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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6, 03:20 PM   #112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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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因禍得福a

  好大的山,連綿不斷,雲霧級統,古木參天。
  好峻的嶺,懸岩峭壁,奇石嶙峋,洞穴幽深。端的是悲鳥號古木,子規悉空山,黃鶴飛不過,猿猱愁攀援。
  就在這深山峽谷中的一處絕壁懸崖之下,有一個十丈方圓的水潭,深不可測,終日雲蒸霧繞。
  潭的四周是一片細白沙灘。沙灘上伏著一個人。日出日落已經兩天兩夜了,未見他動一下。
  離他三尺開外,一只白鶴單腿獨立,引頸顧盼。白鶴旁邊蹲著一只白猿,狀似打噸盹,一猿一鶴,從頭至尾無一絲雜毛,白得純潔,白得耀眼。它倆蹲立於此也是兩日兩夜了,好象是在守護著沙灘上的人。
  日照當頂,豔麗的秋陽將谷底曬得暖融融的。忽然,沙灘上的人輕輕地嚅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好象病得十分厲害,或者受了極重的損傷。呻吟聲含著萬分的痛苦,只是那麼有氣無力的地輕輕哼了一下,便又無聲無息了。
  呻吟聲驚動了白鶴,它好象驚喜異常地扇動翅膀,引頸朝天,發出一聲繚亮清越的歧鳴。空谷回音,搖曳悠揚,經久不息。
  小白猿倏地睜開眼睛,雙目似電射向沙灘上的人,那人又輕輕地扭動了一下。小白猿嗷地一聲歡叫,竄到那人面前,將他看了看,然後躍到潭邊,捧起溫水回到那人身邊,將所剩無幾的水灑向那人的臉面。如此往返好幾次,那人終於發出一聲粗長的嘆息,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小白猿雀躍歡叫,小眼睛流露出說不出的高興。白鶴三步兩步奔了過來,張開寬大的翅膀翩翩起素,嘎嘎歡唱。
  知覺一復,頭腦稍清,沙灘上的人緩緩地舒展身軀,平躺仰望。只見玉帶般的一抹藍天,純淨如洗;豔陽高照,四處生輝,叮叮咚咚的山泉飛濺在深沉中,猶如天籟梵音。
  “我還活著?他想翻身坐起,稍一動彈,胸膛一陣斷裂般疼痛,四肢百骸酸軟無力。
  “我端木翔龍真的還活著?”他對天一聲長嘆,放棄了徒勞的掙扎,靜心靜氣地行起功來。
  一個小周天,兩個小周天,渙散的真氣開始一點一回地在氣海中凝聚,四肢開始有些力氣,周身的只楚也略有減輕。
  他深手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位丹丸吞進腹中,繼續運氣行功,一個大周天下來,氣透十二重關,舌底生津,通體舒泰。渾身酸脹軟弱的感覺蕩然無存,只是胸間仍然有些疼痛。
  端木翔龍翻身坐起,看見那白猿白鶴,頓覺眼前一亮,好生稀奇。那猿鶴瞪著圓圓的小眼睛盯著他,不飛不跑,反而慢慢地挨近他的身邊。他輕輕地伸出手撫摸著它們。這兩只小動物似乎與他有緣,親呢地偎在他懷中,任其愛撫。
  這時他才仔細打量自己所處的地方米,當看清四周盡是刀削般萬丈峭壁,自己身陷絕地時,不由倏然失色,由喜轉悲。再看眼前一丈外那口深潭,萬知自己所以大難不死,原來是被人打下懸崖後,掉進了這深潭中。既然掉進深潭,又為何躺在這沙灘上,莫非有人將我救了?
  一想到有人,他精神又來了。他左觀右看,除了這白猿白鶴,便只有那嶙峋怪石,淙淙山泉,如茵草地,雜樹粘膜,哪來的別的人影獸跡。他的神色不由得又暗淡下來。
  偎在他身邊的白猿似乎值得他的心思,吱吱嘰嘰叫了幾聲,伸出前爪指指那萬丈絕壁上方,又指指他,最後指著深潭,拍拍身邊的白鶴。
  端本翔龍也比劃著說道:“你是說我從上面掉下來,落入水中,是它救了我?”
  白猿連連點頭,吱吱怪叫,顯然是為端本翔龍能理解它的意思而十分高興。
  端木翔龍感激地撫摸著白鶴的長脖子道:“多謝你!”
  白鶴嘎地一聲清嘯,響徹雲霄。端木翔龍被它冷不丁的叫聲嚇了一跳,笑道:“好傢伙,聲音好響亮!”
  白猿見端木翔龍神清氣爽,突然躍起,竄入一片怪石叢中,消失不見。端木翔龍猶自不解,緊跟著躍上一塊很高的石筍,極目四望,哪有白猿的影子。這時胸前的傷痛,象要撕裂開來,疼得他長嘆一口冷氣,忙抱住石筍伏下身來。
  驀地,白猿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象一道白色閃電,眨眼間便到了端木翔龍站立遠眺的石筍下,前爪中握著一物,衝著端木翔龍叫喚。
  端木翔龍忍住疼痛躍下石筍,白猿立即蹦到他眼前,將瓜中之物托到他面前。
  瑞本翔龍接過一著,原來是一個用碧玉精雕細琢而成的葫蘆,略比拳頭大些,入手寒徹肌膚。葫蘆口用一塊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碧玉塞著。端的是玲瓏剔透,精美絕倫。
  端木翔龍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發現這玉葫蘆中竟有一幅畫,若不細看,還當是玉石紋理,仔細觀之方知是一幅(老子得道升天圖》。圖中老子端坐於祥雲之上,正冉冉升騰;頭頂上是雲霧紅沙中的玉闕天官,腳下是秀山麗水。圖中老子道髻高結,長髯飄拂,盤拂面坐,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整幅畫是那樣的情致逼真,讓人仿佛有親臨其境之感。特別是此畫順著玉石的紋理由內向外帶刻而成,外表光潔無比。端木翔龍不由從心底發出一聲由衷的贊嘆,口中連道數聲:“好玉!好畫!好寶貝!”
