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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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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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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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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7, 09:44 AM   #120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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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荒淫霸主a

  聲名極隆的十大劍俠失蹤了!忽然間都成了一個絕色美女的奴才。他們爭獻師門絕技以悅美人。美人卻目含期待,等著該來的人……
  列國時期,楚國有個楚靈王,專好細腰,築章華之宮,先美人腰細者藏之。名曰細腰宮。宮中美人為取悅楚王,減食忍餓。韓非子嘆道:“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
  楚靈王的章華台,古人詩有道:
  高台出半雲,
  望望高不及,
  草木無參差,
  山河同一色。
  其實,這章華台要和武林黑道霸主水麒麟建在紅雪山頂的霸王塔相比,那就太不堪比較了。楚靈台那章華台不過是盤數層旋上而已。而霸王塔卻築在紅雪頂峰的一片寬大懸岩上,盤二十二層,高約六十丈,屹立在山巔之上。遠看它象寶塔,近看才知以塔之形,藏樓宮之妙。每層俱為不同樣式的明廊曲榭,朱欄華棟,重宮復室,極盡華麗。
  水霸主的妹子,峨眉派掌門人一清師太有一次登上塔頂,近看四面山坡,是佔地數百畝的霸主宮,房舍之多,猶如一個小鎮;遠看群山,竟如一片平陽!
  這天早上,霸主醒了。
  他在床上一動,伺候在門外的水達,便連忙趨近床前,輕聲道;“爺,你醒了?”
  水麒麟在帳內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爺,孩兒這就伺候你起床麼?”水達在霸主面前自稱孩兒,其實他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十六年前,水家滿門遭屠時,他正在仇家臥底。他是水霸主的義子,是霸主宮的總管。
  帳內沒有聲音。隔了一會兒,水麒麟才問:“京城那邊有什麼消息?”
  “回爺的話:昨晚正好到了一封密件。孩兒開拆之後,已送了一份給娘娘。密報說,陶仲文為邀帝寵,將南陽方士樑高輔推薦給了世宗皇帝。依孩兒之見,梁高輔的清心派可能不久就會成為神道教南陽分壇。”
  水霸主在帳內冷哼一聲道:“這倒不足為慮。梁高輔除了配製春藥,功夫也高不到哪裡去。但此事可與神珠有關麼?”
  “密報上沒有講神珠的事。最近還是沒有一點眉目。但密報上對梁高輔倒是打聽得很細。梁高輔用四十九位童女第一次天癸之物,煉製成春藥,據說服用之後,一次可禦十女,百戰不疲。”
  “哈哈哈哈!”水霸主在帳內大笑。“世宗皇帝倒是得其所哉了!”
  帳內傳來一個嬌懶的聲音道:“爺那麼厲害.也是用了這種春藥麼?”
  “老夫怎麼會用這等污穢之物!達兒,講。”水達在帳外垂頭、垂手,連眼皮也垂下去了,他道:“回爺的話。世宗皇帝一試之下,果然有效。世宗一喜,立即封梁高輔為通妙散人,留在宮中專為他練製春藥。”
  “好一個‘通妙散人’!”水麒麟又在帳內大笑起來。“幾時老夫遇到梁妖道,非要好好取笑他一通。這老狗通妙在如此下作之處,他如隨受了這封號,在武林中還有臉見人麼?”
  “爺。這妖道自甘下流,早就為黑白兩道所不齒了。”
  水麒麟還在感嘆:“妙!真是妙不可言!都說當今皇上修仙誤國,其實他心中是明白的。他要在世一日,便享足一日人間春色!為一己之樂,天下可不在他心中。陶仲文一共有多少封賜了?”
  “六個。”
  “他的神道教一共又有多少個分堂分壇?”
  “神道教在全國共有十二個分堂,七十二個分壇。”
  “哎!一個正一教道士,混到如此地步,也該知足了。他偏偏還忘不了武林這塊肥肉。
  傳命下去,讓京師的坐探加緊打探。”
  “是。爺,密報還說,一月之內,玄極門的梁建成與陶仲文密謀了二次。只是談些什麼,一點也探不出來。爺,是不是啟用——”
  “好了。這事就說到這裡。其它還有什麼?”
  水達明白霸主因為身邊躺了女人,不讓他提及具體機密,便換了一個話題道:“爺,合肥桑家和六安飛刀門謝家在半月前火拚了一場。合肥桑家丟了十一條命。原因是謝家的大少爺謝楠柱失蹤一個多月了,懷疑是桑家黑做了。桑家吃了虧後,派他家的大公子桑卓甫送來了對漢玉獅子,估價七千金之數。”
  “叫孟恆看著料理吧。”
  “爺,這事也真怪。武林中六聲最隆的十大青年劍客,除了這個桑卓甫,其餘九個都失蹤了。也沒有探報。孩兒估計,這個桑卓甫,說不定也有人在打他主意了。所以,他昨天離開霸主宮後,孩兒派了人遠遠跟著。孩兒怕二爺懷疑是霸主宮所為,又會找上門來查對。”
  “這事可與霸主宮沒有牽連。她要來就來吧。”這個“二爺”指的是峨嵋派的一清師太,是霸主的親妹妹,也是白道領袖。
  “是。這事會不會是陶仲文做的? ”
  “不會吧?他搞這等小動作幹啥?什麼十大青年劍客?給你提鞋也不夠格!”
  “爺說得太有理了。爺,玄極門的貢品一年不如一年了。去年的貢品,這時還不見送來。爺看要不要人去催催?”
