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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03:28 PM   #374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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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沙里怪客b

  天山神丐眼望摩天嶺,削峰如筆,高可排雲,長空傳來一聲鶴晚半空裡突出現一只神駿白鶴,雪翎朱頂,銳爪如鉤,雙翼一拍,流雲滾滾,如落英紛飄,散向四處。
  天山神丐,突作狂笑道:“白鶴沖天,顯示靈禽為主,這一場,僧丐搏鬥,不分勝負,恐無了時!”
  麟兒突然問道:“這位丐幫人物,前輩必定清楚!”
  神丐笑道:“我們雖是同行,但此人來歷,可以說,諱莫如深,想是齊東野乞吧!”
  蒼鷹老人,見兩人有間必答,舌絮不休,不由笑道:“此鬥之事,急如星火,遲則不及,我們趕緊上山如何?”
  語罷,也不待神巧同意,一展雙袖,拔地而起,專揀那高樹絕岩的地方落腳。
  天山神丐大聲喚道:“老友何必如此慌張?神僧個性,這場事,絕不會容人插手,我們上去,也只不過瞧熱鬧罷了。”
  只聞蒼鷹老人笑答道:“也讓他們早點會面吧!倩霞姪女之言,豈不說明白!”
  龍女“咦”了一聲,手挽寶琉,叫道:“姊姊快走,說不定我們又可遇上一位知心密友!”
  “這個自然,據我猜,十有九成,準能碰上!”寶琉似乎胸有成竹,柳腰微挫,一縱身形,和龍女兩人,一左一右,飛了一個並戶。這兩位形似孿生的結拜姊妹,好合無間。
  募聞,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同時蘭香撲鼻,兩女身後一陣風聲,回眸疾顧間,麟兒已往兩女當中一插,左顧右盼,笑臉相迎,龍女啤道:“元弟呢?”
  “他和天山師伯,一道走了!”
  龍女笑道:“我看你,近來得意忘形,如果有瓊姊同在身側,你得大享齊人之福,什麼也懶得動了。”
  寶琉羅袖掩口,嬌波流盼,低聲笑道:“男人大都一樣,不能讓他得著甜頭,否則,無謂糾纏,日益滋長,而臉皮愈變愈厚,那時再想把他擺脫,可感困難!”
  麟兒笑道:“情之所至,金石為開,想找老婆,哪能離得了纏字,但也得體察對方是否接受,否則,我纏姊姊,姊姊不理,費了多少心血,還是無趣下台,豈非憾事!”
  龍女不由噗哧地笑出聲來,道:“姊姊,他愈來愈臉厚,竟在你我之前,大談愛經,你如再多給他甜頭,明年此日,恐怕連
  邊說邊拿眼望著她的腹部,寶琉粉臉通紅,笑罵道:“小丫頭,口沒遮攔,什麼難聽的話,都敢出口,那還象個姑娘人家!”
  麟兒摟著兩女細腰,如鴦飛鷂舉,往上直縱。摩天嶺上,離地面數千仞,絕岩陡峻,觸目驚心,西北角,正是臨鷹愁澗。
  因為近來季雨如綿,山洪暴漲,積水由嶺上壓聚于飛雲岩,水眾岩頭飛瀉而下,如數丈寬的匹練,從峰頂直瀉澗底。
  陣陣風雷之聲,從地面隱隱傳來,如天鼓金戈,萬馬急騰,乍聽之下,使人駭絕。摩天嶺不但得地形之險與奇,還配合這種奇聲異響,確有一夫當關,萬人莫敵 之概。麟兒等已到了嶺之半腰,這是東面,如就摩天嶺的形勢來說,這是右側。惠元和天山神丐,則從南方直上,這是正面。右側比正面更陡更險。
  幾乎找不出山徑,三步一岩,五步一石,不但筆直難上,有的懸岩,上傾下陷,不是飛行絕跡的人,莫想擅越雷池半步,遠望山嶺,霧蔚雲蒸,不用說,人影絕跡,連鳥獸也元。
  龍女搖頭嬌笑道:“麟哥哥,我累死了,從這兒直上,你背著我吧!”