  世間竟有這樣的能工巧匠,真有些鬼斧神工,驚天泣地了!他長這麼大,可以說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美之作,無價之寶。
  白猿在他腳邊嘰嘰直叫,他微笑著道:“你是要我將瓶塞打開。
  白猿連連點頭。他輕輕地擰動葫蘆塞,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那香味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只一聞便感腦清目明,渾身舒坦。他索性將塞子拔出,頓時香味籠罩了他周圍數丈方圓的地方。
  白猿、白鶴見他打開葫蘆塞子,高興得仰天引頸長叫,嘰嘰吱吱叫鬧蹦跳。他知道這葫蘆中肯定裝有舉世罕見的寶物。好奇心促使他輕輕搖動葫蘆,感覺到裡面有物滾動,便將葫蘆往掌心一倒,十多粒金黃色的丹九滾出,顆顆光滑圓潤。
  他不知是何種丹九,又毫不猶覆地裝進葫蘆,白猿抓住他的前裾,嘰嘰直叫,井以前爪指口。他俯下身拍拍白猿的頭道:“你要我取食?”白猿不住點頭。
  他心道:“世間奇珍異寶,有緣者居之。看來這丹丸不知是哪位前輩異人煉成的,白猿、白鶴肯定是這位前輩的守山靈獸。既然白猿讓我服用,我就取它一位吧!”
  想罷,倒出一粒丹丸納入口中。此丹入口即化,猶如甘香無比的果汁,順著喉管流入腹中。漸漸的丹田內好似有一股旋轉的激流,東突西竄,越來越兇猛,激劇地在渾身脈絡中循環往返運行。頓時,百脈舒暢如麗日融雪,四肢清爽似和風吹拂,體內真氣充盈,精力倍增。胸膛上的痛楚全然消失。
  他急忙盤際而坐,將形意補天功運行一周天,只覺得全身真氣源滾滾,滔滔不絕,循環往復,暢通無阻。但見他渾身籠罩在一層白茫茫的濃霧之中,似有似無,頭頂上騰起幾股淡黃色的霞氣,忽散忽聚,忽聚忽定,在頭頂半尺左右漸漸裡結成三條狀似蓮花,又象海棠的氣體。
  這便是武林中常說的內功修為達到極境時出現的三花聚項。他此時的內力修為已達到精化氣,氣化神,神化虛,精神氣的完美統一。不但能震山裂石,隔物傳功,而且心神意馳,念生形至,克敵於意念之間。
  行功完畢,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將放在身邊的玉葫蘆遞給白猿。白猿搖頭擺腦,指著他的胸襟,無意他收好。恭敬不如從命,他躬身向白猿、白鶴作了一揖,收好玉葫蘆。白猿鼓起歡笑,跳上前拉住他的手往怪石方向拖。他不加思索地跟著白猿進了怪石叢中,向前行去。白鶴一聲長鳴,展翅騰空,相隨相伴,盤旋在他們頭頂。
  行了大約半里多地,終於走出那片千姿百態、千變萬化的怪石林,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蒼翠欲滴的竹林,千萬根修竹迎風招曳。令人嘆為觀止。穿過竹林,一條石梁橫跨在一條湍急的山溪之上。山田寬約三丈,白猿在前引路,越過石梁,到了對岸。又往前走了百多丈,一條一尺多寬的蜿蜒小路出現在眼前。他做夢也帶不到這萬丈峭壁上會有這樣一條通道。順著小路盤旋而上,白雲在身旁環繞,山風在耳畔呼嘯,好象這條小路一直通向天庭,無邊無盡,其實不然,白猿帶著他行至峭壁半腰,小道便到了盡頭,一個石洞出現在他眼前。
  他站在洞口遠眺,雲海茫茫,宛如大海波濤,山峰隱現,好似海中小島。大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觸。忽然豪興大發,大嘯一聲,嘯聲象春雷般滾過群峰峻嶺,越過雲層霧藹,傳得好遠好遠。
  猛然間,他發現自己太輕浮了,在別人的洞府前高聲呼嘯,簡直是有失禮儀。使躬身向洞裡說道:“晚輩端木翔龍求見前輩高人,適纔唐突放肆之處,請前輩原諒!”
  等了半天,不見洞裡回答,他又重複了一邊剛才的話,洞裡還是聲息均無。
  白猿在洞口衝他做個怪樣,跳上前來拉著他的手便往洞裡走。
  山洞不大,高的一丈,竟有八尺,深不到十丈。洞裡很乾燥,無煙火痕跡,更無鍋瓢碗盞之類的東西。只是在洞底兩旁整整齊齊擺著許多書籍,佛、道、儒、諸子百家一應俱全,書上塵跡未沾,好象有人天天在打掃翻閱。
  洞底正中端端正正企膝坐著一具骸骨,分不出是老是少,但肯定是個男人無疑。
  骸骨面前是一塊長五尺、寬三尺的石板,光滑平整,用兩塊大石墊起二尺多高。石板上放著一張白色古香的琴,琴旁是兩個竹簡,簡內裝著一副圍棋。骸骨背後緊靠石壁,頭頂上方懸掛著一長一短兩把寶劍。
  端木翔龍不管那骸骨生前是好是壞,是正是邪,他想到自己曾受過他守山靈獸的救護,等於受惠於地,便恭恭敬敬俯伏在地,向骸骨儲了三個響頭,道:“多謝您老的神丹,多謝您老門下神獸相救之恩。晚輩遭人打擊,墜入深淵,現誤入您老的安息之地,打擾了您老的清靜,請您老多多原諒。”拜罷起身,小心翼翼地繞過骸骨去取石壁上的寶劍。
  大見武林中人,對寶劍良駒可以說是無人不愛。端木翔龍也不例外,何況那短劍的外形與自己的墨龍劍竟然一模一樣。好奇之心使他首先去取那把短劍,手還未觸到劍,忽然發現石壁上刻有字跡。上面寫道:
  天下萬物,生生不息。入我洞者,天緣所遣。得我神丹,佩我寶劍,習我武功,傳我心願;世無神仙,多生妖孽;除魔衛道,拯苦教難;匡扶正義,永保蒼生。寂然子惠贈有緣者。
  端木翔龍看罷大驚失色,取下石壁上寶劍後,慌忙回到骸骨面前跪倒,拜道:“老祖師爺爺,弟子給您老磕頭清安,請你老在天之靈保佑弟子早日脫離險境,弟子一定謹記您老的教誨,行道江湖,除魔衛道,除暴安良,匡扶正義!”說罷,三拜九叩,行了師門大禮。
  白猿早已笑嘻嘻地蹲在他眼前,掌中捧著一個沉香木的盒子。端木翔龍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裡面裝著一冊書。
  書是質地很好的黃色絹絲製成,大約有十多頁。他拿出書來翻開瀏覽一遍,見書中所記與師相、師父所接武功大同小異,無甚特異之處,一看便全都明白。他正想將書放回盒中,忽然看見盒底還有一張白色絲帕,便將絲帕取出展開,見上面寫著許多字。他不著剛罷,一看驚喜萬狀,差點跳將起來。
