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瞌蛇靈角b
原來靈龜噴出一口白沫後,即被毒蛇避開,蛇性凶殘,只要一擊不中,接二連三的煞著,立便相繼而來,但聞噬然一聲,蛇頭筆豎,目閃兇光,蛇尾卻繞地疾旋,眨眼之間,即將身勢盤好,覷著靈龜,候機一擊。
磕蛇龜卻把長頸半縮,龜目似睜還閉,帶著鋸齒的長尾,力朝上卷,卻也在那兒蓄勢待敵。
摹地紅蟒不耐,猛把蛇頭往前一伸,使人看去,只有一溜紅光,猛往靈龜頭部咬來。
它快,磕蛇龜卻把龜頭一縮,待蟒頭臨近龜尾,那長而帶鋸的龜尾,呼然一響,朝著自己頭部,倒轉而來,又猛又快,雙方只一接觸,蛇頭立便退卻,並還噬然 作嘯,好似觸電受傷,崑崙高手,莫不暗裡稱奇,目光齊集中在蛇頭之上,果然這兇頑毒物,頭當中,現出一道血槽,無疑地,被靈龜鋸尾,劃了一下,鋸齒銳利, 無殊鋒口,挨著那有不傷之理?
練秋日常天真慣了,竟牽著上官琪的手,蹦跳叫喊道:“這龜兒,真賊滑,待會把老叫化的蛇,活活殺死後,你就把它送給小姪吧?”
上官琪見他當著掌門,大聲喊叫,惟恐他失禮受責,低聲道:“你愈來愈頑皮,留心掌門罰你!”又朝白雲生低聲悄語道:“你為人師叔,一點不管,真不象話!”
徐羽微笑道:“每逢我處罰門徒,你卻偏有許多解說,這也不是,那也不行,到底聽你哪頭才算正理?”這一說,把上官琪也弄得忍俊不禁。
地下毒蟒靈龜,彼此都遊身疾走,紅蟒卻也改變戰術,利用長尾,得隙便由靈龜側向掃攻,但靈龜不是卷尾,就是噴沫,兩者都是製蛇之物,纏戰半晌紅蟒雖未 再失利,但也並非得手。暮地裡,毒蟒性發,猛把蛇頭一伏前面尺許,往地下一貼,蛇尾凌空轉擦而來,但聞呼然一響,紅光四迸,一如驚雷疾電,長尾下擊,“巴 ”然作響,一下即把龜毀擊個正著。
這種閃電攻勢,迫使靈龜不及禦防,雖然縮頭收尾,用力撐住龜毅,但蟒尾一擊之力,至力強大,內部飽經巨震,自然打得昏頭脹腦,還未出首,毒蟒乘勢再施猛擊,僅見它昂首作嘯,身子便似長虹一般,蛇口張合影問,便將那磕蛇龜咬住中截。
老叫化洪五,驢臉上滿現得色,嘻著一付闊嘴,竟朝紫陽真人冷笑道:“你們崑崙這種小小龜兒,有何希罕?我這老伴只須兩吻一合,連頭帶毅,立便粉碎,那口再不把那些惹禍小狗,從速繳出,這場比鬥,正好作你們自身龜鑑了。”
紫陽真人,淡淡一笑道:“貧道向不貪口舌之利,眼前之事,還未見分曉,道友不妨等著細瞧!”
毒解一口含住磕蛇龜首端,那東西藏頭縮尾,一動不動,紅蟒卻也十分狡猾,雙顎加力,並把頭一伸一屈,猛朝地下砸來,只由“崩崩”之聲,不絕於耳,無如龜毅奇硬,自己用力稍大,也震得牙齒作疼,敲砸半晌,即勞而功不見,口中毒氛,有如甕裡蒸氣,從蛇吻兩旁,直冒而出。
無如,磕蛇龜被毒氣一衝,原本被擊昏迷,這一來,反助它醒轉。
它原本具有清除蛇毒的能力,毒氣竟成為它最好美餐,一對小鼻孔,生諸頭前,雖然頭存毅內,竟無礙於呼吸,於是暗中吸取一陣,立覺精神飽滿,猛可裡,把 身後鋸尾,腹中毒沫,雙管齊下,但聞呼呼之聲,龜尾宛如一條軟鞭,緊對蛇頭,連卷數下,紅蟒立即吐口不及,一顆蟒頭早已皮開肉綻,口腹之內,也被那磕蛇龜 的毒沫,噴染不少,這東西對蛇,極具克制作用,一經沾染,便似火燒,丈來長的紅蟒,宛如熱鍋裡面的泥鰍,因為禁不住疼痛,跳得老高。
惡丐洪五,獨眼噴火,竟從黎木椅上,跳起身來,劈空一掌,猛朝那磕蛇靈龜打去,同時口中喝道:“司馬紫陽,我洪老五和你拼了!”
正是:邪正難兩立不義愧靈龜忽聞一童子口音喝道:“且慢撒野!”立覺俊影凌空,度掠而來,眾人一奮,神童董練秋,正飛縱而出。
惡丐洪五,打出的劈空掌,少說也有四十餘年的功力,而且走的是純陽路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避不敢硬接硬架,練敵迎著勁風飄來,洪五不覺暗中罵道:“小子你是存心不活,明年今日,準是你的忌辰週年?”
心意才動,對方已揮手出掌,而且施展的,也是一種劈空掌風,看不出有何奇異之處,可是一經接觸,心靈上即警兆連連,不由一怔,趕忙往旁邊一閃,冷笑 道:“想不到你竟練就了佛門中的阿灘真氣,無怪你這批小狗會有那麼猖狂,老叫化倒得好好地把你教訓一頓,省得你們目無余子,看掌!”
右掌往前一揮,兜胸掃來,又猛又快。
董練秋既頑皮,又膽大,為試探對方功力,竟不閃避,一式“金豹探爪”,往前就抓,雙方兩手還未接近,惡丐洪五,突把頭往前一點,頭上髮鬢,不解自開, 一頭長達四尺許的髮辮,好似地下的紅鱗毒蟒,猛朝練秋頭上擊來,這種意想不到的打法,不但練秋還是初見,就是紫陽真人,也始料不到,好在秋兒賊滑,還隨著 餐霞客習過滾堂身法,趕忙將身子朝下一仰,兩個滾轉。
即往斜刺裡奔去。
洪五哈哈大笑道:“好一式懶驢打滾,這真是名門正派,與眾不同。”
他嘴裡說著,手更不閒,青城派的飛化什四式,“風卷殘荷”,“繽紛花雨”,“紫蓋迎風”,奇招異式,連環迸出。
練秋雖然武功不弱,但經驗可差,一上場即被人製去機先,而洪五的招式,又乘隙進逼,這一來,不免亂了手腳,頭兩式,還仗著小巧輕靈,側身閃避,最後洪五的一式“紫蓋迎風”卻是探掌直取下額,身形奇快,躲避不開。
摹聞麟兒突然自言自語道:“揮幹返日,再來一式巧鎖金龍!”