  麟兒笑道:“好”,蹲著就是龍女穩抱自己的脖子。
  忽聞寶琉一聲輕笑道:“這才是老漢負妻!使人肉麻!”
  龍女已笑得花枝招展,如何還要麟兒背負?
  突然一人展輕功,閃閃黃光,從山頂飛、寫而下。龍女和寶琉因落腳之處,與來人視線,。恰成死角,少女之身,兀如未覺橫岩穿枝,其疾如箭,那身影,使麟 兒一見,不由喜上眉梢,笑在心頭。這是一位身背寶劍,腰掛革囊,姿容秀麗艷如牡丹的少女她可不知麟兒就在此間,這時,正腳點危岩,一瀉而下,將落未落之 際。麟兒突從一株老樹之後,一躍而起猿臂一伸、將那紅衣少女,一把抱住,還喚了一聲、“瓊妹”。
  紅衣少女,驚叫一聲,定神之後,認出人來,不由功勁驟失,全身發軟,等於癱在麟兒的懷裡,旋挪轉頭來。微張嚶唇。
  任玉郎吮吻緊抱,復往石上一倒。美麟兒如生龍活虎般,貼在少女酥胸之上。這一吻一抱,誰也不願放手,薛瓊娘紅暈上霞,春意滿懷,一任玉郎恣情纏綿,蜜愛輕憐,久之,始喜極而泣,問道:“龍妹和琉姊呢?難道她們不在你身邊?”
  羅麟兒笑道:“好了,這一次誰也不會離開了。袁素涵偷雞不著蝕把米,反使你因禍得福,倒也不在小第意外。自得桑姥姥前輩指示,謂姊姊已被佛門高僧救走。自更放心不少。
  只是未曾想到,會有這麼快,就能彼此相遇罷了!”
  瓊娘便把神僧救她一節,說與麟兒。
  原來這位佛門神僧,便是白鶴神君的恩師,百衲上人,論輩份,較神山三老的饒鈸僧,雖然稍次,但也相差不遠!這位佛門聖僧,一向以慈悲為懷,尤喜提攜後 進,他修真之處,殊無定所,足跡所經,每見不平,立伸手相助。陰山派袁素涵,劫掠瓊娘。在飛龍後院樓閣上,正擬逼姦之際,適值神僧首經其處,得桑姥姥協助 一臂後,立即救出。
  瓊娘被人暗中點了穴道,由神僧攜返摩天嶺後,竟費去三日功天,用佛門大乘伏魔掌才把穴道打開。解穴時,瓊娘面對神僧,跌枷而坐,兩掌平胸直伸,百衲上 人,也用兩掌抵住。只一接觸,不到一盞茶時,兩股強大熱流,沿著瓊娘雙臂,直達全身,但心頭五臟間,立感一陣劇痛。移動時,雙目昏花,那身子幾乎往後栽 倒。百衲上人,朗宣一聲佛號,同時,他掌心之內,似乎立生了一股吸力般,把瓊娘身子定住,那熱流,愈流愈快;而且溫度愈來愈高,多時,汗液浸淫,腹痛如 絞,丹田之中,似乎一只焚爐,無邊熱流,直往頂門源源衝去。
  那面進要穴,直欲炸裂,這種難受,實非言語所能形容。秀目微睜之間,瞥見這位佛門高僧,垂眉合目,一臉慈祥,不由暗裡驟驚道:
  “佛雲,想屬心,相屬色。若雜念不生,此儘自明,自我無相,色即是空,無物無我,何不苦痛少?”
  瓊娘本是佛門弟子,一念之微,勳破生死至境,這不啻悟千真如,已是佛門至高境地。
  雙睜漸合,粉頸低垂,一切苦痛,竟如未覺。
  百衲上人,高宣一聲佛號,滿山頭,似覺梵音四起,一股涼風,吹向瓊娘頭上,那熱力漸淌失,渾身的痛苦大減。
  上人還不時指點行動要訣,三日期滿,痛苦已失,突聞老和尚大喝一聲道:
  “汝既有此福緣,老僧索性成全到底!”
