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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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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且說大韓村韓大官人的巨宅裡,血案發生後的第八天一大早,村裡的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的年輕女弟子,二人手持法器,一面口中念念有詞的走人巨宅裡面,在他二人後面,大韓村裡的韓五爺,緊緊的閉著嘴巴,他像生怕他的兩顆老虎牙露出來一般,面無表情的跟在毛道士的身後。
  另外,就是韓侗的遠房族人,約有十幾個人,全跟了來,他們各自身披麻孝,手持哭喪棒,輩而無淚的,全跟在五爺的身後。
  算日子,頭七已過,按風俗,也是大斂的日子,儘快的讓死人人土為安,當死人一入土,韓侗這一門,算是在韓家的這一脈,斷絕了香煙,就好比一棵大樹,韓侗的那個本應茂盛的枝椏,突然的枯萎了。
  一眾人等,在毛道士的率領下,一徑來到了後院。
  於是,就在排放棺材的廂房外面,韓族的人,按輩份順序站在門外面跪著。
  毛道士焚紙舞劍,招魂鈴聲叮噹響,拂塵指東撩西,女道士更是雙手捧個大香爐,配合著毛道士的誦經,不時的舉高舉低。
  就在廂房的門口一大堆紙錢焚盡之後,毛道士當先舉步,進入廂房,他的那個手捧香爐的女弟子,緊緊的跟在他身邊,頭低得很低,好像不敢正視房中的棺木一般。
  韓五爺沒有進去,卻隨著毛道士進去四個蓋棺封棺的壯漢,他們的手上全都拿著榔頭,黃紙封條。
  於是,每當毛道土封著一個棺材咕噥一陣之後,四個壯漢立刻把棺木合上,加上封條,每個人口中還不停的低聲道:“安息吧!五爺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這情形好像是“蓋棺定論”了,而實際上,卻是“蓋棺”而沒有“定論”,因為,廂房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連毛道上也倒提著他的那把呂祖寶劍,快步跨出廂房門。
  “五爺!不好了!”
  一聽說“不好”,當門跪著的韓五爺,徒然一驚,大蒜鼻了一抽,當即站了起來,正好迎著毛道士。
  “怎麼回事?”
  “五爺!快找啊!殭屍出現了!”毛道士面無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五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只是他怕一巴掌毀了他“高原善人”的名號,所以他忍了下來,然而他的那對虎牙卻有一半露在嘴外面,急聲又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五爺!右面第三口棺材中的屍體不見了,好像……”
  “怎麼說?”
  “棺材裡面好像有東西,不過我沒有看清楚。”
  “為什麼不看清楚,難道你們幹道士的也怕鬼?”
  “五爺!話不能這麼說,道士可以捉鬼,但對於那些屈死的厲鬼,法力有時也施展不開的。”毛道士在擠眼。
  “好吧!跟我進去看看!”
  這時候門外面跪了十幾個遠房的後輩,一聽說死人跑了,全都忘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都站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人撒腿就跑,包不准全都會一哄而散,只是沒有人跑,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全都明白,只有在這兒跪著或守著,也才能分得一份韓大官人的“遺財”。
  毛道士雖在大白天,心裡仍然在犯嘀咕,把個呂祖寶劍舉得高高的,好像就要劈砍下去一般,領著韓五爺進入廂房中。
  二人緩緩走到第三口棺材前面停下來,韓五爺伸頭往棺材裡一看,裏邊好像看不清,叫封棺的人又進來,把棺材蓋又推開一大半。
  韓五爺一看之下,不由一愣。發覺有一張紙,隨手拿了出來,就著光線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心腸毒辣,手段殘忍,天理昭彰,豈能一手遮天,殺我滿門,不共戴天,惡徒行跡,看你逃向何方?”
  韓五爺看罷,急忙把紙箋往懷裡一塞、快刀斬亂麻一般,立刻對毛道士道:“毛法師,咱們再看看還有哪口棺材裡走了死屍的。”
  於是,二人由第四口處,慢慢查看到左面的最後一具,卻全都在。
  “留下第三具棺材,等著裝屍體,其餘的開始封棺吧!屍體多,不能久放,就算沒有殭屍,也難免屍臭。”
  終於,在韓五爺的決定下,除了第三具棺材外,其餘的全都封起來了。
  韓五爺自己還捐出一塊墳地,算是草草埋葬了十一口被害的人。
  原本,韓侗應該可以葬于祖墳,只因為是凶死,按規矩就不能埋在祖墳上,不過韓五爺,這位“高原善人”似乎是義不容辭的捐出一塊地來,就算在別人眼裡,也覺得只有五爺,才有這種大手筆。
  於是,韓侗的深宅大院,被人傳言成一座鬼氣森森的凶宅,一口空著的棺材,就等著那具走脫的屍體,屍歸原位。
  如果這時候韓五爺就算出十兩銀子找人看守凶宅一晚,恐怕也沒有人敢於接受,因此,一把大鎖加上一張封條,把個美崙美奐的三進大宅院,封了起來,就算是大白天,一個人也不敢在那個凶宅大門前走過去。
  等著屍歸原位,那是韓五爺心裡話,走掉的屍體,能走到哪兒?韓五爺心裡似乎在打著結。
  於是,他發動大韓村的人,對大韓村四周,做地毯式的搜索,誰要是發現那具走脫的屍體,賞銀一百兩。
  就為了這百兩銀子,大韓村的人竟有的全家出動,還真是好一陣子折騰。
  就在韓侗十一人的屍體入土為安的埋後第三天,大韓村外,來了一人,只見他騎在馬上,神情嚴肅,灰白的須髯在下頷飄動,一雙銅鈴眼,暴射出冷凜的目芒,連頭上的四方英雄帽,也戴的筆直,肩上露出刀把,在馬蹄的節奏聲中,巍巍然的來到了大韓村裡。
  就在官道邊的小茶棚裡,他停下馬來。
  “有人在嗎?”聲若洪鐘。
  茶棚裡竄出來韓小五,一看來了官爺,急忙笑迎上前道:“官爺你請下馬喝杯茶!”
  “不用了,我問你,新近由咸陽辭官返歸故里的韓知府韓大老爺府邸,在這大韓村什麼地方?”
  韓小五一驚,立即道:“官爺你是……”
  “咸陽府衙的捕頭,我叫白方俠。”
  韓小五當即苦喪著臉,道:“白老爺,你來晚了,韓大官人的全家,十天前被人殺光了,好可憐呀!”
  白方俠立即問道:“這是滅門血案,可曾報官?”
  “這件事全由我們的韓五爺做主,聽五爺說,他要出賞格,捉拿惡人,替韓大官人一家報仇。”
  “好!你帶我去見這位韓五爺。”
  韓小五一聽,當即領先快步走在白方俠的馬前面,朝著大韓村的村南端,一處也相當高大的宅子前面走去。
  走過一段兩邊全是矮林的馬車道,來到一個相當寬大的打麥場,就在打麥場的正面,一座高大的門樓,看起來十分像個衙門,在這大韓村來說,除了韓大官人的新宅外,就屬韓五爺的宅第大了。
  門樓的兩扇大木門,還真像個小城門,兩丈高的圍牆,把個大門連在一起,走進門樓,又見一個十丈方圓的場子,雖說是黃土地,但卻被壓得十分平坦,靠牆邊還有幾棵桑樹,正對這個門樓,一座五丈高的大廳,一列四根巨型的柱子,黑漆得亮  的,六層大石階,也全是青石鋪設,台階上的一溜長廊全都是用青磚鋪地,黑漆巨柱之間,各掛著一盞半人高的南瓜形紙糊的大燈籠,正楷大紅字清楚的漆在燈籠上“大展宏圖”。
  白方俠一抬頭,看到四盞燈籠上的大紅字,心中透著不解,怎麼在這高原的村子上,有什麼宏圖可展?
  但他哪裡知道,韓五爺韓大宏,完全是取其自已的名字,才寫了這“大展宏圖”四個字。
  白方俠的坐騎,被人牽茌馬樁上,人就隨著韓小五,來到大廳前面,就見韓小五兩個台階合成一步上,一路喊著,人已到廳門口:“五爺!五爺!有官府裡的人來了!”
  人影就在大廳內一晃,立刻間,白方俠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五十出頭紳十模樣的人,呵呵笑著迎了出來,從他的嘴角掩不住的兩根虎牙看,正就是“高原善人”韓五爺,只見他跨過尺半高的大門檻,快步迎向台階進,哈腰打躬的把白方俠讓入大廳中。
  進入大廳上,白方俠環視一眼,發覺這大廳內的擺設,相當怪異,只見當中一大間廳房,兩邊的房間各被隔成四間,看上去好像客房一般,大廳上的靠牆兩邊,紅木椅子靠牆擺,中間的一個大方桌,連著一張條凳,一張“五路財神”的畫像,足有三尺半高,就掛在條凳的上方,條凳上的尺半高觀音像,前面一個西瓜型銅香爐,有一股檀香味道,正自香爐中往上冒細煙。
  韓五爺把白方俠請入大廳後,急忙由下人送上香茗,邊笑問道:“官爺不知在哪個衙門當差?”
  “咸陽府台衙門。”
  一滴淚水,從五爺的眼眶滴下來,黯然的一嘆,道:“也真是的,我那位堂叔,在咸陽的官做得好好的,卻偏偏辭官不幹,回到這高原上來,才幾天,竟然全家一夜之間被人殺光,難道這是天意?”
  “韓大老爺咸陽為官,有鐵面父母官之稱,二十年宦海生涯,如今歸返故里,求的是落葉歸根,這是無可厚非的,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被人謀殺,難道你們看不出點滴蛛絲馬跡?”
  韓五爺又是一聲長嘆,道:“我們這些鄉野村夫,平日守著田園,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伸手只向老天爺要糧食,就算官府,也拿我們看成化外之民,如今村上一旦出了這麼大的事,全村全都亂了章法,不過……不過依我的看法,可能我這位堂叔,為官清廉,在他手中辦過一些大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他卸任以後,一夜之間被仇人所殺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白方俠微點著頭,當即又問道:“事情可曾報官?”
  冷然一笑,韓五爺道:“滅門血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如果報官,放眼高原附近的幾個鎮,一邊是鳳翔,另一面是寶雞,兩個地方的官差,加起來也不一定能辦得了這件大案。”
  白方俠雙眉聳動,銅鈴眼一瞪,道:“韓五爺可是想私下解決?”
  “我己傳出話去,凡是通風報信,抓到元兇的人,賞白銀一千兩,當然,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人來解決,一千兩白銀則全由我韓大宏一人出。”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抓兇手,出賞格,這是辦案少不了的一招,但官府絕不會出我這麼高的賞格吧?”
  “風雷刀龍頭捕快”白方俠雙目精芒連閃,就在這韓五爺的臉上一陣打摶,微微一笑,道:“五爺賞格既出,顯然決定私下為韓大老爺報仇抓兇,但如果兇手是一名江洋大盜,或武林黑道高手,不知五爺如何應付?”
  韓大宏一怔,當即一聲冷笑,道:“韓大宏如果查出真兇是武功高強之人,必也不惜重金,聘請高手加以捕捉。”
  白方俠一聽,點頭微笑道:“在下白方俠,人稱龍頭捕快,十多年跟在韓大老爺身邊,說句五爺難以置信的話,聽到韓老爺的不幸,在下有如萬刀刺心,打從現在起,五爺明裡找,我在暗中查,早晚會把那個凶徒揪出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這就煩請五爺,領在下去凶宅看看,順便看看屍體上的刀痕,憑我多年辦案經驗,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也說不定。”
  立刻,就見五爺一連聲的道:“這真是太不巧了,死者屍體,全都下葬了!”
  “怎麼說?”白方俠眼一瞪。
  “是這樣的,死了那麼多人,又不是大冷天,為了怕屍爛發臭,所以過了頭七,我們在全族人的商議下,把屍體暫時下葬在我捐的地頭上。”
  白方俠有些無奈,心想,連再見親家一面,全不可能,自己總不能叫人家挖墳開棺吧。
  心念間,白方俠還是起身道:“既然這麼說,還是要請五爺帶在下去至現場看看。”
  韓五爺當即道:“既然白捕頭要去凶宅看看,韓大宏自當領路,你請等等,我回後屋取鑰匙。”
  望著韓五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白方俠起身又在這大廳上看了個仔細。
  原來這高原上的鄉人們,生活非常保守,尤其對於婦女的限制極嚴,未出閣的閨女,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絕對不知道,完全是大門不出,閨門不邁,所以大戶人家的客房,全設在前面,生客是不會迸到二門裡面的。
  一轉眼間,韓五爺已快步走出二門,來到大廳。
  “白爺!勞你久等,咱們走吧!”
  於是白方俠在韓五爺的帶領之下,來到大韓村後村的巨大“凶宅”。
  二人一齊登上那十二層高大的台階,韓五爺邊開大門,隨意的說:“這麼一棟大宅院,要是這麼荒廢下去,那才真的暴殄天物呢!”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推開了,一股陰冷的微風,當頭吹來,韓五爺打了個冷戰。
  穿過院子裡的磚地,登上六層白石台階,二人進入大廳中,丈八高的雕花門,依然宏偉,廳上的擺設,是那麼的高雅而壯觀,地上的厚厚毛氈卻染上了不少血跡。
  白方俠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於窗檻與桌腿,他也全都詳細審視,連瓷筒中的各種字畫捲軸,也抽出來細看。
  然後又到了後廳,一直到了後院的停屍廂房。
  白方俠指著一具空棺,問道:“怎麼這裡還停了一具空棺?”
  韓五爺當即道:“那不是空棺,原本裝殮著一具屍體,不想卻作死後七日,突然的我們要下葬了,而棺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當初我們還以為是殭屍,四下里尋找,到現在還沒有下落。”
  一頓之後,韓五爺道:“這下子可好了,白捕頭一來,這檔子事還得看你的了,幫我們找出那具屍體來,韓大宏第一個感激你,不要人死了,連個屍首全沒有,這對我堂叔來說,我們做小輩的可就罪過了。”
  白方俠一嘆,道:“惡徒要命不要財,這一定是個大陰謀,白大俠一定盡力施為,揪出那個惡徒出來!”
  韓五爺急問道:“白爺怎麼看出凶徒索命不要財?”
  “其實這很簡單,韓老爺的宅子裡,箱籠錢櫃全未被翻過,東西擺設,依然是井然有序,連個打鬥的痕跡全沒有,顯然凶徒殺人以後,當即離去。”
  韓五爺一豎大拇指道:“高明,白爺不愧是辦案老手,我堂叔的這個大案,算是有指望破案了。”
  白方俠一咬牙,道:“狡詭之徒,姦惡之心令人髮指,我有預感,他絕難逃出我白某人之手。”
  也許是這間廂房鬼氣重,韓五爺又打了個冷戰。
  韓五爺沒有留住白方俠,但白方俠在大韓村口的官道上,人才剛剛騎在馬上,低頭對送他上馬的韓五爺,說:“五爺你留步,至於五爺說的那失蹤屍體,這件事最好到你們村前面的那座呂祖道觀,找個道士去辦,在下還得把力量施在抓兇手上面。”
  白方俠這麼一說,連跟著看熱鬧的幾個大韓村裡的人們,也全都覺著有理。
  本來嘛!捉鬼是道士的行業,抓兇手當然是捕頭老爺的職責,豈可彼此“正事不幹”,而又“越俎代庖”。
  韓五爺連聲的道:“是是是,白爺說的是。”
  跟著看熱鬧的人全部走了,因為白方俠的身影,已消失在高梁地的暗影裡了,只是韓五爺卻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他想,這個案子誰有本事來破?破得了嗎?
  但他又有些糊塗,那具屍體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問題會在什麼地方呢?
  大眼上面的兩條細細長眉,徒然間變得粗了起來,好像是互相在眉頭上糾纏一般,顯然,韓五爺有著百思不解的感覺。
  龍頭捕快白方俠回到寶雞半山上的小客店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一進到客房,女兒白小宛立即道:“爹!又有什麼發現?”
  微微搖著頭,白方俠道:“玉棟情況如何?”
  “吃了卓大夫的藥,盡是睡覺,好像連眼皮都睜不開,真是叫人心慌。”
  “這是好現象,需知一個失血那麼多的人,又在棺材裡苦餓兩天,如果不好好補身子養內力,豈能輕易走出陰陽界,到眼前我還在懷疑,玉棟會有這麼大的命。”
  吃著店小二送來的一大碗羊肉面,白方俠道:“他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首全埋掉了,我在等著瞧,看誰搬到那棟大宅子裡去住。”
  白小宛低聲問道:“爹!你看等玉棟身體一好過來,咱們就陪著他回去,明敞著住進宅子裡。”
  白方俠放下手中的大碗,道:“你想做什麼?”
  “引那個凶徒出來呀!”
  搖搖頭,白方俠道:“這太危險了,如果凶徒第二次下手,必然挾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父女二人正說著,卻不料卓大夫呵呵笑著走進來,雙手抱拳,對白方俠笑道:“約莫著白爺也該回來了,可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愣,望了女兒一眼,這才問道:“怎麼,卓大夫也知道這回事?”
  “令嬡只說了個大概。”
  長長一聲嘆息,白方俠道:“兇手是既狡猾又殘忍的,約莫著一般人絕難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
  一頓之後,白方俠問道:“卓大夫,玉棟那身傷如今到了什麼個情況了?”
  “元氣大傷需要固元,失血過多,必須大補,要知這氣血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為人身,傷一不可,如今令婿已步入治療第二階段,就是固氣養血,照他這種二十多歲的年紀,大約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
  白小宛一聽,自然高興萬分,卻聽白方俠又道:“容白某陡膽說一句,卓大夫的懸壺生涯,可能不會很久吧?”
  卓大夫一怔,立刻微微一笑,說:“濟生堂掛名尚不足三個月。”
  哈哈一笑,白方俠又道:“卓大夫晚上來,可是對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感覺好奇,還是令有其他指教?”
  卓大夫淡然一笑,道:“不愧是龍頭捕快,其警覺之心,確實叫人佩服。”
  一面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在下這就告退,明日再來。”
  橫身一攔,白方俠臉色一整,道:“剛來就走?”
  “免得讓賢父女二人談話不便。”
  “搪塞之辭,卓大夫!白某人的風雷刀尚未封刀,辭去捕頭一職尚未恩準下來,如今白某人依然還是咸陽府衙的捕頭,容我再斗膽的說一句,卓大夫必然是武林中人,藉著掛名大夫,為本身做掩護,是不是?”說完,雙目梭厲的逼視著卓大夫。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警覺性高,是幹捕快的人必備的要件,但若把警覺變為疑心,就有斟酌的餘地,白爺以為然否?”
  微微一笑,白方俠道:“此地距咸陽數百地,如今白某是勢單力薄,一步棋也不能走錯,不多加小心,那是拿我們三條人命在開玩笑。”
  “到目前為止,整個寶雞鎮,也只有我卓某一人知道此事,我保證,直到賢父女離開此地,仍將只有我一人知道,白爺可信得過嗎?”
  “既然你卓大夫這麼說,白某也豁上了,那就請坐下來如何?”
  卓大夫一笑,緩緩又坐了下來。
  卻聽白方俠道:“卓大夫的口音,似不是陝西人,你是……”
  “關外,我是關外人。”
  “過去幹什麼的?”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白爺這是在調查我的身家姓氏祖籍來了,也罷,我乾脆說明白些,我什麼都幹,不過在京裡的時候要久一些,這次算是離京最久的一次了。”
  二人這種試探性的說話,似乎慢慢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然而白大俠一直問不出卓大夫過去的來歷,而他也想不起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當然,在白方俠的心目中,卓大夫是黑是白,是個值得注意的事。
  就在白小宛送走卓大夫之後,進入客房中有些不解的問老父,道:“爹怎麼會懷疑起卓大夫來了?”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孩子,咱們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任何一個人物,全都要加以留意,我曾到鎮上濟生堂問過,他們原本有大夫在,只要一聽說是受傷的人,卻全由這個掛名大夫去看,再看到他對玉棟的治療手法,不由使我起了戒心。”
  “不管怎麼樣,人家總是在全力救治玉棟,咱們應該信得過人家才是。”
  就著一盆水,白方俠洗著一雙腳丫子,一面緩緩的道:“年頭不對了,好人與壞人,已經叫人很難分辨出來,仁義道德全成了人們粉飾自己的門面的工具,今天是朋友,明天他就會取你的命,這就是為什麼為父的要辭去那小小的捕頭官職,寧願逍遙山野的原因。”
  於是,白小宛低下了頭。
  當天夜裡,高原上的風似乎特別大,青紗帳裡,偶爾還會冒出幾聲狼嗥,村子裡的野狗與人家養的狗,全都叫個不停,直到二更將近的時候,才稍稍平息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條嬌小的人影。疾如飛燕一般,一掠而落入韓家那座凶宅後院牆裡,只見她一連幾個彈縱,人已進入後宅大廳的房間中。
  亮起火摺子,點上了油燈,原來竟是白小宛。
  只見她立刻走入新房的對面一間,而那間房,卻是韓侗老夫妻兩人的住處。
  在她一陣翻櫃倒箱的尋找中,除了有些金銀珠寶之外,其餘並本有特別的東西被她翻找出來,她似是感到一陣失望。
  她在找什麼?
  只要看她那種驚異不定的眼神,就不難想像那件東西的重要性。
  失望中,她又把東西放在原位,一切整理就緒,背了一包金銀,那是她需要的。
  於是,她黯然的吹熄了燈,失望的走出大廳,繞著邊廂的走廊,她又到了前面的大坪上。
  正當她舉步繞過那座巨大屏風的時候,突聽一聲輕響,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在這種陰森的黑夜裡,對一般人來說,準也不敢半夜摸進這座凶宅,那麼來人會是誰?
  是人?還是鬼?
  白小宛一閃而貼身在暗影吧,極目向響聲的地方望去,就見一條人影,一條相當高大的人影,手中似平握著一把朴刀,一步一停的。往大廳上摸來。
  仔細看,才看到是一個身穿黑衣褲,頭戴黑巾的男子。
  只見他每走一步,舉頭四下看看,顯然怕厲鬼突然出現似的。
  於是,白小宛冷然的笑了,因為終於有了眉目,她決心要把這個大漢留下來,好好的盤問。
  慢慢的,白小宛把身上的披風翻了個面,把白色的披風裡子又露了出來,拔下了髮針,一頭秀髮遮住了臉,飄然的迎向了那個黑衣大漢。
  “誰!”
  白小宛的三寸金蓮徒然間發出“  ”的聲音。
  突然間,這黑衣大漢似是發了狠勁,大喝一聲舉刀向白小宛劈來,一面厲叫道:“劈死你這妖魔鬼怪!”
  黑夜裡,白小宛卻看得真切,就在一溜冷焰迎面灑落下來的同時,只見她鼻吼冷哼,一招風擺柳枝,輕飄飄的躲過劈來的一刀,順勢一腳,踢向那人手腕,就聽黑衣大漢“啊”的一聲,竟然撤刀暴退,刀雖未被踢落,但卻見他左手一直在撫摸右手腕,顯然那一腳讓他痛入心肺。
  猛然間,只見那黑衣大漢,大叫一聲,立即連縱帶跳,翻牆而去,白小宛因頭髮遮面,剛剛把頭髮一撩,發覺那人已跳到大門頂上,不由大怒,人也跟著縱上屋頂追去,但她終還是遲了一步,那個黑衣大漢一連幾個閃躲,已失去了蹤影。
  到了這個時候,白小宛自覺不宜久留。也立刻由後院翻牆出去,直奔回小客店。
  一路上,白小宛心裡在琢磨,那黑衣大漢會是誰?他那個時候進入凶宅,居心何在?
  這一切,全都是謎,她必須趕回小店,同老父商量。
  原來茌卓大夫離去不久,白方俠父女二人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到一旁的韓玉棟有了聲音,白小宛急忙把燈點念亮,發現丈夫淒迷的睜開雙目,緩緩的伸手,拉住白小宛的衣袖,斷斷續續的問道:“小宛!咱們這是在哪兒?”
  “寶雞鎮的一家旅店。”
  “啊!他們呢?爹娘兄弟他們呢?”
  “身子要緊,等你好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一眼看到白方俠,韓玉棟擠出一粒豆大的眼淚,道:“爹也在這兒!”
  “孩子!安心歇著,先得把身子回過勁來再說。”
  突然,韓玉棟似要挺身而起,但卻沒有撐起來,突然的倒在枕頭上,雙目微閉的道:
  “血玉龍!血玉龍!”
  白方俠父女二人對望一眼,彼此有些迷惘。
  就聽韓玉棟又道:“血玉龍!”那個下巴上一片粗黑鬍子黑衣人,聲音啞啞的,他……
  他……
  “孩子!不要急。慢慢說。”白方俠道。
  用力的翻眼看了一下岳丈大人,韓玉棟道:“爹!那天晚上大廳上突然出現四個蒙面黑衣人,他們手中全拿著鋼刀,擁著一個穿紫袍的人,只見那穿紫袍的,手裡提著一把鋼刀,逼我爹娘,馬上交出血玉龍,否則威脅殺死全家,只是那血玉龍,是我韓家的傳族之寶,我好像聽爹說過,那血玉龍是我韓家一族的榮耀信物,凡是族中有人榮光耀祖,血玉龍就歸誰的,當年我父中進士而入仕途,給這大家族不少的光採,才擁有此血玉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證明卓大夫的醫術不凡。
  緩緩的閉上眼睛,而白氏父女卻並不去追問,就等韓玉棟喘過氣來,叫他自已慢饅講。
  白小宛倒了一碗參湯,饅慢的灌到韓玉棟的口中,算是給他提神解渴。
  慢慢的又睜開眼睛,韓玉棟緩緩的又道:“當時我父母全都怒目相向,咬牙不說一句話,就在這時候,後院老趙與門房張全兩人,舉著砍刀衝上大廳,想不到黑衣人好厲害,才一碰上面,就把張全砍死,老趙也在跑向外面呼叫的時候,被一個施飛刀的黑衣人,一刀插死在院子裡。”
  韓玉棟想坐起來,但卻被白方俠按住道:“你躺著說,可不要勉強自己!”
  韓玉棟雙目一皺,似是相當痛苦的樣子,半晌才又道:“這四個黑衣人正要舉刀砍殺其餘的人,我爹立刻由一個木箱中,拿出一個半尺長血玉雕的五爪飛龍,那是放在一個棗木匣子中的。四個黑衣人一看,一一打手勢,全都翻牆走去,想不到一個更次不到,這幾個黑衣人去而復返。就見那個穿紫袍的一把揪住我爹,說是那個血玉龍是假的,不問青紅皁白,揮刀就殺,舉刀就砍,如今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韓玉棟滴下了淚,白小宛陪著哭,白方俠又問道:“那血玉龍怎麼會是假的?”
  韓玉棟道:“血玉龍我曾見過兩次,那是半尺多一點的晶瑩白玉所雕,除了白玉所雕的五爪飛龍,栩栩如雲中祥龍騰躍之外,只要把這玉龍迎著燈亮照,就會發現這白玉裡面,會出現一絲絲的鮮紅血線,只要輕輕晃動,玉內的血線還會移動,就如同人身上的血脈一般,其價值何止連城。”
  聽了韓玉棟的話,白方俠有如進入五里霧中。
  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白小宛含著淚,問道:“有什麼不對?”
  “那五個兇手既然發現血玉龍是假的,再次回來殺人後,必然會翻箱倒篋,大事搜索,為何宅子裡面,各房間中的東西,全都未曾動過一般?”
  “也許他們在搜去血玉龍以後,又把房中整理成原來的樣子也說不定。”白小宛道。
  “這是為什麼,真要是這樣,兇手的用意何在?”
  白小宛立刻低頭問韓玉棟道:“玉棟你知不知道血玉龍放在哪裡?”
  “爹娘住的房間裡。”
  “好!我這就去一趟找找看。”
  白小宛稍加收拾,背上寶劍,披上披風,就著黑夜,直奔大韓村而去。
  且說白小宛在大韓村中的凶宅,沒有找到“血玉龍”,卻遇上一個黑衣大漢,一戰而驚走黑衣人後,急急的返回寶雞的小客店,時候已是五更將盡了。
  白方俠正在焦急呢,突見女兒近來,自是一喜。
  白小宛喘著氣,解下披風,把個小布包放在桌上,一旁睡著的韓玉棟一喜,急忙道:
  “小宛!你找到血玉龍了?”
  搖搖頭,白小宛緩緩解開小布包,說:“我沒有找到血玉龍,隨意只取些金銀回來,我想咱們如今需要這些花用。”
  廢然的一嘆,韓玉棟道:“被賊人搶去了,怎麼辦呢?”
  白小宛仔細的把夜探凶宅之事,說了一遍,只聽白方俠道:“這樣看來,凶徒是個陰險而又多詭謀的人,他必然是在轉移咱們的追查方向,把咱們導入誤途,以為是韓老爺在任上得罪了什麼江湖人物,才招致這場大禍。”
  白方俠冷然一哼,又道:“可惜他遇上了我自某人,他的這種心機,算是白費。”
  一面轉身低頭,對流淚的韓玉棟,道:“賢婿安心靜養,等你的身子一有起色,咱們再全力去抓那個惡徒,他飛不上天,也鑽不了地,就算他是孫悟空,會那麼七十二變,白方俠也會把他當小老鼠一般的,把著他的小尾巴拎出來。”
  看看天色,白方俠這才又對女兒道:“去年初,你四舅留給你的那套腳上功夫,看來你還是沒有練到家,要不然,你那梅花腿中的一招鐵板腳,應該可以把對方的手腕踢斷,不會只叫那個黑衣人痛得叫出聲,而未拋去手中刀,看來你還得抽空加緊練,那可是為了你的裹足,才特別為你竭盡心智研究出來的腳法,可不能叫你四舅失望。”
  白小宛一笑,道:“雖然沒有踢斷那黑衣人的右腕,至少也要叫他痛上好幾天的。”
  於是父女二人相繼的關起房門,走向前面飯堂裡。
  店小二一看來了白氏父女,立刻送上一盤芝麻燒餅,切了一大盤的醬牛肉,小米稀飯,外帶一盤芝麻葉小菜。
  白小宛另外又要了一碗白嫩嫩的陝西涼粉。
  父女二人邊吃,一面遙遙的望向遠方的渭水河,那是從上游大散關前面流下來的河水,稍稍的有些黃,但比起黃河來,渭水河的河水算是清多了。
  河水悠悠,人生的歲月悠悠!
  當河水碰到巨石擋道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也爆發出玉珠般的浪花,過去了,水流依舊。
  而人生的旅途上,也有著無數巨石,明裡暗裡擱在前面,一旦碰上,懦弱的人就此消失於人的世界之外,勇敢的人,卻在石梭的磨蹭下,更堅強,更茁壯。
  白方俠有著萬丈雄心,說什麼退休,道什麼辭官不幹,人活著一天,就要不斷的奮鬥,如果認真的把人生劃清界線,等於是把自己往墳墓中推,因為準放棄了奮鬥,就等於是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於是,白方俠做了個決定,那就是他決定不再堅持辭去他的咸陽府衙捕頭一職。
  有了這個決定,心情上似乎踏實不少,當然胃口也大開,一連吃了三套芝麻燒餅夾醬牛肉,喝了三大碗的小米稀飯。
  突然間,白小宛的眼睛一亮。
  白方俠在驚覺之下,也隨著望向店門口。
  一個黑褲子藍長衫的大漢,一條青巾扎在頭上,左手提著一把鋼刀,刀把上挽了個小包袱,一條布帶子,把個右手吊在脖子上,大踏步的走入店里來。
  白方俠雙眉一皺,望向女兒。
  於是,父女二人就以“眼語”一陣交談……
  就見那大漢在另一張桌上坐下,要了一大碗小米稀飯,剛出鍋的大饅頭,要了四個,一大盤滷菜,呼呼嚕嚕的吃起來,那種旁若無人的架式與吃相,還真叫人側目。
  白方俠一施眼色,父女二人又走人後客房。
  不多久,就見白方俠像個無事人般的,一搖三晃,走出店來,卻發現那大漢正吃最後一個饅頭。
  緩緩的走出小客店,半山上的這條小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動,就在店門附近,白方俠來回走了兩三趟,這才發覺大漢起身會帳,朝西南方走去。
  白方俠自是不肯放鬆,他要看看這個大漢,究竟是不是昨晚夜人大韓村的那個黑衣人。
  一路暗中跟蹤,一直走出寶雞鎮,朝著險峻難攀的秦嶺方向而去。
  過渭水河,路上行人已不多見了。
  越過大散關,正是幾與天齊的秦嶺。
  這個大黑個子,究竟是要往哪兒去呢?
  白萬俠心中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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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且說白方俠一路跟著大漢疾走,不覺已過了大散關,這一路上山,那可是要奔上秦嶺山去的,就在一個山道的轉彎地方,一棵老松樹,由一個巨岩後面歪歪扭扭的伸延到官道另一面的懸崖上空,正好遮住了這條官道,而使得陽光,星星點點的從松葉縫中,灑在官道上。
  白方俠也就要繞過這個山彎,他還特意的扭頭望向高山下面的遠方,而遠方的平原上,渭水河就像這兒女人的裹腳布一樣,長長的扭曲在那兒。
  一回頭,猛然發覺老松樹下面,大個子正兀立在那兒。
  “老頭!我看你也跟累了吧!何不在這老松樹下面歇歇腿?”
  白方俠一笑,道:“你大概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哈哈一笑,大漢齜牙咧嘴的道:“虧心事?哈……”
  一陣大笑之後,大漢擤了一把鼻涕,道:“到了這個地段,我就同你講大實話吧!石大爺是專門做虧心事起家的,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白方俠一怔,問道:“這麼說來,你好像是江湖上傳說的秦嶺四煞之一了,對不對?”
  大漢突然一愣,提刀的左手一指白方俠道:“你究竟是誰?”
  “我姓白,你就叫我白老頭就成了。”
  “姓白的,你跟著我幹什麼?”
  “昨晚你到大韓村的那個凶宅幹什麼?”
  姓石的一驚,立即高聲道:“大韓村?凶宅?我沒聽說過。”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聽說秦嶺四煞從不落單,其餘三個呢?”
  “姓白的,先說說你的來頭,讓石爺往水裡泡泡,看是冒青煙還是冒泡兒?”
  “咸陽府衙的龍頭捕快就是我。”
  “怪不得咄咄逼人,原來竟是‘惡名道上揚’的官家鷹犬 白方俠,只可惜這裡不是咸陽,這兒是秦嶺,姓白的你走錯地方了。”
  仰夭打個哈哈,白方俠道:“白某在你們這些專幹殺人買賣的人眼裡面,是惡名遠揚,也因此,從來就沒有在我白某手申,溜掉過一名惡徒,當然包括大韓村的滅門血案在內。”
  白方俠面前這個三十出頭大漢,光板臉,尖嘴巴,一雙狼眼上面,吊著一對三角眉,脖子細長,好大的一個喉結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陰狠的人,而他也正是秦嶺四煞之一的石無水。
  要知這秦嶺四煞,老大官中、老二石無水、老三餘通、老四丁百年,四人就在這秦嶺山大腳蜂滴露崖山寨,嘯聚了一百多人,明著是靠山吃山,伐木採林為生,暗地裡卻幹著攔路打劫,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這種行徑,遠在二百里外的咸陽府衙,早就一清二楚,只因路途遙遠,力量單薄,一直沒有找上秦嶺山來,如今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死的又是白方俠的親家翁,自然他要戮力破案。
  如今好不容易堵上這石無水,當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
  緩緩的,白方俠踏著有力的虎步,一步步逼向石無水。
  “你要幹什麼?”
  “你是跟我回寶雞?還是要我把你拴著走?”
  “笑話!石大爺沒有犯王法,憑什麼跟你上衙門?有道是官大不壓善良人,姓白的!你得拿出證據來!”
  冷然一笑,白方俠道:“要證據?手裡拿著殺人刀,右腕吊在脖根上,就你這副模樣,已足夠我把你捉進衙門了。”
  “笑話,拿刀的又不只我一個,手腕受傷又不犯法,怎麼樣,赫赫有名的龍頭捕快,原來是仗著衙門的那點嚇人玩藝兒,想把石大爺弄進去,來個屈打成招不成!”
  白方俠人已逼近在石無水的前面不過五尺遠,衡情量勢,石無水絕難逃出他的一抓。
  於是,白方俠指著石無水的右腕,道:“脫下來,解開那布帶子,讓白某瞧瞧你的傷勢。”
  “幹啥子?”
  白方俠大喝一聲,道:“脫下來!”聲若洪鐘,震耳欲聾。
  石無水三角眉一皺,暴退一步,道:“姓白的,我老實對你說,我這腕傷是昨晚走夜路遇了邪,碰傷了的,有什麼好看的?”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依我看來,你不是遇上什麼邪了,而是你這邪遇到了正,被人給踹傷的吧!”
  石無水一聽心中一驚,不由嘿然冷笑,道:“姓白的,我看你這是在找岔,不過你卻找錯對象了,秦嶺四煞豈是怕事的!”
  他話聲才落,徒然一腳踢向白方俠的關元,陰損狠毒,兼而有之。
  白方俠嘿然有聲,末見其如何施力,人已彈起一丈有餘,“唰”的一聲,風雷刀已拔在手中,空中一擰腰,斜刺,暴展刃芒,疾若蒼鷹搏兔一般,撲向石無水。
  然而,石無水心裡明白,他絕對不是白方俠的對手,即使自己沒有受傷,也難以抵擋龍頭捕快雷霆一擊,也就在這一意念中,石無水在踢出一腳之後,抹頭就往山上竄去。
  白方俠想不到這秦嶺四煞,會是這副窩囊樣,落地一怔,發覺這石無水已跑出五丈以外,看那凶徒的腳程,顯然己施出全力逃命。
  白方俠本來要追上去,但他在心念中,覺得親家的血案算是踩出點眉目來了,至少已經知道,這秦嶺山中的秦嶺四煞,與這件案子有著關連,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老母雞生蛋要抱窩”,只要找上大腳峰的滴露崖,四惡煞一個也別想逃。
  且說秦嶺四煞的老二石無水,在白方俠的撲擊中,撒腿直往山上跑去,完全仗著年輕,兩條腿有力量,頭也不回的一個勁兒往前急跑,一連翻過兩個山頭,才喘著大氣回頭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自言自語的道:“他娘的老子打不過,跑總還跑得過你吧!”
  一面舉目環視一下四周,咧嘴一笑,緩緩朝前山道往山中行去。
  石無水纔不過又走了五里多的山路,迎面快步的走來一人,兩人尚末走近,來人已揚手高聲叫道:“石二爺!你可回來了,大爺派我下山去找你呢!”
  一看是山寨的一個小頭目,石無水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山寨上有事,大爺是怕你二爺有事!”
  “我有什麼事?”
  “是大爺說的,如今寶雞那面,風聲很緊,大家要避一避,大爺大概知道二爺的毛病,怕你在外面久了,會出紕漏的,所以叫小的去把二爺找回山寨。”
  秦嶺山的大腳峰,像一個女人的大奶子,只是那個徒然間插入雲霄的峰頂,尖而溜圓,從來沒聽說有人會爬到那個峰頭上,不過在峰頭上,卻有一個小不點的泉水,朝著大腳峰下直淌涼泉,如果在大熱天,仰頭張嘴的接上兩口泉水,還真比奶水好喝。
  就在這滴露崖前面,一溜的搭建了四五排草屋,當中的一個大茅屋,看上去叨拾得相當偉峨壯觀,只是大茅屋中的一應桌椅,卻顯得粗糙,只有茅屋兩邊廊前的兵器架子上的刀槍矛子,發著閃亮的銳芒。
  斑駁的大木椅子上,秦嶺四煞全在座。
  “老二,說說看你這手腕!”老大官中一臉的不悅。
  “本來我是去寶雞找風擺柳的,你們是知道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到她那兒了,夜裡做夢,會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可是我一到了寶雞,忽然想起大韓村的那個大宅院,咱們誰都知道,那兒還有不少金銀,全放在箱櫃裡,不拿白不拿,過不了多久,還不全要被姓韓的族人來個大分家!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個人就摸進去了,對吧!”老三餘通說。
  訕訕的一笑,石無水道:“可是……可是我一進去,馬上又出來了!”
  “為什麼?有鬼?”老四丁百年想笑。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石無水道:“對!還真叫你猜中了,我他娘的才往院子裡一落,迎面幽忽忽的飄來一個披頭散髮女鬼,老子不信邪,迎頭就是一刀劈砍,你們猜怎麼樣?”
  沒有一個插嘴去猜,全部睜大眼睛看著石無水一人。
  石無水多少有點得意感,尖尖的嘴巴一翹,兩只狼眼一瞪,說:“當時就見白影一晃,像一陣輕煙吹過一般,就在我一刀劈空未及收刀的時候,突覺這右手腕處,一陣刺骨的痛,幾乎把刀丟掉,各位兄弟可是知道的,石無水是永遠不吃眼前虧的,沒把握的事,絕對不幹,不幹就得跑,所以說這些年來,石無水的雙手表現欠佳,雙腿倒是替我做了不少事。”
  說完竟得意的笑了。
  “叭”的一聲,官中一巴掌拍在厚木桌子上,厲聲道:“老二!你在給我們大夥惹禍事,你知不知道?”
  一頓之後,狠狠的一瞪眼,又道:“自從幹了那件事以後,咱們也收了應得的酬勞,答應過人家,一年半載的,避免再往寶雞露面,等事情平靜了再說,你怎麼不聽勸也不信邪,卻偏要財迷心竅找鬼去打交道?”
  石無水自知理虧,木然的坐在那兒,機靈的一雙狼眼,一變而成了死色眼,呆呆的望著桌面,心中可在盤算,半道上碰上白方俠的那檔子事,要不要這時候說出來。
  突又聽官中道:“我敢說老三遇上的絕不是什麼鬼怪,一定有人在那個凶宅中作怪,被你撞上了。”
  石無水道:“可是你們看……”一邊解下纏在右腕的布帶子,道:“這會是什麼兵器所傷,青紫一塊,像個溜圓的大銅錢,這不是鬼扶手是啥子?”
  烏黑泛紫,四周紅腫,看樣子石無水的右腕傷得還真是不輕。
  竟然,誰也看不出他是傷在什麼兵器之下。
  “不過……不過……”石無水狼眼一翻,發覺自已有點說溜了嘴,於是閉口不再說下去。
  看在官中眼裡,立刻發覺事情有了麻煩,冷冷一笑,官中問道:“說吧!石老二肚子是憋不下東西的,要不然,你會坐立不安的。”
  “老大!你可真是石無水肚子裡的蛔蟲,還真叫你說對了,是有那麼一回事。”
  緩緩的環視了面前三人一眼,石無水靦腆的道:“我遇上了龍頭捕快白方俠了!”
  他此話一出,聽的三人好像椅子上突然裝有彈簧一般,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官中手指石無水道:“快說,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把那個道上的鍾馗引出來了?”
  “我沒有去惹他,是他看我不順眼,一路跟著我爬到山上來。”
  “如今他人呢?”
  得意的一笑,石無水道:“那個老小子怎麼會跑得過我?我一口氣連翻兩座山頭。他大概一看追不上我,知難而退,大概迴轉寶雞去了。”
  丁百年一咬牙,道:“真是可惜,早知道那個老小子一人上山,咱們就該合著把他放倒在深山中餵狼,他娘的,道上不知多少人,全栽在那老小子手裡,我的一個拜兄唐朝東,就是被他拎到牢裡,沒幾天人就被殺了。”
  一看有了幫腔的,石無水嘿嘿笑道:“這機會有的是,哥兒四個到寶雞去摸索摸索,包準能把姓白的勾引到秦嶺山。”
  官中鼻孔冷凜的哼了一聲,道:“省省力吧!姓白的只要不摸到咱們這滴露崖來,咱們就算是無量壽佛了。”
  大韓村裡的呂祖道觀,毛道士正舉起他那把呂祖寶劍,嘴巴裡一個勁的叨念著無量壽佛……
  當然,毛道士念的與官中口中的無量壽佛,完全是風馬牛兩回事,因為官中是自我解嘲,而毛道士卻是為了遮掩,明著收下韓五爺的五兩銀子,硬著頭皮也得走一趟凶宅。
  原來大韓村的人們,傳說凶宅中有鬼魂出現,甚至還有人聽到一窩哭叫聲,如今就算韓五爺一晚上請兩個膽子大的大男人去看守大門,恐怕也不會有人去的了。
  就在大韓村正為凶宅超渡亡魂的時候,龍頭捕快白方俠,騎馬來到了大韓村。
  他沒有再去凶宅,而直接來到韓五爺的莊院前那個打麥場子上,早有人去到凶宅,把韓五爺找回來。
  “白爺你來了,快請屋裡坐!”
  白方俠一笑,當先舉步登上大門台階,走過門樓裡面的空場子而進入大廳上。
  一面讓坐,韓五爺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算是有點眉目的。”
  韓五爺一聽,兩個大虎牙像要從嘴巴裡跑出來一般,四方嘴一咧,問道:“什麼樣的線索,可靠嗎?”
  “五爺!我說過,天底下沒有秘密,誰能逃過上天的一對萬能眼睛?那眼睛明察秋毫而惡人無所遁其形,什麼樣的大案子,早晚都會真相大白的。”
  韓五爺一笑,道:“對!對!白爺說的一點不錯,有了白爺這幾句話,我堂叔的這個血案,就等著兇手現形了。”
  白方俠一撫灰白須髯,道:“這幾天這大韓村可有什麼可疑的發現?”
  “傳說凶宅鬧鬼,而失蹤的那具屍體,又未找到,再這樣下去,大韓村裡的人,恐怕真的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今兒一大早,我為了平息大家心中的驚嚇,又把毛道士請入凶宅,給亡魂超度,如果再不能安靜下來,少不得我得同族裡人商量,把那座大凶宅拆了。”
  二人喝著下人送上的香茗,一面韓五爺又問道:“白爺!能不能露個口風,剛才你說有些眉目,究竟是什麼樣的眉目?”
  乾笑一下,韓五爺不等白方俠回答,立刻又道:“當然,如果白爺覺著案未破,說出來有些不方便,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著,如果有什麼線索,大家應該商量合計,也許我在這地面熟,或可給白爺一些小情報。”
  白方俠心中一陣熱,來的目的,就是要聽韓五爺的這幾句話。
  心念間,淡然一笑,道:“其實也沒有太值得守密的,就是過了大散關往秦嶺山去,有個叫大腳峰滴露崖地方,那兒窩了四個惡徒,叫什麼秦嶺四煞的,他們四個最有嫌疑。”
  白方俠的銅鈴眼瞇得很小,但兩束銳利的眸芒,卻隱隱的逼向稍有不安的韓五爺。
  四目相對,韓五爺立即狠聲道:“這四個畜牲!”
  淡然一笑,白方俠一撫灰髯道:“有關這四個惡煞的事,如今只是嫌疑極重,暫時還不能把這事洩露出去,否則這四個凶徒,來個天南地北的躲藏起來,那就麻煩大啦!”
  韓五爺一正臉色道:“白爺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話算是到我這裡為止,決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這我就放心了。”
  白方俠說著,正眼又看了一眼遊目四顧的韓五爺,緩緩的道:“五爺!我想知道,這大韓村的人能與韓侗韓老爺拉上關係的,有多少戶?”
  韓五爺一怔,但剎時間又笑道:“由祠堂族譜上論,他們那一支總還有個十三四戶吧!”
  “難道五爺不是他們那一支?”
  “一支算三代,如果算四代,我們就捻在一塊了。”
  白方俠一笑,又問道:“韓老爺的那支族人,可有什麼人要站出來說句話的?”
  冷哼一聲,韓五爺不屑的道:“有什麼話好說的?說也不過是想在我堂叔的家產上,分一點現成的罷了。”
  白方俠似是問出要緊的地方了,只見他一面站起身來,邊說道:“有件事我得要求五爺主持個公道,五爺儘管向韓老爺那一支的族人吩咐,只要他們能找回失蹤的屍體回來,韓老爺的財產,只管分給他們,如果沒有找回來,誰也不能搬大宅中一張小板凳。”
  一邊往外走,邊又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我得趕著去辦要緊的事,不能再耽誤了。”
  “要緊的事?什麼要緊的事?”
  “當然一定與這件滅門大血案有關。”
  韓五爺很想知道,但他卻不便發問,只得說:“白爺有要緊的事在身,韓大宏不便強留,指望著白爺早日破案,大韓村的人就感激不盡了。”
  於是,白方俠跨上馬,帶著一肚子的迷惑,走出這令人痛心的大韓村。
  而兀立在門樓外面的打麥場上,韓五爺細眉打結。那對虎牙盡在兩邊嘴角磨蹭,磨蹭得亮晶晶的,像是準備要拉個人來啃幾口的樣子,直到白方俠走出大韓村,人馬的影子消失在青紗帳時候,他才扭頭回到他的那“大展宏圖”的大廳堂去。
  且說白方俠離開了大韓村,策馬回到寶雞半山腰的那家小客店,謹慎的走入客房中,正看到卓大夫在替女婿韓玉棟換藥,女兒白小宛守在一旁。
  “白爺回來了!可有眉目?”
  “如果我心中的這個凶徒,真的是這件大血案的主謀,那他的的確確是我白某人平生所遇,最奸險狡滑的人。”
  白小宛也冷冷的道:“遇上這種人,咱們可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否則,不但前功盡棄,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韓玉棟己能起身坐起來,雖然大難不死,可也裡外全脫了兩層皮,這時候,他有氣無力的道:“小婿實在不懂,也想不起,誰會這麼狠心,殺了我全家,為什麼?他們究竟為什麼?難道‘血玉龍’對他們這些凶徒,真的那麼重要?”
  一旁正在替他換藥的卓大夫一聽“血玉龍”三字,突然雙眸暴射出七彩光芒,只是他己經迸出牙縫的話,又被他牙齒咬得緊緊的,沒有說出來。
  突又聽韓玉棟道:“小婿以為,等我能走動的時候,咱們立刻回大韓村去,先在咱們宅子裡住下來,也好就近查訪凶徒下落。”
  白萬俠猛搖著頭,道:“如果咱們明敞著回去住,惡徒又發覺你還活著,你想他會輕易放過咱們?包不准他又會施出更毒辣的計謀出來,那可是令人防不勝防的。”
  韓玉棟苦澀的道:“爹的意思是……”
  “等!咱們明察暗訪,案子不破,大韓村就無法,也不能去住,約莫著你的傷也好多了,咱們得再搬個地方,這件事不定還得個兩三個月折騰的,住在客店,很容易被人盯上。”
  卓大夫已換好了藥,這時候也道:“能夠下這種毒手的人,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小心防著點,這叫先站穩腳步,再徐圖打探,一舉可以揪出兇手來,白爺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不久,卓大夫走了。
  望著卓大夫走去的背影,白小宛道:“爹!我想今晚去一趟大韓村,摸摸那個韓五爺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不用去了,你收拾收拾,咱們把玉棟送到濟生堂,交給卓大夫守著,連夜咱們上大腳峰滴露崖去一趟。”
  “卓大夫會幫咱們看守著玉棟?”
  “他會的,憑我這雙尚未老花的眼晴,看得出這卓大夫絕非是個普通人物。”
  “爹不怕他施壞?”
  “如果他施壞,玉棟早就沒命了。”
  終於,白方俠三人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漸漸的黑了,渭水河畔的寶雞,像被一大塊黑布遮起來一般,除了星星點點的幾盞油燈亮外,什麼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黑咕隆咚的夜裡,白方俠把韓玉棟送到街上的濟生堂藥舖。
  卓大夫也真夠熱心的,硬是把個受傷的韓玉棟,攙到自已的睡房裡,還拍著胸脯道:
  “賢父女儘管放心,該辦什麼事,著意去辦,韓老弟在我這兒養傷,我包準他平安無事,他要是掉一根汗毛,你們就拔我卓某人一根鬍子。”
  白方俠感激的道:“卓大夫,我信得過你,要不然也不會冒昧的來打擾你了。”
  安頓好韓玉棟,白方俠父女二人立刻縱馬馳出寶雞……
  他們很快的過了渭水河……
  也越過大散關,而直上秦嶺山的大腳蜂。
  夜幕裡,只有天上的星更加亮了,但星光卻無法照亮大地,頂多只在人們頭上眨巴眨巴像火星一般的螢光,對於攀山越嶺走夜路的白方俠父女二人來說,那可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因為,當白方俠父女把馬匹藏好,認定了大腳峰的方向以後,山徑小道,幾乎很難分辨出來。
  二人一連翻了三個山頭,總以為大腳峰就要到了,但在山頭上望去,卻仍有一道山頭擋在前面。
  隱隱約約的,有燈光出現,大概滴露崖就快到了吧!
  白方俠示意女兒白小宛,把鏢囊寶劍,重新檢視一遍,一打手勢,直往對面有燈光的地方走去。
  父女二人行走如飛的奔馳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讓人詫異不已的,是白小宛的一雙三寸金蓮,生的是那麼纖巧,長的是那麼細緻,竟然在這山道上,還能縱跳如飛,與他的老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白方俠父女二人已摸進一大片黑忽忽的矮樹林中。
  從這個矮樹林中望出去,大腳峰滴露崖下面,一溜的搭幫了五排草房,二更天將盡,除了正中的一大棟草房中,尚有燈光外,其餘的四排草房中,全都是黑漆漆的。
  一打手勢,白方俠用手一指最後面的一排屋,白小宛有如夜鳥投林般,一連幾個彈跳,人已撲近那座黑咚咚的草屋。
  一切全都是想像中的平靜,而且四周除了秋蟲的鳴聲之外,竟然連個巡邏或守更的人,也沒有看到。
  就著草屋簷下,白小宛一打手勢,就見風雷刀白方俠如一頭上山猛虎般,撲入草房的陰影中。
  白方俠父女二人,分成兩撥,交互的摸到正中大草房與第二排草屋之間,這才發覺這中間大草屋的門外面,四個手持鋼刀的漢子,正在把守著。
  於是,父女二人一閃而到了這間大草屋的後面,貼著牆,輕移著身子,偏頭隔窗,望到這大草屋的正中大廳上。
  只見幾把粗椅子上,坐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右手吊在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四煞中的老二石無水。
  五個人似乎是在爭吵什麼。
  就聽一個穿紫袍的道:“咱們事前全說定了的,怎麼你們拿約定當放屁?”
  卻聽石無水道:“五千兩銀子總不能把俺們老是拴在這大深山裡吧!走出去透透風,有什麼了不起?用得你大爺摸黑跑來教訓我們四人?”
  “事情到這緊要節骨眼,就不會等幾天?再說你我心裡都有數。贓官的老大被人救走了,他娘的當初你們下刀的時候,怎麼會連個準頭都不拿捏穩,如今可好,事情不定是個什麼結局呢!”
  石無水不以為然的道:“我看不會吧!八成有人在暗中弄鬼。”
  “既知有人暗中弄鬼,你半夜三更摸進去幹什麼?”
  紫袍的人口氣相當不客氣,顯然他沒有把面前的秦嶺四煞放在眼裡,一頓之後,又道:
  “如今半路上殺出個白方俠,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那個老捕頭的幾手絕活,你們四個沒一個能摃下來的。”
  緩緩的,紫袍大漢,就在這草屋大廳上來回的踱了兩趟,徒然站住身子,又道:“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不論是西北道上,或是關洛道上,誰都知道龍頭捕快,白方俠有個十分扎手的女兒,外表上那個嬌滴滴的女兒,生得是一副好模樣,但誰也想不到,她卻有一身極高的功夫,如果看走了眼,吃虧就在眼前。”
  秦嶺四煞的老三餘通,把個朝天大鼻子一掀,不以為然的道:“一個女流,花拳繡腿而已!”
  突聽石無水哈哈一笑,道:“白老頭真要是有那麼一個美貌女兒,石無水倒是希望有一天能碰上她,別的長處我沒有,一把抓住她那三寸金蓮,包準能把她捏得舒舒坦坦,倒在我石無水懷裡學貓叫,猛撒嬌!”
  窗外的白小宛一聽,探手鏢囊,摸出一個稜形飛鏢,正準備甩向屋中的石無水,卻突然被老父一把攔住。
  回頭看,只見老父猛搖頭,顯然,不叫自己魯莽。
  就著燈光,白方俠又仔細的看,可是草屋中的那個紫袍人,就是不把頭轉向後面。
  就在這時候,又聽那個紫袍人道:“我來,是要把話再說清楚,在風聲未平息下來以前,你們秦嶺四煞,不能踏進寶雞一步,否則……”
  他話未說完,秦嶺四煞中,站起兩個來。
  那是老二石無水與老四丁百年。
  就聽長相像個葫蘆臉的丁百年,道:“否則怎麼樣?”
  冷然一笑,穿紫袍的道:“否則,那就別想活著回來。”
  “他娘的,你以為你是老幾?這兒不是長安,你少在這兒吹鬍子瞪眼睛,惹惱了秦嶺四煞,先把你剁了餵狼!”
  紫袍漢子仰天打個哈哈,道:“要知一個人莽撞,並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如果不知死活,甚至不知道屎香屁臭,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天塌下來,有我們秦嶺四煞摃著,就算是真的出了紕漏,大不了敲碎牙和血吞,絕不把你們攀纏上,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丁百年不等穿紫袍的再說什麼,立即又道:“老實一句,趕明兒一早,石二哥要陪我走一趟寶雞,你猜我丁百年去幹啥?”
  紫袍大漢一怔,就聽丁百年道:“丁某人就是去找那個如今落了單的白老頭,算一算舊賬去。”
  “你們之間有什麼賬好算的?”
  “我丁某的磕頭換帖兄長,叫唐朝東,是被這姓白的捉到衙門砍頭的,我這個拜兄一死,連我那個唐大嫂,也一根繩子上了吊,你想我丁百年會饒了他?”
  “如果你覺著自己份量夠,我出個價碼,只要你能剁了那個姓白的,一千兩銀子隨時等你來拿。”
  “好!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丁百年似是精神一振,扭頭對石無水道:“明天一早,咱們去寶雞,石二哥可知道姓白的落腳地方吧?”
  石無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頓之後,石無水又道:“我看咱們根本不用找,那姓白的聽說一向鼻子很尖,咱們只要大搖大擺的在寶雞街上來回晃盪個幾趟,包準會把他引出來。”
  “好!就這麼辦!”
  “看樣子我楊文光這一千兩銀子還真得準備著了。”
  這時候,長得一臉秀才相的官中,哈哈一笑,道:“楊八爺!你又何必認真呢?往後咱們還得聯手做買賣呢!難不成這檔子事完了以後,就沒有下回了?”
  到了這個時候,窗外的白方俠,心裡算是有了譜了。
  於是,他對女兒一打手勢,兩個人就像空中幽靈般,順著來路,往山下竄去。
  夜風像從風箱扇出來一般,發著“呼呼”的響聲,矮樹林中的樹枝椏,相互的撲打著,掀起陣陣的“沙沙”聲,這應當是帶著恐怖的味道,然而對白氏父女二人來說,正好掩護他們的行蹤,而使得二人順利的離開了大腳峰的滴露崖山寨。
  --路飛縱,轉眼到了官道上,白小宛氣呼呼的道:“爹剛才為什麼攔住我?”
  “我還沒有弄清楚那個穿紫袍的大漢是哪路人物,如果你一出手,勢必引起一場大戰,一旦那頭狐狸不願露面,竄入黑暗中,咱們豈不又要費上一番手腳?”
  “他自稱姓楊,叫什麼……”
  “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
  冷然的跨上坐騎。白方俠又道:“官匪勾結,這是個什麼世界?豈不苦了善良百姓?”
  “楊文光在總督衙門是幹什麼的?”
  “可能是一名副將,聽人說他手底下有兩下子,只不過他怎麼會與這秦嶺四煞,扯上關係?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難道……”
  這時候,父女二人已飛馬來到自大岩伸出的那棵老松樹下面。
  只聽白方俠道:“咱們就在這老松樹下歇著,暫時不用再回寶雞,玉棟有卓大夫照顧,料也無妨。”
  一面緩緩下馬,邊又道:“你不是要教訓那個姓石的嗎?咱們就在這兒等他來。”
  一聽老父的話,白小宛急忙下馬,當即答道:“爹!你儘管一旁守著,看我一個人收拾他!”
