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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01:09 PM   #337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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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異僧傳技b

  果然,他那又黑又臟的手,朝著身上一陣亂抓,不一會兒,指縫裡卻充滿著膩垢,碗裡倒過酒,遂把指甲輕輕一彈,指垢入酒溶化後,他更似有意似無意地張口 一唾,一口黃裡帶綠的濃痰,浮在酒面,不要說吃,看著就夠人嘔吐三天,他笑瞇瞇地招呼惠元道:“你不是說我偏心嗎,這酒比她喝的弄得更臟,就把它賜你如 何?”
  惠元皺了皺眉,一臉困惑,星眸泥瞪著麟兒,現出了乞憐的眼色,那情形,明是求盟兄示意,到底吃也不吃?
  麟兒含笑點點頭。
  惠元無奈,只好接過腕,像吃毒藥似的,連痰帶酒,一飲而盡。
  事情也奇怪,酒一下肚,突感一陣噁心,怎麼樣也按捺不住,只好“哇”的一聲,剎那間嘔吐大作,連苦水也吐了出來。
  那和尚卻拍手大笑道:“我知道女兒家表面愛乾淨,其實很臟,男孩子卻適得其反,所以那妮子吃了指垢,若無其事,你呢,連什麼也都吐了出來,我和尚如不把你這種嘔吐止住,說和定你得恨我一輩子,這藥丸,賞了你吧!”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手中拿著一顆黃豆大的丸藥,奇香撲鼻,藥由麟兒接過,納在惠元口中。
  丸藥人門,清涼逾常,芬芳滿頰,不但嘔吐立止,而且一身也似乎輕了很多。
  惠元知道這位風塵異人,嬉笑怒罵,莫不合有深意,且先不問他要使自己盡情一吐的理由,先得謝過人家成全自己的恩德,忙向前跪謝道:“晚輩謝過長者恩賜與成全,愛護之情,自當銘感終身。”
  那和尚卻笑答道:“不恨我就算好了,還談什麼感激呢?能一向上,總有一天,我叫那位彈琵琶的小妮子,和你在一塊兒便了!”
  說完,打了幾個哈哈,把石上的菜餚,撈而盡之,瓶中的酒,更是飲得一乾二淨。
  麟兒見他舉動雖高,但無一不含著深意,只是,為何要使惠元嘔吐,卻推想不來,暗道:“我何不就惠元吐出之物,察看一番,應可獲得結果!”
  經過詳細檢查,發覺惠元吐出之物,尚有不少黑色血塊,麟兒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位老前輩,真是功高莫測,惠元受著陰山袁素涵的毒藥不少,卻沒 想到他內臟裡還潛伏著殘餘毒素,這東西如不把它吐出,時日一久,一經發作,至感困難,這位老前輩遊戲風塵,表面上滑稽突兀,但一雙神目卻明察秋毫,當今之 世,真無人能與之比擬了。”
  想到此處,忙近的叩拜道:“老前輩嘯傲煙霞,功臻絕頂,一舉一動,莫不寓含深意,晚輩何幸,得親尊顏,尚祈不棄愚頑,賜予教誨,能消滅於來茲,則晚輩雖粉身碎骨,亦無憾可言。”說完,竟以參師大禮,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頭,才起身垂首靜立。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司馬紫陽教出來的徒弟?”
  麟兒忙點頭稱是。
  和尚笑道:“難道他也是一位酸丁?”
  高!麟兒正容答道:“恩師為三清正統弟子,但對儒道,學養極高。”
  和尚瞇著一對細眼,把麟兒上下打量了一個夠,才咧嘴笑道:“我知道他是太玄牛鼻子的嫡傳弟子,不料他卻變得如此酸溜,看情形,你倒是很適合我那酸丁的 脾胃,但是我和尚卻不願意要你,因為人家看我這副髒相,身旁卻有一個活象大姑娘一樣的徒弟,豈不把人笑掉大牙?而且,你一心一意地在妮子們身上用功夫,師 父傳的技藝,你哪有心情去練?這且不說,再看你雙眉帶煞,未來魔劫重重,有了你這寶貝徒弟,我哪有閒情去淌這趟渾水”
  惠元人至天真,膽子也大,他見怪和尚故意刁難,竟不等他說完,卻從旁插嘴道:“麟哥哥,你要想向這位老前輩學功夫,真是找錯了人,陰山五魔,天下無敵,老前輩功夫雖高,哪能打得過他們五人?再說出家人,原是出而遁世,如果不怕麻煩,他也就不會出家了。”
  瓊娘知道惠元拿話擠他,遂也嬌笑道:“麟弟弟,你真是太認真了,而今武林中的人,誰不知道通權達變,無事好話講盡,有事卻畏首畏尾,老前輩雖然喜歡提攜後進,但遇上這麼強烈的對手,他哪能不顧厲害,傳你武功?你未免想得過份天真!”
  怪和尚把眼睛一翻,雙目中神光進發,笑罵道:“你這兩個小鬼真可惡,心眼比他壞多了,他還一本至誠地和我直說,你們卻請將不動用激將,你怕我不知道 麼?徒弟收不收,此時暫不決定,不過,我得試試他的武功,真要手頭太軟,我兄弟三人,得把他從頭教起,那得消耗多少時日。倒不如由我兄弟三人聯合動手,把 那幾個老魔頭一舉收服,豈不省事。就是有違初意,那也顧不得許多,他如果確是可造之材,由他出面與人作對,這樣,我們就可少作許多殺孽,同時又有衣缽傳 人,真是一舉兩得?”
  他從石上立起身來,笑對麟兒道:“你有什麼功力,只管儘量使出,不必有所顧慮。”
  麟兒正容答道:“弟子遵命就是!”
  和尚道:“那你就抽劍發招吧?……”
  麟兒天真稚氣地一笑道:“弟子也想用肉掌,接接師父巧招”
  和尚大笑道:“好!打痛了,可不準哭!”
  惠元也朗聲一笑道:“麟哥哥的拳招,至為厲害,你老人家說不定要吃虧呢?”
  麟兒笑斥道:“元弟不得亂說!”又向怪和尚微笑道:“師父,請恕弟子無禮!”
  話聲甫落,略閃身形,捷似飄風,右手食中二指,輕輕朝和尚臂上劃去。
  這原是崑崙派的鎮山神技,一陽天罡指,一經使出,退風如剪,毀柔克剛,厲害已極。
  只聞一聲輕笑,麟兒摹覺眼前一花,頓失和尚所在,他原熟嫻崑崙絕技靈猴幻影之術,知道對方這種奇異變化,原也是輕身功夫的一種,決非什麼荒誕不經的法 術之類,不巧轉身形,和尚一定要在身後出奇制勝,而旦也知道這前輩的動力,比恩師紫陽真人要高出很多,不用崑崙派的失傳絕學與自己所悟出的神奇功力,很難 在他手上走過七招八式,麟兒幼年習武,一身已練得柔若無骨,手與腳可從四方八面打出。在迫不及待之下,竟反轉右手,疾從身後打去,太清罡力一出,罡風之 內,隱藏力道千鈞,只一下,就把身後封住。
  正待回身運掌,摹覺紅綠光影一閃,怪和尚卻仍立在他的身前,那紅綠光影,正是他那破爛憎袍上補綴之處。
  只見他神色莊嚴問道:“崑崙派的幾種鎮山絕學,難道均已被你獲得?”