  原來絲帕上寫的乃是如何開啟墨龍劍之法,井說明這墨龍劍乃陰陽兩劍,陰劍便是石洞中那把,陽劍送與湖北姊歸縣的端木家。兩劍上分別藏有三招掌法和劍法,乃是無極玄天掌和無極乾坤劍的精髓。寂然子在絹中寫道,這三招劍法和三招掌法威力無窮,習成以後,可傲視天下,無有匹敵。希望習會之人勿濫施於人,以免有傷天和。
  端木翔龍強壓住用怦怦心跳,按照絹上所講的方法,對準短劍劍柄龍口中的紅色寶石,提起全身功力,連彈三指。龍口中的紅寶石突然往裡縮進半分,嗆啷一聲,劍身從劍柄上脫落,呈現在他手中的是一把薄薄的玉劍。劍身通體晶瑩剔透,和劍柄連為一體,是一塊千年寒玉雕製而成。劍身兩面都刻有半個米粒般大小的字。千年寒玉不亞於千古玄鐵,吹毛斷發,削金斷鐵,尋常東西休想傷它絲毫。可寂然子竟然在上面刻了字,而且工整劃一,這份功力簡直駭人聽聞,世所罕見。
  端木翔龍將劍身上的口決反覆看幾遍,直至記熟為止,這才將掉在地上的玄鐵劍身撿起套上玉劍,而後用二指捏住紅寶石往外一拉, 嚓一聲,紅寶石回歸原位,任你怎樣用力也休想將玄鐵劍身從玉劍上退下來。這劍中劍,機關之巧妙,動力不足者休想將它彈開。結合牢固精密,世所罕聞。不知寂然子從何處請得這樣的能工巧匠,為他製了這兩把短劍。
  端木翔龍依樣施為,又將自己的那把墨龍劍打開,熟記了裡面的劍訣。這才在洞中一招一式地演練起掌法來。
  待這三招掌法演練熟了,他忽然感覺到師祖教他的無極玄天掌中滯緩,餘力未盡的現象不復存在了。他將全套無極玄天掌,連同新學的三招,從頭至尾演練了一遍。體驗到全套掌法猶如一條橫空出世的巨龍,師祖教他的是整條龍,獨缺眼睛,而這三招恰恰是那精光閃爍的龍眼。
  掌法練熟,接著他又練習那三招劍法。這劍法雖只三招,其實是一套完整無缺的劍法。
  俗話說: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十年。雖說有些誇大其詞,便當端木翔龍將掌法、劍法全部練習成功時,已不知不覺在洞中度過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食不喝,不休息,不睡覺,他卻沒有絲毫疲乏的感覺,仍然精力充沛。
  他不知道自己在修習這六招絕學時,那看來簡簡單單,平平常常的六招絕技中,包含著多少玄機奧學、內功吐納之法。
  當他感到自己對這幾招神功絕學領會得比較滿意時,這才拿起放在石板上的長劍觀看。
  這柄劍劍鞘長有三尺三寸七分,寬有寸半,不知是用何種野獸的皮革製成。劍柄是用象骨製成,一面刻著一個“善”字,另一面則是一個“誠”宇。劍柄護手比平常寶劍略寬,可以將握劍之手全部擋住。劍鞘兩面各用金絲鏤著一行字:“寶劍鋒從磨礪出,扶正去邪”:“梅花香自苦寒來,矢志不移’。
  端本翔龍看著這老祖師爺生前用過的寶劍上的題字,胸中百感交集,思緒萬千。一個善字,一個誠字,道出了他老人家立身為人的準則。劍鞘上的題詞更說明他老人家雖為於真,卻不願跳出三界,而是行道江湖,立志為世人除惡行善,扶弱濟貧。與之相比,自己的家仇私報又算得了什麼呢?
  端木翔龍更加肅然起敬,不由對著寂然子的遺骸又拜了幾拜,這才嗆嘟一聲抽出寶劍。
  一泓過藍的秋水盪漾在眼前,自己的眉眼五官映照在劍身上面,猶如一面鏡子清晰可辨。劍身長三尺三寸,寬一寸三分。寒光閃閃,冷氣森森。他將寶劍握在手中,不輕不重,十分稱手。隨手揮出一劍,在半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形,只覺光芒四射,晶瑩奪目。端的是一件罕世神兵。他心中好生高興,便將長劍佩在腰間,而將兩把墨龍倒掛到石壁上,再把書帕放回盒中,恭恭敬敬地置于石板上。又轉身向寂然子的遺骸拜了九拜,轉身走出去洞外。
  白猿、白鶴早已在洞外等候多時,見他出洞後,白猿指了指他,然後躍到白鶴背上,又跳了下來。他已領會白猿意思,輕挺身形跨上鶴背脊,白鶴引頸長鳴,騰空而起,展翅向絕壁之頂飛去。白鶴越飛越高,洞口的白猿越變越小,最後消失不見。白鶴又一聲長鳴,穩穩的落到絕壁頂端。
  瑞木翔龍胯下鶴背,向它躬身作揖,然後摟著它的長頸,依依不舍地灑淚相別。白鶴衝他連叫三聲,雙翅一展俯衝而下,眨眼間便去得遠了。端木翔龍呆呆地立在峰頂,看著遠去的白鶴發怔,仿佛自己做了一場大夢,置身於神話之中。
  數天前,他便是在側面不遠的峭壁上,被君山集賢莊莊主和集賢莊兩位總管圍追,身受顏良一掌,被打下峭壁的。數天后的今日,他大難不死,脫胎換骨,兩世為人又出現在這高聳入雲的群山之巔。
  想起往事,歷歷在目。
  那日在少華山,他火燒三清官,大戰群賊,將二郎神君弄得灰頭土臉後,他全身而退,並未離開少華山,而是暗中隱蔽,監視著二郎神君等人的動向。
  二郎神君吃了大虧,死傷幾十人,連端木翔龍的汗毛都未撈到一根,氣得象一條發了瘋的野狗,將手下人一頓好訓後,召集殘渣餘孽離開了少華山。
  端木翔龍象一只貍貓,輕靈乖巧地尾隨於後,半道上殺了一名賊人,剝下他的衣服穿上。混入賊人隊伍中。好幾次地都想再大鬧他一場,可轉念一想,自己勢單力薄,孤掌難鳴,對方七八十人,功力上與自己相差不大的就有十多名,還有二郎神君,單打獨鬥自己恐都不是他的對手。況且這一路上不象少華山,山高林密,怪石叢生,月黑風高,賊人吃了虧,警惕性十分高,防範得很嚴密。所以,他只好放棄了大鬧一場的打算。
  賊人一路西行,當天下午使到鄱陽湖,奔襲柳家墩,卻撲了個空。柳夢陽一家老小蹤跡全無,誰也不知他們到哪兒去了。只有端木翔龍心裡明日,井且暗自高興,到底柳夢陽還是聽了柳海兒的話,帶人往巴東縣搗賊人巢穴去了。這鄱陽釣叟性子倒挺急,說走便走,而且走得十分隱蔽。
  二郎神君心知走了水,讓鄱陽釣叟聞到風聲逃遁了,這計劃的失敗不啻當頭給他洗了一盆冷水。他不敢在鄱陽湖停留太久,遣散了手下的嘍囉,帶著銀衣、紅衣護法一直往西,陰山雙義和集賢莊兩位總管向北。
  端木翔龍決定跟定二郎神君,便也往西過廬山,經高安、宜春,到了半月前端木翔龍與嶺南四友等人格鬥的鄱縣。