  於是,父女二人各抽出一床毛氈,裹在身上,斜靠在岩石上,歇息起來,兩匹馬,就拴在老松樹根上。
  別以為大山裡的夜晚,一定是靜靜的,連一點聲音全沒有,其實大謬不然,因為在這深秋的秦嶺山裡,除了勁風陣陣之外,還有樹木茅草的晃動聲,“嗚嗚”的狼叫聲,再加上不時有夜梟的淒鳴聲,合奏出一部懾人的樂章,如果是膽小的人,絕對無法合起眼來,睡上個好覺的。
  也不過天才放亮,秋陽尚在大腳峰後面呢,秦嶺四煞已來了三個,本來,他們應該四個同道的,可能因為滴露崖山寨上,楊文光楊八爺還在,所以老大官中留下來了。
  大老遠的,石無水與餘通、丁百年三人,已經在指指點點,往老松樹這兒奔來。
  龍頭捕快白方俠雙手按住風雷刀的刀把尾端,刀尖扎著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對於三個惡煞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也似不屑一顧的模樣。
  白小宛已拔劍在手,迎面站在路當中。
  雙方距離一近,就聽石無水哈哈笑道:“乖乖隆滴咚!天底下還有人要攔路打劫咱們這些幹強盜的,合著咱們該去搶皇帝老子了!”
  白小宛劍尖一指石無水等人,道:“說!殺我公公全家的,可是你們秦嶺四煞?”
  石無水涎著臉道:“我的小親親,看你這身細皮白肉的,再算上你那兩只一把抓住兩頭不露的三寸金蓮,我石無水真的不信,你怎麼拿得動那把長劍。”
  卻聽虯髯大漢餘通,把個朝天鼻一掀,問道:“你說你公公全家被殺,我問你,你公公又是誰?”
  “大韓村裡,新近由咸陽歸返故里的韓侗韓老爺!”
  丁百年立刻說:“是不是我們幹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能不能活著回去。”
  “嗖”的一聲,拔出背上鋼刀,丁百年戟指坐在大岩石上的白方俠,喝罵道:“姓白的,今天你該償還我那義兄唐朝東的血債了吧!”
  緩緩的站起身來,白方俠的風雷刀在身前一橫,道:“唐朝東那個採花賊,是你閣下的義兄,這一點對白某人而言,不足為奇,因為你們全都是一丘之貉,不過我對於你們這些專幹殺人勾當的惡徒,有時候我就不懂,你們都是人生父母養大的,可是被你們殺的人,又何嘗是天上掉下來,地上生出來的?”
  只見他左手一指丁百年,冷然喝問道:“姓丁的,你們家有姐妹嗎?你們家總也有大姑娘吧!唐朝東如果姦的是你姐妹,你怎麼樣?還是他因為是你的義兄就算了?”
  白方俠一咬牙,又道:“唐朝東那個自命小白臉的東西,他該凌遲,而不是一刀之罪,姓丁的,你知道嗎?嗯!”
  白方俠逼近丁百年,睚眥欲裂的又道:“扶風柳莊的柳姑娘,人家才十六歲,大半夜裡唐朝搶了人家,逐爬上坑去對一個不懂事的閨女施暴,臨完嫌人家柳姑娘的一雙腳,包的不夠小巧,竟然一狠心把人家一雙腳剁掉,我問你,他唐朝東是人還是狼?是人就不該做出那種絕子絕孫的缺德事,是狼就該殺掉,想不到你姓丁的恬不為怪的還要為其報仇,我問你報的什麼仇?雪的什麼恨?”
  白方俠似乎在教訓面前的三人一般,舉著手中風雷刀指著迎面的三人,道:“幹你們這種勾當的人,只有守住山寨,等著別人找你們算賬,你們有什麼資格,反而找別人算賬?”
  丁百年的葫蘆腦袋一仰,眉毛上挑,幾乎碰上前額頭髮,厲聲罵道:“他娘的不要以為你姓白的穿上二尺半,就神氣活現的教訓起爺們,老子找你算賬,那是因為一個義字,唐朝東終歸是我的義兄,老子不能看著他死在你姓白的手裡,不聞不問,姓白的,你今天認了吧!”
  於是,“沙沙”之聲接連響起,石無水、餘通、丁百年三人,全都拔刀在手,腳踏丁字步,緩緩移向白氏父女二人。
  白小宛笑對身後的老父,道:“爹還真的說對了,梅花腿中的那招鐵板腳,勁道還真的沒有練到家,才沒幾天的功夫,這個大黑個土匪。又可以動刀子了。”
  一擺手中劍,白小宛又道:“爹!你老歇著,三個不入流的東西,讓我來打發,你只管拿繩子拴人就是了。”
  哈哈一笑,白方俠扭腰一彈,人己落在一塊岩石上面,風雷刀入鞘,順手在腰間抽出三根牛筋,一面道:“這三個鬼東西陰險毒辣,你可得留意他們施壞。”
  三煞看到這情形,一個個氣得齜牙咧嘴,就聽石無水高聲罵道:“兄弟們!我看這娘們比我那個風擺柳可強多了,留活口,石二哥要好生消遣消……”
  石無水話還沒有說完呢,突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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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且說白小宛不等石無水把話說完,彈身施展出梅花腿,右手長劍,勢如初陽乍露般,徒然撒出一片彩霞般刃芒,兜頭罩向石無水,她這是含恨出手,一上來就是殺手。
  石無水哪會想到面前這個娘兒,具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再說她又是三寸金蓮小又巧,怎麼樣也不會讓人看出,竟然是個追命羅剎。
  本能的,石無水舉刀封架,更想以大漢的粗壯身體,硬抓飛撲而來的白小宛。
  在他想來,一個小腳娘們,就算挨你一下子,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一把摟住,只要自己高興,一用力就能把她勒死。
  就在一連三聲的“叮噹”聲響中,刀劍的刃芒中,迸現了碎小的火花,光束乍隱,碎芒消失的一瞬間,緊接著“叭”的一聲,就見一股鮮血,自石無水的口中噴灑出來,紅影打閃,自石無水的頭上掠在石無水的身後。
  那只是一招之間的事,等一旁的丁百年與餘通二人圍上來的時候,白小宛已冷笑連連的站在地上。
  原來當石無水暴伸左手,連抓帶抱的硬撲飛來的白小宛時,卻不料白小宛會在右腿一封石無水的左手後,左腿連環跟上,狠狠的腳尖搗在石無水的心口上,這是一招梅花腿中的巧施連環,快、準、狠,石無水自是難以避過。
  一把扶住搖搖欲倒的石無水,丁百年急問道:“老二!你怎麼樣?”
  連連的苦笑,石無水扭身指著一丈外的白小宛,道:“是個地道的小辣椒,咱們應該相信楊八爺的話,她比她那個吃公門飯幹鷹犬的老子,還要難惹。”
  石無水似是昏過去了,頭垂了下來。
  丁百年緩緩放下石無水,右手舉刀,左手在懷裡摸出一把飛刀,與餘通一打招呼,緩緩逼向站在路中央的白小宛,二人並肩,似是怕白小宛逃走。
  “小宛,留意姓丁的手上那把破鐵。”
  冷冷一笑,白小宛道:“爹!你只管等著拴人吧!”
  她那話才說完,丁百年已大喝一聲,揮刀劈向依然不動的白小宛,而餘通更露出兩個大門牙,呼喝有聲的斜劈過來。
  兩把鋼刀,帶起一溜刺眼的冷焰,挾著雷霆般呼嘯之聲,威猛而有力的殺來,如果白小宛舉劍封架,勢必被砸斷劈飛。
  就在這冷芒繞體沾到的瞬間,白小宛快不可言的一個斜掠林梢,兩只金蓮碎步連連的,把個嬌軀側向丁百年的左面,身了斜在當空,就“力”的運用上講,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仰她在碎步支撐中,硬生生的斜閃而掠過丁百年。
  然而在丁百年來說,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好機會,因為白小宛的身子,就在自己的飛刀附近,只要自己一抖左手飛刀就會送到白小宛的身上。
  嘿嘿一笑,丁百年毫無徵兆的一振左腕,在相距不到三尺的距離中,飛刀如流星般,筆直的射向白小宛的左肋。
  “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一腳踢在疾飛而來的那把半尺長的飛刀上,“嗖”的一聲,飛刀上斜,就在白小宛的頭上掠過,可知丁百年的這一飛刀,顯然用足了力道。
  也因此,徒然使得白小宛想起來丈夫韓玉棟說的話,全家被殺的那大夜吧,有個黑衣人,曾以飛刀殺死家僕老趙,看樣子八成就是這個傢伙。
  心念間,探手人鏢囊,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他猛一轉身之際,在她長劍直刺的同時,抖腕甩出手中的飛鏢。
  丁百年想不到這姓的白女子腳上功人,如此的了得,一怔之間,扭身揮刀就砍,卻不料身形尚未站穩,白小宛劍尖已快點到眉心,本能的一偏頭,舉刀擋去,卻不料白小宛左手的稜形飛鏢悄無聲息的疾飛而來。
  到了這個時候,丁百年已沒有躲閃的能力,唯--的只有提著雙腿向上縱。
  就聽“噗”的一聲,一支稜形飛鏢,生生插在丁百年的大腿上。
  丁百年一咬牙,伸手拔出那支飛鏢,在一股鮮血外冒中,一支血鏢惡狠狠的擲向白小宛,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輕舉寶劍一格,白小宛左手疾抓,飛鏢又到了她的手中,動作之優美,連一旁的白方俠,都在撫髯點頭。
  疾快的,白方俠牢牢的把石無水雙腕朝後的拴上,這才又緩緩走到丁百年身前道:“姓丁的,做惡的人,天理難容,指望你下輩子能做個讓你父母高興的好人!”
  丁百年一手摀往外冒血的傷口,仰頭叫道:“姓白的!你想殺我?”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原來你也怕死呀!”
  丁百年罵道:“他娘的,誰會嫌命長?”
  白方俠一口唾沫吐在丁百年的臉上。狠狠的把個風雷刀刀尖指著丁百年的鼻尖,道:
  “這麼說來,你的命值錢,別人的命價賤,被你們害死的人,全都是該死,是吧?”
  狠狠的一腳把丁百年手中的鋼刀踢落到山谷下面,緊跟著,一腳踹在丁百年的腰眼上。
  就聽丁百年“哼”了一聲,齜牙咧嘴的斜身躺在石地上。
  白大俠以極快的手法,不消幾下子,就把個丁百年也拴了個結實。
  餘通這時候一看情形,心裡已開始發毛,他那一臉胡茬子所烘托的那只朝天大鼻子,一撅一撅的直往上抽,左手舉著刀,早已改攻為守,只要白小宛舉劍刺來,他立刻舉刀封擋,緊接著盡力躲閃遊走。
  這只能幹耗時間,明敞著是拖延,說穿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一看這情形,白方俠風雷刀一橫,當先站在路中央,先封住餘通的去路,一面冷笑道:
  “大鬍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掙扎個啥?當真要像他們兩個一樣,先流點血再裝孬?”
  餘通雙目怒瞪著白小宛,口中卻叫罵道:“姓白的,老子不是殺頭命,姓餘的不會跟你上衙門,有本事你就在這兒放倒你家餘爺!”
  白方俠冷笑道:“真是執迷不悟,真要把你殺死在這大山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一頓之後,白方俠揚聲對白小宛道:“小宛!不用顧忌,必要時儘管痛施殺著。”
  白方俠有了指示,白小宛精神一振。
  突聽她大喝一聲,手中劍瞬間挽起三朵劍花,品字形的一閃而逼向余通,同時間,左手的那支帶有丁百年身上鮮血的稜形飛鏢,徒然間射向餘通的退路。
  嘿然有聲,餘通手中鋼刀奮力一圈,疾快的灑出一束密密的光芒,擋鏢阻劍,一氣呵成。
  就聽一陣金鐵交鳴聲,在二人身前響起。
  看情形,餘通似是躲過了白小宛這千鈞一髮之危,因為餘通的臉上出現了得意之色,正準備向一旁躲閃呢!
  但他再也想不到,就在他的意念配合著行動,正要縱身而起的時候,突然面前紅影一閃,白小宛人已橫劍在他的面前,鐵板腳連環踢出。
  就聽“砰,砰”一連兩聲,緊接著餘通甩刀“哎呀”連連,雙手全摀在小腹上,一連後退四五步,被路邊的巨岩擋住,而沒有落下山間。
  看餘通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受傷極重,從他立現的汗珠來看,不單是力道盡失,甚且小腹幾有被洞穿之危。
  其實白小宛在施出鐵板腳的時候,本想一腳踢在餘通的關元,但她心存忠厚,把襲擊的部位提高三寸,餘通才逃過這要命的一擊。
  緩緩的走到餘通身前,白方俠冷然道:“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被人折騰得像個狗熊樣才上道,這可是自找的!”
  餘通一聽,立刻露出他那對蠟黃的大門牙,咧著嘴唇,直哈大氣,似乎是想罵幾句,只是喉頭不聽使喚。
  一嘴巴打在餘通臉上,白方俠厲聲道:“姓餘的,你甭對我白某人露出這副吃人像,幹了一輩子捕頭,我白方俠見的多了,如果要恨,那就恨你自己去,誰叫你幹些不入族譜的勾當,羞了你的祖宗十八代,也苦了你爹娘。我姓白的只能替你們的父母可憐,如今被擒,那也是早晚的事,安份些咱們這就上道吧!”
  反手上了綁,餘通垂頭喪氣。
  吐血昏死過去的石無水,也醒過來了,只是動了幾下,發覺雙手被反綁,一掙沒有掙脫,心中就知不妙,站起來就想逃,卻被白方俠一刀背砸在腿彎上,罵道:“狗東西,你最好識相點,別再自討苦吃。”
  一面說著,隨又在馬鞍上抽出一根繩子,連著一串,把四個秦嶺四煞中的三個,全串了起來。
  白方俠父女二人跨上馬鞍,白方俠在前面,白小宛殿後,三名惡煞居中,一行五人緩緩朝著寶雞而去。
  一身緊身短衣靠,四方英雄帽,外罩一件天竺色披風,足蹬薄底快靴,年過五旬的白方俠,依然是精神抖摟,風雷刀把上的鮮豔奪目五彩緞帶,在他胯下馬的彈跳前行中,一抖一抖的,讓人感著有威風八面的神采。
  馬後面的三個秦嶺惡煞,一個個怒目直視,罵不絕口,偶爾還站在路上磨蹭一陣,指天罵地,好像連老天爺也對不起他們似的,不該給他們披上一張人皮。
  丁百年摀不住大腿上的傷口流血,還是白方俠替他扎了一條帶子,血才慢慢不往外流,只聽他在走過大散關的時候,對沿路跟的人叫道:“丁大爺就是秦嶺山的山大王,我叫丁百年,你們聽說過嗎?丁百年,要丁他娘的一百年,所以丁大爺死不了,還有得活的,哈……”
  石無水也連聲咒罵,道:“你們這群王八蛋,可曾聽過秦嶺山里有個石無水?石大爺就是我,這一回你們可高興了吧!等石大爺這顆腦袋被切下來的時候,你們把大爺這顆腦袋拎到你們土地廟,放在神案上供著,包準一定會驅邪,哈……哈……”
  而走在白小宛馬前面的餘通,大門板牙伸的長長的,上嘴唇盡在牙上面刮,哼哼咳咳的,把個朝天大鼻子猛往上抽,一臉胡茬子活像個李逵下梁山。
  餘通沒有罵,但他走一陣,會死賴著站在路當中不走,像個餓狼般,怒瞪著雙眸,逼視著馬上的白小宛。
  有時候白小宛冷然飛出一鞭,打在餘通身上,反而讓餘通哈哈大笑。
  於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的,五人一路“熱熱鬧鬧”的走入寶雞鎮來。
  而寶雞的縣衙門,就在寶雞的鎮西面兩棵老柳樹附近,有一個小小的廣場,縣衙大門口,還站了兩個衙役,二人的黑色馬褂,前後全印著“兵”字,帶鞘的鋼刀,掛在腰帶上,一動不動的像兩個石膏像。
  白方俠騎在馬上,雄赳赳的到了縣衙前面。
  “煩勞通報一聲,咸陽府衙的捕頭白方俠,求見太爺大人。”
  一聽說來了府衙的捕頭,那是上差爺到了,再聽說是白方俠,二人立刻想到了龍頭捕快,豈敢怠慢,一個衙役立刻飛奔入內,另一個卻替白氏父女二人拉馬,往縣衙前面的馬樁上拴馬。
  石無水與丁百年二人卻仍然叫罵不休。
  縣衙役拴好馬,回頭對丁百年二人喝道:“安靜點,該你們死,就算叫破喉管,照舊也活不了,窮嚷嚷個啥?”
  “狗東西!你也敢對大爺們呼喝!”丁百年大罵。
  石無水也道:“俺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魚躍網中等人烹!”
  “叭”的一腳,踹在石無水的胸口上。
  緊接著,“哇”的一聲,石無水吐出一大口鮮血,幾乎人又昏過去,不過雙目金星卻在連閃。
  衙役踹出這一腳,想不到會讓石無水吐血,但他哪裡知道,石無水的胸口傷勢,是被白小宛所傷,因此還以為自己的功夫如何了得呢!
  衙門裡立刻走出那個通報的衙役,一面對著白方俠施禮,邊說:“大爺在堂口候著,白爺請進。”
  於是,白方俠一整衣冠,直往寶雞縣衙堂上走去。
  老遠的,就聽堂口上站著的縣太爺,捋著胡髯,滿臉笑容的道:“約莫著白捕頭也該來了!”
  白方俠一聽,似是這寶雞的父母官,話中有話,心裡一緊,立刻趨前幾步,單膝一跪,道:“咸陽府衙捕頭白方俠,給大人請安!”
  “免了!免了!快坐下來說話。”
  就在縣衙的客堂上落坐,縣太爺一捋山羊鬍子,呵呵一笑,問道:“案子可有眉目了?”
  白方俠一驚,問道:“大人指的是……”
  “大韓村裡的滅門大血案呀!”
  “這件事大人已經知道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身為百里侯,地方發生這種大案子,焉有不知的道理?如果有一天,此案由遠在咸陽的上衙所破,本縣這頂烏紗帽,豈能保得住?”
  白方俠赦然的道:“本案死的是卑職的親家翁一家,如今府台衙門尚未有人知,卑職怕打草驚蛇,所以先自私下查訪,一有眉目,立即前來堂上報告大人知道。”
  “如今可有眉目了?”
  “抓了三個嫌犯,現在衙前候著,就等大人簽發收押。”
  “辛苦你了,白捕頭,捕的三人,是什麼地方人?”
  “三個都是秦嶺山的強人,人稱秦嶺四煞的便是。”
  “好啊!這四個魔頭總以為我這衙門小人員少,奈何他們不得,盡在這附近做案,這下子算是他們惡貫滿盈,死期到了。”
  突然間,就聽縣衙前面有女子哭喊聲,白方俠一驚,立即告便,向衙門門跑去。
  老遠的,就見一個三十不到,細柳高挑,俏臉長髮的小腳婦女,死命的抱住口角尚有血漬的石無水。哭喊起來。
  纔不過哭了兩聲,就聽石無水在她的耳邊急急的說了兩聲,一面示意她快些離去。
  於是,就在白方俠人一到衙門口,看上去這婦人好似被衙役哄走似的。
  望著這個俏娘們走路的姿勢,誰也會相信她生了一身軟骨頭,那種走一步擺又扭,由腳到頭全在動的模樣,大概就是細柳枝風中搖曳的味道。
  就在寶雞縣衙門,收押了石無水等三人之後,白方俠父女正要告辭的時候,縣太爺,這位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四十出頭的高個兒,瞇瞇眼一瞇,好像要合起來一般,大蒜似的鼻頭,在嘴角撩動中,向外一偏,微笑著道:“我該給賢父女見見一位你們早已熟識的人了。”
  一面對身後站著的文案師父一點頭。
  文案師爺一笑,起身走入另一廂房。
  立刻,人未到,哈哈的笑聲先傳人白方俠父女二人耳中,白小宛一驚。
  於是,濟生堂的卓大夫,來到這縣衙的客堂上。
  “卓大夫!你是……”
  又是一聲笑,卓大夫先對縣太爺施一禮。
  縣太爺立刻起身歡迎,一面對白方俠道:“卓大夫的身份,本不該說出來,只是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大韓村的滅門血案與卓大夫的案子有著關連,所以在卓大夫的首肯下,才能說出卓大夫的身份來。”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卑職在初次遇到卓大夫的時候,心中就犯了疑,只因為卓大夫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所以到現在,卑職只是加以暗中留意而已。”
  卓大夫一笑,道:“白捕頭果真名不虛傳,龍頭捕快之威名,我在京中就有個耳聞,想不到一下子咱們會湊在一起辦案了。”
  一聽卓大夫竟是京中派來辦案的人,白氏父女二人互望一眼,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
  縣太爺當即道:“卓大人只是以大夫來掩護自己身份,實則卓大人是大內派採辦案的高手。”
  白方俠一聽,立刻起身施禮,道:“卓大人不單是醫道高明,更兼武功了得,客店中為卑職小婿疔傷的時候,卑職已心裡明白了。”
  白小宛低聲說道:“卓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先代我夫謝過!”
  款款起身,盈盈的施了一禮。
  淡淡一笑,卓大人道:“韓玉棟今天的精神好多了,就在後衙中歇著,你去看看他吧!”
  白小宛當即起身告辭,在一個衙役的指引下,走入後院一間廂屋中。
  於是,卓大夫請縣太爺,摒退屋中所有的人,包括師爺在內,只餘下縣太爺與白方俠。
  三人把坐椅拉近,話聲也跟著低了起來。
  “白捕頭,京中有個卓重陽你聽到過沒有?”
  “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卑職早有耳聞,莫非就是卓大人?”
  微點著頭,卓重陽道:“白捕頭可知為何現在對你表明我的身份?”
  “卑職愚昧!”
  “因為我在為韓玉棟治傷的時候,曾聽到你父女二人說什麼血玉龍,而我這次離京要辦的案子,卻是禦案上擺放著的一個血玉鳳。”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賊人能為了一只血玉龍,殺死退職的韓侗滿門,包不准他也盜走了禦案上的血玉鳳,也因此,我覺著咱們有合力辦案的必要。”
  血玉龍尚末找到,如今又冒出個血玉鳳,白方俠心中大感困惑。
  於是,他不得不先把血玉龍的事,說個明白。
  壓低了聲音,白方俠悄聲的說:“就卑職所悉,這血玉龍,是韓老爺的傳家之寶,在他們的韓家家族上,也稱得上是傳族之寶,當年韓老爺初入仕途,榮光耀祖,才在他爺爺手上,接過這血玉龍來,算算日子,也保存了三十多年,卻不料才卸任返歸故里不到幾天,就遭到這滅門慘禍,寧不叫人悲嘆!”
  一頓之後,白方俠須發怒張,恨恨的又低聲說:“當初卑職尚在咸陽,原本是有退休之意,只是新任府台大人厚愛,一再的慰留,且又幫著辦理一樁案子,突然接到小女的書信,卑職尚不太相信,因為韓老爺不可能會有什麼仇家,那麼快的追殺到大韓村,也許是為財。
  而在卑職與小女二人,三番二次的夜探大韓村韓老爺的新宅,卻發現--切完好無損,這就使人入了五里霧中,直等到卓大人妙手回春,才由小婿口中得知賊人要的是血玉龍,細想起來,如果小婿救不回來,這件血案的起因,永遠將是個謎,案子也甭想破了。”
  縣太爺不停的點著頭,一面低低的道:“抓來的三人,白捕頭怎麼會知道與他們有關?”
  於是,白方俠就把一切經過,又說了一遍。
  就聽卓重陽道:“頂多他們是一群幫兇,主使他們的人,看來還要費上一番手腳。”
  縣太爺一笑,道:“卓大人說的不錯,這三個惡徒,如果一口咬定大韓村的血案與他們無關,咱們又如何定案?如果三人拼命不吐一字,那主使他們的人,咱們又有什麼辦法把他拎出來?”
  白方俠立刻道:“所以直到目前,卑職仍然在暗中追查,抓此三人,也只是‘投石入林’的作法。想把真正的主凶犯驚出來。”
  卓重陽雙目神光暴射,望著遠方,自言自語道:“投石入林!投石入林!嗯!此法可行。”
  不提三人在這寶雞縣衙客堂上密議。
  且說寶雞渭水河靠東邊街頭的小道上,弄堂裡走出一匹小毛驢,驢背上坐著看上去只有四兩骨頭的風擺柳,毛驢後面,緊緊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手裡拿了一根小鞭子,口中還不停的“喲喲!得!”的,緊跟著小毛驢屁股後頭快步趕。
  驢背上的風擺柳,細柳腰隨著驢步的踢踏聲,相當有致的一擺一送一回,兩只金蓮,硬鞋幫上還繡著大紅花,裹腳布白得 亮,尖尖的鞋尖上,還釘上一朵鴿蛋大的鮮紅花。一頭烏溜溜的頭髮,挽成了髻,一塊黃緞布巾,緊上加緊的包紮起來,顯得一臉的俏麗樣,紅坎肩裡面,厚厚的一層狐毛,靠邊上全露出長毛來,緊緊的套在翠綠的短上衣上面,紅粉色的燈籠褲,褲腿扎得嚴實極了。
  小夥子趕著小毛驢,出了寶雞西街口,午後的日頭,相當的紅,紅得把條渭水河,照耀得金星不斷的在河面閃爍,遠遠的,通往大散關的高峰上,起不了一點作用的片片碎而又薄的淡雲,一旦脫離山峰,立即化為烏有,就如同風擺柳心中對石無水的感情一般,只要二人一離開風擺柳的那間近河岸小瓦屋,二人就像這天上的淡雲,只有等到再一次的相聚,才能撩起二人的情慾。
  不幸,這一次卻是叫風擺柳掀起了內心中的情濤,因為感情這東西,實在很微妙又奇怪,平常二人就算相見,大不了一陣捻和,等熱度一邊,拍屁股分道揚鑣,珍惜,那只能等到下一回見面再說。
  然而,如今石無水一旦上了綁,風擺柳立刻發覺,二人的感情已經到了水乳交溶的地步,要想生離死別,那只有乳幹掉水完了。
  於是,風擺柳不顧一切,死命的抱著石無水哭喊。
  一開始,石無水還真的不相信,風擺柳會對自己用情這麼深刻,自己還真成了傻蛋,傻兮兮的以為自己多聰明,如今看來,殺人放火不一定該死,對不起風擺柳,那才真的該死。
  “死不得!”石無水在心中吼著……
  立刻,藉著機會,對風擺柳面授機宜一番。
  於是,風擺柳擤了一把清鼻涕,起身就走。
  不久,風擺柳騎上她雇的一頭小毛驢,直奔大散關。
  當風擺柳過了渭水河的時候,頂頭的太陽已在慢慢的放大,大得像她閨房裡面掛在牆上的大圓鏡子,只是鏡子是亮的,而距山頭不遠的太陽,卻火紅的有些燒手模樣。
  過了大散關,走向了山道,風擺柳好像是豁出去一般,一路咬著碎牙,面無表情,不要說是自已這是走向土匪窩,就算是真的走向狼窟,她也拼上了。
  然而,這對趕驢的小三兒來講,心裡頭就不是滋味。大腳峰滴露崖山寨上住的,全是喝過人血的刀客,那夥強人,就算是你親親熱熱的向他鹼一聲二大爺,如果他不是在興頭上,照樣會送你一個大巴掌,準叫你七葷八素,不知東南西北,這要不是風姑娘一再保證,說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什麼也不會跑到這兒來碰霉氣。
  小毛驢的腳程,不快卻實在,四只細得像風擺柳足踝一般粗細的四只纖巧蹄子,自出了寶雞,到爬上秦嶺山區,一直保持著一定的速度,那種穩定的勁道,有一陣幾乎把背上的風擺柳晃睡在驢背上。
  還未曾看見大腳峰呢!大太陽似乎不忍看著鳳擺柳往火坑裡跳一般,悄悄的溜到山那邊去了。
  有那麼一點余輝,仍然照著大地,似乎在警告尚未回家的人們,趕快找地方歇著吧!
  然而,這對風擺柳來說,卻只有使她加速往大腳峰趕去,因為有一股力量,一股對她這種火坑中長大,難得碰到真愛的力量,在她的心中翻騰,就算為這難得一遇的愛而死,也是心甘情願,何況這往後恐怕就再也不會遇上石無水這種赤裸裸的愛情了。
  有句俗話,說:“騎小毛驢走山路,不怕摔!”
  其實兩只腿稍長的人,跨上小毛驢,身子隨便一歪,腳就會碰到地,怎麼樣也不會挨摔。
  不過這對風擺柳而言,可就真夠她瞧的了,一連翻了三個山頭,風擺柳摔下三四回,虧得小毛驢不高,而風擺柳的屁股上肉又厚,彈性又大,所以她還是照騎不誤。
  由官道入山道,再爬過幾個高山。已經是二更天了,山裡面,黑漆八烏的,偶爾還有些狼叫聲。
  為了壯膽,小三兒手兜的皮鞭子不停的抽,抽得“叭叭”脆響,小毛驢好像很篤定,它不為小三兒的鞭聲所影響,仍然是老步伐,也許驢心中知道,小三兒的鞭聲,只是在為他自己壯膽而已。
  雖說鞭聲是給他小三兒自己壯膽,但卻在這深山裡起了共鳴,因為,對面的半山腰處,一列列的草房中,有了人聲,跟著就見十幾個火把,衝出屋外,驢背上的風擺柳還以為是遇上一群鬼火呢!
  “餵!”對面有人在叫。
  “餵!”小三兒也應了一聲。
  很快的,火把往這邊移過來,而且好像是在飛。
  越過山溝,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往大腳峰滴露崖上去。
  才爬了沒多高,幾只火把已圍了上來。
  “我的娘呀!你不是石爺的老相好嗎?”
  風擺柳像是要脫了骨節岔了氣一般,下得驢背後直扭她那個大屁股,還未曾回答,就聽另一個拿火把的問道:“風姑娘,大黑的天,你摸到山上來幹啥?”
  另一個也說:“石二爺一大早就去寶雞找你了!”
  緩過氣來,風擺柳皺著眉尖,直著腰道:“各位好兄弟!大事不好了,快帶我去見你們的大爺。”
  一面領著風擺柳往山寨上爬,就近的一個持火把為風擺柳照亮的問道:“究竟什麼大不了的雞毛皮事,害得你風姑娘摸著黑往山上跑?”
  風擺柳沒好氣的道:“秦嶺四煞,官石余丁,被人家抓進寶雞縣衙門裡,就有三個,這還不急人?”
  “這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風擺柳這時候不擁著熱被窩睡大覺,還跑到你們這兔爺不拉屎的地方來,喝涼風聽狼聲呀!”
  “這下子又真的麻煩大啦!看看官大爺怎麼辦吧!”
  於是,在十幾個火把的照耀下,大夥全擁進了正中的大茅草屋中。
  沒有多久,五排草房中的百十多人,全都走出草房。
  大草屋的正廳上,楊文光楊八爺大馬金刀的坐在粗木椅子上,不停的冷笑。
  官中卻盡在頓足大罵。
  楊文光冷聲道:“你應該感謝我楊某人,你知道嗎?”
  一聽楊文光這麼一說,官中秀才臉上,更加陰沉了,只聽他咬著牙,道:“為什麼?”
  哈哈一笑,楊文光道:“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我在你這苦行僧一般的大茅屋里賴著沒有走,說不定照你們秦嶺四煞的慣例,四個一起下山去自投羅網了。”
  冷然一笑,官中道:“那可說不准,也許就少了我官中一人,他們三個才被捉迸官衙裡。”
  鼻子裡強力的擠壓出個“哼”,楊文光道:“我早就說過,而且我的上面也一再說過,這件血案,關係重大,大概要躲過這緊張的一刻,等風平浪靜以後,再慢慢露頭,可是你們偏不信邪,這下子可好,人一進了衙門。這輩子算是完了。”
  “怎麼說?”官中似乎有氣。
  “你們這些糊塗蛋,也不想想,那韓侗雖然辭官,但他終歸當過朝廷的命官,方面的大員,官家豈有坐視的道理?如今為了破案,說不定暗中已派來什麼厲害角色,就在這寶雞附近,張開一張大網,等著收網呢!”
  官中像個洩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的坐在大椅子上。
  一旁的風擺柳卻急急的道:“官爺!你得快點拿個主意出來呀!”
  突然間,就聽楊文光怒指風擺柳喝罵道:“都是你這騷娘們,如果沒有你,石老二也不會一個勁兒的找上寶雞,真他娘的女人禍水!”
  風擺柳被罵,幾乎掉下眼淚來。
  卻聽官中道:“八爺這是什麼話,你這叫‘肚痛怨灶王爺’!”
  一頓之後,以一種安慰的眼神,看了一眼欲哭的風擺柳以後,才又道:“石老二就喜歡那種調調兒,沒到山上來以前,他是個有家室的人,只是他太過火了,硬生生的把個老婆折騰跑,好不容易又認識了風姑娘,這方面算是叫他收了心,如果沒有風姑娘,石老二照樣會去找別的女人的。”
  一面對站在門口的眾人,叫道:“風姑娘連夜趕上山寨報信,八成還餓著肚子,快下碗面,加兩個雞子兒。”
  官中一面說著,起身走到門口,又道:“大夥快去歇著,說不定明天咱們有得折騰的。”
  於是,火把熄了,眾人等也慢慢散去。
  返身回到椅子上,就聽楊文光問道:“官老大!你準備怎麼行動?”
  官中連連冷笑,陰森森的兩眼,看上去好似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般,木然的道:“乘其不備,出其不意,給他娘的來個劫獄,寶雞縣衙那個小不點,官中還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幾乎把個手指頭點到雙目呆痴的官中鼻頭上,說:“官老大,什麼事情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得要沉住氣,就你目前這百十來人,也想造反?哼!我看你是自不量力!”
  官中一拍桌子,唬的一聲站起身來,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吊在褲襠裡裝孬?”
  楊文光沉聲說:“若是在平時,你官中運氣好,或有那麼幾成希望,會把他們三個救出來,可是如今就不同了,縣衙裡就住著一個姓白的,連我也沒有把握會勝得了他,何況江湖上誰都知道,姓白的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個地地道道的帶剌玫瑰,動起手來,比她老子還要狠。”
  一頓之後,又道:“老實說,我楊八還真捨不得秦嶺山的這股小力量,所以才分析給你聽,要不然,我才懶得多嘴呢!”
  官中有些不服,咬著牙道:“哥四個扭在一塊兒,已經十多年了,如今三個被逮,就剩我官中一個,我操他先人,這日子我寧可不過。”
  冷凜的瞪著楊文光,官中吐氣有聲的又道:“八爺!如果交情夠,你就暗中幫著施把勁,把我那三個兄弟救回來,覺著不便,趕天亮,你回你的長安總督衙門,不要在此地惹上--身臭,不好回去。”
  輕搖著頭,楊文光苦澀的道:“既然官老大這麼說,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過你放心,只要能插手,楊某絕對不會袖手的。”
  說完,起身轉回睡房,但卻帶著一肚皮的憂慮。
  他躺在硬板床上,拉起一張棉被往身上一搭,雙手一連,往腦後一放,把個裝滿陰狠毒招的腦袋托起來,兩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圓圓的,就如同黑森林中暴露出一雙銳利的花斑豹的眼晴一-般。
  眼睛在打轉,表示他的腦筋在轉變。
  在他想來,這秦嶺四煞,確有利用價值,一旦全部被殺,自己在這條入甘進川的三岔道上,無形中減少一分力量,但是這四個惡煞如今已有三個被捕,而官老大又要充好漢想劫獄,萬一再被捕,衙門里來個大審判,難保他們不把大韓村的那檔子事說出來。
  於是,他果斷的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令他含笑而眠的決定。
  楊文光那雙墊在腦後的雙手,平整的移在胸前,四平八穩的睡著了。
  大廳上,官中看著風擺柳吃完一大碗面,連大廳外的小三兒也填飽肚皮,這才笑對風擺柳,道:“風姑娘吃完就快歇著,趕明兒天一亮就上路,你放心,早晚我會把他們三個全救出來的。”
  風擺柳有些想落淚,松松的雙肩抽搐了兩下,含淚笑著站了起來,道:“全看你的了,大爺!”
  於是,當天晚上,風擺柳就睡在石無水的那張鋪有狼皮的大木床上,除了大木床上石無水的那身臭味還在外,風擺柳也只能不時的撫摸一下木床邊緣,那味道叫風擺柳想起石無水的腳後跟,因為,每一回二人熱烘烘的搏鬥之時,石無水總會把兩只粗糙得像沒有刨光的木頭般的腳後跟盡在她那兩個大腿上磨蹭,磨蹭得她“咯咯”笑。
  想到這裡,風擺柳哭了。
  哭著走入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的,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就在滴露崖山寨大廳前的小廣場上,候著風擺柳。
  適時的,風擺柳由大草房中走出來,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楊文光以及官中二人。
  官中在後面說:“風姑娘!你安心的回去,寶雞方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再趕著來報個信,約莫著就在這一二天裡,我就會摸上寶雞去。”
  一旁的楊文光露出一臉的關心,表現出憂愁的模樣,扭頭對官中道:“官老大,我這就溜去寶雞,情況順利的話,我就把他們三人弄走,不過我還是反對你硬幹!”
  “八爺!你上路吧!希望著你能在官家那面拉一把,我們哥兒四個就有幸了。”
  一聲長長的嘆息,楊文光陪著風擺柳走下石階,走到小三兒的小毛驢前面。
  猛回頭,風擺柳望向站在石台階上的官中,道:“大爺!盼望著你能早一天把三位爺救出來,要不然,風擺柳也不想活了!”
  官中面無表情,陰沉的眼神,突然暴睜,沉聲說:“石無水一輩子沒有做過讓人心服的大事,唯獨他抱住你柳姑娘,算是抱對人了,也叫人佩服他的眼光。”
  本來他還想說出下面那句“石無水該死而無憾了”,可是他突然感到那句話不大吉利,所以也就沒有說出口來。
  於是,就在官中的招手下,在一眾嘍兵的注視中,楊文光、風擺柳與小三兒,一齊走了。
  風擺柳仍然在那頭小毛驢背上晃呀擺的,一路擺過了秦嶺大山,晃過了大散關,也擺到了寶雞。
  也因為一路上盡跟在小毛驢屁股後趕路,而使得楊文光的心,在風擺柳的自然擺扭與習慣的風騷流露中,一路跟到了寶雞,也跟到寶雞街邊渭水河畔的風擺柳的閨房中。
  就在寶雞縣衙的後堂上,白小宛陪著老父白方俠,以及丈夫韓玉棟,三人在商議著大韓村中的血案主謀人物,可能是何人的這個問題。
  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挨家論戶的推敲,沒有一家看起來有嫌疑。
  就現況而論,韓五爺算是大韓村的領袖人物,而且也是有名的“高原善人”,單就事情發生後,韓五爺出錢出力,那種痛心疾首的表現,怎麼樣也不會被認為是兇手,是主謀。
  幾經商定,線索還得要從秦嶺四煞的身上去探索。
  於是,白方俠當即決定,自己趕著返回成陽,就近的向府台大人面前,討取辦理此案的派令,並順道再往長安的總督衙門,打探這楊文光的行為。
  公門中數十年,白方俠心裡明白,如果想抓到楊文光,自己非得有十成十的證據,不足以明敞著捕人。
  然而,白方俠再也沒有想到,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正在寶雞的風擺柳閨中閒扯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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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5-31, 05:38 PM   #148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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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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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且就在寶雞縣衙裡,白氏父女商議以後,白方俠當即向縣太爺告辭,跨馬迴轉咸陽。
  白方俠在臨走的時候,特別對女兒白小宛道:“目前案子雖成膠著,但卻是最危險時刻,抓到幾個替人賣命的凶徒殺手,只能使主謀的惡徒,施出更毒辣的招術出來。”
  白方俠有些憂慮的又道:“辦案多年,對於那些拿錢賣命的人,我看的可多了,就算把他們丟進油鍋裡,他們也不會招出是何人主謀,這就是一行有一行的行規。”
  白小宛沒有說話,嘴巴閉得很緊。
  “記住!好好守著玉棟,一切等我回來再行動。”
  白小宛點著頭,不置可否的,送走了老父。
  回到縣衙後面的客廂房裡,白小宛對已經能站來走路的丈夫韓玉棟道:“爹回咸陽府衙,還好咱們已遷住到縣衙來,安全上已無多大問題了,如果是在客店,我就不能也不敢隨便離開你了。”
  “聽口氣,宛妹可是心中有了打算?”
  “我想去大韓村看看,也許會有什麼發現。”
  韓玉棟長長一嘆,道:“只可惜我韓玉棟不會武功,否則,這種殘無人道的滅門血案,我怎麼會瀝血椎心的推給官家去辦?”
  白小宛咬著牙,道:“白小宛不會放過他的,咱們總會把那個主謀人物刨出來的。”
  夜裡,天空似乎在鬧著集會,像浪濤一般的烏雲,從秦嶺的高峰處往外處擠,擠過了渭水河,又推到了寶雞的天空上,只是雲動風大,卻沒有下來一點雨。
  地面上,似乎也將要發生驚人大事一般,由秦嶺山區裡,一溜的沿著山道,走出百十個穿著黑衣短打衫褲的漢子,細看全是黑布包頭,手裡提著鋼刀,一路上連個咳嗽聲都沒有,小跑步的走過了大散關,越過了渭水河,直摸往寶雞。
  什麼時辰?誰也不知道,天太黑,雲又厚,如果不是地頭熟,就算是分辨個東西南北,也不容易。
  不過,大半夜裡,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如果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包準會把寶雞住的人嚇一跳。
  也許官中的運氣欠佳,霉運當頭,或者是秦嶺四煞應了他們歃血為盟的時候那句話,“沒有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
  就在二更天剛敲過沒有多久,白小宛正準備繞過縣衙,前往大韓村去,縣衙前廣場邊的大槐樹下,白小宛發現有十幾個人影在一箭之地的來路上往縣衙前撲來。
  一驚之下,想起老父臨走時候的話,“膠著時期,也是最危機的時候”。
  於是,急忙又折回衙門中,且急急的對一個守夜的捕快高聲叫道:“有人往縣衙這邊衝過來了!”
  她聲音很大,連房子裡的十幾個衙役,全都驚嚇出來。
  “在哪兒?”
  就著一個窗子,白小宛手一指,道:“你們看!”
  那捕快的反應也夠快的,一瞥之下,立刻高聲叫道,“敲警鐘,大夥抄家夥!”
  原來官中在楊文光與風擺柳走後,左思右想,總覺得這位長安督府的副將楊八爺,是官家人,怕事情鬧大,而把他攀扯上去,而拿他們秦嶺四煞的性命不顧。
  一念之間,當即招集全寨嘍兵,合計好時辰,立刻殺往寶雞,同時間。他也告訴眾嘍兵,如果一切順當,大夥救出人之後,馬上狠狠的幹一票,誰有能耐,那就儘量的裝,寶雞可是個富足地方。
  於是,每個嘍兵除了一把殺人鋼刀外,還在腰里塞兩個雜麵糢,一大頭大蒜,準備路上填飽肚子好殺人,如果是渴了,渭水河的水有的是。
  且說二更天才過了一半,官中已領著他的嘍兵摸到了寶雞的縣衙一箭之地,他正要派幾個武功好的嘍兵,先把值班的衙役幹掉,還正在分派人手呢,卻不料縣衙裡突然間警鐘大鳴,夜空中“噹噹”之聲,震耳欲聾,不要說是睡覺,就算是叫魂,也早把鬼嚇跑魂招回了。
  在官中想來,一個小小縣衙門,就算連同縣太爺算上,頂多不過三數十人而已,卻不料一下子竟出來七八十人,全提著燈籠火把,衝殺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官中發狠叫道:“嘍囉們!殺!”當先揮刀向前衝去。
  就在燈籠火把的照耀下,遠遠望去,酷似兩窩黑黃螞蟻咬架一般,一邊自衙門衝向縣衙前的廣場上,另--邊在黑影裡冒出一股黑潮,一個個揮著明晃晃的大刀,衝撲而上,於是,雙方就在這場子上,喊殺震天,金鐵互鳴的砍殺起來。
  官中似是殺紅了眼,只見他身上全是濺的別人鮮血,而鮮血也染紅了他的雙眼,所以迎著他的幾個衙役,沒有幾個照面,全都“哎喲”大叫著倒了下去。
  守在縣衙大門的白小宛,一看在人群中,官中有如猛虎竄人羊群一般,舉手投足間就有人叫著倒下去,就著燈亮一看,原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來了,心中一喜,這可是血案第四個真兇,逮到了他,四個齊全,就差一個穿紫袍的大漢,這案子就算差不多破了。
  心念及此,一擰柳腰,人如夜鷹投崖般的,彈起數丈高,手中寶劍一撩一揮,銳芒打閃,一下子卷向官中的面門, 的一聲官中的頭巾被削落地上,這還是他見機得早,否則一顆腦袋,必被削落地上。
  官中的秀才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那陰沉的眼眶裡在往外冒火,手中大砍刀一掄,左手指著白小宛,道:“他奶奶的,你大概就是那個幹捕頭的女兒吧!**養的,你父女兩個專門同我們這些道上的朋友過不去,今天晚上官大爺就是要來收拾你父女二人的。快把你那個該死一千回的老雜種叫出來。”
  官中這麼一吼。附近打鬥砍殺的人,全都退向一旁,壁壘分明的各守一方,而雙方一上來就被放倒在地的人,藉著機會被拖向一邊。
  突然間,懸衙大門下面,縣太爺當門一站,在七八個護衛的防守中,戟指場中的一人,高聲喝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敢情想造反不成?”
  仰面哈哈一笑,官中高聲叫道:“我的縣太爺!你可別嚇著了,秦嶺四煞只殺人不造反,你只要牢裡放出我那三兄弟,俺們馬上撒腿走人,你看怎麼樣?”
  “殺人放火,竟然還敢來劫獄,這與造反有何不同?”
  官中一聲冷笑,尚未回話,白小宛已高聲道:“姓官的,你還敢在你白姑娘面前耍狠,就先嘗嘗姑娘寶劍的厲害。”
  面對一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子,官中哪會把她放在心上,哈哈一笑,一緊手中大砍刀,兜頭劈向揮劍而上的白小宛,一面的口中叫道:“官爺先劈了你這個臭女人,好做討價還價的本錢!”
  白小宛徒然施出梅花腿,錯步拋肩,閃過官中的大砍刀,手中劍走輕靈,一晃劃向官中的右肋。
  官中“嘿”然有聲,右手大砍刀疾抽,刀把在前,刀頭在後,奮力一豎,擋過白小宛的--劍。
  於是,就見他一個大翻身。和身摸向正欲撲上的白小宛,看樣子兩下里可能要撞個滿懷。
  就在這生死立判之間,突聽白小宛一聲清叱,小巧的身影,有如乳燕離窩一般,把個身形徒然間提升三尺,她雙手握劍,硬生生的運足雙臂之力,卷起一股渾厚的劍芒,擋向奔灑而來的大砍刀。
  官中心中暗喜,他的這一刀,足可以開山裂石,一個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
  勝利似乎在兩個拼鬥者之間,掉下來了!
  而失敗也在二人之間,選擇了適當人選!
  終於,就在一聲金鐵碰擊而散發出無數火花的同時,就見白小宛自官中的左肩頭,一個迅捷無比的跟頭,緊跟著“砰”的一聲脆響。
  火把的照耀下,白小宛有如一頭從高處落下的貍貓一般,輕飄飄一點聲音也沒有就落在官中前面五尺地方。
  她面無表情的一領劍訣,準備二次衝上。但卻發現官中一手摀住自己的左目,右手大砍刀不分東南西北,更不分是敵是友,左衝右突,亂砍一陣,口中還不停的大叫道:“**養的雜種,竟把老子一只眼踢瞎,還我眼來!”
  眾人細看,官中的左手正在往外冒血,那種突然失去一目,一種錐心刺骨的痛。加上他的失去人性,把個孤傲而僅有的一只右眼,瞪的如老牛眼一般,相當嚇人。
  還真應了“擒賊擒王”那句俗話,官中這麼踉蹌的窮嚷嚷,立刻間把他帶來的那幫嘍兵們士氣,全嚷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是,兩個雜麵糢的力量,全施到每個人的兩腿上,因為沒有一個人猶豫的拔腿就逃。
  黑夜掩護他們摸向寶雞縣衙來。
  當然黑夜又掩護他們逃回秦嶺山的大腳峰去。
  本來還有衙役要追捕,但卻被縣太爺給叫住,拿住頭兒,跑的那些人,就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終於,在大棍木棒與大繩的圍擊下,官中被結結實實的綁上大堂。
  有什麼好問的?
  辦好一應手續簽押大牢就行了!
  當搏鬥接近尾聲的時候,縣衙附近的暗影裡,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正是窩在風擺柳閨房不走的楊文光楊大爺,他是在“噹噹”的警鐘聲中。立即竄出來,直奔縣衙,卻不料正碰上幾根大繩子盡在官中身上纏,看樣子官中瞎了一只眼,再送入大牢,這活罪就夠他受的了。
  暗暗的罵了一聲:“狗養的,全是一群豬!”
  望著推推拉拉的一群衙役,像是黑黃兩種螞蟻的戰鬥結束,黃螞蟻拖著勝利品往窩裡搬一樣,把個罵不絕口的官中,推進了公堂。
  冷然一笑,黑暗中的楊八爺道:“活該!不聽八爺言,吃虧在眼前。”
  不過,楊八爺多少還是帶著一些惆悵的,回到了風擺柳的住處,他覺著,得找個適當時機再告訴風擺柳。
  另一面,縣衙後院的住處,大內高手卓重陽,也在縣衙的警鐘聲中,來到了縣衙的前面,他對於衙前廣場上的打鬥,連瞄一眼也沒有,他更不會去到大牢幫衙役們守著三個要犯。
  卓重陽一徑飛撲到韓玉棟的房間,二人對坐著聊起天來了,而且是天南地北說個沒完,但二人心中全都明白,因為韓玉棟擔心妻子是不是已經到了大韓村,她會不會遇上衙前的打鬥?
  而卓重陽在知道白方俠遠去咸陽之後,就怕白小宛孤掌難鳴,所以跑來幫她保護著韓玉棟,因為韓玉棟不只是白氏父女的希望,更是破案的關鍵人物。
  打鬥結束了,現場上成了死寂一片,縣衙加強了戒備,自然是不在話下,連牢房裡的秦嶺四煞,全都上了三十二斤重的粗腳鐐,就算有人再來劫獄,看了那種粗得嚇人的腳鐐,也會知難而退的。
  劫獄是不會再有了,只是楊文光卻一搖三晃的來到了寶雞縣的衙前,這時候也不過三更天多一點。
  “煩勞通報一聲,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求見你們的太爺!”
  一聽是總督府來的,立刻就見一個衙役,畢恭畢敬的對楊文光道:“將軍稍待,小的這就稟報我們老爺!”
  望著急步入內的衙役,楊文光環視一下寶雞縣衙大堂四周,發覺這衙門的屋宇宏偉,各通道戒備森嚴,看樣子似乎如臨大敵一般。
  一陣腳步聲,縣太爺甩著水袖,一應官服齊全的迎站在堂目的門檻邊。
  楊文光立刻快步上前,雙方互施一禮。
  一身紫袍,高大威猛的楊文光,看著面前的清 嚴肅的縣太爺,微微一笑,道:“末將由長安來,正要趕著辦一件案子,因為這是有關軍機的事,還望大人協助。”
  於是楊文光被請到客堂上。
  瘦削的縣太爺,瞇瞇眼一擠,就算是沒有笑,也是一張笑臉,大鼻孔一動,問道:“涉及軍機,下官不便過問,但不如要卑職協助做什麼事情?”
  淡淡一笑,楊文光道:“由此入川的秦嶺山裡,有四個頑匪,人稱秦嶺四惡煞的,不知大人可有耳聞?”
  縣太爺一聽,心中嘀咕著:“這可巧,才湊齊四個,馬上就有上級衙門來找這四人,這種巧合也有些離譜。”
  心念間,哈哈一笑,道:“境內出了盜匪,下官自然知道,不過這秦嶺四惡徒,盤踞在秦嶺大山裡面,是個三不管的地界,再說下官沒有力量入山清勦,頂多只能嚴守地方,不讓其入境騷擾百姓而已。”
  “貴縣說的也是,像這種小股盜匪,任何深山大澤中全有,本不足為奇,只是這四名盜匪,近來甚囂塵上,已引起總督大人的注意,所以特派下官來此察訪。”
  縣太爺一聽,笑道:“這就太巧合了,秦嶺四煞這四個歹徒,也剛剛才被本縣收押在大牢,尚未過堂呢!”
  楊文光雙眉一揚,結在髮髻上的細長藍緞帶,猛的向後一甩,說:“喲!這可是大功一件,末將必上復總督大人,好生對貴縣褒揚一番。”
  縣太爺一笑,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楊文光哈哈一笑,隨即抱拳道:“既然捕到這四個歹徒,不知貴縣準備怎麼發落?”
  縣太爺早已有了警覺之心,聞言當即回道:“四個凶徒牽涉一樁大的命案,有關未來的發落,已不是下官權限所能了結的了。”
  楊文光道:“如果末將把他四人押回長安總督衙門,不知貴縣的意思如何?”
  微搖著頭,縣太爺道:“在血案末了以前,這四個惡徒不會走出寶雞衙門的大牢一步。”
  “如果有總督大人的公文呢?”
  “本縣只隸屬府台衙門,如有府台衙門公文到來,要殺要放,本縣自當照辦。”
  嘿嘿一笑,楊文光道:“正該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聞言這四個歹徒十分凶殘,末將想去看看他們四個,到底是個什麼長像,不知大人應允否?”
  淡然一笑,縣太爺道:“既然將軍要看,本縣自當奉陪。”
  於是,在值班衙役的前導下,二人走人寶雞縣衙的那座大牢。
  楊文光先是舉頭看,一條條手指粗的老葛藤,編織而成的屋頂,一看就知道,在這種葛藤上面,一定鋪設一層厚厚的黃泥巴,然後在這泥巴上再鋪上瓦片,想要從屋頂上弄個洞下來,簡直就是夢想。
  一連越過三道鐵門,才進入最裡面的一處牢房中。
  隔著牢柵,楊文光看到了四個大漢,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睡的好不自在,好像他們身上的傷,對他們並未有多大的妨害似的。
  “叮咚”一聲牢門合上的響聲,把四個惡煞驚醒過來。
  隔著木柵,石無水一衝而伸手向楊文光抓來,口中還大叫道:“你!你!”
  一拳搗在石無水的嘴巴上,楊文光罵道:“真是豬!”
  看著楊文光直打眼色,餘通一衝而上,反映著楊文光罵聲有稜有角的道:“你他奶奶的是什麼東西?你他娘的是幹啥的?他娘的要把老子們怎麼樣?”
  楊文光對身旁的縣太爺道:“貴縣你看這些惡徒,死到臨頭還要在嘴皮上佔便宜,這要是一旦逃出去,那還得了。”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他們逃不了,想出去,那得看他們往後的表現了。”
  楊文光心中一窒,當即道:“末將這就轉回長安,上報總督大人,如有可能,末將會在他們案結以後,押解他們去長安。”
  哈哈一笑,縣太爺陪著楊文光又走出大牢。
  楊文光走出了縣衙,看起來是往長安的何道而去,然而他卻在轉眼之間,又來到風擺柳的房中。
  “楊大爺你回來了,石二爺他們……”
  “風擺柳,我看他們四個這輩子別想走出寶雞那個大牢,你等著給石無水收屍吧!”
  “爺!你總得設法子救救他們呀!”一把抓住楊文光的衣襟,風擺柳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為我不急?老實說我比你急上好幾倍,你知道嗎?”
  “那就更應該設法救他們出來呀!”
  楊文光就勢一把拉起風擺柳,低聲的卻帶著威脅性,貼近風擺柳的耳邊,說:“風姑娘,你說說看,為什麼你對石無水那麼癡情?他只是一個強盜,對你來說他石無水又能給了你什麼?要從良,也得要找個合適的人,你說是吧!”
  風擺柳低頭泣道:“風擺柳自小吃苦受罪,從未遇到一個對我真心的人,而石無水石二爺,卻全給了我,人就貴在知心,石二爺就最了解我的心,所以我……”
  “狗屁!你被他玩得滴溜轉,還以為他是在同你玩真的,他自己都常說,玩刀的人早晚得刀下亡,如果他要是把你放在心上,他應該洗手不乾同你捻和在一塊才是,幹什麼他還照幹強盜不誤?”
  就這麼幾句話,風擺柳已有了猶疑,但她還是悠悠的,流露出一股女人天生的憐憫心,道:“可是他石二爺本來就待我不錯,如今他在牢中受苦,我總不能眼看著不管吧?”
  楊文光心想:“人說**無情,這話卻不盡然,有道是,深山有俊鳥,風塵出義女,看來真的一點不差。”
  一念及此,更對這風擺柳生出佔為己有的心。
  於是,楊文光隨手掏出兩錠銀子,往桌上一擱,道:“風姑娘,銀子你先收著,我得走了,至於石老二的事,我看弄他們出來,怕不太容易,你心底善良,不過可不要太癡情,頂多盡盡人事吧!”
  望著楊文光的背影,風擺柳有些迷惘,姓楊的他……
  楊文光的這一手,也夠風擺柳這位頭腦簡單腰肢軟的風塵女子想上老半天的。
  昨夜的一場搏鬥,再加上客房中與卓大夫的一席暢談,白小宛實在累的過了頭,人一倒在床上,立即沉沉睡去。一旁的韓玉棟,坐守在床沿邊,目不轉晴的望著自己的嬌美妻子,算來算去,結婚尚不滿三月,想不到她嫁到韓家以後,卻成了洶湧浪濤中的浮萍,這種日子,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也許是,武人容易氣,文人多眼淚,因此韓玉棟黯然的滴著淚,一種瀝血的眼淚。
  窗外的雲,終於在天將亮的時候,灑下了雨滴,似乎老天爺在陪著韓玉棟傷心,也似是上天一怒,要洗刷掉寶雞縣衙前的廣場上滴灑的人血。
  於是,就在一陣嘩啦啦的雨聲中,楊文光一晃而到了大韓村。
  像一頭走失在高原上的花斑豹一般,淋著雨敲開了韓五爺的後院門。
  “你找誰?”
  “老五在家嗎?”
  “你是……”開門的長工一驚。
  “告訴你們五爺,有位姓楊的要見他。”
  “請進來,我去告訴五爺,他現在正……”
  楊文光一聽,隨口問道:“你們五爺在幹啥?”
  就見那長工伸出右手,先是握著拳頭,然後把拇指與小指伸得長長的,拇指尖往嘴巴上一放,道:“過煙癮呢!”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天都快要塌了,他還有心情抽那玩意兒!”
  長工以為楊文光說的是外面下大雨呢,所以露齒一笑。
  長工把楊文光領進廂房的客屋,立即折向後堂屋,沒有多久,就聽一陣腳步聲,急匆匆的走來。
  走入廂房客屋,韓五爺一眼看到楊文光,立刻道:“老弟台!你怎麼冒著大白雨跑到我這兒來?”
  一面轉頭對外面叫道:“來人吶!取兩件我的夾袍來,端盆熱水,另外馬上叫廚上燙壺酒,弄兩樣熱炒來。”
  韓五爺一口氣吩咐下去,全是為了楊文光,但當他一轉身,面對沮喪的楊文光時候,不由滿面怒容,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敢大搖大擺的闖進大韓村?”
  “五哥!如果我不來,有一天你會大罵我楊八不夠交情,可是等五哥你罵我的時候,--
  切全都晚了。”
  韓五爺一驚,立即返身向外面看了一眼,這才走近楊文光的椅子前面,惡狠狠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好一陣子,突然換了個笑臉,道:“老八!有什麼話,先別急著說,等你把這身濕衣裳換下來,喝杯酒暖暖身了,咱弟兄們再細談。”
  於是,原本要緊張的空氣,卻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
  一張四方桌,對坐著兩個各懷心事,各具陰狠的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看樣子二人全在心中揣摩著即將來臨的危機,該如何的去應付吧!
  楊文光換上一件絲綢夾袍,是天藍色的,穿在他的身上還怪合身的,比起他那件紫色夾袍來,更能把他原本是總督衙門的副將,那種架式烘托出來。
  酒菜很快的送上,韓五爺立刻摒退下人,把個客房門關得嚴密密的。
  “喝吧!等你身暖過來,再仔細的說給我聽!”
  “我等不及!”
