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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13, 05:29 AM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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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轉貼 - 武俠小說 - (雜家)

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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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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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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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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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6, 06:37 AM   #100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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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清溪黑店初會人廚子

  玉虛子和玉洞真人哈哈大笑起來,段錦十分詫異,他到底不失為一個聰明人,看見師伯和師父狂笑的樣幹,立即明白,叫道:“我明白了,崑崙五老抄錄去的一本九陰經,必定是假,以假包換的掉包貨!”
  玉虛大笑道:“你這人還算聰明,崆峒三子在保管九明真經的時候,已經提防有這一著,老早準備了一副偽本,他們還表示貨真價實,故意把昆它五老留在崆峒山上,監視他們,由海雲子帶領鐵權仙司空奇到敦煌去,在祁連山石窟裡把真經原文取出來,送給崑崙五老抄錄,五老歡大喜地返回崑崙山去,他們依著九陰真經記載的經文練功,過了一年,五老漸漸覺出經文不對,經上所載本領,沒有一件能夠練成,方才知道上了崆峒派的大當,九陰真經原來是假的,五老勃然大怒,就要找崆峒三子晦氣,哪知道崆峒三子獻出假經之後,立即帶了真經到中原去,隱姓埋名,不知哪裡去了!”
  段錦問道:由這個時候起,九陰真經的原本便失了下落,是與不是?”
  玉虛子道:“是呀!這三白年以來,江湖上雖然沒有了九陰真經的下落,可是一般武林中人,仍然著意找尋,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具正得到九陰真經的消息,不過經上功夫,經歷過崆峒派十多年的保管之後,也有不少漏出外邊,比如我剛才練的升降功,只練到離地半尺的地步罷了!”段錦方才明白。
  三個人剪燭夜話,不經不覺,到了五更天氣,方才各自返房就寢,玉虛子在山上一連住了半個多月,指點了段錦不少武功要訣。
  有一天,玉洞真人把段錦叫到跟前,正色說道:“徒弟,你跟我學了六個年頭功夫;離別大理也有七個寒暑,應該返回南進國去了了!”
  段錦吃了一驚,慌忙雙膝跪地,說道:“師父,是不是弟子用功不勤奮,你老人家以為我不能造就成材,要叫我下山去?“
  玉洞真人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你大師伯今次到來,告訴了我許多中原發生的事情.金人在中原殺掠之慘。姦淫之酷,使我們置身方外的人也禁不住古井興波,熱血沸騰,所以為師決意跟你大師伯到中原去,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你是南詔國的儲君,你父親等候你回去繼承大位,哪裡能夠跟我們一同去,你還是返回大理去吧!”
  段錦知道師父脾氣,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聽見他要到中原去,自己當然不能夠跟隨了,只好問道:“那麼?展師弟呢?”
  玉洞真人說道:“展雲帆的功夫還不曾練成,不能夠跟我們行走江湖,仍然留在山上,如果為師在中原的事告一段落的話,必定到大理來找你,你也不用過於傷別,知道沒有?”
  段錦聽見師父這樣一說,只得罷了,過了三天,玉虛子和玉洞真人親自把段錦送到青城山下,雙方道了珍重,段錦踏上征途,和師父師伯揮手道別。
  話分兩頭,再說段錦離別師父之後,抱著一顆依依不舍的心,取道返回雲南,一路上說不盡的戴月披星,雞聲茅店,在路上走了八九天。
  有一天,他走到四川雲南交界的風儀縣,這裡全是重重疊疊的山比一望荒林,人煙罕至,段錦行走了大半日,還找不著一個可以歇腳的人家,走得又飢渴,正在焦灼之際,忽然看見林做深處,挑出一面青布簾子來。
  要知道宋朝時候,所有酒肆茶館,完全用這面帶子做記號,段錦一見大喜,連走幾步趕去,果然不出所料,樹林盡處有一道山莊,山溪岸上架著一個寮棚,那面青布簾子就在棚頂住來的招展著,迎風獵獵。段錦知道這寮棚一定是山民臨時架設的酒肆了,不禁精神一振,沿著山溪走去,哪知道他的眼睛剛和山溪溪面接觸,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原來山溪水面,浮現著三兩泓面盆大小的鮮血!
  段錦這人向來膽大異常,可是不知怎的,一看見了這幾現浮在水面的鮮血,不禁心中發毛,可是山溪流水湍急,只一眨眼之間,鮮血已經被水流衝散,變成千百縷殘碎的血絲,再一湧現之間,沒影無蹤!
  段錦心中暗想,這樣清冽的山溪水,怎會有鮮血呢?這地方真是邪門兒,段小皇爺立時起一陣戒懼心理,他慢步走近寮棚,寮棚裡走出一個店小二,尖嘴縮腮,貌相猥瑣,看見段錦到來,立時咧開嘴巴,露出一口又黃又臟的牙齒,打著雲南土白問道:“客官走得飢渴嗎?小店裡有現成的酒食哩!”
  段小皇爺看見溪水裡的鮮血,心畢已經覺得這座寮棚,透著一股說不出米的邪味兒,再看見店小二這副形相,更加明白幾分,順口答道:“哦!你們這裡還有酒肆嗎?想不到在這荒涼的所在,還有賣酒的地方哩!”
  店小二笑說道:“怎的沒有?客官請進來吧!”
  段小皇爺走入寮棚,只見這座竹寮搭得十分簡陋,桌椅完全是用白木造的,樸素無華,地方也還乾淨,除了店小二外,櫃面還有一個中年婦人,這婦人貌僅中姿,穿了一套乾淨的青布衣服,臉上還薄薄塗了一層脂粉,她看見有客人到來,立即飛了一個媚眼,含笑起立,問道:“客官,可要吃什麼酒菜?”
  段小皇爺說道:“酒我不打算喝了,有什麼吃的弄一點來,實在肚餓得慌!”
  那婦人連聲說有有,店小二立即到廚房軍去,須臾之間,端出一盆熱騰騰的素饅頭,另外一小碟鹽雞蛋,還有一碟四川慣常食品兜鹹菜,店小二泡上茶來,段錦見了這些東西,全是素食,不禁皺了一皺眉頭,說道:“怎的全是素食,有葷萊嗎?”
  婦人滿面賠笑道:“客官真對不起,小店本來有點牛肉,可是一早賣完了!”
  段錦立即問道:“我剛才在山溪旁邊看見好些鮮血,不是你們宰殺牲口留下來的嗎?怎的沒有葷菜?”他這兩句話漫不經意的說了出來,婦人和店小二當堂而色一變!
  那婦人瞟了廚房一眼,立即改口說道:“啊!我一時忘記了,剛才他們宰了一頭狗,客人,你吃不吃狗肉?如果你不忌吃狗肉,叫他們切一條狗腿出來!”
  段錦是個夷人,向來不吃狗肉,立即搖了搖頭,他拿起饅頭掰開來吃,狠吞虎咽,一連吃了十幾個,婦人笑道:“客官怎的不喝酒呢?小店有的是上好雲南碧綠松子酒,這酒十分香醇,不會醉人,喝一盅提提血氣,起程上路,真個精神百倍哩!”
  段錦看見這個坐櫃面的婦人殷殷致意,要勸自己喝酒,回想起溪水面那幾泓鮮血來,不禁大起疑惑,暗裡想道:“她幾次要我喝酒,那是什麼意思?”段小皇爺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點點頭道:“我本來最好杯中物,可是一個人喝寡酒,有甚滋瞇,除非娘子你陪我喝吧!”
  那婦人絕無慍容,格格嬌笑起來,說道:“客官要我陪酒嗎?打什麼緊,人生哪裡不可以交朋友,來未來,對喝三杯!”她居然柳腰款擺的,由櫃檯後面走出來,和段錦對面坐了,吩咐那店小二道:“邢三,燙一壺好酒來,我和這位客官對喝!”店小二狗顛屁股似的,到廚房裡燙了一壺酒,拿兩個杯子出來。
  這婦人微挽翠袖,給段錦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嬌笑說道:“客人,來一個乾杯兒,不要客氣!”
  段錦拿起酒杯來,一仰脖子,把一盅酒喝了下肚,婦人卻拿起酒杯來。淺淺的擱在唇邊,忽然笑道:“倒了倒了!”
  段錦把身向後一仰,撲通,連人帶椅子跌倒在地,不醒人事,婦人大喜叫道:“肥羊上吊,你們快來!”
  廚房用立即走出兩個面肉橫生的漢子,一個手執粗大麻繩,一個手提著明晃晃的牛耳尖刀,齊聲問道:“歸二嫂,就現在動手嗎?”
  那名叫歸二嫂的中年婦人道:“這小子是送上門來的,你們把他勒死,取出心肝,留給大王,尸身抬到後山石洞去!”
  這兩個漢子立即過來,很熟練的抬起段錦的頭,把繩子打了個活結,正要把他的頸千套上,冷不防殷錦在地上一伸雙手,叉住了這兩個漢子的咽喉,大喝一聲:“鼠子敢爾!”用力一扭,這兩個漢子的頸骨劈拍兩聲,登時折斷,不過慘呼了半聲,便自死在地上!
  原來剛才段錦喝下那一盅酒,並沒有被酒裡的蒙汗藥迷倒,他本來天賦異稟,服了百年老鱔的血之後,普通一點的毒藥,決不能夠對他有任何的損害!何況他在青城山六個年頭,跟玉洞真人練外壯功夫,內功也因之有了相當基礎,歸二嫂要想用一點蒙汗藥叫他失去知覺,何異做夢?
  不過段錦要試試對方是不是開黑店的人?是不是打算謀害自己,故意躺下罷了?
  可笑歸二嫂中了人家的圈套,兀自懵然不覺,還以為肥羊上了吊,立即喊手下出來,開腔放血取心。
  這兩個漢子是歸二嫂手下的屠夫,也是剖割活人的慣家,哪知道今天罪惡滿盈,還未加上繩索,已經被段錦叉住咽喉,用力一扭,他們哪裡擋得住段小皇爺的天生神力,劈啪兩聲;象扭斷脆麻花一般,領骨盡碎,便自到枉死城報到!
  歸二嫂估不到段錦暴起傷人,趕忙一扭柳腰,閃到櫃檯後面,錚錚兩聲,抽出一對折鐵雙刀來,段錦喝了一聲:“賊婆娘快跪下!”
  那個店小二掄起一把椅子上前,還未近身,吃段錦舉臂一揮,連人帶椅子直跌出門檻外,把他跌了個發昏二十一!段小皇爺頭也不回。一個箭步竄到櫃檯面前,飛腳一踢,整張櫃圍直飛起來,拋出四五尺外,連桌椅也壓倒了,歸二嫂雙刀一旋,用了個雪花蓋頂的招式,摟頭砍落,段錦舉起右
  臂一格,叮噹,雙刀砍在臂膀上,火星亂濺,段小皇爺分毫不損,歸二嫂雙手握刀,虎口震得發麻,她喊了“不好”兩字,正要抽身後退,段錦反手一把,擒住她的碗肘,用力一扭,雙刀壓了過來,段錦再一飛腳,踢中她的腰胯,歸二嫂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倒人地上,段錦一腳把她踏定,回頭看那店小二邢三時,已經掙扎起來,連滾帶爬,沿著山溪逃去!
  段錦也不去追趕他,奪了歸二嫂一把折鐵刀,抵住她的胸膛,喝道:“賊婆娘,你開設這黑店多少日子,害了多少旅客,快說!”
  歸二嫂雖然驚恐,還希望犧牲自己的色相,保存性命,她嬌喘喘的說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不過和你說笑罷了!哪一個開黑店,你要那個,我也可以答應呀!”說著抬起下腿,寬衣解帶。
  段錦喝道:“混帳!不要臉的賤人,哪一個要和你幹那無恥勾當,你這黑店是哪個開設的,一共謀了多少財,害了多少人命,還有什麼同黨?快說出來,如果有半句虛誑的話,小爺爺立即宰了你!”
  歸二嫂方才知道今天遇見鐵錚錚的漢子,不是自己色相能夠打動得了,立即鳴鳴痛哭起來,好象梨花帶雨的樣子,一邊哭一邊說道:“我本來是個好人家的女兒,卻被人家強逼做這謀財害命的勾當,其個苦哇!今天你要殺我了!”
  這婦人不知是真是假,索性號陶大哭起來,段錦究竟入世還淺,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看見歸二嫂哭得淒楚,不禁把心腸放軟,段錦立即把抵住歸二嫂的刀放了下來。
  喝道:“你是好人家的兒女嗎?我不相信,剛才你用蒙汗藥酒來騙我喝,又叫人來仔我?好人家的女兒會這樣心腸毒辣?你要騙誰?趕快實話實說!”
  歸二嫂是個狡詐婦人,聽見段錦這樣一問,知道對方心腸已經柔軟,抽咽著道:“客人,你有所不知了,賤妾本來是附近一個山農的妻子,這裡的山大王看見我有幾分顏色,把我丈夫殺死,將小婦人搶上山去,做了押寨夫人,做了他的小老婆還不算,搭了這個菜棚,叫我出賣色相,勾搭過路旅客,凡是進茶棚喝酒吃菜的,一律用蒙汗藥麻翻,挖人心供他食用,並且勒令我在一個月內,要害死過客多少人,如果不夠人數,便把我鞭打火烙……”
  段錦信以為真,說道:“當真有這樣的一回事?你可以不做害人勾當,背地裡逃走的呀!”
  歸二嫂風騷地瞟了段錦一眼,說道:“背地逃走,談何容易,這玉帶溪周圍幾十里內,完全是山大王的勢力地頭,我一個女流逃得到哪裡?除非年你那樣的大英雄保護我,方才可以逃走,客人貴姓?”
  段錦見她一副宜喜宜嗔的樣子,雖然不至被她迷感,剛才一胸怒氣,已經化為烏有,他正要盤問歸二嫂幾句話,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霹靂似的狂喝:“大膽小子,吃了豺狼心老虎膽,居然欺我愛妾,取你狗命!”
  段錦霍地回過身來,扭頭一看,只見沿著山溪那邊,飛也似的跑過一個黑大漢來,這黑大漢虯須如謂,兩眼紅絲布滿,兇光潛潛,身材十分魁偉,皮色漆黑,遠遠望去,宛如半截黑塔也似,穿著一套青綢英雄褲襖,頭戴萬字巾,手裡執著一對虎頭雙鉤,背後還跟著十多個彪形大漢,先前逃去那個尖嘴縮腮的店小二,也雜在這十多個人漢的隊伍之內。
  段錦一見這個黑面虯須漢子,知道他就是歸二嫂說的山大王了!立即放卜了歸二嫂,邁步上的,高聲大喝道:“斗膽賊人,開設黑店,逼良為盜,你叫什麼姓名?快說出來,小爺送你上西天大路!”
  那黑面虯須嘆哈哈獰笑道:“好小子,你要問大爺的姓名嗎?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復勝東方,單名一個亮字,江湖上有個外號叫人廚子,霸佔玉帶溪十多年,你這小子膽敢老虎嘴邊拔毛,大歲頭上動土,吃我一鉤!”話未說完,虎頭雙鈞一探,疾如閃電,直刺段小皇爺胸腹,段錦昂然不懼,正要用擒拿法之奪他的雙鉤,哪知道歸二嫂在後面大叫:
  “小心,這小子刀槍不入!”東方亮立即把雙鉤往回一收,左手鉤挽了個鉤花,右手鉤走中盤,用個“驪龍探珠”,直刺段小皇爺的眼睛,段小皇爺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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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6, 06:38 AM   #1007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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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禍起蕭牆皇叔篡位

  展開擒拿法來,兩條鐵臂吞吐伸縮,宛如蛇信,著著逼向人廚子的雙鉤,不到七八回合,段小皇爺伸手一把,用個絞龍手法,守住東方亮的左鉤,奮力一扯,東方亮知道自己禁不住段小皇爺的神力,立即把左手鉤一拋,倒縱出去,右鉤揚空一閃,奪奪幾聲,射出幾支餵毒連珠袖箭來,射向段錦胸口咽喉,段錦卻連理也不理,一個飛身撲向人屈子東方亮,那幾支袖箭射在他的身上;一分一毫也透不進去,反彈落地。
  歸二嫂卻由地上滾身跳起來,喝道:“你們一班飯桶奴才,怎的還不上前救護當家,用暗青子射他眼睛!”她剛才還哭得梨花帶雨一般,泣訴自己是個好人家女兒,受脅入夥,情非得已,此刻卻現出猙獰面目!
  那幾個彪形大漢一湧而前,刀槍並舉,暗器齊發,段小皇爺勃然大怒,霍地迴轉身來,怒喝一聲,直撲向歸二嫂,這婦人估不到段錦拋下各人不鬥,要來捉拿自己,不禁大駭,自己後面是一道清溪,無路可退,手上又沒有武器,歸二嫂一急之下,湧身向溪裡便跳。
  哪知道段小皇爺手急眼快,她的身子剛才縱起,段小皇爺已經伸手一把,捉住她的雙腳,向上一提,便將她凌空舉起,嚇得歸二嫂不禁高聲大叫:“饒命!”
  段錦這次卻不饒她了,捉住她的腰背,向溪邊亂石里一摔,吧嗒兩聲,把一個歸二嫂摔得腦分八片,手腳折斷,慘叫半聲,一縷芳魂,跟著先前兩個屠手,同到黃泉地府去了!
  人廚子東方亮看見自己愛妾叫段錦活生生的摔死,氣得五內俱裂,怒吼一聲,拋下手中單鉤,由同夥的手裡奪了一根鑌鐵齊眉根,飛身撲了過來,舉手一棍,用個“泰山壓頂”,猛向段小皇爺天靈蓋頂劈落,其餘十幾個同夥也刀槍齊上。
  段錦大逞神威,展開金剛拳來,舉手一拳,騰騰兩聲,竟把一個賊人打得飛起七八尺高,頭骨盡碎,死在地上,接著砰砰兩聲,拳風到處,又打倒兩個賊黨,拳頭還未打實,拳風已經把人拋去。
  人廚子東方亮看見勢頭不對,呼哨一聲,回身便跑,其餘的賊黨也狼奔豕突,段錦恨透了這些賊人,飛趕過去,一手一個,接連抓了四五個賊黨擲下溪水裡,丁冬連聲,水花四濺,餘下的賊黨嚇得屁滾尿流,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段錦一眼看見那個尖嘴縮腮的瘦店夥,跑在最後,立即飛步過之,一手抓住他的衣領,正要高高的舉起來,擲在地上,那店小二高聲大叫:“祖宗饒命!”
  段錦本來打算把他象同伴一般擲入溪內,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把那瘦店小二向上一推.喝道:“刑三,你要死還是要活?”他剛才由歸二嫂口裡知道他的姓名。
  邢三果然說道:“小人當然要活,爺爺饒命,我還要養三歲孩兒,八十歲的老母呢!”
  段錦喝道:“你謀害過往客商,難道人家沒有三歲孩兒,八十歲的老母!廢話少說,我問你一句話你答一句,問十句你答十句!”邢三一連應了幾個是字,段錦說道:“你把人廚子東方亮,歸二嫂這班賊人的來歷,黑店由來,巢穴落入哪裡?共有多少黨羽,快照實說來,我便可以饒你!”
  邢三答道:“這個容易,小人實說便是!”他定了一定神,便把一切說了,段棉一邊聽得膽戰心驚,一邊氣得目眥欲裂!
  原來人廚子東方亮這人,本來是湖南九宮山的大盜,嘯聚了幾台名兄弟,霸佔了九宮山幾個山頭,做那月黑殺人,風高放火,不用本錢買賣的勾當。
  那時候宋朝奸臣當道,吏治不修,一般姦萎之徒,藉口官府剝削,嘯聚為盜,最著名的強人,北方有梁山泊(即是《水講傳》宋江吳用等一百八名好漢),南有方臘,東方亮不過是小之又小的一撮盜寇罷了!他在九宮山落草的時候,博得人廚子這個外號,怎樣叫人廚子呢?
  原來東方亮的祖上是生苗,他自小便愛吃人肉,中國古時大盜多數嗜吃人肉,東方亮吃人肉的方法與眾不同,,他頂愛吃人的心肝,用上湯胞來吃,據他說是天下無雙的美味,東方亮還不時自己親下廚房,用人肉來配菜,烹煎炒作,味味俱全,舉凡人腦人腰人腎,肥肉瘦肉,到了他的手上,無一不是現成材料,配製得可口異常,所以一般人把他叫做人廚子,湖南十幾縣的百姓,提起東方亮來,無不談虎色變。
  歸二嫂本來是一個姓歸頭目的妻子,因為生得略有姿色,個性風騷,又會一些武藝,一般人背地裡喊她做“賽妲已”,不知怎的,被人廚子看中了,東方亮不但是個吃人肉的慣家,還是個色中魔王,他看中了歸頭目的妻子,便藉一個籍口把他殺了,向歸二嫂勾引,歸二嫂本來是個水性楊花的婦人,看見大王垂青自己,正所謂求之不得,乾柴烈火,一拍便合,東方亮公然還把歸二嫂收為姬妾,將原有的黃面婆拋在九霄雲外!
  不過他這一下行為,正所謂奪人妻子,最犯綠林大忌,一般弟兄對東萬亮漸漸失去擁戴,東方亮看見弟兄對自己不比以往尊崇,背地裡閒言閒語,冷嘲熱諷,不禁心中有氣,藉著細微事故,一連殺了十幾個弟兄。
  哪知道這樣一來,更加引起眾弟兄的反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有一部分弟兄居然到縣城去告密,勾引官兵攻上山來,大寨同時起火。吶喊連天,東方亮和歸二嫂赤條條的由被窩裡鑽出來,急忙披上衣服,東方亮綽了大砍刀,歸二嫂抄起雙刀,帶領了幾十名心腹弟兄一窩蜂殺下山來。人廚子異常兇猛,只一照面便砍翻了官兵一員參將,一名統制,殺開一條血路,衝出了九宮山,可是他這一次雖然殺出重圍,九宮山巢穴卻叫官兵完全毀了,他在湖南地面再也站不住腳,一溜煙逃入四川,依照東方亮的本意,打算在四川重張旗鼓的,盯是他的聲名太狼藉了!尤其是霸佔歸二嫂這一件事,更加令綠林同道瞧不起;所以他在四川混了幾年,始終開創不出一個局面來。
  後來退到川滇交界的深山裡,糾合了幾十名舊部,就在玉帶溪邊蓋了這間茶棚來做害人的黑店,東方亮還把歸二嫂當做黑店的活招牌,長年坐在店裡,象卓文君當爐賣酒,用色相來誘惑過客,發覺哪一個過客包袱裡面有油水的,便把特製的蒙汗藥,下在茶酒裡面,麻翻客人,奪了他的錢財,並且還把他抬入廚房裡,開腔摘心放血,將尸身送到距離玉帶溪五裡路的白石山去,那裡就是人廚於東方亮的巢穴,其實所謂巢穴也者,不外是幾間簡陋的草房罷了!
  東方亮在玉帶溪邊,設了這間黑店,不經不覺過了三年,生意好壞並不一定,有時候一天有十個八個旅客經過,歸二嫂便看準了人下手,有時候接連一兩個月,也做不著一次買賣,遇到生意冷淡的日子,東方亮這幫手下只好到附近去,做些打悶棍和偷雞摸狗的勾當,想不到今天罪惡滿盈,上半天剛才麻翻了一個客人,開勝宰殺才罷,段錦跟著來到,歸二嫂便依樣葫蘆,騙他喝含有蒙汗藥的酒,哪知道今回撞在太歲頭上,蒙汗藥麻不倒段錦,反而被他打了個落花流水!
  至於這姓邢的店小二,並不是九宮山跟來的同黨,不過是被東方亮脅迫人夥的本地人罷了,他因為落了單被段錦拿住,求生心切,便向段小皇爺說了一切。
  段錦聽見耶三說完之後,世上竟有這樣嗜吃人肉的強盜,真個可殺而不可赦!這歸二嫂也是個荒淫無恥的婆娘,自己把她殺死,倒也不冤枉呢!段小皇爺向刑三喝道:“你雖然不是賊黨的主腦人,可是助紂為虐,也是死有餘辜,你要將功贖罪,方才可以饒你,快快站起身來,帶我到白石山去!”
  邢三看見段小皇爺叫他帶路,他知道人廚子東方亮的殘酷,如果曉得他洩漏秘密,必定不肯放過自己,可是如果不肯帶路,自己就要命喪當堂,權衡利害,自己只有依命帶路了!。
  他哭喪著站起身來,沿著玉帶溪向東走去,一直走了兩里多路,邢三遙遙指著一個山凹道:“客人,那就是人廚子的巢穴所在地了!”
  段錦定睛一看,山凹深處現出七八椽茅屋來,雜亂無章的搭在一起,不禁心生疑惑,問道:“哦?幾間破茅屋,就是東方亮的巢穴?”
  邢三說道:“是哩!東方亮這黑店,並不是時常有生意,一連幾個月做不著一宗買賣,也很平常,所以這幾年來,東方竟要想立一個似模似樣的朵子窯,也是做不到的呢!”
  段錦心想這一班真是窮賊!做賊做到這樣,真是晦氣不久走到茅屋一箭左右距離,邢三不敢再向前走了,段小皇爺叫他躲起來。自己一個挺身走上前去,高聲大叫:“人廚子!姓東方的狗賊,趕快出來納命!”
  那幾間茅屋空蕩蕩,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答話,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段錦再也不耐煩了,展開金剛拳來,向那茅屋揮拳一擊,相距還有一丈,只聽嘩啦啦幾聲大響,茅屋土牆立即塌了半邊,裡面空空如也,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段小皇爺十分納罕,過去打破幾間屋的屋門,細心一看,屋裡只有一些笨重的家什,連半個生物也沒有,接連找了八間屋都是這樣,找到最後一間屋,段錦用腳踢開屋門,屋門破處,一股血腥氣味田裡面攻出來,中人欲嘔,段小皇爺連忙捏著鼻子退後,定睛看時,不看時猶自可,一看之下,真個毛髮俱堅!
  原來這間屋子是一間石屋,無窗無戶四邊牆上血跡斑斑,這些血跡想是年月深久,已經變成紫黑顏色,牆邊釘了一條長木,木上掛了二三十條人腿人臂,這些人腿人臂大概老早晒乾了,色如黃蠟,屋角裡堆了好些人骨,還有七八個骷髏頭,段小皇爺恍然大悟過來,原來這一間石屋名副其實是宰人的廚房,也是人肉倉庫,怪不得自己在茶棚裡詐作中毒暈倒肘,歸二嫂叫部下把自己開腔挖心之後,抬到山邊那裡,原來這裡還有一個曬臘人肉的所在。
  段錦咬牙痛恨東方亮的凶殘,自言自語說道:“好一個狗強盜,如果落在我的手裡,把他寸膚寸割,方才可以給被害的行旅報仇雪恨!”
  他心中默念了這幾句,屋內突然卷了一陣怪風出來,陰冷冷的,豎人毛髮,段錦雖然不信鬼神之說,見了這等淒慘景況,也不出打個寒噤,覺得這個賊巢不是善地,凜凜然不可逗留了!段小皇爺立即折回原處,把邢三喊出來,告訴一切。
  邢三說道:“好漢你有所不知了,那石屋是東方亮貯放人肉的地方,每逢月黑天雨晚上,鬼影幢幢,叫人看了心寒的哩!”
  段小皇爺不耐煩聽這些鬼故事,揮手喝道:“取火種來,把這賊巢一把火燒掉了吧!”
  邢三立即跑了過去,砍了一些枯柴亂草過來,又在屋中找出火石,敲出火星,剎那間火光熊熊,不到片刻功夫,七八間茅屋完全燒著,化成一片火海,連那間醃製人肉的石屋,也被火舌吞沒,段小皇爺看見火勢燎原,方才折回玉帶溪邊,將那間茶棚也放火燒了!變成一片灰燼,方才作罷。
  段錦將賊穴徹底掃蕩之後,然後向邢三喝道:“今日暫時燒了你的狗命!如果下次撞在我的手裡。決不輕饒,要回去好好的洗心革面,知道沒有?快滾!”
  邢三一連答了幾十個是字,方才抱頭鼠竄而去,段錦自己覺得做了一件非常痛快的事,哈哈大笑,然後踏上征途不提。
  一路上有話便長,沒話便短,段小皇爺在路上走了半個月左右,便返到南詔國的邊界,不過段錦平日很少離開京城,現在隔了五六年回來,容貌變易,別說南詔國的平民百姓,就是近臣也未必看得出來哩!
  南詔國當時的疆界,差不多包括了整個雲南省的西部,另外四川南部一角,所以段小皇爺進入國境之內。一時間還不能夠到達大理京城,還得要走三四天路,段錦記掛著父王別後的情形,一入境便向臣民探問,哪知道一問之下,當堂嚇一大跳!
  原來段錦當年跟著玉洞真人遠遊地去,失了蹤跡之後,段老皇爺還向臣下遮掩,說自己的兒子害病,哪知道過不了一年,這個消息已經洩漏出去,幾個大臣聯同入宮,向段老皇爺說,世於私自離京,行為悖謬,應該詔示全國,廢除了他,另立儲君,段老皇爺覺得十分為難,和大臣爭辯了一陣,決定暫時不談應立世子的事,等候三年,如果段錦能夠在三年之內回來,仍然是儲君身份,假如過三年不回,那就要另立世子了。
  段老皇爺苦心向眾大臣勸說,一面固然是緩兵之計,一面是希望兒子能夠在三年之內回來,一切困難迎刃而解,哪知道光陰迅速,過了三個年頭,段錦仍然不見回來,不但沒有回來,連半點消息也沒有,一班大臣便鼓譟起來,說世子三年不返多半是在外面死了!
  儲君大位決不能夠虛懸,因為段老皇爺春秋已高;萬一龍歸滄海,大位由哪一個繼承呢?南詔國豈不是引起內亂嗎?
  段老皇爺拗不過大臣的意見,只好下旨廢了段鋪儲君封號,可是另外一個困難來了!段老皇爺除了段錦一個兒子之外,並沒有其他兒子,六宮妃嬪雖多,連女兒也不曾生下一個來,又拿哪一個來繼承呢?
  過了好幾個月,段老宅爺方才決定把弟弟段進的兒子段昭,立做世子,換句話說,即是以姪兒為儲君了!
  段進是老皇爺同父異母的兄弟,城府深沉,老早已經希望自己的兒子繼承大位,這回段老皇爺立了他的兒子做儲君,再好沒有!
  段進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一心要壟斷朝政,大權獨攬,達到做太上皇的慾望,所以他在另立儲君的第一年,藉名干政,把朝中幾位老成的大臣,完全斥逐,安插了自己的心腹,首先使自己在朝上形成了清一色的勢力,然後進行篡奪大位的計劃。
  在第二年,段皇叔不知道由哪裡延攬了一僧一道到大理京城來,也不取得段老皇爺的同意,便把和尚封做護國禪師,把道士封做紫光真人,那和尚法名悟因,一身橫練氣功,肌肉如鐵,刀槍不入,他自己取了一個花號,叫石羅漢,那個道士俗家姓畢,道號妙真,善用一柄鐵拂,江湖上叫他做鐵拂道人。
  段皇叔多了這一對寶貝,越發如虎添翼,朝臣有哪一個膽敢對皇叔有半句閒言閒語的,不出三日,必定掉了腦袋,死得不明不白,一般人說石羅漢和鐵拂道人,都有飛簷走壁來去無蹤的奇能絕技,每逢到了晚上,必定展開夜行功夫來,到朝中大小官員的家裡去,刺探一切,所得結果向皇叔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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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宮鬧驚變禁苑救父