練秋經師兄一指點,不禁恍然大悟,左手順勢往後一揮,卷起一團勁風,朝著洪五打去,緊跟著右腳往前一點,五指箕張,直朝惡丐兜腹抓來。
洪五前外之勢太猛,一時收招不及,兩手相觸,拍然作響,如中敗革,同時吸腹收胸,躲過秋兒一抓之勢,但已被他掌力,震得踉蹌後退,秋兒手掌,也被打得掌心發熱,但身法未亂,就事論事,惡丐洪五,還稍輸一著。
自己是青城長輩,卻輸在一小孩手裡,這個人,那丟得起?
於是把滿腹怨氣,都落在麟兒身上,戟指麟兒,沉聲喝道:“要打,就自己出手,單打群鬥,我化子無不奉陪。如果舍正路不由,卻在一旁鬼祟,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也只有你們崑崙派,才可做得出來?”
練秋喝道:“姓洪的,我勸你少作無恥之論,漫道是你這幾式毛手毛腳,派不出多大用途,你們青城派長一輩的風雷僧,也敗在我恩師和麟兒手下,那又作如何解說?”
惡丐洪五,獰笑一聲,也不做答,竟一伏身,撈起那半死未死的紅麟錦蟒,順手一甩,紅蟒在空中掙扎,突把身子往前一彈,本是前進之勢,再加上一彈之速,還未等練秋看清,那蟒頭便已到了頭上,只須咬上一口,六陽魁首,為人身神經主宰之區,中毒即便無救,眼看千鈞一髮。
座上白雲生和上官琪,業已飄身而出,還未接近秋兒,一陣龍吟鳳鳴之聲,還夾著那銀鈴似的清笑,起自紫陽真人身後,剎那間,香風四溢,俊影橫空,秋兒已被一股無形力量,打得往斜刺裡飛落。
中途出手的,正是麟兒,他以師弟被惡人暗算,竟用伏魔神功將紅蟒擋開。身在空中,略一盤旋,便如神龍矯天,疾落而下,神采突變的和秋兒站在一處,笑指 洪五罵道:“還虧你是青城長一輩的人物,與我們武林後進動手,不用真實功夫求勝,處處使用陰謀,乾元洞中,已無法再留你這惡客,如不夾著尾巴趕路,恕我要 為師門下那逐客令了?”
還未等洪五開口,紫陽真人忙喝阻道:“嘉麟不得冒昧,得罪嘉賓,客人陸續已到,我們哪能失禮?
快到為師身旁,準備迎接!”
中洞與後洞通道之內,竟有人接口笑道:“紫陽掌教,竟有前知之明,真是一代高人,佩服不盡!”
語音未落,竟悄無聲息地飄落三人。
前面是位六十餘歲,青中道服,長髯飄胸,背負長劍的道裝老者。
後面兩位,卻是滿頭銀髮,但束髮作鬢,道譬上卻系著兩根黃色絲條,飄拂肩際。兩人都是一身玄色葛服,右邊一個,大耳垂肩,風目修眉,顏面雖然略顯皺 紋,但臉上依然紅光煥發,三柳銀胡,垂及胸腹,雖然面對崑崙掌門,但雙眼垂合,了無笑意,背上負著的長劍,劍柄上,黃綬纓絡,飄垂逾尺。
右邊一位,服裝劍飾,與左邊那道裝老者了無二致,只是眉毛特長,眼皮下合時,連雙眼也一齊遮住,頰下卻是一付山羊鬍子。
三人一入洞,紫陽掌教竟攜師兄師弟,起身迎接,真人微笑道:“姜真人修道丈人山,駕臨寒洞,貧道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一氣真人姜庶縱聲朗笑道:“旁門異派,實不敢有勞真人迎近,貧道還有自知之明,故舍正路不由,擇小門而入,即便真人見罪,那也說不得了!”
旋又將身子退在一旁,面容一整,手指兩位老者道。
“這幾位長輩大約不須貧道介紹,以真人見聞之廣,想必知道清楚?”
紫陽掌教,知他存心一試自己眼力,忙向兩位道者,打了一個稽首,旋微笑答道。
“這兩位老前輩,想是輩份至尊,貧道在總角垂髫時,即已名震遙遠的天府蓉城二老,不知是也不是?”
一氣真人面容一變,正待答話。
左首那道裝老者,本是垂著一雙眼,旁若無人,突把雙眸一睜,冷芒電閃,寒氣襲人,把那天真稚氣的董練秋,看得機伶伶的亂打寒噤,他原和麟兒並立,卻把身子朝著麟兒靠緊,悄語道:“這雙眼,多怕人?”
旋聞老者冷漠地答道:“山野之民,日夕與猿鶴為伍,武林各派的高人雅士,久已隔絕不通往來,自問可以永離塵喧,從此息影封劍,無知本門逆事,數月之內,紛至沓來,初則門人無端被辱,繼而連師弟風雷僧也下山受傷,這些聽說都是貴派傑作。”
話聲一頓,鴉雀無聲。
還未容人答語,他又緩緩說道:“已過之事,姑且不論,只是本門紫銅令,那是開派祖師所傳,與本門存亡強弱,息息相關,無心失落,猶屬有罪,而今居然有人竟把它用掌力摧毀,貧道癡長一百餘歲,歷代相傳,還未聞有人敢如此狂妄,此事卻又出在貴派門人身上。”
說至此處,竟把一雙銳目,停在真人身上,話語卻似斬金斷鐵般,冷峻得使人可怕,繼而又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冷幽幽地說道:“貧道之名,雖未曾為真人忘卻,只是真人認為除本身外。
武林各派,都視作旁門異端,大抵不在你們眼內罷了!”
