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小仙等四人繞過玄關影壁,馬上看到,這是一個地窖,一個很大的大地窖,裡面吊著幾盞燈籠,景物一目了然。
寬約兩丈,長有十丈,中為通道,兩旁分隔成許多小房間,也不知裡面是為何而設。
入口處,甬道的前端,是一間客廳,桌椅茶水齊備,看起來頗為整潔。
阿郎立即盤膝而坐,運內氣疔傷。
多多、皮蛋、大笨牛則圍在他四周,一臉焦灼的神色。
大笨牛忿忿地道:“好的,這個臭和尚好陰好毒,咱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結果卻一步一步走進他的陷阱裡去,說多窩囊就有多窩囊了。”
皮蛋嘆息道:“你還好,好歹咬下他的半只耳朵來,我呢,真差勁,竟然扯不下臭和尚的那……”
有多多在場,皮蛋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多多正以金創藥,幫阿郎敷頭部傷處,聽到此便打斷道:“你們兩個就會瞎嚷嚷,還不快去看一看此地有無出路?”
皮蛋,大笨牛互望一眼,方待前行,小仙起身道:“咱們一起去吧。”
多多無限關懷地道:“小仙,你感覺怎麼樣?”
阿郎摸一下頭,道:“我命中主貴,頭硬得很,只是皮肉之傷,死不了。”
多多還是不放心,柔聲道:“悟悲的掌力渾厚,有無內傷?”
張小仙道:“運氣調息了這一陣,已經好多了。”
大笨牛道:“老大,我真不懂,對付別人,你心眼挺多,但遇上那和尚怎麼就不靈了?
你的飛刀、袖箭、霸王釘跑到哪去了?”
阿郎冷哼一聲,道:“還不是為了你們不敢打。”
皮蛋道:“為什麼?”
小仙道:“佛堂太小,閃避不易,我要是打出暗器,被老禿驢揮杖磕飛,誰倒霉碰上準會肝腦塗地。”
四人步出客廳,踏上甬道,當跨入右手邊第一間小房間時,多多忽然尖叫一聲駭然退出。
大家定睛望去,房內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躺著一副陰森森的白骨。
再往前行,繼又看到許多軀體殘骸,其中也有新死未久,已腐臭生蛆的屍體。屍臭撲鼻,大家不得不掩鼻而行。
死者清一色都是女人,這從遺留的衣物及長髮可以看出。
沒有一個男人,也沒有發現一個活人。
多多膽子最小,走在中間,阿郎最大膽,一馬當先,在最後的一個小房間裡,終於發現唯一的一個活人。
她是一個生得很甜很美,大約十七八歲,留著一條長辮子的姑娘。
長辮姑娘正在睡覺,睡得很沉。
“姑娘請醒醒,姑娘請醒醒。”
阿郎連叫三遍,姑娘才從沉睡中醒過來。
睜開雙眼,見是三個和尚,像是近上了豺狼虎豹般,掩面哭叫道:“不要,不要,我死也不要和那個老和尚再幹那種事了!”
多多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越眾而前,輕撫著姑娘的香肩,輕聲細話地道:“姑娘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他們三個也不是和尚。”
姑娘一聞此言,情緒稍稍安定了一點,以企盼的口吻道:“那你們是來救我的?”
大笨牛道:“我們的命運大概跟你差不多,現在同樣是那花和尚的階下之囚,”
多多將剛才的經過簡要說了一遍,然後道:“這位姐姐如何來到這裡的?”
長辮姑娘未語先流淚,楚楚堪憐地道:“我是被那個花和尚從山下抓來的。”
阿郎道:“你是說少林寺的掌門人悟悲?”
姑娘道:“正是他!”
“抓來多久了?”
“將近一個月了。”
“其餘的那些人,也是跟你一樣的遭遇?”
“是的,有的是進香的香客,有的是鄰近村鎮人家的姑娘。”
多多道:“我曾聽小翠姑爺爺說過,近些年來,常常有年輕姑娘無冤無故失蹤的事兒。”
姑娘淚眼婆娑地道:“花和尚喜新厭舊,抓來一個新的,就會把原來的活活餓死,也有的是自己絕食自殺的。”
大笨牛的口頭禪又來了:“好可憐呵!”
皮蛋道:“你一日三餐,如何進食?”
姑娘道:“每天晚上,由老花和尚親自送進來,以吃的為要脅,逼人幹那種齷齪之事。”
阿郎恨得牙痒痒地道:“難怪每天下半夜他就會離奇失蹤,也難怪每天一入夜他就不許別人接近達摩精舍,原來如此。”
多多道:“這裡可有別的出路?”
姑娘道:“只有佛堂裡的那一條。”
大笨牛最關心吃,道,“這裡可有食物?”
姑娘道:“沒有。”
大笨牛臉色蒼白道:“慘啦,慘啦,我看非被活活餓死在這裡不可。”
張小仙沒好氣地道:“少說喪氣話,大家分頭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可能出去的路。”
大笨牛道:“籠中之鳥,甕中之鱉,魚缸裡的小魚兒,人家這位姑娘已經說過了,這裡沒有出路,找也是白找。”
阿郎罵道:“你真笨,我是叫你們敲打一下牆壁,看能否挖一個洞鑽出去。”
這是一個唯一能活著出去的希望,於是,大家立即分頭去敲打牆壁。
不幸,牆壁全是大塊巨石砌成,屋頂則是鐵梁鐵板。四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聚集在客廳內,一言不發。
咬下悟悲的半只耳朵來,至今大笨牛嘴裡仍有血腥味,他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嗽嗽嘴,正要吐出來,卻被阿郎阻止了,道:“不可吐出來,吞下去!”
大笨牛口不能言,雙眼直瞪,意思很明白,這樣齷齪的水怎可吞下去?
小仙提起水壺,晃一晃,約摸只有大半壺水,便道:“大笨牛,別跟我大眼瞪小眼,救我們命的,現在可能只有這大半壺水,從此刻起,不論是誰,非口渴欲死時不准喝水,而且只能喝一口!”
事實如此,大笨牛無話可說,硬是將一口帶有血腥味的水吞下去。
他將滿腹的怒火一下子發洩出來,破口大罵道:“死和尚,臭和尚,不要臉的臭和尚,有膽子你就打開門,滾進來,咱們再大戰三百合!”
外面寂然。
大笨牛氣猶未消,拳腳交揮,照准鐵板門又擂又踢。
一切都是白搭,外面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阿郎道:“大笨牛,別瘋啦,省點力氣幹正事吧!”
大笨牛一臉怨恨地道:“虎落平陽,龍困沙灘,等死的人,還有什麼正事可幹?”
小仙一本正經地道:“挖洞逃生呀。”
皮蛋道:“牆壁都是大石頭,怎麼挖?”
“牆壁不能挖可以挖地。”
“這樣還不是更困難?”