  所以段進對朝中大臣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凡是認為異己的人,段進必定派這一僧一道,裝神扮鬼,用恐怖的手段把他除去,這樣一來,朝中的大臣人人自危,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說皇叔半句壞話了!段老皇爺無形巾成了高拱的傀儡,段進不但壟斷朝政,而且連官幃裡面的事也要干涉。
  有一次他喝醉兩杯酒,調戲宮女,這宮女告訴給皇后,過了一天,這宮女突然失了蹤跡,再過三天,她的尸身赤條條的在大理城外出現,下體血污狼藉,分明是被人輪姦致死,朝中大臣假扮痴聾,連屁也不敢放半個,段老皇爺看見自己的弟弟咄咄逼人,喧賓奪主,到了這個時候,方才覺悟另立世子之非,但是尾大不掉之勢已成,自己也噬臍莫及了!
  段老皇爺一面痛心大權旁落,一面惦念兒子,久而久之,變成了一種怔忡之症,段皇叔更加藉口皇帝龍體違和,應該靜心休養,新立的儲君還年幼,索性由自己兼攝朝政,實際做起當權的皇帝來了。
  段進因為手段殘忍,個性貪酷,朝上百官個個害怕了他,爭著送金銀孝敬,百官孝敬皇叔的金銀,當然是搜刮老百姓而來,俗話說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這樣一來,百姓平民便叫苦連天了!
  南詔國本來十分富庶,可是皇叔攝政不到兩年,萬民嗟怨,民窮財盡,上天也仿佛看不過眼,旱災連年,老弱轉乎溝壑。壯者鋌而走險,大好一個滇西段氏王國,鬧得亂糟糟的,一般老百姓不期然生出一個心理來,他們個個人說段小皇爺是南詔的寶貝,小皇爺一去之後,不到六個年頭,南詔國弄得不成樣子,老百姓水深火熱,今後如果要再過好日子只有等段小皇爺回來,南詔的百姓方才可以重見光明,這個傳說不脛而走,可說人問此心,心同此理!
  段進聽了這個消息,不禁勃然大怒!他也曾經把好些說這類話的百姓抓來,說他們造謠惑眾,判令斬首殺一儆百,可是更加深了老百姓對他的憤恨,越發堅定了一般人的信念,以為段小皇爺回來,一定有好日子過了,以上就是段錦離開南詔六年的情形,那說話的夷人並不知道眼前問自己的,正是萬人渴望回來的段小皇爺,兀自搖頭嘆息,唏噓傷感不已!
  段錦聽了這個消息,真個髮指俱裂,估不到自己離開宮廷六年,南詔國變成這個樣子,真是始料所不及了!他道謝了這個百姓之後,憂心如焚,晝夜兼程;直向大理京城進發,不到兩天,已經到了大理城外,段錦正要進城,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暗裡叫道:“我真是個呆子!皇叔自從獨佔朝政之後,必定提防我始終有一天回來,他定然叫自己手下心腹爪牙把我畫影圖形,嚴密注意,一見了我必然不肯放過,加以傷害,我如果就這樣的進大理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他暗罵了兩聲自己好蠢;不再入城,轉向城西的點蒼山。
  大理是滇西的世外桃源,一年四季氣候如春,段鋪離開四川,正是仲春二月的時候,到大理已經是暮春三月;點蒼煙霞如帶,襯著響晚夕陽,霞光幕鏡,散為紈繞山麓白花雜陳,有紅裡泛白,大如碗口的山茶花,有纖小粉紅金蕊的杜鵑花,還有潔白如雪的桃花,段錦正在看得出神,心有所觸,忽然背後有人瑯聲高誦道:“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河滿子,雙淚落首前!”
  這是唐人詩句,段氏一家雖是夷族,卻最喜愛漢學,這首唐詩段錦在小時候在宮中跟太父念過,不由吃了一驚,霍地迴轉身來,向後一看,原來吟詩的是個黃衣書生,秀士打扮,生得豐頤廣額,劍後入鬢,鼻如懸膽,目若朗星,看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儀容俊張,一表非凡。
  段錦一見了他,不期然生出結納之心來,上前拱手說道:“仁兄雅興不淺,獨遊荒山,卻在這裡吟詠!”
  黃衣書生微然一笑,他並沒有立即回答,慢吞吞的說道:“一個人道即是心,心即是道,靈台明淨,寵辱皆忘,哪有什麼功名富貴之念,世人只管爭權奪利,其實瞬息繁華,不外南柯一夢,明乎其此,便可以悟成大道了!”
  段錦見黃衣書生說出這樣的道理來,問非所答,不由肚裡暗笑,正要請教那書生的姓名來歷,黃衣書生突然用手一指道:“你瞧那邊不是有人來!”
  段錦急忙回身向來路一看,哪裡有半點人跡,他連忙再回過身來,要問那黃衣書生時,咦!奇怪,就在這一剎那之間;黃衣書生已經不知去向!
  段錦不禁大吃一驚,他急忙抹了幾抹眼睛,極目群山,哪裡有黃衣書生的影子,說他乘機走開吧,哪有一走不見之理!說他用隱身法躲藏起來,絕無此理?難道這傢伙不是生人,是山魅精靈變幻出來的,故意戲弄自己不成?段錦禁不住毛骨驚然,一口氣向前狂跑,接連跑出十多里路,方才停下來。
  不多肘候,天色漸漸入黑了,段錦等候夜幕降臨大地,方才入城,城門果然有門軍站著,盤詰行人,段錦趁著光景暗晦,把門兵士換班的時候,混入城裡,這時候差不多二更大了,段錦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直到三更過後,方才出來,一個飛身跳上屋瓦,直向皇宮奔去。
  段小皇爺自小在皇宮里長大,當然駕輕就熟,一直來到宮牆外面,但見宮閉依然,可是人面全非了,段鋪心裡說不出的悵惆,他一個飛身跳上牆頂,向里一看,夾道上閡然無人,段小皇爺一聳身跳落牆內花叢裡,循著夾道鶴伏蛇行,忽然燈光一閃,走廊上現出一盞宮燈來,持燈的是一個宮女,段鋪一看這宮女的面貌,立即認出是哪個人,等她走近,小皇爺突然由花叢里長起身來,喝道:“杜鵑,你可認得我嗎?到哪裡去呀?”
  那宮文名叫杜鵑,是自小服侍皇后的宮女,段錦和她最熟,她看見花叢裡閃出一個人來,不禁大吃一驚!等到定睛一看,更加嚇得心膽懼戰,幾乎連宮燈也摔在地上,叫道:
  “殿下,你回來了,你是人還是鬼?你你……”
  段錦上前兩步,正色說道:“我不過跟師父到外邊遊歷,增加見識罷了!並不曾死,你怎的說我是鬼?父王現在哪裡?快說!”
  杜鵑聽了這幾句話,心神方才略為安定。她四旁望瞭望,方才說道:“殿下你回來太遲了,皇上在三年前……”
  段錦喝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了!我爹爹被皇叔幽禁起來,他老人家在哪裡,快帶我去!”
  杜鵑急不迭忙的答道:“好好!殿下跟我來吧!”她立即提起宮燈來,引著段錦,曲曲折折地走了幾道迴廊,來到間精舍面前,這宮女忽然停步,說道:“殿下,皇上就在裡面了,你見他要小心,說話切要低聲,不要讓人家知道。”段錦知道這精舍是從前的佛堂,也是父下從前安置年老宮娥的地方,想不到他幽居此處,不禁一陣心酸,他向杜鵑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面站著,給我把風巡望,知道沒有?”
  一言甫罷.精舍由面傳出一個幹澀蒼老的聲音來,問道:“是哪一個在外面說話呀!”
  段錦一聽說話的人竟是段老皇爺,不禁心血沸騰,一聳身破窗竄入,口由喊道:“父王,臣兒不孝,今天回來看父親了!”
  他兩腳才著地,陡覺眼前一亮,原來自己父皇已經拿一支紅燭過來,顫巍巍的,段銘在燈光下一看父皇的慈顏,雖然相隔六年,卻象蒼老了二十歲!眉心布滿皺紋,頭髮鬍鬚花白了一大半,身子又瘦又弱,幾乎判若兩人了!
  段隱十分悲痛,撲通,雙膝屈處,跪在段老皇爺面前,伸手扯著他的龍袍,忍不住痛哭起來,老皇爺也淚下沾襟,父子二人哭了一陣,段老皇爺猛然醒悟,收淚說道:“錦兒,現在不是痛哭的時候了,你叔叔獨攬大權,朝上盡是奸黨,連皇宮裡也布滿地的心腹,他如果知道你進來,一定加害於你,你還是逃走吧!”
  段錦霍地起立,咬牙切齒叫道:“不行,父皇,你所以有今天,完全是臣兒害你的,臣兒決定給你老人家報仇雪恨,現在找叔叔去!”
  段老皇爺正要阻止,忽然精舍外哎喲一聲,分明是宮女杜鵑的聲音,跟著一個粗豪口音唱道:“杜鵑,你怎的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這裡,快說!”
  說話的分明是宮中武士,段老皇爺嚇得面如白紙,推了兒子一把,段錦四下一瞥,見寢室中間掛了一道長幃,他馬上一閃身,疾幼貍貓。閃在長幃背後,只聽杜鵑在窗外說道:
  “沒有!我我我,皇上剛才要討參湯吃,叫我進來通報禦廚罷了!”
  粗豪口音唱道:‘放你娘的狗屁,三更半夜還要喝參湯,準信你的鬼話,快滾!”杜鵑唯唯連聲去了。
  不多時候,精舍門簾一掀,走入兩個全副甲冑的武士來,這兩個武士是夷人,濃眉大眼,虎頭豹額,腰佩長刀,他們的名字叫做賀金龍、彭黑虎,是皇叔段進身邊的心腹武士,賀金龍捧著禽盒,彭黑虎捉了一把金酒壺,段老皇爺一見了他,賽似遇見瘟神,戰兢兢地說道:“你你你,你們三更半夜到來,有何要幹!”
  賀金龍獰笑道:“皇上,皇叔聽見人說,皇上連晚心神憂鬱,不能安眠,他特意叫小的拿來一壺碧綠酒來,請皇上喝,皇上喝了這些酒後,必定睡得很甜,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段老皇爺明白這一壺是毒酒,估不到自己的弟弟這樣心狠,大權獨攬之後,還要來鴆殺日已,不禁面如死灰,連聲說道:“那怎可以?那怎可以?你你你,快把皇叔叫來?”
  彭黑虎道:“皇上,皇叔決不會來的了,你還是服服帖帖喝了吧,可以得個全屍,外間也好聽一點呢?”
  段老皇爺喊道:“錦兒救我!”
  賀金龍大笑道:“皇上,大殿下老早死了啦,你叫他有什麼用?”
  話未說完,颯的一聲風響,他猛覺自己的頸後,如同著廠一把鋼抓,哎呀兩聲還未叫出來,背心砰的一聲,挨了一拳,如同著了一下鐵錘,這下打擊沉重異常,雖然有鐵甲擋著,也被拳頭洞穿,結結實實的搗在脊骨上,骨節立斷,連心肺也震裂,賀金龍吼了半聲,登時送命;襲擊賀金龍的不用說是段錦了!
  他看見皇叔居然派人來鴆殺父皇,父子天性,哪裡能夠坐視,由長幃後一個箭步竄出來,先用大力鷹爪捏住賀金龍的頸項,接著一個金剛拳兜背擂去,段小皇爺的金剛拳,本來有開山劈石的力量,這一拳結果了他的性命。
  彭黑虎霍地扭轉身來,拔出佩刀,民錦動作比他還快.右腳一起,先把彭黑虎左手金壺踢去,大半壺摻雜孔雀膽的毒酒,潑翻在地,左腳接著飛起來,他用的是連環腿法,當的一聲大響,小皇爺這一腳居然把彭黑虎的胸甲踢穿,蹬蹬地踉蹌倒退。
  不過彭黑虎也是宮中有名勇士,胸口著了一腳,仍然忍住疼痛,一刀砍來,段錦伸出鐵臂向刀鋒一格,反手一把擒住刀背,用力一拗,奪了過來,彭黑虎佩刀出手,一個“燕子翻身”,左手楊處,嗤嗤嗤,射出三支袖箭,段錦哪把這些努箭放在限內,右手一揚,抓住箭桿,一個“餓虎抱頭”之勢,挺身逼近,左手一拳,砰砰兩聲,把彭黑虎腦袋打得稀爛,變成一團肉醬,撲通,尸身僕地,可憐這兩個心腹勇士,奉了主人命令到來鴆害皇帝,本是奇功一件,哪知道殺星照命,段錦突然闖回宮廷,舉手投足之間,便把他兩個斃於拳下。
  段老皇爺看著兒子和賀、彭二人動手肘,體如篩糠,可是看見段錦神勇無匹,三拳兩腳之間,便打死了對頭兩個心腹侍衛,不禁心花怒放,老皇爺忘記了自己還在冷言之中,高聲叫道:“殺得好!”段錦飛起一腳,踢開兩個屍首,正要向父王說話,忽然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段錦立時明白,這一定是剛才自己格斃兩個侍衛之時,聲響太大,把別的侍衛引來了!段小皇爺立即回頭向父親道:“父皇,不用害怕,臣兒保護你殺出禁宮去!”
  段老皇爺戰兢兢的說道:“孩兒,那怎可以,禁宮裡幾千御林軍,完全是你叔父的心腹呀!”
  段錦咬牙說道:“管他幾千人萬人,我們爺兒是見一步走一步,殺到哪裡,算到哪裡罷了!”
  話未說完,精舍外面已經有人喝道:“老賀老彭,事情完了沒有?那老厭物毒死了嗎?”
  段錦更不打話,呼的一口,吹熄了寢室的燈火,左手夾住段老皇爺,右手把地上賀金龍彭黑虎二人的屍首,倒提起來,砰砰,飛出窗外,窗外一陣大嘩,叫道:“怎的他們兩個死了!裡面一定是有奸細,快拿奸細!”
  段錦又抓起一張紫檀木椅,循聲由窗口飛擲出去,撲通,打倒了兩個人,那些侍衛連聲喊叫,段錦一聲長笑,夾著段老皇爺飛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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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深宮血戰

  段錦才一沖出精舍,便看見十幾個手執刀劍的武士,直向窗下跑來,他們見了段小皇爺,不禁愕然。
  段錦卻是會家不忙,放下段老皇爺,一聲大喝.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戰法,衝入人群之中,只三四個回合功夫,便自搶了兩件兵刃在手,橫衝直撞,左揮右舞,把那些武士殺得東倒西僕,叫苦連天,紛紛抱頭鼠竄,跑去報告御林軍統領去了,段錦看見這些武士敗得狼狽,不禁哈哈大笑!
  段老皇爺估不到兒子居然有過人神勇,真是又驚又喜.油然起了一線求生之望,顫聲叫道:“錦兒,你可以殺出去嗎?”
  段錦應道:“怎的不可以殺出去,這些武士在我眼中看來,不過酒囊飯桶罷了!”他表面上雖然這樣安慰父皇,心中卻是估計,因為段錦知道御林軍和官中衛士,有幾千人之多,自己縱然不怕,要保護父親殺出去,可說難乎其難!
  如果對方一陣亂箭射來,父皇的生命也要完結了!他夾起段老皇爺剛才跑出幾十步,四面八方火把齊明,御林軍和衛士紛紛趕來,高聲大叫:“不要放走了刺客!”
  段錦一看這樣形勢,知道難以突圍,他忽然看見左邊數丈以外,矗立了一座望星台,這望星台下半截是用大理石砌成的,臺上一片兩丈見方的石地,四邊圍繞著兩尺高矮的朱紅欄杆,台高兩丈,只有一道石梯可以通上,平台上絕無掩蔽,只有三只四百斤重的大銅鼎,這是欽天監拿來觀望空中星辰的地方。古時皇帝多半迷信星相,以為天上某一顆星辰的出現和隱沒,必定主宰國家發生一件大事,比如見了一顆慧星(俗名叫掃把星),便決定必然有兵燹血光之災了!
  南詔國的宮殿體制,也是效法中原,所以御花園裡面設著望星台,段錦一見了這座石砌的平台,登時想出一個主意來,他夾著父皇飛跑到台下,一縱身跳了上去,站在台頂。
  這時候已經有幾十個御林軍衝入花園裡,看見一個少年夾著皇帝跳到望星臺上,吶喊一聲,紛紛舉起刀槍,湧到台下,就要拾級而上,哪知道段錦已經奮起神力,把石台中心一只大銅鼎托起來,搬近欄杆。轟隆一聲,把銅鼎沿著梯級推出去,當先搶上石梯的十幾名武士走避不及,吃那銅鼎像泰山崩倒也似的滾了下來,撞了下去,跌得手折腳斷,肝腦塗地!
  他這一下推鼎壓人的手法,果然收效,其餘的御林軍嚇了一大跳,不放過來,段錦又把第二只銅鼎抽起,放在台邊,高聲大叫:“你們一班人聽著,我是世子段錦,因為皇叔專權,弄得滿朝好黨,民不聊生,所以奉恩師玉洞真人的命令下山、入宮謁見父皇,拯救南詔國的生靈,你們還不知道好歹,要助紂為虐嗎?”
  這時候宮中衛士看出民小皇爺的面目來了,個個躊躇著不敢上前,因為小皇爺的神勇,真個舉國知聞,只要看他舉起四百多斤重的大銅鼎由臺上飛擲下來,輕如無物,便可見一斑!他們雖然來了好幾百人,個個都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敢衝上。
  這時候皇叔段進已經接到官裡衛士的報告,他聽說世子段錦回來了,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帶了世子段昭,和一千多名御林軍,另外三百名弓箭手,來到望星台下,他首先吩咐御林軍和弓箭手把望星台重重圍住,然後挺身來到台前,高聲大叫:“哪一個是段錦姪兒,快來答話!”
  段老皇爺一聽是皇叔的聲音,氣得牙關打震,連聲叫道:“兒子,那個奸賊來啦!”
  段錦安慰父親道:“爹爹,不用著忙,你躲在銅鼎後,包保沒有個人能夠上台,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傷害你,我來對付這個奸賊!”他安慰了老父幾句,出欄杆後面站起身來,他剛才一露面,只聽得嗤嗤嗤幾響,迎面射來一排弩箭。
  段小皇爺聽見羽箭破空的聲音,昂然不懼,兀立臺上,二十幾支弩齊齊射來,有的射中胸口,有的中在面上,段錦全無傷損,這些羽箭一撞著他的頭面身體,立即跌落台下活象射中鐵石人像一般,段小皇爺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弓箭下不禁大驚!
  段錦手指人叢裡的段進喝道:“你也配做我的叔父,你還有臉叫我做錦兒,我不過跟師父遊歷江湖罷了,並不曾死,你卻一力主張廢長立幼,立了你的兒子做殿下,立了兒子做儲君也罷了,還將我爹爹關入冷宮,今天晚上還要派人拿毒酒入冷宮去,要想把我父皇毒死!
  你這滅盡天良的盜賊!”段錦嗓音洪亮,這一番話真個把段皇叔罵得狗血淋頭!
  段進勃然大奴,喝道:“我幾時派人毒害過你的父親來?你居然含血噴人,你一去六七年頭頭,沒有回來,國中不可一日無主,當然另立儲君,你半夜三更混入皇宮,挾持聖上罪大惡極,人來,趕快把這畜牲拿下!”
  殷進這樣一喝,幾百名御林軍和宮中衛士,刀槍並舉的向望星台殺上。
  可是望星台的台頂,舉例地面兩張多高,這些御林軍和宮中衛士沒有一個懂得輕功,可以由下面跳上來,只有沿著石梯攻上,段錦一聲大吼,飛身越過樓欄,跳落石梯半腰上,兩個御林軍衝上來,段錦一拳一個,把他打了下去。
  四個御林軍殺上來、段錦用掃堂腿一掃一勾,四個御林軍象隕石跌落,接連幾批御林軍殺上來,段小皇爺大奮神威,腿掃拳擊,擒拿拋擲一連七八十個衛士,被他三個五個的摔了下去,跌得手足折斷,頭破血流,其餘的衛士看見石梯下躺滿了受傷的同伴,輾轉呻吟,不禁心膽俱寒,吶喊著不敢上前,只有虛張聲勢罷了!
  段進估不到段小皇爺這樣神勇,望星合是石砌成的,要放火也不行,衛士又不是段棉的對手,正在暴跳如雷,世子段昭卻忽然生出一個壞主意來,附耳向段進耳邊低低說了幾句,段進不錢大喜,立即吩咐幾個衛士,到昭陽宮依計行事去了。
  段進再向臺上大叫道:“畜生你少要猖狂,我現在叫人把你的母親提來、綁在台前,如果你不下來束手就縛,我首先取了你母親的性命!”這一著撒手 果然毒辣,段錦不由嚇了一跳!
  原來段錦的生母名叫蕭皇后,是段老皇爺的元配夫人,正宮娘娘,為人十分溫煦忠厚,自從段進大權獨攬,篡位自立之後,她也遭受了與丈夫同一命運,被皇叔幽禁在昭陽宮中,不許她跟段老皇爺會面。表面上說段老皇爺精神恍忽,厭見外人,其實是把他夫妻隔離,以免他們有不利自己的行動。
  蕭皇后自然哀痛欲絕,可是朝上一切大權,完全落在這位皇叔的手裡,自己一個女流,哪裡有反抗的力量,只有終日以淚洗面罷了!
  段進看見段錦在忘星臺上,英勇異常,而且佔了局高臨下的便宜,自己急切之間,又沒有法子奈何他。難得自己兒子想出這一個絕戶計來,他這樣的喊叫,段錦和老皇爺在石台上聽見了,不禁肝膽推裂!
  段老皇爺在銅鼎後面振吭大叫道:“孩兒!這惡賊要傷害你的母后呢!”
  段錦五內如焚,鋼牙咬碎,他忽然一眼看見皇叔的兒子段昭,站在望星台的右邊,距離台邊不到十丈,段棉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跳回石台上,把那銅鼎一抽,托在手裡,縱身一躍,連人帶著一個大鼎由石台上飛身跳了下來,一聲霹靂似的狂喝,雙臂振處,把銅鼎向人群裡面拋去。
  那些御林軍看見四尺高的一只大鼎凌空飛來,嚇得屁滾尿流。吶喊連聲,四面八方散開段錦趁他們抱頭鼠竄的時侯,突然用個蜻蜓抄水的身法,向段昭面前一竄,段昭正在那裡和幾個衛士站著。得意洋洋,冷不防段錦用聲東擊西的法子,跳到自己的面前,不由慌了手腳,說時遲,那肘快!段昭猛覺腕肘一緊,脈門已經被毀錦一手扣住,他還要掙扎時,哪裡及得段錦神力如虎,一個旋身便把段昭高舉起來,大叫一聲:“哪個不怕死的,只管上來!”
  眾衛士不禁大駭!段錦冷笑一聲,倒提著段昭大踏步返回望星台去了!
  段皇叔估不到段錦先發制人,活捉了自己的兒子去,真個又羞又惱,他滿心想把蕭皇后綁出來,逼令段錦投降,哪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這樣的不爭氣,只一照面便給段錦擒去,變得兩下都要投鼠忌器,均勢相等,段進真是氣得五內噴火,二佛升天,正在連連頓腳的時候,衛士已經由昭陽宮裡把蕭皇后抓來,蕭皇后披頭散髮,衣衫不整。連聲高叫:“我的兒子在哪裡?我的兒子在哪裡?”
  段進看到蕭皇后這副樣子,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高聲大叫:“小畜生,你別以為捉了我的兒子,便可以把我嚇倒,我一共有八個兒子,即使昭兒被你殺了,我還有七個孩兒,你卻只得一個生母,我把你的生母宰了,你就要抱憾終生,你想一想,這宗買賣公平嗎?”
  段錦把段昭擒到望星臺上,把他推跌在地,背縛雙手,可是看見自己闊別了六年的慈母,形容憔悴,被幾十個如狼似虎的衛士押著,推近台前,段錦不由激發起母子天性,仰天嘆道:“罷了罷了,是找把母親累死了!”
  話未說完,御林軍從裡突然兔起鶻落,竄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是一僧一道,和尚正是石羅漢悟因和鐵佛道人畢妙真,也是段皇叔的左輔有弼,他兩個一出來,高聲大喝:“你們這班沒用奴才,快快滾開,讓找們來收拾這個小子,看這個小子有多大本領,及不及我護國禪師和紫光真人的手段!”
  石羅漢一聲大吼,揮動生鐵禪杖,直向臺上殺來,鐵拂真人也舞動鐵拂塵,緊隨著悟因殺上。
  段錦見這倆人起落如飛,知道來了勁敵,自己母親落在姦王的手裡,倒不能夠隨便殺害他的兒子了!
  段錦立即搬起望星臺上僅存的第三只大銅鼎來,攔住石梯,石羅漢首先跳上來,掄動生鐵禪杖,使了一個“青龍擺尾”,向段錦下三路便掃,股錦急忙用銅鼎一迎,只聽當的一聲大響,兩件沉重鐵器撞在一處,火星蓬蓬亂噴,石羅漢固然兩臂酸麻,段錦也覺得虎口疼痛,段小皇爺鬥發了性子,一聲大喝,雙下執了鼎腳,攔腰掃去,他居然把大銅鼎當做八卦混元牌使用,這一招叫“雲斷巫山”。
  石羅漢見他小小年紀,揮鼎如風,不禁吃了一驚!鐵禪杖向上一撩,“潛龍穿塔”,直挑鼎腹,叮噹,禪枚和銅鼎撞個正著,又噴出火星來,段錦再一銅鼎向石羅漢兜頭罩落,悟因擋了兩次銅鼎,震得臂膊也麻木了!不敢擋第三次。只好用個“鷂子翻身”,由石梯上一晃腰身跳了下來,段錦正要乘勝追擊,鐵拂真人已經一個飛身,由另一個角落跳上望星台,惡狠狠的向臺上的段老皇爺撲去!
  段錦大吃一驚,他恐怕鐵拂真人傷害自己的父皇,急得虎吼一聲,連人帶銅鼎向鐵拂真人疾卷過去,畢妙真本來想一鐵拂敲碎老皇爺的腦袋,給皇叔根除後患,方才幫助石羅漢夾攻段錦,哪知道段錦不要命的幾下硬拼硬撞,把石羅漢迫下梯級,立即回過身來,護住父親,畢妙真喝了聲:“小子敢爾!”鐵拂閃電似一遞,向段錦胸口期門穴點來,段錦扭身一閃,搶鼎猛掃,畢妙真的鐵拂招數怪異無比,身子逼吸跳竄,疾若飄風,鐵拂在一剎那之間,發了七招,連指段錦上中盤七處穴道。
  段小皇爺因為銅鼎太過笨重,跟這類點穴兵器交起手來,老大吃虧,當下怒吼一聲,推開鋼鼎,赤手空拳和畢妙真的佛塵對博,兩下進攻退守,疾如閃電,剎那間就是十全招,石羅漢卻在這時侯帶領大隊御林軍上瞭望星台,段錦被畢妙真的鐵拂纏住,無法兼顧父親,心中暗道:“不好,休矣!”
  就在段錦勢要落敗的時侯,半空裡突然一聲清嘯,黃影一閃,落下一個黃衣人來,只一照面便把石羅漢高舉起來,連人帶禪杖向台下一擲,這下出其不意。眾人大吃一驚!
  段錦定睛看時,個禁大喜,原來這黃衣客不是別人,正是今天薄暮附分,在點蒼山下所見的那個中年書生,這黃衣書生在自己危難時候,突然到來,段錦不禁心花怒放,高聲大叫:“仁兄,趕快護住找的父親!”話聲未絕,又有七八個侍衛被那黃衣客高舉起來,擲向台下,身手快捷,真個無與倫比。
  其餘的衛士心膽俱裂,當下連滾帶爬,逃回望星台下,黃衣客方才向段錦喝道:“餵!
  這用鐵拂的牛鼻子由我來對付,你放心下台收拾這些奴才吧,知道了嗎?”
  段錦向旁一閃,黃衣人展開一雙手掌,左右翻飛,只三五招之間,把畢妙真逼得連連倒退,段棉不禁大喜,知道自己有這個好幫手,整個局面轉過來了,自己還要下台救母,段小皇爺高聲大叫:“恩人陌路救危,感激不盡,高姓大名,可否賜告?”
  黃衣客人道:“救人要緊,還通什麼姓名,快下去吧”
  段錦答應一聲,又托了那只大銅鼎,一個飛身跳落望星台下,他這回老實客氣了,直向皇叔段進沖去!
  段進大吃一驚,石羅漢一橫生鐵禪杖,迎了上來,喝道:“小子,你要不要母后的性命!”
  段錦一聲狂喝道:“姦王如果殺我母親,我必定把他碎屍萬段,抵償我母親的性命,你這助紂為虐的狗禿驢,也要難逃一死!”話未說完,鋼鼎迎頭打落,石羅漢剛才雖然被黃衣客人由臺上拋下來。可是他是有名的石羅漢,肌肉如鐵,摔了一下,並未受傷,他狂吼了一聲,展開“瘋魔杖”來,剎那間杖影如山,把段小皇爺襄在核心,段錦舞著三腳銅鼎,使出一套古怪無比的打法來,人和鼎渾成一體,滴溜溜的,東一推西一撞,不到二三十個照面,將石羅漢逼得步步後退。
  正在酣鬥時候,臺上一聲叱喝,飛了一個道裝人影下來,段小皇爺出其不意,嚇了一跳!急忙定睛看時,跌下來的不是別個,卻是鐵拂道人,頭定洞穿了一個窟窿,腦漿迸流,已經嗚呼命喪,段錦不禁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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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黃衣奇人