紫陽真人,儘管對方言語,咄咄逼人,仍然是氣度雍容的毫無怒意,一俟天府老人語畢,即微笑答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論,紫銅令之事,晚輩適纔始知,好 則頑徒已因事回山,將話問明後即可按情節輕重,以門規處理,好歹得還貴派一個公道,堂前有座,且請入座小敘如何?”又把師兄師弟,一一向來人引見。
兩位掌門上坐,來賓與崑崙長輩,均列坐兩旁。
早有崑崙弟子,獻過香茗。
紫陽真人,知道今日之事,比上次眠山派攻打崑崙時,還要危險得多,因為天府蓉城二者,武功劍術,在真人長一輩的人物中,即已盛傳,蓉城老人,屬邛崍,與天府為結義弟兄,兩人只一出山,猶如孟良焦贊般,兄不離弟,弟不離兄,因之,青城邛崍,無分上下,彼此都伉瀣一氣。
蓉城老人,為人倒還耿直,可是天府老人,則固執護短,有時甚至不近人情,但對自己義弟之言,卻屬例外。
賓主茶罷,紫陽真人,把當日漕宇廟一段過節,前後細說,並將風雷僧當時尋仇報復,迫使自己出手情況,舍繁就簡的一一報道無遺,可是還未畢,惡丐洪五,竟哈哈大笑道:
“如此說來,人傷令毀,倒還得判我青城門中的不是了!既然你這位名門正派的大掌門,佔住了理,說我們此來就得向你陪罪。”
又向一氣真人笑道:“掌門人,你就代表我們謝罪吧?”
通道上,又有一女人接口冷笑道:“掌門,師兄如果要謝罪,不妨等小妹們一等!”
從圓形洞口之外,又飄來四女,前面二人,竟是黑寡婦和冷面觀音,兩人中間、卻突著一位蓬首垢面,碧跟綠裙的少女,上半身竟用牛筋背手捆住,而且雙肩之下,鮮血津津,淺藍上裝,鮮紅片片,雙目失神微掩,絳唇紅消香褪後,已化作舌敞唇焦。
麟兒秋兒全是一驚,心驚少女為何雙肩冒血?
原來少女琵琶骨處,竟被人捆刀穿孔,牛筋兩端,竟是分頭並進,穿過琵琶骨,再往復胸前,綁了幾圈,然而把她放手反背,用力緊縛。
少女經此折磨後,已不成人形,但輸廓依稀,落在麟兒眼中,卻是似曾相識!
當著自己恩師及本門長輩,而且惹下的的事,說來不輕,麟兒還未十分看清,忍著不敢驚叫。
暗中拿眼打量恩師,也發覺他一臉怒容,雙目如剪,不住的往少女身上察看,黑寡婦和那冷面觀音,板著一付臉,似乎連刀也砍不出血,尤其是那黑寡婦,她把 麟兒恨之入骨,有朝一日,如這天真稚氣的孩子,落入她的手中,她會不藉一刀一刀的把他棚死,而後又連刀剁碎,做成肉圓。事實上,這女人如心地善良,也就不 會有那美名了。少女全身,左右全由黑冷兩婦,用手提著她身上綁縛的牛筋交住。
身後,還立著一位年逾三十,綺裝少婦,那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這位武林婦女,雖然性喜護短,但人極正道,通權達變,剛烈處,不減鬚眉。平常,渾身淡紅,飛行時,如霓虹經天,奇迅無匹,性好雅潔,淺妝淡抹,秀麗天 成,青城門中,以她的女弟子為最多,三鳳盡出其門下,此次隨來,不但精神萎靡,而且雲鬢不整,翠黛凝愁,女兒家淺笑輕顰,原是常事,但一雙星眸紅腫,煞似 卒遭兇變,連日眼淚不了,傷心太過所致。
麟兒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已明白此事十之七八,再一凝神細察,不由一陣涼意,直透心胸,登時兩手微抖,涕淚漣漪。
董練秋一見麟哥哥無端流淚,不由怔柯柯的問道:“兀那被綁少女,你曾認識?”
麟兒流淚點頭,傷心不已。
黑寡婦和冷面觀音,一到一氣真人面前,立把被綁少女朝地一摔。
麟兒驚叫一聲,“儀姊姊?”竟不顧堂前失態,“一鶴衝大”,凌空而出,迅如閃電,飛撲上前,竟把少女攔腰扶住,星眸裡,淚落如雨,滴滴部落在少女臉上。
上官琪和董練秋也同時撲上,別看上官琪素有潔癬,為著救人,她竟一點也不顧臟,輕輕把人提腰抱起,麟兒迫不及待的取出芝露瓶,打開少女牙關,餵過天露後,旋反手拔劍,朝著玉儀身上的牛筋就揮。
黑寡婦臉色鐵青。面朝紫陽真人一聲冷笑道:“司馬教主,是否武林道的規矩,貴派可以視同無物?”
上官琪忙止住麟兒,正待反唇相譏。
前洞鐘聲,幽然作響,真人知道必是客來,正待招呼練秋出洞察看,守門弟子,已飛奔中堂,跪稟道:“苗疆公孫師伯,儲廬山衡山泰山等派首腦人物,進見掌門。”
一氣真人冷笑道:“道友安排會友的時刻真巧!”
紫陽真人,知他見疑,也不欲多費口舌,作無謂解釋,僅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有時故作一時之矇混或欺騙,然事實真像均有暴露之時,崑崙洞門,晝夜都暢開無阻,貧道對待江湖同仁,更是一向無分厚薄,詭詐之技,小人所為,貧道所疾?”
話猶未落,淡笑之聲,已由前洞傳人,眨眼間,語聲已近,中洞大堂前,業已飄落四條人影。
左首一鐵蓑老者,白髮銀胡,葛衣芒履,右肩斜掛一把鐵劍,由於這身打扮,一見而使人想及那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長輩鐵蓑翁。
挨著鐵蓑翁並肩而立的,是一位年逾八十歲的老尼,一臉慈祥,月白僧袍,半塵不染,手中鐵拂塵,連柄帶尾,不下三尺。
才人門,即垂眉合目的宣了一聲佛號,併合什向堂上諸人為禮,道:“貧尼廬山青雲,參見在坐檀樾?”
在她下首那貌相威嚴,身著青緞長衫的老者,卻朝紫陽真人鋝胡大笑道:“泰山千峰老人,特來奉謁,想道友不至把我摒諸門外罷!”