  “不必。”水麒麟在床內坐起身於。“欲擒故縱,看看再說。”
  “是。爺要起床了麼?”
  水麒麟坐在床上打了一個呵欠道:“今天這台樂子是誰在安排?”
  “是黃河蛟在安排。”
  “將今天這台樂子安排在十八層。老夫明日閉關,今天就不下塔了。”
  “是,孩兒這就服侍爺起床。”。
  “你去吧。苦妃在這裡。乖乖,你還不起床麼?”他後一句話,是對躺在床上的女子說的。
  “爺,”那女子道:“奴妃全身無力。求爺恩準總管代替奴妃侍候爺。”
  “你又怎麼了?”
  “奴妃只怕也染上眾妃子害怕的那種怪疾了。”
  苦妃說過之後,室內好一陣沒有聲音。這種怪疾在宮中流行十多年了。承寵霸主的女子總是數月後就失去食慾,然後就全身無力,不治而終。所以,霸主宮的女子換得很勤。
  水麒麟道:“達兒,你一會兒找太醫為苦妃看病。”
  “是。”水達說,輕輕拍了拍手。隨著掌聲,寢門無聲打開,魚貫走進來四位十六歲的絕色美女:第一位手托玉盤,置一碗參場,漱口用的;第二位托一只金盤,放著梳頭用具;第三位端著銀分,盛的是洗臉水;第四位捧著一只大木盤,疊著乾淨衣袍。
  水達一面為水麒麟梳洗,一面道:“爺準備閉關多久?”
  “一個月。”水麒麟嘆了一口氣道:“這日子過的真無聊。倒是閉關,還能逼逼老夫。”
  “爺如感到在宮中無聊,何不去江湖走走?”
  “走走?老夫一出霸主宮,無論怎麼隱密,總有人立即飛鴿傳書上峨眉,不幾日,她就找上來了。‘哥,妹子陪你散散心如何?’”水麒麟學著峨眉派掌門人一請師太的語氣說,怒氣也跟著來了。“陪老夫散心?說得好聽!如非老夫只有這一個妹子,早將她一掌斃了!”
  水達笑道:“爺,我們不作大惡,二爺就發作不出來。往次不是這樣麼?爺看著二爺哭笑不得,滿有趣哩!”
  “厭了!這一套,老夫早就厭了。”他大聲說。“當今天下,只有玉鳳門言央,魔殺門天君上人,京師的陶道土,還配老夫作作惡,除此而外,誰又配老夫作他的惡?”
  水達嘆氣道;“爺有這麼高的功夫,找不到對手消遣,也真寂寞。”他替水麒麟穿上靴子道:“孩兒這就送爺上塔麼?”
  水麒麟起身往外走去。“薇兒現在何處?”
  “潛龍兄弟放回來的信鴿說,小姐在黃山。”
  “玩夠了。傳她回來。”
  水麒麟登上霸王塔第十八層,黃河蛟已經伺候在樓口了。他瞌頭道:“奴才叩見霸主。”
  水麒麟走到樓臺北面的一張大逍遙靠椅上坐下來,道:“老夫明日閉關,看你今天為老夫找點什麼樂子。”
  黃河蛟道:“為叫爺高興,奴才為爺找來了一對舞妓。”
  “舞妓?霸主宮中什麼舞妓沒有?狗才,別掃興了!”
  “爺,這對舞妓可與宮中的其他舞妓不同。這舞妓是一男一女。女的美得無法形容,男的卻醜得無法形容。”
  “你這狗才!你不知老夫是雙目不入醜俗?”
  “爺,這男子醜是醜,卻不俗,包管爺一看見他就想笑。”
  “這天下有什麼東西能使老夫一見就笑?”
  “爺。那是一個侏儒。”
  “侏儒有什麼稀奇?”
  “這是一個侏儒中的侏儒。”
  “此話怎講?”
  “爺,一般侏儒,總還有三尺左右高矮吧?這個侏儒,卻只有一尺多一點,狀若嬰童。”
  “該不會就是一個嬰童所扮吧7”
  “奴才怎敢欺騙爺?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侏儒。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侏儒中的侏儒,更奇的是,他還騎一匹侏儒馬。”
  “侏儒馬?”
  “爺,那是一匹只有二尺高三尺長的小種馬。爺,這小侏儒騎小種馬,卻偏使一根又長又沉的大槍,長達八尺!”
  水麒麟坐起身子道:“嘿!這倒有點趣了!你這狗才。給老夫住嘴!有趣的事讓你說完了,老夫一會兒還能有什麼樂子?”
  “是。奴才可不可以先宣棘妃來伺候爺?”
  “宣上來吧。將滑窗打開。”他的話音一落,只聽一片嬌脆如黃鶯初啼的聲音答道:
  “是。”在這樓臺上侍候的十二名絕色美女眨眼間就將左右、正面的滑窗盡數推開,推進了四角的抱牆內藏起來。頓時,樓臺內響起了強勁的山風響聲。
  水麒麟深吸一口氣,來了精神。他走到窗前,望著霸王塔周圍那猶如一片草坪的紅杉林,眼光又移向遠處。遠處,群山渺小,煙雲浩浩。他望著那一片淒清的山河景色,不禁自語道:“這是色……淒涼而壯烈,多象老夫的前半生……”
  十六年前,他正值青年時,他父親和紅發山莊六十二口人,一夜之間被 女陰魔約人殺盡。其後,他亡命江湖,受盡追殺,被千面人魔以靈猿毒掌打下太行山深洞中,卻巧服了龍脈靈乳,獲得了絕世內力。後來地玩弄手段,等正邪雙方在五台山大戰中高手盡死後,他忽出奇兵,搶走了霸主之位。
  五台山大戰十六年後的水麒麟,已是四十多歲了。但他依舊與當年一般,毫不見老。良久,他轉過身來。宣上來一直站在他身後不敢驚動他的棘妃急忙跪下道:“奴妃叩見霸主!”