“白吃教的字典裡沒有困難這兩個字。”
“工具呢?”
“就地取材,有什麼用什麼,沒有工具有雙手!”
張小仙的話,鼓起了多多、皮蛋、太笨牛、以及長辮姑娘的勇氣,大家不再言語,用破碗,用鐵片,用飛刀,用霸王釘,甚至用雙手,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挖著,挖著……
沒有工具,沒有飯吃,口渴了也只能喝一口水,憑的只是意志與決心,進度雖然不快,但畢竟有了生的希望。
有道是,一勤天下無難事,鐵杵也能磨成針,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挖下來,他們居然挖過了牆根,到達了地窖甬道盡頭。再下去土質便有些鬆軟,進度顯然加快了不少。
又挖了一整天,算算距離和方位,此處應在土山一側的緩坡上,再挖三五丈,應可從緩坡處穿出。
可是,己經喝完了最後一滴水,五個人癱坐在洞穴內,一點氣力都沒有了……
不久,仿佛有一個人,挾持著他們,一個一個地走出了洞穴。
以後的事,他們就再也不知道了……
當他們醒來的時候,還是在洞裡,是一個很大的石洞,並非原來的土洞。
大家一躍而起,望著頭頂從細微石縫中射下來的陽光,相視愕然。
多多茫然地道:“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大笨牛道:“皮蛋,你打我一個耳光子。”
皮蛋知道他的用意所在,揚掌就給了他一巴掌,道:“大笨牛,痛不痛?”
大笨牛摸著面頰道:“痛啊!是真的!我們沒有死。”
多多道:“可是,這是什麼地方,又是誰救了我們?”
張小仙展目四顧,不見一人,便道:“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人救了我們,走,咱們找找去。”
話甫落地,腳還沒有動,石洞口外,走進來一個年逾古稀,衣裳襤褸,長髮披肩,但卻滿面紅光的老夫子。
不必問,大家心裡明白,他一定是救命恩人,齊聲說道:“大恩不敢言謝,請受我們五人一拜。”
正欲跪下行叩拜大禮,見老人揮手輕輕一拂,立有一道剛猛的暗力湧來,大家便再也跪不下去,只聽老人爽朗洪亮地聲音道:“不必多禮,也許老衲有更重要的事求助爾等。”
阿郎聽到“老衲”二字,心頭一震,道:“你是一個和尚?”
老人不答反問:“老衲想先知道,你們五個人怎會被悟悲囚在地牢之內?”
張小仙聞言,將白吃教四大金剛的姓名,來少林寺當預備和尚的原因,夜戲悟悲被困,以及巧遇長辮姑娘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老人聽後,原本凝重的臉龐,緊鎖的眉頭,登時舒展開來,笑呵呵地說道:“哦,原來是白吃教的張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及大笨牛堂主,四位小小年紀,便已開山立派,真令老衲萬分敬佩。”
大笨牛聽的暈暈呼呼的,一瞬之間似覺提高了不少身價,好像真的已經當上了大俠客,大模大樣地道:“也請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老人沉吟少頃,仰天長嘆一聲,道:“老衲悟非,是悟悲的大師兄,也是少林寺當今的掌門人。”
四大金剛不禁一愣,相顧失色,阿郎重新打量一下這位悟非大師,衣裳雖已破舊不堪,仍可看出是一件紅袈裟,但卻留著一頭披肩長髮,十分惹眼,於是疑雲滿面地道:“你真的是悟非掌門?”
悟非生住豪爽,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有袈裟為證。”
多多望著他滿頭的長髮道:“和尚怎麼會留長髮?”
悟非沉痛地說:“這都是悟悲那個惡棍搗的鬼。”
皮蛋道:“你是說,悟悲奪去你的掌門職位?”
悟非點頭道:“正是如此。”
張小仙恍然大梧,終於明白了悟悲為何不會大悲掌的原因,道:“如此說來,老和尚想必一定懂得大悲掌了?”
悟非大師問不吭聲,乍然飛出一掌,呼!一縷強勁有力的暗力過處,接聽砰的一聲轟然巨震。
如非親目所見,任何人皆難以置信,僅憑掌風之力,竟在堅硬如鐵的洞壁上,轟出一個徑尺的窟窿來,一時石粉屑飛,震耳欲聾,大家莫不目瞪口呆,少林寺的大悲掌的確不同凡響。
阿郎欣然色動道:“這就是少林寺的大悲掌?好大的威力!”
悟非老和尚面不改色地道:“不錯,這就是威震寰字的大悲掌。”
多多道:“老和尚既是少林掌門,怎會在此棲身,這中間一定有一個離奇曲折的故事吧?”
悟非一臉的怨憤之色,回憶著痛苦的往事,沉聲說道:“二十多年前,當先師尚未圓寂時,便早已決定將少林的門戶交給老衲接掌,同時亦將大悲掌傳授與我。不料,悟悲師弟居心惡毒,詭計多端,竟在先師斷氣之後,以偷天換日的手法,奪去掌門一職。待老衲雲遊返寺時,已是迴天乏術了。”
大笨牛道:“臭和尚是用什麼計謀偷天換日的?”
悟非道:“他擅自更改了先師的意願。”
皮蛋道:“如何更改?”
悟非笑道:“你們大家不妨猜猜看。”
阿郎雙眉一挑,暗道:“想考考咱們的智慧,好啊,你難不倒!”
心意一決,當即問道:“先師的意願是遺言?還是遺書?”
“是遺書。”
“那一定是在文字上動了手腳。”
“正是這樣,你們用心猜猜看。”
大笨牛搔耳弄腮,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兒,首先說道:“我有答案了。”
悟非道:“答案何在?”
大笨牛傻笑道:“答案是:我不知道,棄權。”
小仙、多多、皮蛋都是喝過墨水的人,各自背過身去,在地上寫字。
長辮姑娘則在一旁靜靜觀看,不言不語。
沒過多久,三個人便將答案寫好了。
張小仙寫的是:“易非為悲。”
多多是:“變一字,改非為悲。”
皮蛋是:“在非字下面加一個心。”
三個人殊途同歸,用字雖不盡相同。答案卻完全一致,認定悟悲是在遺書上“非”字的下面,加了一個心字,成為“悲”,,輕而易舉,也是順理成章地便奪去了少林寺的掌門一職。
悟非老和尚笑容滿面地道:“大笨牛憨厚可愛,你們三個敏慧過人,看來老衲及少林派是真的有希望了。”
阿郎道:“後來老和尚怎會來到此地?”
悟非道:“老衲是被悟悲囚禁在此的。”
大笨牛道:“你是師兄,又會大悲掌,難道還怕他不成?”
悟非道:“悟悲擅改遺囑的事,雖是事實,卻缺乏證據。有本寺的信物龍頭禪杖在握,他就是掌門人,任何人皆不得違抗,老衲被他視作眼中釘,返寺當日,便被他囚禁起來。”
皮蛋道:“既是眼中之釘,為何未下毒手?”