  麟兒點點頭。
  那和尚卻縱聲一笑道:“如此極佳,牛鼻子對這種絕學,至為稱許,如今絕不準你藏私,看你能在我手底下,可走多少招式!”
  不等話完,右掌往前一推,不帶一點風力,可是麟兒頓感呼吸迫促,兩眼直冒全星,耳中脹痛,立覺失靈,知道這是玄門中一種無上絕學,六合神功。用太清罡力來抵禦這種奇異絕學,竟絲毫不起作用。
  麟兒大吃一驚,暗道:“這種奇異武學,兩百年前,武林中即未聞有人使用,恩師見聞極廣,雖曾道及,但他也只聞而未見,不圖這位前輩,竟身懷此種絕學,寧非異事!”
  忙將丹田之氣往上一提,身形往下一坐,右掌由下而上,經天疾轉,卷起一般狂風,緊接著身形一縱,躍出七八丈遠,才脫離和尚那奇異掌功的範圍。
  為逼退和尚追擊計,不待人家近前,麟兒也將雙掌往前推。
  用太清罡力直對和尚擊去。
  怪和尚一見麟兒竟能逃出自己的六合神功,而且用道家最厲害的太清罡力實施還擊,不覺驚異逾常,大聲贊道:“好小子。
  據我看,大玄那牛鼻子,也不是你的對手啦!我狗肉和尚,倒小看了你。”
  惠元招手笑道:“老前輩,你也嘗到了麟哥哥的厲害了吧,注意他已運用斬龍掌和你搶功呢!”
  麟兒果用“力士擒龍”的精奇招式,五指如鉤,直向和尚的前胸抓來。
  和尚亂叫道:“好小子,你這算什麼?雖然不是想要和尚的命,也是想把我這件百結僧袍,據為己有!”
  接著又亂嚷道:“你也嘗嘗這一招!”掌隨聲出,勁風如濤,隱蘊雷聲,逞向麟兒前胸,激撲而至。
  麟兒以掌風來勢太猛,不敢硬接,竟使出從天音奇樂中悟出的一種奇異步法,人如陀螺一樣,滴溜溜地迴旋轉動,那身子更順著旋轉方向,快如石火電閃般地向 著和尚側面奔去,同時左右掌連環施展,乾元太清交互出手,剎那間,罡風瀰漫,勢如倒海排山,疾從和尚四方八面,卷攻而至。
  驀聞一聲清嘯,聲如鳳吵龍吟,怪和尚雙掌合什當胸,雙目中神光電閃,足踏星躥,身遊四方,順著麟兒掌風來勢,立將雙掌往前一推一開,那凌厲罷風,似被一股無形力量全部擋回,同時他朝麟兒喝道:“注意我的身形步法手法!”
  只見紅綠光華連閃,怪和尚業已穿入擋回的罡風之中,右手順著罡風之勢,往上一托,似有一種勁力,將那力道撐住,同時旋手一轉,又往前一送,那凌厲的風勢竟轉了一個九十度的角度往前打去。
  他又朝麟兒說道:“這種旋乾轉坤的手法,必須內功深厚,看你所發出的罡風,似是崑崙派的鎮山神功 太清罡力,內功已具有七成,你可將真力凝運掌上,使罡風介於欲發未發之間,硬將來人掌風封住,而後因勢利導,則可為所欲為,你那斬龍掌,我未窺全數,可儘 量施展,我以佛祖的龍虎三十六式和他雪山成道時所細的牟尼身法,揉合併用,倒要著看你如何斬我這條酒龍!”
  惠元朗聲一笑道:“麟哥哥,你用遁龍椿先行把他縛住,再用寶劍割取龍頭,不就得了嗎!”
  話聲甫落,怪和尚業已施展那奇異身法,果然是龍飛虎躍,巧縱輕登,麟兒將七十二式斬龍掌儘量施展,並將全身真力凝運掌上,剎那間,兩條人影,乍合乍分,罡氣瀰漫,風雷並作,山戀上,蕭蕭葉落,中空裡,斷枝橫飛,那聲勢,駭人已極。
  怪和尚邊打邊講,招招指點麟兒,這孩子,天資極高悟性超人,一邊凝神傾聽,一邊注意和尚身法手法步法,眨貶眼,斬龍掌業已使完,麟兒身上,竟被和尚打 了四掌,只聞怪和尚笑道:“小子,你打輸了吧,慢慢來,注意使用巧勁。”又一招一式地向前逼攻,並教麟兒趨避攻擊之道,把美麟兒弄得喜極忘形,前輩師父不 住地亂叫。
  青蓮師太和袁玉英兩人,這時也上前觀戰。
  那和尚卻笑嘻嘻地道:“我這狗肉和尚,總算不寂寞了,有了伴侶,還打什麼呢!”事實上,他那龍虎掌法業已傳完,藉故收招,兩人同向旁邊一閃,老和尚恍同沒事人兒,美男子額角問已見冷汗。
  瓊娘惠元對麟兒自是關懷已極,看他那種狼狽樣兒,惟恐狗肉和尚捉弄他,忙跑近他的身旁,先將他身上仔細打量一番,瓊娘眼尖,只一看,不由得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麟兒知道這位瓊姊姊,一定看出了什麼毛病,忙握著她的手,笑問道:“你發現了什麼?快說?”
  惠元順著瓊娘驚慌的目光看了一眼,不等瓊娘答嘴,卻大聲嚷道:“哎喲?這老前輩,手腳不乾淨,連麟哥哥項下的神佩,也被他摘去了呢!”
  麟兒心頭也頓覺一驚,低頭一看,項下神珮,業已失去,他雖是小孩心性,但處事卻還沉著,且先不問神珮遺失何所,先行將惠元制止道:“元弟不得無禮,老 前輩已是我的恩師了,就是摘去,也不過試試愚兄的功力,平常,我手底下很少輸給人,在這位恩師面前,才感覺我這點功力,真正遇上武林強敵,那還差得太遠太 多!”
  和尚卻瞇著一雙細眼,向青蓮師太咧嘴大笑,把惠元麟兒的話,視同未覺。
  青蓮師太早已雙掌合什,恭謹為禮道:“者前輩遊戲人間,自掩靈光,不令凡夫俗子覺察,尚祈上體天心,力挽武林浩劫,晚輩愚頑,謹請賜教!”