  二郎神君過來陽,至衡陽,一行三人在城中蟄伏了幾日,第六天早上悄悄離開,潛往衡山南岳鎮中的南岳大廟。
  端木翔龍在南岳鎮呆了半月有餘,將南岳大廟中的內情打探得一清二楚。
  原來二郎神君的老巢便是這南岳大廟。大廟主持慧空大師與他似乎十分熟悉,特地為他在距南岳大廟半裡地光景的祝聖寺內羅漢堂裡,準備了一間住房,專門派四名小和尚為他出茶送水,洗衣送飯。他好象在閉關面壁,自進了那屋使再也未出來過。
  端木翔龍不便在南岳鎮久呆下去,取道北上,重過黃鶴樓,渡江西行。離家已經幾個月了,他想先回神農架去看望南宮叔叔和小野人母子,然後到武當山和少林寺找武當掌門廣凌子與少林方丈主持慧明大師。向他們說明真象,請他們為他主持公道,並召集俠門義士合力將日月教徹底剷除。
  不比初出山時,可以觀山望水,悠遊自在,此時他已成為武林中的眾矢之的,人人必得的危險人物。儘管認識他的人不多,可他也不得不夜行晝伏,專揀荒山野道行走。他不願被人發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糾紛。
  三日後晌午,他回到了闊別數月的山中石洞。
  南宮平一見他,撲上前來一把抱住他,老淚橫流,激動得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才哆嗦著說出一句:“少主,你讓老奴想得好苦!
  端木翔龍扶南宮平坐下,道:“叔叔,您老近來好嗎?”南宮平用衣袖擦去淚水道:
  “我很好。自你走後,我一直為你提心吊膽。
  端木翔龍道:“多謝叔叔掛念!”
  南宮平道:“少主,端木家就剩你這條根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能對得起先主人在天之靈。”
  端木翔龍笑道:”叔叔不知,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接著將幾個月來的種種險境奇遇說給南宮平知道,並說明今後的打算。
  南宮平過聽邊喜,邊驚邊嘆。待瑞木翔龍說完輕嘆一聲道:“有關你的傳聞,我聽到不少,哪知這裡麵包含著陰謀禍害。你要是早一天來便碰不到我,我也是今日早晨剛回來。為了探聽你的消息,我經常外出,難得在家。如今好了,見著你,我也就放心了。”
  端本翔龍四下看了看道:“叔叔,那母子倆呢?”
  南宮平知他指的是老野人和小野人,使長嘆一聲道:“你走後不到一月,那老野人出外採食,遇上兩只老熊,被逼到一處斷崖摔死了。我與小野人四處尋找,三天后才發現它的屍體,已經被山狗野豺啃得不象樣子。我們將它埋葬後,小野人整天不吃不喝,半月後也失蹤了,至今未見它的蹤跡,但願它別出意外才好!”
  二十年來,端木翔龍與野人母子雖然言語不通,但朝夕相處。晝夜相伴,親如家人。乍聽惡耗,如同失去親人一般,淚水不知不覺地順著臉頰往下直淌。回想二十年來,老野人待他好似自己的兒子,他吮它的乳汁長大。它們母子倆總是把採納的果實中最大最好的分給他。他長大後跟隨它們去採食,每次遇到危險總是它倆拼命的保護他。為了尋訪仇人下落,南宮平經常外出。他的冷暖饑飽便由它母子照顧,它們變著法子陪他玩耍,逗他開心。為了練功夫,小野人身上不知被他用劍棍傷過多少次,如在它非同人類,皮糙肉厚,要不然想早已喪身他的劍棍之下。如果說他所以能由一個未滿百天的嬰兒長大成人,這裡面有一大舉的功勞要歸功於它母子倆。
  他真想放聲大哭,一瀉胸中的悲痛,可一看到南宮平著眼中翻滾的淚花,又強將悲痛壓在心底,他知道南宮叔叔的悲傷決不亞於他。
  轉眼間,端木翔龍回到山洞已經四個多月了。在這四個多月裡,他幾次想走,可都被南宮平阻止了。江湖上有關他的傳聞,有些已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南宮平不願讓他在這風頭上去冒險,因為人在激憤時難免做出些有失理智的事來。
  端木翔龍不願傷南宮平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取消了動身的打算。一直拖到了冬去春來,神農架上的冰雪已經消融,春風化雨,萬木爭榮,端木翔龍終於說服了南宮平,踏上了去武當山的官道。
  陽春三月,飛花飄絮,蘊翠的草木在春風春雨中飛快地拔節生長,到處是一片欣欣向榮、萬象更新的蓬勃景象。
  這一日,他到了武當山下,順著盤山大道向山間走來。
  他來到元和觀外的台階前,兩名青年對上走上前來稽首問訊道:“施主是進香還是還願!”
  他躬身還禮道:“在下端木翔龍,有要事求見貴掌門廣凌子大師,煩勞二位道長通報一聲。”
  一名道上道:“施主請先休息,貧道這就去稟報掌門師祖。”
  端木翔龍:“有勞道長。”
  另一名道士將端本翔龍引到客房,吩咐道童送上茶水點心,坐在一邊相陪。
  不久,前去求報的道上走進客房稽首道:“施主請隨貧道上山,敝掌門在玉虛宮恭候施主。”
  端木翔龍抱拳作揖道:“道長請帶路。”
  玉虛宮,位於武當山主峰天柱峰西北,是武當山最大的建築群,紅牆翠瓦,飛簷斗拱,沒閣重重,朱門凝重,遠遠看去,氣勢宏偉。
  端木翔龍跟隨那道士到宮門外。只見宮門緊閉,八宇紅牆雁翅展開。
  道士上前叩門,吱呀一聲,大門向南洞開,走出一名四十歲左右的道士。
  青年道士上前一步道:“師兄,端木施主求見掌門師祖,已在門外等候。”
  中年道士將端木翔龍上下打量一番後,道:“施主請進,我家掌門恭候多時。”
  說罷,轉身在前引路。端木翔龍相隨而入,來到大殿。大殿台階下的庭院中有不少道士在練功舞劍,殿門外左右排列著四名四十歲上下的道士。一個個神色肅然,腰懸長劍,目不斜視。
  大殿正中高奉三清,香案旁的太師椅上端坐一人,相貌清 ,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猶如三朝嬰兒,雙目炯炯,和藹慈祥。
  端木翔龍大步跨進殿內,恭恭敬敬向上跪倒叩首道:“小姪端木翔龍,多見掌門師伯。”
  那人將手中拂塵輕輕一場道:“施主請起,不知令師令尊是哪一位?”
