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血染君山a
君山,又名湘山,位於洞庭湖北。
八百里洞庭波光浩森,銀浪翻卷,浩浩蕩蕩的長江之水流過天下策一樓,岳陽樓,再繞過君山注入洞庭湖中。若說湖口是洞庭湖鯨吞滾滾江水的大口,那麼君山便是它口中的一條長舌。它四面環水,翠竹覆嶺。唐朝詩人劉禹錫的兩句詩道:“遠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裡一青螺。”更加形象地描述出它的英姿秀容。
君山上峰連峰,嶺接嶺,峰嶺延綿。峰峰嶺嶺都是奇異的翠竹。有雞血般紅中透紫,紫中透亮的紫竹。有遍體白絨絨紉毛的毛竹,有疙裡疙瘩的羅漢竹,有四稜方正的方竹,有滿身淚漬點點斑斑的斑竹等等。簡直是竹的世界,竹的海洋。一年四季滿山遍野郁郁蔥蔥。
聞名江湖的集賢莊便座落在君山老龍口的龍舌山腳。
集賢莊可謂湘北第一大莊,佔地百畝,四周築有高牆,設有碉樓。莊內房屋櫛次鱗比,酒樓茶肆,錢莊布店,應有俱有。莊外四周還有許多零散的茅屋。雜居者農戶和獵人。莊裡莊外斑竹飄逸,垂柳依依。炊煙裊裊,牧笛悠揚,一片恬靜和諧的氣氛。集賢莊莊主顏良號稱鷹瓜王,一套大力鷹爪功已練到傳神入化的地步,縱橫大江南北,少逢敵手。太湖十三家水寇曾匍鋪在他的腳下,俯首聽命。黑道中的人物一提起顏良的鷹爪功,無不感到邪門。七十二招大力鷹爪從他手中使出來,卻有一種令人膽寒心戰的詭譎。
顏良不單以大力鷹爪功威震武林,闖下了不小的萬兒,成了雄居一方的頭面人物。他還以疾惡如仇、急公好義、仗義疏財的美名遠播海內。在他地盤內的百姓無不額首稱道,前來投靠他的武林同道,他不分白道白道,均做到竭誠相待。縱是官府中輯拿追捕的要犯,到了他這裡等於進了安全的避風港。這並非他在官面上有多大的靠山和權力,而是他手中有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官的老爺們,誰見了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不動心呢?顏良手中就握著這一出奇制勝的法寶,天下較大的水陸碼頭都有他的字號。可以說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誰敢不買他的帳。何況他手下還有一大批甘願為他誓死效忠的江江湖義士,武林高手,官府中那些搖旗吶喊的走卒,怎是江湖高手的對手。
顏良還練就了鮮為人知的兩大神功,金鐘罩鐵布衫和迷幻百花掌。在對敵戰鬥中,他極少使用這兩種功夫,因此,很少有人勿曉他的這一秘密。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一路遊玩,又在岳陽樓玩耍了一陣,這才乘興雇了一只小船向君山駛來。船雖小,行起來卻快速,五更天動身,日頭未出便在君山腳下的一個小漁村邊靠了岸。
付過船錢,兩人牽著紅馬進了漁村。
兩人一進村頭,迎面撲來一陣中人欲嘔的血腥味。村子裡靜悄悄的,雞不鳴,狗不吠.無一絲聲息。常年的深山密林生活,使端木翔龍養成了一種特有的警覺,面對跟前反常的寂靜,他象一只獵狗嗅到了一種潛在的危險。窮苦人以勤為本,雖說遠山近籬還籠罩在濃霧之中,可天已大亮,照理說村裡的人家早該起身開始一天的忙碌了,這時卻不見一個人影。
端木翔龍輕輕扯了扯皇甫瓊的衣袖,悄聲道:“賢弟,此處情景異常,須得小心!”