悟非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悟悲雖成為少林掌門,卻不會大悲掌,一直耿耿於懷,也一直軟硬兼施地想迫老衲傳授與他,貧僧始終不肯,所以才能苟延殘喘,活到現在。”
張小仙道:“你挖那一條地道,可是想脫困而出?這個山洞又是什麼地方?”
悟悲老和尚黯然神傷地道:“此處距達摩精舍甚遠,約有數裡之遙。這一條地道,老衲已足足挖了十四五年,想不到脫身未成,卻在無意中教了你們的性命。”
多多道:“快了,再挖數丈大概就可以出去了。”
悟非卻另有打算,道:“別急,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仙奇道:“還有比逃生更重要的事?”
“老衲想請諸位助一臂之力。”
大笨牛洋洋得意地道:“我們白吃教替天行道,仗義江湖,專門幹打抱不平的事,最喜歡鋤強扶弱,老和尚有事儘管吩咐,四大金剛絕不推託。”
對大笨牛的牛皮,悟非亦頗欣賞,笑道:“老衲是想藉貴教之力,制伏悟悲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
此話一出,大笨牛馬上傻了眼,吞吞吐吐地道:“這個花和尚難鬥得很,可能有困難的。”
他說的是實話,佛堂裡的那一幕如在眼前。
張小仙則道:“白吃教願勉力一試。”
悟非老和尚道:“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多多、皮蛋、阿郎全徵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悟非老僧接道:“老衲決定將大悲掌傳授給你們四個。”
張小仙毫不考慮,脫口道:“不!”
這話太意外了,大笨牛道:“老大,你是不是發神經,咱們千方百計地想騙花和尚的大悲掌,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為何反而擺架子不要?”
阿郎自有他地道理:“騙那花和尚憑的是真本事,無愧我心,老和尚自願傳給咱們功夫就不同了。”
悟非愕然道:“有何不同?”
小仙振振有詞地道:“本教主做事,一不拜師,二不欠別人人情債。”
阿郎狂得可以,悟非毫不介意,道:“原來如此,事實上老衲傳你們大悲掌,白吃教幫少林寺剷除叛徒,純屬條件交換,並無師徒之名。”
白吃教主張小仙道:“嗯,這還馬馬虎虎差不多,不然我們就吃虧太大了。”
多多道:“悟非禪師修煉那大悲掌,需要不少日子吧?”
悟非道:“大悲掌博大精深,變化無窮,非長時間修練難以成功,老衲只打算傳你們三招,也就是大悲掌的三絕招。”
皮蛋扮了一個鬼臉,貪心不足地道:“太吝嗇啦,三招怎麼能夠收拾掉那個臭和尚。”
悟非肅容道:“三招足夠了。合你們四人之力,已足可除去悟悲而有餘。”
大笨牛道:“學三招大概要多少時間?”
悟非道:“聰明人約五七日便可完成。”
大笨牛最關心的還是那個老問題,道:“這裡可有東西吃?”
“悟悲每天都會派人送齋飯來。”
“慘啦,慘啦,一份齋飯六個人怎麼夠。”
“齋飯不夠,還有更好的東西可以充饑。”
“可是山雞野豬?”
“都是素食,在你們昏迷不醒時已經吃過了。”
“到底是什麼?”
悟非老和尚沒有再開腔,領著大伙兒走出山洞。
山洞外還是山洞,數丈之外,有光線射入,大家看得清楚,洞口有一道柵門,從悟非口中得知,那就是出口,也是齋飯的來處。
三轉四轉,續往前行,大家來到一個奇妙的地方。
說奇妙,一點也不誇張。整個山洞的頂,像是一把張開的傘,下面則似一個巨大的鍋,鍋中有水,水在沸騰,水中還常常會冒出火苗來,將整個山洞照得一片通紅。
在水池的四周,生有許多傘狀的蕈類植物,色澤火紅,香氣四溢。
再往上看,洞壁上也生有無數潔白如雪,晶瑩剔透,狀若香菇的白菇。
悟非慢條斯理地說道,“那紅色的蕈叫‘火龍蕈’,白色的菇叫‘雲石菇’,不單可以充饑解渴,還可益壽延年,練武的人服後最少可以增加一二十年的功力。你們昏迷中服用的就是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品。”
大笨牛添一下舌頭,覺得口內尚有餘香,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過去將“火龍蕈”、“雲石菇”摘下來就往嘴里塞。吃來津津有味,令人垂涎三尺,皮蛋忍不住問道:“大笨牛,好不好吃?”
大笨牛嘴裡有東西,吐字不清地道:“好吃是好吃,嫌清淡一些,沒有肉味。”
阿郎罵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還想吃肉,我看你是昏頭啦!”
悟非老和尚道:“大家都吃點吧,吃飽肚子我們馬上開始練大悲掌。”
小仙、多多、皮蛋、大笨牛都不客氣,採了“火龍蕈”“雲石菇”猛吃猛吞,又給苦命的長辮姑娘來了不少帶回去果腹。
風雲色變!
天地同悲!
佛光普照!
這就是大悲掌的三絕招,就在原來的那個山洞裡,悟非老和尚先講口訣,再範架式,三次慢動作,三次快動作,奇絕奧妙之處,一再詳加詮釋,直至大家完全心領神會為止。
接下來,便是由四大金剛自行演練,老和尚從旁指點。
三天,苦練了三天,阿郎便練得滾瓜爛熟,可以運用自如。
第四天,武功底子不錯的多多,亦可登堂入室,可以應敵出招了。
第五天,對武學純粹是門外漢的皮蛋、大笨牛也學會了,加上“火龍蕈”、“雲石菇”
的功力,一掌劈出,竟能沙飛石走,虎虎生威。
老和尚看在眼裡,樂在心裡,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道:“白吃教的四大金剛果然名不虛傳,大悲三絕招練得又快又好,現在就可以出去對付悟悲那個叛徒了。切記,你們已非少林預備和尚,應既恢復本來的身份,奪下龍頭禪杖,便是掌門人,可以號令少林寺的三千和尚。”
大笨牛大喜道:“好棒啊,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啦!”
皮蛋啐道:“別高興得太早,出去出不去還不知道哩,至少還得挖兩三天的土。”
阿郎道:“挖土太苦啦,咱們到柵門那邊瞧瞧去,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說著,四人毫不遲疑,來至柵門邊。四人定晴向裡望去,眼前荒草沒膝,原來是一個山溝。
柵門系以鐵條製成,粗逾手臂,張小仙雙掌齊出,猛劈一掌,竟然紋絲未動。
四個人合力再一撞,仍然未能動得分毫。
大笨牛火了,罵道,“媽的,空有一身本事,出不去一點狗屁用都沒有。”
話方出口,阿郎一眼望見,那個曾在暗中窺視,天天來送飯的黃衣和尚又來了,心念一動,計謀立生,命大家暴退三丈,手拉著手,開始唱歌跳舞。
唱得很帶勁,跳得也很賣力,卻把送飯的黃衣和尚給看傻了,將齋飯從柵門下面塞進去,扯開嗓門吼叫道:“餵,你們是從哪裡進來的?”