  原來鐵拂道人在望星臺上和那黃在秀士交手,畢妙良本來是崆峒派裡面的高手,這支鐵拂招術變幻無窮,可以做五行劍衝擊,又可以變化判官筆的招數點穴,如果論起武功造詣來,他比起石羅漢還要高強,跟段錦也是在伯仲之間,本來不應該這般快便落敗。
  可是他今日遇著的黃衣書生,卻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本領之高,簡直不可思議,他一和鐵拂真人交手,便使出一套怪異無比的掌法來,只見黃衣書生一個身子,柔若無骨,軟如棉絮,飄來晃去的繞著鐵拂道人滴溜溜亂轉,腳下也按著九宮八卦的步位,飛來繞去。
  他這一套掌法說它是遊身八卦掌不象,說它是九宮神行掌更不象,鐵拂道人乍覺眼前一花,仿佛數十個黃衣人影,繞著自己風車似的亂轉,開得頭暈眼花,別說自己生平最擅長的鐵拂打穴法使不出來,連招架的功夫也沒有了!
  不到十幾個回合間,肩背上拍拍拍幾聲,先後中了三掌,饒他功力深厚,中掌處也覺得火辣辣的生痛,鐵拂道人如果是知機的,立即退下台去,或者叫以保存性命,哪知畢妙真吃了幾掌之後,不禁惱羞成怒,他一面右手舞動鐵拂和敵人周旋,左手也使出崆峒派的黑虎拳來,直撲向黃衣秀士的頭面。
  原來鐵拂道人有一種暗器名叫金蜂神針,神針本身細如牛毛,藏在拂塵桿裡,內有彈簧,用時只要按動機括,一揮一甩之間,二二十支神針便同時飛出來,密如急雨,射向敵人頭臉眼目和要害穴道。
  這種金針淬有奇毒,一經射中人體,立即貫穿直入,十二個時辰內,循著血液直射心房,中針人就要毒發身亡,就算中針之初立時解救,用內功閉往脈道,另服解藥,再用上好磁石吸出金針,這樣的一擺弄,也要終身殘廢!這是崆峒派的鎮山暗器,極其歹毒,鐵拂道人也不輕易使用,可是他已連中數掌,怒火勾動,便把金蜂神針出其不點的射出來,連招呼也沒有半句,要想把這黃衣秀士一舉手間,置之死地!
  黃衣秀士見多識廣,看見畢妙真鐵拂揚處,金光一閃,射出幾十金星來,立即知道這是什麼暗器,不禁勃然大怒,他首先向上一聳身,用個‘獨鶴衝霄”,拔起兩丈多高來,舉手一掌,一股強烈掌風到處,先把金蜂神針打落地上,接著身子一轉一折,在空中繞了個弧形,飛掠下來,左臂向外一楊,陡的伸長一尺,如健隼盤空,當頭攫落,畢妙真看黃衣秀士的掌形和身法,猛然醒悟過來,失聲叫道:“哎呀!你是全真教的門下!別使摧心掌法……”
  話未說完,頭頂轟的一聲,著了黃衣秀士一掌,畢妙真覺得自己全身氣血,仿佛被一股大力提了上來,腦門一陣劇痛,掌力還未打實,已經裂開,腦漿直冒,連哎呀兩個字,也不曾說出來,便自嗚呼喪命!
  黃衣秀士只一俯身,抓住畢妙真的右腳向外一甩,一具長大尸身,疾如脫弦之箭,直拋落入人群裡!
  石羅漢揮動生鐵禪杖,正在那裡和段小皇爺力戰,忽然看見鐵拂道人的尸身,由望星臺上拋了下來,個禁又驚又怒,他狂吼了一聲向段錦猛撲上來,鐵禪杖連使三著,用了一個“雲龍三現”的招數,鞭腰掃肋,盤打雙足,其疾如電。
  段錦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把大銅鼎遙向人群一擲,兩臂一伸一抓,撲的一響,段錦中腰雖然結結實實,吃了悟因和尚一下憚杖,卻因身有厚鱗,全無傷損,一手把仗頭奪住,往回一拖,石羅漢連人帶著生鐵禪杖,撞入小皇爺懷裡,可是悟因的身手也不同凡響,在撞向段錦懷抱時,舉手一拳,砰聲搗中段小皇爺胸瞠。
  悟因這一拳打出來,非同小可,段小皇爺吃了一拳,若無其事,他奮起神力向外一拋,錚錚兩聲大響,杯口粗細的生鐵禪杖,竟被段小皇爺拗成兩截!
  石羅漢估不到小皇爺有這樣的本領,挨了自己一杖一拳,身如鐵山,全無傷損,反而拗斷了自己的禪杖,不禁大驚!
  段錦向他跟前一竄。喝道:“你也吃我一杖!”半截禪杖貼地一掃,橫掠過來,石羅漢向上一跳,哪知段錦這下全是虛招,石羅漢才一跳起,段小皇爺已經突發一掌,猛向石羅漢胸口搗來,這是金剛拳裡“金剛伏虎”之著,石羅漢身在空中,無從閃避,恃著自己一身橫練功大,刀槍不入,估量也可以挨他一拳。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段錦砰的一拳,搗在他胸脯上,小皇爺用的是金剛拳法,可以洞穿木石,又豈是石羅漢的橫練氣功可以抵擋得來?
  但聽一聲慘吼,段錦這一拳不但打斷了石羅漢的胸骨,連心肺也搗得四分五裂,悟因和尚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便自死在地上!
  這一邊皇叔段進在鐵拂真人和石羅漢陸續斃命的時候,不禁心驚膽震,不過他是個卑鄙的小人,看見形勢對自己不利,殺機陡起,立即搶到蕭皇后的眼前,左手抓住她的胸膛,右手由袍袖底下,霍地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來,就要向蕭皇后的胸口刺落,蕭皇后本來平日是儒弱良善的,這時候不知由哪裡來了一股勇氣,喝道:“沒有良心的東西,我是南詔皇后,又是你的長嫂,你敢殺我!”
  段進被蕭皇后的正氣一懾,心頭當堂起了巨震,一只持匕首的手腕不由自主的垂了下來,再向外面一看,段錦已殺入御林軍的人群裡,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段皇叔把心一橫,正要二次舉起匕首,忽然聽見望星臺上一聲大喝道:“殺君惡賊!你要不要自己兒子的性命?”
  段進吃了一驚,連忙定睛看時,原來黃衣秀士一驚在平台上,把自己的兒子段昭高舉過頭,大有擲到台下之勢,望星台高凡兩丈,段昭一拋下來,哪怕不筋斷骨折,死於非命!
  段進雖然心狠,也不能不顧自己兒子的性命,他高聲大叫道:“且住!不要上我兒子性命,我把你的皇后放回,一個交換一個。讓你們幾個安全離開大理吧!”
  哪知他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黃衣秀士已經一聲清嘯,宛如鶴唳,聲澈九霄,他在臺上撥身一身,夾著世子段昭,由望星臺上飛身掠下。
  黃衣秀士這一掠下,御林軍哄然一聲,包圍過來,黃衣書生不慌不忙,冷笑一聲、衝入人群之內,左手把段昭夾在肋下,右手閃電奔雷也似,打出一套拳來,這查拳招式的古怪,簡直前所未見,忽指忽掌,變化莫測,所到之處,那些御林軍活像吃了齊心丸一般,撲通咕冬,紛紛跌倒在地,一跌倒在地上,便自爬不起來。剎那之間,跌倒了七八十個人。
  段錦高聲大叫:“姦王已經山窮水盡,你們還要助他為惡,拋下兵刃的免死!”
  那些御林軍雖然說盡是皇叔段進的心腹。究竟也有不少是宮中的老衛士,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對於皇叔段進這種謀朝篡位的舉動,不大苟同,可是逼於勢力,敢怒而不敢言罷了!
  他們看見段小皇爺同來,心裡已經開始動搖,再看見段皇叔最得力的兩個幫手,石羅漢和鐵拂道人也叫人家打死了!世子段昭又被黃衣怪客夾住,立時知道不妙,再給段錦一喝,當堂有一半人拋下兵刃,段進看見自己在宮廷的勢力,有如冰山崩倒,不禁把心一橫,第三次舉起匕首來,向蕭皇后心窩一插,段錦距離太遠,要搶救已來不及,不由失聲慘叫:“哎呀!”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段皇叔的匕首。快要刺到蕭皇后身體的剎那,突然當的一響,段進手中匕首,突然跌落在地上!
  原來黃衣怪客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猛然一個飛身,直向段進逼近,把手一揚!打出一顆銅錢似的東西,扁平四方,竟是一只棋子,打中段進脈門腕肘,段進立即覺得右臂一軟,五指放開,匕首便掉在地上了!
  黃衣秀土動作如電,一棋子打落了姦王手中利刃,接著把段昭向地上一拋,一個飛身直掠過來,使出擒拿手法,一把勾住姦王手腕,叫聲:“躺下!”段進撲通一聲,跌倒在地,被那黃衣秀士一腳踏定,絲毫不能動彈!
  押著蕭皇后那十幾個御林軍,在段進倒地的時候,立即向四面散開,世子段昭雖然拋在地上,可是被黃衣秀士點了穴道,直挺挺的躺著,也沒有一個人過去解救。
  段錦立即過去,一把抱住母后,感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黃衣秀土劃向衛士喝道:“皇上就在望星臺上,你們還不過去把他請下來,將功贖罪,尚待何時?”說也湊巧,段老皇爺恰好在這時候,由欄杆後面長起身來,這些御林軍和宮廷侍衛見了,立即跪在地上,山呼萬歲!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姦王勢力已經一敗塗地,他在幾年以來、深謀遠慮,壟斷朝柄,扶植起來的私人勢力,被段錦回來一陣大鬧,便象冰山見了太陽,一夜之間完全翻倒,這不能不說是惡有惡報哩!
  段老皇爺看見大亂已經平定,自己夫妻安然無恙,姦王父子匐伏被擒,所有宮中御林軍和衛士全部倒戈反正,方才慢步由望星臺上走下來,段錦首先喝令左右把姦王父子上了五花大綁,然後由一班御林軍士簇擁著段老皇爺,浩浩蕩蕩的開進金鑾殿,敲起景陽鍾來,召集朝臣,宣告段進父子罪狀。
  兩班文武大臣看見姦王父子受縛,段錦世子回來,個個歡聲雷動,就有一部分人是姦王心腹,到了這個地步,也在看風駛舵,紛紛附和故王了!
  段老皇爺坐上龍位,首先宣布了皇叔段進年來罪狀。以及今天晚上用毒酒殺君的陰謀,然後頒下旨意,把段進父子推出午門,凌遲處死,所有家族完全流戍野人為奴。子孫世世代代不准返回大理京城,一場天下大亂事,告一段落,妖氣已全掃。段小皇爺下山回來,初試啼聲,便平定了一場大亂,舉國歡騰,一般老百姓奔走相告:“殿下回來,我們就可以馬上重見天日,這句話真正沒有錯!”
  家家戶戶為了廢除苛政,置酒慶祝,自有一番高興,不在話下。
  再說段錦知道自己這一次能夠撥亂反正,完全是黃衣書生的功勞,如果不是黃衣書生出手幫助,自己已經死在石羅漢和鐵拂道人夾攻之下,喋血望星臺上了!全靠他突如其來,方才反敗為勝,攀倒姦王,所以段錦在退朝之後。立即找人尋黃衣秀士,問他姓名,是什麼人?居然會到大理城內,幫助自己平定了這一場亂事。
  哪知道他問遍了宮中侍臣。個個都說不見,那黃衣相公不知哪裡去了!最後問到御林軍士,有一名侍衛拿張紙柬,氣急敗壞地跑來,叫道:“殿下,那位黃衣相公跑了,小的正在午門站立,忽然看見那黃衣相公從裡面出來,手拿著這封信,交給小的,他說自己功成身退,要回中上去了,來不及向殿下辭行,叫小的將這一封信交給殿下!”
  段錦吃了一驚,他並不接書信,問道:“哦!那位相公走了嗎?走了多少時間,快說!”
  那衛士說:“走了大半個時辰啦!”
  段錦不禁廢然,折開書信一看,只見信封信紙還都是宮裡的用品,墨跡淋漓,字形龍飛鳳舞,內文竟是:“字示段錦殿下:僕今別矣,萍水相逢,戢止亂事,乃適逢其會耳,不必言謝,至於僕之姓名師承門戶,既不望報,故此不留,後會有期,伏維勤政愛民,勤練武功,以求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也。”
  底下沒有署名,只有九九兩字,段錦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這位黃衣秀士真是一位異人,看他武功之奇,出手之辣,別說我望塵莫及,就是我的師伯玉虛子和師父玉洞真入,也未必及得上他,可惜他來去有如神龍,見首而不見尾,連姓名也不留,我又忙於朝上的事,連說話也不曾跟他交談一句,曠世異人,當面錯過,真是可惜!”
  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忽然若有所悟,把這字條珍藏起來吩咐存入宮廷大內寶庫,然後謁見父皇,要求大赦天下,召回被皇叔斥逐的老臣,廢除了一切苛捐雜稅,不到幾天之間,南詔國改換了一番新面目!
  你知道那黃衣秀士是什麼人呢?原來他就是華山一次論劍五老中的“中神通”王重陽,他在寫給段小皇爺的柬帖中下款不是題著“九九”兩個字嗎?九九就是九月九日,即是我國的重陽節,已經隱寓著“重陽”兩字。說到這位王重陽的來歷,這裡大有介紹一下的必要。
  原來王重陽真人的出身,家世不俗,還是河南陳留縣的首富,他的父親叫王雨軒,是陳留縣有名的財主,家財百萬,良田千頃,王雨軒少年得志,長袖善舞,販運茶葉布匹,三十歲上已經發了大財。
  那時正是宋朝神宗皇帝年間,也是北宋小康時候,海晏河清,乾坤浩蕩,王雨軒發財之後,便回到陳留縣置了良田美宅,安享下半世的生活,他一連娶了八房妻妄,到四十歲那年,第五房妾侍方才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嘯秋,也即是後來威震武林,領袖全真教的王重陽了!
  王雨軒中年得子,當然視同拱壁,可是這位嘯秋,不知道是否錢財太多的關係,自小體弱多病,和藥壺茶鐺結了不解之緣,由初生到八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沒有幾天不要吃藥,弄得身體虛弱異常,八歲孩兒瘦得象個猴子,面如黃蠟,連半點血色也沒有,王家妻妾極多,除了五妾生下嘯秋之外。餘下的姬安不是抵此不肯作繭,就是小產流胎,總而言之,沒有一個長成。
  五妾名叫巧紅,本是別一個富家的婢女,王雨軒和那富家相好,一句戲言娶了過門,一索得男,母憑子貴,少不免引起其他姬妾的妒忌。現在大家看見嘯秋由小時起,不曾離過藥鐺,個個背地裡喊他做短命鬼,以為王雨軒雖然有兒子,其壽不永,不過是貓咬尿泡,空自一場歡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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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參菌奇功