  猛喝乾杯中酒,楊文光邊夾著菜,說:“五哥,秦嶺四煞,全被人捉進寶雞縣衙了。”
  韓五爺一聽,大蒜鼻子一皺,兩個大虎牙暴伸,“格砰砰”的雙手骨節連響,低聲罵道:“這四個不知死活的王八操的,五千兩銀子把他們燒昏頭了,才幾天功夫,就讓人家拴住小辮子。”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算是折騰一夜的楊文光,幾杯酒下肚以後,這才慢慢的道:“五哥!小弟可是一夜未合眼,指望著把這件事送進五哥的耳朵裡,也好聽你的指示了。”
  韓五爺道:“你說吧!”
  於是楊文光就把秦嶺四煞被白氏父女追捕的情節,全說給韓五爺聽了一遍。而且還把寶雞縣衙大牢的情形,也說了一遍。
  韓五爺半晌未開口。
  他在沉思,因為從他那一雙長長的細眉,不時的在交互打結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楊文光在這個空檔裡,又一連三杯酒下肚。
  突然間,韓五爺一拍桌子,道:“撒網捕魚!”
  楊文光一怔,旋即笑道:“五哥可有妙計!”
  冷冷一笑,韓五爺道:“我問你,寶雞縣衙的大牢裡,那四個畜牲的口風如何?挺得住大刑逼供嗎?”
  楊文光低頭沉思一陣,道:“這很難說,不過照平日他們四個那股子狠勁,應該不會口吐真言,但誰也包不准他們其中哪一個,會臨時來個孬種,這年頭,有許多惡人,嘴皮子說的夠狠,一旦到了大難臨頭,比個夾尾巴狗都不如。”
  韓五爺一聽,當即下了個決定,道:“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就趕著先把這件事辦妥,完事以後,立刻在黑夜溜進大韓村,我等著你!”
  楊文光一愣,道:“五哥的意思是……”
  “這還要我明說?你去琢磨著辦吧!”
  一面站起身來,走到房門邊,高聲道:“取把油紙傘來!”
  其實這時候,外面的雨似乎快要停了,拿油紙傘只是遮遮楊文光的那張臉而已。
  於是,楊文光撐著一把豬血色油紙傘,離開韓五爺的那道後院門,也離開了大韓村。
  當他繞著官道,走下高原的時候,寶雞縣的上空,灰濛濛的一團水氣,連那條渭水河也全都消失在霧裡。
  趕著走進風擺柳的屋子裡,楊文光發覺風擺柳雙目癡呆的坐在床沿上,屋中央的桌子上,還擺著飯菜,看樣子風擺柳還沒有動筷子吃呢!
  一看是楊文光進來,風擺柳似乎魂兒入了竅,一下子站起身來,扭著一個團團的大屁股,迎上去。
  “怎麼還沒有吃晚飯,天快黑了!”
  “我吃不下!”
  “還在想石無水?”
  風擺柳有些赧然,靦腆的點著頭。
  楊文光一看,心中有點冒醋,冷然一笑,道:“風姑娘,你也太死心眼了,石無水如今成了死囚,你又沒有欠他什麼,有什麼值得你茶不思飯不想的!”
  一把拉住風擺柳的細嫩手腕,楊文光道:“先吃飯,你要不吃飯,餓壞了身子,心痛的不是那該死的石無水,而是我楊某人。”
  “爺!你這是做什麼?”
  “我這是在關心你!”
  “爺會看得起我這種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在我楊某眼裡,沒有這種那種之分,風姑娘在我楊某眼裡,如今就是個黃花大姑娘!”
  楊文光就這麼一句話,而使得風擺柳的一身骨頭,更加的軟了。
  女人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經不起男人們在耳根說上兩句好聽的,尤其是適時而又得體的話,面前的男人立刻會變成她的知心人。
  鳳擺柳自不例外,一聽楊文光並未拿她當殘花敗絮看待,心裡立刻透著暖烘烘的帶著感激,在她想來,楊文光比之石無水,當然是有過之無不及,擔心的是這楊文光會看上自己?
  於是,她緩緩的低下頭去……
  這動作看在楊文光的眼裡,那就是女人發出的“默許”信號,他又不是傻蛋,焉有不知之理了
  緩緩的走到風擺柳身前,巨靈掌平伸,托住風擺柳的下頷,一雙銳利的,有如鷹眼的目芒,盡在風擺柳臉上搜索。他那個鷹鉤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伸一縮的盡在他那個窄臉上抖動著,光禿禿的嘴唇上,還有些發亮,那樣子似乎他是一頭蒼鷹,一頭利爪下正抓著剛剛獵到的野兔一般,先是一陣欣賞,然後再找下“口”的機會一般。
  突然間,就聽風擺柳“唔”的一聲,緊接著,楊文光有力的左臂,攔腰一把,硬生生把風擺柳的嬌軀,摟在懷裡,他那噴火的尖嘴巴,盡在風擺柳的濕唇上撩撥,像是要點燃那荒原上的野草--般,到處伸出火苗。
  於是,風擺柳的細腰開始有些扭動,大屁股上像爬了螞蟻一般,也開始在晃動,而成了一個在上面點火,另一個在下面加薪……
  終於,在“風”的助威下,把個燎原的火勢,引發到“擺”動中的嫩“柳”樹上了。
  在楊文光來說,他這一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為,他一定要強過石無水,只要強過姓石的,他才能在風擺柳的心目中,像個人物,當然風擺柳就會聽他的。
  而風擺柳卻在想,去了個石無水,來了個楊文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場大戰,好像是結束了。對楊文光來說,差事是苦一點,只是風擺柳也給了他甜頭,那種他過去從未嘗過的甜頭。
  緩緩的穿著衣裳,風擺柳細聲細氣的在楊文光的耳畔,像嚼芝麻的說:“爺餓了吧!我去給爺把吃的熱一熱。”
  楊文光在風擺柳的肥屁股上擰了一把,笑道:“人說女人要柔,男人要剛,不過風姑娘的柔,也柔得過火了。不要說是剛,就算是金也要被你柔化掉。”
  “格格”一笑,風擺柳爬下床來。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房間裡,小圓桌上重又擺上四樣小菜,一壺暖酒,二人關起房門,肩碰肩的蹭在一塊吃喝起來。
  原該是石無水坐的地方,如今卻換成了楊文光,也因此,風擺柳不時的喟然--嘆。
  “風姑娘,如今你算是我的人了,心裡邊就別再擱著石無水了。”
  “人心是肉做的,我感到有些虧欠他。”
  “這是你有良心,也是你可愛的地方。”
  喝幹一杯酒,楊文光嘴巴一抿,又道:“趕明兒一早,做幾樣好吃的,送去縣衙大牢裡,看看石老二去。”
  “他們會讓我見他?”
  “怎麼不會,你又不會劫獄,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
  “怎麼樣?”
  “帶錠銀子去,打點一下就成了。”
  於是,探監的這回事,滿滿的塞在風擺柳的心中。
  第二天一大早,風擺柳提著楊文光提議她應帶的東西,一擺兩三晃的來到了縣衙前面。
  寶雞縣衙門裡的衙役,還真有兩個認識風擺柳的。
  “喲,那不是街頭河邊的風姑娘嘛!”
  “八成提著吃的來看相好的了。”
  風擺柳含笑上前,靦腆的道:“爺們,就行個方便吧!衙門的人好積德,風擺柳心裡感激。”一面暗中把一錠銀子塞過去。
  有道是,錢可通神,有錢放屁是香的,沒錢放屁惹人厭,風擺柳這錠銀子,算是花在刀口上了。大牢門口的衙役,把門裡的牢頭叫到門邊,二人就那麼一陣嘀咕。
  於是,牢頭把風擺柳的一籃吃的,提過去看了又看,還拿筷子盡在那兩個木盆裡挑挑撿撿。
  其實,風擺柳在楊文光的交待下,用兩個木桶滿滿的裝了一桶紅燒牛肉,一桶拉麵條,連個酒都沒有帶去。
  有了銀子,送的東西又非常單純,於是,風擺柳進了大牢門外。
  一看來了風擺柳,秦嶺四煞全都一愣,石無水像個要衝出鐵柵的猛虎,齜牙咧嘴的抖動著粗檻,道:“你怎麼來了?”
  “石爺,你瘦了!”
  一面低下頭來,緩緩的把籃子放在地上,用木碗裝了面與牛肉,一一的遞給牢中的四人,風擺柳道:“吃吧,四位爺!目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些。”
  紅燒牛肉面,比每日兩個黑窩窩頭,可好吃多了,提的兩木桶面與紅燒牛肉,一下子全塞到四人的肚子裡。
  石無水放下木碗,一把拉住風擺柳道:“你看到那個姓楊的沒有?”
  風擺柳微點著頭。
  “告訴他,快點設法把我們弄出去,要不然他也快活不了幾天。”
  風擺柳一驚,但她盡力保持平靜,說:“再見到他,我會告訴他的!”
  於是,牢頭來了。
  “風姑娘,時辰差不多了,你該走了!”
  “他娘的,你來囉嗦啥子!”
  石無水這一罵,風擺柳立刻道:“石爺!人家這是給咱們方便,你不能冤枉好人!”
  石無水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可在盤算,這幫王八蛋,眼前是不能得罪,指望著還得再見風擺柳呢!
  於是,石無水那對三角眉下的狼目,懾人的光芒,一下子全收斂了,光板臉上出現了沮喪。
  風擺柳提著籃子,依依的不時回頭,大牢裡的鐵鐐聲“嘩啦啦”的響動,好似對風擺柳發出無助的吶喊一般。
  這一天,過的似乎很平靜,白小宛一直陪著丈夫韓玉棟,原本打算在夜裡摸進大韓村,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官中前夜一鬧,她再也不敢輕易離開。
  還是爹說的對,一切行動,要等爹由咸陽回來之後,才能有所決定。
  縣衙裡住了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女子,一開始並未有人注意到,如今卻在一夜之間,白小宛算是出了名了,衙門裡的人,送了她一個雅而帶渾的外號:“鐵腳媳婦。”
  打了一場勝仗,縣太爺當然高興,就在三天頭上,在縣衙的後堂上,擺了一桌慶功宴。
  席上的客人不多,韓玉棟勉強陪著妻子白小宛入座,當然,卓大夫也是座上客,另外就是文案師爺,以及寶雞縣衙的捕頭兒李長虹。
  席間,縣太爺對於于白方相當記掛,覺得白方俠應該在這--兩天折回來了。
  其實,縣衙大牢裡關著四個如狼似虎的凶徒,縣衙裡從上到下,誰也睡的不安逸。
  “我爹也說,四五天的功夫,他就會回來的,約莫著就在這三兩天內,會回來吧!”白小宛說。
  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呵呵一笑,道:“這檔子事,以我看來,好像連臺好戲還在後頭呢!”
  白小宛一笑,道:“卓大夫的意思是,案情還未導入正途?”
  “不錯!這好像是對付一條毒蛇,咱們狠狠的一刀剁下去,才僅僅剁掉一小段蛇尾巴,毒蛇卻一下子隱入洞中,再也不露面了。”
  縣太爺微點著頭,道:“看來就是這樣,只有等白捕頭回來以後,咱們看看他的意思了。”
  其實,這時候的白方俠,身在咸陽,心在寶雞,他實在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小宛的個性他做老子的,自然一清二楚,跟著自己辦案,養成了她嫉惡如仇的個性,好勝心強,促使她心高氣傲,這些全都是行走江湖易招忌的。
  於是,他趕著拿到府衙的公文,立刻就向寶雞進發,他走得很急,幾乎就是飛馬疾馳。
  然而,他還是晚了幾個時辰,因為,寶雞的縣衙門裡,還真出了大事,那是一件令人無法防範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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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且說正午時分,寶雞縣衙前,風擺柳又提了她的那個籃子,籃子裡依舊是兩個木桶,一桶麵條,一桶紅燒牛肉,木碗四個,筷子四個。
  門外面的牢卒一看,有些不高興的道:“風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風擺柳一笑,嘴一抿,細手一伸,塞過去一錠銀子。
  風擺柳的手是柔柔的,銀子是硬梆梆的,然而二者卻都是那個牢卒所喜歡的,因為牢卒茌接過銀子後,半天沒有把風擺柳的手放掉。
  緩緩的抽回手,風擺柳道:“爺!你給個方便,我知道我這是在盡盡人事罷了!”
  牢卒一嘆,道:“風姑娘你可要快些,不過我還得同牢頭言一聲。”
  說著,人就消失在鐵柵門後面。
  也只是一會兒功夫,牢頭打開了鐵柵門,一面低低的道:“風姑娘,這可是最後一次,往後你就別再來了。”
  緊跟在牢頭身後,風擺柳沒有說話,一徑到了囚著秦嶺四煞的牢房外面。
  又是一陣腳鐐聲,除了官中仍是痛的躺在麥桿鋪的地上沒動以外,其餘三人全擠到了柵門邊上。
  石無水隔著欄柵,雙手托住風擺柳那俏麗媚人的臉龐,把個大舌頭直在嘴唇上磨蹭,而一雙狼目打轉,卻透著一股追悔無奈。
  咬著牙,石無水道:“我死了,你怎麼辦?”
  風擺柳滴下淚來,緩緩的把臉抽出石無水的雙手,蹲下來為四人裝盛牛肉望著牢裡秦嶺四煞呼嚕嚕的吃著紅燒牛肉面,風擺柳喟然的道:“這以後要是再想見到四位,恐怕得等四位出去了。”
  石無水才吃了大半碗,一聽風擺柳的話,狼眼一瞪,鼓著一嘴未嚥下去的面,道:“為什麼?”
  風擺柳能說什麼?低頭只是不語。
  咽下口中的面,石無水道:“可是看牢的王八蛋們找你麻煩?”
  一頓之後,把個大木碗往地上一放,吼叫道:“這些王八蛋的,全都是認銀子不認人,大不了多給他們些銀子就成了。”
  一旁的牢頭冷冷一笑,道:“天底下只有殺頭的事沒人幹,放姑娘進來,就有被殺頭的危險,這以後她就是拿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敢斗膽放她進來了。”
  石無水不由大怒,高聲罵道:“放你娘的屁,她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有什麼叫你好擔心的?”
  牢頭雙手一扠腰道:“牢裡關了你們四個,老子心裡並不舒坦,如今就指望白捕頭白爺從咸陽回來,能把你們押入咸陽大牢,我就阿彌陀佛了。”
  收拾好碗桶,鳳擺柳為石無水滴下了晶瑩的淚水,只那麼低聲的道:“石爺!你多保重!”
  於是,風擺柳走出了牢房,也就在她剛剛走出大牢的門柵時候,還清晰的聽到石無水在牢裡面大聲叫:“風擺柳!你要來啊!”
  風擺柳走了……
  她擺動著比柳枝還要軟的細腰,款款的走過了寶雞的大街,又走到街頭靠河的方向。
  就在她剛剛走入自己的房裡時候,迎面楊文光卻一本正經的道:“等了你好久,你怎麼才回來!”
  “有事嗎?”
  “如果你還想活命,那就快點收拾一下,跟我走!”
  “走!到哪兒?”
  楊文光道:“現在沒時間告訴你,總之一句話,馬上收拾一下,隨我離開這兒。”
  風擺柳看楊文光的表情,絕對不是在開什麼玩笑,但她自問沒有什麼值得要她命的事情。
  但轉念一想,也許楊爺想帶她上路吧!
  於是隨便收拾幾件衣服,她甚至連自己的積蓄也未帶在身上,就跟著楊文光上路了。
  她這裡上路,寶雞縣衙的捕頭李長虹也領著四個衙役捕快,飛一般的趕向風擺柳的住處,白小宛也跟在他們後面,因為衙門裡鬧翻了天,白小宛才吃過中飯,卻在縣太爺的召喚下,知道了令她大吃一驚的事。
  原來當風擺柳離開縣大牢不久,大牢裡的秦嶺四煞,突然間一個個雙手捧腹,直嚷著肚子痛。
  起初牢頭只是笑……
  “別裝羊了,我的四位山大王,幹了一輩子的牢頭,什麼花招沒經過,什麼人物沒見過,你想我會上你們的當?”
  牢頭的話,似是不起作用,秦嶺四煞仍然是大叫,而且開始在地上滾。
  這情形有些蹊蹺,因為看樣子不是在裝假。
  細想他們剛吃下不久的紅燒牛肉面。與風擺柳昨日送來的,又完全一樣,再說風擺柳絕不可能對她的老相好下毒手啊?
  於是,牢頭認定是四個人在耍花招,不由冷然喝道:“牛肉吃得多了,勁頭就大了,那就叫吧!”
  緊接著,砰的一聲,把個大鐵柵又關了起來。
  突然間,就聽裡面傳出嘔吐的聲音,牢頭一驚,急忙叫人又打開牢房,發現牢裡地上,已吐了滿地的牛肉,上面還帶著血。
  石無水甚至鼻孔也在往外冒血。
  “這是中毒了!”
  牢頭與一群牢卒全都大驚失色。
  到了這個時候,牢頭只有一咬牙,飛快的跑到堂上,把情形稟報縣太爺。
  縣太爺才同白小宛等,一齊吃過中飯,正在喝茶聊天,聽到這消息,一腳踢在牢頭肩頭,把個跪在面前的牢頭,踢了個仰天翹。
  於是,縣太爺領著眾人,來到大牢裡。
  欸聲低微氣若遊絲,秦嶺四煞的四張原本不同的臉,全都在泛青。
  縣太爺立刻著人去請來卓重陽,一面走進大牢,卻被有氣無力的官中一把抓住衣擺,猛翻著獨目。
  縣太爺低頭一看,只見這官中正就是前夜被捉的匪頭,他那只受傷的瞎眼,也正在往外冒血,鼻孔嘴巴全有血。
  到了這個時候,惡人總會天良發現,其實任何一個人,就在他即將離開人世的一剎間,他必然會拋棄他在人世時候的一切罪孽,以懺悔的心情離開這個世界。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在臨死之前,總會回光近照,這短短的一剎迴光返照,正就是要說出他心裡的話,世上誰見過或聽過,一個將死而迴光返照的人,還會說謊的?
  一念及此,縣太爺立刻高聲叫道:“這是殺你們滅口,一定是主使你們的人幹的,快說,大韓村的血案,主謀的人是誰?”
  官中淌血的獨目暴睜,雙手像鐵鉗一般,拉住縣太爺的衣擺,口中直哈著大氣,斷斷續續:“是……是……一定……是……姓……楊……”
  只有一個“楊”字,人已倒在縣太爺的腿前面死了。
  於是,白小宛飛快的查看爬在地上的石無水,摀著肚子窩在牆根的餘通,一頭頂在地上的丁百年。
  然而,三個人全都斷了氣。
  一看這情形,縣大爺一聲吼,道:“抓風擺柳那個女人來!”
  捕快李長虹,當即率領四名捕快,疾往衙外走去。
  白小宛一聲冷笑,道:“風擺柳一定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姓楊的該死,白小宛饒不了他!”
  於是,白小宛當即追著李長虹五人,也撲向風擺柳的住處,因為在她想來,那個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必然在風擺柳的住處。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風擺柳已經跟著楊文光,走了,只是這一回不知道楊文光在哪兒弄來一匹馬,也許是他臨時買的,把個風擺柳往馬背上一放,自己成了馬夫模樣,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走去。
  楊文光要把風擺柳往什麼地方送呢?一直等上了高原頂上,他還沒有拿定主意。
  送到五哥的住處?他會收容嗎?
  送到呂祖廟暫住,風姑娘願意嗎?
  要不然送到凶宅去,只是自己就得陪著她窩在那兒了。
  “踢踢噠噠”的楊文光在馬前走著,馬背上的風擺柳望著這高原上的風光,很多地方,都在播麥種了,有些田地還在燒玉米桿呢!
  天漸漸的快要黑了,而楊文光尚未決定把風擺柳送往何地,他有些猶豫起來,不過最後他還是把風擺柳暫送到韓五爺的大宅子裡。
  “老八!事情聽起來你好像辦成了,不過你卻不該把個姓風的女子帶到我這兒來。”
  “五哥!你想到沒有,如果風擺柳被抓了去,你想她會摃得下大刑逼供?到時候她說出是我楊某人動的手腳,這縣衙的衙門不去沒關係,連門我也難跨出一步。”
  “那也不該帶到我這兒來呀!”
  “五哥的意思,是把她做了?”
  楊文光一頓之後,又道:“做了她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麼一來,又添了一樁案外案,說不准就會把五哥扯上去了。”
  韓五爺一聽,當即道:“趕天明的時候,你要馬上辦兩件事,第一樁,快把這姓風的女人藏到不惹眼的地方,第二件,你得往寶雞走一趟,打聽一下看秦嶺四煞是不是全死了,可能的話,也打探一下姓白的那個老東西的行蹤。”
  “五哥的意思是……”
  “撒網捕魚。”
  於是,當天夜裡,楊文光與風擺柳暫住在大韓村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也就在這天夜裡,二更不到的時辰,白方俠也回到了寶雞的縣衙裡。
  他還沒有走進客堂,就聽說秦嶺四煞全被人毒死在牢裡。
  一看到縣太爺那種焦急的樣子,白方俠卻怒瞪著一旁的女兒白小宛,道:“走的時候我一再的交待,想不到我最關心的事情,竟還是發生了。”
  “這件事可不能怪令嬡,她已經盡了力,怪也只能怪牢頭,我已經把他關起來了。”
  於是,白方俠取出咸陽府衙的公文,雙手遞交給縣太爺,一面說:“卑職已被委派,協助大人辦理此案,請大人過目。”
  縣太爺接過公文,心中稍稍放心的說:“本案暫不移送府衙了嗎?”
  “是的,府台大人的意思,是要就近偵辦。”
  點著頭,縣太爺道:“這麼一來,下官就有贖罪的機會了。”
  白小宛心中有氣,不由狠聲說道:“爹!明明看到那個姓楊的同秦嶺四煞混在一起,也知道是他利用姓風的女人,對秦嶺四煞下毒手,咱們為什麼不把他抓來呢?”
  白方俠道:“抓姓楊的很容易,但我們卻無法在他口中得到什麼,同時我這次也轉到長安去了一趟,在總督衙門打聽這姓楊的副將,據說他在總督大人面前相當的紅,為什麼會那麼紅,就不知道了。”
  縣太爺當即道:“白捕頭才回來,回屋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這就派人去把卓大夫請來,大家也好商議個辦法出來。”
  當天夜裡,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俠三人,就在這寶雞的縣衙裡,商議到三更過後,才做了個決定,就是明裡對外說囚牢裡死了人,而且是中毒死的,不過只死了三個,有一個被救活了,因為他受傷重沒吃幾口紅燒牛肉面,中毒輕,這是大難不死,等著就要招供了。
  就在第二天的正午時分,緩緩的由寶雞的縣衙裡,抬出三口薄薄的棺木出來,而且還有意無意的把棺木擺放在縣衙前的幾棵大槐樹下,幾個衙役還弄了香紙焚燒一陣,這才被人抬著去掩埋了。
  聽說牢裡死了三個秦嶺山的強盜,寶雞地方上的老百姓們,沒有一個不說是老天有眼,惡有惡報,甚至有人還說,這種人早就該死,為什麼留著他們吃冤枉牢飯?
  然而,人群中卻有一人,他穿了一身天藍府綢夾袍,頭挽青巾,大鼻子上面的一對鷹眼不停的眨巴,在他那窄窄的臉膛上,現出了冷漠與陰灰的氣色,這人正就是一大早剛由寶雞高原上的大韓村折回來的楊文光。
  當他來到縣衙前面的時候,正好看到由大牢裡抬出三具裝屍的薄棺出來,心中那份急怒,幾乎把自己的雙手骨節握碎,嘴裡的牙齒“格砰砰”的。
  最叫他驚怒的,是聽到寶雞縣衙裡,已知道了高原上的大韓村血案,縣太爺正準備親臨高原,展開調查,而且這件大血案,一夜之間已驚動了整個寶雞,所有的人全知道了這件事。
  當然,大韓村的滅門大血案之化暗為明,也是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俠三人的決定,因為案情的演變,已不容在暗中摸索。
  但是,他們對於韓玉棟的復活過來,卻仍然封鎖消息,不向外宣布,因為那是一招殺著,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叫韓玉棟出面的,尤其大韓村方面的歹徒末被揪出來之前,韓玉棟就不宜出面。
  於是,在寶雞地方上,由於秦嶺四煞的供認,縣太爺決定親往大韓村調查此案,時間已定在二天一大早上路。
  楊文光把這個消息帶到了大韓村,當面如數家珍般的全告訴了韓五爺。
  “看來這件事越來越鬧大了,咱們可得設法謀一良策,否則,咱們的辛苦經營,就全完了。”
  “五哥說的對,眼下就看五哥的安排了。”
  韓五爺就在客廂中,來回踱著四方步,又見他把嘴唇一卷一卷的磨蹭著他的那兩個長虎牙,細眉下面的大眼球不停的打轉,好一會兒都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楊文光心裡明白,秦嶺八大盜的老五,除了擅長易容之術以外,更是足智多謀,眼前的形勢,就看他怎麼應付了。
  突然,韓五爺果決的站在楊文光面前,道:“這件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步走錯,哥兒八個全得卯上,我一個人摃不下這個重擔子,我看這麼辦,咱們今晚去到凶宅,看看三哥的意思,再作決定。”
  楊文光一聽不由點著頭,道:“小弟也覺著只有這樣了。”
  兩個巨奸在勾通意見之後,相對的一嘆,韓五爺道:“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紕漏,到底出在啥子地方?”
  楊文光道:“以我看八成是出在韓侗大兒子身上。”
  韓五爺臉一沉,道:“你是說失蹤的那具屍體?”
  “你真的相信殭屍?”
  望著韓五爺苦笑連連。楊文光又道:“以我看當初根本沒有把那小子殺死,準是又活回來了,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是誰把他救走的,要不然,事情就好辦多了。”
  韓五爺搖著頭道:“我不信天下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更不相信韓玉棟他有那麼大的命。”
  楊文光鷹眼一瞪,道:“難道你會相信真的有鬼?”
  “有沒有鬼,你該去問三哥呀!”
  鼻孔裡哼了一聲。楊文光道:“三哥那個怪脾氣,誰願意去招惹他?”
  “別再把煩惱擴大了,趕緊吃過晚飯先歇一陣,晚上還得忙呼呢!”
  韓五爺說罷,走出客廂。
  楊文光把身子壓向床上,心中想到了暫住在後屋裡的風擺柳,只是這兒是韓五爺的家,五哥在地方上修行的名望,可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就算心裡痒痒的,也只有咽著口水忍耐了。
  且說在寶雞的縣衙內,三巨頭會議完畢以後,空氣也全按照計劃放出去了。
  於是,就在當天夜裡,白方俠對女兒白小宛道:“爹準備今晚去一趟大韓村,看看那面有什麼動靜,也好給縣太爺鋪鋪路,明日去了以後,心裡也有個底兒。”
  白小宛道:“夜探大韓村,還是我去比較通當,爹已經同那韓五爺照過面,算是明著來了,女兒他們全不認識,暗中探看,比較方便多了。”
  “可是咱們已把空氣放出去,而玉棟也要你在一旁守著,你能離得開?”
  “所以我才說,我去比較適合,縣衙必需爹在,咱們又不好指派人家卓大夫,爹說是吧?”
  白方俠一看這情形,輕點著頭,道:“你去可要多加小心,約莫著敵人必然正在設下什麼毒計,千萬可不能上了人家的圈套。”
  白小宛一笑,道:“爹儘管放心,女兒怕的是他們不出來,只要露個頭,一切就好辦了。”
  白方俠似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面帶笑容的,對女兒白小宛道:“有件你一定喜歡的事情,我忘了告訴你!”
  “爹!是什麼事?”
  “就是我這趟迴轉咸陽的時候,去了一趟長安,就在西關城門下面,碰到你四舅了。”
  白小宛一高興,立刻問道:“爹沒有約四舅前來?”
  “怎麼會沒有!我把你才嫁到韓家幾天,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要說給他聽,但是他那個脾氣怪,暫時我沒說,不過,他趕著把自身的事一辦完,這幾天就會來寶雞了。”
  白小宛一聽,眼淚掉了下來。
  白方俠心裡明白,每次只要聽到四舅的名,女兒總會想到她娘,於是,一份歉意,也會流露在白方俠的臉上,把女兒嫁給韓家是對的,但遭遇卻是令人嘆息的,只是這種遭遇,誰又能料想得到?
  所幸,女兒是個女中丈夫,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女英豪,幫著自己辦過不少大案,否則,面對這件滅門大血案,她可能早已倒下去了。
  提起白小宛的四舅,在西北道上相當有名,塞北大俠馬雲龍,生了一個光禿髮亮的頂門,大半個腦 增光發亮,好像他那一頭長髮長錯了地方似的,全移到了他那個大嘴巴四周,就在他那絡腮大鬍子的烘托下,一個大鼻樑上面,深凹的一雙眼珠子,卻特別明亮,雙眼皮垂在眼上有些叫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壞的感覺,六尺高的大漢,經常在腰裡插了一根二尺半長的粗鐵棒。
  每次,白小宛只要想起四舅,她就會想起四舅的形象,尤其四舅的那雙眼神,總會讓她想到死去的娘。
  如今一旦聽到四舅要來,自然又是喜極而泣了。
  夜空的繁星在閃爍,月牙兒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彎彎的掛在大散關的那面高峰頂上,前一夜的烏雲,真的成了過眼雲煙,因為這時候的天空,連一點點碎雲全沒有。
  一路奔馳在高原上,白小宛並未騎馬,一雙三寸金蓮,卻能飛奔於黃土的高原上,這情景誰又會相信?
  然而,這卻又是事實,因為只要聽到她有如陀螺擰地的“沙”聲,就知道她的雙足,絕非是一把握住兩頭不露的小巧柔弱的金蓮,只要看到她那彈跳縱躍的身形,你絕難相信她是一雙僅只三寸的小腳娘子,事實上,白小宛的雙足,早已練到似鋼一般的堅實,深山大澤中的羚羊四足,小而堅硬,實際上比起一般大腳丫子來,更顯得靈巧。
  纔不過一個時辰,夜影中,韓村的幾棵大樹,已擺在眼前。
  白小宛對此地早已是識途老馬,雖然有好多地方,高粱桿子全被放倒,但她仍能辨認出公公的那座新宅子來。
  看看天色,二更天已過,三更才臨,白小宛閃身到了凶宅的後院牆。
  她先是四下里望望,然後一提氣,擰身縱上一丈多高的大院牆,一晃身落在凶宅的後院。
  又見那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井繩散亂的丟在井口一邊,兩個小木桶上的桐油的依然發亮,一個端正一個倒著,停放在近花牆的地方,風聲偶爾細細的呼嘯一聲,擦耳而過,這是北國夜間常有的現象。
  白小宛的那件白底紅面的大披風,在她一陣抖勁中,人已到後堂屋,正廳上依舊空蕩蕩的,正廳兩邊的臥房門,仍然關得緊緊的,一切看上去與她在此地守著韓玉棟時候,全都沒有異狀。
  就在她正要走出後正廳的時候,突然間,一連三聲物件落地聲,清晰的傳過來。
  有人!她直覺的自語著,人也跟著往暗影小躲去。
  沿著右邊廂房的寬長廊,白小宛藉著微弱的一點月光,緩緩的看到正廳的巨型屏風後面,轉出三個人來。
  緩緩的,就著屏風的一個邊,白小宛側著臉望出去,只見兩俗一道,已上到後廳上來。
  白小宛立即一閃身,退出後堂大廳,因為如果三人摸到後面來,自己就無法再有所掩蔽身形。
  而大廳外面,卻可以躲在屋簷下面的橫樑上,那個雕刻的像個龍頭的丈多長的橫樑。
  白小宛奮力擰腰一彈,三丈高的橫樑,恰巧被她雙手攀住,像是打鞦韆一般,身子一晃盪,人已坐在上面。
  適時的,就見三條高大人影,一溜的走入後面,看樣子是直往後堂大廳而來,橫樑上的白小宛還以為是一般小盜,半夜三更來偷盜財物呢。
  卻不料三條人影,疾快的在後面打了一轉,又折了回來,這對白小宛而言,心中就透著迷惑,難道這三人正就是那血案的……
  心念及此,白小宛立刻熱血沸騰,兩手心沁汗,就在橫樑上,極快的又把披風翻了個白外裡紅,同時也隨手拔下插在頭上的髮簪。
  這時候,就聽其中一個,道:“三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一座凶宅,半夜三更誰敢來?小弟點燈了!”
  “老八怎麼還是粗枝大葉的?要知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老五說的不錯,咱們這趟買賣,尚未完全成交,人家買主說的可是斬釘截鐵,十萬兩黃金,就等著哥兒八人去抬,但是人家要買的是太平寶,案子沒有了結,咱們一兩也拿不到,如果中途出錯,誰來擔待?”
  看樣子三個人就在大廳上坐下來了。
  溜著那根大柱子,白小宛緩緩的順著柱子滑下來,提著她那小巧的腳跟,慢慢的又移向大廳後門,摸到了屏風後面。
  這次她聽得十分清楚,也使她大為吃驚。
  “三哥!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同五哥可要聽聽你的了,這方面可是由你策劃的,總不成你當真看破紅塵做起老道士來了吧?”
  “你們以為三哥是在修行呀?”
  一頓之後,就聽那個嗓音忽男忽女的聲音又道:“我告訴你兩個,我比你們忙碌多了,你們在幹些什麼事我不知道?就拿你老八來說,你從大散關那邊一過渭水河,我就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幹啥子的,怎麼會同那個軟叭叭的娘們捻和在一塊?這明裡說,你是總督府裡的一名副將,暗裡講,咱們在設法擺平大韓村這檔子事,也好拿了十萬兩黃金走人,如今可好,明明是一樁輕鬆的小事,如今卻成了燒火棍挑牛糞,越撥弄越臭了。”
  “他娘的,這都是那四個王八蛋惹出來的禍事。”
  “算啦!當初還不是你拍胸脯,說是秦嶺四煞是你的朋友,辦這回事一定沒有問題,老大才答應出五千兩銀子的,如今看你怎麼向老大交待!”
  “就為了這四個不成材的東西,害我特別去了一趟秦嶺山大腳蜂,本想同他們商量把這個事情緩一緩,最好叫他們四個遠走高飛,哪想到四個全是牛,這下子可好,為個騷女人,全把命丟了。”
  “咦!不是說還有一個活著嗎?”
  “五哥你這麼說,我也知道,因為我也只看到由縣衙抬出三口棺材,不過我總覺得,只要是沾到我的穿腸毒藥,沒有不肝腸寸斷七孔流血而死的,怎麼還會有活命的?所以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
  “不相信也沒有用,事實上不就是只死了三個嗎?”
  “也許你的毒藥沒有調均勻吧?”是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卻聽另一個聲音,道:“三哥!如今八弟把那個騷女子帶在我宅子裡,你看怎麼辦?”
  “等一會兒,把她弄到野地裡做了!”
  “不!不!三哥千萬使不得!”
  “你捨不得?”
  “不是我不捨得,只因為咱們這樁事情還沒有個定案,又何必節外生枝?再說如果官衙發現這風擺柳的屍體,必然把力量集中在這高原上,到時候咱們只有招架乏力了。”
  一頓之後,又道:“風擺柳是個禍水,但她也算對咱們有功,大不了我再把她藏換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就聽那個叫五哥的,道:“既然老八這麼說,咱們把事情商定以後,你趕快把她帶走。”
  一陣沉默之後,就聽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又道:“聽說寶雞縣衙那個縣官,明日要到大韓村來?”
  “是我親自聽到的。”
  “老五可有什麼對策?”
  “所以我才搬動三哥大駕,咱們湊在一塊商量對策。”
  “老八有什麼要說的?”
  “三哥!如今風聲有些不對,我是不是先返回長安,躲上一陣?”
  “難道你想把風擺柳也帶回長安不成?”
  “我總得向七姐報告這兒的事情吧!”
  “七妹那兒,不用你再去嘀咕,咱們這兒人手不夠,萬一那姓白的父女二人踩來,說不定咱們還有得拚的。”
  忽然他換成了尖尖的女音,又道:“五弟!明日縣官一到,你最好以不變應萬變,儘量拿話往縣官身上套,看他怎麼應付。”
  打個哈哈,那個叫老五的道:“我想也只有這麼去應付了,反正案發的時候,我又不在現場,他一無人證二無物證,他能把我姑姚大剛咬掉一截不成?”
  又聽那個女腔道:“如今我要老八去辦一件大事。”
  “三哥!什麼事?”
  “以我看,後院空棺可能是大問題,咱弟兄心裡有數,那具屍體必然是被人救走,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清醒過來以後,逃掉了。”
  一頓之後,又道:“這都是當初你們動手時候,太過粗心大意,所以這件事,還是由老八負責,就這方圓百里內,好生給我察訪出來,那麼一個帶傷的人,他逃不遠的,否則被他公堂上一站,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老八你!”
  “三哥說的也是,只等我把風擺柳安置好,立刻趕著辦這件事。”
  於是,女音又起,道:“此地不可常來,咱們也不便久留……”
  突聽自稱姓姚的道:“血玉龍己送到老大的手中了吧?”
  “提這個幹什麼?……誰!”
  女腔一變而成了厲喝,緊接著三條黑影,衝到屏風後面,而同時三人手中也握了兵刃。
  月影下,星光中,三人手中的兵刃閃閃的散發著冷芒。
  就在三人繞向正廳後院的時候,迎面一團白影,左飄右盪的盡在後面院子中央閃動,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前額。
  三個人一窒,就聽那個道裝的女腔,道:“五弟!真的有鬼嗎?”
  “你這幾天的道士似乎是白乾了,有鬼沒有鬼,怎麼也不會一跳兩丈高,這不是鬼是什麼?”
  就著由後院吹進來的一股冷風,只見那團白影,宛如一只旋地的陀螺一般,一閃而消失在後院。
  女人的腔調聲,道:“就算她不是鬼,但看她的這個動作,輕功絕不會在你我之下,但願她沒有聽到咱們剛才的談話。”
  “三哥!我看咱們還是衝過去,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早已溜掉,是鬼豈不霉氣?”
  就見他一擺手,道:“咱們走!”
  三人這才剛剛又折回廳中,就在兩個大廳間的院子假山石上面,那團白影在上面,一彈一飄,嘴裡還發著淒厲的,令人毛髮直豎的笑聲。
  三人這才剛跨過門檻,猛然一見,還真的大吃一驚,這一準是鬼,要不然才那麼一會兒功夫,她是怎麼又跳到前院來呢?
  看樣子人鬼大戰是難以避免了。
  突聽那個穿道裝的道:“老五!老八!咱們看來是不容易走脫了。”
  一揚手中長劍,老道罵道:“他娘的!老子幹的捉鬼行業,今晚你碰上我這個半路出家的雜毛才道,合該你倒霉。”
  他話一落,當先舉劍平刺,衣袂飄動,撲向那座假山而去。
  他人尚在空中呢,突然發覺迎面黑影連閃,假山上的白影尚在晃動呢,而來自黑影下面的數點小小黑點,已當頭向他罩來,那樣子有如山崩而飛下的碎石一般。
  小黑點才向他擊來,假山上的“砰”聲才傳入三人的耳中。
  在這緊張的一剎間,飛撲而上的老道,右手長劍一圈,一連撥落數塊碎石,但也許是黑暗的關係,仍有一粒,敲打在他的額頭上,聲音不大,但他在翻身落地的時候,順手一摸,粘糊糊的。
  在流血,他心中在想著,立即一擺手,把手中長劍一揮,道:“圍住她!”
  一面大聲喝道:“她絕不是鬼,她是人,絕不能放她走!”
  老道這一說,另外兩人的膽子立刻壯大起來。
  突聽另一人急叫道:“三哥!接著!”
  老道一把抓了個結實,原來那是一條布巾。
  只是老道並未用布巾去擦拭額頭上的滴血,而是急急的把臉遮起來。
  他這一動作,立刻引起剛要圍上假山的二人注意,也紛紛掏出絲巾,把半張臉蒙了起來。
  假山上的白影子,正是白小宛,她想不到面前這三人,這麼大膽,竟然向她圍殺過來,不由尖聲一陣冷笑,人卻藉勢在假山頭上連環猛踢,那座假山上面原本是一層層一塊塊疊上去的石頭,吃她一陣猛踢,院子裡立刻飛砂走石,灰煙一片。
  圍上她的三人,卻正是韓五爺、楊文光,另一個道士卻赫然正是那呂祖道觀的毛道士。
  白小宛除了似乎在大腳峰滴露崖見過一眼楊文光之外,其餘二人白小宛還是頭一回碰上。
  如今她聽得真切,只恨老父不在此地,要不然合二人之力,應該可以把三人一網逮住,不過她似是藝高膽大,決定試試這三人的能耐,能夠放倒他們,這件案子就又有轉機了。
  於是,她在引誘三人衝入後院的時候,自己已由屋簷邊上翻落到中院。
  看著圍上的三人,白小宛雙腿連環,把個假山頭上的幾塊石頭,踢向三人之後,冷叱一聲,人已撲向最近假山的楊文光,碩大的白披風抖落中,寒光疾閃,冷芒乍現,白小宛手中的劍,已自披風中暴刺楊文光的眉心。
  楊文光“嘿”然一聲,手中鋼刀上撩,左腿伸右腿躬,頭向上揚,在他來說,只要避開她這一劍,攻敵機先,將盡落我手,因為她人在空中,終究是要落下地來的,只要在她未落下實地的時候,自己只要攔腰一刀,足以叫她重傷當場。
  然而,事實卻全不是那麼回事,而事實也絕不能盡如人意,因為這世上,如果樣樣事全如人意,皆大歡喜,那麼這個世界,不成了“神”的世界了?眼前楊文光就是這個情形,因為,就在刀劍相擊,火花飛濺的同時,楊文光正準備調換馬步,揮刀向後,突然眼前披風晃動中,一只細細的小腳,“砰”的一聲,狠狠的踢在楊文光的下巴上。
  “欸呀”一聲,楊文光仰面直著身子猛往後退,一連暴退七八步,身體撞在欄杆上,總算沒有倒下去。
  白小宛在一腳得手後,人也藉勢彈縱到地面上。
  她並未有稍歇的機會,因為前後兩把長劍,正挾著雷霆之勢,狂濤一般向她劈來。
  就在兩路夾擊,即將展開的時候,突聽楊文光摀著受傷的嘴巴,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水,口齒不清的道:“三哥!五哥!咱們得把這小辣椒留下來,她一定就是那個龍頭捕快白方俠的女兒。”
  一面打個哈哈,又道:“小弟這一腳挨的值得,至少讓小弟知道她是誰了!”
  說著,一擰身,雙肩一抖,立即揮刀又撲過來。
  白小宛一看三面受敵,徒然大喝一聲,奮力一縱,手中長劍連連打閃,人已躍起三丈高,半空中撒下一片刃芒,猛擊近身的道士。
  一看來勢太猛,道士一聲冷哼,橫裡一躥,躲過白小宛的那片令人寒心的冷芒,緊接著大喝一聲,揮劍就刺。
  白小宛逼退面前的道士。力未用完,當即展開梅花腿,指東打西,踢南蹴北,一時間,楊文光三人還真的奈何她不得。
  看上去三個大男人,竟然無法對付一個三寸金蓮的纏腳女子,怎麼說也難以叫人相信。
  又是一陣砍殺之後,楊文光徒然叫道:“三哥!五哥!你們暫退,讓我來收拾這姓白的潑辣女子!”
  也許這是一句暗語,道士與韓五爺雙雙真的向後躍去。
  就這時候,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刷刷刷”,迎著白小宛就是三刀劈出,身子卻跟著一躍而上,口中叫道:“叫你嘗嘗楊八爺的厲害!”
  只見他話聲末落,暴伸左手,立刻一把粉狀物,兜頭向白小宛罩去。
  楊文光的這一手,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她已無從有一點躲避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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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且說楊文光乘黑暗之間,抖手撒出一把毒粉,白小宛發覺一團像石灰又像白粉的東西,兜頭罩過來,她急中生智,猛然一甩頭,就聽“ ”的一聲,一頭秀髮,密密的在她的前面布了一道發牆,正迎上楊文光灑來的一把毒粉。
  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著有一股淡香味道,吸入口中。
  經驗告訴她,自己得馬上離開現場,否則萬一中了敵人的毒計,那可就全完了。
  心念間,她一甩頭髮,一面閉住一口氣,大披風迎著楊文光撲來的身子一掄,右手長劍指向楊文光的咽喉,而左手徒然一鏢。
  黑暗中,雙方距離又近,這一稜形飛鏢,正狠狠的插在楊文光的肩頭上,只要再低上半寸,準定能把整個飛鏢送人肩窩裡,不過即使這樣,楊文光已痛得連連倒退。
  白小宛把握機會,六層大台階,一下子翻了上去,她絕不再停留,也不敢再停留,因為她已覺出頭在暈,也有著噁心感,這全是中毒的徵兆,如今,指望著能快些離開就算大幸了。
  白小宛一直穿過後堂屋大廳,一連幾個彈縱,人已翻過一丈多高的大院牆。
  她似乎還聽到受傷的楊文光在叫道:“快追呀!她一定中了我的迷魂粉,她逃不遠的,你們追呀!”
  然而,白小宛卻並未發覺有人追上來。
  她未曾走官道,一直認准方向,在田地裡飛奔。
  越走,頭就有如箍上一層入肉的鐵圈一般難過,而使她痛得幾乎哭出聲來。
  其實也算她幸運的,要知這秦嶺八大盜的武功,一個個全有其獨特的一面,江湖上能真正認出他們來的,恐怕少之又少,而能以一個女子,力敵他們三個的,大概也只有白小宛一人了。
  如果,不是韓五爺有所顧忌,因為他要應付明日寶雞縣的縣太爺那一關,萬一他要是有個受傷什麼的,他怎麼去解釋呢?所以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衝是衝過去了,只是他在追出後院牆之後,人卻極快的折回到自己的大宅子裡,那個他謀奪過來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另一面,毛道士,楊文光所稱的三哥,更是不願再去惹這個一身刺的野花,自己的額頭上的血算是不再流了,看樣子三幾天自己還不好走出那個呂祖道觀。
  但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也挺劍追出去,像韓五爺一樣,毛道士一出了院牆,也立刻迴轉呂祖道觀,把個道觀的大門,讓那個女弟子關得緊緊的,他還特別交待那名女弟子,誰來也不要開。
  倒提著鋼刀,楊文光也追了過去,但他在下巴受傷的時候,頭已有些發暈,他也知道,自己的下牙己被踢掉兩顆,而肩頭上的一鏢,因為距離頭腦近,而痛得頭腦發脹,但他一狠心,還是要追過去。
  就在他繞過後院廂房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廂房中一聲“叭”,在他想來,這八成是人倒地的聲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罵道:“他娘的,原來你躲在這裡面。”
  “叭”的一腳,踢開了那間原本擺放死人的廂房,立刻一股陰森之氣,自屋中衝出來,陰森夾著臭味,使楊文光打了個冷顫,只聽他破口罵道:“王八蛋的,老子就把你剁到這間屋子裡。”
  一面擺動手中鋼刀,楊八的一對鷹眼盡在眼眶中打轉,大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抽一咧的,把個腦袋左右擺動,像是走入地獄一般,一步步的試著往屋裡摸索著。
  漸漸的,他似乎已適應屋裡的黑暗,濛濛中看到了屋裡的東西,在他的右手方向,正有一堆黑呼呼的東西,停放在那兒,楊文光一狠心,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就在他剛看清楚是一具棺材停放在那兒的時候,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一摸棺材蓋,有一半未曾蓋上去,正準備抽回左手的時候,突聽“噢”的一聲,一團黑影自棺中飛射而出,擦著楊文光的受傷肩頭,一抓而過。
  楊文光幾乎被嚇破了膽,但覺受傷肩頭一陣劇痛,就聽他“欸呀”一聲,返身就逃。
  楊文光沖出了廂房門,朝著院牆邊上躥去,幾乎就是連滾連爬的,衝出了一丈多高的院牆外面。
  於是,凶宅的院子裡,有了一聲貓叫,但這對楊文光而言,已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就見他腳下不停的一直奔到韓五爺的深宅大院,才停下來直喘氣。
  楊文光像個鬥敗的公雞一般,帶著一身傷,回到了他住的客廂房中。
  然而,白小宛這時候,卻如同一個爛醉而倒下去的酒鬼一般,披風上沾滿了泥土,跌跌撞撞的下了高原,之字形的高原邊上的官道上,她至少跌倒四五次。
  但是在她堅強的意識裡,在她強烈的的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吶喊著,道:
  “你不能倒下去!你不能倒下去!”
  白小宛就是在這種強烈的意識中,才沒有倒在高原上,她終於奔下了高原。
  於是,她找到了一條小溪流,急急的把冷水往頭上澆。
  她在清水的刺激下,神志與精神,已恢復不少。
  她就在喘息聲申,走到了寶雞的縣衙前面。
  正在值夜衙役跑上來查看,發覺是他們崇拜的“鐵腳媳婦”白姑娘,急忙扶進縣衙後面的客房中。
  這時候的天色已是五鼓,東方已在冒白。
  白方俠與韓玉棟一看白小宛的模樣,二人均大吃一驚,白方俠急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白小宛躺在床上直喘氣,斷斷續續的道:“女兒中了敵人的毒粉,好在我見機的早,把頭髮迎上前去,才沒有把大量毒粉吸入口中,要不然,怕早已被他們殺了。”
  白方俠一聽,急忙往白小宛頭髮上看,一面急急的叫衙役去提桶熱水,因為發上仍有毒粉痕跡,必須加以清洗。
  “小宛,你說他們,好像不只一個吧?”
  “三個!”
  “哦!”白方俠立即陷入思考中。
  一面他看到女兒的模樣,心中實在痛,當即說:“好好洗一洗,天就快亮了,天一亮爹就把卓大夫請來替你解毒,有什麼話,等你回過勁來再說。”
  一旁的韓玉棟急得直跺腳,道:“這些賊人,也太可惡了,這還有王法嗎?這是個什麼世界?”
  白方俠安慰的道:“你現在也只是重傷初愈,不要過份激動,天亮以後,你還得協助卓大夫,好好替小宛守著,說不定我還得陪縣太爺走一趟大韓村呢!”
  “爹放心,我不會離開小宛一步的,指望著卓大夫能早點來,也好把宛妹口中的毒解掉,就好了。”
  也許是勞累了一夜,也許是已經到了安全地方,白小宛似是一下子有著崩潰的感覺,竟雙目緊閉,沉沉的睡著了,當一桶熱水提進來的時候,還是韓玉棟與白方俠二人幫著把她頭髮上的毒粉沖洗淨的,然而白小宛卻宛如不知也不覺的,緊閉著雙目,這情形白方俠心裡有數,女兒真的中毒了。
  就在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已急匆匆的來到縣衙的客廂房中,在他的後面,緊緊的跟著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卓重陽看到白方俠一臉焦急,當即走大白小宛房中,便見韓玉棟流著淚守在一旁。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伸手翻開沉睡中白小宛的眼皮,細細的看了又看,把了一遍白小宛的脈門,不由咬牙道:“終於還是露頭了!”
  於是,卓重陽問明一邊焦急的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緩緩的道:“她是中了人家迷魂蝕肺毒粉,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迷藥,吸入這種毒粉,走不出半裡路,必然頭痛欲裂,大量嘔吐,而昏死過去,毒粉在鼻孔中游入心肺,肺就開始霉爛而使中毒的人輾轉痛苦的死去,不過……”
  白方俠張著驚悸的大眼。淚水在眼眶中轉動。
  韓玉棟一張驚愣的大口,再也合不上了,他似是想哭而又哭喊不出來的樣了。
  卻聽卓重陽又道:“不過她脈象平穩,神光未失,且又能在中毒之後,跑出三四十裡的路,這證明她中毒輕微,我這就去給她配藥,你們快用清水沖洗她的鼻孔裡面,並用井水敷頭,應該很快使她清醒過來的。”
  說完立即走出門去。
  於是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當即依照卓重陽的吩咐,清洗白小宛的鼻孔,且急急的用井水冷敷。
  就在他們忙碌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縣太爺撩起門簾也急急的走了進來,面露驚急的問道:“白姑娘可要緊嗎?”
  “謝大人關愛,卓大夫去配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縣太爺那晚見這白小宛惡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以後,對白小宛極為賞識,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一聽報說白姑娘受了毒傷,自然是親自要來探看了。
  就在縣太爺剛剛退出客廂門的時候,突然間,前面大堂上鼓聲雷動,“咚咚咚”的,一連響了十幾聲。
  這是有人擊鼓鳴冤,這又會是什麼大案發生了?
  立刻,縣太爺官服整齊的,隨著文案師爺與捕頭李長虹,來到縣衙大堂之上。
  “帶擊鼓人!”
  於是縣堂上走進來大韓村的韓五爺。
  只見他一臉的誠惶誠恐,雙手還托著一個大紅紙包,看來相當的沉重。
  低著頭急走兩步,韓五爺當中一跪,嗚咽著流淚道:“草民韓大宏,高原上大韓村人氏,因為同族的堂叔自咸陽辭官歸來,想不到卻被人謀害,全家連同僕婦一十二口,全遭不幸,是草民在這大韓村中,被同族人推舉,設法找出兇手,所以草民出賞格一千兩銀子,有人抓到或格殺謀害我堂叔的歹人,就把一千兩銀子奉上,昨日聽人傳說,縣太爺已處死謀害我堂叔韓侗一家人的凶徒,今特來奉上這千兩賞格的。”
  “糊塗!”
  縣太爺怒指跪在堂上的韓大宏,喝問道:“大韓村出了滅門血案,為何不來縣衙報案,卻秘自出賞格,要我這縣衙門何用?你們的地保呢?”
  “回大人的話,大韓村遠在高原上,村上住的全是族人,所以並沒有地保,平日有事,全由草民化解,一向都是相安無事的。”
  “簡直不像話,一個一百多戶的大村莊,竟然沒有地保,豈不變成了化外之民了?簡直就沒有把我這縣衙門看在眼裡。”
  “草民們該死!”但韓五爺心裡在想,如果不是秦嶺四煞出了紕漏,惹來白氏父女,小小一個寶雞縣衙,有什麼了不起的,惹惱了我姚大剛,一把火燒了你這盡唬小民的地方。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道:“拿回你的一千兩銀子,天下哪有官家收取民間賞格的道理?”
  一頓之後,又道:“韓大宏!”
  “草民在!”
  “你立刻回去,本縣馬上要去大韓村,親自勘察。”
  韓五爺立即道:“回青天大老爺的話,屍體早已在過了頭七,就已經掩埋了,如今只余一棟凶宅了。”
  縣太爺一聽,冷冷一笑,道:“你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體都埋了嗎?”
  韓五爺的反應何其快,立即聽出這縣太老爺的話中有話,當即又道:“回大人話,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是十二具屍體,全由草民出資購棺,停放在凶宅後院,就在第八天下葬的時候,發覺有一屍體不翼而飛,至今尚未有下落,草民也曾發動全村四下尋找,至今一點消息全無。”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這件事你又出多少賞格?”
  “草民也只是替族人們辦事,大家沒有公論,草民也不便有所主張,還請大人明鑑。”
  “韓大宏!”
  “草民在!”
  “你不用先走,就跟隨本縣一同前往大韓村。”
  縣太爺也不等韓五爺有什麼表示,當即傳話道:“李捕頭!馬上點起二十名衙役,本縣立刻前往大韓村走一趟!也請白捕頭一同前去!”
  佇立在堂上的韓五爺,卻暗中一陣高興……
  韓五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他不是一直企望攔住縣太爺不要前往大韓村嗎?
  其實,他腹內另有機關,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寶雞的街道上,人群一陣騷動,因為縣太爺出巡,正鳴鑼開道呢!
  一堆堆的人群,在後面紛紛議論,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如今縣太爺正要親自前往勘察。
  也有人猜測,前天死在縣衙的大牢裡的秦嶺四煞,就是這血案的真兇,四個兇手死了三個,怎麼現在縣太爺還要去大韓村呢?
  於是就有不少的人,跟著前往高原的大韓村而去。
  白方俠在離開女兒白小宛的時候,白小宛已在卓重陽的治療中,清醒過來,有許多話她要告訴老父,但白方俠卻叫她先把精神養過來再說。
  一旁的卓重陽笑道:“約莫著再有兩個時辰,頭就不會再痛了,到時候我再拿幾付補身子的藥來,過了今晚,精神就會全恢復過來了。”
  臨走,白小宛對老父道:“爹!往後你只要看到一個鷹眼大鼻子,尖尖嘴巴的人,可要小心他施放這種霸道的毒粉。”
  白方俠一笑,轉身離去。
  但卓重陽卻神色凝重,心中在想,越來越像是那幾個惡魔幹的了。
  心中有了疑團,卻不便馬上問白小宛,只有盡力先把白小宛治好,才能問出一點眉目。
  且說自寶雞往大韓村的官道上,縣太爺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在白方俠、李長虹與文案師爺等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往高原上走去,在他們的後面,至少也跟了三四百人,遠遠的望向攀登高原的那條之字道,酷像一群撈窩搬家的螞蟻。
  一群人等正就在午時,趕到了大韓村,於是全大韓村的人,立刻又熱鬧起來,有些甚至扶老攜幼,擁出家門擠著一睹寶雞縣太爺是個什麼長相。
  一進到大韓村,韓五爺立刻吩咐他的家人,縣太爺這是為咱們大韓村辦案來的,風刮日曬的騎馬受累,咱們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於是,凶宅的大門在韓五爺的開啟下打開了。
  凶宅兩座蹲坐在門前的石獅子,依舊是張牙舞爪的樣子,至少有六七百人,黑壓壓的全擠在凶宅的前面。
  整十個衙役,手提著鋼刀,一排的站在凶宅那十二層青石台階的最下一層,阻擋住人們往台階上爬。
  韓五爺在前,領著縣太爺、文案師爺,以及白方俠與李長虹二捕頭,迸人凶宅中,其餘十名衙役,一衝而進入凶宅,他們由前門一直分段的站到後院。
  縣太爺一進入大廳,緩緩看了一遍,發覺廳後的院中相當零亂,假山上的石頭,散落在院子四周,同時在地上,發現一些血跡。
  捕頭李長虹,很快的仲手一摸地上血跡,當即道:“回稟大人,這地上血跡是不久以前才滴上的。”
  銳利的目芒,一閃而劃向韓五爺,道:“這是怎麼回事?”
  韓五爺當即躬身道:“回大人的話,最近這凶宅常鬧鬼,沒有人敢走近,所以草民也不知道。”
  縣太爺冷哼一聲,對李捕頭道:“仔細找找看,可有什麼發現!”
  於是連白方俠也跟著四下看。
  紅磚鋪的走道,院子裡並沒有雜草,種的一些花木,尚未全開放,如今又臨深秋,如果有東西可尋,自是非常容易。
  突然間,白方俠伸手在地上拾起兩顆牙齒,急忙呈向縣太爺道:“大人!這是兩顆人齒,大人請看!”
  “不錯!是兩顆下齶牙齒。”
  一面交給一旁的師爺,道:“這是最佳證物,好好收起來。”
  一旁的韓五爺一看,不由暗暗罵道:“老八真是該死,偏就被人踢落兩顆牙,這可是誰也無法狡賴的證物。”
  於是,縣太爺又折回前面大廳上,的確這座大廳夠氣派的,能在祖地上,蓋起這座大宅院,不正是榮光耀祖的明顯表示嗎?只可惜……
  縣太爺把這大廳也仔細的查驗一遍,卻是除了地氈上的已發烏黑的血跡外,其餘並未有特殊的地方。
  直到後廳,縣太爺發覺財務方面,並未有損失,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是仇殺?”
  韓五爺立即上前道:“回大人的話,我們大韓村全族的人,也都一致認為,本案一定是仇殺,想我堂叔韓侗,為官多年,身任知府,聽說他在任上還真殺了不少江洋大盜,武林豪強,說不定是哪個仇家,乘其辭官歸來,暗中謀殺的。”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謀財也好,仇殺也罷,全得要憑證,不能光憑猜測,本官自有定論。”
  “是!是!全憑大人明鑑!”韓五爺道。
  於是,一行人又來到後院那停屍的廂房中,而廂房裡的那口棺材,依然停在那裡。
  韓五爺快走兩步,對縣太爺道:“就是這口棺材中的屍體,不翼而飛,到如今也不知在什麼地方。”
  “你可知這屍體是何人?”