  水麒麟扶起棘妃笑道:“棘妃棘妃,如此弱不禁風,哪有一點棘味?”
  棘妃怒道:“霸主喜歡這宮中的美女都象病西施一般柔憐。奴妃好不容易才敖成這個樣子,才得霸主幾度顧眷?霸主莫非又怪奴妃沒有本色了麼?”
  水麒麟挽住棘妃的腰,走向逍遙靠椅,說道:“棘味猶存,棘味猶存。”
  逍遙靠椅上墊著一張大如鬥室的極品虎皮,靠前的桌幾上擺滿了早膳。
  水麒麟道:“將舞妓宣上來。”
  黃河蛟立即輕輕拍了拍掌。掌聲一落,台口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這美女大約在十八歲左右,面若凝脂,目如秋水,鼻樑懸秀,唇如櫻桃,只是她身披綠色披風,一時看不出身材。
  姑娘對著水麒麟斂衽為禮道:“奴家露沾衣,見過霸主,頌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罷,這露沾衣身子一抖。從披風內落下一人一馬,卻正是那侏儒人與侏儒馬。
  水麒麟一見,頓時睜大了雙目。挺直了身子,將手中的十全大補羹也放下了。
  只見侏儒人牽著馬韁,在馬頭上輕輕一拍道:“馬兒跪下,見了霸主,怎能如此無禮?”
  馬兒聞聲,果然屈下前蹄。侏儒人與侏儒馬同時跪下道:“奴才巨靈神叩見霸主!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侏儒一開口說話,卻是聲若洪鐘,震得臺上的幔垂唰唰直抖。
  水麒麟越發好奇,道:“你叫巨靈神?”
  侏儒道:“正是。奴才叫巨靈神。奴才進了霸主的宮是奴才,在西域卻是響噹噹的巨靈神,連七尺大漢見了老夫也要下跪地。”
  水麒麟細看這侏儒人,高不過一尺五寸,重不過三十斤。腿長不過六寸,臂長也不過六寸,加之身材很胖,頭部極大,實在是醜極了。偏生他那極醜身子,又配了一個極醜的面孔:雙目小如米豆,鼻孔大如山洞,嘴闊似血盆,銀牙似山峰。這一切奇醜倒還罷了,偏生頜下長著一襲美髯!
  水麒麟望著望著,嘻嘻笑了二聲,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侏儒卻一動不動,一笑也不笑,呆望著水麒麟,顯得異常沉穩。直到水麒麟笑過了,侏儒人才嘻嘻笑了二聲,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這嘻聲和笑聲,與水麒麟的聲音竟然一模一樣!
  水麒麟驚異道:“你——你的聲技竟有如此之高?”
  侏儒人止住笑聲道:“奴才能模仿百蟲百鳥百獸之聲,能模仿千人之聲。”說罷,模仿剛才露沾衣的聲調道:“奴才露沾衣,見過霸主,頌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邊模仿還一邊斂衽為禮,小眼一垂,竟然風情萬千,真是唯妙維肖,宛若露沾衣本人重說一遍。
  水麒麟大笑道:“有趣有趣!”
  侏儒人道:“霸主,有趣的還早哩!”說罷,身子一彈,忽然落在露沾衣的頭頂髮髻上,穩穩站定。露沾衣含笑不動,那頭髮也不動,侏儒人站在上面,宛似一個輕功大師站在樹梢上一般。
  水麒麟嘆道:“想不到你還是一位武林高手!連天山派的飄雪輕功也會。你與天山派有什麼淵源?”
  “奴才與天山派沒有淵源,不過是和天山魔女打的架多了,也就將她的身法看會了。”
  說罷,對著水麒麟一揮道:“奴才父女先為霸主表演一套明珠舞,不知霸主可有興致?”
  水麒麟大驚:“你二人是父女?”
  露沾衣笑道:“啟稟霸主,我二人正是父女。”
  “你這個小侏儒,怎麼可能有這等高姚絕美的女兒?”
  小侏儒道:“我這女兒的媽媽高挑絕美,我這女兒象她媽,落得如此絕美。”
  水麒麟嘆道:“原來如此!真是造物不凡!”
  侏儒人喝道:“奏樂!”喝聲一落,下面樓臺下便傳來一陣樂音。隨著樂聲,露沾在雙臂一振,披風便向後飛出,落在窗台上,頓時露出披風遮掩的絕美身材。好一個露沾衣,只在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的緊身褻褲,乳上套了只緊乳罩,其它地方竟是一絲不掛,露出雪白的膚肭,在黑色絲綢的乳罩和短褲映照下,更如白玉般透明。
  水麒麟頓時目瞪口呆。
  忽然,水麒麟的雙目眨巴幾下,回過神來,仔細端看露沾衣的舞蹈。
  只見露沾衣腰如靈蜂,臂如魚在水中,婀娜起舞,人如靈蛇,侏儒人的身子卻時而屈成團,猶如肉球,時而張臂猶若大鳥,只在露沾衣的手臂、手掌、頭、肩和身周配合起舞。
  不時,一曲舞罷。水麒麟拍案叫絕,道:“巨靈神,你且在一旁暫息。露姑娘,你到老夫身邊來。”
  露泊衣走近逍遙靠椅,正欲在水麒麟身邊坐下,水麒麟卻牽住她的手一拉,露沾衣便跌坐在他的懷裡。
  水麒麟撫著她的肩頭道:“你這一身裝束不是中土打扮?”