  王雨軒看見愛子這樣多病,藥石無靈,只好求神拜佛,甚而向神前稟告,寧可減自己的壽數,來給兒子延壽,可是鬼神之道,始終是渺茫的東西,他這樣的虔心叩拜、又有什麼用呢?
  王嘯秋八歲那年,有一天在家裡花園玩耍,跟婢女盪鞦韆,哪知道突然一下失手,由鞦韆架上跌了下來,當堂兩眼上翻,握手成拳,暈了過去,不醒人事!婢女大喊救人,王家上下人紛紛趕來;一見嘯秋這個樣子,便知道是急驚風了!趕忙七手八腳的施救,可是救來救去,始終不能夠甦醒過來,等到大夫請來,王嘯秋已經停止了呼吸,手足冰冷,大夫一摸他的脈搏,全不跳動,只好長嘆一聲,掉首不顧而去!
  王雨軒和五妾兩人哭得死去活來,其他的妻妾也流下假眼淚(不用作者說明,這些流假淚的妻妾都是幸災樂禍而已)。最無故的還是那個陪嘯秋打鞦韆的婢女,被王雨軒喝令家人打了一個死去活來,體無完膚,不過人已死了,萬不能夠起於地下,只好含淚替他入殮。
  古人重喪守禮,尤以宋朝為甚,不過王嘯秋是未曾成年的孩子,又不曾婚姻嫁娶,王雨軒雖然有白萬家財,也不能夠給未成年的亡兒辦理隆重喪事,惟有三尺桐館,雇了四名午工,另外還請一個道士回來,給他念往生咒罷了!
  王嘯秋在屋中停屍三日,方才摃出大門入殮,到出殮的時候,王府哀聲匝地,大家哭哭啼啼,淚眼看著桐棺摃出門時,門外突然來了一個穿青袍的道士,冒失失的撞向棺前,伸手一攔,叫道:“且慢!”
  那四個仵工看見道人攔路,不禁愕然,王府裡的家奴,立時走了兩個過來,破口道:
  “瘟中牛鼻子,你瘋了嗎?攔阻著死人做什麼?趕快滾開!”
  青衣道人卻是半點不惱,一聲長笑說道:“你們這些人才是瘋癲哩!好好一個生人,卻把他當死人埋葬,簡直是草管人命!”
  這幾句話十分響亮,連大門裡的王雨軒也聽見了,不禁大吃一驚!那兩個家奴如何肯信,一聲呼喝,就要過來推開道士,誰知他兩個人四雙手剛才向前一伸,青衣道人叫了一聲:“啊也!”身子微微一縮,陡的向外一漲,那兩個家奴立即象氣球也似的直拋起來,飛出一丈以外!砰砰,跌了個四平八正,屁股朝天,眾人不禁一陣嘩叫!
  其餘的家奴不禁勃然大怒,就要蜂湧上前毆打道人,王雨軒已經走出大門,喝道:“不得無禮!你們滾開!”
  那些洶洶欲動的下人,被主人這一叱喝,個個噤若寒蟬,紛紛退下。
  王雨軒向那青人道人躬身唱了一喏,方才說道:“道長太說笑了!犬兒不幸夭折,死了兩天,要把他抬出去安葬,道長為何還說他是活人,要尋老朽的開心呢!”
  他以為青衣道人不過要勒詐錢米,自己花兩串錢,布施給他便了。
  青衣道人卻呵呵一笑道:“眾人皆醉我獨醒,老員外如果相信貧道,貧道必定還給老員外一個活生生的令郎,如果我沒法子還你一個活人,老員外把貧道拿到衙門治罪,貧道死而無怨!”
  王雨軒看見道人口氣這樣堅定,不禁半疑半信期期艾艾問道:“道長的話可當真嗎?人已死了,怎可以變回活人哩!”
  青衣道人笑道:“老員外如果不賺喪氣,把棺木抬回府上,重新開棺,由貧道包在身上,還你一個活令郎如何?”
  這些下人哄然起來,紛紛交頭接耳,說這青衣道人是個瘋子,已經抬出門的棺木,怎可以退回屋裡?已上蓋的桐棺;怎可以打開來,還有死了的人,怎可以復活呢!江湖上無疑有的是障眼邪術。可是也不能叫一個死了的人復活呀!他們正在這樣想著,哪知道王雨軒沉吟半晌,突然點了點頭,說道:“好!老朽就拼著不怕喪氣,讓道長施方便了!”
  眾人不禁大為震動,人人都說不止道士瘋癲,連老員外也失心瘋哩!
  王雨軒卻不顧一切,吩咐把棺木抬回大廳上,他正要叫仵工打開棺蓋,青衣道人說道:
  “不用,他們個個嫌喪氣,等候貧道施為便了!”他說著走到桐棺前,用手掌摸棺蓋,拂了幾拂,突然唱了聲起,單手擎著棺蓋,向上一提,劈啪兩聲,棺蓋應手而起,幾十道眼光向棺內望去,不禁為之大駭!
  原來王嘯秋在入殮的時候,手足僵硬,面色死白,跟死屍一模一樣,沒有分別,可是現在一揭起棺蓋來,眾人眼見的王嘯秋,雙頰排紅,面色光潤,好象睡熟了的樣子,哪裡象死去幾天的人呢?五妾巧紅大叫一聲,撲上前去喊道:“謝老天爺,找的兒子不會死呢!”
  青衣道人把衣袖一拂,五妾巧紅立即被一股大力推開身子打個踉蹌,幾乎仰後跌倒,道士向她喝道:“夫人,不要亂吵,貧道自有方法叫他回醒過來,如果你一吵鬧,擾了他的心神,反而不好醫治啦!”
  王雨軒立即傳侍女把五妾攙在一邊,青衣道人搓熱雙掌,解開王嘯秋胸前的殮服,探入懷裡一陣亂摸,過了頓飯功夫。王嘯秋嘴唇微微翕動起來,只不能夠醒轉,青衣道人呀了一聲,探手入自己衣袋裡,取出一個小玉瓶來,這玉瓶玉質晶瑩,單看外表,已經不是尋常寶物,青衣道人拔去瓶塞,倒出三粒碧綠透明的藥丸來,托在掌心,向王雨軒說道:“老員外,要救令郎性命,還得要費一番手續,快煮一碗黑醋來!”
  王雨軒看見那三顆藥丸色如翡翠,丸上嵌著少陽丹三個金字,十分精細,心中怦然一動,五妾巧紅已經一迭連聲催家人煮醋來,功夫不大,一碗熱騰騰黑醋端來了!
  青衣道人把少陽丹掉入碗裡,頃刻溶化,青衣道人用手指一撮王嘯秋的下顎,嘴巴當堂張開來,道人不管三七廿十一,把一碗滾燙熱騰的黑醋,就著他的口嘴直灌下去,王雨軒不禁用手掩面,五妾巧紅失聲叫道:“哎呀!”
  說也奇怪,這一碗熱醋灌下去,照道理說,非要燙壞他的腸胃不可,但是王嘯秋喝了之後,臉上當堂現出一絲微笑,兩雙眼睛緩緩的睜開來。王雨軒看見愛子復活,真個好比天上掉下來活寶貝。真出望外,一下撲到棺邊,把王嘯秋由棺裡直抱起來。
  王嘯秋一眼看見廳上掛了白幔,自己躺在一副桐棺裡,不禁莫名其妙,問道:“爹爹,我我,我怎的會躺在這長方木盒裡!”
  王雨軒也不回答他的話,把兒子向青衣道人面前一按,叫他雙膝跪地,喝道:“快給道長叩頭!這位道爺是你的救命恩人,沒有這位道長,你已經理在泥土裡,再也不能夠起死回生啦,知道沒有!”
  王嘯秋正在愕然,巧紅已經撲通跪倒,把一顆頭向地上叩得通通響,喊道:“道爺,你救了我的兒子,你真是活神仙哩!”王雨軒也要跪下,青衣道人忽然把面一板,勃然變色起來,大怒說道:“我不過是個凡人,你們卻當我活神仙拜,真正豈有此理!快站起身,我不慣看這般叩頭蟲的形相!”
  王雨軒夫妾慌忙站起身來,說道:“不敢不敢,道長既然不高興,我們不敢叩頭了!”
  青衣道人方才把面孔放寬下來,說道:“我並不是神仙,如果你當我是神仙。一傳開去,個個把死人抬來,叫我救活,那還了得,老實說句吧!今郎的死不是真死,不過是假死罷了!”
  這句話說出來,眾人不禁駭然,王雨軒急忙問道:“哦,也有真死和假死的?那真奇怪極哩!”
  青衣道人笑道:“你以為假死奇怪嗎?還有更奇怪的東西呢,你問你兒子一句,他那天在鞦韆架上跌下之前,可吃過什麼古怪的東西沒有!”
  王雨軒更加愕然,呆呆的望著兒子,王嘯秋雖然身子瘦弱,頭腦並不太蠢,他在父親和青衣道人對話時,已經明白一切,立即叫道:“道長,你說得對,我在假死之前,曾經吃過一樣東西哩!”
  他渾頭渾腦的說出這句話來,王雨軒不禁面上一紅,因為王雨軒這幾年來,妻妾始終沒有給他生下第二個個兒女,子嗣微薄,除了求神拜佛之外,便乞靈於藥物,所以王雨軒的臥房和書房裡,經常貯放不少壯陽東西,緣參羊丸,鹿茸膠這一類藥物,如果小孩子不知底細,取來吃了,真個可以累了一條性命!王雨軒以為兒子吃了自己貯的藥膠藥丸,禁不住面孔有點火辣辣,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王嘯秋道:“我吃了廚房後面水渠邊一朵怪菌,初吃時甜美異常,後來不知怎的,吃下不到半響,一陣天旋地轉,便自不醒人事了!”
  五妾巧紅聽見兒子說吃了廚房水渠道邊的東西,不禁一陣噁心作嘔,王雨軒道:“水渠邊也有怪菌嗎?胡說八道!”
  王嘯秋便把經過說了,原來王雨軒是陳留首富,一飲一食當然十分講究,他的廚房就在後花園裡,地方寬敞,經常整治山珍海味,人參燕窩,王嘯秋因為自少多病,對於吃的一切不感興趣,不過他時常到廚房後面的空地去遊玩,這天地走到廚房的水渠旁邊,忽然看出渠口生了一朵形如松暨的怪苗,這怪苗只有小孩子拳頭般大小,可是菌色金黃,在陽光下閃閃反耀,十分可愛,王嘯秋好奇心起,俯身把它折了下來,但見菌柄斷處,流出一種銀白色的乳汁來,清香撲鼻,有如玉液瓊漿。
  王嘯秋不禁動了食慾,張口吸那苗柄上的乳汁,哪知方才用力一吮,整朵野菌突然軟化起來,好象日常吃的海參股,骨碌兩聲,溜入了喉嚨底,王嘯秋大吃一驚,連忙用手指探入口裡,不住的挖,要把那金色怪菌吐出來。
  哪知怪苗已吃下肚,如何吐得,鼓搗一陣,只得罷了,誰料隔不到一頓飯時候,便發生了假死的現象,如果不是青衣道人及時阻撓,桐館入上,假死也變成真死了!
  王嘯秋把經過說了出來,青衣道人把大腿一拍,嘆道:“奇遇奇遇,真實天地造化,自有前緣,你吃下的東西,名叫參菌,乃是曠世難逢的東西呢!”
  王雨軒父子愕然問道:“道長,什麼叫做參菌,怎樣的寶貴法?”青衣道人便把一切說了。
  原來這種參菌是人參精華變出來的,本來人參這類東西,盛產於高麗和關外的長白山一帶,怎會在廚房的水渠旁邊生出參菌來呢!
  原木王家廚房,時常煎參湯給主人和姬妾飲用,參湯是提神的東西,王家有的是錢,什麼高麗人參,關外野山人參,大批的買回來,一般平民百姓因為人參價值太貴,連人參的樣子也不會見過,王家卻把人參泡茶煎湯,當作普通茶藥一樣飲用,自然有許多參須參屑之類,順水渠流出去,有時候主人主母吃剩的參湯,拿回廚房,連僕人也叨光得膩了,便向溝渠一倒,這道水渠經常被參湯浸灌,久而久之,連泥土也飽吸參氣,便自然的長出一個參菌了。
  我國古時有一個傳說,野菌最難得的名叫做棺材菌,色紅如血,棺材菌的由來是一個官人死了,這官人生前吃參太多,人死之後,還有參氣,入土埋葬之後,參氣凝聚不散,日子一久,棺中屍體口裡,便吐出菌柄來,一直伸展出館蓋外,在棺材頭結成菌,這就是棺材菌了!
  別看棺材菌這樣污穢,卻是善於醫治癆病,什麼五癆七傷,一經此物煎湯服食,立即霍然。珍貴之處如此。王家廚房這朵參菌,也和棺材菌大同小異,不過性質不同,參菌成長不易,長成之後,如果哪個把它吃了,便可以把身子內一切污穢玩痰,排出體外,可是它排出穢物時,如果那個人體質贏弱的話,很容易暈了過去,呼吸全無,好象死了一般,一般人往往以為他真正死去,立即落棺殮葬,這樣一來,棺中人就算有生命,也被活生生的窒死!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吃了參菌的人,不但百病祛除,而且還能益壽延年,最難得的還是身體裡面濁氣全去,如果練習武功,可以練到內家最絕頂的功夫一陽指絕技,青衣道人說完之後,王雨軒十分驚歎!他忽然想起來,問道:“老朽真是疏忽,和道長盤桓了半天,還不曾請教道長的法號!”青衣道人笑道:“你要問我的姓名嗎?我的俗家姓名,五十年前已經忘記了!有些人見我閒閒散散,便給我一個名字,叫做清虛散人,你們就叫我清虛散人吧!
  貧道有一個不情之請!老員外能不能答應?”
  王雨軒道:“道長救回秋兒,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如果道長要錢銀,老朽奉上十萬兩銀子,請笑納吧!”
  那些下人聽了不禁駭然,十萬兩銀子數目也不少,如果給了道人,十世也吃著不盡哩!
  清虛散人搖搖頭道:“貧道方外之人,要這許多錢銀何用?老員外不要會錯了意!”
  王雨軒道:“那麼,道長的寶觀一定要重修了,未知你老人家的寶觀落在何方?要多少銀子修葺呢?”
  清虛散人呵呵笑道:“貧道一中飄萍,四海為家,居無定處,哪有什麼道觀,員外真會錯意了!貧道一不要金,二不要銀,只要老員外答應一件事,那就是令郎由今天起,貧道要收他做徒弟,將來長成之後,束髮為道,這一點藝老員外答應不答應!”
  清虛散人這幾句一說出之後,王雨軒不盡沉吟起來,本來宋朝一代最推崇道教,以宋太祖趙匡胤遇陳希夷開其先端,嗣後幾代皇帝,個個篤信道教,優遇方士,一般羽流出入宮廷無禁,宋徽宗後來更以道教為國教,親自冊封龍虎山張大師真人,自稱道君皇帝,不過鄙人說的這個時候是宋神宗時代罷了!以王雨軒那樣的大財主,在那時候,送一個兒子做道士,也不算是一件希奇的事,不過王雨軒娶了許多房妻妾,只生下這一個寶貝兒子,一旦叫他束髮出家,戴了黃冠,豈不是自己中斷了香火後代嗎!這怎可以答應呢?如果不答允他,清虛散人是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如果一開口便推卻他,未免太過難堪,所以王雨軒好生為難,委決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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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午夜燭姦

  清虛散人已經看出王雨軒的心理來,立即笑道:“老員外恐怕令郎做了道士,便斷絕香火後代了嗎?令郎現在年紀還小,不過八九歲的光景,貧道意思要他中年以後,方才帶上黃冠,老員外春秋正盛,還在壯年,焉知將來沒有生育呢?”
  王雨軒恍然大悟,這一個兒子如果不是遇著清虛散人,已經死了,哪會還有性命,就是把他送給道士,也不為過,何況五妾巧紅不失宜男之相,將來何愁沒有生育,王雨軒立即點了點頭。向兒子道:“嘯秋,過來拜見師父!”
  王嘯秋初見清虛散人,不知怎的,心頭上已經起了一種親切的感覺,一顆小心靈裡,已經覺得清虛散人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一聽見父親叫他拜見師父,立即把兩膝一屈,跪在清虛散人面前,一連叩了幾十下響頭,幾乎把頭也叩腫了。清虛散人笑著扶他起來,說道:“夠了夠了,不用叩啦!”
  王雨軒這時候已經吩咐家人把棺木喪帳等物完全撤去,用火化掉,另外在後花園裡開了一間丹舍,給清虛散人安歇,清虛散人給王員外擇了吉日,給王嘯秋舉行拜師大典。這天早上王嘯秋穿過一套新衣服,走入丹舍,清虛散人已經擺好香案,掛起一幅畫像來,是一個道士的模樣,五綹長須,芒鞋竹杖,飄飄欲仙,上面寫著全真教祖師許真人等字樣,王嘯秋卻是乖巧,一見了祖師的畫像,立即叩頭,清虛散人等他三跪九叩既罷,方才稽首說道:“弟子清虛告於祖師許真人之前,今日收王嘯秋為徒,期以十年,如果他有寸進,就是本教掌門弟子,戴上黃冠,祖帥慈悲,請助弟子得如所願!”
  王嘯秋聽了他這幾句話,不禁心中一凜,師父說要教我十年功夫,如果我能夠成材,給我做全真教的掌門,什麼叫做全真教呢?他不禁把一雙懷疑的眼光,望著祖師畫像。清虛散人看出他的意思,問道:“徒弟,你拜過祖師之後,就是我全真教弟子了,你可知道全真教的來歷嗎?”
  王嘯秋道:這個弟子不知,還望師父垂誨!”
  清虛散人指了一指畫圖,說道:“全真教本來是道教的別名,道教相傳始於東周時的李耳,即是太上老君,不過太上老君生平只擺道德經五千言,還未創成教派,直到東漢初平,張道陵始創道教於南山,可是那時道教還只限於持符念咒,禳鬼祈神,並不曾有武技,直到東晉元帝年間,全真祖師許真人出,本教方才放一異彩,真人計姓,俗名青陽。出身原是江州太守許元之子,中年悟破人生生死之間,棄家入山修道,一十八年道成,遊戲三昧,武功超凡入聖,曾在黃河連斬蛟龍三條、保存了沿河數百萬生靈的性命,盛名大震,其後許其人白日飛昇極樂,曹真人繼承其志,全真教練武術,發揚光大,直到今日,本教掌門已經一十七傳,差不多已經有三百年了!咱們全真教跟道教不同的地方,凡是教中弟子,不得沿門抄化,受人錢米,只由自己苦修,其次決不假托神鬼斂取民財,自欺欺人,此外還有十大規條,不過現在你的年紀還小,跟你說了也不大懂,你還是慢慢的學功夫吧!”
  王嘯秋方才有些明白過來,原來全真教的道士不用抄化錢米的,可是怎樣弄來衣食呢?
  這個自己不懂,等到有機會的時候,再問清虛散人便了!
  清虛散人又向王嘯秋道:“你因為誤服參菌,幾乎送了性命,雖說不是真死,也算死裡逃生,我給你改一個道號,名為重陽,即是重返陽世的意思,你可明白沒有?”
  王嘯秋道:“那好極了!弟子常嫌嘯秋這兩個字,太刺耳了,以後就叫重陽吧!”
  從此王嘯秋便改名王重陽,清虛散人由這天起,便把全真教的功夫,開始向王重陽灌注傳授。全真教功夫的特色,就是先由內家入手,一般武林宗教練內功的,大概都是運氣吐納,導引升降一類功大,全真數卻是不然,最先注重的是斂神內視,心境空明,所謂心境空明即是一顆心全是赤裸裸的,沒有半點雜念,因為一個人有了雜念,比如名利之求,聲色之欲,犬馬之嗜,那就心有二用,沒有法子把內丹修成,全真教的所謂內丹,並不是如一般小說所描,某一個地方有一只千年妖狐,修成一粒丹丸,夜晚吐了出來,攝取月華,這不過是齊東野語,空中樓閣,試問世上哪一個人,真正見過妖精煉仙吐出內丹呢?”
  內丹就是道教裡面丹田之氣,練功人要心境澄明,再用一種內視功夫,把本身的一股丹田之氣,連上三台,全神致著這道真氣,叫它沿著四肢百骸,不住滾轉,直到這一道丹田之氣由無形變成有形,由無質變成有質,便可以說是天人合一,能夠開始練功夫去了。
  清虛散人起先叫王重陽盤膝靜坐,心境空明,王重陽究竟是小孩子心性,坐在丹房裡面,覺得非常枯燥,兩眼雖然入定,卻是雜念橫生,一忽兒想玩耍,一忽兒想吃喝,過了幾天,心神始終不能安定,丹田之氣也不能夠凝聚起來。清虛散人看出來了,吩咐王重陽把打坐的蒲閉,移到自己身邊,王重陽戰戰兢兢,果然心神安定了些,他忽然聽見丹房外邊,院子樹上小鳥吱吱啼叫,忽然又想起自己叫丫鬟扳樹枝,找鳥巢,取鳥蛋的玩意,不由面上現出一痕微笑來,清虛散人陡的伸出右手,向他頸背後輕抓了幾下,王重陽猛覺自己頭頸,宛如觸電,不由嚇了一跳!他急忙回過頭來,發覺清虛散人的眼光對著自己,凜然有光,一副不怒而威的樣子,真個令人不可逼視!王重陽吃了一驚!只好垂下頭來,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安靜了一頓飯時候,忽然窗外一陣微風拂過,送了一陣花香進來,王重陽忽然想起,園子裡的月季花已經開放了,如果不是拜了師父,練這撈什子的坐功。自己真個可以溜了出來,摘幾朵鮮豔的月季花回來,插在瓶裡,花瓣泡茶喝呢!王重陽不由吮了一吮舌頭,清虛散人又伸出右手來,摸了他頭後一把,說道:“孩子,你嗅著了花香,又胡思亂想了!”
  王重陽不禁大駭,失色說道:“師父,你真是活神仙,怎知道我掛著園中的花朵哩!”
  清虛散人笑道:“我怎的不知道?觀其眸子,已知其人,你一會兒想捉鳥玩,一會兒要摘花瓣泡茶喝,心思這樣雜念不純,哪裡可以傳我全真教絕技呢!捉了小鳥有甚用處,把它關在籠中嗎?有傷天地造物之仁,摘了花瓣泡茶,摧殘了天然的花兒,這都不是修道人應有的行徑,聲色空幻,如果你再入桐棺時,便沒有人拯救你了!”
  王重陽聽了師父這番話,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向清虛散人謝過,由這時起,他不敢心中再有雜念了,把七情六欲完全忘記,拋在九霄雲外!
  清虛散人叫他屏息靜氣,清心戒欲,過了半天,王重陽果然沒有雜念,直到黃昏日落,眼神也覺得疲倦了,清虛散人方才伸出手來,搓了搓他頸骨後的“大椎穴”,王重陽覺得眼前一黑,倒身在蒲團上,呼呼的睡了過去!
  一宿無話,王重陽到了第二天清早時候,方才醒了過來,他睜開眼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只見清虛散人的面前凝集了一團黑雲,營營有聲,王重陽定睛看去,暗叫奇哉怪也!
  原來這團黑雲竟是一大群蚊子,足有好幾萬只之多,這些蚊子不知怎的,結成一團,上飛下舞,左衝右突,嗡嗡連響,卻不能夠飛出清虛散人面前三尺以外,王重陽再細心看時,清虛散人的鼻孔裡,射出兩道淡濛濛的白氣,左右交叉,把這幾萬只蚊子裹在面前不到三尺的一片空間內,蚊子要向外飛,白氣把它撞了回來,上下左右都有白氣擋住,變成一個有質無形的牢籠,關住了幾萬只蚊子。
  王重陽童心正盛,叫喊起來,說道:“師父,真有趣呀!你把滿花園的蚊子完全捉住了!”話未說完,清虛散人突然哼的一響,白氣忽斂,那幾萬只蚊子,仿佛同時受了一下巨震,紛紛跌落在地上,完全死掉,蒲團前的地上,蚊屍堆積了兩寸多高,好象一座蚊山。王重陽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師父這是一個怎樣的玩意兒?可不可以教給我?”
  清虛教人並不馬上回答他的話,取了一個紗袋過來,用一柄拂塵帚,將蚊屍完全掃入紗囊裡面,方才正色說道:“徒兒,這就是我全真教裡面登峰造極的本領了,不但可以聚蚊成群,把幾萬只蚊子,完全殺死,還可以傷人呢!”
  王重陽吐了吐舌頭道:“師父哼一聲也可以殺人,弟子如果要學,至少就要一百年啦!”
  清虛散人笑道:“人無百歲壽,世上焉有一百年練成的功夫,老實對你說吧!你要學這本領也不很難,只不要再胡思亂想便行了,你明白嗎?”王重陽恍然若有所悟,以後清心得多了。
  他本來是個慧根夙具的人,過了半年左右,內功有了進境,那股丹田之氣漸漸凝聚起來,一年之後,王重陽覺得自己一股氣已經可以運行在腰腹以上各部分,好比有一只熱烘烘的耗子,鑽在自己身體裡面,在自己頭頸肩背間,走來走去,王重陽覺得奇怪,告訴給清虛散人,清虛散人驚歎道:“想不到參菌的功力,神效如斯,如果換了別人,練十年也未必能夠到你這樣的地步呢!”
  王重陽知道自己進境神速,不禁大喜,光陰迅速,過了十個年頭,王重陽已經長成一十八歲了,他自從學到了全真派的內功之後,言光煥發,比起以前病若病猴的,判若兩人,王員外不禁大喜,清虛散人方才離去,他在臨走之時,向王重陽說道:“我要到登封縣的嵩山去,把全真派一些武功笈本拿來,給你研究,不過這些笈本是第二代祖師曹真人抄在貝葉上的,放在嵩山一個無人之處,我要抄錄一份出來,連同雲遊訪友在內。需要二年。你安心等候便了!”
  王重陽聽說師父要在二年後方才回來,未免依依不舍,可是回心一想,師父陪了自己十年,在情在理,也要返回嵩山一次。只好定了約會之期,依依惜別。
  王雨軒這時候連生下兩個兒子,一個取名嘯明,一個取名嘯亮。另外又娶了第九房妾侍,這妾侍名叫晚翠,她本身是姓徐的,是個小家碧玉女子,在宋朝的一代,有錢人是愛多娶姬妾,一代文豪的蘇東坡學士,在最不得志的時侯,也討了一個愛妾朝雲,等到蘇東坡得罪了神綜皇帝,貶居嶺南,朝雲還跟著他南來,間感共苦,美人名士,成了千古佳話。何況王雨軒還是陳留縣的大財主呢?討上九房妾侍,也不算是一件希奇的事哩!
  王雨軒討了晚翠第二年,門外忽然來了一個少年,面目清秀,他說自己名叫徐英,是晚翠的胞弟,聽說姐姐嫁了王家,特個投奔等語,王雨軒見他口齒伶俐,談叫文雅,剛剛帳房出缺了一個文牘,便叫他當了這份事,徐英模樣俊俏,口才便當,手段玲瓏圓滑,到王府不到一個月,全府上下人等,個個跟他混熟,人人叫他做二舅爺,只有王重陽一個人,不知怎的,由徐英進門那一天起,覺得這人雖然眉目清秀,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邪味,心裡十分納罕。
  光陰迅速,過了半乍,晚翠忽然說有了身孕,王雨軒不禁大喜,為了照顧愛妾,特意叫他住在後花園的精舍裡面,精舍和王重陽平日練功的丹房,不過一箭之遙,隔了一堵花牆裝罷了!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晚上,王重陽一個人坐在丹房以,屏神內視,忽然覺得九庶母精舍那一面,傳來了男子的語聲,王重陽不由詫異起來,本來他的丹房和精舍距離雖然只有四五丈左右,中間隔了不少花木,精舍裡的細小聲音,決不會給遠在五丈外丹房的王重陽聽出來,可是王重陽自從練了全真派內視功夫後,耳力目力大進,十丈以內蚊蠅飛過的聲音,也可以聽清楚。何況是人聲呢?
  王重陽聽了一陣,心中若有所悟!站起身來,走出丹房,湊近花牆之下,話聲清楚了,只聽一個男子說道:“翠妹,你說我這方法行與不行,三個月內,保叫那老厭物無疾而終,嗚呼送命!”
  王重陽聽出是舅爺徐英的口音,不禁大吃一驚,花牆不到五尺多高,王重陽伸手攀住牆頭,向上一聳,說也奇怪,他覺得自己的身手,比一次紙還輕,升上牆頭,再一飄身落在精舍那面,完全沒有半點聲息,他知道自己無意中練成了較功身法,喜不自勝,躡著腳步,走近精舍,就著窗格花紋向自己庶母房裡一看。不禁心血沸騰!面紅耳熱!
  原來庶母的房間內,羅帳半垂,床上睡著一男一女,女的正是自己父親的新寵九妾晚翠,只見她雲髮蓬鬆,酥胸半裸,眉目間充滿春意,冶盪撩人,那男子正是舅爺徐英,只穿了短衣褲,看情形這一男一女剛剛雲收雨散,把臂替枕,喁喁細語,只聽徐英笑道:“翠妹,我和你假作姊弟,雖然可以瞞那老烏龜一時,究竟夜雨難瞞,日子久了,必然敗露,如果不結果了那個老烏龜,我們始終不能做長久夫妻哩!”
  晚翠扯了他一把大腿,笑道:“你這人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害死了老烏龜,他有三個兒子,偌大一份家財,也不能落到咱們的手上呢!”徐英四邊看了一眼,裝出神秘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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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全真絕功