  和尚縱聲大笑道:“你這老尼姑,在我狗肉和尚面前,什麼前輩晚輩的亂叫,不怕辱沒你的身份麼?我除喝酒吃肉,是我內行外,其餘的是什麼也不懂,什麼也 懶得管,至於那幾手四不像的鬼畫符,更談不到力挽武林浩劫,倒是那酸丁和那牛鼻子,他們兩個,一個以孔者夫子自命,一個以大上老君自居,那股酸味,弄得我 和尚幾乎把吃下的狗肉一古腦兒都吐了出來,你們倒很對他兩人的脾味,如果遇上,把那文縐縐的屁話說上幾遍,只要他們一喜歡,那幾個魔崽子,尚還猖獗不到哪 裡!”
  說完,又懶洋洋地打了幾個呵欠,從地上拾起那又黑又臟的粗腕,就想拔腿便跑。
  惠元急了,大叫道:“你這和尚前輩,偷摘了麟哥哥的玉珮不還,就想逃跑麼?”
  和尚兩手一攤,笑罵道:“你這小淘氣,一點禮貌都沒有,我兩手空空,幾時拿了你那什麼哥哥妹妹的玉珮?”
  惠元跳起來道:“明是你拿了,想賴可不成!否則,就得讓我們把你全身搜索一下。”
  和尚圓睜著一雙怪眼,氣道:“假如搜不出,我得要控你一個誣良為盜!”
  惠元笑道:”我一定要捉你一個人賊俱獲!”
  怪和尚裝成無可奈何的樣子,只好說道:“你要搜就搜吧,算我和尚倒霉!”
  惠元天真淘氣,真的要搜,麟兒含笑喝道:“元弟,可不準你胡來,師父不過是故意和我們開開玩笑罷了,哪裡會真要我這紫龍玉珮呢!”
  和尚笑道:“還是你聰明,無怪年紀輕輕,就獲得了一位如花似玉的老婆,將來生個小子,三朝周歲,不給我和尚準備幾壇美酒,幾腿狗肉,看我和尚可能饒你!”旋從破僧袖中,拿出那精光閃閃的紫龍玉佩,遞交麟兒道:“我和你玩的,誰稀罕這撈什子的美玉呢!”
  瓊娘因為自己尚是一位大姑娘,卻被他打趣了個夠,弄得怪難為情,於是嘟著嘴,嬌咳道:“還說是長輩呢?講話一點也沒有輕重,而且還摸取晚輩的東西……”
  青蓮師太笑喝道:“瓊兒,你這樣冒犯尊長,留心我的重責!”
  和尚笑道:“你這真是狗咬耗子,好管閒事,孩子們天真爛漫,讓他們練得生龍活虎,脫落形跡多好?”
  青蓮師大笑答道:“以老前輩這種身分,遊戲紅塵,原無不可,但是,他們尚未成年,如使其過份放浪形骸,那豈不被人視為一群小怪物?”
  和尚微微一笑道:“就算我這老怪物教出來的好了,人家又把他們怎樣?”說著,又取下了身後一副饒鈸,臉容一整,招呼麟兒道:“這是佛門降魔利器,我和 尚從未用它,你武功已臻大成,但離極至尚遠,真正做了我狗肉和尚的徒弟,那就代表了神山三老的弟子,不管你是否原有師承,出了事,我狗肉和尚就得佔它一 份,還有酸丁和牛鼻子,他兩人也不折不扣是你再傳師尊,有我三人替你擋橫,什麼事只管放手去作。你背上背的那把寶劍,這是百兵之祖軒轅神劍,別人還真不敢 惹它,碰上那幾位魔崽子,和我們這三位老怪物,那得又當別論,這副撓鈸,不要小看它,缺了它,老魔頭照樣的動你,酸丁和牛鼻子手上之物,更為重要,如果遇 上了,一樣一樣都把它接收過來,因為老魔崽子們,玩意可多著哩!峰頭上那牛精水怪,本想助你一把將他除去,不過我和酸丁有約,馬上得走,而且此時也不願和 他們糾纏,此處驚危自所難免,年青人如不多加閱練,也訓練不出機變之才,佛門六十四式伏魔鈸,一併成全你吧!仍以交手方式,鍛鍊這武林秘技便了!抽劍發 招,不必顧忌!”
  話聲甫落,兩鈸乍合還分,只聞震天價一聲欽響,黃光几閃,耀眼生寒,拔如電掣飛虹,挾著那呼呼嗡嗡之聲,疾如潮水一般向著麟兒湧來。
  麟兒不敢怠慢,軒轅劍脫鞘揮動,劍影如山,劍柄上更現出十彩光華,緊裹著一位健美童子,劍是中原神物,人是武林奇資,既已受當代奇人培養,而今更引出一位佛門異僧,要把一身秘技傾囊相傳,俾使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驀聞和尚怪叫一聲“好”!雙鈸上下一分,招名“撐天掣地”,拔音悠揚,人如幻影,眨眼間,竟穿入劍幕之中,靜比淵停岳峙,疾同閃電驚雷,奇正相生,虛實並用,招招奔向麟兒劍身及人體各部要害之處。
  不要看和尚語無倫次,傳徒授技卻至為循循善誘,招式精奧繁複之處,竟邊打邊講解,扼要中肯,娓娓動聽,並提醒麟兒,這饒鈸,可敵寶刀寶劍,及各式奇特暗器之類,並可利用它來破敵人罡風掌力,只要招式用得當,端的厲害無比!
  饒你麟兒聰明絕頂,也往復交手在兩百余招以上,才把和尚的招數默記下來。
  這種師餵徒招的授藝方式,用處最廣,尤其麟兒系帶藝投師,師徒所習,全不相同,只有在交手之下,師傳才可明暸徒弟到底有幾成功力,而且也可使徒弟了解,自己所謂最精奇的招數,如何給人家解破下來。
  起初,麟兒以為寶劍神奇,只要用劍幕防身,和尚就無法穿入,再用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數,實施強硬搶攻,倒看這位神山異僧如何抵禦。
  誰知事實上大謬不然,這位恩師武功高不可窺,兩鈸乍揚乍分,即將劍勢封住,緊跟著,身形連番閃動,似有無數化身,眨眼間,人竟穿入劍幕之內。
  怪和尚的雙鈸,也只點到為止,麟兒這才知道,武術一項,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自己的功力,在恩師的手中也不過走個三四十招,必定落敗。
  佛門八八伏魔鈸授完以後,怪和尚從那破衣中,拿出一本又破又臟的小冊子,連同饒錢一起授與麟兒道:“所傳之技,都是我狗肉和尚一點看家本領,連同那六 合神功,都很詳細地載在冊子上,這本書,絕對不能失去,如果功力已成,仍得原封交回,我為了你這魔障,又耽誤了半天功夫,一切好好去作吧!”
  惠元嘟著嘴,氣道:“老前輩,你多小氣嘛!”
  和尚咧嘴笑道:“你這小淘氣,憑什麼又挑剔我這狗肉和尚的不是?”