皇甫瓊自現了真身後,雖然還是公子哥兒的打扮,可兩天來端木翔龍已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使她有一股說不出的惆悵。現被翔龍這一位一扯,心中砰砰亂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接近了翔龍。
皇甫瓊雖然自幼遭難,住進深山,可她在母親和師父的嚴格教訓之下,使她保持了大家小姐的風度。在天山派中,她又小人輩尊,由於師父的寵愛,師兄們誰都疼愛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師妹;年紀比她長得多的師姪、師侄孫們,對她這姑奶奶更是十分畏懼,事事處處都依著她,將就她,因而養成了她刁鑽頑皮、驕傲任性的性格。
三月前她偷著跑下天山。洞途俠懷義膽,扶貧劫富,助弱除強.做了不少好事,也見過不少的俊男佳士。可誰也未使她的芳心動上一動。自從援手救了端木翔龍後,不知怎的使被他那慈善心腸、瀟灑風度、倜儻英姿所吸引,心裡深深地印上了端木翔龍的影子,他的一言一笑都使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特別是前十多天,兩人無拘無束,樓肩搭背,耳鬢廝磨,除了晚上她推委以不慣與人同睡一床外,真可謂整天形影不離,喜得她做夢也要笑出聲來。她從小生在天山,長在武林,在騎術上原是佼佼者,可她偏偏謊稱不會騎馬,不讓端木翔龍為她買馬,於是兩人只好共乘一騎。在馬背上那份愜意,對她來說不知有多舒適,多快樂。她真希望永遠與翔龍這樣共乘一騎,浪跡天涯海角。
少女懷春,原是人的本性。二十歲的皇甫瓊,若在平常人家,早已做了娘。她暗中對翔龍一見鍾情,陷入情網,情象破堤而瀉的江河洶湧澎湃,不可遏止。偏偏半路上殺出了冷茹玉,揭了她的真相,兩人相處不兔有所顧忌,無形中築上了一堵牆,她好恨那多嘴的冷茹玉。如今一和翔龍挨近,反而一時說不出話來。
端木翔龍見皇甫瓊默默無語。不知她在想什麼。心裡一陣迷茫,不知如何說話才好,良久才輕聲向道:“賢弟悶悶不樂,可是想家了?”
皇甫瓊輕輕地搖了搖頭,幽幽地嘆了口氣,好憂鬱,好悲哀。翔龍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湧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鼻子一酸,眼淚叭塔叭喀往下直掉。
皇甫瓊一看頓感手足無措,一把抓住翔龍的手臂道:“大哥,你為何流淚,是我惹你生氣了麼?”
端木翔龍被她這一問,倒問得張口結束舌。是呀,好端端的悲從何來。為何淚流如斯?
紅日東升,晨霧逐漸散去。小漁村的面貌全部展現在二人眼前。十多戶人家,家家戶戶門里門外都躺著凝血的屍體。端木翔龍本就落淚不止,突然看見這血泊中的慘狀,猛的想起自己的家二十年前恐怕也是這樣,甚至更為殘酷悲慘。觸景生情,他虎目中的淚水益發止不住了,成串地往下直滾,當真哭了起來。
皇甫瓊從未見過一個大男子漢痛哭流涕,在她心中目中,男人大都是不會哭的。就是三師兄鑽天鷂子姚天剛被仇家殺父凌妻,一家七口死於非命,他也未落一滴眼淚。
端木翔龍這莫名其妙,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她想勸解幾句,又不知他為何悲切。不勸麼,好似也這一哭起來就沒個完。
端木翔龍越哭越悲。皇甫瓊再也忍不住了,撲進端木翔龍懷里陪他哭了起來。
端本翔龍突然以袖拭淚,正住哭聲,然後托住皇甫瓊梨花帶雨的香腮問道:“賢弟為何而哭?”
皇甫瓊哽咽道:“為你。”
端木翔龍笑道:“為我?我哭我的,干你何事?”
皇甫瓊細腰一扭,嬌足一頓,嗔道:“與我沒甚相干,那你再哭,哭死好了。”
端木翔龍笑道:“我若哭死了倒好,看不見這滿世界的你爭我奪,爾虞我許,備腥殺伐。”
皇甫瓊嗔道:“你死了,天下就太平麼?”
端木翔龍道:“所以我不再哭了,看來我還是死不得的,我這才一哭便有人陪著哭,我若死了,且不也要害死 條人命麼?”
皇甫瓊破涕為笑道:“好不害躁,又哭又笑,真是好沒來由。”
端木翔龍道:“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咱們還是看看這襯裡還有沒有活人,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分頭將村子搜了個遍,除了數十具屍體外,哪來個活口。兩人又將方圓百丈內仔細查看一遍,仍然是一無所獲。兩人看看查不出什公所以然來,便離了村子向山中走去。
皇甫瓊道:“大哥,這些死者分明全是漁花子,什麼人會如此歹毒,做出這慘絕人寰、人神共憤的事來?”端木翔龍道:“你問我,我去問誰?任何事總有個因。比如大漠禿鷹要殺我,是為我的劍而來。佛手婆婆們要殺卓大哥,是因為卓大哥殺了他們中的一些親朋友、同門子弟,或受人挑撥離間。這些漁民的死,必定有致死地的原因。”
皇甫瓊道:“你這樣說等於沒說。”
瑞木翔龍道:“那要我怎麼說?你莫非還有更好的見解?”