  “這個草民知道,他是我的堂弟韓玉棟,就在他們全家自咸陽回來的第二天,我還在前面的大廳上同他一桌喝酒吃飯呢!”
  縣太爺神秘的一聲冷笑,道:“既然你能說出屍體何人,本縣一定能把個韓玉棟,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
  韓五爺一聽,面色立變,但他卻藉故低頭看著棺材,而掩飾過去。
  於是,一群人等,又在這後院中祥細的看了一遍,連那口井也細細的看了一遍,尤其是李長虹,藉著正午的陽光,爬在井口上,向著似一片鏡子的水井,好一陣的探著,甚至還把石頭往那六十多丈深的井中投去。
  縣太爺問道:“李捕頭!可有什麼發現?”
  “回大人的話,井中聲音清脆,似是不會有屍體的樣子,而且水面平整,不像有東西漂在上面。”
  一扭頭,縣太爺問白方俠道:“白捕頭,你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看韓五爺,淡然的道:“回大人的話,咱們這趟來,似乎收穫不少,卑職以為伸手抓人的時就快到了。”
  縣太爺捋須一笑,道:“有一天案情急摶直下,本縣就要看看你這名震關洛,威揚西北的龍頭捕快的神技了!”
  韓五爺似是一顫,卻聽白方俠道:“大人謬獎,卑職只不過盡力施為而已!”
  韓五爺突然對白方俠道:“自從見過白爺之後,至今小民還耿耿於懷,指望著白爺能早日破案,也好為我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呢!”
  白方俠道:“這事你只管放心,案子只要是我白某人插手,還沒有捻著破不了的,這也只是早晚的事。”
  韓五爺當即施禮,道:“江湖上傳言,白爺有位武功了得的女兒,每每會幫著白爺破案,怎麼沒見她也來,好讓我們瞻仰瞻仰?”
  白方俠一怔,當即問道:“這事五爺怎麼會知道?”
  哈哈一笑,韓五爺胸有成竹的道:“過去我們全不知道,可是這兩天,全寶雞已經傳遍,白爺的女兒在縣衙前露的一手,可真給你白爺掙足了顏面了!”
  淡然一笑,白方俠道:“如今她正有些不舒服,在寶雞歇著呢!”
  韓五爺嘿嘿的笑著,肩頭還有些聳動。
  白方俠也在笑,只是他在心裡笑。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回衙,本縣馬上著人先把這宅子前後門封起來,就等本縣發落了。”
  韓五爺當即趨前,道:“大人蒞臨大韓村,這是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的榮寵,小人已在寒舍擺下酒飯,請大人賞光。”
  縣太爺一笑,道:“境內藏著巨盜,又發生這麼重大刑案,本縣如何還有心情擾民於此。”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大韓村不能沒有地保,此事暫由你韓大宏代理,有關本案,不論什麼發現,必需儘快報知縣衙,不可有誤。”
  韓五爺想不到自己竟弄了個地保一職,心裡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只是一臉的冷笑。
  他冷笑什麼?
  縣太爺率領著一群人等走了,就連遠從寶雞來看熱鬧的人,全都跟著離去。
  這時候有幾個韓侗的近族親人,卻圍著韓五爺問長問短,而韓五爺心中老大的不高興,但仍然耐心的笑道:“看樣子這位縣太爺似乎有破案的本事,咱們當初真的小看他了。”
  也就在縣太爺剛剛跨上馬背,走沒有多遠,迎面一匹快馬,直衝而來。
  看清楚是個新派的牢頭,捕頭李長虹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就見那牢頭翻身下馬,迎著縣太爺跪下去,道:“稟大人,就在大人離衙一個多時辰,突然有個偽裝成衙役的人,摸進大牢,想進去劫獄……”
  縣太爺用手一擋,道:“不用說了。”
  一面向一旁的龍頭捕快白方俠道:“不論什麼事,全得要等咱們回衙後才能辦,白捕頭就辛苦一趟。馬上騎來人的馬,趕回去先撐著,本縣這就馬上快趕。”
  白方俠心裡當然明白,自己女兒女婿全在縣衙裡,如今敵人乘虛而人的摸上縣衙,而自己的女兒尚不知怎麼樣,萬一被敵人摸進去,後果何堪?
  心念間,白方俠也不多說,雙腿一彈,人已落在馬背上,一拍馬背,就見那馬怒嘶一聲,疾馳而去。
  於是,縣太爺率領一行人等,急急的往寶雞縣衙趕去。
  飛馬馳回寶雞縣衙門,正碰上女兒白小宛披頭散髮,手握長劍,緩緩的由通往大散關的方向轉回來。
  白方俠先就放下了心,急忙翻身下馬,迎著女兒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方俠沒有等女兒白小宛回答,急忙用手去扶住,焦急的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爹!女兒這個樣子不太好看,咱們還是回衙去再說。”
  扶著女兒,正往衙內走呢,後面卻又來了卓重陽。
  只見他手中正提了兩包藥走過來。
  “賊人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乎我卓重陽意料之外,竟敢那麼明目張膽,大白天的衝進牢裡去,適巧我又不在,否則,那賊子休想走得脫。”卓重陽有些恨。
  白小宛與老父二人,急急的回到客廂,韓玉棟正在急得掉眼淚呢,一看白小宛與岳父一齊回來,這才破涕為笑的說:“可把我急壞了,怎麼去了一個多時辰?”
  卓重陽把藥往桌子上一放,道:“白姑娘快歇著,趕著儘快把藥吃下去,就這一陣子折騰,任誰全吃不消。”
  白小宛的面色是有些白,那是一種蒼白,大病初愈就是那個模樣,但她似乎並不在乎,只恨恨的道:“這一路追下去,女兒想他是跑不掉了,想不到那賊子打橫的竄入一個村莊,等我追進去,他卻突然飛馬馳向大散關而去,當時我也正想找匹馬追去,可惜附近找不到,我只好悻悻的折回來了。”
  “你是怎麼同賊人拼上的?”白方俠間。
  白小宛道:“當爹離開後不過兩個時辰,縣衙裡突然警鐘大鳴,就聽有人叫著有人劫獄,女兒剛覺著好一點,正要睡下呢,突然有人這麼一叫,直覺以為必是昨夜凶宅中的那三個,於是女兒就衝入大牢那面,卻不料迎面一個穿著衙役衣裳的人舉著蠍尾鋼刀,從大牢裡殺了出來,於是女兒揮劍迎了上去,卻不料這人身手的確比昨晚三人要高明些,在搏鬥中一連躲過梅花腿中的連環三踢,急切間,他大概是怕被眾多衙役圍上,或者是有其他的高手趕來,所以他並不戀戰,狠劈三刀,衝出重圍,朝大散關方向跑去,女兒這才一路追了下去。”
  卓重陽急問道:“白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長相沒有?”
  “圓圓的大臉,像個彌勒佛,身體微胖,五短身材,施一把蠍尾鋼刀,武功招數相當怪異。”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算一算八個魔頭,正好來了一半。”
  白方俠吃了一驚,道:“卓大人指的是誰?”
  卓重陽臉望門外,而門外面正好可以望向渭水河對面的高山峻嶺,就見他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件案子必然是秦嶺八大盜所為,如今算一算,他們八個卻出現了四個。”
  白方俠驚愣的道:“數年前聽說這秦嶺八大盜不是各奔西東,不再為害江湖了嗎?”
  卓重陽道:“幹上大盜的人,已經是手大口大,要他們改過遷善,豈是容易之事?這幾年八人做案,已轉入地下,暗中下手,比之明來,還要叫人難防,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得知禦案上有一座血玉鳳的,更不知是由何人所盜,如今總算有了眉目的。”
  幾個人正在議論著呢,突然間衙前有了鑼聲,看樣子縣太縣回衙了。
  過沒有多久,縣太爺來到這間客廂中。
  “卓大人也在,那太好了。”
  各人見過禮,紛紛坐了下來。
  先是白小宛詳細的把昨夜在凶宅中的一場搏鬥,說了一遍,然後又把個矮胖的劫獄大盜說了一遍。
  正好此時新派的牢頭也來報告,說明那矮胖的大盜,只在過了第一道鐵門的時候,就被人發現,當即他連傷牢房三名獄卒,但他卻無法衝進第二道鐵欄門,外面的警鐘己響,他才盡力往牢中看了又看,才衝出牢房。
  牢頭的臂上,似乎也有刀傷,因為他一直把個左臂緊緊的抓著。
  縣太爺擺擺手,叫他去歇著,這才問房中各人,道:“依照當前情形看來,歹徒似乎把目標集中到咱這寶雞縣衙來了,他們這行動,明顯的是在對本縣挑戰。”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本縣實力單薄,全憑各位施援了。”
  卓重陽當即問道:“韓五爺是個什麼長像?”
  白方俠道:“這人中等身材,一副紳士模樣,細細的兩條眉毛,眼鼻口全都大一號,開口說話,總先露出兩只虎牙,就算不說話,他的那兩只虎牙也還會不時的露出來。”
  卓重陽雙眉緊皺道:“這會是誰?秦嶺八大盜中,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白方俠道:“聽小女說,昨晚有一道人,武功不俗,會不會就是大韓村的呂祖道觀中的道士?”
  一頓之後,白方俠又道:“那個送面入大牢的女子,目前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道:“看情形那個女子必然是兇多吉少。”
  縣太爺一驚,道:“不久必然又是一條人命案了。”
  白方俠當即道:“目前這幾個歹徒,應該是呼之欲出才是,只不知應該如何的下手捕捉,趕明日一早,卑職單人獨騎再前往大韓村一探,我要直入呂祖道觀,看看那個道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有可疑,卑職當場先把他押回縣衙再說。”
  縣太爺道:“白捕頭一人前去可以嗎?”
  “幾個跳梁小醜,卑職尚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縣太爺一笑,回頭對卓重陽道:“本案卓大人是否覺著與京中的那件失寶案子有關連?”
  卓重陽頷首道:“從所失的寶物中,已知這血玉龍與血玉鳳,必是天下至寶,人間罕物,此人有雄心竊取二寶,必然名頭不小,而能一舉盜得此二寶之人,當今江湖上,也只有秦嶺八大盜有此能耐。”
  他微微一頓,又道:“既然他們已出現了四人,而重心又放在這縣衙中,我這掛名郎中也沒有再幹的必要,打從現在起,我也得暫棲大人這縣衙內,幫著捉強盜了。”
  縣太爺一聽,當然十分高興,立即叫人收拾一間客房,供卓重陽住。
  一旁的白方俠也甚為高興,當即又問道:“卓大人既然知道這秦嶺八大盜,想必也認識他們吧!”
  卓重陽道:“那是數年前的事了,在保定府的雙燕莊上,見過其中四個,當時客人眾多,隨便打過招呼,如今也只是模糊的一點印象而已。”
  白方俠道:“明日卑職前往大韓村,卓大人是否願意前往?”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捕頭是要我陪你一同去?”
  “能把他們指認出來,豈不更好?”
  卓重陽低頭一想,道:“白捕頭,這麼辦,你明日只管騎馬前去,我得另外打扮,要知這秦嶺八大盜,一個比一個奸詐,我目前還不能叫他們認出來,否則他們必然一哄而散,再要找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
  白方俠道:“好!就這麼辦,一切卑職全聽大人的就是了!”
  寶雞縣衙後堂的客廂中,就在這一陣商談中,遂決定了捕魚大計,就等動手撒網捕魚了。
  而靜坐一旁的白小宛,這時候也插嘴道:“如今我已完全復元,趕明兒陪爹一起前往大韓村去,也好幫著指認昨夜惡鬥的三個賊人。”
  白方俠道:“去大韓村,你最好現在還不要明敞著去,時機成熟時,出其不意的你再出來,叫了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咱們也好一舉而來個一網打盡。”
  於是,白小宛小嘴一翹,鼓著個俏麗的腮幫子,道:“昨晚真是個大好機會,如果爹在的話,那三個歹徒必然會被咱們拿住。”
  白方俠道:“這可說不定,咱們怎麼會知道賊人的毒粉厲害?說不定咱父女二人全栽在那賊毒粉中了。”
  白小宛狠聲道:“下回再叫我碰到他,看我不先廢了他那只左手才算怪事呢!”
  其實,白小宛的話才說沒有多久,就在扶風一個客店後院裡,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楊八爺,正在一間小客房中,左手摟著風擺柳,右手舉著酒杯,自己先喝半杯,然後另半杯倒進風擺柳的嘴巴裡。
  “爺!我不能再喝了,我替你拿杯子吧!”
  風擺柳的柔聲細語,聽得毒書生楊文光汗毛直豎,心癢癢的,而使得楊文光的左手五指,盡在風擺柳的腰眼上彈琵琶。
  風擺柳在陣陣癢酥酥中,細腰狂扭,連帶的把個肥大屁股,盡在毒書生楊文光的大腿上窮磨蹭。
  毒書生楊文光的左手摟得更緊,風擺柳的聲音越嗲。
  “爺!昨晚你說遇見什麼兒來著,那多嚇人呀!”
  毒書生楊文光用力放下酒杯,道:“我這是命大,只在肩頭受了點傷,嘴巴裡碰掉兩顆牙,這要是換了你,包準沒命。”
  風擺柳一笑,道:“爺的陽氣盛,鬼是不敢近身的。”
  毒書生卻怒形於色的道:“八爺所遇上的鬼,其實是人,不過她在八爺的心中,與鬼沒有分別!”
  風擺柳一驚,就著楊文光的耳根,細聲道:“這個人會是誰?誰敢同八爺你做對?”
  “還會是誰!秦嶺四煞如今死了三個,還留了一個活的在縣衙大牢裡,他們是怎麼進大牢的?”
  風擺柳一驚,驚叫一聲,道:“他們已經死了?石爺呢?他死了沒有?”
  毒書生又是用力一摟風擺柳的細腰,道:“姓石的死活,如今有什麼關係,如今你有了我楊八爺,往後你儘管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吧!”
  風擺柳有些急,問道:“告訴我石爺怎麼樣了?”
  毒書生楊文光一咬牙,道:“死了!”
  風擺柳一聽,還真的落了幾滴眼淚。
  突聽楊文光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到此地?”
  風擺柳一驚。
  就聽楊文光沉聲說道:“衙門傳出話來,說你與強盜有勾結,正要抓你去問罪呢!”
  風擺柳大叫道:“他們冤枉我!”
  “可是你與姓石的認識總是真的吧?”
  於是風擺柳沉默了。
  只聽楊文光又道:“我就是為了你,才在昨晚遇上那個姓白的女羅剎,你不知道那個女子有多厲害,他娘的,三寸金蓮能踢死人,你說玄不玄?”
  也真是夠巧的,就是最後這兩句話,被一個住店的聽了去。
  於是,這位無心人卻成了有心人了。
  當然,也該著毒書生楊文光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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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扶風鎮正就在咸陽與寶雞之間,靠近官道的鎮頭一家客店,門口掛了兩盞竹子編的西瓜大燈籠,朱紅漆寫著“平安”二字,大概就是平安客棧了吧!
  一輪紅日,像個滾燙的火球,這時候不論是從寶雞到長安,或者是由咸陽到寶雞,應該在這扶風鎮上住下了。
  有道是,雞鳴早看天,夜晚早住後,當然,這對從長安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來說,自也不例外。
  提起這塞北大俠馬雲龍,人不過四十出頭,頂門已 光發亮,禿了一大半,只是卻生了一腮幫的粗胡茬子,大鼻樑上的一對大眼睛,卻如擠壓在眼眶裡一般,看上去深陷在眼眶裡,雙眼皮,濃眉毛,一副標準的西北人長相。
  只見他龐大的身軀,穿了一件藍夾袍,前擺還掖在腰幫裡,背後卻插了一根兩尺半長的 光閃亮鐵棒,那是一根溜圓的鐵棒。卻被他的身體全遮擋在背後。
  他人也剛剛走入店裡,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入店後的客房,無意中,聽見一間房子裡傳出兩句叫他吃驚的話。
  就那麼兩句話,已把他的所有精神,全集中在這間屋子裡的人身上了。
  因為,屋子裡的人,提起了白氏父女,而白小宛是他心目中最疼愛的外甥女,如果說當今武林中,誰能把個三寸金蓮練成出腳踢死人的地步,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外甥女白小宛了。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一把拉住小二,指著楊文光緊鄰的一間房子,道:“我住這一間。”
  店小二一笑,說:“客官,那是個雙人房間,你只一個人!”
  毛森森的嘴巴一咧,馬雲龍道:“我後面還有個伴,不定什麼時候就趕來了!”
  店小二回頭咧嘴笑道:“客官只要樂意,反正小店是論房間算賬。”
  說著登上台階,推開房間的門,把個馬雲龍讓進了這個房間裡。
  好大的一張床,這是馬雲龍進門後的第一印象。
  小二把茶衝好開水,笑道:“客官,你是在房間吃飯,還是到前面大夥湊熱鬧?”
  馬雲龍一笑,隨手塞了一塊碎銀子,笑道:“兩斤醬牛肉,一斤燒酒,大餅二斤,送到房里來,我在房裡吃。”
  小二一笑,道:“客官,你點的菜可真實在,一頓吃了兩頓不餓,你請稍候,馬上送來。”
  望著小二走去,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窗戶細聽,不由奇怪起來,怎麼沒有聲音呢?
  人走了?
  不會吧!沒看見有人走出來嘛!
  於是他推開木窗,把個光腦袋伸出去一大半,耳朵豎得很直。
  這一回塞北大俠馬雲龍聽了個真切,因為隔壁房中發出了陣陣“哼咳”與“嗯啊”聲。
  “這他娘的是在幹啥事?”馬雲龍在嘀咕。
  人是最好奇的動物,馬雲龍自不例外。
  轉眼間,小二把一應吃喝,全送進房來,馬雲龍並未動筷子,他仍然把房門緊閉,窗戶半掩,光頂頭朝向快要天黑下來的院子。
  突然,他聽到了一聲,那是僅有的一句:“風擺柳!你這個肥屁股,扭起來像個大陀螺!”
  緊接著就聽一聲“呵!”
  狠狠的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他奶奶的,天還沒有黑就拚上了。”
  板凳搬到桌邊,馬雲龍先喝了一杯燒酒,就著醬牛肉,啃著半寸厚的芝麻大餅,心想,隔壁這一對,究竟是什麼來路?
  於是,馬雲龍決定先摸清對方是什麼個來路,必要的話,何妨出手把他二人留下!
  不久,小二送上了燈。馬雲龍一笑,隨口問小二道:“小二,隔壁住的是什麼樣人?”
  “好像是一對夫妻吧!那股子粘糊勁,可親熱呢,一進到店里來,就關上了房門,快兩三個時辰了。”
  “他們是由哪道而來?”
  “寶雞吧!”
  “做什麼買賣?”
  小二搖著頭,道:“看不出來,女的提個小包袱,男的穿一件天藍絲袍,看樣子十分闊氣。”
  馬雲龍擺擺手,小二走了,留下的卻是馬雲龍一頭霧水。
  夜裡,一切全靜了下來,馬雲龍也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才能同隔壁這一對搭上腔。
  正在他思前想後,無所適從的時候,突聽隔壁的聲浪,又傳過來,這家客店的房間,房矮屋小,一有聲音,隔壁聽的最為清楚,就連人在床上翻身的滾動聲,半夜裡也會傳入隔壁,何況又是“哼叫”聲。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笑了,只見他稍加收拾,輕啟房門,就著地上,拾起一塊石頭,狠狠的砸入隔壁房間,人也疾快的又縮回房間。
  “砰”的一聲,驚散了隔壁的交戰雙方,就聽楊文光喝罵道:“是哪個王八蛋!”
  就聽風擺柳也低叫道:“八爺!我好怕。”
  突然,隔壁的房門啟開了,一條碩大人影,一閃而落在院子中央。
  楊文光的一對鷹眼,環視著客店的四周,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現,不由“噫”了一聲,隨口罵道:“王八蛋別叫八爺碰上,看我不剝下你的人皮當狗皮才怪呢!”
  邁著四方步,緩緩的又進入房裡。
  約莫著又過了半個時辰,楊文光也才剛剛發出鼾聲,隔壁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嘻嘻一笑,輕啟房門,把半個身子探出去,抖手又是一塊石頭,砸入楊文光的房間。
  無巧不巧的那塊石頭正砸到風擺柳的大腿上。
  “哎喲!”風擺柳大叫一聲。
  緊跟著房門開處,楊文光手持鋼刀竄了出來,就見他擰腰彈身,縱上了矮房,一陣尋覓,依然無所發現,就在他落到院中的時候,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拔毛拔到老虎嘴上來了,瞎了眼的狗兒。”
  房間裡,風擺柳叫道:“八爺,算了!回來歇著吧,趕天一亮咱們早點上路就是了。”
  楊文光狠狠的又走回房間。
  另一面,塞北大俠卻摀著肚皮笑。
  如今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仍帶著玩世不恭的態度,行俠在這關洛與西北道上,四十多歲仍是光棍一條,也因此他對於老姐姐留在世上的獨生女白小宛,那可是疼愛有加,他的一身功夫,也就毫無保留的傳給了白小宛,只因西北這地方上,尤其高原上的婦女,自小就開始纏足,為的是將來有個好婆家。有句話是說,俏臉不如俏足,可知纏足的重要。
  白小宛自小纏足,等到她四舅馬雲龍教她功夫的時候起初一年,可真的苦了白小宛,咬牙流淚不知凡幾,要不是她四舅熱心指教,以及白小宛的好強心,白小宛絕難有今日的成就。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塞北大俠馬雲龍在一陣開門的響聲中醒過來。
  隔著窗戶向外望,他發現隔壁的一對男女,正要走出房門來,不由一笑,急忙一整衣服,伸著懶腰走出房門。
  兩個房門,彼此相距不過兩丈,人自然看的夠真切。
  然而馬雲龍並不看向楊文光,卻隨口道:“不知是哪個驢操的東西,放著個棉花似的娘們不抱,卻偏偏一而再的在院子里大吼小叫裝鬼叫,吵得馬四爺一夜沒好睡。”
  楊文光一聽,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姓馬吧?”
  馬雲龍心中想笑,心想,你小子總算上鉤了。
  當即故作糊塗的道:“朋友,你認識我?”
  搖搖頭,楊文光道:“我不認識你,如果我要是認識你,你豈會不認識我?”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對!說的有理。”
  馬雲龍正自故作不解的時候,突然楊文光一指遠處河岸邊道:“是那條河邊附近,有個人在等你,他同我說,這家平安客店裡,住了一位光頂大鬍子的人,看到你要我帶聲話給你,看樣子他還在等你去呢!”
  馬雲龍心想:“王八蛋在同我打哈哈,你以為馬四爺不知道你心裡的詭計?”
  但馬雲龍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道:“真有這回事?”
  “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好!我這就趕著去看看!”
  一面往店外走,邊對小二道:“銀子你收著,不定我還得趕回來吃早飯呢!”
  望著馬雲龍走去的背影,楊文光冷然笑道:“原來是個半調子,還指望著回來吃早飯呢。”
  於是,楊文光要了三斤醬牛肉,芝麻大餅五斤,外帶一袋西風酒,風擺柳又要了五六個大白糢,這才跟著馬雲龍的後面,走向河岸邊。
  楊文光前面拉著馬韁,風擺柳騎在馬背上,看樣子他們是要趕著過河而直上斜峪關了。
  前面走的是塞北大俠馬雲龍。
  後面緊跟毒書生楊文光與風擺柳。
  三人還真的同船擺渡,過了河。
  三人一上了岸,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人呢?”
  毒書生楊文光一笑,答非所問的道:“咱們這是五百年前有緣份,修得今世同船過渡。”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說的也是。”一面仰頭四下看。
  毒書生楊文光道:“馬兄,我看找你的那人一準上了斜峪關去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他原是走的那個方向呀!”
  一面對故作迷惘的馬雲龍又道:“我看這麼辦,我先走一步,設法追上面去攔住他,你慢慢的趕,咱們斜峪關口碰面,不見不散。”
  呵呵一笑,馬雲龍道:“這麼辦,我回扶風吃早飯,你去幫我攔住他,叫他個王八腳歇著,別再往前移,吃過早飯我就追去。”
  隨手在馬鞍袋中抓出一塊醬牛肉,更拿出一個大白糢,楊文光道:“你湊合著填填肚皮,還是趕路要緊。”
  “這怎麼可以!咱們這才初次見面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拍肩就蓋頭,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吃這麼一點東西,算不了什麼。”
  哈哈一笑,馬雲龍也不再客氣,因為這時候客氣那才真的成了二百五他爹,老二百五了。
  於是,楊文光,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么,揮揮手跨上了馬背,在他的懷裡,正坐著風擺柳,纖細的兩手,緊緊的抓著馬鞍帶,楊文光一抖絲韁,口中撂下一句話,道:“馬兄!我在前面等你了!”
  半個糢還沒有嚥下去,馬雲龍只能“唔唔”的答應著。
  望著漸漸遠雲的一馬雙跨二人,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笑著,緩步追了上去,這時候在他想來,這世上究竟是什麼人是智者,誰又是愚者?只有自以為聰明的人,他方把自己當成智慧高人一等的智者,然而,大智若愚又做何解釋?
  如今的毒書生楊文光與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全都在故做糊塗,心如明燈,只是毒書生楊文光的心中,正有著一聲忿怒的烈火,熊熊的燃燒著,不過他掩飾得法,連個火苗也沒有露出來。
  然而,忿怒的念頭一起,上天就會起了反應。因為迎面那插入雲霄的絕峰上,才只那麼一點點烏雲,竟然也爆發出一股悶雷,這能說是巧合嗎?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腳程也夠快的,只見他一路疾趕,不多久已過不斜峪關,立刻間,人就如同到了地心一般,四面全是絕嶺,再抬頭看,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山路卻慢慢的由一條丈寬漸漸成了三尺小徑。
  一連翻過兩三個峰腰,又走過四五個懸崖下面的半山洞,山崖上有水滴正滴在山道上。
  塞北大俠馬雲龍找了一處山泉,一連喝了幾口泉水,拍拍肚皮,雙肩一陣鬆動,面露微笑,抬頭往前面看去,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對面的絕崖處,有一個突出的懸崖,崖子上正有一個人站在那兒,朝著他直擺手,那樣子就如同深山中遇上了老朋友一般,在打招呼。
  而那人站的那個崖子上的大岩石,禿禿的連個草也沒有長,真成了“獨眼龍看戲,一目了然”。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好小子,你總算露出原形了。”
  心念間,不由頂著尚未被峰邊烏雲遮住的陽光,伸手就在頂門上一陣搔,痒痒的,而且還有些熱不拉嘰的,這也許因為雲邊的日光,特別熱的關係吧!
  於是,他一長身疾快的撲向了那塊大岩石。
  那是一塊突出在崖外的大石頭,要攀上那個大石頭,還真的不容易,因為不但是沒有路,而且還有許多酸棗枝,就長在小山道與大石頭之間,所以馬雲龍還真是每走一步,就得先挑挑撿撿的才能下第二腳。
  不過,正要由山道折向大岩石的時候,馬雲龍可看的真切,因為攀向高山而去的那匹馬上,只坐了一個人。
  不錯,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而且那馬每踏一步,那女人的柳腰就像斷了一般扭了個好大的弧度,馬雲龍還真的替那個女人擔心,這要是扭個一天下來,就算不把腰扭斷,也會把腰扭傷。
  終於馬雲龍登上了那個遠看是個大石頭,近看卻像個石台的岩頂上,還真夠平整的,也夠大的,如果有那麼一個知己的好友,弄上一壺好酒,一面對弈,邊喝著酒,這情景與畫中的李白又有何分別?
  塞北大俠馬雲龍不由有些苦笑,而他的人,卻正好也落在大石面上。
  迎面的兩個尖峰,相距得那麼近,而兩峰之間的深谷中,正有著一股銳勁十足的風,吹在這大石頭上,而成了這塊大石的頂頭風,也因此,石上站的人衣袂飄飄的帶著響聲。
  毒書生楊文光咧嘴笑。
  塞北大俠馬雲龍也笑。
  漸漸的,楊文光由笑而轉變成冷笑。
  相反的,馬雲龍卻由淡笑,一變而成了哈哈大笑。
  於是,楊文光戟指馬雲龍道:“大鬍子!你不覺著奇怪?”
  “有什麼好奇的?又有什麼可怪的?”馬雲龍笑臉依舊。
  “你不問我找你的人在哪兒?”
  “不就是你嗎?”
  楊文光鷹眼一厲,沉聲道:“這麼說來,壓根你就知道是我在拉把你到這兒來了?”
  馬雲龍又是一聲沉笑,道:“只有驢蛋才會糊塗得不知東南西北屎香屁臭。”
  “這麼說來昨夜客店中攪和大爺好事的,必然也是你這童山濯濯的大鬍子了?”
  “馬四爺哪會有閒情逸致去打散一對野鴛鴦,只不過在打走一對擾人清夢的‘貓叫春’罷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毒書生楊文光不由大怒,戟指馬雲龍道:“這麼說來,你還不如一頭驢,你簡直蠢得如同一頭快要被宰割的豬。”
  徒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緊緊的隨著迎面峽谷中吹出來的陣風,吹向極為遙望的方向而去。
  緩緩的踏前一步,塞北大俠馬雲龍沉聲喝道:“小子!你別再裝糊塗,馬四爺也不用再唱戲,咱們就在這荒涼的絕嶺上,拋心置腹的說個明白,對了頭就揚揚手,抽屁股蹬一腳,你東我西,各走各的……”
  “要是不對頭呢?”楊文光接了一句。
  嘿嘿一聲冷笑,馬雲龍道:“流點血,掉塊肉,祭一祭這兒的山神老爺。”
  “好!那就把你的名號唱出來吧!”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名號唬不了人,倒是事情我想知道一點。”
  毒書生楊文光心中暗暗在想,原來是有為而來。
  心念間,不由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事情,也該看準了人再打聽,八爺有哪一點要你看上了,卻偏偏找上八爺?”
  “聽說你認識個姓白的女子,而且她手底下還真有那麼兩下子,是吧?”
  “你聽誰說的?”
  “聽你呀!”
  楊文光一愣,旋即道:“原來你是個色狼,專門喜歡聽人家辦事呀!”
  一頓之後,又道:“你是姓白的女子什麼人?”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面前這傢伙可是個鬼,見鬼可得說鬼話呀!
  於是,一咬牙,狠聲道:“我與姓白的女子沒干係,找她只是要替我的朋友出口鳥氣。”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仰天哈哈大笑,道:“同路人!同路人!”
  只見他緩緩的收起他那把鋼刀,迎著馬雲龍一抱拳,道:“在下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閣下是……”
  馬雲龍答非所問的道:“既是長安督府的人,怎麼往這深山中走去?”
  “實不瞞老兄說,我這是趕著到踩雲嶺,去辦件事。”
  “踩雲嶺?踩雲嶺?”馬雲龍自言自語的說。
  “怎麼樣!你知道踩雲嶺?”楊文光問。
  “我想起來了,前幾年那兒住了一幫人,以後聽說是拆夥了,怎麼他們又聚在一起了?”
  楊文光只是皮笑肉不笑。
  馬雲龍當即道:“如果我馬雲龍猜的不錯,閣下必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了吧?”
  “有些事情擺在心裡比說出來要好得多。”
  哈哈一笑,馬雲龍又道:“我這個人,是個直腸子,嘮叨了半天,我只有一個要求,還望你能答應。”
  楊文光不悅的道:“說吧!”
  嘻嘻一笑,馬雲龍道:“勞動閣下,陪我去找那你心中可恨的女子。”
  “你是說叫我領你去找姓白的女子?”
  “是啊!”
  一聲苦笑,楊文光道:“你別拿我尋開心了,那女子如今就在寶雞縣衙門,要找你不會自己去找?”
  “咱們這可是同路人,你不去怎麼成?”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覺著不是滋味,有些被面前這個大鬍子愚弄的味道,不由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你放了半天屁,卻原來沒有一個是臭的。”
  徒然間,鋼刀又拔在手申,口中罵道:“他娘的,咱們還是在手上見真章吧!”
  也不等馬雲龍有何動作,兜頭就是一刀。
  看著一股冷芒迎面劈來,馬雲龍哈哈笑道:“自己人怎麼說打就打?”人卻一閃而躲向一邊。
  “別他娘的裝瘋賣傻了,你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等你快閉眼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心裡想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你小子能在我那外甥女手中走掉,可能有那麼兩把刷子,不過你今天遇上我馬雲龍,就別想再走了。”
  “他娘的,原來你與那個鐵腳小女人是一夥的。”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你總算弄明白了。”
  於是,馬雲龍的二尺半鐵棒子,一閃而抓在手中,迎著欲撲來的楊文光打了一陣旋轉, 亮的大光頭一擺,極其瀟灑的拿了個馬樁。
  楊文光不聽唬,也不聽嚷嚷,二次揮刀撲上,一束刃芒快逾奔閃光虹,一閃而擊向馬雲龍的大光頭。
  就聽“當”的一聲,好清脆的響聲中,一溜散碎的火花,就在二人之間爆裂開來。
  挺胸哈哈一笑,馬雲龍道:“碰上我馬雲龍,你小子不掏出你那壓箱底的玩藝兒,可就難在馬四爺的手下溜走。”
  馬雲龍的這句話,還真的提醒了楊文光,就在他一旋身的時候,左手疾快的在懷裡摸了一把。
  楊文光的這個動作,馬雲龍似是並未察覺一般。
  驀地裡,楊文光的鋼刀斜劈而下。身子轉成了側面,卻把只左手,掩藏在另一個方向,在他那長袍後擺的一撩之間,身子暴旋斜進,左手徒然間,一把灰不灰白不白的粉狀物,快不可言的疾罩向馬雲龍的面門,出手之疾,下手之狠,純然是要把馬雲龍臉上抹粉的樣子。
  就在這勝負即將立判,生死已是頃刻的關頭,突見馬雲龍一錯而站到上風頭,同時間張口“呼”的一聲,一股比他背後吹來的山風還強幾倍的勁風,自他的口中吹了出來,立刻間,那股快要撲上他臉的白粉,席捲而折向楊文光的身上。
  楊文光大吃一驚,急急一縱身,人往斜處躲去,卻不料馬雲龍身形奇快,腳尖一鉤,把個楊文光的後腳挑起三尺多高。
  楊文光失去重心,身子用力側歪,卻沒法子拿樁站穩,同時間,鼻孔裡感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心中大感不妙,就聽“沙”的一聲,楊文光的整個身子,除了一只腳尖施力的鉤住大岩石的一處凹地之外,全都滑在巨岩的下面,他的那把鋼刀,更極力的頂住下面的石上,看樣子只要他一動,人就會跌入那雲深不知處的萬丈深壑中。
  看了楊文光的這種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我的小乖乖,這要是掉下去,不成了肉醬了!”
  毒書生楊文光連大氣都不敢冒,只是小聲的道:“姓馬的,你要怎麼樣?”
  “我說過,趕來聽聽你說大實話!”
  “快問吧!”
  “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有一句叫你馬四爺不入耳的話,馬四爺只要腳尖一挑,你就算同這個花花世界永別了,你可得好生琢磨著。”
  “快問吧!你還囉嗦個鳥?”楊文光開始在冒冷汗。
  “好!我問你,什麼時候你們秦嶺八大盜又粘糊在一起了?”
  “壓根我們就沒有拆夥。”
  “你閣下剛才露的一手,馬四爺猜,你準就是那個毒書生楊老八吧?”
  “不錯!”
  “好!現在咱們來證實一件你說的事!”
  “快問吧!我不能再撐下去了。”
  仰天打個哈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看樣子你這位毒書生很怕死嘛!”
  一面伸手入懷,掏出一根天蠶絲繩,極快的把楊文光的一只腳拴上,另一端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間,馬雲龍手一抖,只聽一聲“哎呀”,就見匐在崖邊的楊文光猛然間,又滑下二尺。
  雖說腳上拴著天蠶絲繩,楊文光還是嚇了一大跳,就聽他幾乎是哭出來的聲音道:“姓馬的,你究竟想幹什麼?”
  哈哈一笑,看著只有兩只腳露在崖上面的楊文光,馬雲龍沉聲說:“姓楊的,你可要打定主意了,馬四爺問話,你可得立即回答,如有一句吞吞吐吐,四爺我只要手一松,看到沒有,谷底下的那些厲鬼在向你招手呢!”
  “姓馬的,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我現在已經是頭痛欲裂,噁心要吐,你讓我上去,我吃了解藥,你問什麼,我就答你什麼,而且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包你滿意。”
  “這麼說來,你還真的中了你那獨門的毒粉了!”
  “是呀!”
  “哈哈,這可真是報應,自己總算嘗到惡果了。”
  楊文光一顫抖,道:“拉我上去!”
  馬雲龍道:“既然你這麼急,我這就快些問。”
  只見他雙手緊緊那根天蠶絲繩,道:“你們在寶雞為啥子事去的?”
  “找那秦嶺四煞去的。”
  “為什麼同我外甥女白小宛交上手?”
  “姓馬的,我是奉命行事呀!”
  “奉誰的命?”
  “我們老大袖裡乾坤伍億。”
  “你同我那外甥女交手,她是否也上了你小子的毒當?”
  “我不知道,不過她那夜並未當場躺下,諒來無恙。”
  “伍億那個老東西教你去寶雞幹什麼?”
  “這……這……”
  馬雲龍的天蠶絲繩一松,楊文光連兩只腳底板也到了岩石下面,不由大驚。
  卻聽馬雲龍道:“我這繩子已所剩不多,如果再松那麼一尺,包不准沒法把你拉上來,要命不要命,那可是你楊八的事了。”
  楊文光一想:“到了這個時候,不如先說吧!反正這兒又沒人看到,更沒有人聽見,就算是有朝一日這姓馬的傳揚出去,自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他能把我這督府的副將怎麼樣?”
  一念及此,楊文光一聲嘆,道:“姓馬的,算你狠,好,我說。”
  只聽他咳了一聲,道:“我找秦嶺四煞為的是要奪取一件寶物才去到寶雞的。”
  “什麼寶物?”
  “血玉龍!”
  “沒聽說過,是誰家的?”
  “退職還鄉的韓知府韓侗。”
  嘿嘿一陣冷笑,馬雲龍沉聲說:“好嘛!我怎麼說你們會同我那外甥女交上手,原來是去偷她婆家的寶物啊!”
  手中繩子一抖,馬雲龍又問:“血玉龍呢?”
  “不知道!”
  冷然一笑,馬雲龍道:“你這是想死!”
  楊文光急道:“姓馬的,你就是把我丟下這深谷,我還是不知道,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哇!”
  聽楊文光這位毒書生的話,好像是要哭出來的一般,每個字也似不是由嘴巴裡說出來,而是由眼睛裡帶著淚水擠出來一般。
  塞北大俠馬雲龍,這位生在塞北,而混在關洛與西北道上的好漢,冷冷一笑,雙臂使力,緩緩把個倒掉在懸崖上的毒書生楊文光,提拉上來。
  就是這麼一陣子折騰,毒書生己變成了病書生。
  只見他連翻身爬起來的力氣全沒有,活像個泥巴人,只是爬在崖邊直喘大氣,一面緩緩伸手入懷,抓出一個白玉瓶,顫抖著兩手,把瓶中的藥丸,倒了數粒,急不可待的放入口中。
  看樣子毒書生有十分之九說的是大實話。
  塞北大俠馬雲龍單腳一撩,楊文光一個大轉身,成了臉朝上,馬雲龍還真的替楊文光捏一把冷汗。
  天上的陽光,已為烏雲所掩,但楊文光的臉上仍然看的十分清晰,那是一種夜路走多了,突然碰到鬼的時候嚇的,更像是從墳裡拖出來的殭屍。
  塞北大俠馬雲龍自語的道:“原來惡人也會露出一副可憐相。”
  其實芸芸眾生中,惡人與常人何異?所謂惡者,起於惡念之突臨,事後必然有著坐立不安之感,只是凡夫俗子眼裡,不易分辨而已,也只有大惡之人,才會視掠奪為快事,幹殺人勾當為滿足,但即使如此,惡人在任何危及生命的時候,也會免不了懼怕,因為準都知道,走一趟人世,是多麼的不易啊!
  楊文光似乎是喘過了一口氣,他試著以手撐地,把個身子側支起來,滿以為解藥該發生作用了,但他才只把頭輕輕一搖,立即雙眉緊皺,另一手急忙去揉額頭。
  於是,他把一對鷹眼,惡狠狠的瞪向一旁狀極輕鬆的馬雲龍。
  “你小子別拿衛生眼珠子瞪著我,像你們秦嶺八大盜的平日作為,任何一個都該被亂刀劈死,不過眼前我不殺你,但是我也不會放你走,只等你回過勁來,咱二人敞步走,折回寶雞去。”
  “回寶雞幹啥?”
  馬雲龍道:“我不放心我那外甥女白小宛。所以你得隨我迴轉寶雞,如果她沒事,我自會放你走路。”
  “姓馬的,你別拿我當二百五了,我都全盤告訴你了,我人一到寶雞,就算你放我,他們也饒不了我的。”
  馬雲龍冷笑道:“他娘的,到時候你把這總督衙門副將身份擺出來,誰又敢動你身上一根汗毛!”
  喘著大氣,楊文光道:“不管怎麼說,寶雞我是不能去了。”
  馬雲龍鐵棒一指楊文光的大鼻頭,道:“眼下這種場面,是你說了算,還是四爺我說了算數?”
  一看這情形,楊文光直覺的看了一眼被他丟在大石上的鋼刀。
  冷哼一聲,馬雲龍手中鐵棒徒然一閃,就聽“當”的一聲,楊文光的那把鋼刀已被挑落到深澗中去了,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就好像那把鋼刀被溶化在溶爐裡一般。
  而楊文光成了個洩氣的皮球,只是他並不死心,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動。
  就聽他狀似哀求的道:“姓馬的,我承認楊八今天栽在你手裡,不過隨同我來的那個女子,她可是個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弱女子,如今她正騎著馬往大山裡面走去,萬一遇上什麼虎狼,豈不是白白死在你的手中?”
  馬雲龍道:“你這是要我去把她找回來?”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這個世界上應救的人太多了,跟你楊八混在一起的女人,我看不救也罷!”
  說著又是一腳,把個斜著身子的楊文光踹倒下去,急快的把這位毒書生反手捆了個結實。
  實在說來,塞北大俠馬雲龍的這個想法,自有其道理的,因為昨晚上風擺柳與楊八的那種熱呼勁,好人家的女子,絕不會天還沒黑就開始折騰的。
  所以楊文光這時候扯風擺柳,馬雲龍只覺得有些噁心感,怎麼還會把個馬上的風擺柳找回頭?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伸手,就在楊文光懷裡摸出一包毒粉,另外又把那瓶解藥全照單收下,這才一抖繩子,把一臉沮喪的毒書生楊八提起來,道:“走吧,楊八!趕著過了河,說不准我會給你弄匹牲口騎上,不過這可要看你的表現了。”
  到了這個時候,毒書生楊文光真的是山窮水盡了,不由得一聲苦笑,道:“姓馬的,我這就跟你到寶雞,不過你得想清楚,如今我楊文光也算是朝廷的一員副將,被你一個江湖混混捆著走,這成何體統?”
  馬雲龍一笑,問道:“依你楊副將的意思呢?”
  楊文光扭身對身後的馬雲龍道:“鬆開繩子,我在前面走,咱們保持距離,我絕不會心生邪念,撒腿走人,怎麼樣?”
  馬雲龍一笑,道:“本來是可以的,只是你小子是秦嶺八大盜之一,就如同隔著木門吹喇叭,名聲太大了,所以我還是把你拴著,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咱們這是連夜走,一口氣就得趕到寶雞,所以說,你小子只好定下心來吧!”
  到了這個時候,不要說是楊文光楊八爺了,就算是秦嶺八大盜之首,那個老姦巨滑的伍億,恐怕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這當前之危了。
  楊文光緩緩的從斜峪關方向走,不時的還回頭去看看高山上,只是每次一回頭,他所看到的只是身後的馬老四那副光頂門大鬍子,而使得楊文光有著無比的厭惡感。
  也許這時候解藥發生作用,楊文光的氣色,看上去也好多了,他那雙鷹眼下面的大鼻尖上,也有了汗水,窄窄的臉龐下面,那個尖而光的下巴,也有了泛濕的光亮,大概解藥把衝向腦門的毒物,硬生生的逼出體外了吧!
  就在太陽偏西的時候,二人到了河岸,擺渡的船家,還真的吃了一驚,這是不是官兵抓強盜,二人一早才過了河,大半天的功夫,怎麼全變了樣?
  楊文光咬著牙,嘴巴閉得緊緊的。
  一邊的馬雲龍,卻對船家擠擠眼,面露微笑。
  過了河,馬雲龍這才說,
  “楊八,我這個人,一向是慈悲為懷,所以從來也不虐待俘虜,但是我馬老四要相對的,也就是說彼此都要夠意思。”
  一頓之後,又道:“身邊拴了個大盜,實在說我馬老四連合眼都會心裡發毛,所以我寧願花銀子弄兩匹馬,可是我得把狠話說在前面,你要是動歪腦筋,我就會叫你小子地上跑,就算拖死狗,馬四爺也會把你拖到寶雞。”
  楊文光只拿一對鷹眼死盯著馬雲龍,他算是把馬雲龍恨之入骨,如果這時候局面顛倒一下,他一定會叫馬雲龍先缺個肐臂少條腿的,慢慢折騰這個傢伙,只可惜老天不幫忙,局勢難扭轉,甚至在上天的這種巧妙安排下,還真的從天外又把他弄回寶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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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塞北大俠。馬雲龍還真的自掏腰包,就在扶風鎮上買了兩匹馬,不過他的這兩匹馬卻是大不相同,一匹馬雄壯高大,一看就知是一匹上等良駒,另一匹卻是垮兮兮的皮包骨,鼻孔中還在淌鼻涕,顯然是一匹老掉牙的老馬,連那背上的馬毛都脫落了一大片,馬販子說,這匹馬等於是奉送,真正賺銀子的,卻是那頭雄壯的大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騎上瞭高頭大馬,楊文光則苦哈哈的登上那匹瘦成皮包骨的老馬。
  不過只要能有馬騎上代步,總比走路要舒坦得多。
  楊文光騎在馬上,心思卻想到了翻山越嶺走向踩雲嶺的風擺柳,天都快黑了,看來風擺柳可能真的兇多吉少了,只可惜她這種真正的女人一旦死了,對男人來說,誰都會叫一聲“可惜”!
  塞北大俠馬雲龍在楊文光跨上坐騎之後。極快的把這個毒書生的雙腿足踝,用繩子由馬肚子下面,互相連結起來,他結的那個結,卻又打在馬腹中間,楊文光就算想彎腰解,也伸不了那麼長的手。
  於是,他這才解開毒書生楊文光的背後雙手。
  “小子!你可以鬆散一下兩臂,我說過,對付你們秦嶺八大盜,我馬老四不得不慎重。”
  一面又自馬鞍帶中摸出一塊醬牛肉,另又取出一個大白饅頭,遞給正在活動雙臂的楊文光,邊又道:“拿著,咱們邊走邊吃,記得嗎?上午時候你曾給我吃了一塊醬牛肉外帶一個糢,我這是有藉有還,外帶利息,吃不夠儘管開口,肚皮可是自己的。”
  楊文光的確有些餓,聞言也不多說,接過醬牛肉與糢,自顧的在那匹瘦兮兮的馬背上啃起來。
  於是,二人邊吃進行,甚至馬雲龍還透著關心的問道:“小子!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塊牛肉?”
  楊文光兇巴巴的鷹眼,直瞪著馬雲龍,一邊又接過一塊醬牛肉,邊沉聲道:“如果我是你馬老四,我是不會這麼大方的,因為即使我吃飽,甚至吃舒坦,楊八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感激,相反的,只要機會臨到我楊八的頭上,我就一準叫你離開這個世界。”
  就著一嘴巴的肉渣子,塞北大俠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道:“要不要聽聽我為什麼拿你像個朋友?”
  馬雲龍低沉著聲音,邊又搔了一下鬍子,道:“那是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你小子的表現尚佳,沒有造我馬老四的反,給你些吃的,只是一種鼓勵。”
  冷冷一笑,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的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逮到機會,老實說,從一開始到現在,楊八盡在打主意,大鬍子你可要加倍小心了。”
  “呶!再來幾口酒。”
  楊文光也不客氣,接過馬雲龍的酒葫蘆,一連喝了好幾口。
  卻又聽馬雲龍道:“我最喜歡聽大實話了,小子!只要你誠實,馬老四吃什麼,你也會有份,至於你在心裡想幹什麼,那是你的事。”
  一頓之後,馬雲龍又道:“如今咱們算是吃飽喝足,該趕路了。”
  就見他說完後,一鞭子揮在楊文光的那匹馬後屁股上,無奈那匹瘦馬只往前衝了七八步,又恢復它那老態龍鍾的步調。
  正就是老掉牙的一匹老馬,馬眼角上還塞著眼屎,也怪可憐的,馬雲龍一嘆,只好緩緩的跟在那匹老馬的後面,迸三步退兩步的“移”向寶雞。
  摸著大黑天,直到五更天,馬雲龍終於把楊文光押到了寶雞,也來到了寶雞的縣衙前。
  由於最近怪事連連,即算是縣衙的大牢裡,也發生了命案,所以把個寶雞縣衙的衙役們,摘得是焦頭爛額,風聲鶴唳,看樣子全縣衙役們全都卯上了,黑夜白天,全都加強了戒備。
  天就要快亮了,這時候的衙前廠場上,“的喲!的喲!”的來了兩騎馬,剎時間,縣衙前又是一陣騷動。
  “什麼人?不要命了!”
  馬雲龍尚未及開口呢,突聽楊文光高聲叫道:“你們快抓這叛逆!”
  有個衙役一愣,問道:“你是……”
  “你們怎麼連我全不認識了?前不久我還見過你們大人的,怎麼不記得了?”
  “那你是……”
  “我是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楊副將。”
  “那他是……”
  楊文光--瞪眼,道:“我說過。這個人是叛逆,快把他抓起來,這可是大功一件!”
  就這麼一陣叫嚷,立刻又跑過來五六個衙役。
  大家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馬雲龍的身上。
  穩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馬雲龍,嘿嘿笑道:“你們這群傻蛋,如果要是聽他的,那才準上當的。”
  一個手握鋼刀,看來像個衙役班頭的人。用手一指馬雲龍,道:“你是什麼人?”
  “我叫馬雲龍。”
  “沒聽說過!”
  突然其中有人叫道:“這個人說的不錯,我想起來了,前幾天他還同咱們大人在客廂說話,如今他換了這件藍長夾袍,所以好半天我才認出來。”
  楊文光有了幫腔的,心中自然一喜,當即臉色一沉,高聲喝道:“還不快把這叛逆抓起來!真要被他逃了,你們哪個擔待得起?”
  楊文光這麼一吆喝,七八個衙役立即揮動手中鋼刀,把個一愣一愣的馬雲龍圍了起來。
  就聽那個班頭衙役喝道:“真他娘的怪,這陣子盡上些‘歪嘴屁股’ 邪門,這小子一準是個瘋子,竟然敢往衙門闖。”
  手中刀一揮,高聲道:“大鬍子,你還不下馬,真想挨刀啊?”
  楊文光一聲冷笑,道:“你們好生把他看牢,我這就去縣衙見你們大人。”
  邊說著,一帶馬僵,真的朝著縣衙大門騎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氣得有些顫抖,暴喝一聲,道:“楊八!你在找死!”
  他“死”字出口,徒然間就在那匹高大的馬背上一個金鯉躍龍門,一彈一閃之間,眾衙役只覺頭頂如巨鷹撲擊一般,就在衣袂飄動聲中,黑影打閃之下,馬雲龍已雙手如鉤,斜著他那碩大的身形,頭下腳上的,抓向正要離去的楊文光。
  楊文光苦在雙腳被縛在馬腹下面,無法自由活動,衣袂聲聽得真切,也僅能側身,回手反擊。
  然而,馬雲龍卻是含恨出手,因為面對這個姦詭小人。他決定要給他製造點苦頭,讓他及時的得到應得的懲罰,也算是一項現世報。
  於是,在一陣劈啪連響之後,夾雜著一聲脆響,黑夜裡聽得十分清楚。
  於是,楊文光“哎呀”一聲嚎叫,人也跟著伏在馬背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的從他的臉上往外冒。
  就在馬雲龍剛落下地來的時候,一群衙役又圍了上來,其中還有人大叫:“捉住他!”
  一把拉住那匹瘦不拉嘰的馬,馬雲龍戟指圍上來的衙役,喝道:“你們這群吃冤枉糧的飯桶,也不想想,我馬老四要是叛逆,還會把自己送上衙門來?”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馬上的這個人,可不能叫他跑了。”
  一面回頭望著馬背上痛得齜牙咧嘴的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笑道:“我馬老四不是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不造我馬老四的反,馬老四就把你當朋友看待,想不到言猶在耳,你就造起反來,如今你該相信馬老四的話了吧?”
  鷹眼中翻動出怨毒的冷芒,楊文光幾乎把肺都氣炸,只是一條右臂,像是快要掉下去一般,晃裡晃盪的掛在那
  馬老四扭頭對圍著他。卻個個面露驚悸的衙役,說:“咸陽的白捕頭可是落腳在你們這個縣衙?”
  “不錯!白捕頭正是在這兒。”
  “那就快去把他叫來,不論他是起來了還是仍在做夢,只管把他叫起來。”
  馬上的毒書生痛得齜牙皺眉,聽說白方俠在衙中,心裡還真的一驚,因為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旦白方俠的女兒碰上自己,那就全完了。
  心念間,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好主意,如今痛的連個腰都直不起來,還有什麼麼主意好打?看樣子也只有“節哀順變”,指望著“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終於,龍頭捕快白方俠自縣衙出來了,在他的身後,正就跟著他的女兒白小宛。
  燈籠的照耀下,白氏父女看的真切,只聽白方俠高聲歡愉的道:“是雲龍!約莫著你也該來了!”
  “四舅!”白小宛大聲歡叫,一下子衝向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身邊,暴伸雙臂,幾乎把個六尺大漢馬雲龍抱離地面,邊又叫道:“四舅!還以為你不要小宛了呢?好久也不來看看我!”
  塞北大俠馬雲龍有些眼濕,每次看到這個唯一的外甥女,總會聯想到姐姐。
  馬雲龍眨巴著大眼睛,原想把眼眶裡的淚水消化掉,卻由於白小宛的一隻手,在不停的撫摸著他那一臉的大胡茬子,而使他的眼淚又掉出了眼眶。這是他行走江湖長久以來積壓的感情,無論怎麼樣,見了親人總難免有所發洩,而發洩的最佳最直接的,那就是淚水的交流,因為,馬雲龍由鬍子上滴下的淚水,已與白小宛的眼淚,匯集在一起而落在地上。
  一旁的白方俠有著安慰的在笑。
  圍著的衙役們,卻全都傻眼了。
  因為,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寶雞縣衙竟然又出了這麼一樁令人蹄笑皆非的怪事。
  白方俠一指馬上的楊文光,問道:“這人是誰?”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白方俠精神一振,急又問道:“我要找的人?”
  馬雲龍拉著白小宛的手,對白方俠道:“如今看了我的寶貝外甥女沒有事,我算是放心了。”
  只見他放開白小宛,雙腿奮力一彈,人已落在楊文光的背後,不做任何暗示,一把扭住楊文光垂在一側的右臂,只那麼一托一按。
  “咯”的一聲,楊文光大叫一聲,幾乎由馬背上昏下馬來,所幸被一個衙役雙手托住。
  看樣子楊文光的那條右臂又合上了,因為楊文光強忍著痛,前後的甩了幾下子。
  馬雲龍跳下馬背,一手指著馬上的楊文光,對白方俠咧嘴一笑,道:“這小子可是打劫血玉龍的主犯之一。”
  白方俠一高興,正要開口,突聽馬上的毒書生楊文光厲聲喝罵道:“放你娘的屁,你想往楊某身上栽贓。”
  馬雲龍不防楊文光會來這麼一下子,還真是一愣,旋即笑道:“難道你還能否認,你不是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
  馬雲龍此聲一出,白氏父女不由驚喜的對望一眼。
  卻又聽楊文光道:“我不是什麼秦嶺八大盜,我是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楊大爺,不信可以去問。”
  “哈,好麼,一推六二五,推了一乾二淨。”
  冷然一笑,馬雲龍又接道:“你小子又不說大實話了,真是不夠光棍,要你承認更讓你心服口服,也只在時辰上折算而已,小子,你絕對逃不了的。”
  當然,白方俠心裡有數。他早就疑心這位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只是沒有證據,如今被送上門來,也不知自己這位內弟,有什麼有力的人證或物證。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白大哥!你只管著人把他送進大牢,錯不了的,只等太爺過堂,我出面做證就是。”
  白方俠當即一揮手,對一群衙役,道:“送入大牢,好生看住。”
  楊文光到了這時候,就算再叫,也擋不住牢獄之災。再有能耐,也只有乖乖的被人拖進大牢。
  一場風暴,似乎是過去了。
  白小宛把這位四舅拖進縣衙後的客廂裡,韓玉棟迎上來,一拜到地。
  只聽馬雲龍道:“我這個外甥女嫁到你們韓家,正門還沒有進,就受了這麼多苦,你倒是說說看,這算是什麼名堂?”
  “都是姪甥無能,姪甥該死。”
  馬雲龍一笑,道:“這往後過日子,你小子拿出點良心就成了。”
  韓玉棟自是唯唯諾諾。
  天亮了,馬雲龍整整折騰了一夜,但他看到了他的外甥女白小宛,疲累早就溜到九霄雲外了。
  白方俠請示了縣太爺。
  不久之後,又把剛剛進住在縣衙的卓重陽,也請到自己的客廂中。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由白方俠向在座諸人加以介紹,卓重陽對於這位大俠,也是心儀己久,只是從未謀面。
  縣太爺與縣捕頭李長虹,對於縣衙又來了個高手人物,自然是大表歡迎。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把在扶風碰上這毒書生楊文光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一邊又隨手掏出楊文光的毒藥與解藥,道:“我還真擔心我的寶貝外甥女,被這毒書生所害,等不及的連夜趕來,還好沒事。”
  小宛聽的好感動,也十分高興,當即起身道:“那天夜裡,小宛曾惡戰三人,只不知是否有此人,不過其中有一人身中我的稜形飛鏢,好像是在肩頭上。”
  白方俠當即道:“記得卑職曾協同大人去大韓村的凶宅,撿到過兩顆牙齒,也不知是否是這小子的?”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這毒書生既然是秦嶺八大盜,他怎麼會混進長安的總督衙門,當上一名副將?而且還聽說他在總督面前也算是個紅字號的人物。”
  卓重陽冷冷的一笑,道:“如果咱們能證明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他這個紅字號人物,馬上就會變成黑字號的小丑了。”
  縣太爺一聽,緩緩的道:“這件事,目前本縣尚不宜與他碰面,總得先證明他的真實身份之後,才能先在公堂上當面予以拆穿,到時候叫他想狡賴,也難以啟齒,就算他能舌燦蓮花,面對證人證物,他必將難以狡賴。”
  一面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這件事李捕頭馬上去辦,大牢裡先驗驗他的身上各處傷勢,套取一些口供,本縣再做定奪。”
  卓重陽笑道:“照這種情形看來,禦書房的那座血玉鳳,必然也是被這秦嶺八大盜所竊走,想不到消失江湖數年的這幾個黑心大盜,竟然根本沒有散夥。”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過斜峪關直上秦嶺的最高蜂,有個絕峰叫踩雲嶺,這個高嶺是從北向南,北面谷下面的老虎口,如果要翻到另一面的青龍口,前後就得一整天。那地方有句俗話,是‘口見口九十九’,也就是說,從老虎口翻過踩雲嶺而到青龍口,總共是九十九裡的山路,正好是一半上山,一半是下山路,聽說這秦嶺八大盜,正就在這踩雲嶺的某一地點,如有必要,馬雲龍愿帶各位前往。”
  卓重陽道:“咱們先施把勁,把附近已出現的幾個大盜捉住,再設法攀上踩雲嶺,剿他們的老巢去。”
  白方俠一聽,當即道:“對!咱們先是集中力量,把大韓村的滅門血案破了以後,再找上踩雲嶺去。”
  一聽說滅門血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什麼樣的滅門血案?”
  白小宛當即流下淚來。
  白方俠黯然一嘆,道:“原本咱們在長安城門口碰面,我是要把這件事細說給你聽的,一方面我記掛著還在寶雞的小宛,怕她出事,另方面我看你形色匆匆,而你又言明三幾天就會找來寶雞縣衙,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
  伸手搔一搔光禿禿的頂門,馬雲龍急問道:“究竟是怎麼樣的血案,我也正在奇怪,你們怎麼會住在這縣衙來的?”