  惠元道:“你那一身奇特武學,為什麼就只傳又麟哥哥,難道我和瓊嫂,就不配做你的徒弟?”
  和尚笑罵道:“我這幾手貓腳爪的功夫,都載在冊子上,你要學,誰還禁止他傳你不成?這樣短促的時間,如果讓你們雜在一起,試問,你們的進度,能和他比嗎?而今劫運將臨,想傳也來不及了。”
  麟兒忙跪接恩賜之物,並叩問道:“弟子何時得能再晤恩師,重賜教益?”
  怪和尚打了一個哈哈道:“你一身魔劫重重,殺氣極重,看來酸丁下山之日,也就不在遠了。”
  麟兒叩問恩師法號。
  和尚皺了皺眉,繼而笑道:“人家問你,你就道是狗肉和尚的弟子便了。”
  講完了,懶洋洋地打了幾個呵欠,又復怪裡怪氣地咧口笑道:“我得趕緊走,否則饞蟲又出,沒有狗肉,豈不把人餓死?”
  只見他人往林中一閃,幾個起落,即不見蹤跡。
  麟兒、瓊娘、惠元等人,趕忙跪送,青蓮師太也合什為禮,待他人已去遠,不見蹤影後,惠元等人都向麟兒道賀,其中最高興的要算瓊娘了,夫婿一日之間,不但學會了幾種功力,而且還得著幾位神出鬼沒的再傳恩師,這無異在未來劫運將與之時,又多添了一重保障。
  惠元卻捉著麟兒的手,蹦跳著道:“麟哥哥,你把那拳法步法教給我吧!你們怎麼打的,我還有很多記不牢呢?”
  麟兒笑道:“巫山事了之後,我把這武功,全部轉化你便了。”
  青蓮師太微微含笑道:“神山三老,輩份至尊,近百年中,江湖人極少有見到,想不到三位陸地神仙,不但都在人世,而且還收賢姪為徒,這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麟兒笑道:“前次恩師下山為我療傷時,約略提過這三位老前輩,泰山派的長輩雲天一鶴獨探陰山時,死於陰山五老元霧真君之手,他遺下的驪龍劍,就被三老 之一的天惠真人收去,偏生,另兩位的名諱,未曾問及,今日遇著的恩師,帥也拜了,可是他性喜詼諧,問他名諱,卻不肯直說,作人徒弟,卻不知師承,真是天大 的笑話!”
  大家談笑了一陣,卻向神女峰進發,這時已離正午不遠,各人袋中,備有乾糧,稍事取食,即已果腹,五人立用輕身術,起落如飛,眨眼間,已離神女峰下不遠。
  進入山峰間的暗行伏樁,似乎均已撤去,沿途不見半點人影,麟兒、惠元,兩人雖是鬼靈精,但見這種情形,也猜不出敵人用意所在,不覺滿服困惑。
  瓊娘笑向青蓮師太道:“師叔,你老人家神算至靈,江湖經驗也極豐富,這次仇人是否有什麼陰謀詭計,可以看得出來麼?”
  膏蓮師太一臉嚴肅道:“近來,我於坐禪之際,每擬默察未來兇吉,似覺警兆連連,難於入定,卜卦問課,亦係前頭不對後語,數十年修為,卻發生這種奇異之事,實不可解,神女峰這惡徒,一舉一動,至為陰險,可能預伏好謀,也說不定!”
  袁玉英淡淡一笑道:“事在人為,反正打算和他拼,不管他好到哪裡,總得設法把他除掉!”
  青蓮師大僅打量了她一眼,默不作答。
  麟兒知道這位師姊,對他拒婚之節,至感不歡,心中不免有點歉然,為防止她走向極端,只好拿言語暗中點醒道:“據再傳恩師佛語含意,此次巫山復仇之事,似乎有驚有險,凡事必見機而作,以免誤中詭計?”
  玉英侃然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劫數當頭,逃有何用?”
  青蓮師連忙告誡道:“玉兒,大敵當前,一切務宜冷靜,憑暴虎馮河之勇,千萬不可!”
  玉英不好頂撞師叔,只有垂首疾走。
  不一會兒,五人一行,業已走過山腰,義勇寨眨眼就到,募聞一陣鐘鼓之聲,起自寨內,兩條人影,飛奔而至。
  惠元一見來者是徐芳吳文兩個惡賊,不覺冷笑一聲,暗中罵道:“狗強盜,你不過仗著老魔頭在此,故可暫時獲得一命,稍等,不割下你的狗頭,你也不知我的厲害!”
  正待出言挖苦,只見這兩個強徒,竟是笑容滿臉,向著青蓮師太,舉手為禮道:“大哥知道師太上峰,特著我兄弟兩人,先來迎接,不嫌簡慢,且請人寨待茶!”
  青蓮師大合什答禮道:“世外之人,不敢有當居士重禮,就請引路吧!”
  兩人也不再作客氣,遂先行帶路,距離門口尚有十步遠近,忽聞牆內有人縱聲大笑道:
  “據報,來了不少高人會我武某,倒得見他一見!”
  圍牆上兩扇木門,本屬虛掩,此時竟無風自開,最奇的是那木門少說也有五寸多厚,每扇寬約二尺,高逾七尺,講重量,最少也有兩百餘斤,要把這種大門拉開,可得用不少力量。
  武成林距離大門約兩丈以上,僅將雙掌往後一揚,即將那笨重不堪的兩扇大門,毫不費力地隨手而開。在同時,也不見他起身作勢,人卻從立腳處激射而至,衣不擺動,落地無聲。
  瓊娘暗地把這惡賊一打量,見他年約三十七八,面白無須,看外貌,倒也生得堂堂一表,只是目光游離不定,雙眉煞氣隱然,充分表現這種人心狠手黑,蛇蠍書生四字,把他描寫得概括無遺。
  他一近前,且先不理睬他人,僅向青蓮師太抱拳為禮道:“我道何處高人來此面會武某,原來是廬山青蓮師太!真是幸會幸會?”
  青蓮師太點頭微笑道:“我佛法輪常轉,因果循環,迫使貧尼不得不面晤寨主!”
  武成林淡淡一笑道:“武某最敬重的是英雄俠士,最信服的是因果循環,不過話得說回來,若是有人想來此處無事生非,那得又當別論了。”
  惠元朗聲一笑道:“神女峰本是千古勝地,幽麗秀拔,美絕人家,武寨主卻於此立寨開山,更有人想長久盤佔作為據點,南控崑崙,北製本派,陰謀既就,從茲 獨霸武林,而今此地算是人才濟濟,牛鬼蛇神,蔚為一處,武林中人,誰不知道?若有人來此處無事惹你武寨主,那豈不是強盜面前賊打劫嗎?”