  附著晚翠的耳邊說:“老實告訴你吧!我這半年以來,瞞著管家做了不少假帳,已經有三千兩銀子落到我的手裡。”
  晚翠嗤的一聲笑道:“三千兩銀子有什麼用處?老鬼給我的首飾也不止這一個數目啦!
  這點銀子可以吃用一世?”
  徐英說道:“低聲,我還有一著殺手,我有一個拜把兄弟,是吃黑道飯的,這些年頭在老鴉山寨主王面哪吒譚寨主手下做事,我已經約好他……”說到這裡眼光一掠,王重陽急忙縮頭不迭,徐英見沒有人,放低沉了聲音說道:“後天十五三更過後,譚寨主和一班兄弟闖進來,我已經準備做內應,放他入來,殺人打劫,我們跟他對分,不是有十幾萬兩銀子嗎?
  到那時遠走高飛,還愁下半世不夠吃用嗎?”
  晚翠聽了徐英的話,嚇得面如土色,連聲說道:“你你你,你真個這樣做嗎!要銀子也不用宰了那老東西呀!”
  徐英把面一沉道:“怎的不用殺掉那老烏龜?難道這個時候,還講天理良心不成?舉個比喻,我跟你的事給老烏龜知道,他肯饒我們嗎?譚寨主和一班兄弟已經到了陳留,要不下手也不成啦!”他說到這裡笑了,又把晚翠腰肢抱住,叫道:“來來,得快活時且快活,得風流時便從流,不要提這些撈什子的事了……”徐英說到這裡,一口吹熄燈火,一雙狗男女又幹那無恥的勾當!
  王重陽伏在窗前,聽得渾身冷汗,毛髮悚然,心想世上居然有這般陰險惡毒的人,自己爹爹真個是引狼狼入宅了!不過一個人飽暖思淫慾,老夫而娶少妄,始終不是一件幸福的事!王重陽呆呆的站卜一陣,恍然若有所悟,一溜煙跨過短牆,返入自己的書房裡。
  他托著腮呆想,暗自盤算自己怎樣應付這一件事?報告官府嗎?難以入信,告訴爹爹嗎?晚翠是老父的心頭愛寵;未必有效,王重陽想來想去,不由生氣起來,用拳頭向桌子上一擂,哪知道他這一拳打落,奇蹟馬上出現!
  原來王重陽一拳敲落書桌上,喀啦一聲,桃心木做成的書案,當堂起了五道裂紋,呈現出一朵五瓣梅花的樣子,王重陽吃了一驚,登肘跳起身來,他估不到自己這一拳的力量,這般利害,可以壁裂書案!真個又驚又喜,估不到清虛散人教給自己的導引吐納功夫,習練有素,自己不經不覺的練成了內家力量!
  王重陽起先還以為事出偶然,他試著拿起一方墨硯來,放在桌上,自己一拳打落,嘩啦兩聲,墨硯也碎成無數小塊!
  這一下把個王重陽喜得非同小可!他走出臥房門,還要到花園裡,拿一個石鼓或是花砌之類,試試拳力,忽然聽見短牆那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王秀陽立即明白過來,這一定是姦夫徐英雲收雨散出來了!他一定要返回前宅睡的,少不免要跳過這道短牆,自己何不索性找一個有利的地方,把他一卷打死,除掉內奸,這一來便不怕賊人打劫了!
  本來王重陽這時候還是個文質彬彬的弱書生,叫他殺人,未免有點心顫手震,可是回想起徐英的陰險惡毒,心中怒火不禁直升上來,暗道:“這畜牲包藏禍心,要勾通江洋大盜來害我爹爹,打死他也不為過,好!就這樣吧!”他把身子一閃,蹲在牆下,握拳準備一切。
  果然不出所料,過不一陣,牆頭上黑影晃處,微微一響,跳下一個人來,個是徐英是哪一個。只見他神色慌張,繞過自己書房,直奔向前宅的走廊,王重陽急忙由暗隅裡現身出來,直追過去,他經過清虛散人教過全真派的內功,真稱得起步如棉絮,走路無聲,不到二三十步,已經逼近徐英背後,舉手就是一拳,說也奇怪,這一拳還不曾搗在徐英的背心上,徐英撲通一聲,向前直跌出去,連哼啥也沒有半聲,便自嗚呼喪命!
  王重陽估不到自己殺人這樣容易,對方連喊叫也沒有半聲,使自見了閻王!他立即走上去一摸徐英的身體,見他兩眼上翻,五官擠在一起,微微滲出血水,樣子十分難看,手腳冰涼僵硬,已經返魂無術!
  王重陽不禁害怕起來,急不迭忙的返入自己的臥出裡,人被蒙頭睡覺,這天晚上做了一連串的惡夢,始終沒有睡過好覺。
  次日早晨起來,宅院裡人聲鼎沸,原來王宅家人清晨起身打掃,忽然看見舅老爺徐英倒僕在前宅洞門前,僵臥如石,動也不動!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喊叫起來,大家過來一看,已經氣絕多時了!
  這件事瞬息之間,轟動全宅,王雨軒聽見徐英無故身死,仿佛晴天霹靂,不久官府也派人來了,仵作驗了屍首,看見徐英身上完全沒有傷痕,王宅也沒有失了物件,只好斷定他是半夜起來,中風跌死,經過這樣的一決斷,人人都深信不疑,舅少爺是中風死了,有些人還嘆息舅少爺年少老成,待人和藹,哪知道這樣短命,中風死亡,真個是神佛無眼了!
  大家一唱百和,齊聲惋惜下淚,王雨軒只好備棺木給徐英入殮,整個宅院裡只有兩個人明白,一個是王重陽,暗裡詫異全真派的功夫,這般利害。殺了人也不知道,連仵作也說是中風死亡,另一個是晚翠,心裡懷著一塊病,徐英和自己幽會之後,無緣無故死掉!她疑心有人暗中搗鬼,可是其身不正,犯了苟合淫行,哪裡還敢說半句話呢?只有啞巴吃黃連,肚裡叫不出來的苦罷了!
  再說王重陽晚上神不知,鬼不黨的打死了徐英之後,以為自己已經消彌一場大禍,終日在書房裡把清虛散人教給自己的內功,翻來覆去的練,光陰迅速,過了兩天,到了十五那天晚上,王重陽做完了功課,正要睡覺,忽然聽見後院子裡,有人哎喲一聲慘叫!
  慘叫的不是別人,正是更夫老黃,他在王宅差不多做了二十年司更守夜的工作,突然慘叫起來,王重陽吃驚不小!立即披衣起床。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家人喊叫道:“不好,有強盜!”那間響起一陣哈哈狂笑來,二十多個頭戴幕面,手執明晃利刃的黑衣賊人,已經由四面八方的牆頭上現身出來,一個個象飛鳥般跳落在地上,分頭搶進了王雨軒的住宅。
  賊人對王府的形勢,似乎已經探熟,一竄進來,四個把住大門,四個把住後門,還有六七個賊人監視女眷內宅和下人婢僕睡覺的地方,高聲叫道:“不准動!哪個膽敢跑動或者是喊叫的,太爺立即把他一刀兩段!爺們到來要的是金和銀,並不是要你們的性命,知道沒有!”
  這一下敲山鎮虎,果然把王府二三十口女眷和下人嚇得噤蟬,不敢走動,又不敢喊救!
  大門這時候砰一聲打開了!一連進來九個賊人,當先一個慘白面龐的高長漢子,就是老鴉山寨主五面哪吒潭天真,手提著一對明晃晃的虎頭雙鉤,背後兩個是副寨主,一個黑面肥胖的漢子倒提著兩把板斧,這漢子名叫賽李逵邱海,兩臂很有一些蠻力,善使雙斧,好象水滸傳的李逵一般,所以有這個外號。
  另外一個是顏如重棗的高大漢子,倒提著生鐵牌,他名叫赤金剛程洪,餘外五個人是小嘍囉,頭戴幕面,只有這三個賊酋沒有遮蓋廬山真面,這是江湖黑道的規矩,做寨主的人有做寨主的身份,打劫必定由正門走進,決不暗中摸入,也不用遮蓋本來真面目,這三個人昂然直入,玉面哪吒譚天真高聲大叫:“宅主王雨軒在哪裡,快快叫他出來見我!”
  王重陽再也忍不住了,踏出走廊,眼前刀光一閃,黑影晃處,一個蒙面賊入已經提刀過來,喝道:“小子!操你奶奶,要討死嗎?快滾回臥房裡!”
  王重陽見這賊人污言穢語,怒火上衝,舉手一拳,照那賦人劈面打去,他這一拳本來隨手打出,不成章法,簡直沒招數可言,說也奇怪,這小賊撲通一聲,撒手拋刀,當堂死在地上!
  正門二個賊酋站在客廳前,已經聽見了,高聲叫道:“哪一個人出來,哪個監視內宅的?怎不堵截住他?”話未說完,王重陽已經步履如風的搶到天階石前,高聲叫道:“狗強盜,要打劫嗎?快給我滾出去!”
  譚天真看見一個面孔清瘦,文質彬彬的少年由裡面走出來,覺得十分詫異,再聽他這樣的口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他把虎頭雙鉤一揚,喝間左右盜黨,“這書獃子是王宅裡的什麼人?”
  一個賊人應聲說道:“大王!這小子是王雨軒的兒子!”玉面哪籲大喜說道:“把他碼了!”
  在江湖術語中,“碼”就是綁,譚天真這班賊黨,本來在老鴉山一帶開窯,月黑采人,風高放火,無惡不作,這次受了徐英勾引,到王府來劫財,陳留雖然是個通都大縣,可是縣官糊塗,防守廢弛,譚天真這班賊人方才這樣大膽混入縣城,明目張膽打劫,他們在打劫前兩天聽見徐英中風暴斃,雖然有些懷疑,卻做夢也想不到有一位身懷絕技的公子爺,凡是綠林做案,多半是一不做二不休,最忌半途而廢!
  所以譚天真照舊上門,他原先本意不過要劫王府錢財,想不到王雨軒兒子挺身出來,譚天真不禁大喜,要指揮手下把王重陽綁架回去,勒索十萬八萬兩銀子,所以喝令手下走上前去!
  兩個小賊聽見寨主命令,暴雷也似喝了一個大喏,提刀上前,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剛才走到王重陽的面前。王重陽喝了一聲:“滾!”雙拳齊出,平胸向前一推,砰砰兩聲。這兩個小賊好象被無形的金剛巨杵打了一下,騰騰兩聲,身子直拋起來,飛向大門,叭叭跌倒,口鼻間鮮血直流,當堂嗚呼送命!
  這一下出乎老鴉山三個盜酋意料之外,譚天真獰笑一聲:“畜生,原來你也有本領!”
  雙鉤一晃,用個“左推右攬”的招式,直奔向王重陽面前。
  王重陽雖然練成了全真派的內功,究竟初出茅廬,不曾試過與人交手!他看見明晃晃的雙鉤搭來,不由心裡一慌,趕忙向後一個轉身,可是譚天真雙鉤的來勢何等快捷,哪裡躲閃得開,玉面哪吒雙鈞一落,搭住衣服,向外一拉,背心一大幅衣衫已經勾裂開來,說也奇怪,譚天真的鉤鋒一下貼著王重陽的肌肉,王重陽身上著鉤之處突然一凹,玉面哪吒雙鉤搭了個空,他不由嚇一大跳!
  王重陽也懵懵如也,他自己也不明白身上的肌肉怎會自動凹陷,閃開敵人鉤鋒?就在錯愕之時,譚天真的左鉤已經一翻,由上而下,用了個“吳剛伐桂”的招數,向王重陽面上搭來,王重陽完全沒有閃躲的模樣,哪知鉤鋒才一著面,王公子面上的肌肉,自動一縮,譚天真的釣又走空了!
  玉面哪吒勃然大怒,狂風暴雨也似,向王重陽身上一連刺了七八鉤,王重陽的衣服吃他勾得東一幅西一片,好象蝴蝶飛舞,可是他的肌肉會自動收縮,一鉤刺來,肌肉本身懂得閃避,不但懂得閃避,還有一種彈力反震過來,把賊酋的虎門震得生疼!
  譚天真被他嚇傻了!說這書獃子不懂武藝,他可以一拳打死人,本身又有軟如棉絮的內功。肌肉可以隨著氣勁走動,閃避兵刃,說他身懷絕技,卻又手腳遲鈍,獃頭獃腦,不懂還手,真是一個從來未見過的怪人!
  譚天真刺了七八鉤,下下刺空,不禁又駭又怒,扭頭向兩個副寨主喝道:“邱二弟!程三弟,你們一齊上來,看看這小子是不是裝呆,我們三個人一齊料理了他,把他砍成肉醬!”
  賽李逵邱海和赤金剛程洪兩人,一個舞動板斧,一個掄開鐵棍,旋風似的向王重陽撲上!
  王重陽看見三個賊酋齊來拼他,不禁害怕起來,回身便跑!謂天真高聲大叫:“小子往哪裡跑!”挺雙鉤直追過來,王重陽跑了二三十步,走廊下閃出兩個小賊,橫刀一截,王重陽心中一急,一拳打去,這兩個小賊哎呀一聲,倒跌出七八步遠,雖然沒有送命,也被拳風震得口歪鼻斜,鮮血直流。王公子猛然醒悟起來,心想:“我真是個呆鳥!有這樣的功夫還要躲避賊人,很好,跟這三個廝打一架再說!”
  玉面哪吒撲到背後,雙鉤一探,使個“夜叉撥浪”,進刺兩助,王重陽回身就是一拳,玉面哪吒見他拳風凌厲,急不迭忙倒身向地一滾!用了個“懶驢打滾”的身法,肩背貼地,骨碌碌直卷出去!這招術好漢子不使,譚天真為了躲閃敵人拳勁,也顧不得許多了!還算地滾得快!可是背脊被拳風掃了一下,如同著了一下熨鐵,火辣辣的生疼!玉面哪吒亡魂俱冒,一收雙鉤,閃向右首。
  賽李逵邱海不知利害,舞雙斧砍過來,王重陽舉手又是一拳,邱海左半邊身吃拳風衝個正著,喀喇一聲,肩骨登時脫臼,飛向大門,一跤躺倒在地,哼哼哈哈的不能起立!
  赤面金剛程洪吃驚不小,他一個箭步縱到王重陽的左邊,鐵棍平著地皮一掃,用個“烏龍掠地’,猛掃他的雙腿,程洪以為自己這一鐵棍橫掃,對方必然躲避不了!誰知王重陽有意無意之間,右臂一垂及地,赤金剛一棍打在王公子的手肘上,王重陽右臂肌肉一凹,赤金剛程洪的鐵棍如同撞中一堆濕面!軟軟的全不著力,賊酋不禁大驚,王重陽一拳搗出,拳風到處,赤金剛劈面迎個正著,腦袋噗的裂為兩半,連慘吼也沒有一聲,便自嗚呼哀哉!
  王重陽一腳踢開程洪的屍首,玉面哪吒已經伸手探暗器皮囊,取出三支竹葉鏢來,猛一揚手,嗤嗤嗤,王公子頭面和胸腹,齊齊中了三鏢,可是他的古怪肌肉仍和先前一般,一凹一縮,化開了暗器的力量,反震落地,玉面哪吒驚慌失措,監守王宅各處的十幾個盜黨已經一窩蜂殺出來,刀槍並舉的上前。
  王公子不慌不忙,在打一拳,右揮一拳,勁風到處,賊人紛紛倒地,玉面哪吒在人叢裡一連發了六支竹葉鏢,不是被卷風掃落,就是中在身上,肌肉內陷,夷然無事!
  這時候街上的更夫已經聽出王宅裡面的格鬥聲,高聲大叫起來,玉面哪吒看見自己手下死傷狼藉,知道打劫不成了!立即吹起哨子來,那些不曾死傷的賊人立即打開大門,一窩蜂直衝出去。
  玉面哪吒背起受傷的副寨主賽李逵邱海,拼命奪路逃走!至於其他盜黨死屍,卻丟下不管了!王重陽看見自己用一雙空拳居然打退了整批江湖大盜,不禁仰天哈哈大笑。
  街上更練拿了刀槍火把,闖了進來,看見王宅前院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死屍,不禁大驚失色,不多時里正也來了,王雨軒方才顫抖著由裡面出來,向里正說了一切,大家聽說文質彬彬的王公子居然用空拳打死了十多個賊人,當然不信,可是有整個宅院的人做見證,死的賊人個個穿著黑衣,手執刀劍,又不由他們不信了!大家連忙收拾屍首,報官清查。
  到第二天早上,王宅又發生了命案!九姨太晚翠在自己房裡懸梁自縊斃命!原來她心裡明白,恐怕王重陽見了官,把自己一切和盤托出來,所以自己吊死了!
  王重陽一手打死了許多賊人,雖說自衛拒盜,迫不得已!到底也要見官,縣官詳細詢問了他練本領的經過,不禁咄咄稱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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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百禽谷書生練技

  王公子經過這一次空手格殺群賊之後,他的名頭在陳留縣當堂響了起來,附近各縣不少武林朋友,好武子弟,紛紛慕名拜訪,遠道登門求見,王重陽十分煩惱,吩咐家人一律推辭不見。
  這些人見王公子不肯見客,只得廢然而去,不過王重陽卻觸起本身來了,全真派的功夫,這樣厲害,自己學了幾年內功吐納,便可以肌肉收縮,格鬥兵刃,運掌成風,殺斃敵人,如果再練下去,那還了得!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服了參菌,假死三日還陽,已經把身體裡面污濁之氣完全排去,所以練起功夫,事半而功數倍!
  清虛散人在這幾年中的指點,已經令他做到一口真氣運行全身,使肌肉隨意收縮,卸去敵人勁力打擊的地步,這種功夫如果換了別人紛幾十年也未必有這樣造詣呢!
  就在這件事過了一個月,王重陽有一天黃昏晚上,走出後園散步,花陰裡陡的現出一人;王重陽一見之下,大喜說道:“師父,你老人家回來了!”
  這個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王重陽的師父清虛散人,王公子正要拜倒,清虛散人卻把面孔一板,說道:“行什麼禮?快跟我到臥房空來!”
  王重陽好比丈八金剛,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只好跟清虛散人走入臥房,清虛散人立即向床沿一坐,王重陽正要重新施禮,清虛散人說道:“徒兒,我聽見人家說,一個月前的晚上,有一班賊人到你家來明火打劫,給你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十四人,可有這一件事沒有?”
  王重陽含笑說這:“是呀!”他正要誇說自己那人晚上怎樣神勇,如何打傷賊人三個寨主,結果了十四名賊人,清虛散人突然把面色一凜,喝道:“你做錯了,我們全真教的子弟,決不能夠用本派的絕技,濫殺妄殺!我教你運氣內勁的時候,沒有說明,一來免你恃技而驕,阻止上進,二來也希望你不會去胡亂殺人,哪知道為師這樣一來,反而弄巧成拙!給你一連殺了十多人,你以為殺人是好玩的一件事嗎?武家以戈止為武,就算那天晚上來的賊人,目的只在劫財,並不是存心要殺你全家,你卻不分皁白,不知輕重,一連殺了十四個人,咳!如果你再學多一點功夫,恐怕一氣要殺一百四十人了,是與不是?”
  王重陽慌忙雙膝跪地,叩頭說進“師父,弟子今後不敢了!”
  清虛散人咳了一聲道:“你還得要知道,一個練內功的人,如果有了殺機,有了爭名好勝之念,練起全真派的內功來很容易走火入魔,不但功夫不能練成,弄巧還要殘廢!所以我早一些趕來,給你指點迷津,閒話少說,你馬上跟找走吧!”
  王重陽吃了一驚,問道:“師父,你你,你老人家帶我到哪裡去?”
  他這樣的一問,清虛散人登時不悅,說道:“你不跟我去嗎?我一舉手之間,可以把你的功夫完全廢了,知不知道?”王公子聽見清虛散人要廢了自己的功夫,嚇得通體流汗!連聲說道:“師父,弟子跟是一定跟你,恐怕爹爹……”
  清虛散人喝道:“待日佛祖拋妻棄子,修成大道,紅塵擾攘不過是幾十年,煉成金丹可以固嬰葆元,長生不老,我決心把你造就成全其派古往今來一個奇人,還使你的武功天下第一,垂名六合,眼前一點孽累,也拋不開,你是不是孺子不可教?”
  王重陽忽然想起張良圮橋三進履的故事來,連聲應道:“好好,弟子走吧!”
  清虛散人說道:“那麼,你給你爹爹留一封信便是!”
  王重陽吮毫磨墨,寫了一張箋紙,大意說自己跟著師父雲遊大下,道成後自然回來,請父親不用掛念,寫完之後,把筆向玉龍筆架上一擲,清虛散人站起身來,一手抓住王重陽衣領,叫一聲:“去!”風聲颯然,師徒兩人穿窗出去,星夜離開陳留縣城,王雨軒家裡的事,暫時按下不提
  再說清虛散人帶著王重陽出了城,冒著夜色奔馳,一路上疾行如飛,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不經不覺,大已破曉,王事陽看見前面現出一座巍峨的高山來,山勢磅礡,雄奇峻偉,便向清虛散人問道:“師父,那一座是什麼山呢?”
  清虛散人說道:“哦,那就是天下號為中岳的嵩山了!”
  王重陽不愧是個書獃子,笑道:“原來這是嵩山,從前達摩祖傳在少室山下建造了一座少林寺,聽說少林寺是天下武術的起源,寺裡人的和尚個個精通武技,是與不是?”清虛散人接頭道:“你真是個讀死書的呆子,達摩是天竺人,南朝樑武帝時汎海來中國,北魏太和年間才在嵩山築少林寺,在南北朝以前,我們華夏不是一樣有武功嗎?比如我們全真派的武功,便和少林派完全沒有關連,我們這一派武功是由崑崙派分支出來的,直到唐朝貞觀年間,我們的祖師李道子開創全真派,總而言之,你到嵩山便明白了!”王重陽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語了。
  清虛散人帶著王重陽望嵩山而來,王重陽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體力,增進不少,以前自己不曾練坐功時,整天沒有事做,也覺得腰酸背痛,偶然跟父親到外邊上,哪怕只走二三裡路,腿腳也酸痛異常,喘氣人休,可是現在卻步履如風,身輕體健,清虛散人引著他繞過少室山的正面,來到太室山下,這裡是嵩山最深的地方了,青峰起伏,白雲深鎖。
  王重陽自從練了全真派的內功之後,眼光銳利異乎尋常。幾里內的事物也盯以清楚看出來,他看見莽莽山林,沒有座屋宇,心中暗想:“這裡連房屋也沒有一間,師父住在什麼地方呢?”清虛散人卻引他走入一片深谷內,王重陽剛才踏入谷口,便聽見了一陣鳥噪。
  他抬頭向前看時,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裡有一片深鬱的柏林,長了一百幾十株老柏樹,枝葉交覆,密不透風,好象張開了一幅天然的碧紗翠幕,柏樹杖上結了許多鳥巢,為數之多,何止千個,百鳥飛鳴上下,一陣陣的鳥噪,匯成洪籟,清虛散人用手一指道:“徒弟,我們師徒從今以後,就在這裡修道練功了!”
  王重陽看見樹林中心,有一個斷樹樁,仿佛是砍倒一株大樹留下來的,斷口十分光滑平整,好象刀斧鉋削,那樹樁的四面樹皮,完全磨光,高度二尺左右,好比一個石墩,清虛散人說道:“重陽,這樹樁就是我練坐功的地方了,你看看它有沒有異處?”
  王公子向前一看,那樹樁除了斷面光滑異常之外,中心還起了一道淺淺的凹痕,深約三寸,好象一個坐凹了的樣子,不禁恍然大悟,脫口說道:“師父真個道力通玄,武功也到了超凡入聖的地步,這凹痕是你老人家打坐而成的,照弟子的猜想,連這棵樹樁也不止這個高度,被師父老人家一寸寸的坐入泥土裡呢!”
  清虛散人笑道:“你倒聰明,不失為一個可造之材,老實告訴你吧,這樹樁我坐了三年,變成這個樣子,它起先有四尺多高,被我三年之內,運用內功的坐法,把它下半截二尺多樹身完全陷入泥土裡,那邊樹林深處,我還有五個同樣的樹樁,每個坐了三年!”
  王重陽暗裡舌矯不下,照這樣的看來,師父在這座山谷裡,單是練坐功也練了一十八個年頭!王公子又問清虛散人道:“師父!你為什麼要挑揀這個地方練功呢?有這樣多的雀鳥,終日吱啁不停,多麼討厭?”
  清虛散人笑道:“這些鳥聲對練功大有用處哩!將來你知道!”他說到這裡把面色一正,向王重陽說道:“你的內勁怎麼樣了,打折一株大樹,照樣做一個樹樁我看!”
  王重陽現出難色,自己練的內勁雖然曾經大演威風,打死了十四個賊人,可是要打倒一株大樹,談何容易,簡直合了一句蜉遊撼大樹了!個過師父這樣吩咐,哪裡可以違拗?王重陽只好赧赧地過去,鼓足氣勁,象打賊人一般,一拳推去,拳風到處,轟的一聲大響,樹皮翻飛,樹葉亂落,大樹全然不動,樹身上現出一個面盆大小的洞穴。
  清虛散人哈哈笑道:“我叫你打斷大樹,不是叫你打樹洞哩!你打出一個洞穴來,給貓頭鷹築窩嗎?給松鼠造巢嗎?”
  王重陽面紅過耳,訕笑說道:“弟子委實做不來,沒有這種功力,師父還是燒了弟子吧!”
  清虛散人喝道:“胡說,你練成了內功氣勁,如果善能運用,劈空掌和大力千斤掌法,也可以練出來,少林年的鎮山絕技百步神拳,威力也不過如是而已!內家之技奧妙無窮,你再用心試吧!”王公子沉吟了一陣,忽然想出一個道理來,立即化拳為掌,站在大樹五步之外,先把左掌向樹身一推,一拖一撇,這棵樹的身上,當堂現了一圈白痕,好比巨斧斲砍一般,深凡四寸,王重陽繞樹一匝,左右兩掌。居然在樹身的周圍砍了一圈切痕,王公子初步成功了,退後十步,雙掌向外一推,兩股勁力交叉把樹身斷口一夾,嘩啦啦的一聲大響,一株百年老樹,立時折斷,轟隆隆,連樹枝帶著幾丈方圓一頂樹帽,隆然倒下!
  清虛散人大笑說道:“行了!你懂得把內力剛柔使用,武家有說,剛不能久,柔不能守,又說,遇剛必折,遇柔必懦,比如你打大樹,如果用剛力蠻撞,就算把樹身打裂無數洞穴,好象蜂巢一般,樹身也不會倒,可是你會用柔力,倒輕拖斲,大樹便自自然然的斷折,很好,你可以跟我一起練坐功了!”
  他教王重陽坐在斷樹樁上,依照全真派打坐的式子,調息入定,氣聚三台,把身體的氣導引出來,一吐一納,一呼一吸,都有法度分寸,王重陽由這天起,坐在斷樹樁上,跟師父一起對練。
  日子一久,王重陽由師父口裡,知道這一座山谷名叫做百禽谷,在太空山南麓,一年到晚,也難得見一個人來,正是練功夫最合理想的所在,故此清虛散人選中這個地方,這座樹枝形如帳幕,不怕風雨侵入,清虛散人每隔若干時日,必定到山下市鎮去採買糧食回來,但是他的練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境地,可以辟穀,通常三四天不吃米糧,只用一點山果清水便算,王重陽卻沒有這個本領,只好每個月出外一次買東西,至於那些鳥雀,似乎嘈雜討厭,可是日子一久,王公子覺得這些鳥雀鳴聲有剛有柔,鳥雀飛翔上下,也和本派先天運氣之理,暗暗符合。
  他在百禽谷里一住半年,清虛散人方才差遣他下山買糧食用品,王重陽一到市鎮上,馬上覺得自己有一種異常的感覺,原來自己的耳朵,居然聽出幾百人說話的聲音來,怎會聽出幾百人的話聲呢?比如一個人在鬧市裡,極其量只可以聽見自己身邊三四個人,或者是十個八個人說話的聲音,餘外的人即使十分嘈吵,在自己耳朵裡也只聽見一陣喧聲罷了。
  但是王重陽卻不然,他在百禽谷裡聽慣鳥叫,心無二用,時日久了,哪一種是山麻,那一種是喜鵲,那一種是翠鳥,王重陽完全可以分辨出來,現在置身鬧市,自己身邊百步之內所有人說話的聲音,老幼婦孺啼笑說話,販夫走卒議價爭執的聲音,完全聽了一清二楚,王重陽十分詫異,匆匆忙忙的買了東西,返回百禽谷裡向師父說了經過。
  清虛散人大笑道:“你對全真教的內功已經進到第二層,差不多小成了!古人有一句話,兼聽則聰,偏聽則蔽,你已經做到前一句,將來練閉目換掌,聽風接暗器時,簡直事半而功倍呢!”
  閒話體提,王重陽在百禽谷中,一直過了八個寒暑,他自己坐的一根斷樹樁幾乎埋入泥內,和泥土相平之後,清虛道人方才指點他全真派拳腳功夫,全真的劍法,本來天下武宗派,都是由練外功入手,外壯功夫完成了,方才再練內家功夫,全真派的武功卻是例外,先由內功入手,內功大道修成了,方才再練外功拳腳,惟其這樣,物色人才最難,因為世上福慧雙修的美好良材並不多見,不過惟其這樣,全真派的武功,方才超卓不凡,日後王重陽得到“天下武術第一”的銜頭,連他的徒弟全真七子也名震江湖就是這個來由呢!
  光陰如白駒過隙,王重陽在百禽谷裡,一住就是整整一十二個年頭,除了起先八年練內功之外,其他四年都是練外功拳腳和劍術本領,清虛散人對王重陽的劍術,指點不遺餘力。
  有一天,王重陽在谷口苦練“神龍掉尾”一著劍法,原來全真派的劍法,雖然只得四十二招,卻是實而不華,每一招一式都含蓄著無窮變化,極大威力,單是他目前練的“神龍掉尾”一著,便不容易練成,這著劍法要在跟敵人對戰的時候,突然把劍交到左手,運足臂力,將手中劍照敵人身上用力一擲,整支劍穿透對方的身體,只剩劍柄,這一著看來簡單,卻是極難。
  因為武功高強的對手,要找他的空隙,談何容易?而且擲出的時候,手法要很要準,王重陽把谷口兩株小樹當作鵠的,練習這路劍法,他接連練了一個多月,清虛散人仍然認為不大滿意,有一次他還叫王重陽把劍向自己擲來,被他伸出兩個指一夾,便箝住了,王重陽臊得滿面通紅,清虛散人拍拍他的肩頭道:“徒兒,不用灰心,再多練幾十遍,便成功啦!”
  這天清晨,王重陽仍然練“神龍掉尾”這一著,試了幾次都不能夠得心應手,正在苦思的時候,忽然聽見谷外傳來一個人奔跑的聲音,還有人喊叫逍:“捉住他,捉住他!今回不要讓他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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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走荒山孤兒拜師