他對在座青城派的人物,連看都不看一眼。
末尾一位,卻是苗疆最難惹的人物,俗稱苗疆二奇,老大公孫虛,他一踏腳入門,且不先作招呼,一對含神鳳目,卻落在那天府蓉城二老身上,大若深知兩位老者的來歷,自把修眉皺了一皺。
紫陽真人,忙向青城教主道過罪,即和師兄師弟離座相迎,賓主互致仰慕,又由真人一一引見,邪正原同水火,略一點首,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即推來賓上坐,自己和兩位師弟反坐在公孫虛的下首。
上官琪抱著奄奄一息的熊玉儀,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跡,女兒家心性,較男人仁厚得多,臉上已掛滿淚痕,見著長兄,不能不作招呼,只好含羞帶愧的喊了一聲:“大哥,你好!”
公孫虛一見這位嬌憨義妹,天真仁厚處,仍然不減當年,不覺心生憐惜,遂笑顏道:
“人家把人弄成這樣,存心就沒有讓她再活,縱令你和這幾個孩子,設法把人救轉,結果不惟不討好,還恐弄出一場無味麻煩,這又何苦呢?”
上官琪撇著嘴,氣道:“怕麻煩,我就撒手不管了!”
公孫虛知她個性倔強,只好笑了一笑。
新到來賓一落坐,麟兒忙帶著練秋,分赴長者之前,依次見禮。
鐵蓑翁和青雲師大,對麟兒練秋,尚是初見,這種武林異質,千萬人中,殊難一見,自是贊不絕口,並多勉勵之言。泰山派仟峰老人,眼高於頂,平常人物,很 少嘉許,可是鶴峰之上,一遇麟兒龍女,即驚為神仙人物,愛好之心,自不必說,加之龍女為著驪龍劍,曾拜千里追魂鄧玨,作為他膝下義女,因此關係自更加深一 層,喜愛麟兒有如子女。
一氣真人和天府蓉城二老,那股傲勁,本就使人看不順眼,再則,對付自己一個女門徒,穿鎖琵琶骨,手辣心黑處,與那偏激不仁的武林道,處罰自己敵對,方法無殊,殘酷狠毒,即屬異端,仟峰老人,那能袖手不管?
他突把兩道壽眉往上一揚,精眸的的,宛如電閃,朝青城教主一掃之後,卻將手拱向紫陽真人,笑問道:“司馬道友,嘗聞貴派,素主張以武衛道,但把門人子弟,如此處管,未免有傷天和,能否看我薄面,從輕發落?不怕別人見笑,這種血淋淋的慘容,入我眼簾,即覺心悸。”
紫陽真人,那得不明了他系明知故問?借題發揮?正待答話。
惡丐洪五,一身軟硬不喫,有我無人,聞言,竟怒眼相向道:“本門處罪不肖弟子自可權宜,無端繞著真子來惹是非,那是他自討沒趣。”
公孫虛冷然接口道:“此處不是青城,人在此間,我倒可為紫陽道友作主!”
話完,立著麟兒,將玉儀身上牛筋除去,並為傷者把雙肩醫好,這可把惡丐洪五,和那不近人情的黑寡婦氣炸了肺,兩人同時一飛身,往上官琪身前撲來,黑寡婦坐處較近,先行到達,伸手朝玉儀背上的牛筋就抓。
公孫虛和仟峰老人,同樣是不怕事的主子,哪甘示弱?也從座上飄出,雙雙把肥大袍袖往前一拂,“鐵袖卷雲”,勁逾千鈞,分朝惡弓洪五,和那黑寡婦胸前打去。
這一來,說打就打,黑寡婦玉掌平推,硬接仟峰老人卷出的袖風,風力接實,呼然作嘯,山洞雷鳴,仟峰老人雙肩微晃,黑寡婦卻踉蹌後退,功力高下已分。
惡丐洪五,陰險賊猾,公孫虛袖風卷來,他突把身形朝下一挫,風從頭上飄去,他也抽空使招,疾把驢頭一擺,頭上髮辮,呼嘯而出,竟朝公孫虛攔腰卷去。
這種奇怪打法,不論公孫虛武功多強,還真不敢硬接,趕忙撤招後退避開。
洪老五得意非常,哈哈作笑道:“公孫虛,你不過在苗蠻之地,浪得虛名,居然狗仗人多,管起閒事,我也要讓你們這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嘗嘗我青城派的厲害之處。”
不料公孫虛乘他得意忘形之際,也以牙還牙,兩只袍袖,又長又大,只一縮骨移形,立時變得非常瘦矮,頃刻間,恰似換了一人,右袖一甩,呼的一響,宛如一條毒龍,凌空飛卷,勢疾力猛,與惡丐洪五,頭上髮辮,自有過之而無不及。
洪五作夢也未想到,自己髮辮,已是門外利器,人家卻拿衣袖,用束濕成棍的功夫,以牙還牙,暗中嘀一咕,獨眼可冒火,驢頭一搖,髮辮直轉,雙方來勢很兇,一個強打,一個硬接,辮與袖兩不相讓,只聞啪的一聲響,彼此竟糾纏一處。
公孫虛眼精手快,長袖揮腰之間,已凝真氣於丹田,一俟辮袖纏結,即將長袖一揮。
惡丐洪五,也用千斤墜的功力相抗,但公孫虛早已防此一著,神功貫注,力能摧山,竟把洪五一甩,袍袖招展間,洪五飛離三四丈,但他功力也精,半空裡,鯉魚打挺,總算未曾跌倒。
苗疆公孫虛,依然氣定神寧,面色不改,緩緩朝著上官琪道:“快將人抱入室內,用清泉洗去血淤,施以補血生肌,培元固本之藥,或可痊癒,但一身功力是否可以復元,這就難說了!”
隨說隨取出一只玉盒,遞與上官琪道:“盒內生肌膏,藥材極為珍貴,用餘之物,還須交還,以備不時之需?”
上官琪接過玉盒,半笑半嗔道:“誰希罕這點肌膏,還得一再叮囑,毫不放心小妹似的!”