  惠元口頭相當尖刻,而且當著強盜罵強盜,這哪能使強盜不惱?不管武成林表面上怎麼大方,也不得不勃然變色。
  他當即將臉一沉,冷笑道:“不錯,武某是強盜頭子,強盜哪能懼怕賊打劫?不管他們是賊公賊婆,老賊小賊,犯在我武成林的手裡,我絕不放過!不過這些事,我們可不必在此處談論,有道是,客來投主,時已正午,且進小寨吃點粗茶淡飯,飯後,諸位什事相商時,儘管提出便了!”
  麟兒笑道:“寨是要進,茶飯倒不敢打擾,什麼事,自有我們師伯作主,她老人家就代表我們向寨主打交道,道兒不論誰劃都是一樣,我們要求的,就是要公平 合理,假如事情違反了情法理,我們自有維護武林正義的責任,哪怕有天大的困難,我們抱定的宗旨,是義之所至,責無所逃!”
  武成林一見答話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與那崆峒弟子,論相貌,可以說是瑜亮並生,瓊花玉樹昨晚深山救人的那崆峒高弟,已略顯身手,最後,雖然遭擒,但 結果被人家逃去,知道這次主要力量,在於這兩位少年,廬山青蓮師太倒還事小。他一向以陰險狠蟄見稱,對予這位發話的少年,還拿不穩人家的身份,遂陰險地向 師太一笑道:“武某還拿不穩這位小弟兄是何人門下。
  雖然比他癡長幾十歲,倒也不敢使武某失禮!”
  青蓮師太笑答道:“這位是崑崙掌教的愛婿;湖南長沙季嘉麟。”
  武成林點點頭道:“神女峰義舅寨真是光芒萬丈,能有這許多小兄弟翩然蒞臨,令武某得瞻少年風采,我也不再作無謂客套,就此請進便了!”
  說完,伸手作勢,請師太前行,青蓮師太熟諸江湖常規,忙遜謝道:“貧尼顯然癡長,但來寶寨,卻還是第一次,就煩寨主先行引路如何?”
  武成林忙站在師太右邊,穿過的寨大廳後,卻是一條寬可逾丈的青石路,兩旁都是徑可合抱的翠柏蒼松,虯枝密葉,高可入雲,習習涼風響起,一片松濤,身人其境,自覺神清氣朗,毫無寄身盜窟的感覺。
  穿過這條青石路,即進入寨,惠元暗忖道:“昨晚,這兒屋頂上,被我用掌風打了一個大洞,難道他們馬上就可把它修好復元?”踏進廳堂,舉目一瞧,不但屋 頂橫樑,業已修好,而且一點也不著痕跡,兩旁,各有寨中一列頭目,每邊計十二名,一律的青包頭,繡花邊,中間還緞著一只黃色繡球,身著青色武生裝,薄底快 靴,一個個都挺胸怒目,那種驃悍相,使膽小的人,自不免畏怯三分。
  強盜頭踏進門,盜目肅然致敬,武成林不過把頭略點,算是答理。
  惠元心中暗笑道:“這狗盜真是無恥之尤,落草為盜,已經辱沒了祖宗,他偏活神活現,反向我們示威,比武時,我得把他戲耍一個夠,然後才叫他血債血還。”
  廳堂正中,有一小台,臺上擺著三把太師椅,台下兩旁,各一排椅子,武成林請青蓮師太上坐臺上正中的太師椅上。
  青蓮師太熟諳綠林規矩,知道這位置如果你真的坐上,那立即要掀起寨中群盜憤怒,而釀成流血慘事,當即笑辭道:“武寨主,快不要如此客氣,客有客位,我們就坐下一談好了!”
  武成林也不再謙遜,遂往當中坐下,吳文、徐芳接著他的左右肩坐在兩旁,緊跟著,青建師太帶著麟兒等人,往靠右的椅子落坐。
  盜目獻過茶,師太正待直表來意,只聞有人縱高大笑道:“武賢弟,據說寨中來了高人,為何不通知我一聲,令楊某略瞻名門正派的風采?”
  從側門走進了一男三女,那發笑發說的人,正是洞庭幫主楊瀾,後面那三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則為雲夢三姬。
  這個水上盜魁,今天卻穿著一身疾裝勁服,革囊寶劍,一切俱全,雲夢三姬卻一律的是淡黃服,綠羅裙,身佩長劍革囊,看情形,明是準備作一場拼命惡鬥,雲姬含情脈脈地瞧了惠元、麟兒一眼,粉臉上帶著羞愧之色,低著頭,那騷勁似乎沖淡了許多。
  武成林與徐芳、吳文等,趕忙起身迎接,彼此見過禮,臉上似乎都帶著一絲陰森森的詭笑。
  楊瀾落坐後,才大咧咧地衝著青蓮師太一笑道:“我道是崑崙五子駕到,卻原是廬山派的青蓮師太,但不知師太幾時轉入崑崙?”
  麟兒見他出言諷刺,立刻以牙還牙,也冷笑駁斥道:“楊幫主,你幾時投靠了陰山,由首領變為人家的尾巴?”
  楊瀾正待答話,武成林哈哈一笑道:“彼此的爭執,卻不忙在一時,午餐以後再說吧!”
  酒筵排在廳堂左邊,素席卻是專為師太製備,麟兒等人陪同長輩坐定,巫山各盜則分坐三桌,頭一桌坐著武成林。楊瀾等七人,另外兩桌坐的都是具有重要職守的頭目。
  武成林把盞敬酒,青蓮師太因為自己是佛門弟子,滴酒不嘗,只好以茶代酒,應個景兒。
  酒過三巡,這陰險狠騖的淫賊竟把笑臉一沉,起立發話道:“武某寄居巫山,已歷十三寒暑,所作所為,無一不秉著武林常規,可是青蓮老前輩竟帶著三派不同 的人物來到此處,口口聲聲要為人復仇雪恨,昨晚竟擅入本寨,毀物傷人,武某須得向師太問個清楚,所謂復仇,到底誰和武某結有什麼深仇大恨?”
  青蓮師太微笑道:“貧尼身人佛門,殺伐之事,原不欲問,但武寨主當年初入白雲莊時,原寄身在你盟兄薛飛鵬的家裡,寨主當年所作所為,貧尼以一佛門弟 子,不願親口說出,死者的女兒,正是我廬山派的門徒,她十餘年的含辛練武,朝夕不輟,為的就是要報仇雪恨,難道這樁事,武施主都已忘得乾乾淨淨了麼?”
  武成林雙眉一挑,冷笑道:“武林人物,誰的手底下,多少總死過幾個人,請問師太,在當年成名時,難道手下就沒有沾過血腥,你殺的人,難道你都 記得他的名姓?”
  瓊娘見他根本不認這個賬,而且咄咄逼人。不覺嬌叱道:“涅賊、你逼死我母,殺死我父,一身血債,滿手血腥,難道就憑你不認賬,可以把我們打發下峰麼?”
  武成林冷笑道:“什麼認賬不認賬,我們暫時不談,我武某頭可頂天,拳能立馬,所作所為,絕沒有不承認的道理,不過我武某一生,就沒有一個姓薛的兄弟,更沒有佔據什麼姓薛的老婆,試問你們來人中間,打從師太算起,誰是這事的證人?”