皇甫瓊笑道:“除非我是兇手。”
端木翔龍道:“這就對了。我認為兇手殘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必定是有更大的圖謀,這只不過是開端或那陰謀的一個環節而已。”
皇甫瓊道:“這君山恐是是非之地,莫非他們是為集賢莊而來?那豈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麼?”
端木翔龍道:“你不是說過:大好必大惡,大好人說不准便是大壞蛋。集賢莊雖說俠名四播,無人敢惹。其實那便是它致命的弱點。許多不敢惹它的人暗地裡都在算計它。俗話說:樹大招風。一個平平常常之人,默默無聞反倒平安得多。一個出名的人,不管他是正道,還是邪道,他之所以出名,便是有許多為他出名而犧牲全墊腳石,一將功成萬骨枯嘛,哪能不豎對頭,立死敵?哪能不招人的羨慕和嫉妒?所以,我認為集賢莊此時恐怕已遭突變了。”
皇甫瓊道:“你說得人心頭髮毛,咱們得快些趕去看看。”
端木翔龍道:“你我人生地不熟,集賢莊座落在什麼地方還不知道,怎好瞎撞一氣,是禍躲不過,躲脫不是禍,急有什麼用?”
嘴上說不急腳下卻不沾塵的順著大道向山上奔去。
行有兩三裡地光景,迎面山道上跌跌撞撞奔來二人。離二人不遠有七八名黑衣人緊追不舍。陽光下,刀光閃閃,長劍森森。
端木翔龍眼尖,一眼便看清前邊奔路之人,仍是集賢莊的郭少華和葛品義,後面的黑衣人正是在巴東縣境內從他手下逃跑的巴山七鬼。於是,便回過頭對皇甫瓊道:“賢弟,買賣來了,放過前邊兩人,堵住後面追趕之人。”
皇甫瓊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端木翔龍道:“前邊跑的是集賢莊的二位總管,後面追趕之人是臭名昭著的巴山七鬼。
七鬼功力不弱,是巫山神君的門人,你要多加小心了!”
說話間,郭少華與葛品義已奔至二人面前,一見路上攔著的二人是昨日施恩於己的兩位公子。郭少華便氣喘噓噓地喊道:“二位恩公,到此作甚?還不趕緊逃命。”
端木翔龍伸手將二人攔住道:“二位為何如此狼狽?我們欲往貴莊拜見貴莊主。”
郭少華擦了擦額上滾落的汗珠道:“二位恩公不知,敝莊已遭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洗劫,傷亡摻重,現已入賊人之手。敝莊主外出未歸,二位趕緊跑吧,賊人人多勢眾,厲害得很。“
端木翔龍笑道:“二位總管大人莫非不認識巴山七鬼?”
郭少華道:“只此七鬼倒也罷了,敝莊焉能遭難,後因其餘三人俱面生得很,武功一個比一個高。”
端本翔龍道:“二位莫慌,我兄弟二人助你們一臂之力,先將七鬼收拾了再說。“葛品義道:“二位還是跑吧,咱們縱是聯手恐也打他們不過,況且他們後邊還有後援。”
皇甫瓊冷不丁說道:“二位昨日的威風哪去了?敢情只能欺軟怕惡,欺少怕多?”
二位總管被羞得面紅耳赤,可又不好發作。端木翔忙制止道:“賢弟少說幾句,過往之事還提它做甚?你看人家七鬼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咱們還是早點打發他們要緊。”
巴山七鬼一路追趕二人,眼看便將他二人追到湖邊,逼人絕地,誰知正趕到興頭上,迎面出現了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端木翔龍他們是早已認識,皇甫瓊卻末見過。見長得雖然比端木翔龍還要文弱俊氣,但卻粉面含霜,眸含殺機。他們吃過端木翔龍的苦頭,所以對皇甫瓊也不敢掉以輕心,在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便止步不前,拉開架式,凝神運氣,蓄勢待發。
端木翔龍見對方已躍躍欲撲,便笑容可親地說道:“想不到咱們分別不久,又見面了。
諸位乃在下掌底遊魂。在下曾網開一面,望爾等閉門思過,改惡從善,哪知還是不甘寂寞,又現世丟人來了,這次我可沒那麼好說話了。”
老大赤發鬼怒叱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也不怕我們送你到鬼門關去麼?”