  “這是天山西邊的西人裝束,可悅霸主法眼?”
  “老夫很喜歡。”水麒麟將露沾衣扶直,雙手箍住露沾衣的細腰,喜笑顏開地道:“老夫好了十數年細腰,可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細腰。只有姑娘的細腰,才是真正的細腰,竟不滿老夫這雙手一箍,並且細而不弱。”
  頓了一頓又道:“姑娘衣不著體,可耐春寒?”
  露沾衣雙眉緊皺道:“奴家不耐春寒,但也無法可想。”
  水麒麟道:“將滑窗關上。”
  侍女們將滑窗悄沒無聲地關上了。
  露潔衣道:“小女子叩謝霸主!”
  露沾衣話音剛落,只聽樓臺下面,一個聲音吟道:
  人晨風開露井桃,
  霸王塔上日輪高,
  西域歌舞新承寵,
  台外春寒賜錦袍。
  隨著詩吟聲,從下面樓臺走上來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看去不過二十多歲。這美婦人一上台來,滿台之人,除了水麒麟一人,盡皆跪地拜迎:“參見娘娘!”
  水麒麟一聽吟詩聲,早已推開了露沾衣,喊道:“夫人來得正好!快過來與老夫一起觀看小侏儒。”
  許小薇,當年的小丫,如今霸主宮正宮娘娘,走到棘妃讓出來的地方坐下道:“露姑娘,你過來。”
  露沾衣走過去,跪在許小薇面前。許小薇道:“你過來一些。”
  露沾衣移過去,許小薇用手掌箍住她的細腰嘆道:“真是天下第一細腰。難怪霸主也心搖旌動了。一般女子,為束細腰,如纏小腳一般折騰,節食如貧,尚不能細如姑娘這般,更不如姑娘這般細而不弱,富于彈性。”說罷,鬆開手掌,道:“你先退下。霸主,我聽說梁高輔忽然鑽到了京華,該不會與神珠有什麼關係吧?”
  “夫人,老夫明日要閉關一月。今日咱們不談俗事,好好開開心如何?”
  許小薇嘆了一口氣道:“好吧。”
  “夫人,這個小侏儒,卻叫巨靈神,還是一位武林高手。我想不妨將司馬兄弟傳來,與這巨靈神過過招,會有點看頭。”
  “好吧。”許小薇淡淡一笑。
  水麒麟道:“帶司馬兄弟。”
  “是!”黃河蛟領命而去。
  水麒麟道:“露姑娘,快求娘娘饒命。”
  露沾衣此時已將綠色披風重新披上,走到許小薇面前跪下道:“奴婢從未得罪過娘娘,不知娘娘何以要製奴牌的血囊穴?”
  許小薇笑道:“製了你的血囊穴,你又能如何?”她箍其腰時,已悄悄運力製了她的血囊穴。
  “娘娘要奴婢死,可是怕奴婢爭寵於霸主?”
  “放肆!”許小薇喝道。
  露沾衣毫無懼色,站起身子道:“霸主,奴婢父女進宮為霸主獻舞,以悅霸主和娘娘一樂,不想竟開罪娘娘。大約奴婢命當如此。奴婢等死罷了!”說罷,閉上雙目,滿臉幽怨之色。
  水麒麟笑道:“露姑娘,娘娘和你開玩笑的。老夫又怎忍讓你這天下第一美細腰無端死去?”
  露沾衣睜開美目道:“啟稟霸主,奴婢不敢自稱天下第一美細腰。”
  “莫非天下還有腰細人美甚於露姑娘的麼?”
  “有。”露沾衣目露神往之色。“奴婢數月前在武林中結義了一位姐姐,年方二十,無論容顏姿色,甚至武功,都比奴婢高出何止百倍!”
  “哦,你是說夢魔女麼?”水麒麟失望道:“美則美矣,卻是落得下賤。”
  “夢魔女麼?只配給我這姐姐提鞋。”
  “那她是誰?老夫怎麼從未聽說過?”
  “她叫燕嵐嵐。”
  “燕嵐嵐?”
  “對。飛燕的燕,山崗晨風如嵐之氣的嵐。哎,真是不帶半點人間香火氣。”
  “那豈非是仙子一流了?”
  “正是。她一出武林,人們就稱她為翠薇仙子。”
  “她在哪裡?”水麒麟急巴巴地問。“她在哪裡?”
  許小薇站起身子,笑嘻嘻地道:“賤人高厲害!三言兩語,竟將霸主弄得心猿意馬。”
  說罷,右手抬起一點,只聽一聲呼嘯,一道陰寒指力,隔著二丈空間,如閃電一般射向露沾衣。
  露沾衣身于一晃,撲向水麒麟懷中,大叫道:“霸主救命!”
  水麒麟抱著露沾衣道:“夫人莫開玩笑了,司馬兄弟來了。露姑娘,你站到老夫身邊去。夫人,快來坐下!”