  言罷,右掌朝瓊娘頂門一擊。瓊娘只覺轟然一響,立時失去知覺,醒來時,已是一個對時。上人猶跌坐薄團之上,額角上現出點點汗珠,似其疲備不堪。瓊娘也 知道,這是佛門上乘玄功,受之者獲益非淺,但傳授的人,真力消耗不少,無疑已減低若干年的功力!不由泣拜道:“老前輩提攫後進,舍已為人。在晚輩的有生之 年,皆感戴之日!”
  百袖上人,突把壽眉一掀,陣子裡,現出兩道冷芒,把瓊娘看了一眼後,立又垂眉微笑道:“妮子慧根雖深,但塵緣難淨,大是累人,神州五劍,即將出現於江湖,連三老也得闖次混水,也罷,此物留此無用,乾脆賜你,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縱使佛祖責怪下來,也說不得了!”
  突從衣袖裡迸出一道精光,紫芒閃閃,霧漠雲迷,使人眼花撩亂。
  上人手上持著一兩尺多長,形式奇古的寶劍,那正是袁素涵之物!
  “蚩尤元霧劍!”
  這是古來一寶,比軒轅劍出的更早,但後者怕是前者克星。上人納劍還鞘,兩手捧劍,緩緩立起身來,瓊娘忙俯伏不敢稍動。陡聞上人大喝道:“神物利器,可以利人,亦可害人,持此必保有盛德,否則,允蒙莫害,則失老僧本意了!”
  語罷,把劍朝瓊娘遞去。瓊娘再拜稽首,接過寶劍、朗聲宣訴道:
  “弟恭持此劍,誓以維護武林正義為先,若錯誅一人,錯做一事,違背師門大德,則重見恩師之日,也是此劍加於弟子項上之時,敢以誓言,以示信守。”
  一聲佛號過後,上人重睜雙目,頷首道:“一落言詮,倒著色相了。老僧以極樂之身,短短兩年,卻收下男女弟子兩個,自找無限苦惱,也罷,你我之間,尚有數日師徒緣份,趁此睦機,老僧的六六大乘伏魔劍法,就此傳給你怎麼樣。”瓊娘自然如命受教。
  七日之間,百袖上人,將獨門藝業,悉數相傳,瓊娘天資也高,寢食懼廢,雖是短短數日,但內功火候,因得上人輸元助益,竟而突飛猛進。
  一日清晨,上人竟於瓊娘練劍完畢時,從洞中緩緩而出,點頭微笑道:
  “徒兒,一七緣盡,前面已有人來此找你,就此去吧!”
  瓊娘一見恩師連破薄團也背了起來。
  那百納衣袍,東補西綴,殊難入目,不由跪牽襟緣,泣道:
  “恩師再生之恩,畢生難報,何不稍等數日,讓弟子手縫衣袍,略表寸心?”
  上人微笑道:“方外之人,無物無我,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不知其所自去,哪有新舊之別?”突聞哈哈之聲震耳。
  瓊娘一驚,極目高峰,白雲茫茫,一望無際,餘音盪漾,響遏雲霞,而人跡杏然。半空裡,鷂舉鴦揚,白鶴倩兒,正舉翼撲逐為戲。一聞笑聲,立把雙翼一斂, 星隕丸瀉而下,不須臾,似乎下墮受阻,鶴頭一仰,又忽扶搖直上,朱頂閒散紅光,神駿奪人。上人背著一隻手,神態頗顯安閒,一見瓊娘滿面驚異之狀,不時微笑 點頭。
  四方八面,忽傳來一陣怪聲怪語,道:“老禿驢,別故作妄語,亂打野狐禪,老叫化問你,既然無求,何戀破薄團?分明來去有自,而自雲不知,隱身此處,遁世不聞,偏又調理徒弟,男女兼收,身前舊債,久欠不還,卻想逃避現實,給化子遇上,這一番,死約會,不見不散!”