  端木翔立起躬身道:“先父乃姊歸縣樂平縣的端木仁榮,家師是龍虎神君座下弟子,人稱江湖浪子。”
  武當掌門廣凌子忙站起身來挽起端木翔龍道:“原來施主是瑞木師弟的後人。師弟遭人毒手後,我多次派人打聽你一家人下落,出說師弟舉家被焚,已無活口。想不到師弟還留有後人。真是蒼天有幸!
  端木翔龍道:“師伯,小姪上歡前來,有要事向師伯稟告,還請師伯替小姪作主。”
  端木翔龍的父親端木仁榮乃是武當長老靈虛上人的俗家弟子。自從寂然子大師被端木家先祖相救後,便給武當山立下一條規矩,只要端木家願意,武當派便無條件地從端木家接收一名弟子。端木仁榮上山拜靈虛上人為師,那時廣凌子是靈虛上人的師兄太虛上人的首座弟子。端木仁榮年紀雖然年輕,輩份卻很高,加之他家與武當山淵源頗深,他又精通祖傳的歧黃之術,有神醫之稱,所以他極受同門尊重。他全家遭難後,武當掌門廣凌子曾多次派人,歷時好幾年,踏遍五嶽之山,大江南北,追查兇手,始終是一無所獲。十年前廣凌子方才下令停止追查,想不到二十年後,端木仁榮的後人竟然找上山來,說是有要事相求。
  什麼要事?端本翔龍不說,廣凌子也知道。龍虎神君展紅塵的徒孫大鬧江湖,殘害無辜,早已傳到他耳朵裡。
  是真是假?江湖中傳得那麼兇,使他不信也得信了。不過他還是微笑著向殿內眾門人介紹了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也象他父親當年上山一樣,人小輩份大,殿內眾人不是與他同輩,便是小輩。
  大家以同門之禮相見後,端木翔龍便把自己的身世及近半年來的經歷詳細地作了陳述,末了說道:“小姪還請掌門師伯替小姪作主,洗清冤屈。特別是要儘快地剷除日月教,趁他大氣未成,及早動手,若是晚了,恐生不測。”
  廣凌子壽眉一展道:“師姪放心,此事師伯自有主張。你先下去林息吧!明日我便去少林寺拜見慧明大師相商。如此邪魔,一日不除,江湖中一日不得安寧。你的冤情,師伯自會在適當之機替你洗刷。”
  端木翔龍萬分高興,在山上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清晨,拜別了廣凌子和眾道士,下了武當山,向神農架如飛還去。
  武當山與神農架隸屬大勝山脈,山連山,嶺挨嶺,峰擠峰,連綿不斷,象一條巨龍亙臥在長江,漢水之間。
  端木翔龍翻過一座山,正往前行。驀地,耳邊傳來暗器破空的尖銳嘯聲,他急忙閃身躲在一顆大樹後,正待觀看是何人暗算,突然從樹上已躍下一人,重重地將他砸翻在地。
  一個聲音在他左前方狂叫道:“弟兄們快上,二哥已將那小子弄翻了。”
  端木翔龍被樹上躍下之人死死地壓在地上,緊緊地被抓住雙臂,耳聽得腳步聲已經逼近。端木翔龍知道,若讓對方來了幫手,自己便是網中之魚,無法逃脫了。急忙中,他右腿一屈,用膝蓋猛地頂向那人的下身。
  啊地一聲驚叫,壓在他身上之人放開雙手,摀住下身,踉踉蹌蹌地倒退出七八步。
  瑞木翔龍隨即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人未站定,十幾件暗器已經迎面射到,只見他腳尖一點地面,一個鯉魚倒穿波仰身射出一丈多遠。待他站穩後一看。十幾名賊人正向他包抄合圍上來。其中領頭的赫然是巴山七鬼中所剩的五鬼,適纔被他撞傷之人乃老二藍面鬼劉興寬。此時他躺在一棵大樹下,老六笑面鬼唐仁傑正在給他治傷。
  端木翔龍怒叱一聲道:“好一群潑皮無癩,咱們這是第四次見面了,事不過三,今日爾等便留下狗命吧。”說罷,雙肩微晃,人已到了老三催命鬼張小二跟前,劈手奪下他手中的特大號鬼頭刀,只見刀光一同,一顆碩大的人頭飛起三尺多高。
  快!快得讓人無法形容,周圍的人連看都沒有看清,張小二是怎樣被殺的。
  端木翔龍手中鬼頭刀一揮,接連劈死三名驚魂未定的賊人。所有的賊都被他快似閃電的身法,嚇得毛骨悚然,靈魂出竅,渾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凝固了,連逃命都不會了。
  刀光左旋,鮮血飛濺,刀光右閃,身首分家,刀光前錯,肢殘肉飛,刀光後盤,慘叫連天,端木翔龍手中大刀接連暴起一道道耀眼的目光,勁風驟起,真氣激盪,轉眼間,便將大部分賊人擺平。場中只剩下巴山七鬼中的老大赤發鬼趙宏志,老四勾魂鬼方世仁,老六笑面鬼唐仁傑,半死不活的老二藍面鬼劉洪寬。
  端木翔龍手提鬼頭刀,神色冷然地站在離三鬼二丈外的地方,輕輕吹掉刀尖上的血珠,冷冰冰地說道:“你們哪位先上,還是一齊動手?
  勾魂鬼方世仁手中大號雁翎刀一翻一旋,欺身踏進,刀芒一吞一吐,上盤下旋。笑面鬼唐仁傑不笑了,手中描金扇隨著暴進的身形倏然點向端木翔龍的左腦。赤發鬼趙宏志手中長劍挽起三朵劍花,身劍合一撲向端本翔龍的後背。剎時間,刀光閃爍,劍芒吞吐,扇形幢幢,將端木翔龍罩在當中,大有奮力一擊將他置於死地之勢。
  眼見刀、劍,扇已離他身體不遠,陡聽他大喝一聲:“天蒼地茫’,手中鬼頭刀光芒暴現,猶如一道閃電,倏現而止。
  錚錚錚,噹噹當,叭叭叭,只見三鬼暴退七八尺,一個個手摀胸口,搖搖晃晃地跌跪在地,鮮血順著他們的指縫汩汩地往外直流。
  端木翔龍扔掉手中的鬼頭刀,走上前來道:“你們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少爺一忍再忍,你們卻一逼再逼,今日我要叫你們不得好死!”說罷,揀起三人的兵器,撲地一聲將描金扇插進唐仁傑的腦頂心,舉起雁翎刀, 嚓一聲將方世仁攔腰斬成兩段,最後將手中長劍一送,嗤地一聲將趙宏志穿了個前胸透後背。
  劉興寬早被端木翔龍這殘酷的殺人手法嚇得四肢一陣陣痙攣,一張藍面殼已無半點人樣,雙眼瞪得比銀鈴還大。
  端木翔龍走到他眼前,抬腿踢了他一下道:“說,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怎知少爺要從此路過?”