  聲音還在一里以外,王重陽已經聽出來,這是十年坐功苦練的成就。恰好這時候清虛散人已經到前面少室山去了,王重陽立即納劍入鞘,走出百禽谷口,他的步履疾如飄風,不到片刻,前面已經現出人影來,原來是一大群山民,有獵戶也有莊稼漢子,拿了叉耙棍棒之類,追逐著一個小孩子痛毆!
  這小孩子不過十三四歲年紀,身子瘦弱,卻是遍體傷痕,可是他仍然疾跑如飛,後面追趕他的山民,竟有四十餘人之眾,一邊追趕,一邊喝罵,還用石塊亂打,那小孩十分頑強,一邊跑,一邊拾石塊拋擲相迎,別看他又瘦又弱,擲石子非常準確,只一飛出,這班人十居八九,必定被他打中一個,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也撩得暴跳如雷!
  王重陽距離那小孩還有二三十丈時,追趕的人從裡,突然飛出一圈套素來,這是獵人捕捉野鹿黃麋的飛索,那小孩子恰好俯身去拾石子,吃套索飛過來,一下圈住腰身,這種套索一圈住了人獸,立即收緊,那小孩子還未來得及掙脫,被套索扣一拉,撲通兩聲,倒在地上!
  那些山民一擁上前,小孩子還要打滾掙扎,究竟敵不過人多,被山民七手八腳的按住了!有兩個獵戶提起虎叉來喝道:“老鄉讓開,等我用義刺斷他的雙腳,抬回去慢慢擺治!”說著真個提起亮晃晃鋼叉來,照那小孩雙腿猛刺下去。
  王重陽還在十丈以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他的鋼叉一落,小孩子終生就要殘廢!這一點年紀的小孩子,不應該將他這樣傷殘,王重陽心中一急,高聲大叫:“各位停手!”一個“驚箭穿雲”的身法,直竄過來,伸手一抄,恰好把那獵戶向下刺的叉桿撈住,左臂向外一振,喀喇一聲,棗木製的虎頭叉桿,登時斷為兩截!
  王公子無意中顯露了這一手,那幾十個山民不禁大嘩:‘哪裡來的野種!膽敢幫助小狗!”鋤耙棍棒雨點般向王重陽身上打來。
  王公子知道山民賦性強悍,一言不合,立即露械相向,白己要跟他分辯也辯不開來,王重陽立即吸了一口丹田正氣,等那些鋤耙打到身上時,兩臂向上一抗,雙手一掄一抓,迫卜連聲,幾十個鋤耙完全飛掉了鋤頭和犁耙,大家覺得手上一輕,只剩回鋤身耙身的光竹竿!
  不禁大驚失色,個個高聲叫道:“不好!這傢伙有妖法!”
  王重陽呵呵大笑,那小孩子卻由地上翻身跳起來,瘋虎般向那班人撲去,王重陽將他肩頭一抓一拉,叫道:“不准打人!”說也奇怪,他這幾句話似乎具有不可抗拒的威嚴和力量,小孩子立即停了手,只見他頭面手腳全是傷痕,卻沒有半點眼淚,高聲叫道:“好人相公,這班人全是壞蛋,我一出世便受他們欺侮!罵我是有娘沒爹的野種,今大還要打死我!”王重陽道:“不准亂說!”
  他換過一面笑容,向這幾十個山民唱了個無禮喏說道:“列位請了!各位都是大人,為什麼要合起來毆打一個小孩子呢?晚生與這小孩非親非故,不過路見不平,出來解勸,各位連晚生也打起來,晚生只好回手,拗折各位的鋤耙了!這不打緊,問明了一切後,我給各位賠罪!”
  那些山民看見王公子談吐溫文,看來象一個讀書人,宋翎一代偃武修文,一般人對讀書文士十分敬重,何況他又有那樣驚人功夫呢!他們擾攘一陣,方才公推兩個年長山民出來,向王重陽說道:“相公有所不知了!這小子是我們村裡害群之馬,不打死他,我們沒有法手安居樂!”他們把小孩的罪狀數出來。
  原來這小孩子是姓周的,名叫狗兒。母親是嵩山下貧農的女兒,年輕孀守,哪知道有一年懷了身孕,宋朝一代理學盛行,婦女最重名書,朱熹也曾說過:“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一個女子如果犯了淫行,就要方人唾罵,連父母也不相認,狗兒母親是個寡婦而有身孕,舉村譁然,說她敗壞風俗,就要把她亂棍打死,好在有幾個父老出面阻攔,把她驅逐出境了事。
  狗兒母親被村人驅逐,沒有地方收留,就要自縊,幸而有一個採樵的婦人,發起善心,把她收留在山上自己屋裡,不久產下小孩,狗兒母親產後染了風寒,幾個月便去世,臨死時向樵婦托孤,還說自己是被本地一個姓賈大戶公子爺逼姦成孕的,這孩子雖是野生孩兒,還算自己骨血,請樵婦仍然給他姓周,即是自己亡夫之妙,說完便咽了氣,那樵婦雖然貧窮,卻有善心,殮葬之後,給孩子取名狗兒,撫育長大,直到狗兒九歲那年,這一位古道熱腸的婦人也與世長辭了!
  狗兒連唯一的親人也失掉,好在他年紀已大,幫忙村人田裡工作,拾柴割草,也不愁沒有兩頓飯吃,哪知道村人的頭腦頑固,始終歧視狗兒是個私生的野孩子,所有老幼男女,野種賤種的將他亂罵。
  周狗兒年紀雖小,卻有骨氣,看見村人罵他,一賭氣下,在村裡展開破壞手段,他生性已經頑劣,手段十分高明,不久,村人漸漸發覺出不對了,田裡的莊稼被連根翻起,豢養的豬被打傷,雞鴨無故死掉,起先還以為偶然,日子一多,便發覺有人從中搗蛋來,仔細一查,原來是周狗兒做的勾當,不禁大動公憤,就要把他抓起來痛毆一頓,周狗兒十分機警,一聽見了風聲,立即逃去!
  過了三個月,又再潛了回來,一夜之間、把村南菜畦人們種的青菜,完全拔個精光!把這些人恨得牙痒痒的,發誓抓著了周狗兒,必定把他活活打死!
  可是周狗兒狡猾異常,好象有心跟這些人捉迷藏一般,大家提防他時,他偏不來,大家一鬆懈了,他又到來搗亂,連獵戶設在山中的獵網和窩弓伏弩也破壞,大家氣得三屍暴跳,五內生煙,幾次成群結隊的到山林望去找他,卻又找周狗兒不著,這樣過了一年多,周狗兒突然銷聲匿跡,不再見面。
  一連三個年頭過去,也不見他回來,村人以為他小小年紀,無衣無食,必定死在山林裡面了!哪知道這幾個月,田裡的莊稼又鬧起失竊破壞來,比起以前更兇,大家知道又是周狗兒回來破壞了,故意不動聲色,埋伏了人等候他。
  到了三更半夜,果然看見周狗兒由山上蛇行下來,拿了一把小木鋤,要想破壞高粱田的青紗帳,眾人一聲號令,伏兵齊出,周狗兒知道中計,拋下木鋤狂跑,眾人如何肯放,銜尾窮追!周狗兒被迫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好見路狂跑,一直來到百禽谷口,驚動了王重陽,阻性眾人,方才救了他的性命!
  王重陽聽見山民氣憤憤說完之後,立即回過頭來,向周狗兒喝道:“人家罵你來種,你年紀小,逆來順受便了,卻去破壞人家的東西,人們怎的不要把你當作小賊,要殺你呢?這完全是你不好,你得認錯!”又向眾村人道:“各位鄉親,這頑劣傢伙歷年來損毀廣你們多少東西,我王某可以賠還給你們,這個孩子交我,我保管他不會再來破壞莊稼,各位可賞這個面嗎?”王重陽說著由衣袖裡取出一錠金子來。
  要知道他是陳留王財主的兒子,離家時候,帶了好些金子,那時候是北宋徽宗皇帝宣和年間,物價奇賤,王重陽在嵩山一十二個年頭,所有吃用衣著全靠這些金子維持,所以他一探手便取出金錠,哪些山民窮苦已慣,哪曾見過這樣黃澄澄的金子呢?個個面面相視了一陣,方才說道:“相公既然把他領去,叫這野小子不再搗亂,我們瞧在相公面上,不和他一般較量了!至於損失也不用賠啦!我們還是自認晦氣吧!”王重陽不由分說,把金子交給他們,這幾十個山民方才一哄而去。
  周狗兒等山民去遠,方才跪下給王重陽叩頭,說這:“相公好人,我今天承你救了性命,你真是我出世以來所見的第一個好人哩!”剛才他那樣堅強,現在居然流下眼淚來。
  王重陽急忙把他扶起來,說道:“不用叩頭,你身上的傷不重吧?”
  狗兒忽然破涕為笑道:“不打緊,這是我逃走時候自己跌倒擦傷的,這班人給我追引得真開心啦,一連追了十幾裡路,有兩個還給我用石子打破了頭!”
  王重陽淡然一笑道:“好頑皮的孩子,以後你不要闖禍了!你那班村人並不全是壞人,不過你幾年來跟他搗蛋作對,破壞東西,他們當然恨不得把你吃下肚,又怎能怪人家兇狠呢?”周狗兒方才默然,王重陽把他帶回百禽谷去。
  剛才踏入谷口,清虛散人由谷裡走出來,面現不悅之色,問道:“重陽,你怎的不練劍,到外邊去!”王重陽指了指周狗兒,便把一切向師父說了。
  清虛散人望了狗兒一陣,突然伸出右手來,一抓他的左肩,向外一推,狗兒馬上拿斷線紙鷂也兒,吧嗒兩響,倒僕出數丈外,可是他腰背一著地,立即翻起身來!王重陽看見師父無緣無故摔了狗兒一個跟鬥,失聲叫道:“師父!”
  清虛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好好,還可以過得去!”
  清虛散人說到這裡,突然把面色一整,喝道:“你得說老實話!這幾年來你是不是躲在嵩山少林寺,做挑水的工作?”周狗兒吃了一驚,心中暗想,這老道十分利害,我才跟他見面,他怎的看出我給少林寺的和尚挑水?只好點了點頭清虛散人笑道:“我見你跌跤翻起來的身形姿勢,大抵跟少林十二行功的鷹翻相似,所以估量你當年被村人追得急了,無地藏身,跑到少室山少林寺躲藏,不過少林寺規矩很嚴,決不是你一介頑童,可以混進,必定是你央求寺中僧人,把你留下,那些和尚發起善心來,把你收在香積廚幫忙挑水了,是與不是?”
  周狗兒叩頭說道;“老道長真是神仙,我不錯是給人趕得沒地收容,逃到山中一座大禪林裡,那就是少林寺,我坐在山門石級上打瞌睡,一個和尚山裡面出來,問明原委,把我帶到廚房去,叫我住下,天天給我飯吃,可是要我挑水,一擔不大不小的木桶,沉重得很,找一連給他挑了三年,後來挨苦不住,偷跑出來,再下山哩!”王重陽方才知道村人說狗兒失蹤三年的由來。
  清虛散人搖頭道:“傻孩子!那木桶是夾層的,中間放入鐵砂子,這是鍛鍊腰步功夫,我們全真教卻不用這個笨法子,好,瞧你身世可憐的,收了你做徒弟吧!”狗兒大喜叩頭如搗蒜。
  清虛散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狗兒道:“村裡的人自小叫我做狗兒,你老人家叫我狗兒便行了!”
  散人搖頭說:“狗兒是畜生的名宇,村人當你是畜生罷了!我給你改一個名字!”略一沉吟,忽然笑道:“你上無兄弟下無姊妹,排行第一,不如改你一個伯字,你遇見了我們,嗣後時來運通,叫你做伯通好嗎?”狗兒大喜叩謝,他後來就是五老之一“中神通”王重陽的師弟,老頑童周伯通。
  周伯通多謝師父賜名,又向王重陽以師弟之禮參見,改稱師兄,不過這時候王重陽已經是三十歲的中年人了,周伯通才不過一十四歲,師兄弟相距一十六年,清虛散人把他兩個帶回百禽谷內,由王重陽指點周伯通的入門功夫。
  再過三年,清虛教人向王重陽說道:“徒弟,你自離開陳留,到嵩山已經有一十五個年頭了,在這十五年裡,你對全真派的功夫,大抵已經得到竅要,假以時日,必有大成,你是我及門大弟子,將來還要負起全真派掌門的重責,由明天起,你可以下山回家去吧!”
  王重陽聽說清虛散人叫自己走,悅不盡依依之情,周伯通在旁哭了起來,他喊叫道:
  “師父,我不要師兄走!師哥好好的陪著我,怎的要他走呢?”清虛散人喝道:“傻小子!
  師兄不過離家日久,回去看看罷了!又不是不回來,將來日子長,何愁不能見面?”散人說完之後,便吩咐王重陽每隔三年返回嵩山一次,向師父報告自己增長的閱歷,王重陽唯唯諾諾,他恐怕周伯通纏著自己,不肯放走,第二天凌晨破曉便自起來,收拾了一些簡單行李,離開了百禽谷,飄然而去。
  王重陽下山走的是登封縣那一條路,由登封取道返回陳留,他想著自己必然要繞過少室峰,正好瞻仰天下聞名的少林寺,不過王重陽許多年來,心中還有一件不大明白的事,那就是師父對於近在颶尺的少林寺,非常漠視,雖然不表示鄙夷不屑,至少也沒有贊過一句,清虛散人教自己師兄弟二人的功夫時,時常說少林寺教的本領是蝸牛功夫,進步很慢,並且還說少林寺許多武技,徒負盛名,不過如此,王重陽有心在下山時候,看個究竟,徑自向少室峰東麓方面走去。
  太室少室只一峰之隔,王重陽走了不久,便看出山下一帶綠瓦紅牆來,遠望殿宇連雲,寺牆的東北角還突出十幾座青石塔,王重陽一望之下,便知道紅牆綠瓦所在是天下聞名的少林寺,青石塔是少林寺歷代主持瘞葬骨灰地方的僧塔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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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石梁飛瀉技折少林僧

  王重陽懷著敬仰少林寺的心理,奔向寺門,剛才來到寺側的叢林內,忽然聽見樹林裡面,一片丁丁伐木的聲音,王重陽心中詫異,這些都是少林寺的風水樹木,難道有人居然這樣大膽,斬伐風水林木嗎?他走近樹林邊向裡面一看,不山發出一陣會心微笑。
  原來樹林裡面有兩個俗裝的漢子,年紀二十四五歲左右,穿著練武的青衣服,腳下打著白水波紋的綁腿,一左一右,對著一株合抱粗細的松樹,揮掌猛斲,這兩個漢子想是鐵砂掌有幾成功夫,掌鋒著處,樹皮紛紛跌落地上!剛才的伐木聲就是這樣得來!照他們的年紀看來,能夠練成這樣的外壯功夫,已經不是容易的事了!
  可是那兩個漢子一邊斲樹,一邊愁眉苦面,他們猛斲了一二十下之後,已經面紅氣喘,只好收手,左邊一個黃面漢子拭汗道:“糟了!我們練了一年,還不曾把鐵琵琶功練好,由戴鋼套到纏白布在手上,砍伐木樁,足足挨了九個多月,初步功夫方才完成,哪知換了空手所樹,三個多月下來,我們的掌力還不曾震裂木心,再過五天是十四,達摩院的長老到來查考武技,我們恐怕免不了挨一場打呢!另外一個黑面漢子也是眉峰深鎖,王重陽看在眼裡,心中暗笑!
  他們埋怨了一陣,正要上前再練,冷不防樹林深處一聲哈哈哄笑,走出一個中年和尚來,這中年和尚穿著黑布僧服,胖面大耳,巨目含威,熊腰虎背,好一個雄偉的身體,腰帶束著京青布帶,斜斜掛著一對鐵鴛鴦膽,他由樹林中大步出來,那兩個漢子一見了這中年和尚,好比老鼠遇著貓兒,即退後幾步,垂下侍立。
  中年和尚態度非常傲岸,鼻孔望哼了一聲。方才說道:“諸大諸二,你兩個在初祖庵的日子也不少啦!整整的一年了,連一路鐵琵琶掌功也練不成嗎!”
  這兩個姓諸的漢子仿佛對中年和尚十分畏懼,滿面慚愧地說道:“弟子實在資質愚魯,練了一年多也不夠火候,請大師指教我們便了!”
  這中年和尚哈哈兩聲住笑,陡的伸出拳頭。只見他距離大樹還在二十步外,舉手一拳,砰的一聲大響,樹身裂了一個大洞,巨如海碗,樹頂枝葉也紛紛飛灑下來,原來這和尚名叫印光,是少林寺學管羅漢堂的僧人,他這一拳打出來的氣勁,全是大力千斤掌的神功,印光和尚這一掌的功力,跟王重陽初上嵩山練技時的造詣相等。
  諸大諸二看見印光拳力這般厲害,真個舌矯不下,期期艾艾的說道:“大師,我們哪裡及得上你一成本領?”
  印光和尚十分得意,冷笑說道:“何止沒有一成,連半成也夠不上,少林寺收了你們這些蠢貨,真是嘔氣!”話未說完,樹林外面一聲長笑道:“不止收的人是蠢貨,連教功夫的人也是蠢貨呀!”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滿師下山的王重陽,他看見印光和尚完全沒有一些扶掖後進的風度,只會挖苦嘲諷這兩個後學子弟,不禁把敬仰少林寺的心去掉了一半!所以出言相譏。
  印光和尚一聽這兩句話,不禁怒吼一聲,飛身一竄,搶出樹林,看見嘲笑自己的竟是一個少年書生,印光和尚大喝一聲:“你是何方神聖,尼然譏笑佛爺,你是什麼門戶的,如果你師長是有頭有臉的人,還可以放你上路,不然,哼!我的拳頭可不容氣!”
  王重陽見印光和尚聲勢洶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問我師長的姓名嗎?家師從來不準人提及他老人家的名字,以免招搖撞騙!”印光和尚見他話中有刺,不禁勃然大怒,他陡的一伸手腕,解下腰帶掛著的兩枚鴛鴦鐵膽來,猛一抖手,兩代鐵膽一先一後,直向王重陽迎面飛去。
  這種鴛鴦鐵膽是少林寺絕技之一,說它是兵器不是兵器,說它是暗青子也不是暗育子,只可以說是介乎明暗二者之間,鴛鴦鐵膽本身是兩個挖通心的巨大鐵球,略如矮瓜,運用腕掌之力發出來,疾如流星過渡,可以打出十丈以外,如國是善用內力的,還有先虛後災,後虛先實的打法,叫人防不勝防,躲不勝躲。
  哪知道王重陽練了全真教的內功一十二年,耳聽目力俱非尋常人所能及,印光和尚一發鴛鴦鐵膽,王重陽立即聽出風聲來,對方擲出來的兩個鐵膽,第一枚是先發後到,第二枚是後發先到,他立即屏神靜氣,看定了第二枚鐵膽,真個沒有猜錯半點,兩個鐵膽距離王重陽還有七八尺左右,第一枚鐵膽突然向下一沉,第二個鐵膽呼的搶過前頭,夾帶著一陣急旋風,猛向王重陽的左太陽穴擊到!
  王重陽已有防備,不慌不忙,舉起左手一抄,運用“剪梅指”的手法,駢伸中食二指,竟把力猛無比的鴛鴦膽一下攔腰鉗住!說時遲,那時快!第一個鴛鴦膽向下一旋,居然走了一個弧形,直奔向王重陽的關元穴,王重陽右手一抄,又把鐵股托在掌心,只聽他叱喝一聲:“來而不住非禮也,交回給你!”雙手隨聲一振,兩個鐵膽帶著尖銳風聲,反向印光和尚飛回,來勢比起印光和尚剛才一擲之勢,還要猛勁。
  印光和尚急忙問旁邊一閃身,兩個鐵膽貼著胸前衣袂飛過,撲撲兩聲,打在一株大樹上,登時打了兩個大洞,鐵膽深深嵌進洞穴之內!
  王重陽這一手本領正是由劍法裡面的“神龍掉尾”變化出來,諸大諸二兩個俗家弟子,再也忍耐不住,喝了一個好字。
  印光和尚惱羞成怒,一聲斷喝,向王重陽飛撲過來,雙手一晃,使出羅漢舉法,猛向王重陽迎面擊到,王重陽正要和他交手,可是回心一想,如果自己在少林寺大門前跟少林寺的僧人交手,依照江湖規矩,等於上門挑釁,這是智者所不為的事,目已初滿師還未走離嵩山,便跟少林寺的和尚結了仇怨,將來師父知道了,以為自己生性好勇鬥狠。有絕技也不傳授,豈不是大大吃虧。
  王重陽想到這裡,急忙用了武當長拳“倒騎龍”的身法,扭身一晃。讓過印光和尚的拳鋒,翻身向樹林外邊走去!
  印光和尚不知道王重陽故意隱匿本身武技門戶,還以為他怕了自己,要想逃走,當下一聲洪喝:“尊駕原來是武當派的高手,失敬之至,來來來,我們以武會友,對拆幾招再走!”一個飛身猛撲過來,王重陽並不跟他交手,頭也不回,叫道:“大師是出家人,何必這樣好鬥,我認輸就是了,請吧!”
  話未說完,印光和尚一著“金剛打傘”,鬥大拳頭迎著王重陽的肩背擂下,王公子也不閃避,印光拳頭打在他的身上,猛覺中拳的地方微微一凹,好象搗入一團棉花裡面似的,這和尚不禁大駭!急忙一縮拳頭,可是一眨眼間,王重陽已經飄出兩丈以外!
  印光和尚還不死心,雙腳一點地面,運用“燕子飛雲縱”的功夫飛撲上前,一下搶過了王重陽的前頭,正要舉手一拳,用個“五丁鑿石”,照對方天靈蓋打落,哪知眼前一花,王重陽不知怎的又搶在一丈之前,印光和尚拳頭打空,幾乎翻了一個跟鬥,跌在地上,好在他是掌管羅漢堂的大師,不但本領高強,全身輕功真氣已經練到能發能收的地步,立即把雙腿一盪,用了個“柳絮迎風”的身法,整個龐大身軀,活象箭頭一般,向王重陽背後飛上,宛如巨鷹下落,兩腳照他頭頂一踏,王重陽有意無意的,把腰身向前一俯,印光和尚兩只腳尖,恰好踏著他的背背,這一踏之力非同小可!換了武功稍弱的人,脊骨就不震斷,也要登時吐血。
  哪知王重陽隨身肌肉,已經練到可虛可盈的地步,印光這兩腳如同踏著一堆棉花,腳底一軟,好象踏入陷阱,幾乎一個沒頭跟鬥跌落地上!
  王重陽哈哈大笑道:“大師太過認真了!開玩笑也有限度,請吧!”
  他說著把袖子一甩,似乎要拍落背後塵土的神氣,可是一股勁風直掃過來,把印光和尚的身體,震出數步以外,王重陽頭也不回,一溜煙也似的去了!
  且不說印光和尚吃了這個大虧,弄得灰頭上臉,沒精打採的返入少林寺內,把一切向寺中僧侶說了,個個非常震怒,記牢了王重陽的口音年貌,日後生出許多事來,這是後來的話。
  再說王重陽離開了嵩山之後,覺得少林寺雖然久負盛名,但是見面之下,不過如此,便打消了拜訪少林寺的意思,他先到登封縣城,取道前往開封,東入齊魯,在北方各省遍歷了二年,方才回到嵩山來,見著了師父清虛散人,清虛散人覺得非常高興,他詢問過王重陽這幾年的所為所事,武功進境,極口稱讚,王重陽在百禽谷逗留了一個月左右,又要到南方去了。
  臨分別那一晚,周伯通突然進來,向王重陽問道:“師哥,你一年前下山的時候,是不是跟少林寺的和尚打過架呢?”
  王重陽吃了一驚,問道:“師弟,你怎知道?”
  周伯通道:“師父一定沒有告訴你了,你那一次下山之後,不到十天,少林寺兩位執掌經堂的大師。突然到百禽谷來,問師父近年以來,見不見有武當派的人物到嵩山來?因為他們有一個執掌羅漢堂的大帥,同一個中年書生在寺門打起來。那中年書生用的是武當派軟如棉功夫,問師父知不知道近年以來,武當派有什麼新起人物?師父老人家明明知道是你,卻是支吾以對,師兄,你那天用什麼功夫打他的呢?”這時的周伯通,已經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可是頑心未退,問長問短。
  王重陽正色道:“師弟,本領不是學來打架的,我那一次跟少林寺羅漢堂的大師衝突,可說迫不得已!豈可引為榮耀呢?”周伯通對這位師兄,向來敬畏,他被王重陽這樣一說,只得沒味走開。
  至第二天早上,清虛散人在王重陽辭行之時,忽然吩咐他最好由太室山南麓下山。不要走向少室山那一面,王重陽心中明白,唯唯諾諾,他別過了師父師弟,依照吩咐由南麓下山,太室山的南面,有一道千丈石梁,所謂千丈石梁,就是一條光禿禿的石梗,長約百丈,一直通到山下,王重陽就在石梁上展開“銀間瀉地”的身法來,好象滑雪一般,一溜煙也似的,身子賽過流星,步履如風吹落葉,直向山下跑去。
  星飛丸落,鶴撲猿騰,他走到將近半山的時候,冷不防眼前一花,飛落一條灰色人影來,這灰影是個中年和尚,翩如巨鳥,高聲喝道:“阿彌陀佛,施主停步!”聲如洪鐘,王重陽不禁愕然止步。
  他定睛向前看時,這和尚和印光年貌相似,不是印光本人,穿了一領灰布袈裟,白襪芒鞋,左手拿著拂塵,右手單掌問訊,王重陽心裡雖然疑惑,表面上仍然裝做沒事人一般,問道:“大帥突然著弟子停步,不知道有什麼賜教?”
  這和尚上下打量了王重陽一眼,笑道:“好說,貧衲名叫印塵,閣下高姓大名?是不是武當派門下?”
  王重陽暗想三年前的事揭破了!可是他依然不動聲色,含笑答道:“晚生姓王名閒,只學了一點不成樣子的輕身功夫,並不是武當派門下,今人到嵩山訪友,一時悖謬,展開輕身功夫來,倒教大師見笑了!”
  印塵大師和印光的身份一樣,也是少林寺執掌羅漢堂的僧人,少林寺羅漢堂,共有一十八尊木製羅漢,內藏機簧,可以活動。凡是技滿而離開少林寺的,必定要闖過羅漢堂這一關,執掌羅漢堂的大師,共有四個,都是寺中一流名手。印塵大師呵呵笑道:“王施主太謙了!閒話少說,請到敝寺觀光吧!”話才說完,他把左手雲佛一麾,猛向王重陽的右臂卷到。
  印塵這一拂塵只是存心試招,可是這一拂之力也非同小可,足有數百斤的力量,常人被他這拂塵尾一卷,立即拋僕尋丈以外!王重陽卻是不慌不忙,右肩突然一卸,上半身向左移開半尺,下半身仍然不動,印塵大師這一雲拂貼著手時卷空,王重陽這一手名叫“移步換影”,跟武當派的“脫衣換影”互相仿佛,印塵一拂不中,倏地把腕肘一坐,拂塵尾倒甩回來,用了個“青龍卷尾”的招式,又向王重陽的左臂卷到!
  王重陽全然不動,印塵的拂塵尾才一舒卷,他已經探出左手來,閃電似的一抓,竟然把拂塵尾擒個正著,一般拂塵不過是用馬尾毛之類來造,印塵這拂塵尾夾有金絲,王重陽運起內家勁刀來,往回一擄,必剝幾聲,拂塵尾齊中斷了一半。
  印塵和尚剛好運力往回奪,這一中斷,幾乎身子失了重心,問後跌倒.好在他身手也還不弱,立即把拂塵柄向山石一點,凝付腳步,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王施主果然好本領,拜服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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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獨掌劈羅漢古剎顯神功