  語音洪亮,但不見人。百衲上人,聞言之後,臉上笑容依然不減,突然招呼瓊娘一聲:
  “徒兒,為師也該走了,自己珍重?”
  語音猶在耳邊,人如一縷輕煙,轉瞬即不見蹤跡。
  上人一走,瓊娘一陣心酸,返回洞裡,檢點行裝。又坐了一會,無精打彩,出得洞來,舉目四矚,山前山後,毫無半點打鬥的情景。這時,適值麟兒從山麓直衝 而上,軒轅劍十彩光華繚繞,如一道彩虹,從地上湧起,奇迅無匹,但轉瞬即沓,瓊娘一見,如鹿撞心頭,驚喜交集,飛馳而下,果然遇上了麟兒。
  前後經過一說,美麟兒,也百感交集,畢竟玉人就在身邊,相思之苦一掃無餘,不由緊摟細腰,又復溫存一陣,瓊娘嬌笑道:“霞兒和寶琉,都已上山,我們如 果在此停留太久,說不定使她們等得焦慮萬分,見面之時,因為你我同在一起,想像之中,不知產生怎樣異覺,那一來,豈不使人愧然?”
  麟兒笑道:“夫妻之間,一別兩年,初次見面,恣情纏綿,人情之常,她們也是過來人物,如何會單獨笑你?霞兒婉戀溫柔,寶姊端莊沉穩,而用情之專,同屬一致,這一層,倒不須慮得!”
  瓊娘不田啐道:“小別兩年,想不到你對男女之事,經驗愈來愈多,霞兒寶姊的是可兒!”
  麟兒俊臉一紅,漫不經意道:“你和她們一樣,三美環伺,羨煞天公,小弟也不知幾世修來,有此艷福!”
  語罷,手摟玉人細腰,半攜半抱,低喝一聲“起”,這不啻如神矢穿雲,一縱便是十來丈高,麟兒腕力極厚,摟抱之間,把瓊兒弄得幾乎是喘不過氣來。
  歷來美人不怕抱,而且愈緊愈好,瓊娘只覺心裡一甜,但猶微笑道:“請你輕點如何,你臂逾千鈞,姊姊不經摟啦!”
  麟兒上升之勢猶勁,就勢一衝,山形凸起如積,腳點岩頭,就勢一落,還未穩身,兩條白影連晃,夾著幾聲銀鈴朗笑,瓊娘左右手,各被一女持住,那正是倩霞和寶琉兩人。
  兩女含笑不語,先把瓊娘由頭至腳看了又看,又將麟兒看了半晌,龍女噴咳稱美,嬌笑一聲道:“我的好姊姊,兩年不見,長得更美,連小妹見了,也覺心動。難怪乎他這半天不肯上來,嘴上殘膏允在,風光必定親暱,可惜我和寶琉姊姊沒有這份眼福!”
  瓊娘暗中把麟兒一瞧,不但他嘴上染有紅脂,連他的臉上也中幾處唇印,不由又羞又急,粉面通紅,只好低聲央告道:
  “好妹子,兩年不見,壞姊姊了,久別重逢,難道一句略敘契闊的話,也沒有麼?”又朝寶琉笑道:“峨嵋得睹仙姿,已知姊姊遲早必是我斐人物,今和霞兒妹妹一道,真是珠連壁合,星月爭輝,小妹不但為姊姊道賀,更代麟弟心中歡喜!”
  寶琉莞爾一笑,互道仰慕。麟兒卻在一旁如醉如癡,頗具暇思。霞兒翠袖掩口,笑呼麟兒道:
  “你來,我有話說!”
  麟兒一撲上前,仲手就摟細腰,副兒趕快閃開,待他身形穩定,拿手指輕輕朝他的額角一戳,啐道;“你呀,得意見忘形,令人發嗔,還不老老實實地給我站住,讓小妹把你臉上脂粉揩淨!”