  白力俠當即道:“如今老哥是該告訴你,咱們並非單只為了尋找被劫的血玉龍,主要的是抓那幾個大盜,韓侗韓老爺的全家一十二口,除了我女婿韓玉棟尚在這人間,其餘的全都被殺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旁抓住白小宛的手,問道:“這可是真的?”
  滴淚點著頭,白小宛道:“爹說的全是真的。”
  突然間,她哇的一聲,一頭撞在馬雲龍的懷裡,痛哭起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小宛!現在把眼淚收起來,等到把一群凶徒全抓到了,你再好好去你那公婆墳前,讓他們地下有知,韓家娶了你這麼個好媳婦。”他好像是個直腸子,“唬”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擺手對縣衙捕快李長虹道:“咱們這就去大牢,找楊文光去。”
  邊又對縣太爺與卓重陽施禮,道:“馬老四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何況殺的又是我外甥女的公公全家,這要是不把凶徒抓到,馬老四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也不等別人再說什麼,一把抓住李長虹,道:“咱們走!”
  望著馬雲龍的背影,縣太爺道:“這位馬壯士,豪氣乾雲,真叫人佩服!”
  卓重陽也道:“武林中正多奇俠義士,他們不求功名,默默行俠江湖,但求心安理得而笑遨江湖。”
  白方俠卻對女兒白小宛道:“如今你四舅也來了,你還不快點去弄些他喜歡吃的,也好讓你四舅填飽肚子,好替咱們辦事!”
  縣太爺當即道:“馬壯士喜歡吃什麼麼,儘管往廚上吩咐,何用白姑娘親自下廚?”
  白方俠道:“我這位內弟,這幾年也最喜歡小宛替他弄吃的,主要是他太寵他這個外甥女了。”
  白小宛嘴一嘟,道:“四舅他才不寵我,為了練他教的梅花腿,我還挨了他不少罵呢!”
  屋裡幾人,望著白小宛消失的背影,全都哈哈笑了。
  另一面,縣衙捕頭李長虹,帶著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急急的來到寶雞縣衙的這座大牢。
  牢卒一看是捕頭,自是立刻打開牢門。
  重犯在牢,牢裡又加派了人手,一連過了三道鐵柵門,這才到了最裡面的一間牢房。
  這時候的毒書生楊文光,在經過一夜的失魂落魄而又苦不堪言的折騰以後,正在牢房乾草地上,呼呼大睡呢!
  就連嘩啦啦的開啟牢門聲,也沒有把他驚醒。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衝而進入牢房,就見他雙手箕張,一把把個沉睡中的楊文光提了起來。
  “他娘的,你還睡得著啊!”
  楊文光睜開眼,不由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呢,不停的把個腦袋猛晃盪,一雙鷹眼直不楞的瞧著面前幾乎同自己粘糊在一起的馬雲龍。
  “你想幹什麼?”楊文光驚慌的問。
  “馬四爺要吃了你!”
  徒然一甩,把重心不穩的楊文光摔倒在地。
  只見他戟指地上的楊文光,厲聲喝道:“你小子真走運氣,如果馬四爺在斜峪關的大山裡,知道你幹了滅門大血案,殺死我外甥女全家,你想我馬老四會叫你這麼舒坦的騎馬上寶雞?馬四爺一準卸下你小子的雙臂,挖瞎你一雙眼睛,只留你一口氣在,一根繩子把你拴來寶雞。”
  楊文光一聽,全身激靈靈打個冷顫,但他卻強辯道:“誰說我與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有關?”
  “好小子!你這不是已經招了嗎?連我還不知道血案地點,你卻說出個大韓村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容楊文光再說什麼,一把又抓起坐在草堆上的楊八,右手暴伸,一掌插在楊文光的下巴上,用力一夾,楊文光的嘴巴已被捏開。
  就聽塞北大俠馬雲龍嘿嘿一陣陣笑,道:“王八蛋的,你下齶的兩顆牙齒到什麼地方去了?”
  緊接著“嘶”的一聲,把一件原本很體面的天藍夾袍撕開來,只見楊文光的肩頭上,正有一個傷口,看樣子才結疤不久。
  “小子!你這肩頭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楊文光依然聲色俱厲的,道:“姓馬的!你不要血口噴人,世上缺少兩顆牙的,有的是,肩頭受點傷又能證明我什麼?我勸你們儘早放我回長安,否則後果你們應該知道。”
  “呸!”
  馬雲龍一口唾沫吐在楊文光的頭上,一邊又罵道:“小子!你這輩子別想再回長安了!”
  一面徒然往楊文光面前一蹲,沉聲道:“就讓馬四爺告訴你,你的那兩顆牙,縣太爺把它當成了寶物,就帶在縣太爺的身上,你這肩頭的傷口,只有我那外甥女的稜形飛鏢,才能插成這種模樣,還有就是你被我摸過來的毒粉,你又能做何解釋?小子!你認了吧!如果想少吃你馬四爺的苦頭,那就快把你們在這寶雞的其餘幾人,招出來!”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純屬巧合,不足為憑,就算你手中的毒粉,那也不是我楊某人的東西,你只是在栽贓而已!”
  “叭!”
  馬雲龍徒然一個大嘴巴,打得楊文光紅了半個臉,罵聲有致的道:“王八蛋好狡詐,你等著馬四爺收拾你吧!”
  一擺手,道:“咱們走!”
  於是,馬雲龍氣唬唬的當先走出大牢,後面的李長虹卻小聲對怔在地上的楊文光道:
  “人生天地之間,就得像個大丈夫模樣,大丈夫敢做敢當,何必像個踩不扁的癩蛤蟆?”
  搖著頭也走出了大牢。
  塞北大俠馬雲龍又到了衙役的客廂中,當即把他所見,又對各人說了一遍。
  只聽縣太爺道:“如今所缺的,只是一個證人。”
  白小宛道:“姓楊的身中鏢傷,正是稜形飛鏢,我是不是可以當做一名證人?”
  縣太爺搖搖頭,道:“他如果死不承認有那麼一回事,你又能對他如何?”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只可惜昨日同這廝一同上山的女子,不知是何人,要不然能把她找到,一切就應該齊備了!”
  白小宛道:“舅舅見那個女子,不知是個什麼模樣?”
  馬雲龍的雙眼皮一壓,大鼻樑一皺緩緩的道:“那個女子的模樣很艷,大紅上衣紫色長褲,提了個小包袱,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尤其她坐在馬上,那個細腰好像個風吹楊柳條一般。”
  突聽縣衙捕快李長虹道:“馬爺提起那女子腰如柳條,她會不會就是失蹤的那個風擺柳?”
  這時候守在一旁的文案師爺,突然道:“依常理論斷,這女子很可能就是失蹤的風擺柳,而風擺柳那個女子,在送進毒面毒死秦嶺四煞之後,就被這姓楊的凶徒騙往他鄉,怕的是風擺柳招出是何人指使,不過……”
  一頓之後,又道:“過了斜峪關,就是高山峻嶺,山中虎豹狼群,就算大白天也會碰上,只怕這女子兇多吉少了。”
  突見白小宛道:“看來這女子十分可憐,不如我快馬加鞭,前往斜峪關附近看看,也許會碰到她。”
  馬雲龍立刻道:“不可以!你一個女子,怎麼能往那大山裡摸去?”
  白小宛立刻走到馬雲龍跟前,道:“四舅,你還不放心小宛呀!小宛可是跟你學的武功,難道你連自己全不相信?”
  馬雲龍一怔,白小宛立刻又道:“四舅!你喜歡吃的紅燒牛筋,小宛給你燉了足三斤,還有你喜歡的酒,馬上都好了,等你吃完了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等你醒來的時候,小宛已經回來了。”
  馬雲龍望著白方俠道:“女兒是你的,你怎麼說?”
  白方俠似是無可奈何的道:“當前咱們這些人,似乎沒有可派出的人,也只有讓她走一趟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李捕頭似是認識那個風姑娘,不如叫李捕頭陪同白姑娘一同走一趟,也好有個照應。”
  卓重陽道:“這樣應該算是很妥當的安排了。”
  於是,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立即束裝騎馬,直奔扶風對面的斜峪關方向而去。
  且說騎在馬上的風擺柳,隨著那匹馬,順著山道直往深山中行去,她在每走一段路,就停下來回頭望一望,如今在她的心中,楊文光楊八爺,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只是楊文光臨離開的時候,曾經非常篤定的對她說:“風姑娘,你只管騎著馬往前去,我去辦件事,不定頓飯功夫,我就會跟上來,那時候咱們往這大山裡走,心裡也舒坦多了。”
  至於有什麼可舒坦的?楊文光沒有說,風擺柳自不願多問,因為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一總聽任男人擺佈的女人。
  世上有許多不同類型的女人,但很多人一提起風擺柳這種女人,覺得她們這種順從男人,憑男人擺佈的女人,為水性楊花,其實女子水性楊花也好,順從男人也罷,全都是因為男人的行為使然,所謂吹皺一池春水,于卿底事!自然也就無人好管閒事了。
  風擺柳看看就要天黑了,加上山邊的烏雲開始向四處擴散,撩起的山風,也叫風擺柳心中害怕,到了這個時候,她真是前進後退全不對勁。
  就在她仰頭四下望,欲哭無淚的騎到一個兩山溝交叉地的時候,突然間,從西面深谷中走出一個身體微胖的五短身材壯漢來。
  能夠在這種深山中相遇,那可真是緣分不淺。
  只見矮胖漢子,一看到騎馬的風擺柳之後,三腳並成兩步,一下子竄到風擺柳的馬前來。
  一開始,雙方不免都吃一驚。
  矮胖的漢子,以為在這深山中哪會有這麼勾人魂靈的女人出現,包不准是妖魔鬼怪的化身。
  而馬上的風擺柳一看面前的矮胖子,長的是一副笑彌勒樣子,只是他的背上插了一把鋼刀,萬一是個打劫殺人的強盜,她的楊八爺不在,她不是要遭殃了!
  呵呵一聲乾笑,道:“這位姑娘,你這是上哪兒呀?”
  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風擺柳細聲細氣的道:“我們從扶風來,只是跟我一同來的楊爺,還在後面沒有跟來,不知他是不是迷路了!”
  只見那胖子笑道:“姑娘你說的不錯,你那條路是去扶風,我這條路可通往大散關,咱們如今站的這個地方,正就是兩條山道合一起,再往那面走,就要走進更荒涼的踩雲嶺了,那兒可不能隨便去呀!”
  “對!踩雲嶺,楊爺就是要帶我去踩雲嶺的,他說在那兒他有個好住處,可舒服著呢!”
  矮胖子一驚,急忙問:“你說的那個男人姓楊?”
  “是呀!”風擺柳雙眉一挑,相當逗人。
  “他可是叫楊文光,人們都叫他楊八爺的?”
  “是呀!”風擺柳開始有了笑。
  “他人在哪兒?”
  “在後面,他叫我一個人先走,他會不會又去了扶風?”
  看著風擺柳的急樣子,矮胖的人立即道:“快回頭,咱們去找他!”
  風擺柳有些猶豫的道:“你這位爺可是……”
  “我叫姚光圓,人家都叫我笑彌勒姚一刀,我是楊文光的二哥,昨天才回寶雞經大散關折回來,我也正在找楊八弟呢!”
  一聽是自己人,風擺柳還真的放心不少,立即調轉馬頭,跟著笑彌勒姚光圓,折回原路,還未曾走多遠,看看天色,已經是天黑下來了。
  處在這深山大嶺中,風擺柳慶幸自己遇上了楊文光的姚二哥,只要有個男人在身邊,風擺柳就會睡的安穩。
  要知這姚光圓,正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除了老大伍億之外,就是姚光圓比較詭計多端。
  本來血玉龍到手後,送給買主,但買主不收,且言明案子正值熱潮,不願惹事,十萬兩黃金早已備下,但需要失寶方面的血案完了以後,買方才能成交。
  也因此,血玉龍如今好端端的放在踩雲嶺。
  然而,十萬兩黃金,是個誘人的數目,因而袖裡乾坤伍億不得不急急的派出老二笑彌勒姚光圓,再走一趟寶雞。
  也就在他與韓五爺接頭以後,才發覺事態相當嚴重,而楊文光又不知去向,為了寶雞的大牢裡,還有一個秦嶺四煞之一未死,他才冒險裝扮成衙役模樣,想混進寶雞大牢,刺殺那名尚未死的四煞之一。但他哪裡知道,這秦嶺四煞早已全死,等到他才進了第一道鐵柵門,就因為他的那個模樣特殊,而被新上任的牢頭識破,一場混戰,姚光圓十分幸運,因為白小宛身體尚未復原,有些力不從心,否則他可能就走不脫了。
  且說風擺柳在姚光圓的維護下,就找了一處巖穴,看來還怪清爽的,姚光圓幫著把個薄棉襖與一張毛氈自馬背上取下來,還親自為風擺柳鋪在巖穴中,自己卻守在洞穴。
  風擺柳實在是太困乏了,倒下來沒多久,就睡著了。馬鞍袋中,楊文光事先買的芝麻大餅與醬牛肉,正好對了姚光圓的胃口。
  姚光圓邊喝著酒,一邊啃著醬牛肉與大餅,當然,眼睛卻停在鳳擺柳的身上,紅短襖紫長褲裡面,一定裹了個白不溜丟的玉體,他娘的老八也真會享受,辦正事兼辦私事,還帶個叫人心痒痒的娘們。
  他心中想的,雖然有些過火,但他還是沒有馬上下手,因為終究她是老八帶的人,如果老八知道,十多年兄弟之情,全都得泡湯。
  前半夜沒有有睡得穩,後半夜附近有狼叫,姚光圓知道這時候更不能睡,如果一個失神,包準進入狼腹。
  只是他在想,面前這女子,碰到自己也算她走運,否則再要直著往深山中走去,那兒可有許多花豹,她這身細皮白肉,恐怕連骨頭都得進入豹腹。
  月亮在飛逝的厚雲層中,偶而灑下一點光芒,但瞬間又被烏石遮住,山風又開始大了,而呼嘯的山風中,在附近樹葉的簌簌響應下,突然間,一連十兒聲“嗚嗚”狼嗥聲,傳進了巖穴中。
  突然間,風擺柳在睡夢中一驚而起,就聽她哇的一聲,雙手箕張,整個身子投迸姚光圓的懷裡。
  這可是:美人投懷送抱,英雄得意之時。
  姚光圓一看,來了個反抱,結結實實的把個風擺柳抱在自已胖嘟嘟的懷裡。
  “我好怕!”
  姚光圓忘了回話,兩只胖手,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招呼,心想,他娘的,這娘們好像沒有長骨頭嘛!除了軟綿綿,就是光滑溜溜的。
  “姚爺!我好害怕!”
  一句姚爺,這才把姚光圓的出竅靈魂喚了回來。
  “姑娘!你不用怕,有我姚光圓在,包準比楊八在還管用!”
  姚光圓似是故意的說了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話,但風擺柳怎會聽得懂?
  於是,姚光圓火了!
  當然,他的這個火可不是要發脾的人,而是慾火高張的火!
  最明顯的表示,就是他的兩只胖嘟嘟的手,七上八下的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捉迷藏。
  起初,風擺柳還以為這姚光圓是在安慰她吧,哪想到越來越不是味道。
  在她的直覺上,以為在這深山中,怎麼還能再搞七捻八呢?
  也就在這個意念中,風擺柳軟叭叭而又苦兮兮的道:“姚爺!這時候怕不作興來那事吧!”
  “姑娘,就算是施捨一次如何?”
  “姚爺!只要你看得起我風擺柳,趕天明找不到楊爺,風擺柳一定陪你姚爺在扶風住上一陣子,你看如何?”
  話都已經敞明暸,姚光圓再不識相,也得吞口水,硬把慾火熄滅,不過他打心眼裡望著,明天千萬可不要碰上楊八。
  其實,他是沒有碰上楊八,因為他碰上了另一個幾乎要了他命的厲害角色 鐵腳媳婦白小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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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總算泛白了,因為一夜驚嚇的關係,風擺柳卻倒在軟叭叭一身肥肉的姚光圓懷裡睡著了。
  姚光圓沒有叫醒風擺柳,因為他實在想多抱一會兒這個風情萬種的風姑娘,所以姚光圓即使想換個坐姿,也咬牙強忍下了,他怕把懷裡的風擺柳動醒。
  說也奇怪,人的眼珠子不能固定瞄著一件物或某一點,它必須要在眼眶裡打轉,才能使人保持清醒,如果直不楞的望向一點,疲倦馬上就會跟進。
  笑彌勒姚光圓就是這樣,他那彌勒佛的一雙笑眼,就直直的盯在風擺柳那大白菜心般嫩的臉蛋上,一眨不眨的直瞧,於是,他也有了倦容,頭一低鼾聲跟著發出來,兩個人就這麼互偎互依的擠在這個巖穴裡睡著了。
  這真是一場好睡,太陽光斜斜的把風擺柳的眼睛刺醒,她才自姚光圓的懷裡爬起來。
  姚光圓迷濛中的兩臂用力一摟,卻是空的,睜開眼,這才發覺風擺柳已走出穴外。
  於是,笑彌勒姚光圓一整衣衫,呵呵笑的走出巖穴,一面道:“真是一陣好睡,咱們這就上路吧!”
  風擺柳一笑,隨手取出一些吃的,姚光圓自是不客氣,二人蹲坐在穴外面,邊吃邊聊。
  “風姑娘,我看楊八已經把你丟下不管了,要不然這時候還沒有他的影子?”
  風擺柳一聲長嘆,道:“楊爺為什麼要這樣?我處處全聽他的,他也對我很好,怎麼會把我丟下來不管?”
  笑彌勒姚光圓冷然的道:“你知道楊八的外號是什麼?人稱毒書生,你想一個被人稱做毒的人,他什麼事不能做?而且是大反常態的,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都會做得出來。”
  有道是,“財迷心竅,色失本性”。
  “財迷心竅”,就會不擇手段。殺人放火全幹得出來。
  “色失本性”,進而色膽包天,仁義道德被拋諸腦後。
  楊文光可是姚光圓的把兄弟,兄弟們合力闖名號秦嶺八大盜,十多年來著實弄了不少,如果這八個人各奔東西,一準都是家財萬貫的大富豪,只可惜八個人全都忙於弄銀子珠寶,而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笑彌勒姚光圓為了風擺柳,照樣把個楊文光說成不是人,這正應了那句老話,什麼是朋友?純粹互為利用,什麼又是兄弟?張開嘴巴各啃各的。
  而風擺柳卻不懂這些,她是個女人,她絕對不是人盡可夫的那種一女再吃兩家茶的女子,因為她的表現中,己坦誠的告訴人們,她是個弱者,一個弱者,對於男人,尤其是像刀口上奔波的人,她能怎麼樣?當然只有認了。
  既然有這種想法,倒不如一應順從,也好皆大歡喜。
  於是,姚光圓翻身上馬,風擺柳仍然坐在姚光圓的懷裡,就像坐在楊文光懷裡一樣,她唯一的感觸,就是自己坐在一個男人的懷裡,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她管不了,因為她是個弱者。
  山中小徑不平,人騎在馬上,那種左顛右晃的味道,本不好受,只是如今馬上坐的,一個是胖嘟嘟的矮胖子,另一個是柔美嬌嫩的女嬌娃,風擺柳像窩在一個大棉被裡一般,而姚光圓像是抱了一個碩大的香布袋。
  就在二人擠擠蹭蹭的騎著馬,快要到斜峪關的時候,太陽光斜斜的把條河照得發亮,馬上的姚光圓卻在心中暗暗高興,因為楊文光終究沒有出現。
  “風姑娘,咱們到了扶風,我帶你去一家最好的大飯店,好好的住幾天,你放心,姚某人絕不會虧待你的。”
  風擺柳當即道:“姚爺!說實在的,風擺柳遇見你們,真是幸運,因為你們對我都是那麼好!”
  姚光圓一笑,道:“只是我比他們待你的更好,不信你等著瞧。”
  姚光圓還正在風擺柳的嫩白脖子根上哈大氣呢,突然間,一陣蹄聲自斜峪關方向馳來,姚光圓心中一愣,暗自罵道:“他娘的楊文光,你這時候如果出現,姚二哥只好翻臉不認人了,娘的你這不是等於吊足了二哥的胃口?”
  只是,他心中罵的並未自口中冒出來,卻一變而成了冷水澆頭,因為迎面兩騎,一男一女,而那個艷若桃李,美似天女的女的,卻正是前天一大早,同他在寶雞縣衙裡乾過一仗的女羅剎,而後面的男子,從那身打扮看,不正是寶雞縣衙的捕頭嗎?
  山道上,狹路相逢,就算想躲也來不及。
  四個人正好是兩男兩女。
  突然間,自後面追上來的李長虹,高聲叫道:“馬上坐的不是風姑娘嗎?你怎麼會在這兒?”
  風擺柳當然知道捕頭李長虹是何許人,當即無奈的道:“爺!我沒有殺人,你們不要抓我呀!”
  她這一開口,捕頭李長虹就心裡明白,風擺柳是被人騙跑的。
  心念間,當即哈哈一笑,道:“風姑娘,你這可是上了賊人當了,衙門裡沒有一個人說你殺了人,再說你也不像個殺人的。”
  一頓之後,又道:“回去吧!你盡放寬心,李爺我拍胸脯擔保,你絕對沒有事!”
  於是,風擺柳的眼淚流下來了,幾天來東奔西逃,風刮日曬,對於她這種嬌柔的純女人,幾乎等於是一種殘忍,她的哭,那是自然的流露,是內心痛苦的發洩。
  就在這時候,笑彌勒姚光圓已緩緩的下了馬,蠍尾鋼刀已握在手中,一面橫著身子往斜坡的亂石中退。
  在他想來,面前這個女子,三寸金蓮一點點,只要移向高低不平的亂石堆中,對自己只有好處而無害處。
  然而,白小宛右手長劍打橫一擺,竟然那麼輕靈的與姚光圓成平行的進入亂石坡上,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橫移的姚光圓。
  原本是一雙妙目,可是姚光圓卻無法消受,因為他曾與白小宛交過手,他心裡有數,實在沒有把握從她的手裡溜走,如果不是事先備有一匹馬,他可能已經被抓在寶雞的大牢裡了。
  如今又在這山道上被兜住,看來只有放手一搏了。
  夕陽已經偏西,山道的兩邊,一邊是捕頭李長虹,他手持鋼刀,隨時準備支援,另一面卻是滿含淚痕驚悸莫名的風擺柳。
  於是,突聽白小宛清叱一聲,徒然間揮劍迎頭劈去,耀眼奪目的刃芒,窒人氣息的冷焰,像極了破空的閃電,疾快得無與倫比的劃向矮胖的姚光圓。
  姚光圓大喝一聲,奮力舉起手中的蝸尾鋼刀,而他的人,卻在刀劍互碰,火花崩現申,橫裡移出五尺,緊跟著他人貼地一旋,人刀離地不過二尺,風捲殘雲般擊向追擊而來的白小宛。
  姚光圓的這一招,陰損毒辣具有無比的威力,只要他的蠍尾鋼刀能掃中白小宛的雙足,這場仗的主宰,就全落到他姚光圓的手中了。
  就在這事起倉促,白小宛的險象乍顯的時候,就聽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來得好!”
  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的前奏,人卻直衝而起,然後就見她空中一擰身,頭下腳上,長劍開道,直奔側身仍在彎腰的姚光圓。
  姚光圓一刀掃空,心中大吃一驚,急忙舉刀封架星光打閃的白小宛奔來的劍尖,卻不料那穿心的一劍被他剛剛擋過,而眼前黑影一晃,突然間,就在一聲脆響中,直覺的臉上一陣穿心脹腦刺痛,人已翻滾到斜坡下的山道旁,本能的,姚光圓一長身,發覺自己正好跌落在風擺柳的身前。
  一長身,就在風擺柳“哎啊”聲中,笑彌勒姚光圓一把摟緊風擺柳。
  這一回他可沒有表示出任何溫存,更沒有在風擺柳耳畔巧言令色的咕濃幾句,而是一把鋒利的蠍尾鋼刀,狠狠的架在風擺柳的脖子上。
  只聽他大聲喝道:“站住!只要你敢過來一步,姚爺先就把這娘們宰了!”
  白小宛戟指笑彌勒姚光圓罵道:“你要不要臉?”
  捕頭李長虹也道:“姓姚的,你這麼一來,就算不得什麼英雄人物了!”
  姚光圓冷冷一笑道:“非常時期,權宜之計,說不上英雄不英雄的,只要你們撒腿走人,這女人就算活命了。”
  嘿嘿一笑,姚光圓又道:“所以說,她的命操之在二位的手裡,我姚某人只是操刀而已。”
  白小宛氣的說不出話來,銀牙咬的咯咯響。
  還是捕頭李長虹老到,聞言哈哈一笑,道:“姓姚的,聞聽你們秦嶺八大盜全都是人物,怎麼你會這麼窩囊,擄個娘們當護身符,這往後還怎麼在道上闖?”
  “他娘的!你要是再放屁,老子這就動手了!”
  風擺柳突然哭道:“姚爺!你真的狠下心來殺我嗎?我答應陪你去扶風住的,你怎麼還拿刀子……”
  “閉嘴!”姚光圓暴喝一聲。
  風擺柳閉上了嘴,但她的淚水卻不斷的流,流過了她那細嫩的臉頰,落在那把架在她脖子根的蠍尾鋼刀上,在斜陽的照射下,酷似一顆顆透亮的珍珠。
  於是,白小宛的心開始軟化了,女人,誰叫女人是弱者?風擺柳當然不能死在這兒,這趟快馬加鞭的趕來此地,為的就是找這風擺柳,如今人既然找到了,算是達成了任務,至於這個姓姚的,能抓住更好,否則,他早晚也難逃被捕的命運。
  在她的這一心念間,白小宛以劍指著滿臉是血的姚光圓道:“放了風姑娘,你滾吧!”
  左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被白小宛的足尖踢破鼻頭流的血,姚光圓哈哈笑道:“要姚某放人,當然是接受姚某的條件,那就請騎上你們的馬,退回斜峪關,我這才能放人。”
  捕頭李長虹罵道:“姓姚的,你別不識相,白姑娘這是慈悲心腸,她說放你,你的這條命算是又從鬼門關紿撿回來了,你要是不識好歹,那你就殺吧,反正風姑娘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她死對我們只是一聲嘆息,實在說,關我們什麼事?而你才是我們要捉拿的大盜要犯。”
  捕頭李長虹這是言不由衷,只是能唬則唬,也算是一種權宜之計吧!
  但聽到姚光圓的耳朵裡,還真的發生了作用。
  只見他仰頭四下一瞧,木然的道:“既然你這麼說,也罷,我只要風姑娘陪我走一段山路,等我二人攀到嶺頭上,姚某一準把風姑娘留在嶺上,到時候你們把她帶下來就成了。”
  捕頭一看白小宛,只見她微一點頭。
  於是,捕頭李長虹道:“衝著你還是披的一張男人皮,我們權且信你一次,姓姚的,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動了風姑娘一根汗毛,你今天就算死定了。”
  嘿嘿一聲冷笑,姚光圓一摟風擺柳,立即往後面的嶺上攀去,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沒有動,只站在那兒仰頭望,偶而還聽風擺柳“哎呀”一聲,不過那種“哎呀”與風擺柳在扶風被馬雲龍的石頭砸中所叫的聲音不同,因為這時候的叫聲,充滿了驚悸與無奈。
  一段不算短的山坡路,就在高低不平中攀過去,途中風擺柳也幾度掙扎,但那只是一種本能的抗拒,在姚光圓有力的挾持下,她的掙扎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終於,妙光圓與風擺柳攀上了嶺巔,遠遠的,只見姚光圓把風擺柳往一棵大樹幹上一放,然後自己也上了那棵樹,把風擺柳又拉上一段,這才一飄落下樹來,哈哈大笑的朝著山嶺下面看。
  嶺下的白小宛正欲上山,卻被李長虹擋住,因為他還沒有弄清楚,姚光圓在搞什麼鬼。
  這時候的嶺上面,姚光圓笑指風擺柳,道:“風姑娘,咱們好像無緣份,二爺心裡實在不甘。”
  風擺柳這時候卻福至心靈的在樹上道:“姚爺。你快走吧!風擺柳心曳還是很感激你的,我就住在寶雞的街頭,渭水河邊上,你隨時來我都歡迎。”
  就是這麼幾句話,風擺柳真的還救了自己,因為在笑彌勒姚光圓的手中,正握著一個鴨蛋大小,有稜有角的尖石頭,正準備砸向風擺柳的腦袋上,卻因為風擺柳的這兩句不痛不痒的好話,而使得姚光圓剛聚的手勁,又松了下來。
  其實就算再惡的人,一旦聽到兩句捧自己的好話,多少都會遲疑一下,而風擺柳在姚光圓的心目中,顯然以為她是楊文光的姘頭,再加上老話一句。伸手不打笑面人,於是姚光圓手裡的石頭又丟下了山溝。
  就在這時候,姚光圓已發覺那個一腳踢破他那肥胖臉蛋的女子,正協同衙門的捕頭李長虹,直往這山頂上衝來,二人手中的刀與劍,迎著斜陽像一面鏡子一般直打閃芒。
  看了這情形,姚光圓破口罵了一句:“他娘的!真倒霉。”
  終於,他又看了一眼可憐兮兮,萎縮在樹枝上的風擺柳一眼,而且風擺柳卻正眼巴巴的望著他。
  一口唾沫咽下肚,姚光圓抹頭就走。
  其實姚光圓並非是走,而是逃,因為他盡往難行的絕壁上面竄去,白小宛與李長虹還未曾衝上山嶺,姚光圓卻已消失了蹤影。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哀求呼叫中,捕頭李長虹還真的費了不少氣力,才把個風擺柳從樹上抱下來。
  白小宛心中仍然有著不放過姚光圓的念頭,她四下里追出察看一陣,忿然的又走回來。
  望著白小宛的一雙比自己還要纖巧的三寸金蓮,風擺柳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捕頭李長虹用力的攙扶著風擺柳,一步一歪,兩步一閃的走下嶺來,白小宛早已坐在馬背上了。
  “白姑娘,咱們還得快些走,約莫著天黑的時候,趕著過河。”
  白小宛道:“咱們今晚不住店,連夜往宅雞趕。”
  捕頭李長虹道:“就依著白姑娘,不過總得到扶風鎮上吃頓飯,歇歇腿,風姑娘才能跟咱們一塊上道。”
  白小宛一看驚嚇過度的風擺柳,笑道:“說的也是,我還真覺著有些餓了呢!”
  於是,三人均騎上馬,直奔斜峪關,過了河。
  那已經是最後一班船了,船老大撐過河,就要摃起他的篙回家呢,如今又來了三匹馬,船小,必須分兩次撐。
  船上站著兩位姑娘,卻是不問型的兩人,船老大心裡明白,姑娘家手裡握著劍,那一準是潑辣型,另一面,風擺柳卻楚楚可憐的模樣,只不知這是誰家的姑娘。
  三人一到了扶風,正好店中已開始上燈。
  也真是巧,風擺柳又被帶進她和楊文光住過的那家店,不過這次他們不住店,只向店中要了一些吃的。
  三個人一面吃著,捕頭李長虹試著問低頭喝著一碗牛肉湯的風擺柳,道:“風姑娘,有個叫楊文光的,已經被我們抓入大牢,據他說,是你毒死了秦嶺四煞。”
  風擺柳一驚,幾乎又哭出來,道:“我沒有,我怎麼會去毒死我的心上人呢?”
  捕頭李長虹伸手拍拍風擺柳的手,笑道:“是呀!說什麼我們也不信,大夥全以為,必定是那個姓楊的,在你送進大牢的牛肉面裡動了手腳。”
  風擺柳道:“爺!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天他到我的屋裡,教我怎麼進大牢,怎麼打點,他的那些安排,一定有著計謀,我上他的當了。”
  捕頭李長虹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一定是他叫你趕快逃走的吧?”
  風擺柳的大眼一瞪,道:“對呀!”
  李長虹故意一拍桌子,狠狠的道:“王八蛋,好狠心!”
  風擺柳一驚。
  卻聽李長虹又道:“姓楊的利用你的手,殺了秦嶺四煞,然後又把你拐走,而你還對他透著感激,風姑娘你說,這姓楊的可夠陰狠毒辣了吧?”
  風擺柳一怔,她有些想哭,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就算她如今已經知道被楊八利用,但她又能怎麼樣?除了表現出女人的本能,流淚之外,她還能怎麼樣?
  於是,捕頭李長虹對白小宛施個眼色。
  就見白小宛一笑,一手擱在風擺柳的手背上安慰的充滿了關懷的,道:“風姑娘,如今有我白小宛在,你誰也不用再怕,咱們都是女人,我懂得你的心。”
  把凳子又拉近一些,白小宛道:“我們捉了那個姓楊的,正準備過堂審問,到時候你只要實話實說,我保准你不會有一點罪。”
  風擺柳道:“人真的不是我毒死的,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白小宛把風擺柳的手抓得更緊了,一種鼓舞作用,也開始在風擺柳的心中激盪。
  卻聽白小宛又道:“你這就跟著我回縣衙,如果大人在堂上問話,你只管照實說,姓楊的己經是階下囚,他不敢把你怎麼的。”
  看著風擺柳直點頭,白小宛放心的又問道:“你怎麼會碰上那個自稱姓姚的?”
  “那是昨天晌晚,天都快黑了,跟我一同往山裡去的楊爺,一直沒有跟上來,我正感害怕的時候,那位姚爺卻從另一條山谷中走來,還真虧遇上了他,要不然昨晚上可能就被野狼吃了。”
  白小宛一聽,多少還真的替風擺柳捏了一把冷汗。
  於是,三人放下碗筷,捕頭李長虹會過銀子,三人這就連夜上路。
  三人快馬加鞭,三更剛盡,已到了寶雞。
  白小宛帶回了風擺柳,還真的使大夥大吃一驚。
  就在客廂裡,縣太爺把各人全請到。
  卓重陽愈來愈有信心追尋大內失去的血玉鳳,已可斷定,在血玉龍的這件案子偵破的時候,也會水落而石出,也因此,他已有了積極參與的心情。
  塞北大俠馬雲龍如今由於寶貝外甥女的婆家遭到滅門大血案,如果他不把這件案子弄個一清二楚,他絕對不會輕言離去。
  當然,白方俠更是全力以赴,非要把兇手揪出來不可。
  大家在這客廂中,挑燈商議,風擺柳也被帶進來,縣太爺還賞了她個座椅,讓風擺柳的心平靜下來。
  縣太爺先把風擺柳仔細的看了一遍,他發覺這個女子是個紅顏薄命相,紅顏兩頰生色相,雙眸斜挑唯薄命,再加上個性溫馴,那是男人心中的尤物,如今遭逢這麼個狗屁倒灶的大案子,弄個不好就有殺身之禍,如今總算上天有眼,沒有落在賊人手裡。
  心念間,縣太爺問道:“風姑娘!一切情況,李捕頭全對你說過了,如果本縣在大堂上叫你指認,你可願意?”
  風擺柳欠欠身,道:“民女願意!”
  縣太爺一笑,又問道:“你能不能把一路跟著姓楊的情形,再說一遍?”
  於是,風擺柳毫不考慮的,把楊文光帶著她一起上了高原上的大韓村,然後又因為楊文光的受傷,而帶她遠走扶風上踩雲嶺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只聽白方俠道:“大人,這一下連那大韓村的韓五爺,也攀出來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一件大功勞,白姑娘!本案這頭一功,可就記在你的頭上了。”
  白小宛眸中有淚,道:“民女只求能替我公婆一家報仇,於願已足矣。”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道:“孩子!四舅也來了,這件事你可以放心了。”
  於是,卓重陽當即對縣太爺道:“大人,有道是打鐵要趁熱,咱們就在這半夜三更天,把那個死不認賬的楊文光,提上大堂,好生的盤問盤問,看他是個怎樣的說法。”
  “本縣就依卓大人!”
  於是,捕頭李長虹立即傳下命令:“大人升堂!”
  大半夜裡,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燈火通明,三班衙役,文案師爺,刑堂手與陪審人員,全部到齊。
  沒有多久,寶雞縣太爺冠戴整齊的高坐在大堂上。
  驚堂木與吆喝聲中,大牢裡提到毒書生楊文光。
  夜暗的燈影下,縣太爺那瞇瞇眼瞪得很大,只見他戟指堂下的楊文光道:“楊文光,大韓村的韓侗一家滅門血案,可是你做的?”
  楊文光環視堂上四周一眼,冷冷的道:“笑話!楊文光堂堂總督衙門副將,豈能執法犯法?大人,這可得要有憑有據呀!”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問道:“既然不是你做的血案,為什麼你指使風擺柳風姑娘,為牢中的四個要犯送吃的,而你卻暗中下毒手毒殺牢中的要犯!”
  楊文光一聽,當即叫道:“你們這是從何說起?再說我又不認識什麼風姑娘的,怎麼會指使她做出犯法的事?”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看來不把證人叫在你的面前,你是不肯招的了。”
  於是風擺柳戰戰兢兢的上了公堂。
  “楊爺,我……我……”
  楊文光戟指風擺柳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風擺柳一怔,道:“楊爺,你把我帶走,還到過高原上大村,後來你受了點傷,又把我帶到扶風,咱們不是上踩雲嶺嗎?你把我丟在深山裡,差一點被狼吃了呢!怎麼你全都忘了?”
  楊文光幾乎要撲向風擺柳,只聽他罵道:“看你這副德性,楊爺會看上你?你這是在胡說八道。”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楊文光!張開嘴巴來!”
  “幹什麼?”楊文光一驚。
  只見縣太爺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拿去比一比看。”
  李長虹在縣太爺手中接過兩顆牙,立即走到楊文光面前,笑道:“楊大人,你張開嘴巴。”
  楊文光指著李長虹手上的牙齒道:“你要幹什麼?”
  “只是比對一下,看看是不是楊大人的牙!”
  到了這個時候,楊文光也只好把口張開了。
  只見李長虹--面比對,邊說道:“從楊大人的傷口上看,掉的這兩顆牙還沒有幾天嘛!”
  他這一說,無異證明牙是楊文光的。
  縣太爺立即喝道:“有罪之人,豈可站著回話!”
  立刻四周暴喝一聲:“跪下!”
  楊文光還想硬撐,卻被一個衙役一棍子擊在腿窩,就聽“撲通”一聲,毒書生矮了半截。
  只聽縣太爺道:“楊文光,你解釋一下你這兩顆牙,為什麼會掉在大韓村的凶宅?”
  楊文光沒有說話,縣太爺當即又道:“這兩顆牙齒本縣拾獲的時候,在場至少有十人以上,你能否認這不是你的?”
  一面一擺手,道:“把韓相公請來。”
  於是,苦主韓玉棟緩緩的走進大堂,當他一看到堂上跪的楊文光時候,尤其是在燈光下,立刻奮不顧身的撲過去,一面口中厲叫道:“兇手!還我一家命來!”
  楊文光似乎認得這韓玉棟,那可是他親自下的手,怎麼會沒有死?
  心念間,當即道:“我沒有殺你全家,殺你一家人的,是那秦嶺四煞所為。”
  “也有你,你還賴得了,那晚你穿的是件紫袍,可是你的那對鷹眼,尖尖的嘴巴,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還想狡賴?”
  突然間,楊文光高聲道:“我楊文光可是堂堂總督衙門副將,就算是犯了王法,也輪不到你這小小的縣衙來審問,除了總督衙門,楊文光拒絕一切答覆。”
  縣太爺一聽,不覺一愣,突見白小宛一縱而落在楊文光的身邊,一把捉住楊文光的右手,厲叱道:“姓楊的,一個總督衙門副將,就可以胡作非為?我問你,那天晚上你們三個殺我一人,另外兩人呢?”
  “不知道!”
  “你不說白小宛也會把他們揪出來的,而且我還要告訴你,白小宛不只是揪出三個秦嶺八大盜,一個也別想逃掉。”
  楊文光一聽,大吃一驚,但他表面仍然裝做不懂的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哪兒來的秦嶺八大盜啊!”
  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你別一問三不知,趕天一亮我再把另外幾人捉來,到時候看你還有何話說。”
  縣太爺突然把個驚堂木一拍,高聲道:“楊文光,如今人證物證全在,你還敢逞口舌之能,來人呀!”
  眾衙役一聲暴喝。
  就聽縣太爺喝道:“先打一百大板,如果不招,再上大刑。”
  楊文光高聲抗辯道:“你敢對總督衙門的人無理!”
  縣太爺道:“辦了你這名江洋大盜,有一天督府怪罪下來,大不了我這頂烏紗不要。”
  看樣子縣太爺真的豁上了。
  於是,一陣劈哩啪啦,把個毒書生打的兩腿血跡斑斑,動彈不得。
  一陣毒打之後,兩個衙役又把楊文光拖拉到大堂上。
  縣太爺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楊文光徒然一震。
  “楊文光!到了這個時候,你如果仍想狡賴,那可是在自討苦吃。”
  楊文光厲聲叫道:“一個小小縣官,敢對我這總督衙門副將動刑,這筆賬該怎麼演算法?”
  “一個罪無可赦的強盜,還敢咆哮公堂。”
  縣太爺清 的臉上,現出了冷峻的寒氣,立即喝道:“大刑伺候!”
  原本為了大韓村的這件滅門血案,誰都知道是這楊文光下的毒手,有物證,更有人證,連塞北大俠馬雲龍也在楊文光的嘴巴裡得知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這是絕對錯不了的,只是這楊文光就是死不承認。
  一旁的馬雲龍氣的直跺腳,白氏父女自然也很急。
  突聽一旁的風擺柳道:“楊爺,你要帶我去踩雲嶺,我也答應了你,如果不是你對我這麼說,風擺柳怎麼會知道有個踩雲嶺?”
  楊文光猛回頭,罵道:“閉上你那張臭嘴!”
  風擺柳傷心的想掉淚,突聽白小宛道:“風姑娘,你不用怕,天一亮我帶你去大韓村,看看楊文光是把你帶在哪裡住一夜,我會把那人手到擒來,同這惡徒對質。”
  一頓之後,白小宛又道:“風姑娘!你可還記得你在大韓村時候住在什麼地方,房子是什麼模樣吧?”
  風擺柳毫不考慮的道:“記得,那一戶有好多好大的房子。”
  楊文光突然間如一頭瘋虎般要撲向風擺柳,卻被兩個衙役在他的淌血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哎呀”一聲,楊文光幾乎昏死過去。
  就聽他躺在地上,側身戟指風擺柳,罵道:“楊八後悔沒有聽三哥的話,把你這個妖精做了,看樣子你可真是個掃帚星,誰惹上你,全得沒命。”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道:“楊文光,本縣再問你一次,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你是招認不招認?”
  楊文光抬起上身,環視大堂上各人一眼。
  就在一群人當中,只有韓玉棟,他透著“虧心”以外,其餘的,他都是以一種“惡狠狠”的毒眼逼視過去。
  於是,楊文光咬著牙,道:“既然把柄全落在你們手裡,楊八爺認栽了。”
  縣太爺心中一緊,急問:“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招認了?”
  楊文光冷然的道:“楊文光招認可以,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楊文光至死也不吐一個字,叫你小子無法落案。”
  縣太爺大怒,正要喝叱,卻發覺一旁的文案師爺在拉自己的衣袖,當即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看看!”
  楊文光道:“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不錯的確是我楊八與秦嶺四煞所為,從頭到尾,全是我五人所做,老實說,為的就是姓韓手中的血玉龍。”
  他喘了口大氣,又道:“那血玉龍被我攜回踩雲嶺一處危崖中藏了起來,這件事也只有我一人知道,大丈夫敢做敢當,不能誣賴無辜,如今我們五個人全被你們抓到,要殺要剮,那就請便。”
  縣太爺道:“既然你這麼說,本縣暫且相信你今日所招認的供詞,你就在上面畫個押。”
  楊文光伸手一擱,道:“我的條件還沒有說出來呢!”
  縣太爺當即道:“那就快說。”
  楊文光道:“楊文光如今仍然是總督衙門的副將,不能在你這小小的縣衙門壞了總督大人的威名。”
  冷冽的環視堂上各人一眼,楊文光又道:“案子我在你這縣衙裡招認,並且也按例規畫押,只是楊文光畫押之後,還請馬上把本案移到總督衙門,就算楊文光該死,也要死在總督大人的刀下。”
  縣太爺想不到這既姦且詭的楊文光,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由冷笑一聲。
  而文案師爺又在拉縣太爺的衣袖。
  於是,縣太爺一笑,道:“好!本案一結,本縣已沒有責任,自當把你送上級衙門處理,你先把今日口供畫押吧!”
  楊文光想不到縣太爺會這麼爽快,還以為他怕事,急著把這件案千推出去呢!
  終於,他在自己的口供上畫了押。
  縣太爺取回楊文光的口供,冷冷一笑,道:“那夜夥同你,你們三人在凶宅中合著力,圍殺白姑娘的另外兩人是誰?”
  楊文光一愣,急急叫道:“滅門血案,共是五人,不信你只管問苦主,至於另外兩人,那與此血案無關,何必再節外生枝,多此一舉?”
  縣太爺一笑,道:“楊文光,虧你還混在總督衙門當差,你也不想想,如果本縣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個不明不白的大血案往上衙一送,上面怪罪下來,我拿什麼去搪塞?”
  楊文光開始發覺自己在往這個縣太爺撐起的布口袋裡面鑽,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就會送往長安。
  心念及此,當即道:“楊八過去正是人稱秦嶺八大盜之一,不過這件血案,卻是我楊八一人策劃,在秦嶺四煞的協助下做的,如果大人不信,儘管去查吧!”
  縣太爺一怔,他發覺快要進入口袋的楊文光,又在縮腦袋,往外抽,還好已經有了部份供詞。
  冷然的一拍驚堂木,縣太爺道:“楊文光,像這種大血案,並非本縣小看你,你楊文光絕對做不了主,再說你怎麼會知道韓侗韓大人手中有個血玉龍?還有那血玉鳳呢?”
  楊文光一聽血玉鳳三字,不由自主的打個冷顫,急急的叫道:“韓侗家裡只有一個血玉龍,哪裡會有什麼血玉風?這可是沒影的事。”
  “誰說沒影?如今你們秦嶺八大盜的紕漏可大了,連皇上的東西你們也敢盜。”
  楊文光急忙道:“大人!你不能無中生有,這可是滅族的罪!”
  縣太爺立刻道:“既知滅族大罪,還敢起盜心,這能怨誰?”
  一頓之後,縣太爺在楊文光的驚悸中,立即又道:“不過這兩件寶物,可全是無價之寶,約莫著你楊文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敢於偷盜皇上的寶物。”
  “本來不是我盜的!”
  楊文光話才落,縣太爺立即道:“那是誰?”
  “是……”
  堂上的人全都心中一緊,而坐在一旁的卓重陽,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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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楊文光似是說溜了嘴,但他還是及時的剎住,但見他鷹眼一瞪,隨即又道:“是……是誰?我怎麼會知道?”
  縣太爺像是洩了氣一般,但轉念間,又問道:“楊文光!”
  楊文光沒有回答,但卻把臉仰得很高,尖而光的下巴,一翹一翹的,面露木然。
  縣太爺緩緩的道:“楊文光!你可願意將功折罪?”
  突然間,楊文光一陣冷笑,然後由冷笑變成大笑,一對鷹眼中,幾乎笑出淚來,邊擦拭著,說:“我的縣太爺,你真的把我楊文光當成三歲小孩子了!像我犯的這件滅門大血案,還想著將功折罪?別逗了!”
  縣太爺面色凝重的道:“你不信?”
  楊文光嘴一咧,又一扁,好像懶得再說話。
  其實,他不是不說話,他怕再說漏了嘴,那麼秦嶺八大盜可真的全完了。
  且說毒書生楊文光在鐵證如山下,自知無法狡賴,只有一狠心,來個一人擔當,然而寶雞大堂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如今楊文光唯恐把弟兄們扯進案子,來一個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只聽縣太爺當即道:“楊文光!本縣不妨說給你聽,本縣也相信,你必然也知道那血玉鳳的下落,只要你能說出那血玉風的下落,本縣只要上奏,或可保你一命。”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要知這血玉鳳乃是皇上寵物,與這血玉龍自是不同,也許皇上一高興,免你一死,那是誰也難以意料的。”
  楊文光仍然是緊閉著嘴巴不言不語,他甚至開始把頭低得更低。
  一看這情形,縣太爺當即又道:“楊文光!你要好好想想,不要傻到以自己的命價換取的銀子,供他人去享樂,那可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高聲道:“犯人送入大牢,好生看守,等候人犯到齊,再行審問,退堂!”
  於是,楊文光又被拖入大牢,只是這一百大板,痛的他齜牙咧嘴,哼咳的睡不著覺。
  折騰了一夜,已近五更,各人也分別回房安歇。
  一路回到後院的客房裡,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不停的尋思著,看情況寶雞大堂的突然提起血玉鳳,這對於毒書生楊文光來說,看得出他的反應極不尋常,看來必然與這秦嶺八大盜極可能有關連。
  於是,卓重陽關上房門,隨手在行李中取出一個畫冊,就著燈亮一張張的翻閱著。
  細看,原來畫冊上所繪,全是人頭像,甚至還有註明,記述其特徵的。
  首頁,竟是江南神偷水悠悠,只見是一張尖而削麗的臉,長髮披肩,眼角上吊,嘴巴小巧,原來是個女的。
  第二頁,卻書明是中原九洲千手怪任光,由畫像上看,這任光必然是個乾癟的老者,因為老者除了滿臉皺紋外,一嘴山羊鬍子,全是灰白的,只是老者雙目,卻炯炯神光暴射,十分的精神。
  這些看在卓重陽的眼裡,他只是輕搖著頭。
  於是第三頁翻過來了,只見是一個臉型有梭有角的蒼髯大臉,只見他雙眉細小,雙目如豆,鼻小而圓,有如一個算盤子兒擺在小嘴巴上一般,只是他那一臉鬍子幾乎長到鼻樑旁邊,如果側面看,倒像個野人或猿猴。
  就在這毛臉一旁寫著:秦嶺八大盜之首 伍億。
  於是,卓重陽一連又翻了七頁,每一頁他都看了個仔細,尤其對於楊文光的畫,看的十分仔細。
  不久之後,他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那可是一件令人十分吃驚的決定。
  就在離正午尚有一個時辰,而白方俠正欲前往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立即把白方俠攔住。
  “大人可有吩咐?”白方俠問。
  卓重陽一笑,道:“咱們還是幾個人打商量,白捕頭可暫時不要前往大韓村去。”
  “那是說大人另有妙計了?”
  卓重陽一笑,道:“咱們屋子裡商議去。”
  不多久,客廂中除了卓重陽與白方俠之外,塞北大俠馬雲龍與白小宛,以及韓玉棟全到了。
  只聽卓重陽道:“看來秦嶺八大盜,咱們只抓到一個,顯然在這一帶出沒的有四個,其餘三個只是冒個泡,就沒有影子了。”
  緩緩的一瞄各人,卓重陽又道:“原本是呼之欲出的幾個歹徒,卻由於這楊文光一狠心,要一人承當,而使幾個主犯既藏頭又藏尾,所以這件事,我思之再三,覺得咱們若不出奇謀,還真的有些難辦。”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姓楊的不是說血玉龍已經被他藏在踩雲嶺嗎?咱們押著他前去踩雲嶺,就不難引出那幫大盜出來。”
  微搖著頭,卓重陽道:“踩雲嶺咱們是要去,不過咱們必需先把露面的三個全逮到以後,才上踩雲嶺。”
  白方俠當即道:“明敞著風姑娘要領我們去大韓村,她一定能認出楊文光把她領在哪一個巨宅裡住過一宿,只要一到那個宅子裡,不就全明白了?”
  卓重陽道:“約莫著風姑娘是會找到,只不過一旦別人一口否認有這麼回事,咱們又該如何辦?”
  馬雲龍沉聲道:“咱們押著楊文光,叫他自己指認出來,他若說個不字,就由我馬雲龍來收拾他。”
  卓重陽當即道:“如今楊文光早已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人,風擺柳再怎麼說,他只一個勁兒的否認,咱們又該如何?”
  於是,幾個人全沉默了。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所以這件事我再三琢磨,不如由我裝扮成衙役,姓楊的不一定會認識我,趁機會我把他弄出大牢,看他要我陪他去哪兒,這樣一來,他的那幾個夥伴,全都得露出尾巴,等咱們去拴了。”
  白方俠一怔,旋即笑道:“卓大人這是欲擒故縱,只不知這楊文光,會不會上這個當?”
  卓重陽信心十足的道:“他會,而且一定會,因為他們的最大秘密,我全知道,只要我稍加一提,他不信也得信!”
  眾人只覺得這位大內高手,似乎袖裡乾坤不輕露,白方俠當即道:“這件事咱們得要同縣太爺仔細商量一下才成。”
  卓重陽微微一笑,道:“那是當然的事!”
  於是白方俠找來了縣衙捕頭李長虹,更他把縣太爺也請到這廂房中來。
  就在一陣商量與極為巧妙的安排下,一個連環捉放計謀,當即暗中展開來。
  計謀設計了,當然一切要照計行事。
  寶雞的大牢裡,一切如常,獄卒仍然是照常每道鐵柵門兩人,牆上的大油燈,自裡到外,一連掛了三盞,那個新到的牢頭,竟然大馬金刀的坐守在牢中。
  楊文光在天快黑的時候,才吃到一個黑不溜秋的窩窩頭,他連一口水也沒有喝到,實際上,他這時候寧願喝上一碗水,也不要吃那個黑窩窩頭。
  二更天剛到,寶雞縣太爺,在捕頭的護衛下,來到了牢房中。
  牢頭一看大人來到,連忙打開牢房,請進一臉嚴肅的縣太爺。
  “牢中有重犯,你可要小心守著,出了紕漏,小心你這顆腦袋。”
  牢頭連連應著,隨在縣太爺身後,來到楊文光的牢房柵門外面。
  爬在草堆裡的楊文光,一看到縣太爺來到,立即爬到柵邊,道:“大人!你要的口供我算是吐給你了,如今卻連口水都不送來,難道要把楊某人折磨死不成?”
  “馬上取一碗熱湯來。”
  縣太爺這麼一說,牢頭立刻外傳,不多久,一大碗熱呼呼的肉汁湯,送到楊文光的手中。
  立刻,就見楊文光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卻聽縣太爺一笑,道:“以後每餐全得給犯人送上一碗湯來,如果我知道你們沒有送,小心你們的腿。”
  一提到腿,楊文光還真的一陣“哎呀”。
  微微一笑,縣太爺道:“楊文光,你想通了沒有,可願意說出血玉風的下落來?”
  楊文光鷹眼上翻,冷哼一聲,道:“韓侗的血玉龍,現在踩雲嶺,要麼我帶你們去取,至於血玉鳳,我楊文光一概不知,你也別費心思了。”
  一頓之後,楊文光又道:“楊某人說的更明白些,血玉龍藏在踩雲嶺什麼地方,老實說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也只有我帶你們去取,別人是休想取到手的。”
  縣太爺冷然的道:“只要人犯抓到,血玉龍物歸原主,那是早晚的事,既然你要一人承當,這話我可要說在前,等到本縣將其餘的要犯抓到,而他們來個捷足先登,招出血玉鳳的下落來,姓楊的,你這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可就被別人搶去了!”
  楊文光尖嘴一扁,道:“楊某人不信你有翻天的本領。”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明日咱們大堂上碰面,本縣有信心,一定會讓你招出那天夜晚,同你一起的另外二人,你們原本是三人合擊白姑娘,難道你能否認認另外二人?同時你們那天晚上在韓家凶宅中的談話,白姑娘聽的一清二楚,你們的陰謀詭計,還能瞞到幾時?”
  冷哼一聲,縣太爺又道:“明日大堂之上,本縣不信你能摃過大刑折磨!”
  說完,衣袖一甩,轉身就走。
  楊文光一聽,不由打個冷顫,心想,明日的大刑,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望著縣太爺走去的背影,楊文光真想哭求,但他能嗎?絕對不能,因為哭求就得把心裡藏的,全得吐出來,其後果,則是弟兄八人全得死。
  一陣迷糊,似睡而又睡不安穩,楊文光隱約聽到鼓打三更,雙腿正痛的無法動彈呢!
  突然間,就見一個面貌清秀的衙役,一手提燈籠,口中叫道:“查牢房!”
  這可是每個夜晚的例行公事,牢門還真得打開,讓這衙役進來查看一番。
  也就在這個衙役剛剛進入第三道牢門的時候,只見他雙手疾出,雙掌倏砍,兩個牢卒立刻倒了下去。
  他更是毫不猶豫,只一擰身,揮手將第二道牢柵的牢卒也擊昏在地,緊接著,就在第一道牢卒正要大叫的時候,那個衙役快不可言的“叭叭”兩掌,當場把二人擊倒。
  只見他毫不停留的,立刻跑到楊文光的囚房前面,迅速的把牢門打開。
  “楊八!你能不能上路?”
  “你是誰?”
  “這時候哪有廢話講?你能不能跟我走?”
  “我這雙腿實在痛得很,怕無法跟你走了!”
  “快!我先把你背出去再說!”
  楊文光人在這個時候,又想起不久前縣太爺的話,心中自然想著,能早些逃出去,才有生路。
  於是,他一咬牙,人也站了起來,比個頭,兩個人差不多,楊文光雙手挽住衙役的脖子,雙腿後屈,爬在衙役的背上。
  二人急急的走出大牢,繞到後院牆樹影下,溜出縣衙的牆外面。
  就在靠近渭水河的河邊柳林中,正有一匹馬等在那兒,衙役把楊文光扶上馬背,自己也跨了上去。
  楊文光就爬在衙役的前面,只聽衙役狠聲道:“我家主人出了那麼多的黃金,托你們秦嶺八大盜辦這件事,卻想不到你們越弄越糟,如今竟弄得不可收拾。”
  爬在馬背上的楊文光,這才恍然大悟,哈哈一笑,道:“我說誰會有那麼大的本事,一下子敢撞入大牢,手腳又那麼利落的一連放倒六個牢卒,卻原來是……”
  “閉嘴!”
  楊文光這一下已是深信不疑了,因為如果這人不是同路人的話,他一定會讓自己說下去的,可是這人沒有,他甚至不讓自己說出口來。
  心念間,楊文光立刻問道:“你這是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連夜送你回你們的老窩踩雲嶺去。”
  “這怎麼可以呀!你沒看我傷得這麼重,怎麼還能連夜上踩雲嶺?”
  “你最好不要囉嗦,我不會把你送到那個幾乎要你命的騷女人那兒的!”
  “你是說風擺柳?”
  “不是她還會是誰!”
  “她娘的,我還真要找她呢!”
  “算了吧!她如今可在縣衙裡住著呢!”
  “老兄!你怎麼摸得這麼清楚?”
  冷冷一笑,只聽那個衙役道:“你以為世上就你們秦嶺八大盜聰明過人?我老實告訴你,自從主人的這筆生意一開始,我就死盯著你們,就在秦嶺四煞出事以後,我就投入寶雞衙門當差,為的是主人這筆生意,這麼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楊文光立即又道:“不過老兄,你看我這個模樣,怎麼能上山呀?”
  “寶雞這附近全都危險,我不能再冒險。”
  楊文光當即道:“這麼辦,你乾脆趁黑天,送我到高原上的大韓村,我設法在那兒窩幾天,等傷一好,我自已就會轉回踩雲嶺去的。”
  一頓之後,楊文光又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這個寶雞縣官是聽誰說的,他竟連那只血玉鳳,也說出來了。”
  只聽馬上的衙役驚怒已極的喝道:“這還了得,如果讓我家主人知道官家在找這血玉鳳,不知又要急怒成什麼樣子了。”
  一面策馬調頭轉向高原,邊道:“看來我得快點把你送到大韓村,趕著把這事向我家的主人報告呢!就算你現在叫我送你回踩雲嶺,我也不會送,也沒空閒送了。”
  於是,楊文光更是深信不疑。
  蹄聲驟然間加快了,這表示偽裝成衙役的漢子,心中有了更急的事要辦。
  “到了大韓村,你可得把話同人家說清楚,千萬要把你藏的嚴密些,像你的這件案子,那可是殺頭罪,寶雞縣衙門,現在不定鬧成什麼光景呢!”