端木翔龍朗聲道:“這裡是你的麼,興你來不興我們來?再說我是捉鬼的鍾馗,哪裡有小鬼作祟,哪裡便有少爺我。”
七鬼中老二藍面鬼性情最暴.聽了端木翔龍之話。氣得他呀呀怪叫,大喝一聲:“好小子,今日你又轉到你家二大爺手中,我看你還往哪跑,拿命來吧!”說罷,一揮手中長劍便要撲上前來。
老大赤發鬼將他攔住道:“二弟暫且忍耐一下,先收拾那兩個漏網之魚要緊,以後再找他算帳。”
端木翔龍呵呵一笑道:“不必了,撿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既然狹路相逢,你等就先把話說清楚再走。”
赤發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娃娃,那日你有眼無珠,冒犯了虎威,咱大人大量,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別為咱們怕了你,結你三分顏色,你便開起染房來了。真不知天高地厚。”說完又嘿嘿一陣冷笑。
端木翔龍朗聲道:“閒話少說,我來問你,那山下出村中的人可是你們所殺?”
老五索命鬼陰惻惻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不成你想替他們報仇?”說著有意無意地晃了晃手中緬刀,刀鋒在陽光下發出藍幽幽的冷氣,十分的刺眼,分明煨有劇毒。
端木期龍冷笑一聲道:“閣下說對了,若是爾等所為,在下便要你們以血還血.以命償命。若不是你們所為,在下要你們說出是誰殺了他們,誰是兇手?”
索命鬼曾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過,心裡一肚子怨恨尚未發瀉。他被赤發鬼他們救走後,無法解開被閉的穴道,只好找上巫山求師父巫山神君才解了穴道。他發誓找端木翔龍報仇,今天真是無巧不巧,在這裡碰到了端木翔龍。開始他不認識對方,後經笑面鬼在旁一說,他便決心要和端木翔龍過不去了,便狂傲至極地說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青天白日,你做的的什麼黃梁美夢?”
端本翔龍點點頭道:“這是你咎由自取,待會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手硬。”
索命鬼道:“你家大爺吃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還是當心自己的小命吧,大爺我要讓你嘗嘗這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端木翔龍笑道:“好,咱們還是手上見真章吧,你準備好了!”
索命鬼被打通穴道後,巫山神君給每人一顆藥丸,服後功力又暴長一倍不止。所以索命鬼有持無恐,夜梟般呵呵一陣大笑,道:“娃娃,亮傢伙吧!”
端木翔龍一抖長袖,笑道:“要用兵器時,在下自然知道,何須你操心。”
郭少華見端木翔龍兩手空空,怕他吃吞,忙將手中寶刀遞給翔龍道:“恩公用我的刀吧,對方刀上煨有劇毒,小心些為是。”
皇甫瓊道:“恩公恩公的,難聽死了。我叫白玉瓊,我大哥叫郭翔龍,叫名字好了。”
端木期龍見郭少華被皇甫瓊搶白得下不來台,便笑道:“二位大俠請別往心裡去,我這小兄弟便是天生這脾氣,請二位見諒。”
兩人忙道:“哪裡哪裡,白少俠既然吩咐了,我等自當遵守。郭少俠還是用刀吧。”
端木翔龍輕輕一推郭少華遞來的刀,道:“在下有兵器,多謝郭大俠。”說罷,轉身向索命鬼道:“念你長到這把年紀不易,一身功夫更是來之不易,你先出招吧!”抬手蹲檔立開門戶。
索命鬼也不答話,一抖手中緬刀,“力劈華山”、“橫掃千軍“、“雪花蓋頂”.一連三招,三招九式,滾滾刀勢挾著破空勁氣,一浪高過一浪,,源源罩向端木翔龍。端木翔龍一看對方,出手迅猛勁疾,卻也不敢大意,仰天一聲大笑,身影早已飄退丈外,脫出了索命鬼的綿密刀幕,含笑注視著索命鬼。
索命鬼不信對方能逃過自己的一套毒龍刀法,手上一緊,腳下一跟,又欺身到了端木翔龍面前。緬刀當空劃一道藍弧,完晶晶耀眼奪目,上盤下旋,直攻端木翔龍的上中下之路。
氣勢凌厲,勁道沉厚。