  果然從衣上取下一塊碧羅巾,小心在意地把麟兒揩擦一淨。寶琉輕笑道:“還是霞妹妹婉戀有致,比誰都強!”
  霞兒喲了一聲,吃吃笑道:“那渡氣療傷之法,確是誰也不及姊姊!”
  久別重逢,盡情笑語,樂而不淫,自是少年男女必有之事,當然不在話下。
  在鷹愁漳之頂上方,也是天嶺之西北角,陡峭山頂上,退出一塊石崔,崔名叫“碎心”,因為太險太高,膽氣不豪的人,勉強爬登其上,雖心頭昏眩、眼冒金花,甚至心悸而死。嶺高風大,削石橫伸,風激石沿,發出一種鳥銳厲嘯,初臨其境,幾疑是鬼哭神號,使人驚恐不已。
  石隙之間,頗還生著幾株禿松,虯枝勁幹,把碎心岩陪襯得恐怖異常。這絕岩之上。此刻卻坐了一位,僧袍百結,須發皆白的老和尚,那正是百衲上人。麟兒和 三女,已達嶺端上方。東北角,山形稍低,但怪石林立,老樹攆雲,距離百衲上人跌坐之處,約有數百丈遠近。葛聞清嘯劃空,緊跟著,藍影一晃,惠元從南邊那陡 峻山道上,飛躍而來,口中還不住大聲叫喚:
  “恩師,恩師……”
  看他語言非常激動,直似嬌兒戀母。
  瓊娘低聲驚叫道:“師傅最近兩年,自稱曾傳了一位少年弟子,想不到就是元弟,真奇!”
  龍女也異常激動,低聲笑道:“這位老前輩,真是快肝義膽,菩薩心腸,元弟是他弟子,早在他們意料之內,就是我和寶姊,也可說是他半個徒兒!”
  寶琉已經流下淚來,她把玉手理了一下額前秀髮,臉帶莊嚴道:“趁著敵人未出,我們何不同出一見?略表記念之心!”
  麟兒連連道好,龍女笑顧瓊娘道:“他一味的無事緊張,姊姊也得管教,否則,總有一天,被別人見著笑話!”
  口雖如此說,欲仍隨著麟兒,縱躍而出,不一會,上人跟前,卻跪列著兩男三女。他把麟兒一瞧,嘴角上掛起一片笑意,竟道:“果然是人間美質,莨苑瑤花, 別的不言,單就他身上所背,扇鈸笛劍,無一不是武林中面難一覓之物。三老輩份至尊,是常人,見面也難,一人而獲三家真傳,自非易事!”
  彈指揮手,朝麟兒肅然命起。麟兒立沉一股無形勁力,直從四面包抄,把自己身子往上一托,道他有心相試,遂把真氣一沉,巧墮千斤,穩住身子,含笑一拜道:“求老前輩多多賜教,以啟愚蒙!”
  拜後,隨著他手中所發真氣,緩緩而起。百衲上人笑了一笑,又朝龍女寶琉看了兩眼。
  兩女趕忙叩首問安。
  上人哺響自語:“妮子陷於塵緣難淨,倒也獲得老前輩垂青,煞是難得!”
  空中似有人暴喝一聲:“老禿驢,你和這幾位小狗,合在一處,正好納命。既自命為世外高人,作起事來,偏是這麼婆婆媽媽,令人惹厭之極。老叫化有言在 先,我和你這筆帳,視似平常。但我生平眶毗必報,今日動手,不死不休。你如想依仗人多,仗著小狗們身上的寶劍取勝,那你枉在武林中稱名道姓,更非是我們的 佛門座下弟子了!”