  冷冷一陣笑,楊文光道:“就叫那群王八蛋去鬧吧,不定哪一天,我姓楊的摸進縣衙,一刀捅死那個**養的縣官,報我這一百大棍之仇。”
  於是,二人一騎盤上了高原,直往大韓村而去。
  月黑風高,三五只野狼,偶爾還會跟著兩人跑上一陣子,也許楊文光的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吧,才引起野狼的垂涎跟蹤。
  就在大韓村裡一陣狗叫聲中,楊文光被來人送到了大韓村的村南面,韓五爺的大宅子前面。
  “你自己叫門進去吧,我得趕著回去報告主人呢!”
  “你等等!”
  那人跨上馬背,一面不悅地問道:“你還幹什麼?”
  “老兄!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大名吧!”
  “有了這次買賣,你還怕你不知道我是誰?”
  只見他話聲一落,一抖馬韁,疾馳而去,轉眼之間,已沒入黑夜的高原上。
  望著救自己出獄的人消失不見,楊文光更相信自己真的是被人家救出來了,心中不由一陣高興,舉手急急的一敲韓五爺的高大院門。
  四更已盡,五更剛到,也正是人們好睡的時候,這時候有人敲門,八成全不受人歡迎。
  然而,楊文光卻例外,因為他是韓五爺的朋友,而楊文光在叫開大門的時候,指名要找韓五爺。
  當然,韓五爺立刻也走到前面的大廳上,天很黑,但韓五爺看到楊文光后,還真的大吃一驚,才幾天沒見,楊八弟已變得不成人形了。
  “你這是怎麼搞的,才幾天沒看到你,你窩到哪兒了呢?”
  “五哥!快給我腿上敷藥,我慢慢告訴你!”
  於是,楊文光又被人抬進客廂裡的睡床上。
  韓五爺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道:“老八!你這是被人打的,是誰?”
  “寶雞知縣。”
  “這麼說來,你是被他們擰住小尾巴了?”
  於是,楊文光就把遇上塞北大俠馬雲龍,直到被關進大牢的經過,仔細的說了一遍。
  韓五爺一聽,當即罵道:“老八,你怎麼會糊塗成這個樣子?如果人家施的是欲擒故縱計謀,連我豈不也要遭殃?”
  楊文光立刻面露寒霜,冷冷的道:“五哥!你別盡為自己著想,不管小弟死活了,上回我同風擺柳來你這裡躲一下,你就急急的把我倆趕走,害我在外面出事情,弄成這副模樣,如果那時候你不催我離開,怎麼會有今天這樣?”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我傷成這樣,你不但不儘快替我醫治,反而又要趕我走,你該想想,我受這麼大的罪,可並未把三哥五哥你們兩人攀扯出來,難道還不夠義氣?”
  韓五爺道:“老八!你聽我說,咱弟兄們在外面扎個根可不容易,萬一不小心,弟兄們可就全完了,我這也是為咱們踩雲嶺才不得已呀!”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無論如何,為了安全,你腿傷敷好藥,馬上我派人送你去扶風暫時躲著,等傷一好,你趕緊回踩雲嶺去。”
  突聽楊文光沉聲喝道:“我不走!傷不養好,我絕不離開此地。”
  韓五爺望著趴在床上的楊文光,焦急的道:“老八!這可不是鬧意氣的時候。”
  楊文光一瞪鷹眼,道:“我絕不是鬧意氣,老實說,我楊八把傷養好以後,也不會回踩雲嶺,我要直奔長安,找七姐去,她一定會施力先替我出這口氣的。”
  也就在二人爭執的時候,就聽“叭”的一聲,廂房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來,就見白方俠一閃而衝了進來。
  韓五爺大吃一驚,床上的楊文光更是驚的面無人色。
  也不過就那麼一窒之間,韓五爺立即冷笑道:“白捕頭,你怎麼會找上我的門裡來了?”
  “韓五爺,你是有名的高原善人,如今卻在你家裡窩藏越獄逃犯,你該怎麼說?”
  韓五爺一聽,這事可能還會有轉機,當即面色一緩,手指床上的楊文光道:“一個行善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人半夜撞開我家大門,要求救他,韓大宏也只能幫著替他敷藥,難道這也有罪?”
  白方俠心中好笑,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在狡賴。
  當即哈哈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沒有什麼大罪可言,只需跟我到縣衙去辦個手續就成了。”
  突然高聲喝道:“李捕頭!”
  只見黑影中,又閃進一人,卻正是那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把床上的越獄重犯楊文光拖回大牢!”
  白方俠緩緩走進韓五爺的身前,低聲道:“五爺!不會是你去把楊文光劫走的吧?”
  韓五爺立即正色的道:“白爺,你看我這模樣,像個劫獄的嗎?”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那就好,你該把衣裳穿整齊,隨我到縣衙辦個例行手續,也就沒事了。”
  韓五爺當即道:“你請稍待!”
  於是韓五爺輳身折回後院。
  望著韓五爺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陣冷笑,老小子竟還在白爺面前的耍滑頭。
  其實這時候白方俠心裡有數,姓韓的去換衣服,如果藉機會溜掉,那也只有一途可溜,那就是他張的一個大口袋,而收這個大口袋的人,正就是女兒白小宛與塞北大俠馬雲龍。
  也許韓五爺以為此事尚有可為,才沒有溜走。
  更或者是這韓五爺覺著,自己沒有把握制服這姓白的,所以就急急忙的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楊文光早已又被拖在馬背上走了。
  “咱們這就上路吧!”韓五爺道。
  白方俠一笑,手一讓,道:“五爺請!”
  早有長工把韓五爺的馬匹牽到。
  白方俠當即道:“五爺你只管上馬,我的坐騎在村子外面。”
  韓五爺這時候才想到,原來這姓白的沒有騎馬進村里來,怪不得沒有聽到蹄聲。
  白方俠陪著韓五爺,李長虹卻是押著楊文光,四人到這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的時候,天早已大亮了。
  白方俠把韓五爺讓坐在縣衙正堂一側,就等著太爺升堂問話了。
  韓五爺坐一陣然後起身來回的走了幾步,看起來等的時辰越長,心裡就越不平靜,只見他不時的把嘴唇上下翻動,兩只特長的虎牙,時而外露,那樣子顯然有著極端的不自在。
  就在韓五爺坐立不安的時候,迎面的一扇窗子後面,大內高手卓重陽,隔著一個小孔,極目的望著韓五爺的長像,一旁的縣太爺也焦急的守著。
  卓重陽的手中,正拿了一個畫冊,只見他雙眉打結,輕搖著頭,一遍又--遍的翻動著秦嶺八大盜的畫像。
  還真是好長一陣子,卓重陽才一打手勢,當即與縣太爺二人,來到後衙的廂房中。
  卓重陽立刻問一旁的韓玉棟,道:“你能確定韓五爺就是你的遠房堂兄?”
  韓玉棟道:“我們今年才見過一次面,這次回到原藉,也見過幾次面,他是我的遠房堂兄。”
  卓重陽不解的道:“從畫上面看,這韓五爺的臉型,鼻子以上,很像這畫中秦嶺八大盜的姚大剛,可是他的嘴巴卻不太像,尤其是那兩顆虎牙,姚大剛是沒有那麼長的虎牙。”
  白方俠不經意的道:“江湖上善長易容術的人不少,這姓韓的會不會也動了手術,施了易容術?”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極有可能,我也似乎聽人說起秦嶺八大盜中,有個善長易容的傢伙,你們看會不會就是他?”
  一陣長思之後,而變成了熟慮,思考總是對某一樁事情在推向合情,在敲其合理。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就在這姓韓的身上查看一番,再做道理。”
  一面特意的交待捕頭李長虹,等一會要對這姓韓的一嘴牙齒,特加留意一番。
  捕頭李長虹不斷的點頭。
  於是,升堂鼓響了,三班衙役全站在大堂兩邊。
  “帶韓大宏!”
  就在一陣例行的審問之後,縣太爺冷然的,對跪在堂下的韓五爺道:“楊文光被人劫走,理應逃回深山,甚至連夜逃回秦嶺八大盜的老巢踩雲嶺,為什麼卻獨獨逃入你的宅子裡?這其中定然有著什麼隱祕吧?”
  韓五爺大叫冤枉,道:“草民在這高原上,大家全叫我是高原大善人,也許姓楊的就著這一點,才找上我家門的,大人,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草民這是受了盛名之累呀!”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本縣曾在凶宅中,撿到兩顆牙齒,是不是你的?”
  韓五爺一驚,心想,那兩顆牙齒明明是楊八弟的牙,而且也被他當成證物了,這老小子卻又提起這兩顆牙來,不知是何用心,難道他……
  韓五爺心念及此,當即一張口,道:“大人你看,草民一嘴牙齒,一顆不少。”
  縣太爺一施眼色,捕頭李長虹一個箭步,來到韓五爺跟前,只見他也不客氣,立刻雙手把韓五爺的嘴巴拉開。
  一面,李長虹高道:“下牙齊整。”
  緊接著,李長虹伸出兩個指頭,挑開韓五爺的上嘴唇,低頭看去……
  突然間,韓五爺在李長虹正要開口說出話的時候,暴伸右掌,一下子掐住李長虹的脖子,食指與拇指,深深的鎖住李長虹的喉管,一面冷冷的道:“誰敢動一動,我就掐斷他的喉管!”
  一面又笑對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露的李長虹,道:“想活命,就送我出衙門,要當英雄,你可就沒命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這麼說來,你那兩顆虎牙,果然是假的了?”
  韓五爺一聽,雙唇一攏,嘴巴一咧,轉頭迎著堂上坐的縣太爺,張口吐出兩個白牙。
  就聽“嗖”的一聲,兩顆白牙如兩顆夜空流星般,筆直的射向縣太爺的面門。
  一看迎面就飛兩顆牙齒來,縣太爺大吃一驚,就在眾人一驚之下,突見一團紅影,奔雷閃電一般,悠然而躥起一丈有餘,衣袂飄飄之中,接連聽到“叭叭”兩聲脆響,就見射向縣太爺的兩顆白牙,全被踢落在地。
  眾人這才看清楚,原來白小宛就在眾人一怔之間,和身縱起,雙腳連環,把襲向縣太爺的兩顆牙齒,踢落在地。
  這時候韓五爺已拖著李長虹,退到了大堂口,就見他回頭喝道:“誰都不能跟出來,否則你們就替這姓李的收屍吧!”
  急速的,韓五爺拖著李長虹退到縣衙門外,而隱身在屏風後面的卓重陽,哈哈笑著走出來,一面指著堂口,道:“他不是韓五爺,他叫姚大剛,是這秦嶺八大盜中的老五,不錯,這姚大剛善於易容。”
  縣太爺皺眉道:“這麼說來,真正的韓五爺又到哪兒去了,難道己經遭到毒手了嗎?”
  且說一群人等沒有一個敢追出大堂的,眼巴巴的望著姚大剛死死的扣著李長虹的喉管,拖出衙外面。
  就在衙前的馬樁前面,姚大剛解開自己的馬,一切準備妥當,右手未放之際,左手暴伸,翻手一掌,拍在李長虹的腦後,人也一縱,跨上坐騎就衝向寶雞市街,看樣子他是要急急的趕回大韓村而去。
  姚大剛前面縱馬疾馳,在他的後面,白小宛已跨馬銜尾追去。
  沒有多久功夫,塞北大俠馬雲龍也騎上他在扶風買的那匹高大壯碩的棗紅大馬,追了上去,臨走,他對眾人道:“我得支援我那外甥女去了!”
  老遠的,寶雞鎮頭上向高原看去,只見一騎人馬,飛一般的繞著那“之”字路,向高原上衝。
  也就在那騎馬衝上高原沒有多久,又見一騎,飛一般的直衝而上,第二騎尚未上去,又是一騎跟著衝上。
  這三騎馬,在經過寶雞的時候,已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縱馬在大街上飛馳,必然是發生了不尋常的大事,否則誰又會不顧一切的在人多的大街上奔馳?
  也因此,三騎馬在攀上高原時候,寶雞的街頭上,還真的有不少人擠在那兒觀望。
  姚大剛如今是既驚且怒。
  驚則容易亂神,這時候他不知該怎麼應付眼前的緊張局面,難道放手一搏?
  怒則肝火上升,心中不由大罵楊文光這個糊塗蛋,自已就該在他一上門來的時候,就把他做了以後,丟在荒野地裡去,也不至惹上這身騷。
  姚大剛一衝上高原,並不走官道,他飛馬抄近路,直奔大韓村。
  先是到了呂祖道觀,衝進去,一把拉住才剛剛放下飯碗的毛道士,急道:“三哥!事情被人挑明暸,快回踩雲嶺,晚了就脫不了身了。”
  毛道士一驚,急問道:“老五!你再說清楚些!”
  “過了斜峪關,我們山裡頭碰面,我再告訴你,快,有追兵在後面,咱們由另一面下高原。”
  一面往外急走,邊又道:“我得回去收拾一下,你只管快走就是了!”
  毛道士這時候才發覺,裝在姚大剛嘴巴裡的兩顆特大號虎牙,已沒有影子,連鬢上的假髮全都撕去,變成了地地道道的姚大剛了。
  姚大剛一折回那座韓大宏的住宅,左手摀著嘴巴,一衝而進太后堂屋的睡房中,他把人全都哄到屋外,自己就在臥房中一陣急速的搜刮,挽了個包袱,背在身上,也不多說,急急忙忙的又竄出屋外,一直又走出大門樓,上馬疾馳而去。
  他動作極熟,似是早有準備,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而又是這麼急,所以他所能竊取的,也只有他知道的一些。
  韓五爺失蹤了!
  不論是真的韓五爺或是假的韓五爺,全都不見了。
  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也不知到什麼地方了?
  問大韓村的人,也只能得知他們騎馬走出大韓村,到什麼地方去,連官道旁開茶鋪的韓小五也不清楚。
  白小宛自認為騎馬已經是夠快的了,就連後面急跟而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也沒有在中途追上白小宛。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前往高原上的大韓村,還有一條捷徑,那要比之走官道,還要近上五裡路。
  也因此,當白小宛追上大韓村,追到韓大宏的巨宅的時候,一間之下,才知道這位五爺,自寶雞回來後,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有說,收拾許多金銀珠寶,騎馬不知去向了。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秦嶺八大盜的事說了一遍,而且更說出韓五爺就是八盜中的老五,名叫姚大剛,這以後要大韓村的人可得多防著點。
  於是,韓五爺的後宅院裡,立刻哭號成一片……
  哭有其一定原因的。
  首先就是韓五爺的老婆,自己怎麼會那麼糊塗,連假的韓五爺全不知道,這可怎麼得了?
  其次則是所有韓五爺的家眷們,大家哭著,嚎著,為的是韓五爺的“真身”又到什麼地方了?
  就在白小宛正要上馬追趕的時候,塞北大俠馬雲龍也趕到了。
  聽說是姚大剛己逃,當即道:“不是還有個道士嗎?”
  馬雲龍話一出口,當即有大韓村的人說道:“呂祖道觀有個毛道士,竟然帶了個女弟子,平時很少看他二人出來,同我們這兒過去的那個老道,模樣完全不同,平時把個道觀關的緊緊的,人也陰陽怪氣,過去我們村裡人常到呂祖道觀門前閒聊,自從他來了以後,道觀門口也沒有人去了,我們大夥還正在奇怪呢!”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立刻騎上馬,才只繞了一個彎,就到了大韓村的呂祖道觀前面的廣場上。
  細看這呂祖道觀,還真夠大的,雖只是進觀只有一進院子,但兩邊廂房各有三間,正面呂祖大殿,道觀正前面還搭建了一座戲臺子,有四丈多高,看來專供平日村裡演戲用的。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正要推開觀門,突然間,從後面跑來了韓小五,只聽他高聲叫道:“二位等等,二位等等!”
  韓小五邊跑邊叫的趕了上來。
  這時候已有不少大韓村裡的人,也都聚在這道觀前面。
  只聽韓小五喘著氣,道:“毛道士同他的女弟子,騎了兩匹馬早逃了!”
  韓小五褓然的道:“正好我在田裡出恭,才拉了一半,就聽一陣急急的馬蹄聲,我扒著包穀桿子舉頭一看,可不正是那個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二人各背了一個布包,騎著馬朝東邊方向去了。”
  白小宛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正要再騎馬追去,也不知是韓小五還是另外一個村人,伸手去推呂祖道觀的門。
  白小宛與馬雲龍才走出兩步,猛回頭看,道觀的門正發出“喳喳”聲,眼看就要開大了,突然間,道觀中有了機簧響聲,緊接著“嗖嗖”連響,數點寒星,一閃而自道觀中劃空而出。
  白小宛與馬雲龍不及喝叫,二人雙雙迎著擊來的寒星,徒然揮出手中兵刃。
  就在一陣撥打中,站在道觀前面的韓小五與另外兩個村民,還是難逃被擊中的命運,所幸他們沒有被擊中要害,但仍然是翻滾在地,抱腿托臂的呼痛不止。
  白小宛揮劍,一衝而入道觀,這才發現連著道觀的門栓上面,有兩根繩子,緊緊的連向院中的一座大半人高的鐵香爐上,再看鐵香爐的後面,卻又極巧妙的裝了機簧,飛箭就拉緊在機簧上,只要連在大門的兩根繩子一動,飛箭立刻脫離機簧。
  衡情量勢,白小宛狠聲道:“這個雜毛老道,竟然還設下這種害人機關,如果不是咱們在,這三個人必然死在當場。”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道:“咱們這就進去搜一搜看,是否他還在其餘的地方設下這些害人的機關。”
  一面著人把受傷的三人抬去治療,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又摸進這呂祖道觀中察看。
  也許毛道士與他的女徒弟二人,走的十分急促,所以除了大門設的機關外,其餘地方就沒有再發現。
  二人走出呂祖道觀。迎面卻來了幾個老者,老者的後面,一大堆大韓村的人,全等候在那兒。
  “請問二位,你們這是從哪兒來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高聲道:“俺們是由寶雞縣衙門來的。”
  只見他一頓之後,指著身旁的白小宛,道:“我乾脆就對你們明說了吧,她就是韓侗韓老爺的大媳婦,她叫白小宛。”
  人群中一陣議論聲,突有人高聲道:“我大伯一家全遭殺害,如今怎麼又會有個大媳婦上門來,這可要有憑證的。”
  馬雲龍冷笑一聲,道:“村裡面住了兩個秦嶺巨盜,你們怎麼不加小心?如今韓大人的媳婦回來,卻有得話說了!”
  一頓之後,發現白小宛在流淚,當即高聲道:“你們想要什麼憑證?”
  “總得有人站出來指認這位姑娘,同我大伯的大兒子結婚拜過天地才成!”
  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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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原本江湖上發生的大案子,鄉野的村人怎麼會了解,頂多也只是直覺的去判斷而已。
  大韓村裡的人們,在經過這些天的折騰以後,他們真的受夠了。
  原本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高原村莊,人們的樸實生活,刻劃出恬靜與溫馨,江湖上的殺戮與血腥,對這兒的人們來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然而卻因為韓侗,這位咸陽知府大人,也不知怎麼傳說的,他手中握有一個天下至寶血玉龍,這才引起一場江湖的殺戮。
  是誰看過韓侗的血玉龍?
  韓侗已死,大概要成為謎了。
  但是人們可以推敲,從秦嶺八大盜的這種佈置上,應該可以理出個頭緒出來的。
  如今,韓侗的兒媳婦白小宛,正站在族人們的面前飲泣,當然,她是在為她的全家被殺而哭泣,在她想來,如果不是……
  突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戛然而止,高聲對一群人等,道:“你們還要的什麼證人,老實說,韓大人的大兒子韓玉棟並未曾死,他被他這位媳婦早救出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呢!”
  他此言一出,大韓村的一群人等,一陣驚呼。
  馬雲龍看得出來,有不少人面上透著失望。
  為什麼?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個老江湖,試想,韓侗一家全死,那麼個大宅子裡,一定有不少東西,不少金銀好分,如今聽說韓玉棟又活過來,豈不失望?
  當然,表面上許多人還是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於是有人圍上來,同白小宛拉關係,安慰她。
  如今韓大少爺在什麼地方?這是一群人等所關心的事,誰都知道,雖說韓侗的宅子裡死了十二人,但抬出來的卻是十一口棺材,韓玉棟如今有了消息,這是上天有眼,再怎麼樣,總不能讓韓侗絕了後吧!
  於是,有些韓侗近支的族人,就要拉白小宛與馬雲龍回家吃飯,但卻因白小宛急著要去追殺仇人,而作罷。
  突有人問道:“玉棟哥如今在什麼地方?”
  馬雲龍一看,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子,當即笑道:“他人在寶雞,約莫著案子一破,他就會回來了。”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雙雙又騎上馬,朝著毛道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還真的是快馬加鞭,朝著扶風方向追趕下去。
  說起來也算相當的快,二人這次上高原走官道,等到了扶風,天才剛剛變顏色,離黑總還得要半個時辰。
  只是二人一到河的渡口,船老大已經回家去抱孩子去了。
  馬雲龍就著河的上游下游全看一遍,無奈的搖搖頭,嘆口氣,道:“看樣子這秦嶺八大盜的氣數還沒有盡,上天還沒有下召,閻王小鬼就不能拉他們歸位,小鬼不拉,就有得咱們折騰的。”
  低聲而又充滿安慰的,又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迴轉寶雞,大夥湊在一起好好再簡量個妥善辦法,務必來他個一網打盡。”
  白小宛低而有力的道:“四舅!你一向疼我,在小宛心裡,爹同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如今咱們都已經確定,那殺我婆家滿門的兇手,正就是嶺八大盜所為,我這是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小宛決定,連夜追上踩雲嶺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喉管有些打結,但他知道這位外甥女的個性,她想要做的事,誰也無法攔得住,心念間,馬雲龍緩和語調的勸道:“小宛,如今咱們已經知道誰是主兇,捕捉他們,卻並不急在一時,你聽四舅的話,咱們折回去找你爹好好商量,不能一時衝動,因小失大。”
  “四舅!你要是不放心小宛,只管同我爹一起趕來,我必得先追上大韓村逃走的兩個惡徒。”
  馬雲龍有些無奈,當即道:“小宛!咱們這麼辦,人總得要填飽肚子才能辦事,咱們午飯未吃如果晚飯也不塞飽,等碰上那幾個凶徒,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來。”
  扭身一指不遠的扶風鎮,又道:“咱們這就回扶風鎮上吃一頓,再弄些吃的帶著,四舅陪你連夜追上踩雲嶺去,你看如何?”
  白小宛道:“可是誰回去告訴我爹他們呢?”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這事容易辦,你看四舅的就是了。”
  於是,二人又急急的折回到扶風鎮上。
  找了一家客店,馬雲龍要了一些吃的,一面對白小宛低低的道:“這家館子,有個我認識的伙計,一切事情,你看四舅的安排。”
  醬牛肉夾燒餅,外帶一大碗連鍋牛肉湯,這些連鍋牛肉湯,可全是鍋底火長年不熄,三百六十五夭都在燉的牛肉連牛骨,吃起來可是純而又香,尤其冷天加上一點辣的,那可真夠驅寒的。
  一面吃著,馬雲龍把個二十多歲,看來十分機伶的小夥子叫到跟前。
  他嘴巴裡的牛肉還未嚼碎呢,就聽馬雲龍道:“你可還認識我?”
  那伙計就著燈光一看,當即笑道:“原來你是大鬍子馬爺!”
  馬雲龍一笑,道:“煩你取個紙筆來,我寫個字條。”
  年輕伙計立刻道:“馬爺你等著,我這就拿來!”
  於是,白小宛笑道:“四舅可是著人送信去告訴我爹?”
  “不錯,這樣也不會耽誤咱們追上踩雲嶺去的時辰。”
  一邊吃著,馬雲龍又道:“小宛!你可要快些吃,吃完了咱們找個房間好好睡上一覺,三更天上路。”
  白小宛一怔,道:“咱們吃完飯再睡一覺,姚大剛他們豈不走得無影無蹤了嗎?”
  低聲一笑,馬雲龍把一口醬牛肉芝麻燒餅咽下肚子,才又道:“小宛,你別把姓姚的他們看成了不凡的人,姓姚的他們也要吃飯,肚子不塞飽,照樣不辦事,說不定他們一逃入山裡,發覺咱們沒有追去,必然找地方歇著,等天亮了才走,這時候咱們已歇過勁來,你想想看,咱們半夜上山他們絕對想不到吧!”
  二人邊吃邊說,店小二送上了紙筆硯台。
  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飯桌,寫了一張字條,隨手又掏出一錠銀子,笑對小二道:“伙計,給掌櫃的打聲招呼,就說我要你去辦件事,很快就會轉來。”
  伙計當即道:“替馬爺跑腿辦事,說實在話,小的是有吃有賺,哪會有不樂意的?”
  馬雲龍一笑,道:“那你立刻把這張字條送到寶雞縣衙去,事情辦得順當,等馬爺下次回來的時候,還有重賞,記住,千萬要送到。”
  伙計立即道:“馬爺你儘管放心,小的這就去藉頭驢子來代步,連夜趕向寶雞縣衙就是。”
  “不成!”馬雲龍一聽小伙計要藉驢子,急忙伸手一攔,又道:“驢子太慢,你藉匹馬騎不是快些!”
  一聲苦笑,伙計道:“我們這兒有驢沒有馬,要騎馬還得出銀子租。”
  馬雲龍立即又取出一錠銀子,道:“租匹馬快上路吧!”
  有銀子自然好辦事,小伙計抓起銀子一溜煙的走出這家館子。
  晚飯後,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把握時辰,找了個房間和衣睡下,睡前,馬雲龍特別對掌櫃的咕噥了一陣子。
  二人這是累了一天,吃飽了好踵覺,一間眼,三更天就已到臨,店掌櫃親自把馬雲龍二人叫醒。
  於是,馬雲龍又買了許多吃的,摸著黑與白小宛二人騎著馬上路了。
  二人一到河邊,只見船上己有人站在那兒,一看二人來到,也不多說話,急急幫著把馬牽上船,送二人過了這河。
  一上岸,船家只是揚揚手,道:“二位一路好走!”
  馬雲龍當即道:“船老大,謝你了!”
  望著船又劃回對岸,白小宛不解的道:“看樣子這船家專門半夜送我們過河的嘛!”
  馬雲龍一笑,道:“我讓掌櫃的送了他們一錠銀子,沒銀子他們才不會大半夜的那麼服務周到呢!”
  於是,白小宛一馬當先,直往對面的斜峪關衝去。
  大半夜裡,迎面山峰,在這月黑星稀的,涼風呼嘯中,像是要迎面倒下來一般,騎在馬上的白小宛,懷著滿腔悲忿,帶著婆家滅門大仇,勇敢的直往斜峪關衝去。
  跟在身後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多一半是不放心這位心高氣傲的外甥女,單人獨騎直闖賊巢,所以才跟來。
  二人一邊斜峪關,慢慢的山路開始變成彎曲不整的碎石道,有時候繞上一個大圓圈,卻又在同一個山腰上。
  漸漸的,山道也開始窄了起來,人騎在馬上,也只能緩緩而行。
  夜梟聲,狼嗥聲,在山風的強勁吹送中,令人有著進入蠻荒地獄的感受。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對於眼下的這一段路,全都來過,當然,馬雲龍就在前面光禿的大岩石上,把個毒書生楊文光捉到了寶雞縣衙大牢裡,而白小宛,則是隨同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協手趕走了笑彌勒姚光圓,救回了個風擺柳,不過她救風擺柳的那段路。好像早己經過去了,如今連前面的大岩石處也到了。
  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因為這時候望向山頭,透著薄薄的雲層,好像在冒著微弱的光線。
  突然間,二人聽到有女子的哭叫聲,漸漸的,更聽到有狼的凶殘叫聲傳來。
  於是,二人不約而同的往前衝去,纔不過半裡地,就見一個低矮的巖穴,四五頭凶殘的狼,正在向巖穴中一衝一竄,似是要爭食什麼似的。
  再細看,隱約的發現洞中有一女子,披頭散髮的,手中拿著寶劍,就蹲坐在洞中向外猛力揮舞。
  一看這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一面連連的高聲大叫,人也縱身自馬背上落下來,插在他身後的那根粗鋼棒,己舉在手中,奮力的往巖穴口上衝去。
  白小宛更是拔出寶劍劈砍過去。
  四五頭惡狼,一看有人殺來,似是發了野性,回頭向馬雲龍咬去,卻經不住馬雲龍手中的粗鋼棒,一連兩下全敲在撲近的狼頭上,立刻腦袋開花,死在當場,另外三頭狼也被白小宛劈傷,夾著尾巴逃去。
  突然間,洞中的女子“啊!”的一聲,撲倒在地,看樣子似是虛脫了。
  白小宛急忙進入巖穴中,把女子抱出巖穴,灰暗中,卻發現是個女道士。
  望了一眼四舅馬雲龍,白小宛道:“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中,不是有一名女道士嗎,難道她就是……”
  馬雲龍手一伸,制止白小宛再說下去,因為那個女道士似乎是緩過氣來了。
  “你們是……是誰?”
  白小宛就在那女道士的耳畔道:“別問我們是誰,你先喘喘氣再說話。”
  只聽那女道士有氣無力的道:“你們可帶有什麼吃的?”
  馬雲龍立刻走到馬前的鞍袋中取了個大饅頭,又把個水袋也提在手上。
  有了饅頭,就見那女道士接過來,連連的吃了好幾口,吃的直打嗝。
  幾口水下肚後,女道士這才回過勁來。
  “謝謝施主救命之恩!”
  馬雲龍道:“看樣子,你是個出家人,怎麼會在這大山裡?”
  只聽女道士緩緩的道:“我本來是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的人,只因不久前,我師父李真人突然間失蹤不見,不料第二天,卻又來了個毛道士,說是我師父的師弟,暫時來代我師父主持這呂祖道觀各項法事,不久我師父就會回來的。哪裡想到近幾天來,我發現這姓毛的行為怪異,卻不料他昨天突然要我同他到這大山里來,說是接我師父李真人的,可是連夜上山以後,他就在這巖穴前碰到一個人,也真是怪事,那個人很像大韓村裡的韓五爺,只是牙齒有些不像,他們好像還爭論了一陣子,這才叫我守在這巖穴內不要出來,二人都往深山裡走去。”
  一頓之後,女道士掉下眼淚,又道:“天也黑了,飯也沒有吃,半夜裡先是來了一頭狼,我就用寶劍哄它,可是沒有多久,又來了好幾頭,我才不停的揮動手中劍,要不是遇上二位,我真的會死在這兒了。”
  說罷竟大哭起來。
  白小宛狠狠的道:“真是可惡,竟把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丟在深山中不顧。”
  馬雲龍看看天色,低頭對女道士道:“你可有座騎?”
  “早不知跑到哪兒了。”
  看了這種情形,馬雲龍隨手摸出一錠銀子,道:“收下吧!天也快亮了,你還是慢慢走回大韓村去吧!”
  女道士立即道:“那你們呢?”
  白小宛安慰的道:“你儘管回寶雞去,我們這就去找那害你的人,他們跑不了的。”
  於是女道士走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這才又急急的上馬,直往深山中行去。
  太陽光自山溝的坡頭上冒出來的時候,白小宛已與馬雲龍二人到了三條山溝交會的地方,這兒二人全沒有到過,而三條山溝,卻是經兩條山溪溝通匯在一起後,合流於另一條較低的山溝中。
  從溪中搭的蹬腳石上看,也只有一條路通往大山裡面去,二人還真的好一陣遲疑,只因為這兒也是屬於秦嶺的,如果走錯,即使回頭也不容易。
  馬雲龍憑其江湖經驗,發覺山道上的痕跡,一步一趨的跟了下去,時而有如鑽向山穴一般的在崖下面溜過,時而盤旋在陡峭的懸崖邊,人騎在馬上,還真是提心吊膽的。
  二人也才剛剛盤上一段半高不高的山峰,立刻間,山谷下面,發出奔雷般的水聲,透過叢叢荒林蔓藤,隱隱的有一股極高的山溪,筆直衝流而下,那些懾人心魄的響聲,正是那個似白布帶一般的溪水所發出來的。
  抬頭看去,對面的峰巔消失在雲裡面。連剛剛冒出來的陽光,似也無法照到峰巔一般,曦隱的,山徑曲折迂迴在那高峰的前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對面那個山峰,應該就是踩雲嶺了吧!”
  白小宛極目望去,除了滿山的蒼松翠柏以外,好像是山外山成了天外天,因為四周的高峰沒有一座不是氣勢磅礡,令人生畏而有著高不可攀的感覺。
  就在二人緩緩而行的時候,突然間深山中響起一陣鐘聲,細聽撞擊的聲音,相當有致,能在這深山絕淵中聽到這鐘聲,的確給人一種極為親切的感覺。
  只聽那鐘聲一起,四山回盪,立刻間,滿山滿谷,全都為這雄偉的聲音所填塞。
  白小宛一喜,道:“四舅,這附近有廟,咱們找找看廟在哪兒?”
  馬雲龍當即翻身下馬,一面取出吃的,邊對白小宛笑著說:“聽這鐘聲,人家大概要吃中飯了吧!咱們也該塞飽了才能往前找去。”
  白小宛自是跟著下馬。
  二人邊吃,白小宛四下觀望,但就是看不到鐘聲起處有什麼廟宇。
  也不知是“雲深不知處”,還是“半掩叢林間”,當鐘聲慢慢消失在深谷的時候,二人仍然未曾發現四周大山中何處有廟宇,但那鐘聲,卻是千真萬確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塊牛肉和著兩個大饅頭一下肚子,“呱嘟呱嘟”的一連又喝了幾口酒,雙手在臉上胡茬子上一陣磨蹭直起腰來,緩緩的四下一望,這才對正在吃大餅的白小宛,道:“小宛!你慢慢吃著,在這種大山裡面,可千萬不能亂跑,等我四周看看,找找那座廟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輕點著頭,道:“四舅你也不要走的太遠,聽那聲音,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山裡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使展輕功,直往峰頂攀去,只見他騰躍在怪石林立的高山上有如一頭靈猿般的矯健,閃展飛縱在矮林草莽之中,直如一頭黑豹,不久功夫,他人已卓立在峰巔的一個大岩石上面。
  馬雲龍舉目四望,陽光照在他的一雙大眼睛上,反射出他那精光飽綻的光芒,油忽忽的半個光頭頂上,竟也閃閃發光,酷似與日光爭輝一般。
  一陣觀察之後,馬雲龍輕搖著頭,緩緩的又走下峰來,只是他邊走,還是不停的四下望。
  老遠就聽到白小宛叫道:“找到沒有?”
  來到白小宛停身處,馬雲龍不解的道:“聽聲音,辨方向,應該不會太遠,怎麼四周大山全看了一遍,一個影子也沒有,這可真是怪事。”
  就在二人正自迷惘的時候,突然間,那響徹雲霄的鐘聲,又一連敲響十下,馬雲龍豎起耳朵,仔細的聽,白小宛更是直往崖邊撲去。
  鍾聲一落,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巴掌拍在自己那個光禿腦門上,邊罵道:“娘的,原來就在自己站的這座嶺上。”
  一打手勢,馬雲龍對白小宛叫道:“走吧!四舅聽出那鍾聲在哪兒了,拉著馬下山去!”
  白小宛一聽,立即跟在馬雲龍身後,邊問道:“在這山下面?”
  “只要到這山下面,一定就能發現這鐘聲來自何處,遙遠叢林間,雲深不知處,說它遠,其實就在咱們眼前。”
  山道己經相當難行,馬雖四只腿,卻比兩條腿的人更難邁蹄,二人這是走到山道的盡頭了,看似有路卻無路。
  總算是下到山底了,二人抬頭看,這才發現就在這座高山半腰處,一連的有五六個山洞出現,那四四方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山下面,卻正有一個更大的山洞,看那洞口,足有兩丈高,三丈寬,這時候正有幾個穿著十分破爛的男子,一人挑一擔山溪的水,直往山洞裡面走去,數一數足有六七人。這幾個人對於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的樣子,魚貫的走人山洞裡面。
  才過了沒有多久,突然間,又有四個挑著劈好的木材,哼呀哼的迸人那個大山洞申,對白小宛二人仍然是不聞不問。
  在馬雲龍一陣驚愣不解,白小宛深感迷惘的時候,突然間,自大山洞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頭戴灰色瓜皮貼頂小帽的老尼姑來。
  只見這尼姑健步如飛,一閃而到了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前面,二人這才看清楚,這個灰衣尼姑,長的十分令人厭惡,弔喪眉,三角眼,塌鼻子外帶一張翹嘴巴,最叫人看了起雞皮疙瘩的,是這老尼姑的脖子上,長了一個足有小西瓜那麼大的一個紅而發光的肉溜。
  只見這位尼姑打個稽首,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光臨,貧尼特來迎接,請二位跟貧尼入內待茶!”
  也不等白小宛二人多說一個字,遂轉頭就走。
  馬雲龍一看,哈哈一笑,立即走在白小宛的前面,跟著老尼姑直往山洞中走去。
  二人各牽著坐騎,一直在山洞中走,沿著山洞的兩邊壁上,松枝火把,把山洞照的十分明亮,因此二人發現這山洞十分平坦,“得得”的馬蹄聲,相當清脆響亮。
  大約進入三十多丈遠的時候,就見那老尼一轉身,指著一邊的一個寬大山洞道:“二位可以把馬匹拴在這個洞中的槽上面,自然有人替二位給馬匹餵料。”
  馬雲龍舉目看去,火把的照耀下,只見那個大洞不深,頂多只有十丈,但卻在這洞中,拴了十多匹馬,細看全都是上等良駒。
  馬雲龍對白小宛使個眼色,當即把馬匹牽進這個大洞中,拉到槽上拴定,然後卸下馬鞍,放在洞的另一面,那兒已經放了十幾副馬鞍。
  於是,老尼姑領著二人,直往山洞裡面走去。
  大約又走了近三十多丈遠,這才轉了個大拐彎,開始登上一層層的石階,不久,二人在老尼姑的引導下,到了這第二層上面。
  馬雲龍一驚,心想,這兒還有這麼大的洞天!
  只見二十多個人只顧低頭幹活,沒有人說一句話,相當平整的一座岩石大廳,只是在這兒的擺設,看得出是這些人住的地方,而且鍋灶爐臺很大,看來像是有很多人吃飯的樣子。
  繞過這個打雜燒飯的大石洞,又攀了十幾層台階,卻見一個厚逾半尺的巨型大木門,擋住去路。
  老尼姑舉手在木門上只拍了三下,木門正中的一個小方口處,啟開來,一只毒辣的眸芒噴射而出,然後“叭”的一聲,小方孔關了起來,緊接著木門緩緩的被推開了,吱呀聲很大,但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尼姑回眸咧嘴一笑,道:“二位可隨貧尼進去。”
  馬雲龍伸手一讓,二人當即跟在老尼姑的身後,登上這第三層的洞中。
  突然間,一下子擠過來二三十個醜陋難看,令人不敢正視的尼姑來,最叫人不解的,是這些尼姑們,全都是在粗短的脖子上,長了個大肉瘤,至少有六七個尼姑,還長了一雙爛眼晴。
  她們看到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上來,各人全有著不同的表情,但好奇心卻是一致的,有兩個尼姑,還伸手去摸馬雲龍的大鬍子,卻被馬雲龍老實不客氣的擋過去。
  也有些圍著白小宛稱羨。
  突然間,帶領二人的老尼姑大喝一聲,道:“讀課!”
  還真的管用,這些圍過來的尼姑們,全都極快的,返身退回自己的小洞中,立刻間,嗡嗡之聲傳了出來,似是真的又在讀她們的經文了。
  在老尼姑的引導下,二人又向這洞中走了十多丈遠,老尼姑這才又在一個大木門上輕敲兩下。
  於是,木門啟開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突覺眼前一亮,發現這間大洞中,四周整齊的全用紫檀木發亮的木板,密密的隔著,靠近亮光處,還開了四扇巨大窗子,外面的光線,充份的照在這個石洞中,一張巨型的木榻,平放了幾張錦緞棉被,正中央處,供著一尊觀音像,香火裊繞,蠟燭高燒,自有一股莊嚴的味道。
  禪床上,正坐了一個長髮老尼,兩個年輕的尼姑,分別站在觀音神位前的供桌兩邊。
  白小宛一眼看去,這個低垂雙目的尼姑,卻自額頭上長了一個巨瘤,有如老婆婆的布袋奶子一樣遮去了大半張的臉孔,額上的巨瘤,正與她那脖子上的巨瘤相接碰,兩只眼晴只露出了一個眼角來。
  看著二人進來,怪而醜極的老尼姑,格格格的一聲笑,指著一邊的矮木凳,道:“坐下來!”
  白小宛有些後悔進來,她發覺這些尼姑們,除了全都在臉上脖子上長的亂七八糟肉塊外,一雙腳丫子,同男人的差不多,這在她來說,是無法想像的怪事。
  於是,她產生了厭惡之感。
  突聽禪床上坐的醜尼姑道:“二位可是打從寶雞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不錯。”
  一聲長嘆,醜尼姑一甩兩支衣袖道:“快五十年沒有到過寶雞了,不知那兒變成什麼樣了?”
  她話一落,馬雲龍一驚,只因這尼姑一塊肉瘤遮住大半張臉,使他無法猜出她有多大年紀,如今經她這麼一說,這才由她那灰白的長髮中,猜她至少也有七十歲。
  馬雲龍當即笑道:“請問這兒是……”
  突聽老尼姑道:“不用問那麼多,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白小宛不自在的道:“不!我們不住這兒!”
  格格一陣怪笑,老尼姑的眼神暴然射出懾人的冷焰,厲聲道:“不許多說!”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馬四爺以為你們把我二人帶進來招待一餐呢,卻不料是想留住你馬四爺。”
  一頓之後,一手指著洞外,又道:“如果你家馬四爺猜的不錯,八成想把我也變成下面那些挑水打雜的人吧!”
  “機伶!機伶!啊……哈……”
  老尼姑這麼一笑,馬雲龍徒然指著一旁的白小宛,又厲聲問道:“如果你留下我馬雲龍,那麼她呢?”
  老尼姑斜著一雙如狼似虎的半只眼睛,對白小宛看了又看,輕點著頭,道:“她模樣長的還夠看的,我會把她送到師姐那兒去。”
  馬雲龍一聽,心想,我的乖,她還有個師姐,不知又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
  當即一笑,道:“看樣子,你下的決定,誰也改不了,我二人只有恁你擺佈了?”
  “你二人沒有一點逃出洞中的機會。”
  徒然間,馬雲龍撤出他的那根鋼棒,白小宛也拔劍在手,馬雲龍戟指穩坐禪床的老而又醜的尼姑,喝道:“告訴我,秦嶺八大盜可是你們一夥的?”
  冷冷一笑,醜尼姑道:“他們那八個東西,怎麼能夠同我們一夥,只有在實用的價值上,勉強算是個鄰居罷了。”
  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越聽越玄,不由又問道:“那你們又是什麼幫派?何等的人物?”
  醜尼姑冷然的道:“什麼幫派?何樣人物?我們全不是,如今不妨老實告訴你們,兩千里範圍內的秦嶺大山中,有兩句話不知你這個大鬍子聽過沒有?”
  “我在聽著!”馬雲龍強按著怒火。
  醜尼姑緩緩的道:“深山有醜仙,深山出俊鳥。”
  微微一頓,又道:“只要在這秦嶺山中,有人長了肉團,我們必定會把她接到我這登仙洞來住,叫她們一生一世不為吃飯發愁,當然她們也就不會再受到世俗人們的嘲笑。”
  “這麼說來,你還是在做善事嘛!”
  馬雲龍這麼一說,醜女尼仰臉嘿嘿一笑,道:“你這纔明白?”
  馬雲龍又問道:“你那師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本來想說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但他突然覺得不妥,世間就算醜如面前的這個老尼姑,也絕對不喜歡人家說她醜,最好再頌揚她幾句好聽的,即使說不出口,但也不要說難聽的。
  突然間,醜尼舒坦的笑道:“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深山中,也不定有幾個人見過,大鬍子你自然連聽全沒有聽過。”
  一頓之後,又道:“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深山出俊鳥,就是反映的我那美逾天仙的師姐,天仙師太。”
  “那麼師太的法號……”
  “我叫天醜怪尼。”
  “這麼說來,你們是天字號的稱呼了?”
  “囉嗦!”
  緊接著,就見她一拍巴掌,只見那個領他們進來的醜尼姑,手捧茶盤走了進來。
  “喝吧!喝了忘憂茶,此生無罪孽!”
  馬雲龍心想,她娘的,喝了你這忘憂茶,既忘了過去,又忘了未來,糊裡糊塗活著,任人宰割,像個活的木頭人,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罪孽可言。
  心念間,一手抓起茶杯,兩個指頭運力,“叭”的一聲,茶杯片片落在地上。
  白小宛更是一把抓來,猛力摔在地上。
  穩坐在禪床上的天醜怪尼冷冷一笑,道:“一大早毛乾同姚大剛二人路過此地的時候,說是有人要來追捕他們,我還以為是多少人馬呢,卻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不自量力的渾蛋!”
  只見她隨便左手一擺,道:“醜春,給我拿下!”
  她話聲一落,只見那個送茶的醜尼姑,立刻揮動手中茶盤,和身撲上。
  白小宛不等馬雲龍出手,一挽手中劍,迎了上去。
  茶盤與寶劍一碰,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馬雲龍這才發覺醜尼姑的茶盤原來是金銅打造,三邊刃芒畢露,顯然就是三把刀的結合體。
  再看這女尼的身法與搏鬥,十分的彪猛,左手抓右手劈,呼呼的風聲,就在她的四周響起,不因她脖子上有個小西瓜大的肉瘤而影響步法。
  就在一陣劈殺中,白小宛一時之間,還真拿這醜尼姑無可奈何。
  於是她在旋身中,疾快的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醜尼姑上躥而失去重心的時候,白小宛抖手打出左手飛鏢。
  醜尼姑平身在半空,但她在情急之下,右手腕一振,那個大茶盤極其準確而又快不可言的,迎向近身的稜形飛鏢。
  就聽“吧”的一聲,醜尼姑擋落了飛鏢,人也一個跟頭,翻落地上。
  醜尼姑的身子尚未站穩,突覺面前紅影打閃,好像自己進入一團火堆中一般,只是沒有感到發熱,就在她一窒之間,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發自醜尼姑的前胸,只見她剛要舉起的茶盤,一下子被震落在地上。
  “ ……”一連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看來白小宛的這一腳夠狠的。
  “不中用的東西!”
  天醜怪尼罵了一句,一手指著白小宛道:“師姐,正需要像你這種身手的女弟子,你跟了天仙師太,這輩子吃香喝辣,還兼可看到許多天下至寶,那是一些肉眼凡胎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寶物。”
  一面指著大鬍子馬雲龍,道:“你也別打算再走了。”
  馬雲龍一聽。哈哈大笑,道:“醜八怪!你沒有弄錯吧?這第一仗是我們蠃了,怎麼你卻厚言無恥的收穫戰果起來了!”
  天醜怪尼大感不悅的喝道:“大鬍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要我把你們拆散一身賤骨頭,你們才心甘?”
  突然對站在供桌兩邊的兩個看來年輕的醜尼道:“取為師的法寶來!”
  馬雲龍一想,這老怪物,還有什麼法寶,別她娘的嚇唬人了,注目一看,只見兩個年輕醜尼,一人手捧一個銅缽,看來有海碗那麼大,另一個卻拿來擊缽的銅錘,看來也有尺半長,雙雙交在天醜怪尼的手上。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醜八怪,你這是取對兵刃了,馬四爺手中的精鋼棒,一旦擊在你那支大銅缽上,一準比你那個小銅棒強的多,不信咱們這就試一試看。”
  這是馬雲龍第二次叫她醜八怪,只叫得天醜怪尼牙齒咬的咯咯響,沉著聲音喝罵道:
  “大鬍子!你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那副德性,也敢開口叫我醜八怪,老實說,我那師姐可是美若天仙,在她的眼裡,尚且不把我當成醜八檉,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今天非把你留在下面洞中,專做苦力差事,活活把你折磨而死,叫你下輩子變得比我天醜怪尼更醜上十分。”
  “算了吧!我要是變成你的模樣,甚至比你還醜,馬四爺寧願一頭碰死。也不願躲在這山洞裡苟活于世。”
  馬雲龍似是要故意氣氣這個醜老尼。
  他的目的似乎是達到了。
  因為,只要看天醜怪尼兩手持著銅缽與銅錘在不停的顫抖,就可以知道。
  突然間,天醜怪尼大喝一聲,在灰衣平伸突展中,有如飛瀑下落百丈谷底之勢,直搗向馬雲龍的前胸。
  馬雲龍並末後退,只見他側身一閃,右手精鋼棒打橫擊出,“叭”的一聲,正擊在天醜怪尼的大銅缽上。
  於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股細如蜜蜂的聲音,自大銅缽中發出來,一閃而自馬雲龍的耳邊飛過。
  馬雲龍一驚,心想,好傢伙,原來這個銅缽中還鬧著古怪呀!
  當即高聲道:“醜八怪,原來你的這個銅缽中還藏有暗器呀!”
  他這一說,當然就是在提醒白小宛多加小心。
  其實馬雲龍還真的幸運,如果他在正面迎擊,就絕難逃出那穿心透骨的一針。
  又是一聲格格怪笑,天醜怪尼平推著左手大銅缽,右手尺半銅錘高高舉起,平地之間徒然一飛而起,有如隕石一般,帶著一束金光彩芒,直撞向卓立在兩丈遠處的馬雲龍。
  塞北大俠馬雲龍似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面目全非而頂門前掛著一塊瘤的老醜尼姑,會有這麼輕靈的身法。也就在他的一窒之間,手中精鋼棒,立即幻出一片晶瑩的銳芒,極其嚴密的封住面門,腰身以下,徒然猛的一旋,梅花腿一招橫掃千軍,挾著一股凌厲的呼嘯聲,貼地掃踢即將落地的天醜怪尼。
  然而,天醜怪尼冷哼一聲,即將落地的雙腿,猛力一抽,換了個頭下腳上,而右手中的尺半銅錘,筆直的點向馬雲龍掃來的一腿。
  卻不料馬雲龍的梅花腿與他那手中精鋼棒,有著極其嚴密的配合。
  於是“叭”的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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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醜怪尼的石室中,在一聲脆響中,崩裂出一溜碎碎的火花,而天醜老尼空中施力,已呈極限,她必須要落下地來。
  但她卻來個藉力反彈,在鋼棒與銅錘撞擊的時候,人已翻退到一丈開外。
  天醜怪尼一落下地,又是磔磔一陣怪笑,道:“大鬍子,越打我越覺得你可愛。”
  馬雲龍“噗”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厚厚的雙眼皮一皺,道:“馬四爺寧願你討厭我,就像我看了你這副德性想吐一般。”
  右手銅錘戟指馬雲龍,天醜怪尼厲聲道:“我喜歡你,那是我的事,你討厭我,那我管不了,大鬍子,我決定要把你留下來了。”
  她話聲一落,立刻高聲對兩個站在供桌兩邊的年輕醜尼叫道:“拿繩子,準備拴人了!”
  白小宛一聽,立刻手握一支飛鏢,右手寶劍平舉,冷然的監視著兩個年輕醜尼的動作。
  就見那兩個年輕女尼,隨手在供桌下面一摸,一根繩索已拿在手上。
  突然間,天醜怪尼那寬大的灰色袈裟,無風自動,人也跟著緩緩逼近塞北大俠馬雲龍,她那臉上的贅瘤,一彈一彈的敲打在她的臉上面,也敲打著她的脖子上長出來的巨瘤。
  然而塞北大俠馬雲龍沒有等她逼近身前,立即大喝一聲,高大的身子直衝而上,手中的精鋼鐵棒,正就準確無比的揮向天醜怪尼的肩頭。就在天醜怪尼的銅缽一迎之際,馬雲龍的鋼棒在他巧妙的一旋之間,卻在棒的尾端,拔出一支細不過半寸長有兩尺的兩刃尖刀,似一條泥鰍一般,“刷”的一聲,自天醜怪尼的肋下劃過。
  再看天醜怪尼的那個銅缽,正反射出數枚銀針,卻全都在馬雲龍那巧妙的梅花腿連環移動中,擦著馬雲龍的身子閃過。
  馬雲龍卓立而望過去的時候,也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老醜怪尼明明挨了一刀,怎麼只見衣破而未見流血?
  緩緩的轉過身來,天醜怪尼冷笑的道:“若論你大鬍子的這身武功,秦嶺八大盜中恐怕只有伍億那個老王八蛋,可與之一拼外,別的人你可以吃定他們了。”
  又是仰天磔磔大笑,道:“我親愛的大鬍子,如今我發覺你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可愛,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馬雲龍這時候漸漸發覺,面前這個醜八怪說這些話,完全是一種詭計,她要在敵人分神的時候,一舉而擊潰敵人。
  心悟及此,馬雲龍面無表情,雙目如炬的直盯著天醜怪尼。
  緩緩的,天醜怪尼脫下那件肋下破了一個大洞的袈裟,一個年輕醜尼,急忙快步上前,接過那件被馬雲龍一刀劃破的灰色大袈裟。
  馬雲龍一看,不由又是一驚,原來這個醜八怪,竟然在自己兩肋,拴了兩塊堅厚的老牛皮,再看那塊被劃過的牛皮,在馬雲龍的利刃下,幾乎也被劃開來。
  馬雲龍立刻有著懊惱的感覺,如果自己知道這醜八怪有這兩塊堅硬牛皮護身,當時只要加上兩成力道,不難把她放倒當場。
  於是,馬雲龍咬牙道:“你的觀世音已經救了你二次,這對你來說也該滿足了,要想有兩回,恐怕就成了奢望。”
  馬雲龍也才話落,天醜怪尼已厲叫一聲,左手銅缽左右晃盪,右手銅錘卻後發先至,像觀世音普渡眾生,遍灑甘霖一般,自銅錘中噴射一陣煙霧來。
  觀世音灑的是眾生水,醜尼姑酒出的卻是毒煙迷粉。
  馬雲龍絕未想到,面前這個醜尼姑的銅錘中,竟然也有機關,就在他暴舉銅棒一擋之際,更多的毒粉,被震撒而出,勁急的灑向馬雲龍的頭上去。
  白小宛一旁看的真切,當即冷叱一聲,迎劈而上,天醜怪尼才正一喜,卻未防備白小宛竟閃躍而至,等她翻身舉缽迎去,發覺面前翠影一閃,她的銅缽已擊空。
  徒然間,就聽“噗”的一聲暴響,白小宛竟一腳踢在天醜怪尼那掛在臉上的贅瘤上面。
  緊接著,“哎呀”一聲,天醜怪尼雙手托著她那個血滴不斷,幾乎要掉的贅瘤,人也痛得翻滾在地上。
  一連的打了好幾個噴嚏,立刻間,馬雲龍感到頭痛欲裂,肚子翻騰。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顧不得再下殺手,駕起馬雲龍,舉著寶劍,快速的向洞外衝去。
  第二層上面,二三十個醜尼姑,沒有得到天醜怪尼的命令,竟沒有一人出手攔阻,任由白小宛扶著馬雲龍走出大木門。
  於是,急快的,就在馬雲龍的嘔吐中,二人跌跌撞撞的到了下層,這時候那些麻木不仁的二十來個大男人,連正眼也不看二人,依舊各行各事。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一直到那間停拴馬匹的地方,才急急的套上馬鞍,牽馬走出山洞來。
  忽然間,二人頭頂上一陣響動,白小宛抬頭看,不由大吃一驚,發現至少十幾個醜尼姑,正往下面推放一筐筐的石頭。
  看著一個個如人頭大的石頭,白小宛急急的又退回洞口內。立刻,她先把馬雲龍扶在馬背上,一面道:“四舅!你忍著點,咱們這就先衝出去。”
  馬雲龍到了這時候,也只有哼咳的份。
  把握住機會,白小宛自己翻身上馬,先在馬雲龍的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掌,自已也一夾馬腿,緊緊的護著四舅,急衝而出。
  又是一陣滾石落下,但卻已對二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急急的又翻到來時的嶺上面,白小宛急問道:“四舅,我看那個醜八怪的銅錘中,噴射的毒粉,呈灰色狀,不知四舅的感受是什麼?”
  馬雲龍痛苦地道:“頭痛欲裂,一肚子不舒服,真想連腸肝全吐出來。”
  白小宛驚叫道:“不正是毒書生楊文光的穿腸裂肺毒粉嗎?”
  白小宛一語驚醒夢中人。
  馬雲龍立刻在懷裡一陣掏摸,摸出那個由楊文光身上取出來的白瓷瓶,在白小宛的協助下,一連的吞下六七顆。
  白小宛知道,人若中了這穿腸裂肺毒粉,必須大量的水來補充身子,當即在馬雲龍額上冒汗,沉沉睡去中,急忙提著水袋,飛奔到嶺下面的山溝小溪中,滿滿的裝了一袋溪水,這才又折回嶺上面。
  憂愁已在白小宛的臉上顯現出來,因為這時候已是夕陽已沉黃昏將近的時候,如果四舅就這麼睡著在這荒山野嶺上,這一夜可就夠折騰了。
  衡情量勢,白小宛真想再殺上這個塞滿醜陋尼姑的山洞上去,但她卻知道,那個叫天醜怪尼的老怪物,被自己偷襲一腳之後,大不了痛上個一兩夭,如果她不是“傷中要害”,自己還真的不一定能制服得了,何況在第二層又住了二三十個醜尼姑!
  白小宛倒提著鋼劍,無所適從的就守在沉睡中的四舅身邊,不嚎叫,這證明馬雲龍的頭痛已被解藥控制,不嘔吐,更說明馬雲龍所中之毒,在“對症下藥”中,起了良好的反應,而馬雲龍的沉睡,不正是在恢復他的體力嗎?
  這一切,皆讓白小宛放心不少,只好在無所適從而又無所事事的百無聊賴中,在馬鞍中取出一個大白糢,又撕了一塊醬牛肉,趺坐在馬雲龍的身旁啃起來。
  突然間,迎面不遠的山坡上,一連的走來四個挑著木柴的人,一色的粗布短衣。足蹬草鞋,肩上扁擔,一閃一晃的,直往下面而去,而下面正是那個一洞醜尼姑的住處。
  白小宛似是不信邪,放下吃的,提著寶劍迎了上去。
  她去的很快,身形也很勁急,但卻引不起挑柴四人的任何反應。
  白小宛迎頭一橫劍,擋住四人的下山去路,口中喝道:“站住!”
  人是站住了,但四人全無表情。
  白小宛一個個的看過去,有些天黑,她得貼近了看。
  猛然間,她全身一震,幾乎五雷轟頂一般昏過去。
  “你……你……你……”
  她驚嚇的說不出說來,那樣子正應了一句老話:“張口結舌”。
  原來白小宛發覺四個挑柴的最後一人,正就是大韓村裡的韓五爺,他那兩顆招牌虎牙,嘴唇未合上的時候,有一半露在外面,白小宛知道,那兩顆虎牙,才是真正的,如假包換的兩顆虎牙,因為那兩只假虎牙,如今正在寶雞知縣的“保險袋子”裡面藏著呢。
  那麼,面前這人,顯然就是大韓村裡的“正字”韓五爺了。
  白小宛不自主的叫道:“堂哥!我是玉棟妻子呀!”
  韓五爺木然的表情依舊!
  另外三個也都是表情麻木……
  他們甚至連肩上擔的木柴也不放下來,就那麼直不楞的站在那兒,看樣子就等白小宛讓路了。
  天好像全黑了,因為山頭上紅似火的一片金霞,不知什麼時候,已換成了灰濛濛的夜色。
  擋住挑柴四人去路的白小宛,一聲嘆息,閃身回頭,快捷的又躍回到山嶺上面。
  回頭看去,只見那四個挑柴的,正步伐整齊而又劃一的走向山峰下面的山洞裡。
  白小宛低頭望著四舅馬雲龍,氣色已恢復過來,於是她扶正四舅的頭,慢慢的又灌了幾口水。
  只聽好長的一聲嘆息,就見馬雲龍緩緩的睜開眼睛,雙手立刻在頭上揉蹭。邊低聲道:
  “小宛,什麼時辰了?”
  “四舅!你醒啦?天早黑下來,怕快三更了。”
  “頭痛味道真難受,好像要爆開來一般。”
  “那就對了,小宛就是中了這種毒的。”
  “我大概吸進去不少,要不然怎麼還是痛苦的想吐?”