暮覺身後微風颯然,上官琪兩臂一麻,懷中抱著的人,頓感一空,連身旁站立的公孫虛,也未看清來人的身法手法,待其發覺,熊玉儀已落人手。
動手奪人的,正是天府老人,只聞他冷森森的一笑道:“青城派的事,轟不容人插手,老夫也不願和後生晚輩,動手動腳,別以為你們這點武功,足以自衒,若心存懲戒,只恐你們早已沒命了。”
語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種重壓感覺,眼光如電,掃來寒氣襲人。
美麟兒一見儀姊姊,人在生死邊緣,自覺傷心萬分,心神不屬,耳目失靈,雖然站在師姊身旁,人被奪去,發覺已晚,在場的又都是長輩,未得指示,本事再 大,也不能動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著恩師,紫陽真人,對這位愛徒,非常痛愛,知道這場事,如不訴諸武力,決無其他方法可 了,遂把臉容一整著麟兒將掌碎銅令之事,當眾細說,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兒開口,竟冷笑道:“本門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毀,理由再足,想解決,也只有兩條大路好走。”
真人也報以冷笑道:“願聞其詳!”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門僅派人割取雙手,謹向祖師牌前交待,此其一。舍此,誓不兩立,不將毀者弄得派毀人亡,決不撤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語句強橫,無以復加。
紫陽真人,縱聲朗笑道:“貧道認為天下無不釋之仇,不解之冤,問題只在於對方是否怙惡不改,貴派入山,即傷我門人,而今兩位受傷弟子,尚還躺在床上, 這些我都隱忍,面晤洪道友,自問尚能以禮相待。結果如何?紅鱗毒蟒,把本洞鬧得烏煙瘴氣,貴派既為小徒毀了門中信物,勞師動眾,我這為人師表的,也不能不 問情由,而遞加處分!但是老前輩又不容小徒開口,萬事存於一理,是否我們能將理字置諸度外?貴派可將門人穿肌洞骨,本門師徒,無殊父子,這種作法,恕我司 馬紫陽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質蘭心,遭遇如此,本門上下,均代為惋恤不置,還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寬容,他年如可效,誓必報命!”話完,竟向一氣真人,打了 一個稽首,又朝麟兒喝道:“徒兒,快向師伯謝罪!”
麟兒朝前一跪,正待磕頭,一氣真人,憤然作色,手上雲帚一拂,千絲寒風如剪,麟兒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氣貫注全身,雲帚剛好落在鈸上,踉蹌一聲,鈸作龍吟,其聲震耳。
右邊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輩鐵蓑翁,已從座上飛起,瞪目怒吒道:“惡道欺人太甚!”
揮掌發式,旋風疾轉,若怒海泛潮,驚雷掣電,猛撲青城教主前胸。
一氣真人,獰笑一聲,斜退半步,橫右掌往盾一帶,又復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種無形勁力。
雙方路道都怪,一則回旋轉舞,一則由內而外向四周擠壓,彼此掌未接實,但覺異常吃力,同時各把雙肩一晃,鐵蓑翁腳未移開,一氣真人似覺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後退,蓉城老人,卻於此時,伸了一個懶腰,那空中擠壓之勢立便大增,把鐵蓑翁打出的旋風,激向四周散去。
卻塵子朝著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長者是否因為連日跋涉,困頓風塵,且請移玉雲房聊作小憩,待精力恢復後,那時明攻暗打,猶不為晚!”
這話觸發了人家滿腔怒火,老人竟從椅上,緩緩立起身來,向著卻塵子邊走邊帶冷笑。
麟兒也在師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人一望。
真人點點頭。
只要恩師首肯,美麟兒已無所顧忌,緩把身子挨近師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輕扣拇指,往外一彈,彈指功可以貫石斷金,只要觸及,立便骨折筋斷。
不待師伯回手,麟兒早清笑道:“好一手彈指功!”人影晃動,招式奇詭,竟躲開人家正面攻勢,駢右手食中兩指,朝老人左臂一劃,這原是崑崙山武學神髓,最難練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識?
但因麟兒人少年輕,雖然老人也曾聞報,這孩子功力奇異,可是總不相信,小兒輩他能強到那裡?事情就壞在這種想法上?
老人中途變式,順著麟兒雙指來勢,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輕彈,但麟兒天罡指也同時攻到,只聞“啪”的一響,雙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蠍,兩人顏面同時變色。
蓉城老人,鐵青著臉,竟朝紫陽真人喝道:“司馬紫陽,原來你還有這麼一位徒弟,無怪會如此輕狂,而今我們什麼話也不必白費,手底下分強弱,峰頂上決勝負便了。”
原來兩人手指對擊後,都覺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驚,蓉城老人,更是大驚失色,知道想把崑崙,弄得一敗塗地,事實上極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縮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無理好講,不如以武功而正強弱,洞中動手不便,我們同赴玉柱峰領教崑崙絕學,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陽真人同不同意,飄身就走,兩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揚,疾如電閃,竟從小洞穿身而出。
麟兒因為儀妹妹已落在她祖師身上,關心好友安危,心中異常焦慮,拿眼看著恩師,發出乞憐之狀,真人當機立斷,笑對卻塵子道:“一切勞師兄作主,小弟先行一步!”並朝麟兒練秋微笑道:“爾二人隨我同赴玉柱峰,即此就走!”
袍袖微拂,人如驚鴻掠影般,攜著兩位心愛弟子,力朝二老身後追來。
真人邊追邊笑問麟兒道:“小別數月,你功力比以前又精進很多,背上饒鈸,何人所傳?而且為師並未著你回山,是否巫山之行,產生重大變故?褲管已破,似曾受傷。頗令為師迷憫,可將個中原委,略向為師訴說經過。”
這番話,充滿無限關懷與愛惜,麟兒滿懷激動,不由得籟籟淚落,遂將身入巫山,所遭情形,十言並作一語,概告恩師,南海所遇,也一一向恩師訴說。
真人一聽神山三老,居然出世,不覺快慰異常,遂笑道:“你這孩子,福緣真厚,居然連這三位老前輩,也感動出手,這一來,武林中多少奇異之士,未來賴以保全,確屬功德一件,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太這樁事,與你師伯關係極深,一俟機緣已到,我即設法處理便了。
霞兒能得雪山前輩為師,自是她畢生之幸,金牛谷之行,可能有驚無險,只是你放心不下罷了。”
說著,回顧麟兒,笑了一笑。
這一笑,含意至深,把麟兒笑了一個暈生雙頰,羞個可仰。
真人又繼續道:“你和崆峒高足陳惠元,既能情同手足,而且對方又能敬友尚義,得友如此,尚有何言?崑崙崆峒世仇之事,積習已深,所幸你師伯師叔,賦性 溫和,對前人一事,必可捐棄成見,惟對方是否同一心意,那就很難預測了,賢徒必須珍惜友情,縱有天大困難,為師必竭力助爾,自可放膽去作,惟恙蟲之事,至 為可慮,能否獲取靈藥,連為師也不得而知,一俟此問事了,當與爾兩位師伯,計議一番,即作決定,此次所來道友,均系江湖上有數人物,如有困難,必能同心協 力,絕無掣肘,惟江湖險惡重重,爾年事又淺,一切務宜謹慎,以免憤事!”