  許小薇沉靜地走回逍遙靠椅坐下道:“霸主,這露泊衣的身法,乃是絕世百數十年的崑崙山四殺神的飄殺身法。我的指力如此迅急,卻連她的衣角也未沾到。你不懷疑這姑娘是有為而來的嗎?”
  “有為而來也好,無為而來也好,司馬兄弟來了,夫人,容後再議。”
  這時,黃河蛟帶著司馬靈台、司馬遷武二兄弟走上樓來。
  司馬靈台道:“參見霸主!”司馬遷武卻昂頭閉目,不言不語六年前,五台山下大戰決戰之日,玉鳳門高手盡皆戰死,八大門派中的元老也不死即傷,靈猿真人和 女陰魔也復死去。水麒麟後發製人,竟然當上了武林霸主。當日司馬兄弟被圍,自知不能脫身,便使假降之計,以求活命。哪知水麒麟不管真降假降,一聲令下.便將司馬兄弟關了起來,待得他一切就緒後,方才慢慢折磨司馬兄弟,卻不殺死。
  水麒麟笑道:“靈台兄,這些年可沒擱下練功吧?”
  司馬靈台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在下無論如何苦練,也不是霸主的對手。”
  “能有自知之明,很好。這位小侏儒,是威鎮西域的巨靈神,不知靈台兄可願與他較量一下身手?”
  司馬靈台尚未回答,司馬遷武大喝道:“水麒麟,你想找我兄弟的樂子?”
  水麒麟笑道:“老夫白養你兄弟十六年。找你點樂子也是天公地道。”
  司馬靈台道:“兄弟不必多言。讓為兄活動一下手腳也好。”說罷,轉身對著小侏儒道:“閣下請。”
  小侏儒站在六尺之外道:“請。”
  二人對面站著,一動不動那情景甚為可笑。司馬靈台是八尺漢子,小侏儒卻身高不到二尺,僅及司馬靈台的大腿。但小侏儒紋絲不動。一雙如豆的眼中忽然射出狂熱之光。
  司馬靈台慢慢抬起雙掌。
  小侏儒道:“閣下錯了,閣下該用腿的。”說著,他自己才慢慢抬起手掌。
  司馬靈台雙掌一錯,右腳陡然踢出,接著便是連環六腿。誰都知道他會用腿的。只因這小侏德身高不足二尺,如不用劈空掌力,豈不是要彎著腰去與他相打?
  小佇儒腿長不過六寸,但身形卻象行雲流水一般靈活自如。司馬靈台這六腿全是用腳尖、腳掌、腳側以勾、鏟、掃、踹去對村小侏儒,小侏儒邁著一種可笑的碎步,卻輕而易舉地避讓過去。只看得水麒麟哈哈大笑。
  司馬靈台卻也並非等閒。十六年前,他在武林中便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如今被囚禁了十六年,十六年不近女色,卻正好專事修練,早已是絕頂高手,只是礙著身在虎口,不便顯露。如今見水麒麟如此開心,不禁怒火中燒,漸漸將那藏私武功的必要忘記了,不禁腳下越踢越快,好幾腳險些要踢中小侏儒。小侏儒情急,雙掌拍出一套奇妙掌法,竟然風聲勁急,掌力渾厚。一時間,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打成一團。
  三四十個回合一過,小侏儒先天不足,頓現危機,全靠目標小巧,身步法奇特,才能應付。有一招司馬靈台踢得太猛太快.後招又罩及三方,逼得小侏儒從他從腿間鑽過,才化險為夷。小侏儒卻也機靈,一個轉身,雙掌在司馬靈台的臀部拍了一下,引得樓臺上的人盡皆捧腹大笑。
  司馬靈台大怒,身形一變,展開地趟拳功夫。拳打腳踢,肩撞額頂,小侏儒頓時危機大現。司馬靈台一招貼地纏絲腿攻出,逼得小侏儒躍縱躲閃,司馬靈台卻身腰一旋,施出雙手纏絲手,一把抓住了小侏儒的雙腳。司馬靈台正待用力將小侏儒撕作二半,以報擊臀之辱,忽然腰間三處穴道一麻,全身力道盡失。小侏儒感覺到他力道已失,雙腳一掙,脫出司馬靈台之手躍落在六尺之外。
  司馬靈台望著水麒麟道:“公平比武,霸主何獨助他?”
  水麒麟笑道:“老夫好不容易多了一個玩物,豈容你一撕兩半?好了,你的穴道解了。
  下去吧。”
  小侏儒卻聲若洪鐘地道:“霸主,我還想再向司馬靈台領教幾招!”說著,從小種馬的馬鞍上取下一根尺多長的鐵筒,一抖,彈出一節,連抖七下,鐵筒中彈出七節鐵筒,一筒扣一筒,一筒比一筒小,最前面一筒已是尖如芒刺。八節鐵筒,幾近一丈長。
  司馬遷武大喝:“哥哥退下!讓我對付他!”
  司馬靈台喝道:“休得妄動!”他又對水麒麟道:“霸主如果助他,在下束手就製好了。”
  水麒麟道:“巨靈神先天不足。如今長桿在手,你可不是對手了。”
  小侏儒卻道:“蛟堂主,請將你的長劍藉與他一用。”
  黃河蛟望瞭望水麒麟,見他點了點頭,但將長劍拔出,扔給司馬靈台。司馬靈台接過劍,隨手挽了一個劍花道:“侏儒請。”
  小侏儒手中長桿一抖,尖刺幻起萬千桿影,頓時將司馬靈台的上身及頭部罩住。司馬靈台長劍一格,便格開了長桿,左手食指一點,打出一道竣厲的指風。小侏儒身子一晃,躲閃開去,那指風便打在樓板上,竟將上等紅杉木板打得木屑紛飛。
  這時,小侏儒站在水麒麟正面二丈處,司馬靈台的位置在二人之間,小侏儒大怒,聲如巨雷似喝道:“司馬靈台,你竟連九轉玄陰指也用上了!你想動真格的?”