  於是,白小宛又倒出三顆解藥,放入馬雲龍的口中,不久之後,馬雲龍額頭往外冒汗。
  這使得馬雲龍想起楊文光在中毒之後,急急的吞下解藥,不久之後他也是冒出汗珠來。
  一念及此,自己放心不少。
  馬雲龍當即盤膝坐起來,自己調息呼吸,運起內功,開始助解藥,以逼出體內之毒。
  看了這情形,白小宛急忙在馬背上抽出毛氈,披在馬雲龍的身上,自己則手持寶劍,守在一邊。
  突然間,那股悠揚的鍾聲又響了起來,在這深山峻嶺中,人們都知道,白天的太陽只一半,那意思好像是說,太陽出山與落山,只有平地的一半時辰,因此也天黑的特別快。
  一連又是十響鐘聲,在四山回鳴中,漸漸消失於無形,白小宛極目四下觀望,很希望找個能夠掩蔽身子的地方,但她還是發現了,附近最佳的地方,也不如她眼前的山嶺好,因為,正有幾棵老松樹,還可以遮擋一下霜露。
  漸漸的,白小宛發覺四舅馬雲龍豆大的汗珠子,如下雨一般的往外滴,她急急以手絹替馬雲龍擦拭,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聽到“格格格”一陣大笑,那種笑聲,大概也只有瘋人院裡才能聽得到。
  白小宛有些起雞皮疙瘩,因為這種厲笑聲,並非只是來自一個方向。
  本能的,白小宛探手取出一支飛鏢,長劍拔在手中,運足目力四下看去。
  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四個奇醜無比的尼姑,挺著小兒腦袋大小的肉瘤,手中各舉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劍,往她站的地方圍了過來。
  白小宛一看,立刻冷叱一聲,揮劍直撲向最近一個醜尼姑。
  為了四舅的安全,她決定一上來即痛施殺手。
  於是那個正面衝上來,口中仍然“呵呵呵”的笑個不停的醜尼姑,舉刀向白小宛劈來,白小宛的身形才一躍而起,那醜尼姑的鋼刀,就在一束刃芒激射中,擦著白小宛的腳底一掃而過。
  這時候白小宛人在空中,手中的劍彈出數朵劍花,直逼醜尼姑的前胸,就在這一個悍不畏死的往上衝,白小宛誓守山嶺的情況下,徒然聽到一聲金鐵交鳴之聲,緊隨著“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尼姑的肩窩上。
  然而,醜尼姑只是向後退了幾步,並未被白小宛一腳踢下山去。
  白小宛大吃一驚,等那醜尼姑站定以後,細看過去,卻發現是個又粗又胖而且高大的尼姑,只見她一手撩著灰色袈袈的前擺,一手仍握著鋼刀,一搖一晃的又衝上來。
  白小宛回頭看,另外三個也都是既粗且壯的高大醜尼姑,從她們的笑聲裡,好像不是來殺人,而是游山玩水來的一般。
  白小宛到了這時候,為了逼退這四個醜尼,徒然間甩去手中稜形飛鏢,緊接著人也退守在馬雲龍的身前。
  “噗”的一聲,白小宛的那支飛鏢正中被她踢過一腳的那個胖醜尼,只是那鏢卻插在她的肩頭上,那兒可是她皮粗肉厚的地方。
  也因此,醜尼姑仍然是嘻嘻哈哈的往嶺上沖來。
  守著一棵老松樹根,馬雲龍就趺坐在松樹根上,在他的前面,白小宛手握寶劍,左手又扣了一支飛鏢守護著。
  於是,四個其醜無比的尼姑,就像四只頑熊一般,你劈一刀我砍一刀的,一排並齊的朝著白小宛砍殺,一邊還嘻嘻哈哈的逗笑,道:“真好玩!嘻嘻,你們瞧那大鬍子,一定很有意思!”
  每劈來一刀,白小宛就必須全力阻擋,因為她發覺面前這四個醜尼姑的臂力驚人,看樣子絕不輸一個高大男人。
  沒有多久,突見一個胖大醜尼姑咧嘴笑道:“我把這棵討厭的樹砍掉,咱們就很輕易的把這個大鬍子背回山洞庵裡去了。”
  她說劈就劈,人一跨到樹後,立刻“叭叭”的砍起來。
  也許是老松樹震動的關係,馬雲龍睜開眼晴來,當他一看到這情形,不由伸手去抓背後的鋼棒,但他發覺自己仍然一點力道也施不出來。
  其實他是一點力道沒有,肚子空空的,連原來吃的全都吐的一乾二淨,更何況頭尚有些昏痛!
  但他不能不替白小宛著急,只聽他隨口道:“飛鏢照著她們要害地方招呼!”
  要命地方?什麼才是她們的要命地方?
  皮粗肉厚,一支飛鏢中在她們身上,就冒那麼一點血,不痛不痒不起作用。
  該怎麼辦呢?
  白小宛想問四舅,什麼地方才是她們的致命地方呢?
  然而她知道,四舅必然也不知道。
  於是,她不由的一狠心,一鏢甩向近身的一個醜尼咽喉。
  白小宛飛鏢出手,心裡還在後悔,因為她們的咽喉上面,長了那長一個既厚又大的肉瘤,必然不會奏效。
  但卻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的,就見那個中鏢醜尼姑,立刻撒手拋刀,兩手掌托住她那個中鏢的肉瘤,變笑為哭,哀嚎連連的朝著嶺下面跑去,她似是不擇路徑,連滾帶爬直衝下去。
  一“鏢”提醒夢中人,白小宛立刻又摸出一支飛鏢,抖手又擲向近身的那個既胖且醜的尼姑。
  “噗”的一聲,緊接著這個胖尼姑像失掉魂一般摀著肉瘤,也哭喊著朝山下滾去。
  壓力減輕,白小宛精神大振,立刻又摸出一把飛鏢。
  但她尚末出手,面前揮劍的醜尼姑立刻轉身撒腿,驚叫著往山下跑去。
  “叭!叭!”聲音來自老松樹後面,那個肩中飛鏢的肥粗尼姑,還在一刀刀的往老松樹根部猛砍呢!
  白小宛緩緩走過去,趁她不防,一鏢打出。
  突然間,她丟下手中鋼刀,雙手摀住下巴上的大肉瘤,哭喊得山搖地動的一路衝下山嶺。
  面朝著逃去的四個醜尼姑,白小宛像要虛脫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她四舅馬雲龍的身側。
  緩緩的抬起手,輕拍著白小宛的背,馬雲龍有氣無力的道:“小宛!真難為你了!”
  喘著大氣,白小宛道:“四舅!你現在感覺如何?”
  “餓!也渴!”
  使勁的爬起來,白小宛又找著馬匹,鞍袋中掏出醬牛肉與大餅,外帶一頭大蒜,因為大蒜解毒,一齊捧到馬雲龍面前,又把早先提的一袋水,也拿過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用涼水清洗了一下頭,感覺上舒服多了。
  於是大餅就著醬牛肉,開始大啃起來,他甚至叫白小宛把他備的酒也拿過來。
  有道是,能吃沒有病,馬雲龍這是好現象。
  人是鐵,飯是鋼,填飽肚皮才有力量。
  馬雲龍一口氣塞了斤半醬牛肉,半個厚的芝麻大餅,至少也啃了兩斤半,酒也喝了十幾口,這才雙肩鬆動,緩和一下身子,嘿嘿笑道:“小宛!四舅在陰陽界上站了好長一段時辰,如今總算又逃出豐都城回來了。”
  一面緩緩的的站起身來,又道:“四舅得活動一下筋骨,你先就著毛氈睡一會兒。”
  白小宛也實在太累了,於是就在那個老樹根下面,閉上雙眼,沉沉的睡去。
  遙望著遠處的山腳下,馬雲龍心想,怎麼這兒會有這樣一個山洞尼姑庵?那個幾乎沒有一點人形的天醜怪尼,除了她本身的武功高強之外,她的那支銅缽,那支擊缽的銅錘,全都是奪命的殺人利器,再看剛才的四個剽悍醜尼,當知這個山洞,實在不易對付,看樣子就算明日一早自己體力恢復過來,也不宜輕言硬上了。
  也就在他繞著幾棵老松樹活動的時候,徒然間,有著人聲,自遠處的坡下面傳過來。
  這會是誰?
  馬雲龍攀著老松枝,極目望去,依稀有兩條人影,還有兩匹馬,朝著這個山峰走來。
  是秦嶺八怪的人嗎?
  還是白方俠同別人?
  不過,馬雲龍只期望白方俠一人能前來,就好了。
  漸漸的,兩個人影已走到半峰腰了,二人的馬匹,都極為緩慢的跟在二人後面。
  於是馬雲龍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當然,如果不是他發覺上來的人是自己人,如果上來的人是敵人,他又怎麼能笑得出來呢?
  看著尚不足十丈遠了,馬雲龍徒然自松枝上落下來。
  就聽遠處的人喝道:“什麼人?”
  一聽就知道是白方俠的聲音,馬雲龍遂高聲回道:“你們總算追上來了!”
  “是雲龍嗎?小宛呢?”
  白小宛原本沉睡著,一聽到爹的聲音,本能的一驚而起,極其高興的叫道:“爹!我在這兒。”
  終於四個人碰了面,跟著白方俠一起來的,正就是大內高手卓重陽。
  原來當扶風的那家飯館的年輕伙計,連夜把馬雲龍的便條送到寶雞縣衙的時候,縣太爺與卓重陽白方俠一看字條,知道如今窩藏在大韓村的惡人,全都撤入踩雲嶺,這才同意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連夜經扶風,過斜峪關而入秦嶺,為的是支援白小宛與馬雲龍。
  臨走,白方俠特別交待捕頭李長虹,把大牢裡的楊文光,好生守緊,這才上路。
  四人就在嶺上的老松林中坐定,商議未來大計。
  馬雲龍當然也把嶺下的山洞中,住著一群脖子上長著巨瘤的女尼之事,說了一遍。
  白方俠與卓重陽不由嘖嘖稱奇。
  白小宛突然也道:“大韓村失蹤的堂五哥,如今就在這嶺下面的山洞中,天黑時,他擔著柴薪經過,女兒還攔住他,但他好像迷失自已一般,像個木頭人。”
  白方俠立刻道:“你看到他的兩只虎牙了?”
  “不錯,還好端端的在他嘴裡面長著。”
  白方俠一聽,不由嗔目道:“卓大人說的不錯,秦嶺八大盜各有所學,各擅其長,姚大剛裝扮成韓五爺模樣,竟然連大韓村的人全都矇混過去,甚至韓五爺的家中全沒有發現他是個如真包換的假五爺,這個王八蛋這麼一折騰,真的韓五爺一旦回去,可怎麼得了啊!”
  一頓之後,白方俠對三人道:“如今看來,嶺下面這個醜尼姑洞,與那踩雲嶺的秦嶺八大盜,必然有著解不開的瓜葛。”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接道:“何止這山洞中住的醜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葛,恐怕還有個更厲害的人物,與那秦嶺八大盜有著撕不爛斬不斷的糾結呢!”
  卓重陽一聽,不由一怔,急問道:“誰?”
  塞北大俠馬雲龍擺手先讓人坐下來,這才沉聲道:“我與小宛被一個醜尼姑帶上這山洞以後,兩下里沒說幾句話,而那醜尼姑也才只告訴我,說是一大早有個叫毛幹的,同姚大剛二人才由她這兒返回踩雲嶺,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洞裡的那個絕醜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葛,但也沒有想到,她竟說她還有個師姐,叫什麼天仙師太,人如其名,貌若天仙,生平喜愛天下至寶,更且把這秦嶺山區絕色美女,全都擄在她的庵中,供其驅使,為其欣賞,各位想想看,如果真有這麼一處所在,難道這秦嶺八大盜會不知道?”
  卓重陽大惑不解,道:“天下絕美與天下奇醜,二者竟然是師姐妹,卓重陽自出道以來,還真的沒有聽說過,這會在什麼地方?難道也是在這高山絕嶺中嗎?”
  白方俠冷笑一聲,道:“趕天明以後,咱們找上這嶺下面的醜尼姑洞,就不難查出那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修行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嶺下面的醜尼姑洞一進去,就是個大馬廄,看樣子全都是為別人所寄存的,因為整個山洞中,看不出誰會騎那些馬。”
  他微一頓,立即又道:“如果是為別人保管,那麼有一件事可以說明,那就是由這醜尼姑洞開始,再往這秦嶺中進去,已經不能再騎馬了。”
  卓重陽一聽,回頭看看正在鋪毛氈的白小宛,心中在為白小宛擔心,因為白小宛的那雙小腳,又如何承受得了高山之間的長途跋涉?
  白小宛就在樹下面鋪好毛氈,這時候一面招呼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以及四舅馬雲龍三人先行歇著,一面道:“你們三位先歇著,總得有個人來守夜,我還不困,就先守這第一班,至於明天能不能騎馬,對我並不構成問題,就算是走遍蠻荒絕嶺,踏遍關山萬里,也要把那滅門仇人,捉出這高可攀天的秦嶺。”
  這一夜高嶺上的歇息,馬雲龍由於毒傷沒有擔當守衛以外,其餘白氏父女與卓重陽三人,每人守了一個時辰。
  天亮,四個人就飽餐一頓,然後把馬匹掩藏在林中草肥的地方。
  也就在四人正要撲下嶺的時候,突然間,嶺下面的鍾聲又響了起來。
  “當……”一連響了十下。
  於是群山共鳴,接連不斷。
  馬雲龍想起昨日幾乎丟了老命,心中那股子“有”名火,何止冒三千丈!
  就見他大臂一揮,道:“大夥隨我殺下去!”當先大步踏往嶺下衝去。
  遠遠望去,四個人還真像極了四頭下山的猛虎,更像昂首走向殺場的壯士,雖不說是氣壯山河,但每人全都抱著“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的奮不顧身精神,劍及履及的奔殺到嶺下面而去。
  就在四人剛一下得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這醜尼姑洞的巨大洞口處,方位距離,井然有序的分別站了二十四名手持鋼刀的醜陋尼姑。
  雖說她們有二十四人,但論站的方位看,仍然是十二個方位,也就是十二點,因為,她們每兩人,均都是背對背的貼站在一起,從正面看,第一排四人,但這四人的背後四人卻是面對山洞站定,相隔三四丈遠,又是四人面對外,另四人面對山洞,最後一排,則溜著山洞邊站定。
  看上去,既不是奇門,又非八卦,四個人全都是滿腔熱血,就等著找人拼命,徒然間看到醜尼姑洞口擺下了這麼個令人高深莫測的陣式,還真的把四人唬得一愣。
  白小宛就在這陣前面一陣細瞧,心中想,不如自己先闖一闖試一試,也許能讓爹他們看出一點端倪來。
  於是,白小宛也不打一聲招呼,左手飛鏢,右手劍,就近撲向第一組的兩個醜尼姑。
  其實,她這是打算好了的,因為第一組二人,處在角上,既易攻,又可退回,如果攻向中央,勢必引起兩邊的夾攻,尤其昨晚嶺上惡戰四個高大醜尼時候,白小宛己覺出這些醜尼姑個個剽悍,不可輕視。
  白小宛一劍劈出,正與那個持刀面對她的尼姑相遇,就見那醜尼姑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頷下的大肉瘤一顫,“刷”的一刀,砍向白小宛的來劍,而貼在那尼姑身後的另一個醜尼姑,竟同時發難,且後發先至的目前面的尼姑身側,狠狠的捅出一刀。
  白小宛劍芒一窒,急忙抖手打出一飛鏢,一個穿雲縱,人又被逼出陣外,但她打出的飛鏢,卻狠狠的插在那個後面尼姑的右肩頭。
  血就在那尼姑的肩頭向外流,顯然傷得不輕。
  但令人心悸的,是她竟然渾然不覺一般,雙手抱刀,仍然貼著前面的尼姑站著。
  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粗脖子尼姑,她們那種怪樣子,叫人想不通都是由哪裡找來的。
  白小宛只是攻向外角二人,如果攻向陣中心,隨便任何部位,都得要面臨八把鋼刀同時一擊之危,當然,除非能由正面施以個個擊破。
  然而,事情已經敞明,除非揮刀把這些醜尼姑殺死,否則她們絕不後退一步,這只要看看那個傷肩醜尼姑的表情,就不難知道。
  也許,她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而了無生趣,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全不清楚,錯在她們披錯一張人皮,而受到老死山洞的命運,正因為如此,她們對於生死,已不產生任何喜好或優憂慮。
  早死也許更好,因為有機會找閻王老子再換一張人皮。
  望著每個醜尼姑的站姿,她們那種左手單掌直擺在脖子的肉瘤前面,右手鋼刀閃閃的橫在身前,雙目中似笑非笑的一副毫不在乎模樣,突然使白小宛靈台一明。
  於是,她立刻對身旁的老父,道:“爹!咱們退一步說話。”
  白方俠一笑,知道女兒又有了怪招,立即一擺手,把卓重陽與馬雲龍二人也叫在一起。
  於是,四人低頭在商議。
  白小宛當即把昨夜惡鬥四個高大醜尼姑的事,說了一遍,而且特別對這些醜尼姑的肉瘤,最怕受傷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方俠低喟道:“怪可憐的,一個女子生得美固然是好,但生到像她們這副模樣,那就太不幸了。”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咱們又要在她們的肉瘤上開刀,白方俠實在有些下不了手。”
  卓重陽道:“權宜之計,咱們捏好分寸,來個點到為止。”
  馬雲龍笑道:“好個權宜之計,點到為止。”
  “刷”的一聲,鋼棒中拔出他的那把二尺長雙刃尖刀。
  於是,卓重陽背上抽出一把紫芒逼人,瑞氣橫生的寶劍,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柄神器。
  只聽他低聲對三人道:“咱們正面迎敵,可不能跟進。”
  於是,就在卓重陽揮劍撲上的時候,馬雲龍與白氏父女,三人也同時各找對象,衝殺而上。
  白小宛仍然撲向最右面角上的一對,刀劍相擊,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鳴聲,她已知道貼在正面醜尼姑後面的尼姑,必然會同時出手殺來,是以一上來,身法奇快的舉劍點向正面尼姑的門面,同時間,雙腳連環飛踢,把個嬌小身子,全遮擋在正面尼姑的身前。
  就聽“叭”的一聲,應該是一腳踢在正面尼姑的,然而卻不偏不倚的踢在後面那尼姑的肩頭上,而白小宛卻備感危機陡升,一束冷芒,快逾流星般,在她身形正要下落的時候,挾著一陣陰寒冷風,劈向她的肋下。
  情況非常明顯,兩個醜尼姑在互換位置上,身法相當的快,在白小宛尚未換招的時候,後面那個已遞出致命的一刀,這證明一句俗話,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白小宛的劍徒然以劍把朝前迎去,期以爭取那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同時抖手打出飛鏢。
  “當”的一聲,白小宛的劍把上面不過半寸的劍身,恰巧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刀,就聽她沉聲冷哼,人已藉勢倒翻回原來的地方。
  突然間,那個原本肩頭上受傷的尼姑,一手拋刀,雙手捧著她那中鏢的巨瘤,大叫著飛奔而去,立刻另一個醜尼姑,臉色依然笑容滿面的站在那裡。
  就在那尼姑哭喊著走去的時候,最左面的一對,那是卓重陽所對付的,卻在這一連兩聲清脆的響聲中,兩把鋼刀俱都齊中被卓重陽削斷,卻不料兩個醜尼姑看了看卓重陽,雙雙立刻拋去手中斷刀,有如兩個幽靈一般,四臂相連,抱向橫劍卓立的卓重陽,甚至還不由自主的發出陣哈哈狂笑聲,看樣子卓重陽如果被抱住,可有得罪受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心理變態反應,要知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人不過三十來歲,依然是玉樹臨風,面如冠玉,雙目炯炯,在這種深山裡,這些醜尼姑哪會見過這麼美的男子,如今在鋼刀被削,生死立判的時候,就算是抱一抱面前這個小夥子,死了也還值得。
  這也算是她們的一種渴求,發自於不自量力,更有太多的奢望,卻是永無止境。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擰身彈腿,一鶴沖天而起,手中泛紫的劍芒,左右彈動,只那麼輕輕一撩,劍尖正劃過仰頭觀望的脖子肉瘤上,立刻間,兩個醜尼姑像是大夢初醒一般,在肉瘤向外噴血中,大哭大叫著落荒而去,而且全都是跟在第一個走去的醜尼姑的後面。
  她們沒有自大山洞口回去。為什麼?
  她們朝著一個方向奔逃,逃向何處?
  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於是,就在一陣鍾聲中,大山洞口上的醜尼姑陣,又有了變化。
  只見,那最後一排的醜尼姑,一下子全都折向最前面,而第一排的尼姑,即便是正在與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正拼鬥的兩組,也毫不遲疑的丟下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抽身回到最後一排。
  原來白方俠與馬雲龍的心理一樣,就算有機會下手,也不忍把刀子劃過這些醜尼姑的身上,生了這副模樣,已經是夠不幸了,何況她們並不是大韓村的禍首,是以纏鬥一陣,並未對這些尼姑施下殺手。
  如今四人又湊在一起,放眼望去,受傷走掉的三個醜尼位置,不知何時,又由山洞中走出三個醜尼姑,把那空缺全填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道:“看樣子,咱們不得不施下殺手,但總不能把這些可憐蟲全都殺死,不如咱們指名叫她們的主持出來。把話敞明暸,看她有何話說。”
  “對!我來叫!”
  馬雲龍邊說,人就朝著洞口走近幾步,高聲叫道:“餵!天醜怪尼!你出來說話!”
  馬雲龍一連叫了兩聲,仍不見山洞中有任何動靜,正感不耐,突然間,鍾聲三響,就在第二層上面洞口,一陣磔磔怪笑。
  四人仰頭望去,只見有兩個年輕醜尼。手中各拿著法器,中間站著一個只露出半邊面孔的灰發披肩怪尼,她那個由額上垂下來的肉瘤,尚被一塊白色絲絹吊著下部,看樣子白小宛手那一腳,還真的使她受傷不輕。
  突見她向下一指,高聲尖叫道:“大鬍子,你怎麼還沒死?”
  仰頭哈哈一笑,道:“馬四爺還沒有活夠,怎可輕言一死!”
  天醜怪尼尖叫道:“大鬍子!你同那個毒書生楊八有什麼八桿子打不著的交情?”
  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馬雲龍仰頭高聲道:“馬四爺與那楊八的交情可深厚著呢!要不夠深厚,我怎麼捨得替他買了匹脫毛瘦馬叫他代步。”
  一聽口氣不對,天醜怪尼暴喝道:“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送他到大牢裡住著等死!”
  又是一陣磔磔怪笑,天醜怪尼道:“這就難怪,原來你大鬍子把楊八的解藥摸了去,這也算是你走狗運。”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你不會再有那麼巧又那麼好的狗屎運,不信,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只見她手一擺,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於是,鍾聲又再度敲了三下。
  大山洞口上的二十四個醜尼姑,在聽了鐘聲之後,有如秋風落葉一般,“沙沙地”的一陣快速移動,轉眼間把白小宛等四人,全都包圍起來。
  就在四人全神貫注四周的醜尼姑時候,又聽一陣噹噹鐘聲,不久之後,山洞中走出天醜怪尼。
  只見她雙手各仍持著她的銅缽與銅錘,寬大的灰色袈裟,在白芒鞋的陪襯下,大敞步的來到巨大的洞口站定,她隨身的兩個年輕醜尼,緊緊的就站在她的身後面。
  白方俠一看這光景,立即收起風雷刀,滿面含笑的衝著天醜怪尼一抱拳,道:“你這位師太,已是跳出三界,與世無爭的佛門中人,有什麼值得你起嗔念,發怒心,一心要取人性命呢?”
  天醜怪尼兩只看來只有小半只眼的冷芒,怒瞪著白方俠,道:“哪裡來的老頭子,你在這兒嚷個啥子勁兒?”
  白方俠心想,看你這醜八怪還要加一級的老怪物,滿頭華髮。至少也在六七十歲年紀,竟然還叫我是老頭子。
  不由的一聲淺笑,白方俠道:“在下咸陽府台衙門捕頭白方俠。”
  突然間,天醜怪尼一指白小宛道:“那她準就是你女兒了?”
  “不錯!”
  磔磔一陣笑,天醜怪尼戟指白小宛道:“你這個老子是怎麼當的,等一下我替你把她好好的再教訓一頓,好叫她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簡直莫名某妙!”馬雲龍低罵一句。
  天醜怪尼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還真弄得四人啼笑皆非。
  白方俠當即道:“白方俠進山來,為的是逮捕秦嶺八大盜,師太何必橫插一手?又何必與官家為敵?”
  “閉嘴!”
  天醜怪尼冷凜的一指白方俠,大聲吼道:“什麼叫橫插一手?誰又是官家?你可知道,那秦嶺八大盜,與我們的交情嗎?尤其我師姐天仙師太對他們八人何等的器重,他們的事,就等於是我的事,這能叫橫插一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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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頓之後,一揚左手銅錘,又道:“官家?誰是官家?官家有誰知道在這荒野深山中,住有我們這些人?”
  白方俠一笑,道:“話不能這麼說,秦嶺八大盜犯下滔天大罪,一個個死有餘辜,師太深山靜修,又何必為這些惡魔撐腰?再談你們何不遷居山下去,官家自然就會特意照顧各位了。”
  天醜怪尼又是一陣冷笑,道:“老頭子,難道你是個瞎子,你該看見我們這種得天獨厚的長相,走出深山,只能看到更多嘲笑我們的眼光,聽到更多奚落而又不堪入耳的諷言,哪有我們靜處深山來得安逸?”
  手中銅缽一舉,又道:“聰明的人,就應該知難而退,本師太也不與你們過份計較,否則干戈一動,立刻叫你們橫屍當場。”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說了半天,師太仍然在留戀這幫兇的身份,那就只在手底下見真章了。”
  馬雲龍立刻把得自楊文光處的解藥,每人塞了幾粒,並且低聲道:“可得注意那醜八怪的大銅缽,不定那裡面裝了許多什麼樣的歹毒暗器。”
  卓重陽沉聲道:“既然你天醜怪尼,執迷不悟,非要血流五步,屍橫當場,你才大徹大悟,不把你的這些原本十分可憐的出家人,撤回洞中,就由在下陪你走幾招,雙方勝負,全在你我這放手一搏,你以為如何?”
  天醜怪尼嘿嘿冷笑道:“看你這副酸秀才樣子,你能有多大能耐?算了吧!真的先把你殺死,本師太還覺怪可惜的!”
  仰天哈哈一笑,卓重陽緩緩走近天醜怪尼身前,這才又沉聲道:“師太,有件事我得說在前頭,卓某可是奉旨在辦案,為的是一件禦案寶物,你最好能知難而退,否則,就是抗旨,那可是殺頭罪。”
  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天醜怪尼惡狠狠的道:“狗屁,關山路隔皇帝遠,他當他的皇帝,我敬我的觀世音。有道是天高皇帝遠,他管不了我這一段,你小子少拿皇帝嚇唬人,在我天醜怪尼的眼裡,除了我師姐天仙師太之外,沒有任何人能擱在我心上,包括那個八盜之首的伍億。”
  卓重陽本欲發作,一聽她提起伍億,立刻強忍下來,急快的,也算是連唬帶試探的,大叫道:“那個伍億盜走禦案上的血玉鳳,這個漏子他是捅大了,如今連你全拖下水了。”
  天醜怪尼戟指卓重陽,尖聲叫道:“你小子在放什麼屁?血玉鳳天下至寶,也只有我師姐天仙師太,才有資格擁有那種寶物。”
  只見她露在外面的兩個眼角一翻,大概發覺自己說溜了嘴,急忙又接道:“雖說我師姐擁有那件寶物,那也是十萬兩黃金,從伍億的手上買的,如果你們要找人,只要你們能過了本師太的這一關,你們只管去踩雲嶺找伍億那老猴子去。”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真得喘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那是一口令人松筋散骨,頓感心情輕鬆的大氣,太久了,走出京城,為的是這件寶物失竊,明察暗訪,已經數月,想不到寶落深山中,靈秀歸山澗,血玉鳳竟然會在這連鳥獸都絕跡的荒谷中。
  卓重陽微笑著又道:“請問令師姐天仙師太的寶庵設在何處?”
  天醜怪尼手中銅錘一指,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想知道我師姐的仙台蓮座?”
  突然手中銅缽一敲,又道:“你小子的話也太多了,給我圍起來殺!”
  於是,二十四名醜尼姑一下子全面對被圍的四人,咿咿呀呀的怪叫著,揮刀劈砍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人也無法心存仁厚,否則,只有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
  這真是一場極為殘忍的搏殺,因為,就在這些悍不畏死的醜尼姑撲殺而上的同時,在峰頂上萬道金霞照射中,每一把鋼刀,均散發出耀眼的冷焰,像一圈刀林,更像無數天河中的流星。
  叫人奇怪的,是這些醜尼姑,寧可在身上中幾刀,也不願脖子上的巨瘤受到一絲傷害。
  也因此,有幾個一上來就在肉瘤的傷痛中,拋刀撒腿,跑的無影無蹤。
  再看其他受到重創的,即使血流滿面,甚至斷臂,也不叫喊一聲,依然是刀法有致,衝殺依舊。
  卓重陽原來只毀去她們手中兵刃,但她們仍然撲擊不退,於是,一狠心,手申寶劍,刃芒飛撤,立刻間,就有幾個醜尼,倒了下去。
  另一面白小宛與白方俠以及馬雲龍,也在一陣衝殺中,放倒六七個醜尼姑。
  突然白方俠道:“天醜怪尼,還不快叫她們退下,當真要她們全都死在當場不成?”
  洞口的天醜怪尼仰天磔磔怪笑道:“殺吧!盡情的殺吧!死對她們來說。就是一種解脫,那比她們見不得人的日子,好的太多了!”
  一頓之後,她又高聲道:“給我殺,盡力的殺!你們要是死了,師父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哈哈哈……”
  她的這聲狂笑,相當具有魔力,所以就在她的笑聲未歇之時,場上所餘十幾個醜尼姑,也相繼的大笑起來,而且她們手中的刀法,更凌厲,也更快捷,氣勢也徒然間有著窒人的感受。
  其實,這正是一人拼命十人難當的情勢,到了這個時候,眾醜尼像是拼了“醜”命一般,全都直欺而上。
  終於,四人在忍無可忍下,劈斬砍削,招招用上了殺手,轉眼間,大山洞口上,血流成河,橫屍處處,除了幾個因脖子上的肉瘤被刺傷而脫離之外,其餘的,全被劈死在當場。
  卓重陽似是殺紅了眼,仗劍直通洞口的天醜怪尼。一面口中沉聲喝道:“你口口聲聲要為這些死去的可憐人報仇,但你卻並不明白,她們是怎麼死去的?”
  天醜怪尼吼道:“怎麼死的?難道不是被你們四個殺胚殺死的?”
  卓重陽戟指天醜怪尼大聲喝道:“錯了!她們全都是被你害死的。”
  “胡說,三歲小孩也看得出是死在你們刀劍之下的,還要強詞奪理?”
  卓重陽道:“這些醜而心善的尼姑,原本可以長伴青燈,修心養性而終老一生,但卻因為你,因為你一人的好惡,而感染了她們,你明明知道她們的武功,絕難抵擋我們四人合力一擊,但你卻仍叫她們往刀刃上碰,如果你有一點善心,你絕不應該叫這些可憐的尼姑,為你的一己野心而死,難道她們的死,不是你所害的嗎?”
  天醜怪尼緩緩抬步,口中厲喝道:“好小子!你敢說本師太是非不明,顛倒黑白,告訴你,就算是你今天舌燦蓮花,說的口幹舌燥,本師太也絕不放過你們。”
  她越走越快,看不出她是如何抬步,只見那麼灰大的袈裟,一鼓一縮間,人已逼近卓重陽四人面前。
  “你們四個齊上吧!”
  卓重陽大步上前,道:“先讓卓某人見識見識你的銅缽中,到底有些什麼令人大吃一驚的玩藝兒!”
  嘿嘿一聲冷笑,天醜怪尼道:“那你就在黃泉路上等他們三個吧!”
  她話聲才落,言猶在耳,人己撲向舉劍卓立的卓重陽。
  像一個灰色的帳幕,更像一朵高空烏雲,罩向卓重陽,在頂頭的日光照射中,天醜怪尼手中的銅缽,散發出層層金黃色光芒,一種看上去像薄霧的毒粉,正細如絲線一般,一股一股的配合著她的銅缽運轉,而噴灑出來,更厲害而叫人難防的,卻是在這層層的薄霧中,竟發出“  ”連響,顯然有暗器,自她那銅缽中散發出來。
  卓重陽不假思索的把馬雲龍交給的解藥,含入口中,手中寶劍一圈,一股劍氣凝結的光束,嚴密的布在眼前。
  於是,像蚊蠅般的脆響聲,一連數響,自劍身上發出來,這真是一劍寒光撼日月,只見卓重陽面前,碎如火般的寒星連閃,青紫的寸長毒針,不下五六根,全被他劍氣逼落於地上。
  天醜怪尼似是一驚,想不到這年輕人的武功,比之大鬍子來,還要高上一等。
  卓重陽漸漸對於這個醜八怪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的意念,在超越他的同情心的時候,已然引起他的殺機。
  於是,他不等天醜怪尼換招,更不等天醜怪尼有任何的殺手施出,大喝一聲,直欺而上,手中劍,化剌為劈,奔雷電閃一般,挾著一股崩裂出來的冷焰,硬劈天醜怪尼的頂門。
  只要天醜怪尼不退,只要她仍然硬拼,這一招之中,勝負之判,生死立現。
  來勢太兇,天醜怪尼身形一錯,急切間,暴舉右手銅錘,奮力一擋。銅錘中一股淡淡的毒煙,隨之噴出。
  那正是馬雲龍昨日所中之毒,但如今噴射出來,已對卓重陽不發生任何作用,相反的,在銅錘與寶劍相碰的一剎間,就聽“ ”的一聲,天醜怪尼手中的銅錘,竟被劈為兩段。
  立刻,就見藏在那銅錘中的毒粉,散落一地。
  銅錘被削斷,天醜怪尼氣的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竟敢劈斷本師太的法器,看本師太還能饒了你?你拿命來吧!”
  她似是到了瘋狂的地步,寬大的袈裟一抖,左手的銅缽高舉,人也跟著縱起兩丈多高,然後半空中身子一斜,就見她的那個大銅缽中,發出一陣機簧,轉眼間,無數似火星的細芒,下雨般的朝著卓重陽的身上罩去。
  站在卓重陽附近的白小宛三人,全都大吃一驚,紛紛向後躍退,躲避這些密密麻麻的毒針。
  卓重陽雙目如炬,手中劍又是一陣揮撒,人也疾快無比的橫移出兩丈多遠,躲過這驚心動魄的針雨。
  他似是恨極這醜尼的作為,人一落地,卻藉勢一彈,一招龍歸大海,身法奇快的又彈向正在落地的天醜怪尼,半空中,銀光打閃,準確無比的,撩起一束刃芒,一劃而掠過天醜怪尼的左腕。
  就聽一聲嚎叫,那個碩大的銅缽,連著天醜怪尼的左手,落在地上。
  也就在卓重陽翻落地上的同時,天醜怪尼已連竄帶縱,撲進大山洞中。
  一看這情形,馬雲龍當即高聲道:“咱們殺進洞裡。”
  當先快步追向山洞,白氏父女二人也跟著追上,卓重陽自也急趕而上。
  突然間,洞中鐘聲狂鳴,就在四人快要追進洞中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洞口突然間塌下一大堆亂石,幾乎把個洞口封住。
  還算四人見機的快,否則必被活埋在這亂堆石中。
  卓重陽四人這一後退,更發覺第二層石洞中的洞口上,站著七八個男人,他們木然的手持籮筐,裡面裝的也不知何物,癡呆的守在洞口上。
  一場搏殺看來暫時算是停下來,馬雲龍隨手撿起天醜怪尼丟在地上的那只大銅缽,卻見天醜怪尼的一只左手,有如鐵箍一般,緊緊的握住銅缽的把手。
  看了那只灰慘慘的手,馬雲龍有些噁心,奮起雙臂,把個銅缽擲入荒草亂石堆裡,“叭”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銳芒自那銅缽中,噴射而出,相距十多丈遠,但那個銅缽中的機簧聲,仍然可以聽到。
  馬雲龍不由頭冒冷汗,白方俠與白小宛更是為馬雲龍慶幸,卻聽卓重陽道:“想不到這個醜老尼的銅缽中,還真的裝了不少破銅爛鐵與毒物。”
  馬雲龍罵道:“這個老怪物真可惡,我還以為這銅缽中的毒針被她拖放完了呢!想不到還有那麼多,幾乎還真的要了我這條老命。”
  於是,白方俠就在這洞前周圍,仔細的審視一遍,這才低聲對幾人道:“依照目前形勢看來,有兩件事是我們無法了解的,第一件,那些脖子上肉瘤受傷的尼姑們,她們退走,並未進入這山洞中,那麼她們全到哪裡去了?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處亂跑吧!”
  一頓之後,又道:“第二件,是這山洞中的醜尼姑們,如今已死傷了將近三十人,難道這洞中還有許多醜尼姑不成?否則,那個天醜怪尼,怎麼一下子竟能發動許多人,把個山洞口堵塞起來呢!”
  卓重陽也覺得奇怪,道:“你們看看這第二層山洞上面站的那些男人,一個個面無表情,生硬而僵直的守在那兒,好像全都失去了自我一般,如果有人叫他們跳下來,他們一定不會猶豫,看樣子不正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嗎?”
  白小宛立刻目現淚光,道:“大韓村的韓五爺,也算是我的一位遠房堂兄,正就在上面,承受著那種非人的煎熬。”
  白方俠當即道:“就算咱們能把這些人救出俠,沒有解藥,他們仍然是一副麻木的樣子,只有抓到天醜怪尼,也才能有機會把那些被她迷失本性的人,全部救治過來。”
  卓重陽道:“不錯,這個見解非常正確,只有先拿住天醜怪尼,才能救得這些可憐人,也是有助於咱們找到那天仙師太,而大破踩雲嶺。”
  舉頭望望垂直照射而下的日光,馬雲龍當即道:“咱們到嶺上去,好好吃一頓,把肚子填飽,再來找這天醜怪尼的麻煩。”
  白方俠道:“只要她進到洞中,就不怕她跑上天去,再說她已身受斷腕重傷,這一天也夠這老怪物折騰的了。”
  於是,四個人又翻到嶺上面去。
  白小宛在馬鞍中取出一應吃的,無非是醬牛肉、芝麻大餅、白饅頭之類的擋飢食物。
  各人胡亂的填飽肚子,尋了個可以躺臥的地方,閉目養神,準備山下二次大戰。
  卓重陽也揣摸好了,天醜怪尼的一套要人命,奪人魂的法器已失,加以手傷,已經是不足為患,只等過一二時辰,衝入山洞,手到擒來。
  其實白氏父女與馬雲龍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天下,凡是意料中的事,往往就會變成意料之外,如果不相信煮熟的鴨子會飛,那只熟鴨子準會啄瞎人眼。其實天底下的怪事,原本很多,只是有許多怪事不為人知或遇上罷了。
  就在日偏西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又喘過氣歇過勁來,於是四人收拾妥當,立即又下嶺,來到這個大山洞前面。
  四人抬頭看,全都大吃一驚。
  原來七八個手抬籮筐的男人,依然木頭一般的站在洞口附近。擺出一副要向下面丟東西的模樣,看樣子他們自中午到現在,竟然未動分毫,而洞中其他男人呢?
  這真是令人費解的事情。
  還有,洞中的那些醜尼姑們全到哪兒去了?難道她們全都躲在上層山洞中不再下來了!
  於是,聲若洪鐘的白方俠,對著洞口高聲叫道:“天醜怪尼!你出來,大家把話說清楚,我們不為難你,你放心大膽的出來。”
  洞中有著嗡嗡聲,偶爾還有馬嘶聲。
  於是,白方俠再高聲叫道:“出來吧!躲是躲不掉的,難道山洞外面死了這麼多人,你不準備把她們拖去掩埋?任其死後再暴屍荒谷不成?”
  白方俠一連叫了幾聲,山洞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那第二層洞穴口的七八個男人,也全都是依然不聽白方俠在洞前嚷嚷,而表現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怪樣子。
  這情形有兩種可能:
  其一,洞中的人全逃了,但不知她們是怎麼逃的?
  其二,天醜怪尼在這山洞中又布下了惡毒的機關,就等著四人自投羅網呢!
  卓重陽一打手勢,把三個人全叫到自己跟前。
  只聽他低聲道:“眼前形勢,咱們絕不能盡在這兒耗下去,不如由一人先往裡面衝過去,只是要記住,不可貿然直進,衝過一段之後,得馬上退出來,咱們再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我反對!”
  白小宛道:“四舅!你儘管放心吧!”
  馬雲龍當即分析道:“眼下咱們深入敵人內部,四個人誰都不能有個三長兩短,任何一個人倒下去,就得全部折回寶雞,重新再來過,所以我以為,山洞咱們是要衝進去,但不能在這時候,必需等到晚上天黑,再設法摸進去,這樣即使那個醜老怪物有陰謀,咱們退出的機會也就大多了。”
  白方俠為女兒著想,當然極力贊成。
  卓重陽道:“如此最好,咱們就折回嶺上去先好好歇著,等養足了精神,再殺進山洞去。”
  於是,四人又魚貫的重回到山嶺上面,幾棵老松樹根下,四個人全鄱靜靜的睡下去。
  原本這座山嶺,與天醜怪尼所居的山洞那座高山,屬於一條山脈系,只是天醜怪尼所蟄居的山洞,正面陡峭,且甚為高大,有如一頭仰頭坐臥的雄獅,那近尾部,也正是卓重陽四人歇息的地方。
  就形勢上看,要想進入山洞,大概也只有從正面的山洞進入,即使想攀上第二層,也只有生著翅膀的飛鳥,才鮮有這種本能,再不然,那就是傳說中的劍仙之流,才能一步踩上七八丈高的陡峭山巖,但誰見過劍仙?
  白小宛的輕功,已算一流的了,但她也只不過拼力躍個三數丈,已算是不容易的了。
  昨日天黑前有鐘聲,但今日天黑卻依然靜悄悄的,除了山風與樹葉合鳴之外,四山全都披上--層黑罩。
  於是卓重陽四人,又來到了大山洞外面。
  四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第二層的山洞口上,四人全都驚得口僵舌直,不知所以。
  只見洞口那七八人,竟然全都依舊的站在那兒……
  依舊是雙手抓著籮筐……
  依舊是一副癡呆樣子……
  他們難道不吃飯?難道不歇息?
  那麼其餘的男人?他們在幹什麼?
  還有,那些醜尼姑們呢?
  這--切的問題,對四人來說,必須要馬上加以解答的,否則,還真的形成--團霧水,把四人導入迷霧中。
  於是,白方俠低聲對女兒白小宛道:“摸著黑,盡找黑影地方鑽,身子不能露在有光的地方,發覺不對,馬上回頭,可不能使性子硬拼硬闖。”
  白小宛一笑,道:“爹!四舅!你們儘管放心,我會知道分寸的!”
  於是,白小宛略事整備,立刻先隱身到大山洞的側面,慢慢的朝著已經亂石層層,樹枝雜草灰塵一堆堆的大山洞口上摸過去。
  遠遠的,卓重陽與自方俠馬雲龍三人,全都是全神貫注在洞內與第二層洞口的七八個男人,準備隨時接應白小宛出洞。
  月影下,黑影中,白小宛快如脫兔一般,一閃而摸進那個尚可一辨東西的山洞。
  先是摸進山洞內,她蹲在拴著十多匹馬的地方,適應一下自己的視力,然後才仗劍直往洞中深處走去。
  她走的甚為小心,甚至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一直走到洞的盡頭,她發覺洞中連個燈亮火把全沒有,不由感到一陣奇怪。
  於是,她開始登上石階,十層石階登到第二層,黑灰的第二層山洞中,四周十丈方圓的大洞裡,只有洞口進來的一絲微弱光線,但在這一線光線中,白小宛大吃一驚,因為她發現就在洞口附近,尚有十幾人,全都兩人一組,提著籮筐,筐中全都是稜角崢嶸的尖頭岩石,而這些岩石,就在這洞口附近至少放了數十籮筐。
  只是當這些人一看到白小宛上來的時候,全都是不理不睬,好像事情與他們無關一般。
  白小宛仔細的觀察一陣,並未發現有一個醜尼姑在,心中覺得非常奇怪,於是,緩緩地摸向第三層,卻不料有個沉重的木門,擋住她的去路。
  白小宛再用力去推,然而那個半尺厚的巨大木門,連絲毫也不動一下,看情形醜尼姑一定躲在洞中不出來了。
  看這情形,白小宛心中明白,這些失去本性的大男人,對四人來說,已不構成任何威脅,因為主宰他們的人,已經不在,換句話說,如果主宰他們的人,永遠不再出現,這些男人恐怕只有在精疲力盡之後,全都昏死在這層山洞中。
  白小宛實在想不出有任何妙法,於是,只得疾疾的又退出大山洞。
  這時候守在外面,正在焦急的白方俠三人,突然發現白小宛自山洞中出來,三人均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立刻圍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洞中情況,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卓重陽冷笑,道:“讓人喪失自我,然後才能加以奴役,這是天醜怪尼的報復心理在作祟,而這些男人,必然是秦嶺八大盜為她擄上山來的。”
  一頓之後,又道:“點起松枝火把,咱們進洞去察看一番,看看這些人是否有救。”
  四個人立刻就在附近,尋找一些松油樹枝,燃起火把,魚貫的走入那個堆積許多亂石的大山洞。
  卓重陽發覺這個山洞十分寬敞,縱深也夠長,真不知道當初是何人所開鑿的。
  沿著山洞的兩邊岩石牆上,每隔一段,原也插著松油燈,於是四人一路進去,就把這些燈點上,直到四人來到第二層全住著男人的洞穴中。
  就在松枝火把的照耀下,突然間,卓重陽如五雷轟頂一般大吼一聲:“吃飯啦!”
  這真是一句沒頭沒腦的悶雷,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叫其餘三人不懂的話。
  然而,這句話對這些木然站了大半天的男人來說,卻相當的管用,因為就在他的怒喝中,洞中所有二十來個男子,全都丟下了手中籮筐,各取自己的飯碗,圍向一個很大的鍋臺前面。
  鍋裡面有飯,那是上午時候剛煮下鍋的麵條,經過幾個時辰,全都泡成一團了。
  每個人只是圍在鍋前面,並未有人伸手去撈。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收起寶劍,自已取過一個勺子,立即又大喝道:“拿碗來!”
  一剎間,所有的二十來個男了,暴伸手中木碗,擠在大鍋前面。
  卓重陽開始為每個人裝面。
  而一旁的白小宛卻在垂淚,因為這裡面也有大韓村的韓五爺,那位真正的高原大善人。
  馬雲龍低聲對白方俠道:“人若像他們一樣,迷失了本性,聽人吼一聲才幹一件事,叫人牽著鼻子走,這不正就是失去自由嗎?”
  白方俠立刻顫聲道:“一個人若失失自由,原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就在每個人全都裝了麵條之後,卓重陽又高聲喝道:“吃吧!吃飽了各人去好好歇著。”
  沒有一個人說話,有什麼好說的?
  更沒有一個人對卓重陽的話產生疑惑,因為他們全是一群缺乏思想的人。
  而卓重陽不但武功高,更擅長岐黃之術,對於這種迷失本性的人,他雖沒有解藥可治,但卻知道如何駕馭。
  也許這些人太餓了,所以那些吃完的,立刻又圍向鍋臺邊,面己涼,但各人吃得十分有味,因為有些人甚至還拿舌頭去舐碗底。
  於是,卓重陽又把鍋裡所餘,全數分給每人碗裡。
  山洞中除了“呼嚕嚕”的吃面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白小宛看著韓五爺的吃相,使她懷疑他會是大韓村的首富韓大宏。
  但那畢竟是事實。
  當然,大韓村的韓五爺,在這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副德性,而他之所以搶這一碗涼而又爛的麵條,只不過是為生存所產生的原始本性罷了。
  不久,這些人真的照著卓重陽的喝叫聲,一個個全都躺在大洞周圍的小洞中睡下。
  看樣子再要叫這些人起來,恐怕還真的要用上山洞上面的鐘聲了。
  看著這情形,卓重陽喟嘆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人全都是一方富豪,家財萬貫之人,如今卻落的這副模樣。”
  白小宛當即問道:“卓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一般苦哈哈的人,是不會被擄上山來的,如果這些人是投靠他們的,又何必將之迷失本性?”
  白方俠四周看了一遍,低聲對三人道:“看似平靜,實則危機重重,不如暫時退出去,明日再來被開那道大門。”
  於是,四人一路小心翼翼的又退出大山洞,重又翻回後山嶺上。
  馬雲龍憋了一肚皮的人,狠命的搔著他的大胡茬子,狠聲又無奈的道:“掐指算一算,大山洞裡至少還有十多個醜尼姑,難道她們關住門算完事了不成?”
  卓重陽也透著不解的道:“也真夠奇怪的,咱們在離開山洞的時候,除了第二層上面,我們燃的松枝火把以外,第三層上面竟看不出一點火光,甚至一點微弱的亮光也沒有,我不能不聯想到,那個天醜怪尼,她會不會在大敗之後,一氣之下,來個洞毀人亡,集體自盡於高山洞中呢?”
  白方俠一驚,急忙道:“這是一定有這個可能的,在她們的心理上,由於生的醜陋,除了產生一種憤世嫉俗的不正常心理外,自卑感是她們最大敵人,一但遇上不如意,一氣之下,毀卻她們的肢體,了斷她們不幸的生命,那是絕對可能的。”
  白小宛道:“咱們就看著她們集體自殺而死嗎?”
  馬雲龍在自己溜光頂門上拍了一掌,道:“咱們進不去,想救也無法救!”
  白方俠道:“咱們這次深入秦嶺絕谷辦案,對象本來是捉秦嶺八大盜,而天醜怪尼本身並未殺人越貨,罪不當誅,只是她的自卑感作祟下,有一種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不正常心理。”
  一頓之後,又道:“就在她這一念之下,死傷了十多人,連她自己也喪失一手,咱們似不應該看著洞中十幾個人自殺吧?”
  白小宛立即道:“爹!那我們設法去救她們吧!”
  白方俠低頭沉思,卓重陽一笑,道:“即算咱們現在能攀上去,已經太遲了,不過從天醜怪尼的臨去一瞥,卓某人看的出,她是個寧為玉碎,而不為瓦全的凶殘之人,八成這種人是不會自殺的。”
  馬雲龍也道:“我有同感!”
  白方俠道:“既然這樣,咱們且等明天天一亮再進洞中一探了。”
  卓重陽笑道:“賢父女慈悲為懷,令人感動,不過如果天醜怪尼真的要自殺在那山洞上,現在再去施救,已經太遲了。”
  白方俠一聲長嘆,低聲道:“真可憐!”
  白小宛道:“還不都是秦嶺八大盜所引起的禍?要怪也只能怪那八個大盜。”
  馬雲龍冷然一笑,道:“小宛,你忘了,天醜怪尼不是說過,她還有個師姐叫天仙師太的,平生最喜這天下奇寶,而且也承認那血玉鳳已被她師姐收購而去,只這一層,她就脫不了關係。”
  卓重陽道:“好歹也要找到天仙師太的住處。”
  白小宛當即道:“不知這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哪個絕嶺幽谷中居住,要不然,咱們直接找去,豈不省卻許多麻煩!”
  由於白天四人已養足精神,這一夜談談說說,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安歇。
  所幸各人帶了足夠吃的,再耗上三五天,應無問題。
  天亮了,四人束裝準備妥當,又來到大山洞前,仔細看,與昨晚一般的毫無異狀。
  於是四人立即走入洞中,首先發覺槽上拴的馬匹,全都餓倒在地,白小宛立即就近搬來大捆乾草,分送在馬匹前面。
  立刻,就見十多匹馬,全都大啃大嚼起來。
  這時候,卓重陽已率領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來到第二層上面,發覺所有睡著的人,全都直瞪著眼,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
  於是,卓重陽重施故計,暴喝一聲,道:“起來!馬上做飯!”
  所有周圍五六個小穴中的人,全都一爬而起,這些人似乎相當有默契,只見他們挑水的挑水,揉麵的揉麵,搬柴火的,各行其事,各不相擾。
  不久之後,飯做好了,但卻沒有人開口或動碗筷。
  卓重陽一看做了那麼一大鍋,至少可以填飽五十多人的肚皮,正感奇怪,白小宛笑道:
  “他們連那些尼姑的飯也一起做了。”
  四人這才相視苦笑。
  卓重陽大喝一聲,道:“吃飯了!”
  於是,又見二十來個碗齊擠在鍋前面,就是沒有一個人去盛裝。
  卓重陽正要他們自己裝,又怕他們搶著裝。
  心念間,戟指鍋旁兩個較年輕的,道:“你們兩個替他們盛飯!”
  也真怪,就見那兩人分別拿起飯勺,很快的替每個人裝起來。
  於是,卓重陽一揮手,四個人走出第二層,拾級登到大木門旁,白方俠卻突然對白小宛道:“小宛,這兒已沒有什麼厲害人物,天醜怪尼已不足為患,不如你先在第二層上,看那些人吃過飯,讓他們把洞口清出一條路,先把馬匹拉出洞外。”
  馬雲龍道:“乾脆把這些人全放走算了。”
  卓重陽一想,笑道:“對呀!這些人只是不能自己而已,也許只要吼一聲,叫他們各自回家,或能真的各奔生路,各走各的也說不定。”
  白小宛一喜,當即返身走向第二層。
  有些人已經吃飽了,靜靜的坐著,好像在等第二道命令一般,瞪著呆滯的眼睛,看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尖聲喝道:“各人攜帶乾糧一袋,跟我下去。”
  還真夠聽話的,每個人連抓帶搶,盡往自己衣袋里塞面團,然後跟在白小宛身後,魚貫的走下第二層,來到洞口附近的馬廄前。
  白小宛一指堆在洞口的碎石頭,又尖叫道:“趕快扒條路出來。”
  二十來個大男人,立刻豁上老命,誰也不偷懶,一個也不敢取巧,劈裡啪啦,清出一條走道來。
  白小宛當即又尖聲大叫,道:“把馬全牽出來。”
  就見這些人,爭先恐後,衝進馬廄,也不管馬匹正在啃食乾草,拉起馬就往洞外走。
  二十來個大男人,馬匹不過十三匹,但無論如何,白小宛還是為韓五爺弄了一匹較健的馬。
  她把馬韁繩塞在韓五爺的手上,看了看他那對微露在外的虎牙,不覺黯然落淚。
  “五哥,你知道回去的這段山路嗎?”
  韓五爺十分茫然,木然的看著白小宛。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立刻又尖叫道:“你們有馬的牽著馬,沒有馬的就走路,大家回家去吧!呶!就走那條山路!”白小宛指著山嶺的尾端。
  突然間,這些人的面孔,被擠脹得泛紅,看上去似乎有點笑容,但那個笑卻非常僵硬,硬得令人感到十分的可笑又可憐,但那也是白小宛自從看到這些人以後,他們唯一所表現的第二表情。
  白小宛心中多少有了安全感。
  也就在她的尖叫聲中,所有這二十個大男人,拉馬的拉著馬上山,空手的全跟在後面,全朝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嶺上翻去。
  望著木然而去的韓五爺,白小宛隨手又掏出一塊銀子,飛快的趕上這位飽受折磨的堂兄。
  她把銀子塞向韓五爺的衣袋,沉聲道:“趕到市集上,買些自己想吃的。”
  韓五爺依然沒有表情,吊滯的又緩緩走去。
  於是,白小宛在望著一群人等走過遠處的第二條山嶺的時候,才又折回到山洞來。
  然而,她一進入山洞,頓感大吃一驚!
  人呢?
  她當然指的是她的爹!她的四舅!
  當然,還有大內高手卓重陽。
  他們會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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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且說白小宛送走二十個被人迷失本性的大男人以後,疾快的折回山洞中,但卻發現老父與四舅以及卓大人,全都不見。她衝向大木門,而大木門已開,急快的又進入最裡一間,但除了供桌的觀音大士瓷像以外,那間十分華麗的石室中,連個人影也沒有。
  白小宛一急,一面高聲大叫:“爹!四舅!”
  然而除了洞中嗡嗡的反射出她的回聲外,連個碎石落地的聲音也沒有,人到哪兒了?
  白小宛在石室中仔細的搜。小心的找,但她十分的失望,什麼也沒有。
  於是,立刻衝出洞外面,但她知道,洞外面更不可能有三人的蹤跡,因為她就是一直在洞外面活動。
  白小宛急的要流眼淚,就在這個不知其名的山嶺四周來回奔馳搜巡,總希望發現一點姝絲馬跡出來,但她終歸還是失望了。
  原來,就在白小宛陪著二十個大男人走出大山洞口的時候,卓重陽三人也被“請”進了第三層石屋中。
  石屋中沒有一個醜尼姑,更沒有天醜怪尼的蹤跡,只有一個看上去酷似一位風姿綽約而又明眸善睞的中年美尼,就只她那一簟一笑,即知其在年輕時候必然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只見她的那種把美麗運用的淋漓盡致的風度,還真可能一顧傾城,再顧傾國,卓重陽三人既沒有為她傾城,更沒有為其傾國,然而三人卻幾乎把命葬送在她這種美麗的風度中。
  大木門是這位美麗的中年尼姑所啟。
  而門外面的三人,在木門啟動的時候,全都是手持兵刃,全心戒備,準備一上來就拼命的樣子。
  然而,當三人面對門裡的中年美尼時候,全都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這裡不是盡住些奇醜無比的尼姑嗎?怎麼會突然變得令人出乎意料?
  “我那個師妹性情火爆,得罪了幾位,貧尼特在此向各位謝罪!”
  卓重陽道:“這裡不是天醜怪尼的石庵嗎?”
  “我那師妹受傷後,我把她送回望仙台治疔去了。”
  一面躬身禮讓卓重陽三人進人洞室中。
  只見她有意的在三人面前,緩緩的揮動手中拂塵,俏麗的臉上,露出兩個好大的酒窩,邊又道:“各位坐下來說話!”
  白方俠大感意外,當即問道:“聽口氣,師太好像是天醜怪尼的師姐了吧?”
  “不錯!己同門五十餘年了!”
  三人大吃一驚,白方俠立即道:“請問師太今年貴庚?”
  “年紀我早就忘了,約莫著也有八十了吧!”
  一看三人驚訝的表情,天仙師太又笑道:“年紀大小並不重要,主要的是要活的愉快,所謂仙人無妙方,唯有不知愁,我就是不知愁滋味的人。”
  卓重陽笑道:“所以人稱你為天仙師太!”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聽師妹說,各位是來這秦嶺荒谷中,捉拿盜走血玉龍的秦嶺八大盜來的?”
  “不錯!而且他們還在寶雞大韓村,幹下罪無可赦的滅門大血案。”白方俠道。
  天仙師太臉一寒,道:“這八個該死的東西,還真惹出大紕漏來了,好在我為了安全起見,尚未收下他們劫來的血玉龍,要不然還真惹了一身麻煩出來。”
  於是,就見她緩緩起身,手中拂塵又是一陣的揮了幾下,一面厲喝一聲道:“隨我來!”
  三個人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卓重陽三人全都緩緩的,面無表情的,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面。
  也不知她如何在那供桌上一按,立刻轟隆隆一陣響,供桌下面露出一個地洞來。
  只見她一挽她那潔白如蓮花般的一身寬大袈裟,飄身落在地洞中。
  卓重陽跟著也落入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更是身不由已的跟著下去。
  於是,地道又關起來了。
  地洞中,卓重陽三人魚貫的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面,彎彎曲曲的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一層危崖邊上。
  那兒有一堆藤蔓雜草,只是由裡面走出來的人,只要輕身一跳,兩三丈高的距離,一下子就落在山谷中。
  突聽天仙師太又叫一聲道:“快點走!”