張小仙停下來,緩步向前道:“後面,後面有個大洞。”
“到這裡來做什麼?”
“玩唄!”
“你們三個是和尚?”
“胡說,我們都有女朋友。”
“不是和尚為何穿袈裟?”
“好奇,好玩,偷來的。”
“可曾看見一個長髮披肩的老怪物?”
“沒有,這裡根本就沒有人。”
“怪事,悟非師伯他……”
一語末畢,異事陡生,阿郎利用說話的時間緩步前進,驀然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手出仍,點了黃衣和尚的“癡呆穴”。
“癡呆穴”被製,黃衣和尚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意志,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兒,衝著四大金剛傻笑不已。
阿郎道,“你跟悟悲那個花和尚是什麼關係?”
黃衣和尚道:“嘻嘻,是他的弟子。”
“你身上有沒有開門的鑰匙?”
“有,嘿嘿,有。”
“把門開開!”
“是,呵呵。”
那個黃衣僧取出鑰匙,立刻將大門打開。
“說,那個花和尚現在何處?”
“在達摩精舍。”
“去告訴他,白吃教的四大金剛要取他吃飯的傢伙,叫他侯著,別溜!”
“呱呱,是!”黃衣僧學著青蛙叫,連連應著。
“復習一遍。”
“嘎嘎,白吃教的四大金剛,哇哇,要取他吃飯的傢伙,哈哈,叫他侯著,叭叭,別溜。”
“好啦,滾!”
“……”
“餵餵,叫你滾,就是這樣,趴在地上,屁股翹起來,像狗一樣。”
黃衣和尚立刻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爬著離開了。
告別悟非老和尚,領著長辯姑娘,四大金剛直撲少林寺而去。
重新出現在達摩精舍時,四個人已不再是少林寺的三個預備和尚與多多公主的身份,而是白吃教的四大金剛。
四人的白吃裝顯得格外乍眼,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黃衣和尚的話顯然是傳到了,悟悲掌門已有了萬全的準備。十二名悟字輩的紅衣和尚分站兩側,一群黃衣和尚,擺好了應敵的架勢。
白吃教主張小仙開口道:“悟悲,你這個法號說起來就不順口,好像是烏龜,你的死期到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幹嘛找這麼多和尚來墊棺材!”
悟悲是何等人物,豈容他如此張狂,龍頭禪杖在地上一頓,道:“白吃教這三個小惡棍,詭稱出家,以酒肉辱我佛門弟子,復於數日前大鬧達摩精舍,無疑未將本寺放在眼裡,上,給老衲拿下!”
少林掌門令出如山,誰敢不聽,十二名悟字輩的高僧一齊縱出。
“站住!”
阿郎吼聲如雷,眾僧皆怔住,小仙大義凜然地道:“你們通通是傻瓜、白痴,你們還有一位大師兄悟非,是不是,他才是正牌的掌門人,‘烏龜’是個冒牌貨。”
“烏龜,大逆不道,篡改遺書,易‘非’為‘悲’,喝酒吃肉不算,還在地窖裡金屋藏嬌玩女人,是個花和尚,是一條齷齷的狗。”
眾僧聞言如五雷轟頂,全都呆住了。
大笨牛尖聲大叫道:“烏龜倒行逆施,人面獸心,喝酒吃肉玩女人不算,還將你們的大師兄關起來,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誰要是聽烏龜的話,誰就是一頭豬,一條狗。”
大笨牛言詞粗野,悟淨老和尚實在難以入耳,寒臉說道,“小施主說話請留口德,出家人六根清淨,這喝酒吃肉玩女人的話可不能亂說,要有真憑實據才行。”
皮蛋伸手一指長辮姑娘,怒不可遏地道:“這位姑娘就是劫後餘生的一個活證人,佛堂地窖內還有更多女人的白骨,不信你們自己去看。”
長辮姑娘未語淚先流,道:“他們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悟悲老魔色膽包天,喪盡天良,被他糟蹋的良家婦女少說也有一二十人。”說著又抽泣起來。
悟悲眼看陰謀敗露,聲色俱厲地道:“胡言,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老衲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豈會做那傷天害理的醜事,再說悟非師兄失蹤已久,據聞早已圓寂異地,埋骨他鄉。你們還等什麼,還不快上去,替本掌門拿下這五個狂徒!”
悟悲身為掌門,令出如山,悟淨等人誰敢不聽,一齊跨步而上,準備出手,氣氛登時緊張起來,隨時都有可能爆發一場大混戰。
大敵當前,張小仙俱意全無,威風八面地道:“不要動,大家都不要動,不信老烏龜喝酒吃肉玩女人,你們可以到地窖裡去看,不信你們的大師兄尚健在人間,你們可以等,悟非老和尚很快就會到……”
“住口!”
悟悲像是中了邪,一搶手中龍頭禪杖,杖掃掌劈,猛攻張小仙。
他做誠心虛,生怕四大金剛揭穿他的醜事惡行,決心殺人滅口,所以一出手就全力施展渾身的解數,毫不留情,招招不離小仙的大穴,逼得小仙手忙腳亂,不得不疾展迷蹤步,閃身退讓。
“看打!”
小仙真不簡單,以退為進,得空揚掌,打出三把飛刀,一支霸王釘。
趁悟悲閃躲的當兒,小仙“風雲色變”、“天地同悲”、“佛光普照”,大悲掌三絕招脫手而出。
想那大悲掌威震寰宇,舉世無雙,悟悲如何能消受得了,但見漫天的掌影,劈頭蓋面而來,呼嘯的掌風,排空而到,悟悲驚惶失色,手腳無措,被震得連連後退。
“是大悲掌!”
“是大悲掌三絕招!”
“你……你如何懂得本寺的不傳絕技?”
悟淨、悟潔、悟悲幾乎是同時發話,一臉的駭然之色。
白吃教主張小仙據實說道:“是得自悟非老和尚親自傳授,這也是證明老烏龜是個冒牌貨的有力證據,悟非禪師才是……”
以下的話被悟悲巨大的吼聲淹沒:“上,你們膽敢不聽本掌門的號令?殺!一概格殺勿論!”
舍強攻弱,悟悲撲向多多、皮蛋、大笨牛,悟淨、悟潔等十二高僧寺規難違,也一擁而上,出手圍攻。
初生之犢不畏虎,大笨牛平添二十年功力,又學得大悲掌、迷蹤步亦稍具基礎,已非昔日所比,睹狀傲然言道:“哼,休得逞凶,我吹牛大王今天非要活捉你這只老烏龜不可!”