翔龍心裡暗驚:這廝刀法竟是如此嫻熟詭異,兇猛無倫,看來倒是大意不得,心念所至,對方的刀已劃過面門,指向胸前要害。他急忙一吸腹,一仰身,避過刀鋒,左掌一招“玄鳥劃沙”切向對方腕脈,右手二指一駢,“寒梅吐蕊”疾點對方的左肩缺貧穴。
索命鬼招已使老,見對方不退反進,左拿如刀劃向自己拿刀的右手腕脈,快如電光石火,自己的刀已然傷不了對方,而對方的掌刀卻離自己的腕脈不足五寸,駭得他忙順勢變招,一翻腕來了“橫斷大江”反劈端木翔龍的手掌。而左手向著端木翔龍點來的二指一圈一劃,拍出一掌。
端木翔龍見對方反應很快,不但破了自己的招式,反而在剎那間還了自己兩招,於是不等右指用實,驀然變招,勢疾如電.雙指徑點索命鬼的肋下軟骨,這一下若給他點中,對方不殘即癱,沒有三五年的功夫,休想恢復。
然而索命鬼仍是沙場老將,久經大敵,經驗豐富,哪有不識貨之理。但見不妙,急忙將劈出的刀硬生生收回,身子一側滑出三尺多遠。
端木翔龍得理不讓人,一看對方樣子狼狽,身軀霍地一轉,拍拍拍連環三掌,拍向索命鬼的前心。掌鋒過處,輕飄飄,軟棉綿,不帶一絲勁氣。索命鬼暗道一聲:好小子,老子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大的氣候。將全身功力凝聚左掌,待端木翔龍的掌已逼到近前,猛的吐氣開聲,以十成功力迎著翔龍的掌鋒劈出一掌。
“咂”一聲大震,兩人面前沙飛石走,真氣將地上擊出一個磨盤大的深坑。再看兩人,索命鬼猶如一只斷線風箏在空中搖搖飄飄,飛出三丈多遠,落地後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才拿穩樁子站住,一張臉已然蒼白無血,喉管一陣蠕動,兩腮鼓鼓,正把一口湧進嘴裡的鮮血強嚥下去,胸膛劇烈起伏不止。右手的刀尖無力地垂向地面,左手軟軟地搭拉著,已經碎為數段。一雙眼失神地看著三丈外淵獄亭峙,凝神靜氣,前抉飄飄的端木翔龍,充滿驚駭與恐怖。
端木翔龍面不紅,氣不喘,神態自若,好象剛才與人打鬥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他不過是袖手旁觀看熱鬧罷了。所有的人無不被他深堪的內功震駭得瞠目結舌。
(因書有誤,中缺)
這時,他加入戰圈。以二敵一舍力圍攻皇甫瓊,三人難解難分地纏鬥在一起。
郭少華手中寶刀連演天龍刀法,精芒閃爍,虹氣吞吐;幻起一片亮晶晶的刀幕,敵住了催命鬼的特大鬼頭刀。兩人被此都是精擅刀法的武林好手,均全力施為,抖出渾身數解,戰得異常激烈。
葛品義手中的一條白金鞭猶如靈蛇出洞,銀龍盤旋,時而攔得筆直簽註內勁猶如長槍利劍,專點對方三十六路大穴:時而柔指纏綿,甩、繞、纏、掃、劈,將冷面鬼罩在千條萬道銀色鞭網之中。冷面鬼也不槐為一員沙場老將,手中的一支判官筆又短又險,在葛品義的鞭網中不退反進貼身近前,蹦,打、點、戰、敲、扎、刺、磕,靈巧輕快,神出鬼沒。葛品義前已酣戰多時,精力尚未恢復,冷面鬼貼身緊逼,使手中長鞠施展不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無有還手之力,連連後退。
赤發鬼與勾魂鬼聯手對付端木翔龍,戰了約有五十個回合,依然感到窮於應付。雖然對方掌上功夫並不詭譎,一會使的是十錦緞,一會是流雲零,一會是十八路長拳,一會又是追風劍的招式,看去簡單平易,但一招一式都拿捏得奇準,恰到好處,專攻自己的必救之處。
他二人招式一出,眼看就要刺中對方,可半途又不得不撤招自保。而且對方的一雙肉掌所出的招式,看去無聲無息,可潛發的暗勁卻象山崩海嘯,兇猛異常。他二人雖已將自身功力提到十二成,仍然感到壓力有增無減。百招一過,二人額上已布滿密密的汗珠,喘息聲也開始粗促起來。他二人這才知道為什麼索命鬼會一招受損,不由心中一陣焦急。偷眼一看除了冷面鬼的長鞭稍佔上風外,其餘皆處在下風劣勢,心中不由駭然。
二人這一分神,更弄得險象迭起。赤發鬼一看節節受製,招招遇險.急忙沖天發出一聲刺耳的長嘯,招呼同夥趕來救授,然後塌腰虎伏,猛然旋轉身軀,手中長劍倏然刺出,一招“白虹貫日”刺向正攻擊勾魂鬼的端木翔龍的左肋。端木翔龍身形一錯,右手二指疾彈而出,噹噹當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赤發鬼手中的長劍已被彈開,虎口一陣酸麻震顫,長劍險些脫手而出。勾魂鬼一見連忙翻腕,雁翎刀一招。“橫掃千軍”攔腰便劈,左手二指也疾點而出,一縷破空勁氣,毒蛇般射向端木翔龍的肋下“攢心穴”。赤發鬼緊跟著拍出一掌,長劍連演三招,罩向端木翔龍的喉下璇璣穴,前胸羶中穴,小腹氣海穴。