  “正是如此!閣下不妨拿出真本事來,與在下拼個你死我活。”
  “好!”小侏儒長桿一挺,使了長槍招數,直刺司馬靈台腰腹大穴。司馬靈台身於一側,準備搶偏門,劍斬小侏儒。哪知小侏儒一桿刺出,明明已刺了一個空,卻反而身子一彈,往前直射,那長桿便隨著小侏儒閃電般的身形照直往水麒麟刺了過去。
  水麒麟坐在逍遙靠椅上,距離小侏儒太近。加之又在想著什麼好事,一臉色迷迷的神情,霸主娘娘一臉肅殺,想著如何弄死露沾衣。直到尖刺已刺近水麒麟。二人才有了反應。
  水麒麟身子一側,右手往外一揮,那長刺便從他的肩外側皮肉處挑過,挑出一溜血槽。
  水麒麟是何等武功?右手一揮之後,接著便是左手拍出一股掌力,便將撲向他的小侏儒打了回去,撞在樓臺朱欄上,落下樓板時,口中鮮血狂噴。這還是因為要活口,只使了一二成力道。
  幾乎是同時,只見一片綠影滿天罩來。水麒麟明白是那露沾衣同時發難了,左掌拍向小侏儒時,右掌一回,又是一掌拍向綠影,那綠影頓時便向上飛起,撞在一丈多高的樓頂上,然後落下來,重重跌在樓板上,也是口中狂噴鮮血。
  這時,只聞樓臺一片撲通撲通之聲響起,卻是林妃和十二侍女及黃河蛟,中了露沾衣從披風夾層中打出來的迷藥,昏倒在地上。水麒麟夫婦功力太高,藥迷不公,司馬兄弟旁觀者清,早已閉氣,樓臺上只他四人未中迷藥。
  許小薇望著水麒麟的傷口道:“這尖刺上有巨毒,血是黑的。你快運氣逼住了它。”
  水麒麟道:“這腹蛇巨毒好兇,快喚水達拿解藥來。”
  水達上樓一看,便知有了刺客。他平日與水麒麟寸步不離.一應物件皆是他帶的。今晨為安排幾件大事,才在樓下耽誤了。這時急忙取出解藥給水麒麟服了,又替他弄淨毒血,包裹好了。
  水麒麟道:“先將黃河蛟弄醒了。”
  水達走過去,袍袖在黃河蛟臉上一拂,便解了他中的迷藥。黃河蛟醒來,先是一怔,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跪在地上,爬了幾步,聲淚俱下道:“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
  水麒麟喝道:“先將原委講清楚!”
  “奴才為了替爺找點樂子,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奴才在太原街頭見這女子與小侏儒沿街賣藝,便為爺弄了回來。弄回來以前,奴才也曾試過他們的武功,是崑崙山北支一派的武功。奴才想,這崑崙派北支與總舵不和,向來臣服霸主宮,大約不全有什麼差錯,就帶回來了。奴才不察,罪該萬死。”
  水麒麟沉吟道:“想來你也不敢與刺客串通。看在你從老夫一出山便跟隨老夫的份上,你將左臂自己砍了吧。”
  黃河蛟道:“奴才遵命!奴才謝過霸主不殺之恩。”他從司馬靈台手中拿回長劍,右手一回,便要斬下左臂。
  水麒麟喝道:“住手!”
  黃河蛟凝劍不斬,回頭望著水麒麟,復又跪下。
  在麒麟道:“司馬靈台,你笑什麼?”
  “在下笑霸主能容黃河蛟一命,為何反倒不容黃河蛟一臂?’“此言有理。”水麒麟道:“狗才,暫且留下你的手臂。”
  黃河蛟叩下頭去,卻忽然一劍斬下了自己的左臂。他向司馬靈台喝道:“你這狗才!老子為爺辦事不力,萬死不贖其罪。要你多什麼嘴?爺,請恕奴才自己斷臂之罪。奴才蒙爺不殺之恩,已知足矣。”
  水麒麟嘆道:“斷了也就算了。水達,為他將血止住了。”
  水達過去,點了黃河蛟斷臂處的幾處穴道,止住流血,取出金創藥,為他包紮好傷口。。
  水麒麟道:“將司馬靈台的雙目挖了。哎。司馬靈台,你實在不該亂笑的。”
  司馬靈台笑道:“霸主要在下的眸子?那有何難!”說罷,屈回手一插,毅然挖下雙目,扔在地上。雙目挖掉之後,疼得身子不住顫抖,卻咬住牙,硬是不叫一聲。司馬遷武走上前去,點了司馬靈台幾處穴道,為他止血,同時伸掌抵在他的背心大穴,度入真力,助他止痛。
  水麒麟道:“念在刺客發難時,你二人一動未動。雖說此舉僅為識時務之舉,卻也很討老夫喜歡。水達,你送藥過去。”
  然後,水麒麟才轉過頭來,望著倒在窗前,受傷極重的小侏儒道:“狗才,誰叫你來刺殺老夫的?從實招來!”