真人一面訓勉徒兒,一面行功運氣,人如脫弦之箭,追趕前面兩個極厲害的對手。
那天府蓉城二老,武功之高,令人膽寒,尤以天府老人,手上提著熊玉儀氣若遊絲的嬌軀,行來卻若無其載,玉柱峰在乾元洞之後,高逾數廣仍形勢巍峨,高人 雲表,峰頭白雪皚皚,半腰而下,又忽青蔥碧綠,隔遠凝望,宛如霧籠仙姬,嬌姿綽約,由周峰圍峰疊,山勢綿延,起伏千里,端的雄偉無匹。
由乾元洞向西挺進,山形奇險,普通行人,望而卻步,由於行人絕跡,遂無山徑可循。
兩位者頭,竟飛躍枝梢,一縱就是數十丈,葛衣袍襟,隨風飄忽,乍看,便如兩只大白鶴,貼梢飛行,大約心存較勁,竟愈行愈快。
董練秋和麟兒齊肩並進,論功力,他自不如師兄,但他也有一已奇遇,苦行禪師一身功力,竟是傾囊相傳,卻塵子和紫陽真人,也將本身絕技,擇要傳授,最難 得,是他能專心一志,從事研究,半年來,功力大進,輕功提縱術,尤為特長,與師兄同行,竟能趕上,而且不帶半點勉強,但內功劍術,便比麟兒,相差很遠了。
對這位人美如玉的師弟,麟兒自是喜愛非常,更兼他功力精進,賦性聰明,一路行來,絮語如珠,頗感相見恨晚!
前面卻是一處絕高屏蟑,只一越過,再前便是玉柱峰,兩者竟施展玄門上乘本領,禦氣飛行術,只聞清嘯一聲,萬壑爭鳴,兩條人影,沖天直行,奇快絕倫,摹聞真人失驚道:
“山高寒重,玉儀傷勢危殆,創口鮮血,如凝結成冰,只有加速其死,要救,卻須趁早攔截。”
說罷,袍袖一拂,人便騰空長起,如龍戲九空般,矯夭無匹。
麟兒等不敢怠慢,分從恩師左右,斜衝而起,三麵包抄,同時綻舌大喝道:“兩位老前輩,速將傷者留下,否則逼人動手,莫怪失禮。”
真人麟兒,已展出十成功力,含尾直撲天府老人,眨眼間,那老兒便飛落絕峰之上,還顧身後笑道:“要追,加力,遲則無及!”
真人與麟兒心中異常憤怒,離他落腳之處,還有數十丈,遂突把真氣上提,同時左右手劈空下擊,施意“大鵬搏風”,藉力使力,上衝之勢,快得使人眼花,真人才踏上一株虯松,正待往前發招。
蓉城老人,哈哈大笑道:“看掌!”人竟一翻身,倒穿而來,掌勢奇猛,直朝真人罩紫陽真人,一見蓉城阻道,那天府卻是連頭也不回,逞越過絕嶂,閃電般直 朝天柱峰縱去,也就不和對手硬拼,趕忙往斜刺裡一飄身,還未縱出掌風邊緣,左手袍袖住上一揮,一陣氤氳,便有一股無形勁道,把蓉城掌風,擋了一擋,同時人 在一晃之下,竟藉枝梢反彈之力,往上縱起,避過蓉城一擊後,立即穿過絕嶂,人如流星趕月,往上直追。
蓉城老人,飄落枝頭,旋即伏身一躍,還未縱起,董練秋恰好飄身而過,背上大乙五靈劍,已撥取在手,面臨強敵,發招便是辣手,只聞他清笑一聲,神劍揮 來,祥光湧現,有如百丈長虹,飛騰閃目,只聞 之聲,椎心刺耳,施展的,正是麟兒悟出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招名“疾風暴雷”,直往蓉城老人當頭罩 落。
這種神奇劍術,全依自然之勢,順理成招,凌厲疾勁,氣勢非常。
摹聞對方一聲冷笑,劍光中人影晃動,矯若游龍,董練秋揮劍下擊,身前竟奔來一條黃影,只一臨近,立便有力道千鈞,直襲前胸。
練秋稍事騰挪,手中劍直朝下卷,招化“驚雷掣電”,冷芒四迸,寒氣襲人,五靈劍嗡嗡作響,劍身如碧水揚波,一陣顫動,原對方掌到,劍卻朝他手掌劈來,繞你手似百練精鋼,但神劍能摧金斷玉。
蓉城老人,低吒道:“小子找死!”
揚右袖,直卷劍身。
不料麟兒因擔心師弟功夫,恐非老人之敵,竟施展牟尼身法。
雙臂一合,朝下縱落,右腳尖卻猛向老人頭上一點,口中清吒道:“你也嘗嘗我這一式,功力如何?”
老人眼快,躍身避開,董練秋忙朝師兄身旁縱去,麟兒悄聲道:“師父已追上峰腰,我們快趕?”