  王重陽用全真派的“麻姑仙爪”絕技,弄斷了少林寺羅漢堂大師印塵的拂塵尾,雖然不過一招之間,已經把他深湛的功夫完全顯露出來,印塵大帥這一驚非同小可!急不迭忙向後一跳,把路讓開。
  王重陽一聲冷笑,就要沿著石梁向山下闖,危石後面突然一聲佛號,現出四個和尚,都是少林寺的僧人,四個人雙手合十,齊聲說道:“施主止步!敝寺方丈有請!”口說著話,四個人站成一字陣形,遮斷石梁,王重陽如果要硬闖過去,就得跟這四個和尚動手!
  他看見這四個和尚全是灰布僧衣,鬚眉半白,肩背後踏著佛門方便鏟,一望而知是少林寺有職司的僧人,對方既然晚出邀請的話來,自己也不能夠不跟他客氣。王重陽只好躬身道:“王某不知道哪裡了大師,致勞邀請?貴寺掌教方丈,又要王某到哪裡去呢?”
  四個少林僧齊聲說道:“阿彌陀佛,佛門子弟不打誑話,施主三年以前,在少林寺山門前所為何事?不用說明,施主也曉得吧!敝寺方丈請施主到羅漢堂一敘,並無他意!”
  王重陽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返回嵩山,到百禽谷面謁清虛散人的時候,行蹤已經被少林寺僧看出來了!也虧他們有這樣的耐心,幾個月來輪流監視,等自己下山時,方才出面攔截,換句話說,自己要想避免衝突也不行了!羅漢堂是少林寺考驗門人的所在,主持方丈請自己到羅漢堂去,等於自己闖一回龍譚虎穴!王重陽哈哈一笑,說道:”好,我王某本來是個無名小卒,不足齒數,既然貴寺方丈這樣看得起我,我就捨命陪君子,跟四位大師走一趟吧!”
  四個少林寺僧念了句阿彌陀佛,回身引路。印塵山由地上拾起折斷的拂塵尾來,惡狠狠的望了王重陽一眼,步履如飛的去了!
  王重陽卻是會家不忙,跟在四個少林僧的身後,五個人四先一後,翻山越嶺,疾步如飛,不到半個時辰功夫,已經來到少室山少林寺前,距離寺門還有一箭多地,兩扇朱紅隔扇大門,突然砰砰兩聲,大大打開,裡面出來八個少年僧人,全是衣帽鮮潔,芒鞋淨襪,八個少年僧人手裡捧著古銅的法器和引磬,齊聲高誦:“王大俠大駕光臨,敝寺蓬舍生輝,請進來吧!”
  四個僧人把王重陽引入大門,只見山門裡面是一片廣場,細砂鋪地。迎面一座大殿,巍然高聳,牌匾上寫著大雄寶殿四個字,筆畫蒼勁,殿前白石級上,也有八個同樣的僧人,穿著簇新僧衣,捧著提爐引磬,寶殿左右完全種滿千年老帕,濃蔭蔽日,那四個引路僧人來到石級下面,突然回頭說道:“王施主!羅漢遷就在大雄寶殿的左邊,請施主自己進去!”
  王重陽哼了一聲,昂然直入大雄寶殿,左邊果然有一道迴廊,雖然在白天裡,也是暗淡無光,走廊下遮著一幅十多丈長的黃布帳幔!王重陽立即明白這一帶走廊就是羅漢堂了!凡是少林寺的子弟,藝滿離寺之時,一定要由羅漢堂穿出來。經過十八羅漢的考驗,如果他的本領能夠應付一切,也即是武功有相當造詣了!參拜大雄寶殿上的三寶佛,便可離寺。
  王重陽絕不猶豫,向著羅漢堂內一個箭步竄了進去,他的腳跟剛一點方磚,走廊旁邊的黃布帳幔登時一掀,叮噹兩聲,閃出一尊面目黝黑,高大猙猛的伏虎羅漢來,左臂一揚,右腿一舉,“橫身打虎”“登山跨虎”,這兩下都是羅漢伏虎虎拳的絕招,猛向王重陽中上路同時襲到!
  王重陽不慌不忙、他展開全真教“水袖流雲”的身法,輕飄飄一晃,已經閃過羅漢拳腳襲擊,反手一把,已經將羅漢的臂腿關節抓住,羅漢本來是木製的死物,打出拳腳和步伐進退,全是機簧轉動,王重陽將它一手抓住,木羅漢變得進退不得。
  說時遲,那時快!黃布帳幔一掀,又衝出兩尊木羅漢來,這兩尊木羅漢使的是少林潭腿,襲擊下路,王重陽未容它近身,陡的發出神力來,把手裡抓的一尊木羅漢,向外一推,龐然大物的木羅漢,撲通直拋起來,飛向那兩尊木羅漢的間隙,砰砰兩聲大響,這一尊木羅漢把兩尊木羅漢齊齊打倒,三尊羅漢發出一陣銅鐵交擊的響聲來,跌做一處,格格軋軋,手舞腳動,雖然是木製的假人。情形也十二分狼狽!
  王重陽一下子弄倒了三尊木羅漢,心叫暗想:“這等無知蠢物,也來賣弄現世!”念頭才動,黃布帳幔銅鐵之聲大起,一連衝了四尊木歲漢出來,王重陽有心賣弄到底,給少林寺僧,一點利害顏色,他不等木羅漢衝到自己身邊,一個飛身直竄起來,舉手一掌,就在半空裡使出大力神功的氣勁,將兩尊木羅漢打得翻了一個跟鬥,跌倒在地,後面兩尊木羅漢直線衝出來,腳下被這兩尊翻倒的木羅漢一絆,撲通咕咚,也跌倒在地上!
  王重陽接連打倒七尊木羅漢,真個是舉手投足,電光火石也似的剎那功夫,其餘十一尊木羅漢連續衝出來,有的赤手空拳,有的舞動兵刃,有的口吐暗器,以上這些伎倆在王重陽眼裡看來,好比小孩子的玩意兒一樣,只見他展開“水袖流雲”的功夫來,在這些木羅漢之間躍高竄矮,穿來插去,只一起落之間,轟隆轟隆,必定有一尊木羅漢僕倒,不到頓飯功大,王重陽把這一十八尊木羅漢打得東僕西倒,完全躺在地上,有幾尊還跌壞了腿臂,身首分離,王重陽非常得意,仰首向大哈哈大突!
  就在他狂笑的時候,羅漢堂的入口陡的一亮,突然射入幾道燈光來,王重陽吃了一驚,立即停了笑聲。
  只見照射進來的是幾盞鳳燈,燈光裡現出一行人,當先一個是鬚眉全白,道貌岸然,頭戴毗盧帽,手拿九環杖的老和尚,正是少林寺掌教主持方丈尊住禪師,後面五個皓首蠶眉的高僧,穿著杏黃色袈裟,這五個老和尚都是少林寺裡面輩分最尊,職位最高的僧人,那就是監寺法勝禪師,知客本緣和尚,護法兼執掌刑堂的悟善大師,藏經樓法宏大師,達摩院總教習慧空大師,這五個人在少林寺內通常被尊稱為五老。
  除了五老之外,還有二十多名高職司的僧人,他們慢步走入羅漢堂,看見一十八尊木製羅漢,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個個肢體分離,身首脫節,分離脫節的地方露出亮閃閃的鋼條彈簧來,除了主持方丈和五老之外,一班僧人個個面現怒客!
  王重陽卻是從客自若,朝著主持尊住禪師一躬及地說道:“王某適纔在後山石梁前,辱承貴寺邀請,不避冒昧到來,哪知道一入羅漢堂,便遇埋伏,我王某人逼不得已,只好還手,不料我的功夫粗笨得地,竟然把這些木羅漢打壞了,請求主持慈悲饒恕!”
  他這幾句話不止聰明,而且隱含鋒芒,首先說明自己學的是粗笨功夫,一時收手不及,把木羅漢打壞,又把邀請自己進寺推卸在對方身上,少林寺五位高僧一聽了這幾句話,鬚眉俱張,就要開口,尊住禪師鼻孔裡哼了一聲,冷然發話:“王施主技宗何派?尊師何人,居然有這樣俊的本事,把本寺的木羅漢也打壞了!請把門戶和尊師的姓名說出,老衲在這裡洗耳恭聽!”
  王重陽後退兩步,拱手說道:“晚生姓王名閒,河南人氏,只學了三兩手粗淺拳腳,絕對說不止什麼門戶宗派,至於家師是誰,因為他老人家一向不在江湖行走,晚輩在拜師時立下誓約,不能夠向別人說他名字,恕怪方命,晚生今日得睹老方丈的芝彥,三生有幸,現在要告辭了!”他說到這裡折轉身來,就要向羅漢堂外走。
  執掌達摩院總教習慧空大師,勃然大怒,斷喝一聲:“姓王的!你不准走!”袍袖一展,刷刷兩聲,翩如飛鳥也似,越過王重陽的頭頂,向羅漢堂出口一截。
  王重陽神色不動,止步笑道:“大師父怎麼樣,要我賠貴寺的木羅漢嗎?也得讓晚輩走出寺門,方才可以拿銀子補償呀!”
  慧空和尚怒道:“混帳!你把木羅漢打壞了!分明瞧俺們少林寺不起,還說風涼話嗎?
  來呀!讓我領教你的拳法!”話未說完,左臂一拂,袍袖一揚,呼呼兩拳,居然使出百步神拳的氣勁,猛向王重陽身上打來。
  王重陽滿面含笑,只把雙手擺在衣袖裡面,絕不還手,懸空和尚兩下百步神拳,完全劈在他的身上,但覺得王重陽的身子,軟綿綿輕飄飄的,好象一團棉花,又象一片紙頭,完全沒有受力之處!慧空和尚連劈兩拳,看見對方若無其事,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收拳跳後,喝道:“你這廝用的是武術,還是使用妖法?”
  王重陽哈哈大笑道:“大師父,看你也是少林寺一位有道高僧了,怎的說出三歲小孩子的話來?”
  慧空和尚怒道:“我怎麼說出三歲小孩的話?”
  王重陽大笑道:“此乃陰陽之道,陰者至柔,陽者至剛,至柔至剛這幾句內功訣要也不懂,還說我使的是妖術邪法,不是枉自活了這把年紀,說出三歲小孩的話來嗎?”
  慧空和尚喝道:“放屁!哪個跟你說陰陽五行,剛才我打你兩拳,你怎的不還手呢?”
  王重陽道:“晚生當著貴寺主持方丈面前,焉敢放肆無禮?”
  尊住禪師暗贊這姓王的少年,十分聰明,說話句句佔住便宜,不亢不卑,越是這樣,自己越要看看他的武藝,便笑說道:“王施主!何必客氣,你就和敝寺的總教練對拆幾招吧!”
  王重陽道:“很好,主持方丈這樣一說,我王某可要無禮了,這位師父剛才打了我兩下百步神拳,找王某也要獻醜一下,試問大師一句,你的百步神拳練沒練到可百步之內,隔了一層牛皮帳幕,仍然能夠打熄燭火的地步?”
  慧空和尚聽見他說話這樣內行,不由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回答道:“哪中話來,老衲的百步神拳,只可以在五十步內,隔著三重綿紙,打熄燭光芒罷了!”
  王重陽道:“照這樣的說來,大師的百步神拳法,只能算達到第二層功夫吧!”
  慧空和尚忽然喝道:“哪管第一第二層,吃我一拳!”話未說完,把手一揚,慧空和尚的百步神拳平空穿出來,直劈向王重陽胸前,他這一拳用足九成勁力,哪知道王重陽略一晃身,叫道:“大師,恕我無禮!”也照慧空和尚的樣子,一拳反劈回去。兩股拳風一抵,王重陽巍然不動,慧空和尚卻踉踉蹌蹌的,退後五六步,這位達摩院總教練,不禁面紅耳熱!
  尊住禪師看見王重陽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內功已經有這樣的造詣,真個吃驚不小!因為據他所知,武當派門下年輕一輩的門人子弟,還不曾聽說有一個跟少林寺五老武功比肩的人,這姓王的剛才使的分明是武當派軟如棉的功夫,他究竟是不是武當派的人呢?老方丈正在這樣想,慧空和尚吃了啞巴虧,仍不甘服,虎吼一聲,雙拳齊出,向王重陽連身撲上!
  主持方丈喝了一聲:“慧空,不要亂來!”話未說完,只見眼前人影一晃,王重陽已經把慧空和尚衣領提住,高高的舉起來,少林四老不禁大駭。正要飛步上前搶救,王重陽叫了一聲:“去吧!”雙臂向外一振,居然把慧空肥大的身軀,直拋起來。
  慧空和尚有一身本領,被敵人這一拋一擲,全身不由自主,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鬥,方才向羅漢堂入口跌落,眼看這一跤跌得不輕!好在監寺法勝禪師手急眼快,飛身過來,一把抓住慧空衣領,輕輕一拖一帶,緩和了跌下來的衝力,把他放在地上!
  本來慧空和尚是少林五老之一,武功並非泛泛之輩,縱然有不及王重陽的地方,也不致相差太遠,怎的一照面便給王重陽夾衣領抓起來,拋向空中,好象大人戲弄小孩一般呢?
  原來這就是王重陽聰明過人的地方,慧空和尚第三次撲向他時,雙掌交錯並進,用的是少林寺鎮山絕技排山運掌法,哪知他只顧向前猛撲敵人,卻忘記了自己後路,王重陽在百禽谷苦練一十二年,已經得到全真派內功的訣要,所謂避實攻虛,待教人之弱者而攻之,他輕輕一晃身,到了慧空和尚背後,展開大擒拿法,“蒼鷹攫兔”左手一把抓住衣領,右手一掌抵住腰胯,順著慧空和尚排山掌的去勢,向前一送,順理成章的把他拋起來,慧空枉自在達摩院當了許多年教習,竟然敗在一個晚生下輩的手掌下!
  慧空和尚跌了這個跟鬥,真是羞愧難當,恨地無縫可鑽,他還要掙扎起來跟王重陽拼命。尊住禪師已喝了一聲道:“慧空還不退下!快到前面大雄寶殿上!聽後發落!”
  少林寺廟規很嚴,慧空大師這一失招落敗,至少革掉達摩院總教習,慧空被主持方丈一喝,低下了頭,沒精打採的走出羅漢堂去了!
  尊住禪師向執掌刑堂的悟善大師道:“悟善,王施主本領高得很,我少林寺自從達摩祖師開光以來,還不曾遇過這樣勁敵,你要小心應付,不要挫折了少林寺的銳氣!”
  悟善說道:“弟子曉得!”立即向侍從和尚手裡,取了一柄龍頭月牙薩過來,向王重陽叫道:“王重陽拳腳十分高明,可不知道器械方面的造詣怎樣?貧衲要用這柄方便鏟向王施主討教!”
  方便鏟是少林佛門兵器之一,鏟桿是用深山老藤密纏頭髮般的細絲銅線纏成,一丈不足,八尺有餘,鏟頭形如半截月牙,純銅打造,卻有廿五斤重,這種兵器是頭重尾輕,表面看來很不稱手,可是在行家手裡一使開來,具有無窮威力!
  王重陽看見悟善大師居然要用方便鏟來鬥自己,不禁大笑起來,說道:“大師父要我鬥兵器嗎?可惜得很,我這次拜謁山門,沒有攜帶一寸器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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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雙拳敗三老書生顯英雄

  悟善和尚答道:“那不打緊,我少林寺是天下武術總匯,一十八般武器,件件齊全,王施主喜歡用哪一種兵器,貧衲立即叫人到兵器房裡拿便了!”
  王重陽大笑道:“大師這樣注重兵器,武功想來不過如此,一個本領高強的人,飛花殺敵,摘葉傷人,何必要器械呢?大師只管進招吧!”
  悟善吃王重陽這一調侃,不禁勃然大怨,喝道:“很好!我的本領不算上乘。王施主的武功一定爐火純青了!看鏟!”方便鏟刷的一遞。用個“青龍攪海”之勢,向王重陽胸口扎到!
  悟善以為王重陽自恃本領高強,用空手進白刃,來鬥自己的方便鏟,哪知道王重陽卻是不慌不忙,托地向後一跳!伸手向腰一擄,颯颯兩聲,把束腰布帶拉下來,悟善禪師哈哈笑道:“原來王施主用的武當派束濕成棍的本領,老衲更加要討教了!”方便鏟一連兩招,“金鳥琢粟”“韋陀捧杵”,取咽喉,掛肋,其疾如風。
  王重陽看見少林寺的和尚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武當派,心中暗暗冷笑。他把腰帶一揮,呼呼兩聲,盪開了方便鏟,王重陽把這根腰帶當作軟鞭使用,跟悟善和尚鬥在一處。
  悟善和尚要在主持方丈面前挫折對方,找回一點面子,八八六十四路盪魔鏟法,狂風暴雨也似的攻擊過來,有如毒龍夭矯,怪蟒磐旋,剎那之間,一片鏟光把王重陽圈住,聲勢十分駭人,但見王重陽舞著腰帶,好象天女散花一般,在鏟影裡穿來晃去,這條布帶輕靈翔活,著著不離悟善耳口要害,轉瞬間鬥了四十餘招,悟善和尚不禁焦灼起來,自己是少林五老之一,除了掌教方丈之外,武功造詣在少林寺已算數一數二,尤其是這柄方便鏟,已經有了好幾十年火候,哪知道今天卻被一個沒名少姓的小輩用一條布帶打個平手,五老威名何在?
  悟善心中這一急,越發把盪魔鏟法施展開來,有如鳳旋雲轉,他還把大桿子裡面的降龍伏虎棍法混在方便鏟的招術裡,暗淡的燈光下,方便鏟舞成了一個大圈,鏟風虎虎、鏟光霍霍,這一仗真是驚心動魄,王重陽似乎抵受不了鏟風激盪,一步步的向著羅漢堂的牆壁倒退過去!
  主持方丈尊住禪師以為王重陽力不相敵,他因為這個後生小子居然能夠力戰少林二老,這種武功造詣已經算很難得了。不禁油然起了愛才之念,正要出聲吩咐悟善手下留情,不要傷他,哪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對手已經分了高下。
  原來王重陽用布帶和方便鏟對拆了五十餘回,身法突然一呆,頓了一頓,悟善禪師一見破綻,不禁大喜,用了個“達摩朝海”的招式,一剷平腰橫掃,王重陽突然一伸手按住鏟頭,用力一按,數十斤重的一柄方便鏟,當堂被他按得向地一沉,王重陽右手布帶直進,嗤的一聲,悟善和尚胸口已經被布帶拂了一下,火辣辣的生疼,這還是王重陽存心饒讓,沒有使用煞手,不然的話,單是這一拍之力,悟善就要當堂跌個跟鬥!
  他不由吃了一驚,虎口不由自主一松,整柄方便鏟已經被王重陽劈手奪了過去,不過王重陽心存忠厚,因為悟善和尚是五老之一,在少林寺輩分極尊,不想令他太過難堪,所以布帶一拂之卜,立即收回,同時左手一送,把方便鏟交回悟善手裡,這不過是電光火石,剎那之間的事,武功差的根本沒有人看出悟善的方便鏟曾經離手,只有方丈和幾個長老看得出來。
  悟善又驚又惱之下,把心一橫,伸手接過方便鏟後,“雲魔三舞”,呼呼呼,連進三招,王重陽左竄右跳,心中微慍,這老和尚輸了招還不退下,好不要臉!”他等悟善三招走空,突然一聲清嘯,連人帶布直飛起來,起在空中,布帶一揮,直向悟善當頭蓋到!
  王重陽這一下拼走險招,他這一下連人和布帶起在空中的身法,有個名堂,叫做“金蛇戲浪”,本來是軟鞭的招數。王重陽卻在這根布帶上施展開來,凡是連人帶兵器進撲敵人的招術,十分奇險,就是劍法裡面,也只有越女劍裡面“技擊白猿”一著招數,武功稍差的人,決不敢用。
  悟善和尚見他布帶凌空揮了卜來,立即用個“肩擔日月”,向上一撩,哪知道他的鏟桿和布帶一撞,如同著了千斤鐵錘,向下一沉,自己雙手虎口也震得麻辣辣。
  說時遲,那時快!王重陽緊接著由半空一腳踏落,這一下腳著鏟頭,叮噹,鏟頭著地,王重陽向後一跳,長笑一聲說道:“大師失禮!王某多承饒讓了!”
  悟善禪師滿面通紅,他用力把方便鏟一扯,並沒有扯起來,連懷低頭一看,原來王重陽剛才那一腳之力,把自己的方便鏟頭月牙深深嵌入兩塊青磚縫中,等到他再次用力一扯,叮噹,兩塊地磚完全粉碎。
  少林寺的僧眾見了,不禁駭然!悟善氣得鬚眉俱豎,把方便鏟向地上一擲,頓足說道:
  “罷了罷了!老衲枉自學了幾十年本領,反而不及一個晚生後輩,這刑堂監事我也不做了,到前面待罪去吧!”他說到這裡頭也不回,大踏步向外邊走去!
  尊住禪師看見王重陽絕技驚人,一連打敗本寺兩名長老,自己也覺得老臉無光!他雖然涵養高深,也按捺不住了,老方丈把袖子一甩,就要親自下場,監寺法勝大師由背後閃出來,叫道:“方丈,我來跟這小輩交手!”
  尊往禪師知道法勝本領還要比悟善高出一籌,如果連他也打王重陽不過,自己方才出手,這才不失掌教方丈的身份,尊住禪師想到這裡,點了點頭,說道:“很好,你下場吧!”
  法勝禪師向王重陽合十道:“王施主,你的本領大極了,真是深不可測,老鈉不才,願意在掌法上討教王施主幾招!”
  王重陽看見法勝禪師皓發白眉,態度雍容,一望而知,是有道的高僧,自己到少林寺來,原無爭鬥之想,估不到一出手便打敗了對方兩個長老,真正出乎意料之外!他連忙向法勝禪師一拱手道:“老禪師不用說客氣話,只管賜招,我王某捨命奉陪便了!”
  法勝就要動手,可是一看王重陽站立的姿勢,不禁狐疑起來,原來少林派武功最重腰馬,武當派也不例外,比如用武當長拳的,多數擺開“高四平”或是“倒騎龍”的招式,王重陽卻是不然,腳不個不八,兩肘微曲,掌心貼肋,這種招式不象武當,更加不象太極,法勝念頭一動,喝道:“王施主,你分明不是武當派弟子,技宗何人,快說!”
  王重陽打了個哈哈道:“我自始至終沒有承認自己是武當派的人,不過你們胡亂給我加上武當派的街頭罷了,我老早說過我不是什麼名師的高徒呀!”
  這幾句話十分挖苦,法勝禪師面紅過耳,喝道:“很好!你既然不肯把師父姓名說出來,老衲在三招之內,逼出你的門戶!”話剛說完,左手一穿,右手一掌。使出少林神拳,用個“神龍掉首”的招式,拳猛帶風,照准王重陽胸口打去!
  王重陽看見法勝禪師舉拳打來,不擋不架!托地跳後三步,腰身一俯,作了一個長揖,雙人袖幾乎拂著地面,陡的把雙手一抖,兩雙袖子出懂裡甩起來,呼呼兩聲,掃向法勝大師中路,法勝想不到他用這種古怪打法,立即把五指伸,使除少林鷹爪功來,要抓王重陽的袖子。
  只見王重陽身子晃處,左手人衣袖繞半個圓圈,右手衣袖摹地衝了出來,來勢比箭還疾,直撲面前,法勝禪師這一吃驚不小!面孔險些兒被王重陽的袖子拂著!立即用個“鐵板橋”的功夫,下半身全然不動,上半個身向後一仰,躲開了敵人這招。
  王重陽未容他把雙掌打出去,呼的一個旋身,居然把背脊向著法勝禪師,法勝禪師練了幾十年武功,還不曾見過這種背脊向人的功夫,不禁一愣,右掌要用個“金豹探爪”之勢,直打出去,忽然一陣罡風襲到,只見王重陽兩條衣袖反手由下向上,象兩條毒蛇般向自己肋下撲來。
  這一招更出法勝禪師意料之外,老禪師心中暗想自己練了幾十年外壯功夫,即使被這袖子拂中,又打什麼緊呢?立即伸出雙手一抓,哪只法勝禪師兩手才向前一伸,腰間啪啪兩聲,居然被衣袖打中了,法勝禪師陡覺兩肋一麻,險些兒被他閉住穴道,身子連晃兩晃,王重陽立即一個“金鯉穿波”之式,向旁邊竄了開去,嘻嘻笑道:“三招已過,老禪師法眼無差,大概知道我一哪一派的吧!”
  法勝禪師剛才誇了大口,他說三招之內便可以逼出王重陽的門戶來,哪知道三招已過,自己還吃了個小虧,還弄不清對方武功是屬哪一門哪一派!不但門戶派別看不出來,就連對方用的是什麼手法也不大清楚!
  其實王重陽用的正式全真派“水袖流雲”的功夫,不過他把手掌藏在袖子裡面,臨時又加了一些古怪變化,就是這樣,一任法勝禪師見多識廣,也是看不出來,他不禁惱羞成怒,喝一聲:“小子無禮,居然戲弄老衲!”呼得一掌打來,用的仍然是少林神拳的招數。
  王重陽看見法勝禪師的禿頭上冒出騰騰熱氣,每一伸拳舒掌,帶著大股風聲,好象巨斧鑿石,鐵錘開山一般,知道對方公里異常深厚,不敢再行戲弄,身子一矮,連避兩招,展開本門太乙拳法來,如水蛇遊走,似柳絮迎風,尊住方丈失聲叫道:“噢,這後生小子的武功竟然是全真派!”
  尊住禪師果然不愧是少林寺掌教方丈,見多識廣,這是侯看出王重陽的門戶派別來,知道他是全真派的人物,他剛才說了一句話,山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噹噹當的金鍾聲音來,尊住禪師不由一愣。
  須臾之間,四個門頭僧人飛跑進來,高聲叫道:“稟告方丈,現在有清虛散人在寺門外求見,請老方丈定奪!”
  清虛散人隱居在太室山百禽谷中,和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不過一峰之隔,少林寺的人,當然沒有不知的道理,不過清虛散人長年在外的居多,平日絕跡不到少室山來,也不和少林寺僧人結納,所以少林寺裡的人,個個以為他是一個尋常修士,沒有人知道他就是全真教的掌門哩!
  尊住禪師聽見清虛散人求見,覺得十分詫異,王重陽突然向圈子外面一跳道:“住手,我的師父來啦!”
  他這兩句話一說出來,少林僧人不禁大驚,估不到太室山那個文縐縐的道士清虛散人,平時很少見他走動,有些僧人還以為他是辟穀練氣的修士,哪知道他居然教出這樣本領高強的弟子來。
  法勝禪師因為自己一連跟王重陽鬥幾十回合,絲毫也佔不到他的便宜,正在氣惱,王重陽雖然跳出圈外,喊叫停手,他切向前一竄,喝道:“你師父來了又怎樣?吃我一拳再說!”法勝禪師口裡說話,雙手連進四招,王禪師一閃一晃,法勝猛覺右腕一疼,立時停手跳開,低頭看時,原來自己右腕寸關尺脈吃了王重陽一下“剪梅指”,好在對方未用全力,手下留情。但是法勝禪師的右腕也烙了一道殷紅如血的手指印,微微浮腫,這老和尚內心憤怒異常,正要揮拳再搏,尊住禪師已經叫道:“停手,他的師長到來,我們有話跟他的大人說!”老方丈對門頭僧人道:“讓那位道長進來,找們在大雄寶殿相見!”
  不到半響,尊住禪師已經和王重陽由羅漢堂裡出來,在大雄寶殿上見著清虛散人,清虛散人容色莊穆,向尊住禪師禱:“主持方丈,小徒王重陽三年一次歸省師門,不知道哪一點開罪了貴寺,竟被貴寺中人截到這裡來,是何緣故?希望老方丈有以賜教!”
  尊住禪師看見清虛散人目光充盈,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知道他並不是尋常修士,對方一個小徒上門,已經把本寺五位長老打敗三個,如果清虛散人一動起武來,白己這班人恐怕沒有一個是他敵手,凡事以和為貴,俗語說得燈,識時務者為俊傑,尊住禪師只好委婉陳詞,說明白自己手下人一時魯莽,把王重陽截入少林寺內,雖然動武,幸而人家都是以武會友性質,並沒有受到什麼傷損等語。
  清虛散人看見老方丈現出服軟的口氣,也自不為己其,薄薄的責備了王重陽幾句,說他不應該在少林寺放肆,跟長老們動手過招,大失晚輩之禮。
  尊住禪師在旁邊聽了,一張老臉熱烘烘的,覺得不大好受,也強笑著說道:“這完全是敝寺僧侶太莽撞了,令高徒真是後生可畏,老衲還有要事,改日再詳談吧!”
  他這幾句記無異下令送客,清虛散人乘機和王重陽告別,老方丈卻派知客和尚送出寺門之外。
  清虛散人和王重陽一直走出十幾裡外,望不見少林寺影了,才向徒弟詢問,剛才怎樣跟少林寺的長老動手,王重陽便把自己怎樣摧毀羅漢堂的木羅漢,以及連會三老,神功折慧明,布帶破悟善,以及戲弄法勝禪師等三者的情形詳細說了。
  清虛散人嘆了一口氣道:“你的功力在這幾年之內,進步如此之快。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你再到南方遊歷三年吧!三年之後回來,我再把全真教登峰極頂的功夫一陽指傳給你,你便大功告成,可以無敵於天下了。
  王重陽正要問師父什麼叫做一陽指,可是回心一想,橫豎師父再過三年之後,一定傳給自己,何必現在問呢?他便拜謝了清虛散人,直向南方而去。
  這一次王重陽的行蹤,由北向南,他首先由河南入湖廣、遊覽了天下有名的南岳衡山之後,再由湖南入百粵,遍歷川,滇,黔,桂等省,最後方才到滇西大理,無意中幫助了段小皇爺一臂之力,平定宮廷內變,使他能夠撥亂反治,這就是“中神通”和“南帝”有生以來第一次撞頭,這關係日後第一次華山論劍,各位看下去便明白了!
  再說王重陽滇南之行完結後,立即整裝北返,他一心記掛著師父教給自己一陽指功夫,練成了可以無敵於天下,他滿懷高興的返上嵩山,哪知道剛才到了百禽谷口,便看見周伯通哭哭啼啼,拖著一面孔的鼻涕眼淚,走出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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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閉石窟苦練一陽指