  小侏儒喘氣道:“可惜……可惜那一刺偏了。”
  露沾衣躺在地上,受傷顯然比小侏儒還重,她雙目流淚道:“老叔,你為何打亂計劃蠻干?”
  “老奴實在不忍讓小姐冒失身之辱……老奴以為那一刺能得手的。”
  “能得手?武林人行刺水麒麟,什麼方法沒用過?誰得手了?露沾衣即使失身……能夠接近他,得手的機會還會小得可憐。老叔,你壞了大事……”說著,咬斷舌頭,“哇”他一聲,便已自殺身死。
  小侏儒大叫道:“小姐!”隨著喊聲,哇地又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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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荒淫霸主b

  水麒麟抬起右手,對著小侏儒的丹田吐了一股掌力,不輕不重,剛好將小侏儒的丹田其力拍散過半,使他無力自震經脈自殺,然後,他對水達道:“將續命金丹餵他。再將他的上下門牙打掉,防他自殺。”
  小侏儒正待嚼舌自殺,卻已被水達一把捏住下頜,那牙齒便咬不下去。水達手一放,輕輕一拳,便將小侏儒的牙齒打掉大半。小侏儒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水達從身上摸了續命金丹,餵進小侏儒口中,又在小侏儒身上和幾處穴道點震片刻,小侏儒又醒了過來。
  小侏儒一醒過來就大罵道:“畜生!”由於沒有牙齒,吐字不清,卻還聽得明白。
  水達道:“快說!是誰指使你來謀殺霸主的?如若不說,小爺叫你求生不成,求死不得。分筋錯骨,萬蟻搜魂,可不是你這小侏儒受得了的!”
  小侏儒雙目盡赤,滿臉鮮血,只是大罵;“畜生!”
  水達回頭望了水麒麟一眼,見他點頭後,便去小侏儒身上捏了幾下,頓時,小偉儒便慘叫起來。
  小侏儒滿嘴牙齒大半被打脫,此刻想要咬牙忍受分筋錯骨的酷刑,卻是無牙可咬。一時,只痛得他頭大汗,連聲慘叫。
  那匹侏儒馬,在露沾衣抖動披風打出迷藥時,卻未迷倒,大約是先服了解藥之類,此刻見小侏儒如此慘叫,嘶鳴幾聲,跑過去挨在小侏儒身上依擦,其狀意充滿同情。
  司馬遷武不忍目睹,閉上雙目。司馬靈台沒有雙目,卻是聽得明白,二兄弟卻都一聲不吭。
  許小薇走上前去,解了小侏儒的分筋錯骨酷刑,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餵進小侏儒口中。她見小侏儒喘氣不及,緩不過神來,又蹲下身子,扶起小侏儒,伸掌抵在他背心命門穴上,度進真力,小侏儒才慢慢回過氣來.
  許小薇道:“招了吧,萬蟻搜魂更不是你能忍受的。你若不說,我就算想幫你,只怕也幫不上。”
  “好,夫人,我對你說。說了之後,求夫人一掌斃了在下,在下好隨小姐一起西去。”
  “好,我答應你。”
  “露沾衣不是我的女兒。”
  “我知道。這一點,誰都明白的。”
  “武林中,此時想殺水麒麟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這點我也知道。”
  小侏儒雙目空洞,道:“人們只是奇怪:號稱武林白道領袖的一清師太,為何不管管她的哥哥?”
  許小薇嘆了一口氣道:“她管了。但她什麼證據也沒有。她如沒管,只怕武林中想殺水麒麟的,不是八十,而是八百了。”
  小侏儒點點頭道:“天君上人潔身自好,也不管武林中的血殺。”
  許小薇雙目中一下子湧上了淚水;“他……是霸主的義兄,他太重感情。他是有苦說不出。”
  水麒麟在逍遙靠椅上縮起身子,道:“夫人,你這又是何苦?礙著義兄和妹子,老夫已經收斂得太多了。除了多買幾個女子玩玩,哪裡還象什麼武林霸主?”
  小侏儒默默望著許小薇,過了一會才又說:“十年前,我是當朝相府嚴嵩府上的小丑。
  我在那裡,雖說不愁吃穿,但每次酒宴,想不出新醜戲逗樂,就要挨一頓皮鞭。後來,有一天,有一位俠士到相府替人送一件東西,正遇我被脫光了衣服在庭前挨打,那俠土動了側隱之心,當天晚上就潛進相府把我救走了。他帶我去了他家。他拿我當人看,從不要我逗樂,還教我武功,還拿了他自己也捨不得吃的靈藥給我服食,助我增長內力……只是要我在這醜惡的人世上……有點力氣保護自己。”
  小侏儒雙目中流下了淚水,隔了一會兒才又說:“三個月前,我家主人失蹤了。一個月後,家人找到了他,他卻已經又聾又啞,不但失去了武功,而且成了癡呆。但他口中卻反覆說著三個字:好霸主!好霸主!”
  水麒麟大叫:“老夫半年未出霸主宮一步!,小侏儒,老夫能將什麼人弄成癡呆了?”
  小侏儒一怔,望著許小薇。
  許小薇道:“這是真的。”
  小侏儒想了想,冷笑道:“他不出宮?他要作惡,何必出宮?他有那麼多手下,誰不可以助他作惡?”