蓉城老人,心中暗氣,還待躍身攔截,身背後微風颯然,只聞有人緩緩說:“老前輩年高德助,何必與小兒輩互作對手。”
老人聞語,暗地一驚,知道崑崙五子,除餐霞客與白雲生,功力較次外,其餘三位,無一庸手。但也偏不服氣,倒要試試,這位資格最老的大師兄,功力是否能 與自己為敵,遂也不作答言,猛可裡,一式“游龍戲水”,立掌反劈,掌風如決千仞之水,瀉流而下,雷聲隱隱,岳撼山鳴,同時,自己身子凌空飛撲,伸手便朝卻 塵子期門就點。
這種連環猛攻,功力稍弱,即無法禦防,卻塵子,不敢怠慢,右手往斜刺裡一伸,左手往後一揚,便如凌虛仙子,側身穿空而上,避過掌風後將身子一翻,五指箕張,疾如閃電,也向蓉城老人左肋就抓。
這一來,隼飛鷹撲,鷂落鴦揚,但覺千縷寒風,無邊煞氣,轟發之聲,傳之山谷,萬山爭鳴,兩人功力都深,只一搭上手,便是連環迭式,誰也不讓。
蓉城老人,雖被卻塵子中途牽制。那天府老怪,卻自恃功力奇高,而且還有能人埋伏未出,故毫無顧忌,風馳電掣般,直撲玉柱峰頭,手上所提的熊玉儀,因被 洞穿琵琶骨,失血原多,人本只有奄奄一息,雖然食過天露與那成形靈芝,但藥力還未儘量發揮,最糟的,還是天府老人,存心就不讓她再活,提著她身上牛筋,一 路上升,愈往高處跑,氣候愈寒,兩處穿筋創口,筋被帶動,附近肌膚,撕裂之處,卻是愈來愈多,只聞她慘嚎一聲,人卻昏厥。
老人獰笑道:“既行當初,即有今日,欺師背祖,處分還輕得了麼?”又見紫陽真人,拼命追來,竟是愈追愈上,不由暗道:“這小輩,禦氣飛行之術,居然能追上老夫,如非師弟曾和他交手,明暸他一身功力,早作預謀,則此次崑崙之行,還真不敢說穩操勝算呢!”
這時,他身離玉柱峰頭,已不過百丈高下,煞風吹來,宛如利刃,熊玉儀的身上,有血跡之處,已凝結成冰,他可不管這些,僅用護身神功,將自己身子護住,又強提一口真氣,上升速度,立即加快很多,眨眼間,便到達峰頭。
峰上白雲瀰漫,玄冰恰似琉璃,冰光雲影,映為奇觀。天府老人,本從甫面而上,腳一落地,便朝北方飛馳,紫陽真人和麟兒練秋,也於先後到達。
真人一聲不響,落地後,便施展慧目往前注視,雲影如絮,還未看清,對手已到北部邊緣,只聞他冷森森的一笑道:“小輩,想救人麼?往峰底之下前去找罷!”
話聲未落,空中果然出現一條人影,那身子卻正似青城女弟子熊玉儀,無疑的,這殘酷老者,竟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弟子,拋落峰下。
真人心中大怒,沉聲喝道:“萬老前輩,你這種殘酷行為,未免罪不容誅,貧道倒要和你領教一二。”
不待話完,立朝北方縱落。
對手不等真人撲到,早已凌空一長躍,口中還冷笑道:“老夫不屑和晚輩動手!快往峰下找人吧!”
真人剛飛落北端,還未立住腳,雪地玄冰之下,卻縱出一條人影。只一飛出,便將兩掌往前一推,立時煞風如山,雷聲大作,事出倉卒,無從預防,風從背後往前一撞,擊個正著,紫陽真人,竟被人掌風,震往峰頭之下落麼!
來人是一位虯髯環眼,闊口粗眉,跣足光頭,身著憎袍的老和尚,真人被擊落之後,立朝天拊掌大笑道:“師兄神算,果不尋常,這牛鼻賊道,即便不死,兩三年之內,恐也無法代管別人閒事了。”
麟兒練秋,離真人身後不遠,目睹恩師被人暗算,只差點哭出聲來。
那藏身冰洞之中,利用冰雪掩蓋,暗中襲擊的人,正是青城門中,老一輩的第二人物,年逾百歲的風雷僧。
原來天府老人和師弟風雷僧在下山之前,早有計謀,以熊玉儀為餌,誘使真人追趕,風雷僧則預伏絕頂,冰雪之內,利用天然雪景掩護,目光多好,也無法察看 出來,真人義憤填胸,急於救人,飄身掠過風雷僧藏身之處,猛和尚卻從平地冰洞之內一蹦而起,出於便是風雷掌法,真人背上,似乎被掌風撞上,人如斷線風箏, 竟從千切峰頭,被人打落。
天府老人,嘿嘿一笑,得意非常,風雷僧更是眉飛色舞,兩人還未會合,四周突有微風襲來,看似風力不強,但稍觸風頭,立覺全身功力頓失,知道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一種功力,功能虛實並用,和而不猛,毀剛銷柔,傷人不覺,數百年來江湖上未曾一見的太清神罡。
兩人不約而同的向著東西兩方一縱,這無異為來人讓路,立有兩條人影,一掠而過,未曾交發一語,便朝峰下直落。
只氣得風雷僧臉色鐵青,正待朝下飛落,找麟兒練秋兩人的晦氣,天府老人,卻將他阻住,冷笑一聲道:“今日崑崙派可以說傾巢出動,紫陽賊道一死,該是群 龍無首,情勢混亂之時,但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兩人的威望,與紫陽賊道,絲毫不差,如不把這兩個小輩,一舉消滅,崑崙派的實力,仍可炙手,這不能不加註 意!”
風雷僧恨聲道:“不論用何方法,這一門派,總不能讓它存諸江湖,師兄和掌門師姪只管作主,小弟無不應命!”
山峰之下,嘯聲爭鳴,不須臾,人影晃動,青城和崑崙派的一幹高手,均已到達峰項。
崑崙派以卻塵子為首,鐵蓑翁和他並肩同行,底下則是苦行禪師,公孫虛,仟峰老人和青雲師太。
青城派則以一氣真人為首,蓉城老人,惡丐洪五,和身後跟隨的赤霞女,黑寡婦和冷面觀音等,二男三女,共計六位,一上峰即和天府老人與風雷僧,合在一處。
青城派的掌門,鐵青著臉,心中似乎至感氣惱,竟向峰頭不住打量,半晌才對卻塵子冷笑道:“兩派高手,全集此處,適纔貴派迫不及待,中途即和本門師執長輩大打出手,而令人到此間,貴派掌門卻又不知去向,未免出爾反爾,使人費解!”
卻華子和苦行禪師,峰後不見掌門師弟,也正在大惑不解。
一氣真人所問,兩人還真無法對答。
只聞天府老人,冷森森的獰笑一聲,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來代人回答,司馬紫陽早已變鬼!”