  瓊娘叱道:“我是他親生女兒,這條命,也由義叔陳壁救出,他原被你毒蛇打傷右臂,被我恩師青蓮師太救轉,我亦於當時隨赴廬山習藝,難道這些事,都是假的不成?”
  對面的楊瀾,未開言,先來個咧嘴大笑,聲震屋瓦,中元之氣,化為罡風,一陣陣對著麟兒、惠元等人,激壓而至。
  麟兒怕袁玉英抵擋不住,忙發動伏魔神功,一陣香風起處,將楊瀾所激發的功力輕輕化解。
  那盜魁,縱聲大笑後,竟舉起酒杯,來個自飲自幹,然後慢吞吞他說道:“老朽楊瀾,素不善辭令,我也最討厭那種強詞奪理的人,武林中人,誰不每日在刃尖 子上打滾,有道是,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人死就要復仇,武林中那可毫無寧日!何況相隔十餘年的事,誰也記不清楚,既無佐證,更乏根源,哪能憑 人家一語就可決定取捨?而今師太親率門人弟子,擅闖此寨,硬行指定武寨主殺死了人,我也得問問師太挽救死主女兒的陳壁,這個人,隨同師太來了沒有?”
  惠元氣道:“照你這一說,死者女兒的話,就算不得人證了?”
  楊瀾冷森森地答道:“武林中覬覦巫山的,自大有人在,安知其不托詞生事,其目的在攫取巫山!”
  陳壁未來,麟兒這一幫,除瓊娘外,其他的人,誰也沒有涉身其事,這兩位盜魁,卻向他們要人證物證,他們又焉能拿得出來?江湖上雖如以武功分強弱,但俠義道的人物,卻不能不講理。處在這種場合,把青蓮師太等人弄得非常尷尬。
  瓊娘只氣得嬌軀發抖,她只好拿眼打量自己的未婚夫婿,能出主意挽回這種僵局的,只有靠他和惠元了。
  麟兒豈能不知道瓊姊姊的心意,他卻拿著酒杯,若無其事地飲個不完,待到僵持半晌,才含笑問道:“請問楊幫主、徐、吳兩位副寨主,是不是幫主的嫡傳弟子?”
  楊瀾漫應道:“我確是他兩人的啟蒙師,這事情,你如何知道?”
  麟兒笑道:“以楊幫主的獨門心法,只要一施展出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不但如此,他兩人出師以後幫主猶認為他兩人武功不夠,特又傳授了他們三年,並把威震江湖上的霹靂掌傳了他們兩人,造成他們今日的聲名,這一點,晚輩猜的不錯吧?”
  任何人都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喜歡別人的恭維,這盜魁被麟兒一陣捧,果然入嚦,不覺點頭稱是。
  麟兒又笑道:“老前輩為使徒弟成名,同時巫峽洞庭,千里相通,為擴展水上實力,於是著徐、吳兩位高足佔領巫山神女峰,也就是今日的義勇寨,這事情,該是一點不假吧?”
  楊瀾沉吟半晌,終於點點頭。
  “十餘年前巫山比鬥,副幫主易去惡,敗在崆峒派藍衣秀士的手裡,乃攜徐、吳兩位副寨主重返洞庭,再傳絕技,武幫主傳授霹靂掌,也就在這段時間,這事情,我想老前輩還不至健忘吧?”麟兒沒頭沒腦地步步往下逼,迫使楊瀾上當。
  楊瀾見他把往事說得如數家珍,也就毫不考慮地點點頭。
  麟兒朗聲大笑道:“事情到此,不就很明白了麼?十三年的,徐、吳兩位副寨主佔據了巫山神女峰白雲莊,立寨稱雄,因為親赴洞庭拜師返山,船到黃崗鎮,順 手作案,劫一官船,薛世伯路見不平,用鐵燕金鉤攻破洞庭幫的獨門暗器飛蝗陣,徐、吳不敵,臨走時,約定比武巫山,蛇蠍書生武成林,原與徐、吳是結盟弟兄, 路中相逢,獲悉其事,計議之下,於是暗施好謀,偽扮乘客,混入薛舟,並與薛世伯明誓結義,同赴巫山,當時洞庭副幫主易去惡亦在白雲莊,代徒撐腰,出手比 武,不料遇上了崆峒派藍衣秀士,眼見門人弟子遭人欺負,遂也一怒出手,易副幫主終以武功不敵,乃攜門徒撤身而退,於是遂有楊幫主再傳絕藝之事,既經楊幫主 親口承認,難道武寨主也可否定不成?當然以你們這種不敢擔當所作所為的心理來看,也可能問我要人證物證。”
  他星眸微睜,神光四迸,拿眼向武成林及吳文。徐芳等人略一打量,見三人默不作晌,遂繼續道:“首先我要提出人證,藍衣秀士的師姪,就在諸位眼前!這次同來巫山,為的就是要替同門師兄報仇雪恨!”
  惠元不覺暗笑道:”麟哥哥的心思真快,這惡盜一身罪惡。
  卻一點也不省擔承,我們這許多人,被人家幾句話一說,就弄得無法應付,想不到他卻一件一件地往人家頭上套,並還提出什麼人證物證來,分明要我來做人證,偏偏還要賣關子,可是這一來,瓊姊姊卻比我晚了一輩,待我來開個玩笑,有何不可?”
  遂把俊臉一整,接著說道:“薛大俠本是我三師伯的弟子,陳壁被青雲師太治癒以後,曾三上崆峒,跪求我戴師叔(即藍衣秀士戴夢華)為師兄報仇雪恨,戴師 叔告訴他,只等我那姪女兒藝成之後,即上巫山神女峰清算這筆血賬,我奉命下山,即為協助我那師姪女而來,而今我師姪婿也同來此處……”
  麟兒見他大佔其便宜,遂在他大腿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只痛得惠元幾乎跳了起來。
  麟兒又接口道:“要物證,我這兒也有!”
  惠元暗笑道:“真是嘴臉,人證一項,不是我圓謊,弄得幾乎下不了臺,但不知他葫蘆裡又拿出什麼做物證呢?”
  但見麟兒,把那盛天蜈的瓶子,拿著往桌子一擺,並說道:“殺死薛世伯,與瓶子裡的東西,也大有關連,這東西,在當時正是吳副寨主向洞庭幫蛇杖老人借用之物,那就是陰山最毒之物 飛天陰蜈。”
  這一說,只聽得席上群盜變顏變色,正副寨主以多為勝,這已可恥,偏還用詭計訛人,殺死人家夫婦,而今死主女兒師友,上山復仇,卻又不敢當面承認,但被 人家找出人證物證,還有什麼好講?這事只要一揚開,巫山寨的聲名,無疑要一落千丈,有少數頭目,不知不覺間,竟在席上竊竊私議起來。
  武成林被麟兒、惠元兩人半真半假地用話一逼,只氣得一臉鐵青,又見自己手下頭目,竟在筵前議論,不覺更為氣憤,遂大喝一聲道:“筵前再有私議者,斬!”