  一株中空禿松,卻生在正北方一石隙之內,老乾橫伸,凸出十餘丈,大可合抱,也不知什麼時候,裡面竟藏了人,先是一顆毛頭,伸出一半,怪模怪樣,隨即慢慢地爬了出來。
  麟兒等人仔細一看,正是隱身沙里,暗攻下盤的怪叫化。也許是他故意賣弄,那身子卻不斷朝前面平躺而出,如蛇得平地,輕快無比。眼看只有腳跟留在樹內, 老叫化一式“黃龍翻身”,人已滾轉而出,烏木杖卷起一溜光芒,如一條黑蟒,嬌矢而上,凌空十餘丈,又忽翩然而降,似秋風落葉,坐落樹上,聲息杏然。東面陡 峭石道,人影連晃,如兩縷輕煙,露出了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的身影。
  神丐素以滑稽玩世,見人家也是乞兒身份,不由狂笑道:“這可好了,老乞兒,正感無伴,不料偏遇丐友,討飯時,正好有位打狗伙計……”
  計字還未出口,底下啞然失聲,麟兒惠元,錯愕之間,細看神丐,下額大張,不可複合,口角間白涎直流,顯然被人作了手腳。這份功力,不但惠元龍女,想顧駭然,麟兒也變臉變色。
  一聲口號起處,百袖上人,已飄身而起,正待為天山神丐接回下額,惠元卻縱身而出,肅然有禮對他說道:
  “有事弟子服其勞,不煩恩師動手!”
  語畢,趨近天山神丐,左手托著他的後頸,右手捻著下頷,朝上一登。“咯登”一響,下頷複合,立刻復原。
  天山神丐,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何曾吃過這種苦頭?不由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
  “無恥之徒,暗施陰手,這算江湖上哪門子英雄!”
  陡聞那烏木杖怪丐暴喝一聲:
  “匹夫住口!”
  神丐冷然道:“你敢使人禁口不罵麼?有本事,不妨通名道姓!”
  烏木杖老神丐,從鼻中冷哼一聲道:“老叫化的來歷,你不妨向禿驢打聽,要麻煩我老人家親口說出,那你得橫屍山頭。”
  陡聞上人朗聲笑道:“天山道友,何必和他逞口舌之利,他的來歷,老衲倒也一清二楚。百年前,武夷山頭,有一道一丐,道者即系五夷散人,功力獨成一家, 三陽掌力,震古爍今,無人可及,此人在二十年前,已歸道山。據云,他那獨門藝業,卻傳了一位徒兒,這人你們已經多次見面!
  麟兒和惠元,異口同聲,不勝驚愕道:“那是誰?”
  寶琉女逞口答道:“除了蕭使君那狂徒以外,還有別人麼?”語聲略頓,翠黛微楚,旋又朝指老丐喝道:“虧你也是五夷二老之一,輩份至尊,偏還聽信讒言, 剛愎自用。河邊暗算,已失去老輩身份,偏狹記仇,更背武林本旨。什麼別人問人名姓,只要親口道出,必將人置之於死,更屬邪門。其實,你那姓名,也沒什麼稀 罕。街貴良是你俗家姓字,但你卻自稱臥雲寫隱……”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同聲“哦”了一聲,四道目光,齊朝老丐掃去,顯系驚訝之極。寶琉繼續道:“樹大招風,理之自然,百衲前輩成名之時,自有人懷恨挑拔,這是必然之事。
  偏生你不分賢愚,藉機滋事。上人一再容讓,你踏遍三山五獄,逼人動手,臨場還使出三星攝魂釘,上人反身接去,不再回手,已算容讓。在你,偏認為是奇恥 大辱,尋仇至今,不了不休,卻不想人生百年,也不過於德雄朝菌,即令得勝,對你聲名威望,再高仍是狂然。適纔江邊尋仇,我們都覺可笑,至若談打,你卻未見 準贏,何不趁機下台,化干戈為玉帛。為江湖保留一分正氣,那有多好!”