此語一出,把崑崙派一幹人眾,將從腳底至頂,直冒涼氣。
公孫虛越眾而出,冷笑道:“此事如果屬實,貴派的人也莫想逃出手去。”
不待公孫虛語畢,老人更是獰笑不絕,嘿嘿連聲,雲飛雪舞,口中還大聲喝道:“好一個狂妄無知的後生晚輩!斗膽藐視老夫!”
但是出語未完,對方也發出一聲冷笑,只覺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公孫虛竟爾失去蹤跡。
天府老人一怔神,旋即恢復常態,繼又出聲冷笑道:“原來是一種小小遁身之術,這還難不住老夫!”
右手往肩上微揚,一陣淒厲嘯聲起處,碧綠光華一閃,他手上卻已多了一把帶有骷髏,奇形異式的寶劍。
此劍一出,卻塵子不由皺了皺眉,暗道:“這東西邪氣十足,明是白骨真人魔家三劍之一,劍名碧磷。
原賜予他門中女弟子防身使用,這次老怪卻把它帶來,而且苦命女子熊玉儀,在他手上也不知如何發落,看情形,大是不妙,偏生嘉麟師姪,不在此處,如有他項下神佩,破此劍自然易如反掌,否則劍上嘯聲,就使人大法忍受。”當即把手上拂塵微展。
淡淡一笑道:“白骨碧磷,魔家異寶,但晚輩不自量力,倒要見識一番,就請發招賜教?”
摹聞一聲銳嘯,碧光如電,遁映長空,峰頭雪光,與天上素雲,被這光華一射,即變成溫空碧綠,使人深覺鬼氣森森,不寒而慄,白雲之內,還映出無數骷髏頭影,隱現頻仍,天府老人。
更把手中長劍,略一招展,劍身上那白色人頭骨,原有許多小孔,劃空作嘯,嘯聲奇異,刺耳椎心,這原是利用一種特殊聲光,收那震慴心神之效,製造之奇,自是巧奪天工,但非有什神怪。
嘯聲起處,天府老人,竟施展青城派無上劍術,“青城八八式。
長劍劃空,劍芒打閃,只覺無數骷髏頭影,由四周直向卻塵子逼來。
卻塵子位列崑崙五子之首,已練到三花聚頂道家至境,這種攝神盪魄之術,如何能使他懼服。
魔劍揮來,他卻把手中拂塵,往劍身卷去,這原是一種余絲纏腕的普通招術,但經名家高手,稍加變化,使來即便不同。
塵尾帶來千絲寒風,風同利箭,激起無邊煞氣,氣勁如山。
兩方再互不相讓,只聞鏘當一響,劍作龍吟,劍身一陣震動,千萬骷髏頭影,宛如漫天花雨,往卻塵子頭上一罩。
只聞 數響,卻塵子手上拂塵,迎空一揮,“撥雲見日”
塵尾上煞氣千重,長塵更如一條怪蟒,把飛來幻影,攪得紛飛四散,塵招未盡,立便騰挪,一式雲裡翻身,不待對方閃避,長塵即化作“怒龍轉尾”,直柱天府老人攔腰就卷。
卻塵子原是崑崙派劍擊名家,他的特性,蓋於散招,在崑崙五子中,自成一格,人到中年,即便向道,並且棄寶劍而用拂塵(按拂塵又名塵尾),用的仍是散 式,平常閉洞不出,靜中詳參罕見絕招,除與幾位師弟,偶爾印證外,武林人物,實不知道他武功深淺,自氓山派襲擊崑崙,才與師弟出而衛道,冷殘子也被他用無 極真氣,一舉震傷,遂而震撼江湖。
這次所遇對手,武功比冷殘子只高不弱,雙方出手,互有戒心,而且彼此還含著不分強弱,誓不罷手。這一來,兩旁觀戰的人,無不惴惴於懷,惴于懷落敗,都關係兩派未來名譽與發展。
只聞有人大聲贊道:“畢道友的功力真純!老魔崽子未便抵擋得住!”
那聲音正是苗疆公孫虛所發,青光微閃,立便隱居絮雲之內。
天府老人,冷笑一聲,葛袍大袖一展,手中劍振腕而出,劍劃長空,排雲盪氣,施展的正是青城八八式的絕妙招式,“漫天繁星”,只聞噬聲震耳,劍口迎著塵尾,激卷而來。
雙方功力都純,招式勢同拼命,觀戰的人,不由提心吊膽、睜著眼睛,靜侯空中變化。
兩條人影,中合之下,鋒的一響後,不約而同的都從空中震落。
卻塵子落得比對手還快,功力上似乎稍輸一著,但一落地那身子便如弩箭,直朝對方飛撲。
手中拂塵,往前一送,說也奇怪,塵尾立向四周一分,恰似千萬利刃,迎著天府老人的胸腹,直刺而來。
崑崙派的人,不由同聲贊好。
老人把壽眉一揚,冷笑道:“喊得太早,難免失望!”
口中答話,劍也不停,碧磷劍盤旋上繞,竟現出森森劍氣,骷髏頭上,銳嘯刺耳,劍如疾風暴雷,緊對塵尾卷去。還未接觸,卻塵子立把手腕一抬,避開攻勢正 面,招式半撤,立又還手,塵尾如千縷遊絲,纏向劍身,不料對手天府老人,劍化“長鯨吸水”,招式中竟含有玄門上乘的粘字訣,塵尾纏結劍上,魔劍雖能斬鐵如 泥,卻不能削斷塵尾半根。
天府老人冷笑一聲,長劍往後一帶,卻塵子也不示弱,斜退半步,凝真力把拂塵往往後一施,雙方互不撒手,彼此微哼一聲,腳下使用千斤墜把身形定住,而後氣聚丹田,功凝右臂,誰把對方帶動,則強弱自分。
兩人如同釘在地上一般,腳下冰層,竟逐漸破裂,只聞喳喳之聲大作,腳便朝地下陷落。
天府老人,雙鬢見汗,卻塵子業已喘息可聞,崑崙諸人,心中大急,但誰也不便明裡暗助。
暮地,惡丐洪五,卻由囊中取出一物,毫不遲疑地朝著卻塵子背後就打。
物如雞卵,色作棕黃,飛來略帶呼嘯,眼看就得打中。
一氣真人,臉色鐵青,立朝自己的人大喝道:“速向四周散開,退則不及!”說完立往西邊縱去。
正是:
神功分強弱
異物劃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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