端木翔龍不慌不忙,抖擻精神,不退反進,踏上兩步,左右二手分拿迫近身前的長劍和大刀。赤發鬼和勾魂鬼心中暗道:“好小子,你這是找死!”手中兵刃也是不撤疾進,掌指緊跟而上。端木翔龍左手二指一下夾住赤發鬼的劍尖,右手五指操攏一把捏住勾魂鬼的刀背。二人的掌和指雖也打到了他身上,卻猶如擊中破絮,軟綿綿無著力處。二人大駭,急忙縮手,可是已經遲了,一股柔和的力量象磁石般吸住他二人的手。遠看好似他二人一擊成功,掌指都插入了端木翔龍的體內。誰知他們是被翔龍死死地粘住了,動彈不得,暗自叫苦不迭。
端木翔龍仰天一聲長嘯,清越激昂,震撼長空,嘯聲環繞在群蜂翠竹間,再由深山峽谷回盪過來,讓人心神盪漾,耳鳴目眩。嘯聲一止,赤發鬼和勾魂鬼手中的長劍和雁翎刀已到了他手中,只聽他朗聲道:“在下從未殺過人,今天也不想殺你們,留下點紀念滾吧!”
話音一落,赤發、勾魂二鬼各被削去一只耳朵。七鬼中有二人在巴東被楊超削了一只耳朵,現又有兩人被端木翔龍削去一只耳,到此已有四鬼五官不全。
二鬼摀著鮮血淋浴的耳門,垂著被端木翔龍震斷的手臂落荒而逃。他們顧不得招呼同夥了,眨眼間便去杳無人影。
其餘四鬼見他們招呼未打一個便狼狽逃去,哪裡還敢戀戰,呼嘯一聲,一哄而散,留下昏迷不醒的索命鬼孤零零地躺在一堆亂石邊,本來他雖受了重傷,但還不至於躺倒在地不能動彈。可他偏偏不知死活,略為調息一下後,強撐著手提緬刀在一旁觀戰。
當皇甫瓊力戰藍面鬼與笑面鬼.打到一百來個回合時,退到離他一丈多遠,背向著他。
他一看機會來了,哪肯錯過,舉起緬刀便悄悄地掩到皇甫瓊身後,欲伺機偷襲。
誰知皇甫瓊已經發現二鬼神色有異,特別是藍面鬼的一雙賊眼不時偷偷看她身後,皇甫瓊是何等的機靈聰慧,心下頓時警覺,當索命鬼舉起刀時,斜曬的太陽把他的身影和舉動映在地上,暴露在皇甫瓊的雙眸之中,當他手中的刀寒光一閃時,皇甫瓊斜身縱出一丈開外,反手向他打出一枚梅花金針。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一刀落空,身體隨著猛地向前衝出兩步,他本已受傷不輕,反應雖快卻轉動不靈,一下撲到二鬼跟前,二鬼大驚失色,手中劍扇本是配合他的偷襲而全力送出的,要想變招已是萬難,只得硬生生將貫注劍尖和扇面上的勁道撤了下去。皇甫瓊的梅花金針一閃而沒,深深地刺進他的左肋,而藍面鬼的劍尖也刺穿了他的琵琶骨,一身功力算是徹底給廢了,笑面鬼手中的描金扇也在他的小腹上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深入腹腔,白花花的露出好長一節腸子。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三處致命的傷都在同一時發生.縱是銅打鐵鑄的羅漢也受不了這樣的重創。
大家見四鬼也消失在竹林後邊,忍不住都長長的出了口氣。皇甫瓊走到索命鬼身邊,只見他渾身上下全讓鮮血給浸透了,一雙鬼眼瞪如死魚,四肢不斷地抽搐。便探手一試他的鼻息已是出氣多於進氣,眼見不能活了。皇甫瓊皺了皺眉,腳尖一拂,將他翻了個身,從他肋中取出梅花金針,擦乾血跡,納入懷中,道:“害人不成反害已,活該你倒霉,你就在此作個孤魂野鬼吧。”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他已活不成,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不要再損傷他的屍體。“皇甫瓊一笑回到端木翔龍身邊,道:“大哥好一副菩薩心腸,天下人都象你一樣,這世道早就太平無事,也用不著我們舞刀弄槍了。”
端木翔龍笑道:“你這巧嘴利舌,將來誰娶你誰倒霉。”
皇甫瓊將頭一歪道:“那我就做個老姑娘,浪跡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或者遠循深山,削髮為尼,守一輩子青燈,敲一輩子木魚。”說完臉一紅先自笑了。
郭少華驚訝道:“原來白少俠是位女中豪傑,失敬,失敬!”