說著,不顧身後的少林高僧,捨命向悟悲攻去。
多多,皮蛋,亦不甘後人,聯手合擊。
悟悲在中間,被四大金剛圍住,四大金剛又被十二高僧圍住,但見杖影如山,掌風颯颯,十七個人鬥得天昏地暗。
最緊張的是長辮始娘,只嚇得面如白紙,渾身打顫。
那個送飯的黃衣和尚則癡呆如故,傻笑不止。
突然,袂聲如風,悟非老和尚陡然出現在達摩精舍。
悟非老和尚的出現,使悟悲如五雷擊頂,立即手忙腳亂起來。悟淨、悟潔等十二高僧神色也為之一懍,陡然停下手來。
四大金剛一見,立如脫韁野馬,“殺!”四個人同聲一吼,從四面撲殺上去。
悟非的出現,悟悲自知大勢已去,逃生活命之心陡生,猛可虛晃一杖,旋飛而起,企圖掠空逃走。
“老烏龜,你插翅難逃!”
喝聲中,阿郎騰空攔截,多多、皮蛋、大笨牛的動作也不慢,同展大悲三絕招,仿佛布下一道天羅地網。
啪!多多首傳捷報,打了悟悲一個耳光子。
通!悟悲光禿禿的頭顱,被大笨牛用力踢了一腳。
砰!小仙掌力猛銳,一掌打中悟悲的胸膛。
嘶啦!悟悲的大紅袈裟,被皮蛋撕下一大塊。
大悲掌果然威猛絕倫,打得悟悲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飄身落地,大笨牛咬著牙齒罵道:“花和尚,老烏龜,害得我們七八天沒吃到人間煙火,我要咬下你的耳朵來吃!”
百足之蟲,死而不殭,大笨牛言猶未盡時,悟悲已挺身而起,高舉起龍頭禪杖傳令道,“悟淨、悟潔等十二師弟聽令,本掌門命令爾等立即將這四個惡棍斃在當場,違者以門規論……”
處字未出,變故已生,張小仙突然出手,以“捆仙索”纏住了龍頭,多多亦以“捆仙索”絞住了杖尾。
“放!”
二人同聲一喝,用力猛拉。
“鬆手!”皮蛋衝上去咬住了悟悲的右臂。
大笨牛更狠,猛然出手,一把撕下了悟悲的一只耳朵。
少林門規森嚴,悟淨等十二高僧,至此雖已明知悟悲乃欺師滅祖的叛徒,但龍頭禪杖乃掌門信物,必須絕對服從,悟悲一聲令下,十二高僧又己發招攻來。
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四大金剛前後夾擊,已將悟悲打倒在地,張小仙終於將龍頭禪杖奪在手中。
龍頭禪杖在誰的手裡,表示誰就是掌門人,這是少林寺的規矩,其重要性如同官府的關防印信。
龍頭禪杖一旦易手,也就等於掌門人又換了新人,全寺弟子皆必須大禮參拜新上任的掌門人。
果不其然,悟淨、悟潔等十二高僧,所有的黃衣和尚及悟非等人,皆一齊拜倒在地,齊聲高呼:“掌門人在上,受弟子三拜,願我佛慈悲,福壽無疆!”
張小仙樂得笑口大開,暈陶陶,樂悠悠,如醉如癡,半晌才夢囈般地道:“他們剛才說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楚。”
多多道:“拼死拼活的才弄到一個掌門人來幹,沒聽清楚叫他們再說一遍。”
阿郎亦有此同感,嬉笑自若地道:“你們聽到沒有?再說一遍,大聲點。”
眾僧齊聲一諾,聲若洪鐘般朗呼道,“掌門人在上,請受弟子三拜,願我佛慈悲,福壽無疆。”
大笨牛還是不滿意,問悟非老和尚,“你們少林寺掌門人的交接大典,就這麼簡單乏味,一點不過癮,也不夠隆重。”
悟非老和尚一怔道:“按照本寺傳統,應全寺膜拜,焚香誦經,擊豉鳴鐘!”
皮蛋意氣風發地道:“那就照傳統來,別偷工減料,打馬虎眼。”
“是!”
悟非一點也不敢怠慢,給悟淨、悟潔使一個眼色,二僧隨即匆匆離去,當他們再度返轉時,少林寺已鐘鼓齊嗚,梵唱之聲不絕。
佛堂內亦由一心一德等四個小沙彌,點燃香燭,敲著木魚,誦起經文來。
擊鼓二十一通!
鳴鐘二十一響!
全寺僧眾頂禮膜拜。
白吃教主張小仙這才心滿意足地哈哈大笑道:“夠啦,夠啦,想不到當少林寺的掌門人如此風光,難怪老烏龜會處心積慮地去爭去奪。”
千面女郎多多,馬屁大王皮蛋,吹牛大王大笨牛,擺姿態,拿架式,感同身受,亦覺榮耀。
過足了癮,阿郎心願已足,將龍頭禪杖交給悟非老和尚,肅穆鄭重地道:“本掌門現在宣布辭職,讓位與你,願好自為之!”
這等於又換了掌門人,少林弟子又要大禮膜拜,卻被悟非阻止了,道:“白吃教張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大笨牛堂主,仗義相助,不畏險阻,擒伏叛逆,惠我良多,老衲僅以掌門人的身份,敦請張教主任本寺的榮譽掌門人,聘多多副教主等三人為永久榮譽長老。”
話一說完,達摩精舍內立即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表示歡迎。
悟非心願已了,又將龍頭禪杖交給悟淨大師,義正詞嚴地道:“老衲擅將大悲掌傳授他人,違反了祖師的遺規,已不能夠再做本寺的掌門人了,著由悟淨師弟接掌門戶,以正綱紀,稍待師兄自當將大悲掌傾囊相授,然後老衲便決心閉關,參禪大乘佛法。”
悟淨堅辭不受,二僧禮讓不休,張小仙咳了一聲,道:“兩位且慢客氣,本教主想就此告辭,臨別之前,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兩位新舊掌門人意下如何?”
悟非、悟淨互望一眼,同聲說道:“榮譽掌門人言重了,日後凡我少林弟子,咨無巨細,全憑張教主的差過就是。”
阿郎微微一笑,道:“客氣,客氣,另有一段公案,本教主想藉老烏龜一查!”
悟非未加思考,便道:“張教主有話只管問。”
阿郎道:“事關機密,不便在此訊問,本教主想帶他走。”
悟非和師弟悟淨交換一下意見,由悟淨說道:“悟悲欺師叛道,罪當佛前焚身,已非我少林弟子,可任憑教主處置。”
張小仙一拱手,道聲“謝了”,霍地飛起一指,點了悟悲的“癡呆穴”。
一代宗師,一方霸主,曾經叱吒風雲的少林掌門人悟悲,登時變成了傻蛋呆爪。
阿郎道:“老烏龜,登封縣你知道吧?”