  麟兒一聽,不由暗笑道:“寶姊姊,平自溫文爾雅之極,這次,卻是連諷帶罵,不但把來人根源道出,連他最拿手的暗器,也特別指點出來,這無非叫我們特別提防,真是蘭心惠質,八面玲 ”這一想,不由喜愛之極,那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緩緩移了過去,挨著寶姊。
  她笑了一笑,大方地把嬌軀望左稍靠,一陣蘭麝香,中人欲醉使人產生一種渴念,那便是兩性需求,我們這位麟兒也是人,此臉帶微紅,心情搖漾,心裡有說不出的一種感覺。
  老叫化臥雲丐隱,手持烏木杖,四平八穩,坐在樹上,寶琉講話,如花外流鶯,雖然義正嚴詞,但是清脆悅耳之極,他可注意傾聽,不時攢眉怒眼,炯炯冷芒, 電射而出。不等語畢,募地大聲喝道:“你這淫娃,居然還敢向老朽饒舌。不為你,我還不來呢!師姪蕭使君,對你已是仁義至盡。十來年的過密往從,分明婚嫁有 日,不料因為那姓季的小狗,中途插足,使你變心。男女之事,本是濫帳一樁,老朽自然不願過問。但那姓季的小狗,和你這個不識羞的淫娃,居然聯手一氣,用狼 釘把他手指炸斷,既然明知他是我的師姪,你們敢於這麼作,自然有人在幕後撐腰。摩天嶺追你失蹤,即使人產生一種直覺,那便是百衲上人這個禿驢,重在靜極思 動。果不其然,雙方冤魂纏腿,不見不散。”講到此處,又是嘿嘿幾聲長笑,岸上沙石,無風自落,老乞兒把烏木杖拿在手內,連香幾揮,語如斬金斷鐵,連道:
  “廢話少來,就此比戈劃吧!”
  惠元可承受不住,他這麼目中無人,拔取靈虎,縱身而出。
  百衲上人,正待喝阻,惠元已持著長劍,往前直指,一溜銀光,挾著千絲風寒,並朝臥雲丐隱身前射去。
  “小子一死!”烏光匝地而起。摩天嶺上,似有一陣巨響,那合抱禿松,竟被老丐一激而斷,連危崖也崩裂一大塊。松石下墮,不久之後,轟然巨響,從下傳 來,似海嘯山崩,天驚石破。臥雲丐隱,揮動烏木杖,不避劍氣歪風,一上手,即以排山之力,直逼中宮。烏杖由下而上,直似千年怪蟒,昂道直逼。
  靈虎劍如與之相接,勢非出手不可。銀光連晃,虎嘯龍吟,式演‘萬王朝芴’,招式朱老,虎影飛騰,輕雷隱隱,惠元帶著怒叫,勇似天神,直朝側面一劍刺 去!這是無兒全身功力所注,威勢自是不同。但老叫化身法更奇,轉身之間烏木杖帶起一陣風聲,連掃帶砸,直往靈虎劍身上崩來。
  陳惠元劍上也有十成功力,心想:“就用劍拼,生死憑一搏。”杖劍相撞,靈虎劍銀光一暗,罡風上封顏面,下襲心胸,千鈞重壓,透氣艱難,杖劍相接,發出 震天價一聲巨響,有如千斤鐵錘,打在石上。靈虎劍進出一溜火花,往上一彈,惠元連人帶劍,拋起十餘丈,好在他輕身功夫,已臻堂奧,抖臂揮劍,後來居上似風 馳,正朝西北角凌空躍去,擬飛登那千仞絕崖,穩住身子後,再行一拼。
  臥雲丐隱,此來已有絕大殺機。哪肯輕易放過?脫口狂笑。左足一點,縱起老高,比元兒身子似更輕決,烏光護體,杖取中盤,封住靈虎,左手五指如鉤,卻暗 從側面,對著元兒玄機構穴,猛地一戳。惠元已被對手製去機先,棋差一著,束手縛腳,凌空之勢一緩,只好就勢往下直墮,暫時避過這一招兩式。