  惠元秀眉一揚,竟大一問道:“武幫主,請你下命令的時候,分清楚一點。”
  武成林冷笑道:“神女峰是我們弟兄三人開山立寨之地,既來此處,就得守此寨的規矩,違反寨規者,我武成林照樣懲治你們!”
  麟兒幽幽地問道:“武寨主殺人父母的事,還未弄清,到底作何交待?”
  武成林愛理不理,臉上刀也砍不見血,慢吞吞地答道:“那姓薛的狂徒自己找死,撞在我武成林的手上,那還讓他活命!不但如此,我還要讓那些找死的狂妄之輩,同步姓薛的後塵。”
  這一說,可把麟兒惠元瓊娘等人,當場惹翻。
  首先,麟兒已離席而起,縱聲大笑道:“武成林,你是否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乘我薛世伯金陵訪親,卻欺負我薛伯母一婦人女子,死後並還毀屍滅跡,待 他事畢回家,你又糾合徐芳吳文這兩個江湖敗類,用毒蜈暗器把他害死,並還逼姦薛家僕婦,我們來到白雲莊,就是要把江湖是非弄個一清二楚,不想你這幾個禽獸 不如的匪徒,毫無半點骨氣,竟想否認其事,好在我們胸中早有成竹,迫使你不能不認,你又故作威福,以為可使人膽怯而退,卻不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白雲莊 原為藍衣秀土族兄所有,業經他賜予薛世伯掌管,我們到此,並非進入你武家產地,憑什麼你以主人身份擅向我們發威?你仗著人多勢眾,寨中又藏著一些披毛戴角 的人,為你撐腰,就以為可目空一切麼?我如今要憑雙鈸一劍兩拳,讓你血濺巫山,保存武林一份正氣,你盡可劃出道兒,我是無不依允,讓你也死得甘心瞑目。”
  楊瀾怒叱道:“憑你也配?”
  麟兒正待回答,後廳側門內卻走出一個年約卅來歲的婦人女子,那婦人,窈窕身材,一張清水臉,但頭髮蓬鬆,一臉慵困,似乎顯得極為倦弱無力,踏進門,武成林正持把她喝阻,卻被雲夢三姬把他止住,只好忍著滿腔怒火,看她有何話說。
  只見那婦人用眼不住地打量瓊娘,雙目中竟含著滿腔熱淚,口中哺哺自語道:“主人夫婦真是有靈,能保佑小姐平安長大,讓我見到她,總算完成我的心願了!”
  瓊娘心中大吃一驚,十年前的往事,不覺一幕一幕地湧上心頭,記憶所及,母親房中原有二婢,梅暮綠雲,這婦人長身蛋臉,應是梅暮,不覺心中一酸,竟哭喊道:“你是不是我家中的梅姨?請快告我!”話聲未落,人竟離席而起,直對著那女人身前撲去!
  只聞她一聲大喝道:“我一身是病,且可傳人,切勿近身!”
  瓊娘趕忙停住前撲之勢,不覺痴若木雞,啜泣道:“梅姨,梅姨!娘被那些淫賊害得好慘!”
  那婦人聞言,一雙失神的眼中,竟紛紛掉下熱淚,暮地,她把銀牙一咬,用手帕把眼淚一擦,手指武成林罵道:“你這惡盜,真比蛇蠍還毒,主人夫婦,你不但 把他們統統害死,而且弄得屍骨無存,連我們這種身為使女的人,你都一一把我們逼姦,最後連乳母也不願放過,等到你玩膩了,卻又把我們交予手下的頭目嘍兵, 讓他們大飽獸慾,巫山人眾,不下二百餘人,日夜交接數十次,乳母綠雲,不到半年,相繼死去,我因恨你入骨,而且還發誓,不見小姐一面,怎麼樣我也得苟延殘 喘,而今心願達成。
  這殘病之身,活著也無意味,名門正義之士,業已列坐在你的眼前,他們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讓你血債血還,我相信絕不至有人就此罷手……”
  武成林陰森森地冷笑道:“賤婢找死!”
  正待出手傷人,雲姬就坐在他的身側,順手把他一拉,低語道:“你一家寨主之尊,何必與那垂死人的一般見識?”
  梅萼臉上毫無懼色,口角間噙著一絲冷笑,臻首微抬,把武成林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怎麼啦?想動手,就請快,十餘年來,死在巫山的婦女,不下 三四百名,就是鐵一般的身子,也禁不住你們這班毫無人性、禽獸不如的東西摧殘蹂躪,而今梅毒四布,白雲莊上,已成了惡病之源,我在三年前,就沾染了這種不 治之症,按道理,我應早了殘生,自求解脫,為欲達成今日的心願,我忍辱含垢已十幾年了……”
  她拿眼望瞭望瓊娘,那眼淚有如斷線珍珠,只管直落。
  瓊娘哪還忍得住,也顧不得她身上那種花柳惡疾,竟直撲上前,袁玉英趕忙離席將她拉住,低語道:“一切須看師叔麟弟的眼色行事,這種病,如果沾上,豈不把他氣死了!”
  瓊娘泣道:“我真不想活了!”
  梅萼苦笑道:“小姐前途似錦,以你那有用之身,盡可為人間不平一鳴,多去幾個惡人,就是多拯幾名良善,倒是婢子此生緣盡,再相逢只有期諸來世了!”
  語聲未落,她竟從身旁拿出一把鋒利匕首,直向自己胸坎戳去。
  這種動作,直是快如石火電閃,麟兒瓊娘飛躍撲救,業已遲了一步,眼看那匕首插在她的胸口上,洞肺穿心,救已無望。
  瓊娘人已跪在她的身旁,只哭得如帶雨梨花,哀怨欲絕,連那雲夢三姬似乎也深受感動,為之黯然寡歡。
  麟兒一臉嚴肅,也跪在她的身邊,十指間白氣蒸騰,罩定她的前胸,他竟以玄門最高功力,強振她中元之氣,使她能在人世上多留一點時間。
  惠元竟拔出靈虎劍,面對著武成林一幹盜匪,人則站在麟兒瓊娘之間,只等盜匪一出手,他就要揮劍傷人。
  麟兒泣道:“梅姨,你何必行此屈志?你身上的病,我們盡可設法把它醫好,只須稍待時日罷了,十餘年的光陰,也掙扎過了,又何必爭此一刻?而今事已如此,我空懷挽救之心,卻乏回天之術,只有使人慚愧與不安而已,瓊姊已與我締結絲蘿,我自會好好待她,你是否還有話要說?”
  梅萼淚珠盈然,聲已嘶啞,有氣無力地問道:“公子,你尊姓大名?”