  劉洪寬結結巴巴地答道;”教 一銀主 一座 一座 一座下的月 一月字號 一保 一保鏢。是他通 一通知 一我 一我們在 一在此設伏的。別 一別的我不 一不知道!”
  端木翔龍道:“他人呢?”
  劉洪寬道:“早 一早走了。”
  端木翔龍不再往下問。一把揪住他的腦袋,怒喝一聲道:“你也趁早趕你的難兄難弟去吧!”手掌猛的一旋,硬生生將劉洪寬的臉扭轉到背後去了,那傢伙哼都沒哼出一聲,便一個嗚呼。橫行江湖幾十年的巴山七鬼從此如一縷青煙,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端木翔龍低頭冥思片刻,腳尖一點,施展出上乘輕功,平空拔起三丈多高,輕如飛絮落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或目四眺,山嶺山谷一片寂靜,前無行人,後無來者,不象有潛在的危險。適纔的教圳,對他來說至今還心有餘悸,先前危急之中無甚感覺,現在回想起來料有些後怕,若是在此設伏的不是巴山七鬼,而是紅衣護法以上的對手,若是劉洪寬將地撲倒時,旁邊再多一名敵人,等等,那麼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因此,他變得謹慎了,仔細觀過一番未見異常情況,才從樹上飛身落下,在一塊山石上坐下眠息。剛才力戰群賊,費力不少,特別是最後格殺巴山三鬼對那一招無極玄天掌中的“天蒼地茫”耗了他三分之二的內力。
  一個小周天下來,他體內真力已恢復如初。當他睜開徵合的眼睛時,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冒進來一個奇怪的念頭:“莫非賊人已混進武當派中?”這念頭剛在腦子裡一閃,他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渾身驚悸,一種不祥之感頓時罩向心頭。
  他清楚地記得,從神農架中的石洞出發,他從未走過官道,宿過市鎮街井,只用了一日一夜他便翻山越嶺地趕到了武當山,行跡十分隱祕,可以說無人知道他上武當山。當然,南宮平除外。在山上他只呆了一日一夜,見面的人不到二十人,他們都是武當派中輩份較高的弟子,既是廣凌子也不知他會走這條罕見人跡的小路。賊人怎會對他的行蹤了解得如此清楚,預先埋伏在此。奸細一定是出在武當山上了,可他們又是怎樣聯絡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默默地望著湛藍的天空出神,忽然,一陣悅耳的鴿哨從頭頂響過,一只潔白的鴿子箭一般超過他的頭頂向武當山方向飛去。
  鴿子,書信,飛鴿傳書。驀地他想起了周昆提起過的日月教中特有的一個機構,飛鴿隊。一切都恍然大悟了!
  奸細就在武當山,他們暗中悄悄地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然後再通過這小小的信鴿,把自己的行蹤傳遞給週邊的賊人。
  賊人想在這荒山野嶺中將他置於死地,然而千算萬算不及天算,這計劃還是被他扭碎了。天知道今後還會出現什麼樣的凶險,發生什麼樣的災禍。
  端木翔龍思想有了準備,便倏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按原來前進的方向彈身飛奔。他要把自己的猜想,儘早地告訴南宮平,然後再想法找到師父或師祖,讓他們設法證實自己的推測。他不想打草驚蛇,但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如果是正確的,那麼,不僅武當派,恐怕少林寺和九大門派中也滲入了日月教的力量。
  翻過一山又一山,鑽過一嶺又一嶺,跨過山洞,淌過溪流,穿過峽峽谷,夕照晚霞染紅了山林,歸鳥投林,神農架已遙遙在望。只要翻過“猴子石”,半個時辰便可回到生活了二十年的石洞。歸心似箭,端木翔龍直如飛騰一般從狀似石猴般的山峰飛瀉而下。
  突然,在他身後快逾閃電地瀉下三條人影和兩只兇猛高大的巨獒。這巨獒足有小牛犢般大小,產於藏邊和西域等地,是一種嗅覺特別靈敏,善於追蹤撲擊的狼犬,當地大多養此獒,用以幫助狩獵,看家,牧羊。這種巨獒兇猛異常,縱是武林中二三流的角色見了它,心裡也發悚,一對一,他們也難是它的動手。
  端木翔龍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當這兩條巨獒突然從背後竄出,攔住他的去路時,委實嚇了他一跳。起初他還以為是山中怪獸,繼而聽到夜袂破空聲後,他才凜然警覺,滑步橫身,閃到三丈外一塊較平緩的坡地上,凝神戒備,暗運神功。
  飛瀉而來的三人在距端木翔龍二丈外並肩排開。端木翔龍一眼便認出其中兩人。乃是君山集賢莊的總管郭少華,葛品義。另外一人,身材高大,相貌清 ,五官端正,面色紅潤,鬚眉黑白相間,髮髻高挽,一雙虎目倏現殺機,逼視著他。看著這雙令人不寒而怵的眼睛,端木翔龍突然覺得好象在哪兒見過,可一時卻想不起來了。那人一身紫紅色團花錦抱,腰系黃色絲帶,雙手空空,未佩兵刃。一雙手掌白皙細嫩,十指修長。左手中指和無名指各帶著鑽石戒指,一紅一藍,晶瑩奪目,無一絲雜色,一看便知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右手中指還帶著一只戒指,嵌著一顆翠綠色的貓眼寶石,其價值更勝鑽石戒指。
  從此人的衣著打扮,端木翔龍一下子便想到了一個人!君山集賢莊莊主顏良。
  於是,不等對方發話,他便朗聲作揖道:“老前輩可是顏莊主?”
  那人一把長髯道:“正是老夫。閣下果真天資聰慧,一眼便能認出老夫。”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追趕晚輩,有何吩咐?”
  顏良呵呵大笑道:“吩咐不敢!老夫只是有一事要請閣下說個明白,作個交待。
  端木翔龍早已猜出對方的來意,卻故作不知道:“晚輩與老前輩素昧平生,從不相識,更無交往,不知要晚輩交待什麼?”