  臥雲丐隱,突把右手一揚,一溜烏光,脫手而出?這是他獨有手法,“亂石崩雲”,不但功深力猛,疾如電掣,而且無兒因為身在空中,一口真氣施運太久,身 子已呈現弩力,眼看無法趨避。臥雲丐隱,乘虛而入,只覺他身子如一股輕煙,一晃而至。半空裡,烏光大盛,煞氣彌空,往元兒頂上,籠罩而下。
  惠元怒叫一聲,揮動手中神劍,往上直迎,但聞  之聲震耳,一氣兩儀,竟產生了元磁真力。元兒可沒想到,兩力相接,發生反彈。重逾千鈞,無法承受,立 覺頂門內,轟然一震,丹田真氣渙散,再也穩不住身形,腳底下,便是千仞懸崖,霧模雲迷,沓不可見,眼見元兒身子,如千仞高空,拋落一塊石頭,星隕而墮,這 是粹變,言之話長,但發生卻在瞬息之內。
  麟兒大聲驚叫,虛空一指,用天罡功將臥雲丐隱逼住,自己則朝著那千仞絕壁之下飛落。耳聞龍女淒然驚叫:
  “師兄,師兄……”
  只有她,是麟兒最值得懷念的人,也是塵世上最關心他的人。因為絕壁太高,她以為麟兒為了元弟,不顧一切,才發出這等呼叫,目的則阻止他,不要過份涉 險,忙把雙臂一抖,著一拍之力,把下降速度減低。頂上的龍女,卻並未下來。腳底下,烏雲暖暖,似有陣雨,在高空,嶺上所見,是晴空萬里,山半腰,卻是大雨 滂陀,這種事,是屬平常之極。
  穿過雨雲,金光一晃,耳際,突響起一聲雷鳴,聲震河岳,風力如山,把麟兒朝前一推,幾乎穩不住身勢。麟兒暗道:
  “看來武功再奇,還是難與之比敵,我倒得留神!”忙拔取背上饒鈸。穿雲波雨,電閃而下。
  但聞轟轟水響,數丈寬的白練,似乎自天而降。原來近日春雨連綿,山洪暴發,自嶺而來,壓為一道水瀑,恰好落在鷹愁澗,澗面極寬。深不可測,夾壁陡峭,削石磷磷,由於瀑布來自高山,傾瀉而下,衝力奇大,釀成澗面依近瀑布一段,四處都是渦流,於是遠近傳聞。
  惠元也不知跌在何上?麟兒懷著極沉重的心情,山上、樹上、深草之內,幾乎 一尋遍,但並未無半點元兒的影子。“莫非落入澗裡麼?”這確是一種疑問。
  因為從上跌下,極有此種可能!麟兒意亂心煩,朝著絕澗之旁一縱。亂草如柴,深可沒徑,草上血跡斑斑,殷然入目,那是鮮血,顯然流落未久,不是惠元跌落 之時受傷,如何有此血跡?離血不到一尺,便是澗裡,水聲雷鳴,拋珠濺玉,白氣瀰漫,深不可窺。“難道天道們常,促使元弟死幹非命!如此一來,實在太可怕 了!”
  這孩子,面容黯淡,自言自語。忽有一種離奇心念,突然而起。“我水性不差,黑龍潭那麼險惡,並未將我難倒,元弟和我生死同盟,只要我在世一日生得見人,死要見屍,縱有險惡,也難計及了!”
  募又想到龍女、寶琉和瓊姊,她們都和自己相依為命,設有差池,豈不誤人一生?不覺又因此發了一陣愕,但終以朋友之誼,絕不能臨危棄友,遂毅然決然,從革囊中取出水衣換上。
  饒鈸扇子、王苗和寶劍,都是人間稀世之珍,沒有一件怕水。囊中天蜈,也蓋上了瓶蓋,不至透水為水淹斃,不覺顧慮皆無,膽氣一壯,心說道:“這一番冒險,生死由命,果如被啟蒙掌教知道,準挨一頓訓斥,但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一式“魚鷹入水”,頭下腳上,就直往洞中跳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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