  瓊娘趕忙把麟兒的姓名告訴了她。
  她含笑地點點頭,並向瓊娘道:“我原是夫人的貼身侍婢,夫人已被惡賊逼死十來年,到今日,我才追隨夫人於地下,惟恐以不潔之身,見不了夫人!”
  青蓮師太已宣了一聲佛號,嚴肅地道:“女菩薩歷盡人間險惡,居心可以格天,己是龍華會裡人物,哪有不能面見薛夫人之理?”
  梅萼點點頭,又對瓊娘微笑道:“小姐行止品性,與夫人殊無二致,季公子人間祥麟,得此佳婿,殊為一生之幸,能善侍公子,自可遇難呈祥,我要去了。”話聲一落,鬢間冷汗淫淫,雙眸一合,就此長逝。
  青蓮師太忙將雙掌合什為禮,口中不住地高宣佛號。
  麟兒挽著瓊娘,朝屍體拜了四拜,瓊娘還擬撫屍大慟,麟兒泣道:“梅姨人已仙去,為她復仇要緊,多哭,反使她魂在九泉不安!一切自有小弟擔待。”
  他更向武成林冷笑道:“陰山餘孽,作惡多端,蛇心獸行,事實就擺在你的眼前,我今日要你血債血還,有種,就在此廳堂中,作一了斷!”
  這孩子大概憤怒已極,一出手就是辣招,只見他雙掌平胸,一推而出,達摩神力,勢同排山,適向武成林等人,當頭襲至。
  那蛇蠍書生與洞庭幫主,雙方均不約而同地離席而起,大聲怒叱道:“小狗找死!”
  楊瀾的霹靂掌早已劈空打出,蛇蠍書生則撲至麟兒前胸,探掌便抓。
  惠元正待動手,麟兒清笑道:“你且守在一旁。”暮將右手食中兩指,朝武成林的探空右掌,快如疾風電閃地往著當中點去。
  他一人對付兩個武功極高的盜魁,渾同沒事人兒,堂中的達摩掌風與霹靂掌卻撞個正著,這兩種掌力,雙方都是走的純陽路子,那一撞之力大得驚人,只聞轟然 一聲大震,剎那間,勁風如濤,壓力如山,廳堂前天搖地動,房上瓦四處飛揚,楊瀾打出的掌風被這種佛門罡力悉數卷回,雲夢三姬與徐芳吳文等人,雖然坐在席 間,但適當掌風正面,男女五人一見這等聲勢,不覺勃然變色,趕忙向旁邊閃開,同時各自反身運掌,都發出十餘年修煉的劈空掌力,五種勁風,疾從各個不同方 向,朝著那達摩掌風一擋,雖把它那凌厲之勢製住,但楊瀾。徐。吳及雲夢三姬,都被那掌風震退丈餘,這六人雖然未受傷,但覺氣血翻騰,咽喉裡血腥直冒,兩眼 中亂迸金花,掌風餘勢竟將廳堂後壁擊個對穿,少說也有一丈以上。
  男女六人,誰也沒有料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功力卻有這等精湛,合七人之力,不但沒有將他製住,只一交手,就被迫落下風,這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情異事,數百年來,卻未曾有。
  武成林的探空魔爪,為陰山派秘技中的一絕,手不著體,即可傷人,但這少年,卻用天罡指來個硬拼硬接,相隔尺許,即覺一股冷風,觸手生寒,蛇蠍書生為陰 山弟子中有數高手自然識貨,立即中途撤招變色,但見他回身疾繞,雙掌連環翹手,奇招異式,有如怒海翻波,點。劈。崩。拿。抓、削。擠。按,無一不沉穩有 力,奇正相生,眨眼間,就在二十餘招以上。
  麟兒一聲清嘯,一鶴沖天,騰身而起,雙臂一揚一收,人即變成頭下腳上,這孩子膽子最大,他也不管武成林的武功怎樣,竟用雙手對著武成林的頭上便抓!
  武成林人如怒獅,一聲怪吼,雙手擎天,往上一翻,竟想以手接手,雙方來個硬撞硬。
  楊瀾一看情形不對,忙喝道:“賢弟留意,這小子想用天罡指,乘機取巧!”
  武成林趕忙縮手閃退,忽聞麟兒朗聲笑道:“惡盜,你還逃得了麼?”
  話聲甫落,那身體宛如一張薄紙,人在空中飄飄蕩蕩,猛可裡,往地面疾落,足尖一著地,倏又往前一彈,疾同勁矢,對著武成林面前一衝,雙手連揚,只聞幾 下又清又脆的“啪啪”之音,蛇蠍書生的兩頰,竟被麟兒的兩記耳光,打得凸起老高,嘴裡牙齒也打脫好幾顆,血從口中直冒,真是未逢慘報,先遭小殃。
  楊瀾一見情形不對,大聲叱道:“這小子手底很硬,我們把他毀了再說?”
  徐芳吳文一聞此言,飛身而上,這兩個惡魔,一出手,竟用陰山派的絕學秘傳蚩尤掌法,疾從麟兒左右兩側,實施強烈攻擊。
  這量尤掌共計有九套,每套十八式,徐芳吳文,僅學到兩套,總計只三十六招,雖然尚未學全,但那威力卻是強大已極。
  兩人採用攻守聯防,上下兩套,同時施展,但見身形晃動,勢同雷霆萬鈞,那凌厲掌風,激盪長空,鑽心刺耳,這種武林罕見的絕招,一經施出,只看得青蓮師太驚心駭目。
  麟兒悟性很高,一身奇異絕學,為師門任何人所不及,暗中略一打量,心裡早已有數,不覺暗罵道:“這兩種掌招,以喪門僧那高功力,在我面前,尚還討不了好,何況你們這兩個稀鬆貨?待我運用今天新學的牟尼幻身之術,戲耍這批惡魔!”
  他身在兩人掌風之中,只幾晃,徐芳吳文立覺這少年似有好幾個,也不知他怎樣走動,眨眼之間,竟失去麟兒所在。
  徐芳吳文不由大吃一驚,趕忙放慢步法,暗中卻用眼找尋麟兒,就沒有見到這孩子。
  可是惠元一見麟兒閃在吳文背後,挫身隨人亂轉,知道麟哥哥戲耍群盜,不覺拍手大笑道:“麟哥哥,快點打發這批強盜上路吧!”
  麟兒回答一聲:“好!”在吳文背後,右手一式巧揮琵琶,對著敵人的背心就是一掌。
  這一下,大約用了五成功力,好在徐芳及時趕救,施出量尤掌的神奇招數“霧飛九天”,左右手一擋一攻,稍將麟兒的招式壓住,饒是這樣,惡盜吳文猶被麟兒掌風打得身形連晃。
  廳堂裡拳足紛飛,正義與邪惡,勝負決定於須臾。
  寨後忽傳來三聲鐘響,餘音盪漾,不絕如縷,緊跟著一條白影從中寨後門一閃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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