  顏良冷笑一聲,道:“閣下是聰明人,最好別在老夫面前裝糊塗,耍小聰明,自己做的事,還是自己說出來的好。”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想必是指貴莊遭劫之事?”
  顏良道:“閣下倒挺爽快。我來同你,咱們既是素昧平生,前世無冤,今世無仇。為何暗施陰謀詭計,用如此殘暴歹毒的手段毀我山莊,殺害了幾百條人命?”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豈能做出那等事來,這其中另有隱情!”
  顏良冷哼一聲道:“誤會?隱情?說得好輕巧!閣下的所作所為,他二拉已經早就告訴了老夫,豈是你三言兩語使能哄騙過去的?”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可知他二人是誰?”
  顏良哈哈大笑,道:“笑話,閣下不覺用此話問得十分可笑麼?老夫的總管,老夫豈有不認識之理?”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此言差矣!他二人是您老莊上的總管,一點不假。可您老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二人才是貴莊血案的真正兇手之一。”
  “這便是你所講的誤會,隱情?”
  “是的!”
  “二人跟隨老夫十幾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你休想混淆視聽,嫁禍與人!”
  “真正混淆是非,嫁禍與人的正是他們!老前輩,您老被他二人的假象所蒙敝,十幾年來養的不是兩只貓,而是兩只吃人的猛虎。他二人表面上是貴莊總管,實際上卻是日月教的頭目。早先晚輩也曾因為他二人是貴莊的總管,兩次救了他們的命,誰知卻被他們反咬了一口。在江湖中大肆散布謠言,蠱惑人心,轉移視線,妄想挑起俠門正道內亂。老前輩,晚輩所言句句是實,老前輩若是不信,晚輩也只好聽天認命,無話可說了!”端木翔龍一口氣說完這一大出話,抱拳當胸施了一禮道:“晚輩言已至此,告辭了!”
  “站住!”顏良斷聲喝道,回身攔住端木翔龍的去路。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還有何事?”
  顏良道:“老夫四處追查,八方打聽,好不容易才將你找到。你休想編出這一大難瞎話來矇騙老夫,一走了之。”
  端木翔龍道:“信不信在您。常言道:水清石子現,日久見人心。您老可以慢慢去打聽,也給晚輩一個期限,晚輩定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向您老交待。況且晚輩師門好友也正在追查此事。您不相信晚輩,難道也不相信晚輩師門長輩?”
  顏良冷笑一聲,叱道:“你休要抬出師門嚇唬老夫!老夫從來不吃這一套!”
  “您老講不講理?”端木翔龍有些急了。
  顏良道:“老夫行道江湖幾十年,豈是那不講理之人?黑白兩道,有幾個不尊重老夫的?老夫一生清白,行得正,走得瑞,問心無愧!”
  端木翔龍道:“我看你是在倚老賣老,錯將驢肝當馬肺!”顏良臉色一變,沉聲喝叱道:“你小子敢當面侮辱老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端木翔龍也將臉一沉道:“我再尊你一聲前輩,勸你不要誤交奸佞,偏聽偏言,到頭來吃虧上當,把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顏良怒聲俱厲道:“好張狂的野小子,有人養,無人教麼?老夫從未傷過好人,今日就算將你這逆畜誤殺了,只待怎的!”
  端木翔龍怒火騰地衝到頭頂,臉上卻笑道:“算你說對了,少爺自打出了娘胎,便失雙親。此仇此恨還無處報得,你若想當墊背的,少爺也不惜遭世人唾罵,就讓你這橫蠻不講理的老匹夫代替仇家,先祭祭少爺的雙親和姐姐的在天之靈吧!”
  顏良大叫一聲:“小雜種,你這是找死!”端木翔龍笑道:“老賊,看來你活得不耐煩了,少爺便超度你去極樂世界吧,免得活在世上丟人!”顏良氣得哇哇怪叫,雙掌一錯,便要起身而上,他身旁的兩位總管躬身道:“莊主請怒,殺雞焉用牛刀,待奴才替您打發了他吧!”
  顏良點點頭道:“好,你二人就替老天送他上路吧!”
  二位總管恭恭敬敬地應道:“是!”端本翔龍幾次見識過二位總管的武功,見他二人爭著出手,微微一笑,毫不將他倆放在心上。誰知,當二人棄兵刃不用,站成倚角之勢,隔著兩丈遠向他遙遙拍來一掌後,他便笑不出來了。
  只覺得左右攻來的兩掌看去輕飄飄,軟綿綿,無聲無息可暗裡卻有兩股潛勁湧向自己,來勢兇猛,他出道以來,他還從未遇到具有如此深厚精湛內功的對手。
  端木翔龍心中一凜,暗道:“好狗賊!原來你二人是水中暗礁,隱而不露!”雙手一牽一引,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湧到身前的兩股借助引向兩邊。猛聽得轟隆兩聲巨響,他身後一棵碗口粗的大樹攔腰折斷,一塊千斤巨石碎為塊狀。
  好霸道的掌力,這二賊功力如此之強,說不准他們還有多少隱而未露的手段,旁邊還有一位正主兒虎視既眈地監視著。端木翔龍料知今日若硬拼硬打,決難取勝,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何必白白地把性命丟在這荒山野嶺。想到此,他雙掌上下一揮,劃起一道圓弧,此招乃無極玄天掌中的“陰陽互生”,罩向趨身近前的二賊。二賊一見此招,臉色微變,雙掌也在空中劃起一個圓弧,也是一招“陰陽互生”罩向端木翔龍。
  三人的掌鋒在半空接實。砰!一聲山搖地動的大震,罡氣四射,勁氣橫生,沙飛石走,技斷草折。煙塵中只見二賊蹬蹬蹬往後連退七八步,方才拿樁站穩;端木翔龍則象一只斷線風箏,飄飄悠悠倒飛出四五丈,剛一落地,整個身軀突然又激射而起,向著山下電瀉而去。
  二賊與顏良想也未曾想到端木翔龍會不戰而逃,而且是施展上乘輕功拼命奔馳。待他三人回過神來,端木翔龍已跑出百丈外了。三人發一聲喊,施展出輕功絕技,奮起追趕。
  下了“猴子石”端木鄭龍不再往南,而是往西一拐,奔向另一座高峰。他不能將顏良他們引向南宮叔叔居住的洞穴。