皇甫瓊鳳目一翻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家姑奶奶不敢當什麼女中豪傑,但也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郭、葛二人知她又參指圍攻血手卓戎那件事,自知理虧,便不再言語。
端木翔龍這才轉過臉問道:“貴莊還有多少幸存者?”
郭少華道:“賊人這次是預謀而來,突然發難,餘的高手實在太多,恐怕全莊上下能逐出來的不到二三十人。”
“他們連老弱婦幼也不放過?”
“他們見人便殺,全莊上下七百多口,死得可真慘呀,可以說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難道你們沒有抵抗?”
葛品義長嘆一聲,道:“怎麼抵抗?莊裡的武師形同廢人。”
端木翔龍道:“怎會如此?”
郭少華道:“他們預先派了奸細在莊中臥底,在柳毅井中施放了散功毒藥,大家都中了毒,功力俱失,只好坐以待斃。”
“那你二人為何沒中毒?還有那能逃出來的二三十人?”
葛品義道:“說來僥倖,我和郭兄奉莊主之命出外辦事,昨日剛回莊裡,這您二位是知道的。”
“你這內總管也要出外辦事?”
“我雖身為內總管,可一年少有幾天在莊裡。莊里自有莊主的好多朋友照顧,我也不願整天憋在莊裡,至於那些能逃出來的人,有少俠認識的昨日那十多人,另外便也是昨日剛到的武當七劍,青城二老,峨嵋慧遠大師和京城震威鏢局的幾位鏢師。”
“他們來此作甚?”
“我們已出外二個多月,莊中之事不太清楚。昨日回到莊裡,突然發現莊裡來了許多高手,九大門派和一些江湖中的有名人物大半到齊,約有一百二十人多人。聽說是接到莊主的密信來敝莊的。可是莊主半月前便已外出,不在莊裡,更不曾無故邀請那麼多高手來莊,看來是有人假借莊主邀這些人前來,目的在將他們一網打盡。”
“莊主經常外出麼?”
“他一年中大半時間在外,主要是親自視察各地的生意。”
“他未給你們透露過什麼消息?我是說他已經覺察到什麼。”
“沒有,絕對沒有。這幾年莊裡莊外都很正常。生意也十分順手,莊主心裡一直很高興。”
“中毒之事既己覺察,為何不及早離開?”
“昨日聽少林寺的苦禪大師講,賊人可能是在前日晚飯放的毒。我們正作應變準備,哪知賊人便在昨晚三更動了手。”
“那麼就是說這一百二十多名正派精英,一夜間便死了八九十人?”
“正是如此。”
端木翔龍不再往下問了,皇甫瓊在旁嘻嘻一笑道:“大哥好象縣太爺在審問犯人。”
葛品義急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少俠乃們肝義膽之人,見此罕世少見的劫難哪有不問之理。若是不問,我們也會照實說的。”
端木翔龍拱手作揖道:“在下遇事喜歡刨根問底,請二位見諒。”
郭少華答禮道:“少俠言重了。”
端木翔龍道:“二位準備如何打算?”
葛品義道:“我想先找人將本莊的屍體掩埋了,而後收斂其它門派之人,並通知他們的師門親屬,不知少俠以為如何?”
瑞木翔龍點點頭道:“好,你們去辦你們的事,我倆要到莊裡去看看。”
郭少華忙阻攔道:“少俠此時千萬不可前去,說不准賊人還在莊裡,他們一個個武功都非常了得。”
瑞木翔龍笑道:“多謝關照,我想他們此時恐怕早已離開貴莊多時了。你沒見剛才赤發鬼發嘯求援,仍無人前來援救麼?”