悟悲像鴨子似地叫道:“呷呷,知道。”
“百香樓呢?”
“嘻嘻,曉得。”
“好,本教主羞於與你同行,你在百香樓等著。”
“嘿嘿,一定。”
“你最好不要打逃走的主意,不然你會死得更慘。”
“呵呵,不敢。”
“你可以爬著走了。”
“哈哈,是是。”
悟悲意志全失,乖順如羊,每一句話都說兩個字,當真照著阿郎的命令,四肢並用,爬著走了。
長辮姑娘被他毀掉一世的清白,懷恨極深,上去狠狠地揍了悟悲一頓,方始歇手放走了他。
阿郎特別交代悟非、悟淨二僧,必須給長辮姑娘一點補償,並應設法找到地窖內女屍的親人,早日入土為安。
諸事妥當,立與多多、皮蛋、大笨牛,在眾高僧的一再盛情挽留下揮手告別,離開少林寺。
先至小翠家稍作停留,將阿巴達支付的一萬兩銀稟,請小翠的爹專程送往七裡坡,作為白吃教總壇的建築基金,然後四大金剛才結伴步下山去。
少室峰下。
通往登封縣城的一條山路旁。
靠山邊的地方,有一家茶坊,系由一對老夫婦所經營。
這日午時過後,生意甚是清淡,只有兩名樵夫在飲茶談心,老夫婦倆則在聚精會神清洗茶具。
忽見從山路之上急匆匆奔來四個人,為首之人瘦小精幹,滿面紅光,天生一對懾人的鷹眼,正是神偷丁炎山。
黑巾包頭,遮住“我是小偷”四字的乃是丁火山,另外還有兩名手下緊隨在後。
賣茶的老丈眼見有客人上門,連忙笑臉相迎道:“來坐,請問四位客官是要喝龍井?香片?烏龍?還是鐵觀音?”
神偷丁炎山臉色陰沉沉的,冷聲說道:“不喝茶,老夫是想藉你的茶棚一用。”
老丈聞言愕然一楞,道:“藉茶棚?做什麼?”
丁炎山冷眼掃視一下老夫婦倆破舊的衣裳,道:“這個你別管,老夫還想借用一下你們的衣服。”
老丈自然不答應,當場斷然拒絕,不禁激怒了一旁的丁火山,道:“爹,別跟他們磨牙,放倒不就算了。”
這小子好狠好辣,餘音尚未落地,拿起兩個大茶碗來,照准老夫婦倆的腦袋砸去,只聽砰砰兩聲,老兩口腦漿迸裂,哼了兩聲,便趴在地上不動了。
“剝!”
“是!”
丁炎山一聲令下,兩名手下應聲而出,何消眨眼工夫,老夫婦倆的外衣便被剝了下來。
接著將老兩口拖進屋內,父子二人換好衣服,再經過一番化妝後,便坐在茶坊裡充了店主人。兩名樵夫早已嚇跑,手下二人則名正言順地當上了雜僮。
約摸過了半個多時辰,四大金剛嘻嘻哈哈地從山上走了下來。
只聽皮蛋說道:“前面有個茶棚,咱們去喝杯茶吧?”
大笨牛道:“喝茶多沒味道,是酒就好了。”
多多道:“先喝口茶解解渴,進城再喝酒。”
阿郎頷首稱善,四人邊走邊說,進了茶棚。
神偷丁炎山沙啞著嗓子,趨前學賣茶老丈的口吻道:“四位貴客請坐,請問是要喝龍井?香片?烏龍?還是鐵觀音?”
張小仙沒有忘記自己的教主身份,落座之後才慢吞吞地說道:“挑最貴最香的上品茶就是,最好是金茶銀茶!”
大笨牛補充道:“最好是有酒味的茶。”
神偷丁炎山笑容可掬地道:“沒有銀茶金茶,帶酒味的茶倒是有,請稍候。”
水是滾開的,茶葉是現成的,丁炎山退回爐旁,父子倆小心衝沏。
少林寺的那一幕,大笨牛仍念念不忘,道:“奶奶的,當少林寺的掌門人真過癮,鳴鐘二十一響,擊鼓二十一通,焚香誦經,全寺膜拜,多威風,多派頭,老大,要是我大笨牛,絕不辭職,就幹上了。”
多多嬌笑道:“大笨牛,你不要忘記,當和尚是不能喝酒吃肉的,你受得了嗎?”
大笨牛道:“我不喝酒吃肉,可以吃素雞,喝酉水呀,高高在上,誰也管不了。”
皮蛋笑道:“你呀,別異想天開了,一旦喝醉酒,被人將龍頭神杖奪去,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張小仙一本正經地道:“男兒志在四方,白吃教要南徵北討打天下,豈可困在一個小小的少林寺。”
多多道:“是呀,你們要當了和尚,我這個副教主孤掌難鳴,白吃教不散夥才怪!”
語方出口,神偷丁炎山已提著一個大茶壺,端著四個茶碗走過來,還親自倒了四碗茶。
多多正渴著,端起來喝一口,道:“呸!這茶怎麼這個味?”
神偷丁炎山指一指大笨牛,賠著笑臉道:“有酒香味,對不對?是這位爺挑選的特級香茶。”
大笨牛喝了一大口,舔一舔嘴唇,眉飛色舞地道:“嗯,還不錯,是有一點點的酒味。”
他哪裡知道,這茶丁炎山早已下了毒,又添了些白乾酒,故而有酒香之味,反面覺不出毒藥的味道來了。
正好對上了大笨牛的冑口,一碗接一碗的狂喝猛灌,阿郎、皮蛋亦開懷暢飲,只有多多覺得怪,喝了半碗便喝不下去了,將半碗茶傾潑在地上。
怪事!地上冒起一股青煙,黃土地立刻黑了一大塊。
有毒!多多、皮蛋、大笨牛俱皆臉色大變,傻了眼。
倒是阿郎機靈,見丁炎山父子正在爐邊竊竊私語,兩名手下均在三丈開外,命三人噤聲,小聲交代道:“毫無疑問,咱們上了賊船,喝了毒茶,要沉住氣,千萬不能慌張,假裝繼續喝茶。”
皮蛋落下一張苦瓜臉,道,“人都快要死了,還要沉著,我恐怕辦不到。”
小仙臉一沉,道:“辦不到也要辦,想活命就沉住氣。”
大笨牛的臉色更難看:“慘啦,慘啦,這一下,我是死定啦,媽的,在少林寺十來天沒喝‘酉水’在這卻喝了毒水。”
阿郎怒聲道:“大笨牛,你小聲點,驚動了他們死得更快,你喝得最多,快說有沒有感覺不對勁。”
大笨牛摸摸肚子,清清喉嚨,哭喪著臉道:“喉嚨辣辣的,肚子熱熱的,我看我一定會第一個完蛋。”
張小仙道:“你這話等於沒說,喝了熱茶,肚子當然熱熱的,裡面有酒,喉嚨辣也是正常現象,我是問你肚子是不是絞痛?”