  當下彈跳如飛的,從山谷中順著谷底,往另一座看似與天齊的絕嶺方向奔馳而去。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已變得十分聽話。
  聽話,就是表示卓重陽三人不會造她天仙師太的反。
  也因此,一路上天仙師太自然是十分得意,不時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出來。
  看情形,卓重陽四人救走了山洞中的二十個失去本性的男人之後,所得的代價,卻是卓重陽三人變成了天仙師太的工具。
  當然,這對天仙師太而言,那是十分值得的交易。因為她在心中己有了打算,這三個人可全都是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聽師妹天醜怪尼說。單就一個大鬍子的武功,已可比擬那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捉住他們三個,正好可以為自己擔任寶室衛士,放眼武林,只要有他們三個人在把守,誰還敢再來動她寶物的腦筋?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的心境有如明鏡,更是非常清楚,但就是不能自已,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使他們三人無法有--點抗拒的心。
  那是一種來自蒼穹的巨大力量。
  又似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勢。
  總之,他們雖明鏡高照在心中,但卻無一絲反抗的意念存在,就好像一個熟睡的人,突然間他醒來了,但是卻不因他醒來就能移動自己的身體一般,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人們稱之為夢魔,在控制著他們三人一樣。
  於是,卓重陽三人,就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攀上瞭望仙台。
  白小宛哭的十分傷心。
  當然,人不傷心不落淚,秦嶺八大盜才抓了一個楊文光,如今還未曾逼近踩雲嶺,竟然一下子三個人失去蹤影,往後該怎麼辦?
  追捕下去?
  自己的力量,正應了那句孤掌難鳴的話,有道是,一個跳蝨,頂不起一張被單來,白小宛真的有著山窮水盡的感覺。
  折回寶雞吧!
  那麼,該找誰來幫忙破案?就算是浩浩蕩蕩的來上個百十名捕快,自己又到哪兒去找呢?一千多里的秦嶺山區裡,無數座可與天齊的高嶺絕蜂,又如何去尋求?
  於是,白小宛真的陷入了茫然一片而又無所適從的痛苦深淵中。
  當然,更讓白小宛傷心欲絕的,莫過於老父與四舅的生死之謎。
  一想起這個問題,白小宛急的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於是,她下了一個最後的決定,不找到父親與四舅,死不離開這深山。
  首先她把馬匹牽到嶺下面,卸下馬鞍,把一應吃的與一床氈子先行裝在一個袋子裡,一應收拾完善,肩上掛起兩只袋子,緩緩的往深山高峰中尋去,看樣子她這是踏遍千山的準備,與跨越萬水的決心。
  高處不勝寒,白小宛從感覺上已知道,自己這已是翻上瞭高嶺山地,舉頭看,一嶺接一嶺的連到天邊。
  她攀上一座尖而又陡的高峰,極目的四處遙望,一座座高山,盡為蒼松翠柏所掩,遠看深藍透黑,近瞧翠綠一片,人處在高峰頂上,白小宛有著“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感受。
  也就在她急的不知如何著手尋找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的山谷溪底,有條細小的人影,在日光的照射中,發出一下刺目的光芒,有如人在迎著日光照一面鏡子一般,只是那一點的光芒,一閃而沒,人影也為山崖所遮掩。
  就算是一線希望!
  也算是曙光一現!
  對於這點滴的希望,白小宛必須要適時的把握住。
  也因此,她毫不猶豫的飛撲下山峰,直往那個看上去不遠,而實際至少有五六裡遠的深谷溪流中衝過去。
  白小宛認准了方向,幾乎飛一般的直衝而下,因為,她必需要迎頭阻擋那人的去路,而先一步落在深谷中。
  也就在她剛剛落向深谷溪旁的大岩石上的時候,迎面正走來一人。
  只見來人,中等身材,天藍色絲綢夾袍,前擺摺起來掖在一根腰圍布帶上,背上一把鋼刀, 光閃光,顯然就是刀光引來了白小宛。
  再看他那細眉大眼,大蒜鼻子四方口。
  於是,白小宛冷笑一聲,一個雲裡翻縱,人已擋在那人的前面。
  嘿嘿……一陣冷笑。
  白小宛不等他的笑聲落下,當即道:“怎麼了!你這冒牌韓大宏不幹了?”
  緩緩的丟下肩頭背的兩只袋子,白小宛又道:“姚大剛!是不是小鬼把你送到這荒谷中來了?”
  不錯,來人正是姚大剛,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五,就是為了血玉龍的事,才奉了伍億的指示,來找天仙師太的。當然,主要的是血玉龍案子沒有平息,天仙師太不願招惹麻煩,十萬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花錢“招”災,自然非其所願,但不知姚大剛找上天仙師太有些什麼說辭。
  這時候姚大剛還真的大吃一驚,心想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嘛!他娘的難道她是由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心念間,立刻拔出背上鋼刀,破口罵道:“他娘的,你是由哪個狗洞裡爬出來的?”
  冷笑一哼,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道:“遇上姑奶奶,算你倒霉!”
  姚大剛齜牙咧嘴的喝罵道:“他娘的,你何不把你那該死一千回的老鷹犬也叫出來,看你家姚爺怕不怕!”
  “收拾你一個,還用不著找幫手。”
  於是,兩束刃芒,“嗖嗖”連聲,在一溜火花的迸現中,二人急快的錯身而過。
  就在二人刀連劍的一扭身,驀然間,白小宛左手用力一甩,醬紅的披風中,疾速的打出一支飛鏢,身形同時暴旋斜進,在她那右手長劍寒光炫映中,卻快不可言的突然施出梅花腿,鐵板腳雙腳連環踢出,狠命的踢向姚大剛的小腹與心口。她出招之疾,用武之狠,純粹是速戰速決的奪命打法。
  姚大剛狠狠的劈出一刀,才剛一扭身,發覺白小宛的飛鏢已自她的披風中疾射而出,急忙打橫一偏,堪堪躲過那穿喉的一鏢,卻不料自已還是上了大當,因為那一飛鏢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向上面,也因此,自己連看還未曾看到,她竟在下盤踹來兩腳。
  白小宛的兩只纖巧金蓮,腳頭上就是那麼個大拇腳趾,但卻堅可比錐,就聽“叭叭”兩聲,姚大剛結結實實的連中兩腳,   一連後退七八步,姚大剛一屁股坐在溪谷底,緊接著,“哇”的一聲,張口的吐出一口鮮血。
  血原本是鮮紅的,但姚大剛吐出的血,在溪谷中立刻被溪水沖淡,流向下游。
  姚大剛一擰身準備揮刀再上,卻不料一用力,立刻雙眉打結,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只見他緩緩的爬出溪流,身上已濕了大半截。
  姚大剛以刀拄地,一搖三晃的爬上溪岸,惡狠狠的戟指持劍冷笑的白小宛,道:“來吧!小潑婦,只管在姚爺身上捅,看你家姚爺會不會喘一聲大氣!”
  冷冷一笑,白小宛一錯步,一招飛雁掠影,一閃而錯過姚大剛的身側,右手長劍狠命的迎著姚大剛的鋼刀,一圈一帶,想把姚大剛手中的鋼刀挑落,然而姚大剛並非真的弱者,在刀劍扭結的同時,左手拼命遞出一掌,“啪”的一聲,還真結結實實的打在白小宛的左肩頭上,這還是他受傷在先,否則,這一掌白小宛的一條左臂,就得廢掉。
  一連翻了兩個跟頭,白小宛藉著連翻,而把姚大剛拍在左肩的力勁,卸去不少。
  只見她一擰身,左手解下大紅披鳳,回眸冷笑道:“姚大剛,你可要小心了,白小宛不會再有任何大意!”
  突見她一縱身,躥起兩丈有餘,手中劍戳力下壓,抖起三朵閃耀的劍花,冷焰溜閃中,把個直立在地上的姚大剛,全身照在她那窒人的劍芒之下。
  姚大剛拼力的揮出一刀,那是他聚全身之力的一刀,在他想來,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
  就在他仰頭上望,舉刀猛砍的時候,空中的三朵劍花,徒然間變成三道冷芒,就在快要臨頭的時候,一變而又成一束堅不可摧的閃電,倏忽間擊向姚大剛的頭頂。
  於是姚大剛第二次上當!
  因為,就在他全神貫注迎向頭上那致命一擊的時候,徒然間,眼前彩影一晃,就聽“噗”的一聲,姚大剛剎時間拋刀摀眼。
  不錯,白小宛故計重施,那是在寶雞衙前夜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時候用的一招,如今又施在姚大剛的身上。
  姚大剛頭上擋過了白小宛的奪命穿頂一劍,卻賠上了一只左眼。立刻間,直痛的他不辨東西南北,一忽兒溪裡趟,一忽兒岸上跑,口中還在流著鮮血。
  一邊痛苦的狂叫,一邊大罵道:“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竟狠心的踢瞎老子一隻眼睛,這筆賬姚大剛非要你們父女倆,連本帶利的還我,哎呀……哎呀……”
  白小宛牙一咬,趁著姚大剛心慌意亂而又不知死活的窮叫亂嚷之時,一腳踢在姚大剛的腰眼上。
  岔著氣,吸著涼風,姚大剛心不甘情不願的倒了下去。
  於是,白小宛找出一根繩子來,那是她在離開馬匹時候,特別帶著的一根繩子,結結實實的把姚大剛拴起來。
  白小宛把姚大剛拖進山崖邊的樹林中,這才到溪邊取回兩只袋子。
  天有點要黑下來了。
  白小宛極為小心的把姚大剛往樹上一吊,但卻讓姚大剛的雙腳著地,這樣她好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是,她在姚大剛未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先啃著一塊醬牛肉,連著也吃了一個大白糢。
  望著雙手上吊,雙腳捆綁,半吊在那兒的姚大剛,白小宛心中在盤算著,不知該怎麼套取這姚大剛心中的話,自己能說出爹他們三人失蹤嗎?
  白小宛琢磨再三,覺得還是不能說出來。
  那麼天醜怪尼的巢穴被破,似乎是可以一提,或可唬一唬這個姚大剛。
  不過白小宛知道,面前的姚大剛,卻是個極為奸詐而富機智的巨盜,一個字,一句話,用的不當,將都會被他識破自己的目的。
  不過,看情形,父親三人絕不會去了踩雲嶺,那麼餘下的只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是天仙師太的望仙台,對!也只有這個地方可疑。
  在一陣喘息之後,姚大剛終於醒過來了。
  一看樹根地上坐著白小宛,再加上痛徹心肺的左眼,使他又開始破口大罵:“他娘的,你把姚大爺吊在這荒林里,準備幹啥?”
  白小宛妙目上翻,並不開腔,一味的冷笑連連。
  姚大剛一陣抖動,但卻顯然於事無補。
  於是,他牙咬得格格響,怒視著白小宛。
  緩緩的站起身子,白小宛來到姚大剛前面,手中舉著醬牛肉與芝麻大餅,笑道:“餓不餓?”
  “滾!少拿姚爺尋開心!”
  “痛不痛?”
  姚大剛氣的哇哇叫,惡狠狠的道:“你殺了我吧,臭娘們!”
  白小宛強忍著胸中怒火,淡淡的道:“看著你的眼睛往外冒血水,大概一定夠痛的,不過你要是肯合作,我帶有最好的止痛藥,只要敷上去,包準你就不痛了。”
  姚大剛這時候還真痛的錐心刺骨,而腰眼上的一腳,也還在痛的五臟翻騰,聞言也是一怔,心想,這女子在玩什麼把戲,耍什麼陰謀,不妨聽一聽。
  “說吧!怎麼個合作法?”姚大剛租聲粗氣的問。
  白小宛一笑道:“這事很簡單。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只要經我證實你是實話實說,不但我立刻為你的眼晴敷止痛藥,說不定我還會把你立刻放了,讓你重回踩雲嶺去。”
  “你會放我?鬼才相信。”
  “白小宛從不打誑。”
  “好,你問吧!”
  白小宛一僵,她不知先問什麼才好?於是她想起了堂兄,那位高原善人韓五爺。
  於是白小宛沉聲問道:“我問你,韓大宏韓五爺,可是被你騙到這深山裡的?”
  “不錯!”
  “你怎麼個騙法?”
  哈哈一笑,姚大剛道:“有一種無色無味無臭的毒迷七日散,只要輕輕在他面前一晃,他就會跟著我走,而且我叫他做什麼,他絕不會違背。”
  白小宛一驚,急又問道:“什麼叫毒迷七日散?”
  “顧名思義,人中此毒粉,就會神志喪失七日夜,在這七日夜內,他就會聽命行事。”
  “過了七日夜呢?”
  “神志立刻恢復,人如做了一場噩夢。”
  “可有解藥?”
  冷冷一哼,姚大剛道:“這種要不了人命的毒粉,根本不需要解藥,不過聽說中了毒粉的人,如果徒然潑他一頭冷水,或會把他由噩夢中激發回來。”
  白小宛一聽,大感後悔,怎麼當初放走的人,沒有用冷水一試?
  於是,白小又道:“那些被騙人天醜怪尼山洞石室中的男子,都是由什麼地方擄騙來的?”
  姚大剛道:“什麼地方人全有,只要是擁有稀世珍寶的人,就逃不出被迷失神志的厄運。”
  白小宛緩緩走近姚大剛前面,就著天色尚可看到東西,伸手入懷,摸出一包藥粉,傾倒在一塊絲絹上,一面緩緩的又道:“姚大剛你是個光棍,前面我問你的話,其實我全知道,為了你的誠心,所以我不過稍加考驗,總算你是個光棍,光棍是不吃眼前虧的,也因此,我把你的眼傷加以包紮,相信一定會減輕你不少痛苦的。”
  於是,藥粉連著絲巾,敷綁在姚大剛的頭上。
  姚大剛立刻感到一陣沁心的涼意,硬把那股子擠壓的痛苦,抗拒在外,而使他深深的籲了一口大氣。
  撕了一塊醬牛肉,白小宛塞入姚大剛的嘴巴裡。
  看著姚大剛細細的在嚼,慢慢的在咽,白小宛卻在心中細打算,該如何的套取那天仙師太的下落。
  一塊牛肉加上一個饅頭,姚大剛應該算是吃飽了。
  白小宛緩緩的退後兩步,這才又道:“痛也減輕了,肚皮也填飽了,怎麼樣?白小宛說話還算數吧?”
  “哼!”
  白小宛立刻又道:“如果我告訴你,天醜怪尼的那個石庵已為我們所破,你會相信嗎?”
  “是真的?”
  “我不妨再說明白些,天醜怪尼已傷重逃逸,她的那些醜尼姑弟子,有一半被殺,而且那些被迷失本性的人,也全都被我們放了,你相信嗎?”
  姚大剛一愣,但卻露出無奈的道:“眼下情勢,我能不信?我敢不信?”
  “你最好是相信,因為那全都是真的。”
  於是,姚大剛真的驚愣了,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那個老怪物,一向都是自命不凡,如今叫她吃點苦頭,也好殺殺她那不可一世的狂妄無知。”
  白小宛當即又道:“如今我得重複一下我剛才所說的諾言,如果我能證實你說的是實話,我會立刻放你回踩雲嶺去,如果你敢誑我,一旦等我發覺,我就會守著這地方,把你吊在這樹上,活活的吊死你姚大剛,你聽清楚了吧!”
  姚大剛沉聲喝道:“為了好幾萬兩黃澄澄的金子,我姚大剛還未曾動用,死當然死的不甘心,有話你就開口問吧!”
  白小窕面部相當平靜,但在她的內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有如小鹿在奔馳。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白小宛問道:“告訴我,天醜怪尼在傷重之後,會逃到什麼地方躲起來?”
  “當然是她師姐天仙師太那兒。”
  “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
  姚大剛心想,如果告訴她,萬一她在天仙師太那兒失手,自己豈不活活被吊死在這野林中,如果不說出來,顯然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姚大剛道:“我可以告訴你天仙師太的地方,但那兒防備極嚴,你一個人怕難以應付,萬一你有了麻煩,姚大剛第一個倒霉,所以你還是換個問題吧!”
  白小宛道:“這你只管放心,你們秦嶺八大盜不是與那天仙師太有交情嗎?如果我被人捉去,在臨死之前,我一定會把你被綁的地方告訴她們,到時候你還怕沒人來救你不成?”
  姚大剛的獨眼一陣翻轉,覺得有值得一試的必要,而且讓她去闖一闖,不論其被捉或逃出來,自己全都有利可圖,是一件只賺不賠的買賣。
  心念間,當即道:“我要你親口再說一遍你的承諾!”
  “只要你說的是實話,又經我加以證實,等我迴轉之後,一定放你回踩雲嶺去。”
  “好!你聽清楚,順著這條山溝,直上雲屋峰,就在那個常年圍繞著青雲的尖峰右面,盡是發藍色的岩石陡崖,只要攀過那段陡崖,你就會看到一處風景奇佳的小小四合院,那兒的亭臺小樓,雖不算大,但卻全都是匠心獨具,也就在那個四合院的下面,有著另一個同樣的四合院,但卻是在山腹中,那兒就叫做望仙台,不過……”
  姚大剛獨眼一翻又道:“不過我還是勸你不要去。”
  然而,姚大剛的話才落,白小宛己經竄出荒林,朝著一座尖峰方向疾馳而去。
  天空中掛了大半個月亮,差強人意的把個深山照的還可以走人,白小宛展開腳程,三五裡路,沒有多久,她已撲到雲屋峰下面。
  秦嶺的雲屋峰,峰頂是個什麼模樣,很少人會知道,原因是這雲屋蜂上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那麼至少三百天被雲包圍著,所以有句話是說:想看雲屋峰,雲開一瞬間。由此可見這雲屋峰的高與神秘了。
  就在這雲屋蜂下面,距離谷底不過三數十丈處,一座寬寬的嶺脊,與臨峰相連,而這嶺脊上面,相當的寬敞,抬頭看,雲屋蜂高不可攀,危峰處處,真所謂峭壁峻崖。然而你絕想不到,在這祟山峻嶺的山脊上面,還會有人建了一座玲瓏小巧的四合院,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在這精巧的的四合院的山腹中,不少人在這兒嚴居穴處而與世隔絕。
  不過這些與世隔絕的人,卻全都是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的年輕女尼,約莫著至少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白小宛趁著天剛黑不久,摸上了四合小院外的一處危崖邊,隱隱的聽到有擊缽之聲傳出來。
  白小宛溜到了四合院的牆外邊緣,誦經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大概是眾比丘尼誦經坐課的時辰。
  牆不高,屋也矮,白小宛擰身上了角牆,隱入黑影中仔細看,慢慢觀,心裡面她希望父親三人沒有被捉到這兒,因為憑三人武功,放眼江湖,不知誰還能抗拒三人的合擊,當然,就怕上當中毒之類,萬一……
  白小宛不由打個冷顫,遂決定深入這個精巧細緻的四合院中察探。
  像一頭貍貓般,白小宛一閃而落入院中,提著腳跟,溜著牆邊,探頭隔院的望向對面房屋中,不由吃了一掠,只見正中當門的一張供桌,兩面坐著六個年輕貌美女尼,供桌正面神像,也是一座觀音大士,香煙裊繞,缽聲有致,加上年輕尼姑清脆的聲音,讓人覺得有天上人間之感。
  極目四看,每座房屋全都是雕梁畫棟,琉璃瓦鑲玉屏,玻璃宮燈廊前掛,青石面上鋪紅氈,黃澄澄的供品盤,看樣子全是純金打造的。
  白小宛心想,這些尼姑,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銀子,竟然窮奢極侈的在這絕嶺上面建造這個四合院,難道真的要與這大自然的美一較長短不成?
  白小宛衡量一下地勢,發覺這個寬長不過六七丈的小院子裡,除了一層草地外,連一株小花全沒有,如果能躲人,也只有四合院的四角了。
  白小宛正在遲疑不決的時候,突然間,就見一個看去像是個中年尼姑,一本莊嚴的走在另一個奇醜老尼的身前。
  白小宛一看,赫然正是那個天醜怪尼。
  隱約的,她聽到前面的中年尼姑道:“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塊禦牌,這個人一定來頭不小,如果咱們把他殺了,萬一有一天惹來大禍,咱們這種神仙也會惻目的日子,不全完了?”
  “師姐何必怕呢?以師妹看,乾脆全都殺死,丟在野狼谷中,誰又能說是我們所殺的?”
  “不要忘了,你不是說過還有個女的嗎?”
  “殺了這三個,咱們再去找那個女的。”
  突然間,中年尼姑停下身來,回頭對天醜怪尼道:“師妹!在我這望仙台觀音庵中,我不希望有血腥味,再說這三個人連你全不是他們對手,武功必然高強,這種人我越來越需要,寶宮中的稀世珍寶,是我每日一定要把玩的,每一件我全不希望有遺失或被盜,所以我需要他們替我守著。”
  “不錯,在這個世上,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沒有師姐擁有的奇寶多,一個人擁有這麼多寶貝,天下雖大,對師姐來說,已不足掛齒了。”
  緩緩的又轉過身來,中年尼姑又道:“所以我一再的對每件寶物收購,卻不得有任何遷連,就是這個意思,至於你斷腕之恨,師姐設法對你補償。”
  暗中的白小宛吃了一驚,看情形父親三人真的被這兒的中年尼姑抓來這裡了。
  寶宮!寶宮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直覺的以為如果要想摸進這望仙台裡面,也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也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不論怎麼說,白小宛已決心夜闖望仙台,是不容有任何置疑的。
  就在她腦際電閃中,突然發覺前門呀然而開,只見一個年輕尼姑,提了一個木桶,走向山崖邊。
  白小宛一笑,飛身跳出牆外面,夜影中,只見這四合院外面並未有其他的人,十幾棵老松 ,在山風中發出簌簌的響聲。
  白小宛急潛兒步,隱在一棵老松樹後,卻發現那年輕尼姑正在往山崖下面傾倒餿水污物。
  一轉身,尼姑發覺面前站了個女子,正要大叫,卻被白小宛一掌擊昏。
  仔細的端詳一遍,白小宛立刻把尼姑的灰衣袈裟換在自己身上。
  掩著半介面,白小宛提著木桶,學著尼姑走路的姿勢,緩緩的進入那個四合院,循著尼姑的來路,假尼姑進入一間房中,卻發現那是一間廚房,正有兩個年長的尼姑,在揉麵,看樣子是要發麵做饅頭。
  白小宛放下木桶,依然半掩面的,道:“師父要我送茶水給三個捉來的男人,我不想看到男人,你們誰替我送過去吧!”
  “我替你送茶水,你來揉麵?你揉的動?哈……”
  白小宛一看兩個老尼姑,連回頭看她全沒有,心中自然一喜,當即又道:“光說送茶水,送到那兒去嘛!也不說清楚!”
  “還沒有帶他們到下面呢!人不就在隔壁嗎?”
  白小宛心裡一緊,急忙裝了一壺冷水,端著茶盤,走出廚房來。
  在她想來,隔壁一定就緊鄰廚房,正要走過去,隔著窗子,發現裡面十來個年輕貌美的尼姑,正在誦經,一目了然的哪有父親三人蹤影。
  於是,白小宛立刻轉到廚房的另一邊,那兒原本有個角門,只是已被封了起來,靠角門的邊上,卻有一個似乎堆放雜物糧食的小屋子,有一微弱光亮,從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中透出來,厚厚的木門,上了一把大鎖。
  白小宛伸頭往裡面看,不由雙目垂淚。
  她發現老父那副癡呆模樣。
  四舅的一副可憐相。
  卓大人垂目不語的無奈樣!
  這一切,不正是韓五爺的樣子嗎?
  於是,她低沉著聲音,道:“過來!”
  白方俠與小窗相距不過五尺,聞言愣愣的走近窗戶邊。
  白小宛徒然一杯冷水,潑在白方俠的臉上。
  激靈靈打個好大的冷戰,白方俠銅鈴眼立時神光暴射。
  白小宛急忙道:“爹!我是小宛!”
  白方俠低頭就著小窗外望,不錯,可不正是自己女兒來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
  “爹先別問,快把杯中冷水,把他二人潑醒過來。”
  白方俠立刻接過冷水,先把卓重陽潑醒過來,然後又是一杯水,把馬雲龍也澆醒。
  卓重陽三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三人合力衝到木門邊,發覺木門鎖著。
  白小宛急又問:“你們的兵器還在嗎?”
  除了卓重陽的寶劍己被取走之外,白方俠的風雷刀與馬雲龍的二尺半鋼棒,都還在。
  馬雲龍子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如今被人戲弄一般的囚在這小屋子裡,那股子無名火,可就大了。
  白小宛在窗外,道:“這兒是雲屋峰望仙台,正是那天仙師太的觀音庵,你們中了她的毒迷七日散,才失了本性而任其擺佈,只要冷水一潑,立刻就會醒來,為了不再受她的挾制,各人取出絲巾,就著冷水沾濕,把口鼻掩住,就不怕了。”
  卓重陽首先掏出絲巾,接過一杯冷水沾濕。
  緊接著,屋裡三人全都掩起口鼻。
  一手持著鋼棒,馬雲龍大喝一聲,奮起一腳,直向那個小木門踹去。
  “叭”的一聲,那個雖說很厚的木門,吃馬雲龍一腳踢了個碎片滿天飛。
  於是,卓重陽三人一一衝而去。
  於是,望仙臺上的小小四合院裡的美貌尼姑們,也不知如何會那麼快的,一下子仗劍衝出她們的禪房來,立刻間,芳草如茵的院子裡,十二名尼姑,仰頭四下環視,在尋找敵人的蹤影。
  突然間天仙師太擺動著寬大的灰色袈裟,右手握著拂塵,左手握著一串金光燦燦的念珠,站在廊上,高聲喝道:“什麼人?”
  白小宛褪去披在身上的袈裟,仗劍走出陰影中,在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老父白方俠、四舅馬雲龍,以及大內高手卓重陽。
  天仙師太一看,不由一驚,道:“原來是你這小妮子在做怪呀!”
  突然冷喝一聲,道:“圍起來!”
  她話聲一落,十二名持劍年輕尼姑,身形晃動,抱劍移動,剎時間把四人全圍了起來。
  天仙師太冷笑連連的道:“本師太太小看你這小妮子了,想不到我那師妹說的一點不錯,你比三個男的還刁鑽古怪。”
  就著廊下四周又燃起火把,天仙師太雙眉上揚,目露驚喜的道:“原來也是個美人胚子,真不輸我身邊的四大美婢,殺了你還真有些可惜的。”
  馬雲龍突然高聲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這兒評判別人的生死!你只不過善於使用江湖上下五門的東西而已。”
  卓重陽當即一笑,道:“天仙師太是我卓某人到了這荒山裡才聽到的,看樣子你在這秦嶺的絕峰間,修行了不少時日,如果我卓某一狠心,點起一把大火,燒了你這人間仙地,到了那個時候,你後悔不後悔?”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你敢!再說你們已沒有機會逃出去了,我還有什麼可後悔的?”
  白方俠淡淡一笑,聲若洪鐘的道:“難道你真的要與官家為敵?”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聳動著兩肩,道:“官家?誰是官家?在這千里範圍內的秦嶺,我就是官家。”
  一頓之後,又道:“我再告訴你們,天下只要我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讓我失望的,就如同你們四個,我要把你們留下來,你們就走不了。”
  卓重陽趁她在洋洋自得說話之際,徒然飛身縱起三丈有餘,有如燕子穿簾一般,一下子撲向最近的屋簷,就在眾人才一仰頭,卓重陽己雙手各持著一盞玻璃宮燈,提在手上,翻身又折回院中,一面冷冷的道:“天仙師太!如果你想試試,卓重陽就用這兩盞燈中的油,先燒了你這座美如仙屋,巧越造化的四合院。”
  卓重陽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還真壓住了天仙師太的氣燄。
  於是,就見她長嘆一聲,道:“這全是秦嶺八大盜給我惹出來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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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四合院中,殺氣騰騰,劍光霍霍,天仙美尼正自得意的大笑之際,卓重陽乘其不備,徒然飛身摘下兩盞盛滿燃油的玻璃燈。
  卓重陽的動作太快了,連天仙師太想發號施令的發動她那十二名持劍的劍陣圍殺,也已不及,再看卓重陽手中的油燈,更有神喪氣沮之感。
  就見她疾首蹙額的戟指場中四人,道:“如果你們敢燒了我這仙廬,天仙師太準叫你們暴屍荒山,永世不得超生。”
  淡淡一笑,卓重陽道:“燒不燒你這仙廬,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也就在雙方一陣僵持中,突然天仙師太身後有人厲叫著衝出來,眾人一看,原來天醜怪尼恬不知恥的悍然不顧一切,一衝而欲向院中站的四人拚命,她那左腕已包紮成一個如白饅頭狀。
  “退回來!”
  一聽天仙師太叫聲,天醜怪尼不由一窒,立刻站住腳,回頭狠聲道:“師姐!這四個凶徒,皆可殺不可活,要想過著你的神仙生活,守著你那望仙台中的寶宮,非殺他們不可。”
  “如果在他們未死之前,先燒了我這座仙廬,你想到沒有,那後果何堪設想?”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又道:“面前四個人的命,如何能抵過我的這座仙廬?殺他們如果不掌握時機,那是有勇無謀,你退回來!”
  一聲惡狠狠的咕噥,天醜怪尼抬步有聲的跨迴廊上,但她那露出的半只眼中,仍然可以看得出她怨毒的眼神,聽她厲聲而悲切的道:“師姐!你可要為我那死去的徒弟們報仇雪恨呀!”
  塞北大俠馬雲龍揚聲喝道:“老醜怪!別盡在那兒瞞心昧己說些刺耳之言,這檔子事,原本你們也只是稍受牽連,罪魁禍首,可是那該死的秦嶺八大盜。”
  白方俠也道:“對!盜寶殺人,全是那秦嶺八大盜所為,你們只是出價收購,其罪不大,又何必為了八個殺才,毀了你們這數十年的基業?”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那秦嶺八大盜,這些年還真替我找到很多稀世珍寶,每一件都讓本師太愛不釋手,聽師妹說,你們不但要追討那血玉龍,還又加上血玉鳳,這卻是為什麼?”
  卓重陽高聲道:“血玉龍牽連著滅門血案,血玉鳳乃是聖上禦案之物,兩件寶物,你一樣也碰它不得。”
  “兩件寶物,本師太決定全收下。”
  一頓之後,又道:“等這兩天姚大剛一到,我就叫你們知道血玉龍到底在不在我雲屋峰寶宮之中。”
  白方俠不解的問道:“聽說你為了不惹麻煩,才遲遲不把血玉龍收下來,一心要等風平浪靜,才願以十萬兩黃金收買,如今怎麼會突然又不怕麻煩上身了?”
  又是一聲狂笑,天仙師太道:“本師太不願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上身,原本我惑疑你們找上這兒,是那秦嶺八大盜為了急於寶物脫手,而施的拖我下水之計,如今看來,卻是你們找上門來的,與那秦嶺八大盜無關,他們沒有失信於我,對於我這收寶之人也嚴守著秘密。”
  冷冷的一聲怒喝,天仙師太又道:“為了我這仙廬不被波及,今晚我放了你們四人,不過事情明敞著,本師太不會放過你們,而你們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乾脆咱們來個會戰,明日就在此去兩裡地處,有座野牛林,日正當中,本師太就在那兒會一會你們這些自命武功高絕的人。”
  只見她手一擺,十二名仗劍的貌美尼姑,進退有致的轉眼成兩列的站在她的面前。
  卓重陽道:“本大人希望你能攜帶著血玉鳳前往。”
  冷冷一哼,天仙美尼道:“在你明日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本師太也許會讓你知道血玉鳳怎麼到了我的手中。”
  一擺手,大喝道:“滾!”
  卓重陽淡然一笑,道:“刀兵未見風度存,你又何必擺出一副窮凶極惡的晚娘面孔,豈不大失你這位欲仙欲道的高人風度?”
  卻聽一旁的天醜怪尼戟指四人道:“你們這四個殺胚,是我師姐大發慈悲,才讓你們多活幾個時辰,還在囉嗦什麼!”
  卓重陽一笑,道:“既然明日正午決鬥於野牛林,那就歸還在下兵刃吧!”
  天醜怪尼高聲罵道:“好小子!你不要得寸進尺,快滾吧!”
  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把他那專喝人血的劍擲給他!”
  就見一個美麗脫俗,雙目如杏的細高尼姑,躬身應答著,返身入屋,不久取過一把寶劍出來。
  她並未擲向卓重陽,緩緩的移步走近四人面前。
  就見她雙目顧盼,小嘴微翹,流露出一種明眸善睞的樣子。直讓卓重陽有春風冶盪的感覺。
  卓重陽心搖搖如懸旌,幾乎有意馬心猿的樣子,因為就在他伸手接劍的一瞬間,那年輕美尼與重陽二人的手,就在那劍匣之上微微的一接觸,一股心電感應,逼使美豔尼姑雙頰微紅,赧然的低頭扭身要走。
  卓屯陽一怔,心想,這麼美的絕色佳人,怎麼會終其一生的長伴青燈缽聲中?豈不是獨留紅顏受煎熬?這人生也太沒有意義了。
  心念間,不由高聲道:“天仙美尼!你有這些美貌女子相陪,就等於是慈航未普度,消遙登仙境的了,但你卻丟不下一個貪念,看樣子你是不見真章不罷手,不見棺材不落淚。”
  一面伸手道:“你等等!”
  年輕美尼身不轉頭轉,一雙美眸不停的眨著,不用開口,眸已在問了。
  “麻煩你把這兩盞看上去價值不蜚的玻璃宮燈,小心的提去。”
  淺淺一笑,美尼姑又伸出一雙蓮藕般玉手,在她那露出的兩個小酒渦的一隱一現中,彎腰提起兩只玻璃宮燈。
  於是,卓重陽再一次的為她的傲視女神般的風度所迷惑,只恨大敵當前,沒有辦法開口對她稱讚一句,只覺得自己有遺恨終生的感受。
  白方俠當即--聲暗示,四個人一溜的翻過院角的屋頂,消失在夜色蒼茫之中。
  隱隱的,還聽到天醜怪尼怨恨的道:“師姐!你這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呀!”
  月色當頭,山路雖然崎嶇,但仍然難不倒四個人的快捷飛馳,荊棘擋道,又何嘗放在四人心上?
  一路直衝下谷底,朝著一處野林中行去,因為四五里多地的--處荒林中,還吊了一個姚大剛。
  自到了谷底以後,白小宛就把遇上姚大剛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對於答應姚大剛,釋放他回踩雲嶺的事,也對老父等三人說了一遍。
  卓重陽道:“既然答應了他,他也沒有敢對你說謊,道理上應該把他暫放,但他還是逃不了的。只等咱們踏上踩雲嶺,自然還是咱們的逮捕對象。”
  也就在四人快要接近荒林中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得荒林中有野狼惡鬥聲傳出來。
  四個人一驚,忙拔出手中兵刃,大聲喝叫著衝了進去,不由全都驚嚇的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至少有十四五頭巨大野狼,似乎還有兩只野豹,急食互咬的,把掛在樹上的姚大剛,自大腿根以下,撕裂成兩根枯骨,姚大剛早已昏死過去,看樣子就算救,也不定活的成了。
  四人衝進林中,揮動手中兵刃,一面大喝小叫,才把--群野狼與兩只花豹逼退。
  塞北天俠馬雲龍更是揮動手中鋼棒,叱喝連連。
  要知這馬雲龍生在塞北,那兒的野狼成群,他深知狼性,有道是,狗怕摸,狼怕說,任何惡狗,只要低頭一摸地上,它必然夾尾而逃,而狼卻是怕人呼叫,所以馬雲龍一面揮棒,一面大叫,還真的驅散了這群嘴上滴血的惡狼。
  白小宛心中泣血帶愧,雖然,他姚大剛也是自己滅門主兇之一,但自已有言在先,卻又因一時的疏忽,而發生此慘劇。
  她不願姚大剛這麼個死法,因為她答應要放他的。
  她要姚大剛死在法場上,死在她公婆的靈前。
  但是,這好像又是天意,天意是人力無法可施的,因為天仙師太曾說過,一等姚大剛到了她的望仙台,她就答應秦嶺八大盜,以十萬兩黃金交付他們手中的血玉龍,卻那麼湊巧的碰上鐵腳媳婦白小宛,這難道不就是天意嗎?
  及時的,卓重陽縱身揮劍,割斷了懸著姚大剛的繩索。
  一聲不算小的“哎”就見姚大剛尚稱完整的上身,仰面往上一挺,立刻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軟塌塌的躺在草地上。
  只見他竭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翻開那只右眼,似乎在尋找白小宛。
  但當他看到四人一齊低頭看他的時候,像夢一般自他那嘴角擠壓出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句大實話,道:“人為財死!”
  白小宛可以揮劍殺人,而且既狠且疾,就算是人頭落地,對她來說,也是視為常見,然而眼前的姚大剛那副慘相,卻讓她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因為自姚大剛的大腿根,直到腳底板,連一點肉也沒有,月光下,白森森的兩條腿骨有如骷髏,如果不是他們四人回來的快,姚大剛恐怕連在人世間“口吐最後一句真言”的機會,也沒有了。
  人死了,他的罪孽,也跟著他的死而消失了。
  白方俠招呼馬雲龍,把姚大剛的屍體用石塊堆著埋起來,以免再被野狼把上半段撕吃掉。
  於是,白小宛領著三人,走出這座野林,一行又走回到大山洞口,那兒是她把馬匹隱藏的地方。
  又是那座矮嶺上。
  四個人依然分臥在一棵老松樹下面。
  白小宛把吃的喝的,適量的分送紿老父、四舅與卓大人三人。
  三個曾迷失本性的人,一提起被天仙師太暗中下手,弄得恁人擺佈一事,全都心中有氣。
  發生不幸,總得要檢討。
  而檢討的結果,一致認為天仙師太手中揮動的拂塵在作怪。
  各人一提到天仙師太的模樣,全都以為她不會超過五十,然而,白小宛卻一笑,道:
  “她已經是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了。”
  四個人又是一陣談論,卻聽卓重陽道:“就醫道上言,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也許這天仙美尼,得過什麼稀世的寶物,助其保持青春,也說不定。”
  白方俠也道:“對!從她奢寶欲狂的個性上來看,她可能就是得到過什麼絕世珍寶,因而才引起她搜求天下至寶。”
  馬雲龍當即迷惘的道:“既然這天仙師太酷愛天下珍寶,但她又長年足不離開這望仙台,甚至她還把此地命名為望仙台,一心只望成仙,然則她哪裡有那麼多的金子,去搜求那些動輒上萬兩黃金的珍寶?”
  卓重陽道:“對!她如何會有用之不竭的黃金?”
  謎!一項令人迷惑不解的謎!
  四個人就帶著這項難以令人理解的謎,沉沉睡去。
  朝著雲屋峰的正前不過兩裡地處,一大片茂密的蒼松翠柏,夾雜著一些其他樹木,具中有不少參天古樹,要三人合抱,就整個山勢景象看,還真像一張大鼻子臉上,長了一大片黑鬍子一般。
  距離日正當中尚有一個多時辰,卓重陽已率領白氏父女與馬雲龍,舉步朝那片密林中走去。
  四個人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沒有一個人露出笑臉,就算擠,也擠不出個笑意,尤其是白小宛的心中,仍然存在著姚大剛慘死的陰影。
  只為了一場決鬥,一場吉凶未卜的決鬥,四個人滿腔熱血沸騰的決心要掀開天仙師太的底牌,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雖然,這一場生死鬥,她並非是正主兒。
  雖然正主兒還窩在踩雲嶺。
  但在情勢上看,雲屋峰望仙臺上的天仙師太,似乎越來越比踩雲嶺的秦嶺八盜更為重要。
  在白方俠的心中,覺得挑了這望仙台,等於就是斷絕秦嶺八大盜的銷贓地方。
  野牛林,正就在雲屋峰的正前方兩里多地方,而姚大剛被群狼撕吃的地方,卻是在雲屋峰的側面,但如果卓重陽四人要去野牛林,還真的要再經過埋姚大剛的那座荒林,甚至還要越過一條不算太深的山溝,才能翻上對面的那片更廣更密的野牛林。
  就差那麼一根扁擔長的距離,太陽就會擺在正當空。
  風靜,樹葉更靜,除了枯葉偶爾一片落地聲。
  人動,衣袂在飄,又見昨夜那仗劍圍在四人四周的十二名持劍女尼,冷艷絕情,目露精芒的飄落到這片林中,在她們的後面,四個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簇擁著天仙師太,大刺刺的走進林中。
  卓重陽四人,早已慎密戒備,除了口鼻蒙上濕布以外,各人又準備了解毒丸,甚至卓重陽也把自已珍藏的解毒膏,涂扶在各人露在外面的手臉上面。
  這就叫,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上一回當加一份警惕,更何況這要命的虧。
  卓重陽四人一進到野牛林,走不過半裡遠,突然一大片碎石頭地,那兒除了稀疏的冒出幾根雜草外,還真的是個不毛之地。
  而這塊不毛之地,如今可真的派上用場。
  天仙師太似是不願多說,人已到這碎石場邊,立刻揮動手中拂塵。
  於是,十二名持劍美尼,連番的翻動嬌軀,十二把銳芒打閃的寶劍,在十二名美尼的縱躍中,爆發出懾人的刃芒,就在各人站定的方位上,雙手抱劍,美目前視,一個個看去,真如玉樹臨風。
  突聽天仙師太道:“本師太這十二生肖連鎖陣,已經擺在此地,你們還在那兒等什麼?”
  白方俠一聽十二生肖陣,還真的沒聽說過。
  卓重陽雙眉一揚,道:“天仙師太!就算是已經到了箭在滿弦,卓重陽還是不放棄最後一勸的機會,憑你這點力量,最好還是不要與朝廷為敵。”
  “為了血玉龍,更為了血玉鳳,本師太以為,放手一搏是值得的,更何況你們四個沒有一點走出此陣,逃出此山谷的機會。”
  冷然一笑,卓重陽接道:“雙方未接上手,就言生死,畢竟與事無補,放眼你這十二生肖大陣,卻盡是絕色女子,任何人全不忍心在她們身上劃上一刀,或聽到她們哀嚎痛苦聲。”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如果你天仙師太,真的還有人性,那就親自出場,與我卓某人單打獨鬥,以定輸蠃。”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一舉拂塵,厲叫道:“你不用再磨蹭你那三寸之舌,如今的局面已很明顯,雙方對陣廝殺,全憑本事,各出奇謀,有什麼討價還價,掐短去長的?”
  馬雲龍早就不耐,聞言大喝道:“別再苦勸這個不識好歹的老妖怪,咱們先衝殺一陣,看著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刀山劍樹,能把咱們生啃一塊不成?”
  卓重陽自感當前情況,也只有放手一搏了,當即對白方俠三人,道:“你們三人先找個高地方,居高臨下,仔細的看著這十二生肖陣的變化,我這就先衝入陣中,先殺他個來回。”
  白小宛立即道:“卓大人身負要務,頭一陣不如讓白小宛先上吧!”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奇門八卦,我還略知一二,只就沒有聽說還有這十二生肖陣,以我看來。不論什麼陣式,不外奇兵和正兵交相為用,也就是說,奇正相生,有如循環之無端。”
  “刷”的一聲,拔出他那支削鐵如泥的寶劍,又道:“你們二人守著,看陣中哪個女尼揮刀先上,哪名女子最後殺到,然後。在我的一聲喝叫中,奮力去阻擋那最後一人,先使其不能互為運用,然後再個別擊破。”
  卓重陽一一陣交待之後,立即大喝一聲,道:“卓某來了!”
  只見他勢如一頭下山猛虎衝入羊群一般,一閃而殺入天仙美尼的十二生肖陣中。
  只是卓重陽一入陣中,立即覺得有如進入一座劍林之中一般,在他的周身,上中下三層,盡是寒芒畢現,殺氣騰騰,每一束冷焰,都應當揮劍迎擊,但他在一陣衝殺之後,手中劍並未碰上,任何--支劈剌近的刃芒。
  這真是一種令人不敢想像的事。
  一座布滿劍芒的陣式,在一陣衝殺過後,竟然連兵刃的接觸聲也沒有聽到。
  而最叫卓重陽吃驚的,是在衝入陣中的時候,看這十二美尼,個個麗質天生,嬌豔欲滴,然而,當他一攪入陣中,陣式一經發動,一個個卻全變成吃人的羅剎,喝血的惡魔,張牙舞爪,令人不敢恭維。
  卓重陽自知這樣耗下去,就算自己沒有中劍,時辰一久,也必活活累死,因為他四周永遠為劍芒所包圍,他必需全力施為,才能消弭那些劍芒於無形,換句話說,在他四周的劍芒,每次至少有六條,別人揮一劍,他都必需揮動手中劍來應付近身的六劍。
  十二個灰衣女尼,全都是戴著灰色瓜皮帽,俏麗的面龐上布滿了寒霜,看樣子只等卓重陽一招失算,十二把劍全都將招呼到他的身上。
  在外面觀看的白方俠三人,左看右瞧,根本不知道誰是頭,何人是尾,只看到十二人圍成一圈,交互換位,手中劍只茌卓重陽身前不遠處,圈起一朵劍花,立即又收斂遊走,配合著陣式的發動,每三步必揮出一劍。
  再看卓大人,把他那支寶劍上下翻飛,運用得風雨不透,白方俠看得出,那是在全力施為,與圍著他的十二美尼姑的輕鬆愉快,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
  白方俠忖度情勢,立刻對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吩咐道:“咱們不用等卓大人的招呼了,看情形他已經連出口呼叫的時間也沒有,他是在專心對敵,豈敢一絲分神?”
  就見他大手一揮道:“咱們給她們來個大出意料,不集中,只分散,記住,一殺過去,咱們三個人各據一方,距離越遠越好,把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拆它個七零八落。”
  於是,三人齊齊大喝一聲,殺了過去。
  遠遠站著的天仙師太,臉上不由有了笑容,自言自語而又極具愉快的一揮拂塵,道:
  “捉拿你們四個,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然而,她所想的,必然以為三個人衝入陣中支援被困的人,然後把四人全圍在核心,但她……
  天仙美尼不由得雙眉緊皺,因為……
  三個奔殺過去的人,在十二生肖大陣的外面,揮刀就殺,仗劍就刺,當網口張開的時候,三方面沒有一個人奔入陣中,相反的,三人卻引誘著,把逼他們入陣的美尼姑,引向陣的遠方,沒有多久,已明顯的分成了四堆,每三個尼姑,搏鬥一人。
  十二生肖陣不攻自破,攻亦得破,而且這種破法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本來施盡全力的卓重陽,突然間壓力大減,心正而神又入竅,放眼望去,也只有三支寶劍向他攻來,不由大喝一聲,雙眼運力猛彈,人已縱起兩丈有餘,手中劍,半空中灑出一片窒人劍芒,一瀉而下,就聽一陣脆響,緊接著,“啊唷”連聲。
  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圍殺卓重陽的三個美尼姑,三支長劍全被卓重陽一招之間劈斷,也就在他即將落地的瞬間,雙腳連環踢彈,正面的一個美尼,已被踹翻出三丈遠。
  誰都看得出,如果卓重陽要撲殺面前的三個美尼姑,大概也就在一招之間的事,然而他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忽然間想起昨夜,昨夜在望仙台的那個四合院中,歸還他寶劍的那個絕色的,叫人沉醉而忘了自己的美豔尼姑,那麼純美,那麼聖潔,怎麼會下得了手去殺她們呢?
  而目前,這些美麗的尼姑,她們有什麼罪?相反的,她們只是受這天仙師太蠱惑的可憐人兒罷了。
  另外三堆搏鬥的人,望過去已沒有威脅可言,除了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只是有攻有守,不願對這些美豔尼姑痛施毒手外,只有白小宛,也許同性相斥的關係,白小宛就沒有她爹與四舅那麼大方。
  轉眼之間。圍殺她的三個美尼姑,一個中鏢正摀著大腿跌坐在地上外,另一個也在肩頭被白小宛踢中一腳,正痛的她在流眼淚,只有一個還在拚命與之搏殺。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高聲喝道:“天仙師太,如果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果你要步那天醜師太的後塵,到時候燒了你那望仙台,毀了你的山洞,準叫你後悔莫及。”
  天仙師太一邊揮動手中拂塵,緩緩的邁步走入場中,冷凜的喝道:“退下!”
  卓重陽早已把這天仙師太當成了標準的蛇蠍美尼,一見她揮動著拂塵過來,不由想起中她毒迷七日散的那檔子事,是以幾個人不自主的伸手摸摸遮住口鼻的絲巾,而又倒退一步。
  天仙師太的十二生肖陣,竟然被白方俠誤打誤撞的拆散,這真是大出天仙師太的意料。
  冷冷的望著退到她身後的十二名美尼姑,正好傷了三個,不由“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們四人中,還有識得破此陣法的。”
  其實她哪裡知道。天底下萬物生相,全都是相生相剋,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酸漿豆腐,再有威力的陣式,仍然有破解之法,就如同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一樣,如果真的有,那也只是人們心中的上天,主宰大自然的神。
  卓重陽回到四人身旁的時候,明顯的額上在流汗,聞言不由一笑,道:“卓某人就等你施盡你那些邪魔歪道,自以為不可一世但卻是不屑領教的下五門招數以後,立刻就踩上你那望仙台,拆了你的老巢。”
  冷然一陣狂笑,天仙師太道:“你這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只是我告訴你們,一座十二生肖陣,也只是給你們上了一道小菜,你們就覺著吃飽了,這大件而又美味的菜,還在後頭呢!”
  一面,只見她輕抬玉手,把一串金光閃閃的念珠,往脖子上一套,右手拂塵一揮,立刻在她身後面的四名金劍美尼姑,一閃而站在她的前面。
  “本師太這一仗,意在試試你們究竟有多大能耐,什麼樣的道行,你們正好四人,本師太的四大弟子,正就要領教你們的絕學。”
  拂塵又是一揮,四個手持金劍的美麗尼姑,緩緩的逼向卓重陽四人。
  極目望去,卓重陽不覺大吃一驚,那名直逼他而來的美豔尼姑,不就正是昨夜送劍的美尼姑嗎?
  一雙大大的眼睛,似笑不笑,微帶嬌嗔的巧嘴,把兩個甜甜的酒渦牽扯得若隱若現,那嬌如白色玫瑰花瓣的面孔,是嬌柔,也冷艷。
  於是,卓重陽的手中寶劍,徒然有重逾千斤之感而無法舉起來。
  其餘的三對,已經殺在一起,哼咳呼喝,劈砍有致,殺的好不熱鬧,金劍的奪目黃光,就如三條黃龍,上下翻飛在鬥場上,與正午的陽光互為爭輝。
  馬雲龍一開始幾曾把這些美豔嬌柔的俏尼姑放在心上,只是舉著手中鋼棒,劈打碰砸,然而三招過後,他發覺有些不是味道,因為她們不只是武器精純,而劍法更是讓人有著壓迫感。
  卓重陽仍然未舉劍,而那名絕色尼妨,也沒有舉劍劈砍,但是卓重陽的身形,卻無意間在絕色尼姑的逼進中,緩緩的後退!
  後退……
  打鬥場上,卓重陽無意間發現,自已的後退一點,原來也是白方俠三人的退讓地點。
  因為,只要白方俠三人有任何一人,斜出退向一點的時候,那名攻向他的尼姑,必盡力施為,把他再向這一點逼刺過來。
  有了這一發現,卓重陽遂的笑道:“白捕頭!咱們好像又要陷入天仙師太的什麼陣中了吧!”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看樣子咱們還在迷糊呢。”
  馬雲龍也高聲叫道:“這就像俺家鄉的趕老羊嘛!”
  白小宛也覺著不對,趁著對方橫劍劈來,清叱一聲,徒然縱身一翻,飛起兩丈有餘,打算自那名尼姑的頭上翻過去。
  然而,就在她正要雙腳落地的時候,眼前翠綠一片中,一條巧而俏的灰影,在黃色銳芒的襯托申,平飛而落在白小宛的前面,正就那麼恰到好處的又擋住白小宛的去路。
  白小宛心中開始有氣,然而黃光飛舞在周身,也是不敢有一絲的分神。
  看看四人又快要被逼在一個四丈方圓內了,只要再被趕個一丈左右,四人算又被包圍在核心陣中。
  突然間,卓重陽暴喝一聲,道:“天仙師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此其時也,如果你執迷不悟,驅使這些無辜的女子,為你一己之私效命,卓重陽決不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聲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揚聲道:“你們馬上就要死在我這四環陣中,到時候要你們嘗嘗這四面受敵八面挨刀的滋味是什麼,你竟還敢在大言不慚的窮而有致的瞎喳呼!”
  馬雲龍一聽,心想,原來這老妖尼又在搬弄陣法了,豈能再容她張狂?心念間,不由高聲道:“卓大人,有道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沒聽人說過嗎?相罵沒好話,對殺不相讓,快收起慈悲心,先解決面前這四個可憐蟲再說吧!”
  白小宛當即一聲冷叱,寶劍一閃而迎上挑來金劍,同時間左手一甩,一支稜形飛鏢,如流星一般筆直的後發先至,直取面前美尼姑的咽喉。
  就見那尼姑“咳”的一聲,雙肩微晃,頭一偏,躲過白小宛的一鏢,“叮噹”脆響中,寶劍正逼在尼姑的金劍上。
  兩劍互撩中,白小宛已暴舉起左足,踹向美尼姑的右肋。
  美尼姑大吃一驚,她再也想不到白小宛會一出三招,而右足正吃力的支著側傾的身子,姿勢不能馬上改變。
  就在這危機的時候,美尼姑右足用力點地,姿勢不變,但身體斜飛而起,但她仍未逃出白小宛的狠命一踢。
  只聽“砰”的一聲,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那美尼姑的右胯上。
  “哎呀”一聲美尼姑打橫被踢出二丈外,半天沒有爬起來。
  另一邊,馬雲龍在話聲一落,一緊手中鋼棒,就見他一陣衝砸中,徒然拔出棒中細刃,有如毒蛇出洞一般,配合著他那虛幻莫測的梅花步,立將面前尼姑殺的只有招架之力。
  只有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依然不願痛下殺手。
  白方俠愛烏及屋,覺得面前這個美尼姑,長的還真有些像他的女兒白小宛,風雷刀再快,又如何下得了手?
  卓重陽更是不忍,那麼美的女子,如果穿上美麗的華衣,茌綠葉襯托下,這朵嬌麗絕俗的紅花,更不知有多麼令人遐思而忘了自己,如果任何人加刀劍於其身上,那不單是有餑天意,更是令人髮指的事,他卓重陽豈願為?
  於是,在走招閃躍中,卓重陽的一舉一動,面前的美貌女尼豈有不知的道理。
  於是,兩下里全在內弘外張中,比劃個沒完沒了。
  白小宛似是殺紅了眼,在她一腳踢傷了面前的尼姑之後,一連三縱,直撲五丈外面露驚愣的天仙師太。
  立刻間,天仙師太化驚愣為冷笑,隨手一揮,原來退守在她身後的十二名尼姑,立刻飛撲出閃名,仗劍又迎上白小宛。
  眼看著一場混戰要展開,馬雲龍怕白小宛有失,在一連揮出三招之後,丟下面前這個美尼姑,轉而殺向圍住白小宛的四名尼姑。
  卻見迎戰馬雲龍的那個美尼姑,急急走近受傷的那個美尼姑跟前去攙扶。
  突然間,四周茂密的樹林中,一陣“嘩啦啦”響聲。
  卓重陽側目望去,心中不由一怔。
  原來自樹林中急速的又竄出一群其醜無比的粗脖子尼姑出來,仔細看,最前面走的正是天醜怪尼。
  只見她齜牙咧嘴!只聽她大呼小叫!
  右手的一把精茫閃爍長劍,迎著日光,散發出一束束的刃芒。
  在她的後面,十多名醜尼姑,人手一劍。像一群塞北的餓狼群一般,嗥嗥叫著逼殺而來。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立刻有了發洩的對象,只見他有如一頭碩大的蒼鷹一般,奮力縱起三四丈高,半空中身子打橫,斜刺裡迎向天醜怪尼一群。
  卓重陽也真的憋夠了!
  他是需要找個對象發洩!
  當然,他更要在他心中塑造的女神前面,露一露自己的真才實學,也叫面前的美尼姑知道他這位大內高手,不是個堂而不皇虛有其表的酒囊飯袋。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彈縱在空中,雙手握劍,筆直的刺向迎面磔磔怪叫的天醜怪尼。
  那是一招驚心動魄而力貫日月的一擊,其威力,直如江河奔濤而無堅不摧。
  天醜怪尼尚未奔入場中呢,突覺一團黑影,當頭直罩下來,心神一搖,不由舉劍迎去。
  就聽叮噹連響,火光就在天醜怪尼的身前爆裂開來。
  而天醜怪尼揮出的劍,有如進入蒼茫深淵,而無聲無息,正感吃驚,突見師姐站在自己前面。
  原來卓重陽正要對天醜怪尼痛下殺手,就在這間不容髮,疾快如電擊的瞬間,天仙師太側面斜擋,手中拂塵迎著卓重陽的寶劍,一陣撩撥推擋,硬把卓重陽那索命的一劍,拚力卸於無形。
  火星碎落,夾著--根根自拂塵上飄落的鬃毛,再看天仙師太,在接過卓重陽的這一招後,額角已現汗漬,雙手已有微顫,顯然她已用盡畢生力量,救下自己的師妹。
  卓重陽再也想不到,自己這招向不輕露的玄天一劍,竟被天仙師太硬接下來。
  但他年不過三十,多少有些年輕氣盛。
  也許在他一陣搏鬥中,撩起他爭勝的雄心來。
  於是,就聽他大喝一聲,第二次飛身縱起,依然是雙手握劍,直往卻步不前的一群醜尼姑群中撲去。
  於是,天仙師太第二次與卓重陽空中相遇,二人尚未落地,半空中已爆裂出無數火花。
  直等二人落地,天仙師太的拂塵,已餘下一根短而不過兩尺的把手。
  卓重陽人一落地,不由冷笑道:“江湖上終於出現能接我這玄天一劍的人,而那個人卻不料是個雄據秦嶺的美豔師太。”
  卓重陽無意間說出天仙師太為美豔師太,是搔癢搔到癢處,打人打在要害,似天仙師太這位傲視武林的八十老尼,如今還能聽到年輕如卓重陽者,稱呼自己一聲美豔,心中自是十分受用。
  她正自高興,突聽卓重陽又大喝一聲,道:“再接我卓某一招試試!”
  卓重陽正要縱身飛撲,突聽天仙師太伸手制止道:“等等!”
  卓重陽立即雙手抱劍,道:“你怎麼說?”
  天仙師太雙眉緊皺的道:“卓重陽,大內高手,果然有幾手絕學,但本師太不信你在中了沾膚蝕肉之毒以後,還能施出什麼要命的絕招出來。”
  卓重陽哈哈一笑,道:“本大人如今好得不能再好,要不要咱們再比個三五十招?”
  天仙師太不由驚愣的盡在卓重陽身上看。
  卓重陽當然明白,因為他誠然知道,天仙師太的那柄拂塵中,必然有著極為霸道的毒物,然而天仙師太又哪裡知道他卓重陽對於岐黃之術,也有獨到之處!
  卓重陽並不說明自己四人已早有防備,只是淡淡的一笑,不經意的哼了一聲,道:“只等你黔驢技窮,卓重陽就一根繩索,把你拴上衙門,當然,到了那時候,你的望仙台就會毀在一把火中,你的門下美麗的弟子,也將煙消而雲散,當然,你的寶宮中所有稀世珍寶,也將另換主人,而你則免不了陪著秦嶺八盜,死於刑場,而且……”
  天仙師太不由大喝一聲,道:“不要說了!”
  她不等卓重陽有任何反應,立刻又大叫道:“都退回來!”
  於是,四個圍攻白小宛與馬雲龍的美尼姑,以及另外的兩個持金劍的美尼姑,一陣騰躍中,全都退到天仙師太的身後。
  驚愣加上氣惱,一旁的天醜怪尼竟然“唔唔”的大哭起來,就連她率領的十幾名粗脖子醜尼姑,也全都掩面大哭起來。
  卓重陽四人又緩緩的退向三丈開外,各人持著兵刃,就等天仙師太劃下道來,再行拚殺。
  卓重陽的目光,遙遙的望著天仙師太身旁那個與自己隨意比劃的美尼姑,只見她也正在雙目吐彩,滿面桃紅隨手拭著鬢角汗跡,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
  卓重陽心想,真可惜,怎麼這樣的美女,竟然會遁入空門,誰家的女兒?
  就在卓重陽四人各自戒備,而卓重陽意念盪漾的時候,突然天仙師太伸手入懷,疾快的摸出兩粒蛋大的鐵球,猝然間,打了出去。
  野牛林中,震天的兩聲爆響,飛砂走石,林鳥一飛而出,連那躲在林中的野獸,也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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