  王重陽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問道:“師弟,你為什麼哭夾著臉,難道師父……”他以為師父一定發生了意外,所以周伯通哭哭啼啼,周伯通一見了師兄,立即跑了過來,扯住他的衣袖,放聲大哭不止,他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的喊道:“師兄,你回來得正好,師父老人家要趕我哩!”
  周伯通這幾句話一說出來,王重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聲問道:“師弟,別開玩笑!師父老人家為什麼無緣無故地趕你呢?”周伯通嗚咽道:“師父不要我了,你不相信,只管問問他老人家去!”
  王重陽半信半疑,便向周伯通道:“師弟,你暫時在這裡,等我問師父去!”他說完了這幾句話,步履如風的搶入谷中,果然不出所料,清虛散人端坐在一株大樹下,看樣子十分生氣,看見王重陽回來,面上方才略寬斂慍怒之容,說道:“哦,重陽,你回來了!”
  王重陽立即下拜道:“弟子這三年來,托師父洪福,到南方各省去走了一趟,僥倖還一路平安,不過弟子剛才走入谷口,看見周師弟哭哭涕涕……”
  清虛散人不等他說下去,搖搖手道:“不用說了!這傢伙我決不要他,叫他到別處去求生吧!”
  王重陽道:“周師弟人頗純樸,不失為可造之材,師父為什麼要驅逐他呢?”
  清虛散人說道:“說起來真可惱,這傢伙年紀也不小了,今年有廿一二歲了,還象一個玩童,他自從那次看見你由少林寺回來,羨慕將了不得,天天嚷叫要到少林寺去跟那些和尚比武,被我大發雷霆,申斥一頓!他才沒有言語,我提防這傢伙說得出做得到,真個怕他到前面少室山少林寺去,闖出禍來,日夜提防他,非常討厭,僥倖這三年來,還沒有什麼亂子,昨天我下山到集市去買一點東西,他卻到前山去搗亂!”
  王重陽吃了一驚道:“他怎的去搗亂?跟寺裡得和尚動武,是與不是?”
  清虛散人怒中帶笑的說道:“他如果到前面跟少林寺的和尚動手,還算不了一件大事,他看準了我下山之後,自己貯了一瓦盆小便,另外拉了一堆大糞,用樹葉包起來,偷偷抱到少林寺前,來到慈光普照那一面石牌坊下,將一瓦盆臭尿和一包大糞放在低數椏上,用樹葉遮蓋好,做了一根引繩,一個活結,自己躲在樹下,恰好有兩個少林寺的行廚僧人,各自挑了兩籮蔬菜由山下回來,這頑皮東西撿了兩塊石子,等那兩個行廚僧人行近,突然把手一伸,將兩個石子向僧人打去,要知道少林寺僧人個個精通武藝,就是挑水燒火的和尚,也有幾路拳腳功夫,他這石子一飛出來,那兩個行廚僧人立即低頭一閃,把石子避過了!他們抽出挑菜籮的扁擔來,正要喝罵,這畜牲由樹後現身出來,衝著行廚僧人扮了一個鬼臉,這兩個僧人怒火沖天,舉扁擔追逐過來,他把引線一拉,一包大糞和一瓦盆屎立即由樹頂傾瀉下來,恰好淋中那兩個行廚和尚的禿頭……”王重陽聽到這裡,再也忍受不住,哈哈大笑!
  清虛散人慍道:“你還笑得出口?這小畜牲如此這般的惡作劇,幾乎給我闖出大禍,那兩個行廚僧淋了一頭大糞和臭尿,哪裡肯善罷甘休,舞動扁擔直衝過來,他卻不和人家交手,只是遍山漫野的跑,由少室山跑到太室山,把那兩個行廚僧跑得上氣你接下氣,恰好有四個僧人在太室山下採樵,看見這小畜牲戲弄自己同門,哪肯袖手旁觀,一聲叱喝,齊齊上前,分開六面向這個小畜牲兜截,這孽畜正要和人家動手,剛剛我回來了,一見這個情形,不禁怒火沖天,一聲叱喝,這傢伙一見了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的沿著一道山坡滾了下去!”
  清虛散人說道這裡頓了一頓,王重陽道:“周師弟後來怎麼樣?可有受傷沒有?”清虛散人怒道:“我還管他受傷與不受傷?那六個少林僧一見了我,立即包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這個是不是我的徒弟?怎的這樣的惡作劇,戲弄本寺僧,我向他們連賠不是,說盡了無數的好話,又說這孽畜不是我的徒弟,只是我僱用的一個小童,他們才釋了怒,悻悻然的去了,為師氣得什麼似的,馬上跑回百禽谷去,要抓著這孽畜痛打一頓,哪知道這家隊卻沒有回來,不知哪裡去了,為師只好由地,誰知今天早上,這畜生卻偷偷的由谷口跑回來了!摘了兩大把山果.打算來哄我解消怒氣,我一見他面馬上惡狠狠的打了他兩巴掌,把他逐出門牆之外!”
  王重陽低頭一望,師父的跟前跌碎了一大堆楊梅枇杷,有十幾顆還深深嵌入旁邊的樹幹裡,分明是用手勁打進去的,可見師父憤怒的情形了!
  王重陽知道清虛散人火在頭上,一時勸說不來,只好軟語說道:“師父息怒!周師弟不過一時頑皮罷了,請師父看在弟子的面上,把周師弟留在百禽谷一年,看看他的心性,再定去留!一來可以看他這人,能不能夠造就、二來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不知師父以為怎樣呢?”經過他這樣的向師父緩頓,清虛散人怒火方才漸漸平息下來,點了點頭。
  王重陽連忙跑回各口外,只見周伯通還是一面孔眼淚鼻涕的站在那裡,戰戰兢兢,王重陽向他招手道:“帥弟,你來,師父饒恕你了,還不快快進去賠罪?”
  周伯通聽見師父赦過自己,可開心啦,抹抹自己的眼淚。破涕為笑,就要進去,王重陽向他喝道:“師弟,你又開心了嗎?師父並沒有收回成命,只答允留你在谷中一年,看看你的心性行為,再定去留,你擺出這副樣子,恐怕他老人家馬上趕你下山啦!”周伯通一害怕,眼淚又象斷線珍珠似的滲出來了,王重陽心中暗笑:“真是一個玩童哩!”
  他引著周伯通進了谷口,叫師弟跪在師父面前領罪,清虛散人只告誡了他幾句,便叫周伯通站起身來,方才向王重陽道:“徒兒,你這一次回來,為帥決定把全真教的唯一絕技一陽時功傳授給你。什麼叫做一陽指功,你曉得嗎?”
  王重陽道:“弟子愚陋,不明所以,知道這門功夫跟武林中的一指禪功,或是金剛指功有什麼區別哩!”
  清虛散人搖了搖頭,說道:“全真派的一陽指功,跟一指禪功,金剛指功完全不同,因為一指禪功和金剛指功,完全側重在外壯方面,所謂外勁偏於內勁,比如練一指禪功,練到登峰造極地步,可以將七個雞蛋擺在地上,首尾連成一串,一指戳去,點中第一個雞蛋,其餘六個雞蛋也應指碎裂,武林誇為絕技,這其實不過和鐵砂掌功拍碎青磚,同出一脈罷了!
  至於金剛指功,雖說可以拆金鐘罩,破鐵布衫,指力能夠穿鐵貫石,可是一遇著內功高強的對手,能夠把肌肉化盈為虛,藉力打力,金剛指功也沒有用,惟有我們全真教的一陽指功,卻是不然,真個是奪大地造化之妙,威力之巨,決不是以上兩種指功,可以望其肩背!”
  周伯通生性頑皮,正要開口問師父,一陽指功怎樣利害,可不可以試談一次給自己看,但是他一回想起自己還是待罪之身,怎好胡亂說話?不禁把吐到喉頭的話,吞了回去。
  清虛散人又繼續說道:“所謂一陽指功,全是陽剛之勁的運用,即是把一個人全身元陽之氣,丹田之勁,完全集中到一隻手指上,向著敵人一點,無論敵人具有絕世武功,就算有爐火純青的內家吐納絕技,經過一陽指功一點,立即打個寒噤,幾十年的苦功化為烏有!”
  王重陽聽到這裡,陡的一震,連忙問道:“師父,這種指功是不是點到敵人的身體上,方才發生效用呢?”
  他這一句問得非常聰明,因為武林名家對敵,譬之高手奕棋,對方一招發出,自己已經料到他第二招的所指,拳風腿影還未接實,立即倒縱開去,稍沾即走,絕對沒有給敵人近身的機會,在這個情形下,要想把手指撞在敵人的身體上,是談何容易的一件事!
  清虛散人笑道:“你這句記問得真對,一陽指勁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七尺以內,指風一掃。敵人身體便如同觸了電一般,喪失戰鬥力量,不過一陽指功用過一回,使用的人也要休養幾天精神元氣,所以不到最後關頭,決不輕易使用,你將來學會了,也要一樣,知道沒有?”王重陽唯唯諾諾。
  由這天起,清虛散人便開始教王重陽一陽指的本領,如果練一指禪和金剛指的,一定由練習指勁入手,最普通的練法,就是用五行砂裝在木桶裡,鍛鍊指力,一陽張功的練法完全是內家正氣的使用,這股陽剛之勁隨時隨地。可以運用在一只指頭上發揮出來,所以清虛散人便首先教王重陽陽運氣吐納的本領。本來運氣吐納是全真派的入門功夫,王重陽未曾正式拜師的時候,已經熟練有素,可是這一次練的內功葉納又不同了!首先要溝通天地之橋,貫通脾腎二氣,把人身天、地、人三才之氣溝而為一,方才可以把一陽指勁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清虛散人首先把王重陽關在一個密不通風的石洞裡,這石洞只留下一條夾縫,整個洞口角用一塊石板遮住,只留下兩寸不到的一道縫隙,當周伯通奉了師父命令用石板遮住洞口時,心裡想道:“這哪裡練功,不如說是坐關吧!”
  王重陽在這個密不透風的石洞裡,比起和尚坐關還要難受,因為石洞既狹窄,洞口又被石板遮住,不到片刻功夫,窟中空氣已經惡濁異常,如果換了常人,恐怕不到半日時間,已經暈倒在石窟內!王重陽卻是忍受一切苦難,依照清虛散人的指示,調勻呼吸,一吐一納,都有一定法度,和窟裡的惡氣濁氣相抗。
  不過這種悶氣也不是王重陽能夠抵受,好在周伯通每日送兩次飲食進來,都移開石板,讓清風吹進米,把石窟裡的污濁空氣,去得乾乾淨淨,王重陽方才減少一點難受。
  照這樣一連七天,到第八天開始,飲食由兩頓減為一頓。換句話說,周伯通移開石板的次數,也減了一次了,可是王重陽這時候卻開始不覺得難受了,飲食雖然減少,精神充沛如常。
  如是者過了三個月,王重陽在石窟裡開始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雖然在漆黑無光的石窟裡,雙眼看東西猶如白晝一般,連地上的芥粒微塵也可以看出來,同時方寸靈台,十分明淨,耳朵特別尖銳,即使自己重重的呼吸一口氣,也覺得呼吸的聲音好像雷鳴一般,王重陽到了這個地步,知道自己的內丹快要修成。
  要知道這裡所說的內丹,並不是前人小說裡所說狐精妖怪之類修煉的內丹,完全是人體裡面一股先天稟賦浩然之氣,這股先天浩然正氣如果能夠發揮出來,真個可以石生火,噓氣成雲。可惜世人物欲侵奪,任令浩然之氣消失罷了。
  王重陽在石窟裡一連過了六個月,他在這六個月裡面,好象苦行和尚坐關一般,飲食由每大一頓改為每兩天一次,三天一次,眼睛耳朵越發空靈,差不多連洞外蟲爬走的聲音也可以聽出來,王重陽明白自己的一陽指功夫已經有眉目了!他便盤膝坐定,探出右手中食二指來.吐氣開聲,向著洞口石板一指,只聽轟的一聲,幾千斤重量的石板,當堂移開二寸!
  王重陽估不到自己初試啼聲,一陽指勁已經這樣利害,不禁心中大喜,正要冉試招第二回,哪知道他心花怒放之下精神一懈,那股陽剛之勁再也提不出來,王重陽運用吐納之勁一連試了幾次,結果沒有成功,他才恍然大悟過來,運用這種一陽指勁首先要氣定神沉,心無雜念,方才可以成功。
  王重陽想到這裡,又再盤膝坐定,內視屏息絕慮起來。
  過了兩天,靈台漸漸明淨了,王重陽方才再施展一陽指功,這次威力更大,指風一掃,封洞口的石板當堂移開四寸,王重陽不禁大喜,正要喊出聲來。猛覺頭腦一暈,自己險些兒坐立不穩,一跤翻跌出去!
  他不由吃了一驚,可是回心一想,帥父說過這種一陽指勁,最耗元神,用過一回之後,需調息好幾天,王重陽又按照全真派所傳的內功,吐納起來,過了一日一夜,到第二天早上,忽然聽見洞外傳來腳步之聲,王重陽傾耳一聽,原來是自己師父和師弟周伯通的聲響,不由心中一喜,正要開口呼叫,可是回心一想,還是不開聲好,聽聽師父的口氣只聽見清虛散人來到石窟外,突然咦了一聲道:“重陽真是天地奇才,我以為他至少要一年功夫,方才可以把一陽指勁練成,哪知近他在六個月之後,已經把指勁發揮出來了,照這樣看下去,三個月後,他可以走出石窟了!”說到這裡石板一陣移動,封洞石板又給清虛散人推動,將他合在洞口,移回原有位置。
  周伯通道:“師父,師兄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練成了一陽指勁,把封洞大石推出五六寸一道空隙,你老人家把他合回,豈不是叫他前功盡廢嗎?”
  清虛散人笑道:“你哪以知道許多?不出三月,他可以把整幅石板推跌下來,那就是大功搞成了!”說完之後,兩師徒返回百擒谷去!
  王重陽聽見師父說自己的一陽指勁,在三個月之內便可以完成,精神大振,過了兩天,王重陽估量自己的元氣恢復過來了,再用一陽指勁向封洞石板一抵,只聽砰的一聲大響。石板居然移開六七寸左右,先前兩次用勁點開石板的闊度,現在一次便可以做到,可見功力倍進!
  閒話少談,王重陽在石窟裡面,每隔三天或兩天,使用一回指勁,一個月後,他已約能夠一指點去,石板移開一尺。可是他每次移開。清虛散人必定給他再次合上。
  到了第二個月,王重陽的一陽指功,更加精進,一指點去,封洞石板移開二尺,比起初練之時,功力何止進步數倍!
  到了第三個月開始,王重陽一指點去,整幅石板,轟的一聲,倒了下來,清虛散人看見這個情形,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好!一陽指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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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闖西山巧逢群丐會

  王重陽由石窟裡面一個飛身跳了出來,藉著陽光一望,原來這塊封洞石板,向著洞口一面,現出累累指痕,深淺不一,自己在開首三個月內練指功時,指頭留下來的印痕不過幾分深淺,可是由第四個月開始,指痕入石已經盈寸,練到最近的一個月,自己一指插去,已經入石五寸了!
  周伯通在旁邊看了,不禁舌矯不下,說道:“好難練的功夫,如果是換我,一世也給不成呢!”周伯通真個沒有說錯,一陽指這種本領,並不是人人可以練的,後來王重陽的這種一陽指功,不過及身而止,他門下的弟子全真七子,沒有一個能夠傳授這種本領,絕技自身而斬,這是後來的話,按下
  再說王重陽練成了一陽指功之後,清虛散人十分高興,嘉勉了他一番,又另外傳授了一些關於運用指勁的口訣,大約又過了半年,連同先前練指功的半年在內,他在嵩山百禽谷內差不多有一年光景了,清虛散人便吩咐王重陽再下嵩山,他向王重陽道:“徒兒,今回是你第三次下山了,自從傳了你一陽指勁之後,為帥本身技業,已經傾囊相傳,再也沒有更高深的本領教給你了,不過你現在的造詣.在江湖上已經罕逢敵手,但是你對於本身的技業,要好燈的運用,千萬不要濫殺,你知道嗎?”王重陽唯唯應命。
  清虛散人這次指示他到北方一行,四年以前,王重陽到過北方一次,不過他的足跡只及齊魯而止,即是現今山東一帶,清虛散人卻叫王重陽這次到幽燕一行,尤其是長城以外的地方,更要涉獵,因為燕趙一帶自古以來,最多英雄豪傑之士,他吩咐王重陽切要多結交一些江湖上的能人,王重陽秉了師命,離嵩山向北進發。
  一個月後,王重陽到了燕京,燕京即是今日北京,宋朝一代由開國起,燕京始終沒有歸入漢人版圖,因為五代殘唐時代,後晉的石敬唐為了自己要做皇帝,藉契丹兵滅了後唐,割燕雲十六州給契丹,作為酬謝,契丹就是後來的遼國,遼國首都就設在燕京,宋朝剛才開國便和契丹打幾場大仗,結果都是敗多勝少。
  宋真宗時遼國更加大舉入犯,逼宋室締澶淵之盟,最終北宋這一代,始終向遼屈服,更談不上收回燕雲十六州了!
  王重陽到燕京時,遼國剛剛被巾幗國吞滅,金主完顏阿骨打改稱燕京為“上京”,京城又現了一番新面目。
  王重陽由承天門進城,忽然看見大街上走過一群衣衫濫褸的人,個個蓬頭垢面,背著麻袋,一望而知,是淪落卑田的乞丐,可是每個人的手裡,個個都握著一根朱紅色的短棍,王重陽看在眼裡,心中暗暗納罕。
  他走不到兩條街道,又看見幾批乞丐經過,這些乞丐手裡也一件手握紅棍,王重陽忍不住了,向路邊一個賣缽糕的老頭子問道:“老伯,這些乞丐怎的個個手裡握著棍,他們是不是今天有喜慶?”
  那老頭子笑道:“那當然啦!今天南北丐幫在燕京城外西山大聚會,公推幫主,是他們大喜的日子,所以燕京城的叫化,個個都手執紅棍呢!”
  王重陽差異的問道:“哦!原來乞丐也有幫主,也有頭兒,那真是奇聞了!”
  賣缽糕老頭子冷笑道:“乞丐雖然下賤,也是人呀,怎能沒有幫主,比如我們一般人,也有皇帝,客官你到西山看熱鬧吧!丐幫公推幫主,是要經過比武的,哪一個本領高強,才可以做幫主哩!”
  王重陽一聽有比武,不禁心中暗喜,想道:“我真個來得及時,剛好撞上丐幫推舉幫主的大典,很好,讓我看看丐幫有沒有出色的人物!”他想到這裡不向城內走了,徑自奔西直門,向著西山走去。
  西山本來是燕京郊區的名勝,王重陽走到西山下,只見山麓黑壓壓的坐滿了人,定睛看去,原來是無數的叫化,老的少的,醜的俏的,個個鶉衣百結,簡直是乞丐大集會,人數何止四五千之眾。
  這些乞丐每個人都坐在一個麻袋上,人人手裡拿著一根紅色短棍,別看聚了這許多的人,個個都是神色沉默,肅靜無嘩,四五千人之中,沒有一個人交頭接耳的說話。
  王重陽是十分細心的人,他看見幾千乞丐聚在西山下,表面看來是雜孔無章,其實他們坐的位置卻是依照太極乙字圖形,正中一個小圓圈內坐著一十六人,大概是南北丐幫的頭兒,有幾個相貌清奇,有幾個年近古稀,每個人的跟前放了八個麻袋,這十六個人的神情非常肅穆,個個繃緊了面,十六人的中間,放了一支色如翡翠的綠竹仗,在場許多人的眼光,都放在綠竹杖的身上,王重陽十分納罕!
  過了一陣,那十六個乞丐頭兒,齊齊站起身來,面朝西山,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方才回過身子,面朝圈裡,內中一個半登耄耄,鬍鬚花白的老乞丐向群丐高聲叫道:“各位苦兄弟們,今天是我們丐幫公推幫主的日子,南北十六省的兄弟同時到了!因為邱故幫主在生之前,沒有立下遺訓,冊立哪一個人繼任幫主,便猝爾仙逝了!因此我們今天推舉幫主,完全是採用公開比試的方式,凡是丐幫兄弟,不問哪個人,如果自以為可以做幫主的,便把他本身絕技顯出來,哪一個能夠本領服眾的,便領受這根綠竹枚!”這老乞丐說到這裡,群丐一齊哄動,發出了如雷的掌聲和呼叫。
  乞丐也公開推舉頭兒,這個來是一件相當滑稽的事,可是王重陽卻不敢小視了這一班人,因為這十六個丐幫頭子,雖然其貌不揚,個個都是兩太陽穴鼓起,二目眼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內功湛深的人物,換句話說,這十六個代表南北十六省丐幫幫主,已經是武林中罕見的高手了!今日這一場聚會,恐怕相當熱鬧!
  果然不出所料,說話的人正是湖南省丐幫的頭兒,名叫齊金鐘,他的外號叫鐵行腳,齊金鐘說完了這句話,旁邊幾個丐幫頭子已經叫了起來:“三公公,你老人家齒德俱尊,已經可以做我們的幫主了,為什麼不順理成章的,接過綠竹杖呢?”
  齊金鐘慌忙擺手道:“哪裡話來!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我們已經老朽,不中用啦!”話雖然這樣說,眉目間不期然露出得意顏色來,這時東面的丐群,走出一個人來,年約四旬,面孔清瘦,卻是長了一頭癩痢,他走到十六省丐幫頭子的跟前,深施一禮。
  齊金鐘道:“禿子阿四,你要做幫主嗎?你有什麼出色本領,顯現給眾人看?”
  這禿子阿四真名叫做褚阿四,是湖北省丐幫裡面一個出色人物,有個外號叫癩頭鱉,因為他水裡的功夫很好,所以有這叫外號。
  褚阿四道:“三公公,說起來真慚愧,我並不是妄想幫主大位,不過帶起頭來,給大家湊熱鬧罷了!”他說著搬過三塊石頭來,這三塊石頭都有磨盤般大,至少有四五十斤重,禿子阿四首先用雙手捧起一塊大石來,振臂一拋,幾十斤重的大石頭,如飛彈丸,滴溜溜的拋起三丈多高來,力盡了方才落下,禿子阿四把頭迎著落石一頂,嘩啦啦,一塊石頭被他的天靈蓋撞成粉碎!
  群丐不禁轟然叫好來,王重陽也暗裡佩服,這禿子阿四用的雖然是油錘貫頂的功夫,可是外壯功夫練到他這個地步的,也是不容易了!
  因為幾十斤重石塊由高空跌下來,常人遇著已經成了肉餅,要不傷已經難,何況把石頭撞碎呢?禿子阿四面不改色,又由地上抓起第二塊石頭來,向上一拋,這一下拋得更高,滴溜溜飛起四五丈,方才再跌下來,大家以為他這回又用油錘貫頂的功夫了!哪知道大謬不然,禿子阿四這回卻打了個跟鬥,頭下腳上,雙手支地,兩腳朝天,那石塊由半空落下來,禿子阿四雙腳向空一撐,恰好和大石迎個正著,嘩啦啦!這塊大石也粉碎了!群丐又是一陣喝彩,褚阿四一個跟鬥,翻過身來,單臂向地一抄,舉起第三塊石頭來,向著空中一擲,這回大概是單臂的緣收,石塊只拋起一丈多高,便向下落,禿子阿四挺起胸膛一頂,整個胸脯和大石迎個正著,  。第三塊石頭也粉碎了!
  褚阿四連用三個不同的方式,運用身體上三個不同的部位,連碎三塊磨盤大石,面不改容,南北群丐歡聲如雷,尤其是湖北幫的乞丐,個個叫喊起來:“褚阿四,你可以拿綠竹杖,繼位做幫主了!”
  禿子阿四得意洋洋,正要衝著十六省的丐幫頭子說話,北面的群丐裡,突然走出一個人來,這人是五十不到的年紀,青瓜臉,三角眼,陰沉沉的一張面孔,頭頂覆了一層亂蓬蓬的短髮,身子瘦長,宛如竹篙,他慢吞吞的走出來,冷冷說道:“褚阿四,你要做幫主嗎?也得問問我呀!”
  禿子阿四認得這人是江蘇丐幫裡面的厲害人物,叫做冷無常金三元,此人武功據說深不可測,在丐幫裡有名脾氣古怪,與人落落寡合,褚阿四看見冷無言不遜,心裡雖然慍怒,表面上卻不能失禮,只好賠笑說道:“原來是金三爹,失敬失敬,我禿子阿四是何等樣人,豈敢窺伺幫主大位,不過拋轉引玉,引出我們丐幫各位高人的真實功夫罷了,金三爹,你老人家大概要下場指教我吧!”
  金三元陰測測地說道:“指教這兩個字,我金老三可不敢當,你剛才用頭頂碎石頭的功天,很不錯呀,我金老三站在這裡,任你撞上三頭,如果你撞得我退後半步,我金老三代表江蘇丐幫擁戴你做幫主便了!”金三元說到這裡,回頭向北面群丐道:“各位兄弟有破碗沒有,快斟兩碗水來!”
  丐群裡起了一陣騷動。江蘇幫人從裡走出兩個少年乞丐來,端過兩個破碗,送來兩碗清水,金三元接了兩只破碗,平伸雙掌,把兩碗水托在掌心,叫道:“褚阿四,你如果能夠撞得我身子動一動,這兩碗水傾瀉下來,哪怕一點一滴之微,也算你贏,這樣便宜,你大概沒有理由不肯吧!”
  禿子阿四看見金三元擺出這兩碗水來,對自己分明藐視已極!不禁勃然大怒,他明明知道金三元這人,外號叫冷無常,顧名思義,可知道他的陰險程度了1!這人自小練了一身陰柔氣功,自己一出頭便撞見這個棘手傢伙,絕不能不小心,也不能夠示弱,禿子阿四冷笑說道:“哦!原來金老爹還用兩碗水來指教我,那好極了,我褚阿四就捨命陪君子吧!”剛才說完了這句話,褚阿四陡的彎腰,挺起癩痢禿頭,呼一聲向金三元中腰撞去!
  金三元不慌不忙,卓立不動,禿子阿四一頭撞來,  兩聲,撞中他的左肋。金三元瘦如竹篙的身體,動也不動,褚阿四猛覺自己腦袋,好象撞入一堆棉花裡面,輕飄飄的完全沒有受力之處,不禁大吃一驚!他忙不迭的向後倒竄出去。定睛一望,金三元受了自己一頭,若無其事的站在那裡,手裡兩碗水全然不動。蘇幫群丐立即發出一陣喝彩聲音來。褚阿四又驚又怒,更不服氣,猛地把頭一低,再向金三元胸腹撞去!
  褚阿四這一下用足十成氣力,比起頭一回用力還猛,他暗想自己這一鐵頭,縱然沒有千斤之力,至少也有八百斤氣力了!金三元的內功無論怎樣精妙,也受不了自己這一羊頭。
  哪知道這回金三元卻不同了,他胸腹微微一凹,這一頭撞到金三元的身上,金三元的肌肉突然一卸,褚阿四的頭外表似乎撞著了金三元,其實卻撞了個空,禿子阿四因為用力太猛,收不住腳,叭噠一聲跌倒在地,變成狗兒吃屎一般,群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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