大笨牛道:“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頭感覺暈不暈?”
“一樣,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不管有沒有,現在就給我假裝中毒倒下去。”
“幹嘛中毒也要假裝?”
“笨啊,咱們不暈倒,他們就不會採取行動,也查不出他們的底細來。”
“依我看,這幾個傢伙十有八九是老烏龜安排的。”
“不管是誰,臨死之前,咱們也要拉幾個墊棺材的。”
“好,那我就先‘死’啦。”
說著,大笨牛脖子一歪,頭一垂,當真趴了下來。
緊接著、多多、皮蛋、阿郎也相繼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神偷父子二人脫去外衣,又恢復了本來面目,丁火山第一個衝過來,撫弄著多多的秀髮道:“爹,錢家的這個二丫頭我要了,別殺她。”
神偷丁炎山卻不同意,道:“胡說,如果張小仙肯認祖歸宗,承認我這個爹,他就是你的親弟弟,多多有可能就是你的弟媳婦,不許亂來!”
這真是大梁不正二梁歪,丁火山油嘴滑舌地道:“爹,你最好不要想得太美,當年你們四個人瞎胡搞,天曉得這個雜種的親爹是誰,何況他也沒有承認是秋水寒的兒子呀。”
神偷丁炎山信心十足地道:“為父已調查得清清楚楚,錯不了,他的確是秋水寒的兒子。”
丁火山不以為然,道:“可是,孩兒被他刺字在前,爹又被他閹割在後,這口氣如何能咽得下?”
神偷丁炎山有他自己的打算,道:“能夠收白吃教主、少林寺的榮譽掌門人做兒子,足以彌補一切。”
“果真如此,爹準備給他取什麼名字?”
“就叫丁焱山好了。”
“什麼?孩兒比你少一把火,他反而比你多一把火?”
“他的本事本來就比咱們父子大得多,當然應該多一把火。”
“爹,假如這小子不認你又當如何?”
“殺!為父的絕不允許那三個老色鬼撿了便宜去。”
“那就將他們弄醒吧?”
“且慢,這幾個小子棘手得很,先把他們綁起來再說。”
“對,綁起來好辦事,孩兒想先在大笨牛的臉上刺幾個字,左‘烏龜’,右‘王八’,讓這個兔崽子也嘗一嘗見不得人的滋味。我這就去找繩子。”
大笨牛聞言大驚,暗道:“慘啦,慘啦,王八烏龜剌上臉,我這一輩子就完啦,再也別想討老婆了。”
他偷偷睜開一只眼,見神偷丁炎山及兩名手下就圍在四周,丁火山則到屋裡找繩子去了,而阿郎、多多、皮蛋仍在裝昏,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忽聽一名手下沉聲說道:“這四個雜種睡得很沉,好像毫無痛苦感覺,會不會是使詐?
或者毒藥有問題?”
神偷丁炎山道:“這是‘子午絕命散’,子時中毒,即刻發作,午時一到,便一命嗚呼,一點痛苦也沒有,他們此刻正在鬼門關徘徊。除非及時服下解藥,否則絕對活不成。”
張小仙聽在耳中,不免心裡打鼓,暗自運氣一周,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受,心說:“怪哉,快要死的人了,怎麼半點感應全無,難道……”
一念未了,突聞一個女子的聲音接口說道:“丁炎山,他們是在鬼門關前徘徊,你這個老小子則已經上了生死簿,進了鬼門關。”
話落人現,先是十二名銀劍使者,接見四名金劍使者,最後天魔轎也抬了過來,停在丁炎山的面前。
神偷丁炎山先是一驚,但很快便鎮定下來,抱拳為禮道:“呵,原來是天魔女,可是旅途口渴,也想來喝一碗茶?”
天魔女緩緩步出天魔轎,兩道冷電似的眸光逼視著丁炎山,語冷如冰地道:“本宮主不喝茶,是來收帳的。”
丁炎山一楞,道:“收帳?收什麼帳?”
“收洛陽古宅的那一筆風流帳。”
“老夫聽不懂芳駕在說什麼。”
“你敢說那一場骯髒的賭局沒有你?”
“本來就沒有。”
“那你憑什麼要認阿郎做兒子?”
“他是丁某曾經玩過的一個女人生的。”
“是誰?”
“老夫已不記得她的姓名了。”
“是秋水寒,你不敢說,對不對?”
“這……”
“別這個那個,我告訴你,阿郎是秋水寒的兒子,你想認他,就足以證明你是那四個色魔、惡棍當中的一個。”
“是又怎麼樣?”
“本宮主要取你項上人頭。”
“天魔女,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憑我是秋水寒的閨中好友。”
“只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本宮主有沒有這個本事,立刻便見分嘵。”
“天魔女,你……”
“給我拿下!”
“是,宮主!”
天魔女不再多言,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應聲而出,十六支寶劍交織成一道攝人魂魄的網,分別從四面八方罩向神偷丁炎山等三人。
“天魔女,你少發潑使辣,陪老子上床睡覺還差不多。”
一名手下命在旦夕確裡還不干不淨。逞強的結果死得更快,長劍才拔出來一半不到,便被玉羅剎冷霜霜斬斷手腕。
禍不單行,鬼見愁徐雪梅已接踵而至,慘叫聲中,被一劍穿心而亡。
另一名手下也好不到哪裡去,拔刀欲戰,事與願違,自己不曾遞出一招半式,卻連挨了三劍,當場倒在血泊中,嗚呼哀哉了。
神偷丁炎山算是最幸運的一個,被生擒活捉。
奇怪,他立在原地,宛如泥塑木雕,根本不曾有反抗的意圖。
玉羅溝冷霜霜道:“宮主,這個老色鬼好像中邪了,怎麼……”
話未完,白吃教主張小仙徵地一躍而起,接口說道:“冷爽爽,你搞錯了,不是中邪,是被我抽冷子點了他的麻穴。”
阿郎有給人改名字的習慣,冷霜霜在他的口中變成了冷爽爽。
多多、皮蛋、大笨牛也相繼站起身來。
皮蛋揉一揉雙眼,咬一咬嘴唇,道:“我們沒有死?”
多多道:“當然沒有死,死了怎麼會站在這兒?”
天魔女怔怔地望著四人,道:“你們明明服下了丁炎山的‘子午絕命散’,怎會沒事?”
大笨牛上前一把抓住了丁炎山的鬍子,厲聲喝問道:“老猴,說,我們是不是服下了你的‘子午絕命散’?”
神偷丁炎山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皮蛋道:“拔掉他的鬍子!”
大笨牛道:“這是個好主意!”