郭少華仍不放心道:“我看還是先別去的好,賊人陰險狡猾,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端木翔龍笑道:“你放心好了,假如果真遇上賊人,打得贏我們便殺幾個,給莊裡死難者報仇。打不贏我們便逃,自信逃命的本事還是有的。”說罷翻身跨上紅馬,探手將皇甫瓊拽上馬背,兩人一騎向山上奔去。
郭少華在他們身後喊道:“順著這條道往前走,四五裡便到了敝莊。”
端木翔龍遠遠的丟下一句話:“知道了。”便絕塵而去。
郭少華和葛品義目送著紅馬消失後,這才轉身向山下走去,來到湖邊,在蘆葦叢中找出隱藏的船隻,向湖中疾劃而去。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縱馬跑出四五裡地後,果然看見了氣勢宏偉,小城般的集賢山莊。
山莊外死氣沉沉,一片寂靜。一群群的烏鴉野鳥呷呷叫著,此起彼落,飛進飛出。幾只蒼鷹在空中盤旋,它們每次從莊裡飛出,嘴里都或大或小地叼著一塊血淋淋的人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莊子裡飄了出來,讓人大有來到地獄邊緣的感覺,恐怖,陰森。
端木翔龍撿起一塊石頭,稍一用力捏成幾塊,對著正飛過頭頂的幾只餓鷹疾彈而去,頓時有三只鷹被擊中,頭下腳上筆直地掉了下來。
皇甫瓊脫口贊道:“大哥練得好一手彈指神功!”
端木翔龍笑道:“愚兄自小長在深山,與野獸為伍,為了生存,不得不多練一些獵物的手段,讓賢弟見笑了。”
說完上前撿起地上的死鷹,每只鷹的頭都被石塊擊得粉碎。他再從地上扯一根山藤將鷹綁在一起,掛在馬鞍旁。
皇甫瓊笑道:“看來小弟跟著大哥是不會餓肚子的了。”
端木翔龍道:“這也難說。”
端木翔龍特韁繩往馬鞍上一纏,輕輕拍了一下馬的屁股,紅馬便向旁邊一塊草地奔去。
兩人這才飛身上了山莊那又高又大的圍牆。認清方向後一躍上了一座青磚瓦房,而後貼著房脊高竄低伏,飛角走壁,一溜煙到了莊子中央的一座大院。所過之處,院裡院外,街上屋沿,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滿地鮮血已凝成烏黑色.血塊上爬滿蟲蟻。那些死去的人,其死狀皆十分慘烈。
兩人剛飄身落進大院,入目又是數十具僧、俗、道、尼的屍體,顯然是應邀而來慘遭毒手的九大門派和江湖上的名人,未見一個活人。
皇甫瓊低聲道:“大哥所言不差,賊人果真已離開了莊子。”
端木翔龍道:“也許還未走遠,說不准留有不少暗樁,賢弟不可大意。”
皇甫瓊笑道:“大哥怎的一會一個腔調?”嘴上這樣說,身子卻不自主地靠近了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道:“我總覺得這莊裡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心裡不免有點緊張。”
皇甫瓊道:“為什麼?”
端木翔龍道:“我久居深山,山裡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出沒無常,養成了一種特別的警覺。賊人雖已獲勝,但卻漏了莊主顏良,你想想,他們能安穩麼?他們知道這裡的事很快便會傳遍江湖,作為一莊之主的顏良,豈能置全莊產業人丁不顧。哪怕他知道此間已燒成一片廢墟,他也要親自起回來看上一股的,而賊人便很有可能在此設下暗樁埋伏,就象獵人張網一樣等著顏良前來自投羅網。”
皇甫瓊驚異地看著端木翔龍道:“大哥,說什麼我也不相信你從小在深山密洞生活了二十年,與世隔絕,你怎會懂得這麼多?”
端木翔龍道:“那是從書上學的。書看得多了,懂的知識和道理也便多了。”
兩人雖然站在一座山上說話,可眼睛早已把整個大院看得一清二楚。這是一座清一色用青石為基,青磚砌成的二進四合院,大門至二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一色白鵝卵石鋪成。甬道兩旁整整齊齊地栽著一兩排一人多高的柏樹,塔尖船玲瓏的柏樹四季長青。進了三門便是一個五丈大小的六角形天井,天井正中有一個五尺見方的巨大石缸.缸裡一座造型十分優美的假山,玲瓏剔透,巧奪天工。天井四周是迴廊和廂房,迴廊邊沿放置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花盆,盆中栽著各種異草,幽香四溢,似麝如蘭。正對二門是一個能容百十號人的大堂,大堂中央牆壁上畫著一幅很大的盤龍臥虎圖。圖兩旁有一幅十分有趣的對聯,上聯是:藉封山印鎮妖魔鬼怪,下聯是;飲洞庭水願天下太平。對仗雖不工整倒也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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