  顏良等三人緊追不會,翻過一山又一山,始終未能將端木翔龍攆上。顏良奔在最前面,距端木翔龍總在百丈左右。二位總管離他們起碼有一里之遙。
  超過一片草木叢生,怪石如林,藤蔓密布的乾涸河床,夕陽已隱入山後,慕靄降臨,河谷裡一下子暗淡了許多。前面是一片林稀草深、藤蔓糾纏的開闊地帶。端木翔龍猛吸一口氣,提身縱上一棵矮樹,放眼四望,發現這片開闊地很大,一眼望不到邊,後面顏良已逼近五十丈。他不敢猶豫,蹲著樹梢凌空騰越,向丈外的另一棵矮樹斜飛過去。如此施為,隨著樹梢奔出四五裡。
  顏良追到灌木叢生、雜草齊膝的荒洲,毫不減勢,一頭趟了過去。誰知行不到百丈,腳下被雜草藤蔓糾纏,弄得跌跌絆絆,速度大為減緩,一下子將他與端木翔龍的距離拉開計裡左右。他這才知道端木翔龍為何不從地上奔走,而是凌空飛越了。
  顏良一看端木翔龍離自己過來越遠,忽然長嘯一聲,凌空拔起,象端木翔龍一樣,腳尖疾點短樹樹梢,流瑩趕月般向前疾射。穿過開闊地,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片沼澤,方圓足有十幾裡。端木翔龍記得三年前曾來過這裡,那次他不知這水草覆蓋下的水澤的凶險,為了抓一條大魚,隱過了泥淖之中,不斷下沉,眼看就要沒頂,幸虧岸上的小野人將手中打獵用的一根七八尺長的木棍伸向他,讓他抓住棍子,將他拖上岸來。他這才脫身險境,揀回一條小命。想起這件事,端木翔龍感到背脊骨一陣陣發涼,這片沼澤猶如魔鬼正張開黑洞洞的大嘴等著他,要將他一口吞進肚子裡。他急忙轉身順著蘆葦叢生的岸邊不辨東南西北,使出全力飛奔而去。
  夜色降臨,玉免東升,又圓又大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一碧如洗的夜空。整整一天的狂奔,端木翔龍已是精疲力盡,頭暈眼花,氣喘如牛。當他搖搖晃晃地爬上一塊巨大的岩石,軟弱無力地坐下,向崎嶇險峻的山下望去,只見半山腰的一塊岩石上也搖搖晃晃地坐下一人。他知道那人是顏良,而兩位總管卻無影無蹤,但他知道二人遲早會趕上來的。他們身邊還有兩頭兇猛如虎,嗅覺靈敏的巨獒。
  若無這兩頭有畜牲,這一天的東跑西轉,兩個總管便難以追蹤,剩下一個顏良,也就沒那麼可怕了。雖說他此時累得耳鳴心跳,渾身酸軟,但相信只要休息半個時辰,他體內的真力又會恢復五成以上。自從師伯為他打通任督二脈後,半年來他的功力突飛猛進,以五成以上動力與顏良放手一搏,雖無必勝的把險,起碼也能自保,不致送命。可恨的是多了那兩頭畜牲,待他恢復過來後,難保那兩人兩獸不追了上來,那時要想自保已是難上加難了。
  汪,汪汪!幾聲粗壯沉重的吠聲從山腰傳來,緊接著傳來一聲刺耳的長嘯。人嘯狗吠,在這寂群的夜空下回盪在群山峻嶺中,顯得格外震耳,增添了幾分神秘,陰森,恐怖的氣氛。
  端木翔龍倏地睜開眼睛,一躍而起。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調息,他體內的真氣已恢復到七成,整個人又顯得精神抖擻。當他看清山腰上正向山頂跳躍攀援而來的三人兩獸時,嘴角綻出一絲冷笑,雙目中殺機頓現。
  山腰上的人影越來越近,奔在前面的仍然是顏良,兩條巨獒居中,郭少華和葛品義落在最後。他們距端木翔龍已不足百丈了,端木翔龍突然暴發出一陣使人氣血浮動的長嘯,隨即雙掌往外一推,平地刮起一股強大的旋風卷起滿地的石塊,轟轟隆隆滾下山去,勢如山崩地裂,好不嚇人。
  顏良與二位總管想不到端木翔龍會來這一手,眼見山石滾滾砸來,嚇得各自找那堅固的巨石、大樹躲藏。兩條巨獒雖然機靈,但到底不是人,一見翻滾彈跳而來的石塊,嚇得嗷地一聲驚叫,撒腿便往山下逃。然而,跑不出十幾丈,石塊已接二連三地砸在它們身上,傾刻間便頭碎肢折,一命嗚呼了。
  且說端木翔龍花盡全力推出兩掌後,轉身便跑。奔出不到十丈,他突然急剎身形,目瞪口呆,一條萬丈深淵橫在腳下。由上往下望去,漆黑幽深,令人頭暈眼花。端木翔龍站在懸崖邊,耳聽崖下流水潺潺,飛瀑奔騰,不由闇然失神,發出一聲悠悠長嘆,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形,神閒氣定,淵停岳峙地負手而立。
  顏良與二個總管已經站在離他三丈外的地方,四人雙方對現,一言不發。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山風呼嘯,月色清冷,時光在一點一滴地逝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顏良才冷冰冰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端木翔龍,準備好了麼?”
  端木翔龍視死如歸地微微一笑,道:“瓦罐難保井沿破,將軍未免陣前亡。要殺要剮,只管動手好了,不必囉嗦!”顏良陰惻惻地說道:“為了君山幾百條無辜慘死的生命,休怪老夫手下絕情。”
  郭少華高聲說道:“血債血還,莊主切莫動那菩薩心腸,與他多講!趁早將他打發算了。”端木翔龍冷笑一聲道:“惡賊!算你說對了,總有一天有人為我討還這筆血債。顏莊主,我最後再給你說一遍,他二人乃是日月教派到你身邊臥底的奸賊,望你三思,不要上了他們的當。”
  顏良道:“他們是好是壞,老夫事後自去調查,你就不用操心了。進招吧!老夫念你是後生晚輩,讓你三招。”
  端木翔龍冷哼一聲,右手小臂一彎,由內向外劃起一道弧形,輕飄飄地顏良抽出一掌,左手二指射出一股真力,疾點顏良的胸前羶中穴。掌指兼施,回合得妙到毫巔。
  顏良不閃不躲,穩如磐石生于原地,待端本知花的掌指到了近前,這才將胸膛腔一挺,左肩一聳,硬生生承受了端木翔龍的一掌一指。瑞森翔龍料不到對方如此輕視他,想半速撤招已然不及,只得硬著頭應盡全力擊去。誰知他這一掌拍在顏良左肩上,猶如擊中一座巨石,將他的虎口震裂,鮮血濺了顏良一身。他左指點在顏良的羶中穴上,好似點中一塊堅硬無比的鐵板,整條手臂觸電般一麻,身子一顫,氣血一窒,一時運轉不暢。直嚇得他心膽俱裂,玉面失色,急忙斜飄一丈,暗自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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