腕上使力,猛一扯,一把六七寸長的鬍子連皮帶肉被拔下來,丁炎山的下巴登時禿了一片,血流如注。
皮蛋恨他下毒害人,手下也毫不留情,抓住丁炎山的一只耳朵,道:“老家夥,你再不開口放屁,休怪白吃教要醃你的耳朵吃。”
神偷丁炎山終於開口了,道:“沒錯,你們是服下了‘子午絕命散’。”
多多奇道:“那我們怎麼會全無感覺?”
丁炎山吐字如刀:“不是不死,時辰未到!”
張小仙使一個眼色,皮蛋硬生生地將丁炎山的一只耳朵撕下來,再追問一句:“有沒有?”
撕耳之痛,痛徹心脾,丁炎山齜牙咧嘴地道:“兒呀,你好狠毒的心腸,想要解藥不難,但你必須要將為父麻穴先解開才行。”
一句“兒呀”,惹惱了張小仙,手起掌落,給了丁炎山兩個嘴巴子,打落了三顆牙,破口大罵道:“呸!你混蛋加王八蛋,誰是你兒子,我還是你爹呢。”天魔女慈祥可親地道:
“孩子,別跟他嘔氣,搜搜他的身上!”
大笨牛動作好快,探手入懷,一陣摸索,果然在丁炎山的懷裡搜出一個羊脂小瓶來,瓶內裝著十幾顆碧綠色的小藥丸。
天魔女無限關懷地道:“快,你們趕快把解藥服下去,遲了恐怕效果就會打折扣了。”
大笨牛打開瓶塞,多多、皮蛋都圍過來,準備服解藥,張小仙忽然伸手阻止道:“慢著!”
“老大”,大笨牛困惑不解地道:“你想謀害我們啦?”
阿郎正經八百地道:“我認為我們根本沒有中毒。”
天魔女疑雲滿面地道:“這怎麼可能,毒是老偷兒親手所下,茶你們都喝了……”
張小仙頭頭是道地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我懷疑在少林寺服用的火龍蕈、雲石菇有解毒的作用,不然我們不可能如此幸運。”
天魔女關切地說:“但願如此,且先將解藥收起來,以防不測。”
阿郎習慣性地用有手食指擦一下鼻子,道:“秋阿姨,這個老小子就是當年強暴秋水寒的四人之一,本教主鞠躬下台,該秋阿姨走馬上任動刀子了。”
天魔宮主臉色沉重地道:“阿郎,你不反對阿姨殺掉這個色狼?”
張小仙不假思索地道:“萬惡淫為首,殺無赦!”
“阿姨在想,如果丁炎山當真是你親爹,你不會恨我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殺!殺!”
“阿姨是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殺!殺!殺!”
一提到阿郎可能有一個骯髒的身世,他就氣衝鬥牛,殺氣沖天,一連吼了三聲殺。
天魔女聞言心下稍稍一寬,道:“孩子,有你這一句話阿姨就放心了。”
天魔女前進三步,往丁炎山的面前一站,立又換上一副凶神惡煞般的面孔,咬牙切齒地道:“丁炎山,你惡貫滿盈,罪與天齊,今天非死不可,想要痛快,就實話實說,否則,本宮主將會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
丁炎山耳斷須落,面如死灰,一句話也不說。
天魔女的聲音冷得像寨冬裡的冰,“本宮主的問題很筒單,只有一句話,另外那三個色魔是誰?”
神偷丁炎山不答反問道:“老夫正要請教,你又是誰,為何要替秋水寒出頭露面?”
話至此處,凝目而視,陡然發現好生眼熟,不禁脫口驚呼道:“你……你……你原來就是秋水寒本人!”
天魔女遲疑一下,用力地道:“你沒有看走眼,今日的天魔宮主,就是當年的秋水寒!”
此話一出,多多、皮蛋、大笨牛俱皆目瞪口呆。
阿郎的反應更強烈,心頭仿若驟遭雷擊,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假如,事實正如他們所言。
那麼,秋水寒豈不是他生身的親娘!
神偷丁炎山也有可能是他生身的親爹!
阿郎腦子裡一片渾沌。
仇焰!
恨火!
憤概!
羞怒!
說不出是什麼東西充斥著他整個的心田!
無疑,這是一幕人間悲劇。
而這悲劇,剛剛才開始,並非已經結束。
只聽神偷丁炎山陰陽怪氣地道:“水寒,木已成舟,米已成飯,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又何必再耿耿於懷,老夫妻室早亡,正可全家大團圓……”
“住口!”
“住口!”
兩聲怒吼,兩條人影,張小仙一巴掌又打落丁炎山的四顆牙,天魔女秋水寒更厲害,命人將神偷的上衣撕破,取過一把劍來,在他的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秋水寒下令道:“去拿一把鹽來!”
阿郎道:“我去找!”
衝進茶柑屋內,丁火山早已逃之夭夭,無意中發現了剛剛甦醒過來的賣茶的老夫婦,他討了一碗鹽,返回原地,立刻在丁炎山的胸前撒了一把。
大笨牛也上來插了一腳,搓一搓,揉一揉,惡狠狠地道:“老猴,滋味不錯吧,看你下一次還敢不敢毒害人了!”
天魔女秋水寒道:“說,另外三個無恥惡棍是誰?”
胸前的肉被劃開,又撒上鹽,又經大笨牛一陣搓揉,其痛楚非筆墨所能形容,只見豆大的汗珠順著丁炎山的雙頰滾滾流下,被打斷了牙的嘴,滿口是血,狼狽已極,可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天魔女怒極而吼道:“給我卸下他的一條胳膊來!”
玉羅剎冷霜霜挺身而出,金光暴閃,血如噴泉,但聞“ 察”一聲,骨碎肉裂,一條左臂已應聲而落,痛得丁炎山當場暈了過去。
“潑水!”
徐雪梅提來一捅水,當頭澆下,丁炎山很快便醒過來,秋水寒恨聲說道:“你到底說不說?”
由於失血過多,丁炎山的頭腦已不甚清楚,有氣無力地道:“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我曾三度春風,你秋水寒竟薄情至此,除非答應老夫一個條件,不然就休想得知那三個老鬼的名和姓。”
秋水寒勃然大怒道:“你死到臨頭,沒有資格談條件。”
“老夫只要求你留一條活命!”
“作夢,只有快死慢死,沒有活命可留!”
“那丁某便無話可說,但求一死!”
“好,本宮主成全你,叫你一劍一劍慢慢地死!”
說是一劍一劍慢慢死,實則秋水寒盛怒之下,速度極快,先砍下他的一條右臂,又斬斷他的兩支腳,接著劍出如梭,剎那間便是數十個來回,神偷丁炎山的胸前觸目皆是血窟窿,像是一個大馬蜂窩。
人也早已魂歸離恨天,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而天魔宮主秋水寒,與白吃教主張小仙,也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未及多言,便分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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