  “這倒也是。”許小薇道:“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家主人是誰?我也可以幫你查查。”
  小侏儒詫道:“你幫我查?為什麼?你看見這侏儒馬也通人性,你動了惻隱之心?但江湖上誰人不說,如是有人得罪了霸主娘娘,那將死得更慘。你幫我查?你是想誘供,然後再去將我主人全家殺絕。”
  許小薇道:“小侏儒,你怎可如此輕聽江湖傳言?你不說.其實你早說了。你主人是開封府飛天鏢局總鏢頭殿雲躍。三年來,他一直在江湖中找他義兄董陽歌,一直在查探武昌龍門鏢局三年前被燒殺殆盡那件血案,大約是查到什麼人頭上了,被人弄成了癡呆樣子,霸主宮的武林密報來自全國各地,武林中的大事小事,都要匯集。殿雲躍變成白痴的事,河北山西稍有來頭的武林人,哪個不知?”
  小侏儒目瞪口呆。良久,才一聲大吼,叫道:“我好恨!”
  許小薇慢慢走回逍遙靠椅坐下道:“小侏儒,這件事不是霸主宮幹的,許小薇如有半句謊言,天打五雷轟!”
  小侏儒聽得許小薇如此詛咒,不由得信了道。“這……莫非真的找錯了仇家?”
  水麒麟道:“黃河蚊,將司馬兄弟帶下去關好了。達兒,你命人來將小侏儒帶下去養傷,一切從優款待,然後,你去準備兩匹好馬,隨我南下。”
  等人們都下樓以後,樓臺上只剩下十三個昏迷不醒的女人(棘妃和十二侍女),許小薇才問:“霸主,你南下作甚?”
  “這事好蹊蹺,我得出去查查。”
  “達兒一行前去行了,你又何必去?”
  “不行。老夫預感這事後面有一個大陰謀。事情扯上了董陽歌,便與神珠有關,我得親出江湖,查個明白。”
  “這不是你外出的理由吧?”
  “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哼!要我點明麼?”
  “哎!” 水麒麟嘆道:“三十好幾的人了,還那麼無端吃醋。你以為我又去找什麼細腰麼?”
  “正是!翠薇仙子燕嵐嵐!比露沾衣更美十倍!這世上最大的色狼不垂涎欲滴才是怪事!”
  水麒麟裝著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多謝夫人提醒。如非夫人提醒,老夫還差點忘了此事!”
  許小薇袖袍一拂,道:“楚王I楚莊工!楚靈工!”意思是罵水麒麟好色無道,猶如楚王。她一邊罵著,一邊自顧下樓而去。
  水麒麟高聲笑著。連聲答應:“正是!正是!正是!”待得許小薇腳聲去遠,他才止住笑,望著地上的十三個昏迷的女子道:“你們多睡一會兒也好。”然後,打開密門,登上塔頂。上面四層,是水麒麟閉關和藏寶之處。
  半個時辰後,水麒麟裝束停當,走下樓來。一襲便服裡面,是一身行走江湖穿的特裝,十數個口袋中裝著行走江湖要用的一應物件,除了銀子 他出門是不用帶銀子的。
  他走下霸王塔,水達已經備好了兩匹馬等在那裡。二人登上馬鞍,打馬出宮。
  從霸主宮內,傳出許小薇的罵聲:“楚王!楚靈王!”罵聲很響:“水麒麟你這狗才!
  色狼!”
  水麒麟哈哈大笑:“在天下武林的一片朝拜頌揚聲中,有一個罵聲,那是何等悅耳動聽!哈哈哈哈!”
  隨著笑聲,水麒麟揚長出宮而去。
  在金沙江中游,玉龍山左近,有一個河谷,名叫虎跳峽。沿虎跳峽逆流而上,有一片懸崖峭壁。魔殺天宮就在這連猿猴也無法攀登的懸崖峭壁的半山腰。它離山頂有六十丈,下臨金沙江,離江面一百丈。路人從對岸的大路上看過去,只見半山腰有一個洞穴。這小洞穴毫不起眼,不知者根本不會相信它是武林聖地,是武林人崇拜的魔殺天宮。如若這洞門關上,那就只見一片懸崖,再也看不到什麼洞穴了。
  如說河邊這條路是大路,未免牽強了一點。這條大路,連在中原名震四方的武林大家秦古渝走來也要小心,唯恐一失足跌下金沙江,那就比落下千丈懸崖更可怕了。他不會水功,眼望那流速似箭、眨眼二丈的奔騰江水,他也不免微感頭暈。
  正行間,只聽前面山上有人用生硬的漢話大叫:“什麼人?”
  桑古渝與他的隨從一起站住。他明白又是彞人擋道了。好在一路遇得多了,有了打交道的經驗,連忙向山上拱手為禮道:“在下桑古渝,到虎跳峽求見天君上人。從此地路過,還求土司高抬貴手,給予放行。這裡有一點小意思,留給各位買點酒喝。”
  山上傳來一陣彞語的交談聲。過後,那個生硬的漢話聲音又 響起了:“你們既是天君上人的客人,我們不敢難為你們。我們不要銀子。你們走好。過了虎跳峽,不遠就是魔殺天宮了。”
  桑古渝一行人到達魔殺天宮時,只見江邊山腰處,一棵碩大無朋的黃桶樹下,一個七八丈方圓的平台上,已經盤膝坐著人。一個是六安飛刀門的掌門人謝長吉,兩家不久前還打過一仗。一位是天台派武林世家的二當家司馬勇。一位是名震武林的暗器大師千手殺向慶章。
  桑古渝一到就已明白,這三人來到魔殺天宮,實在是和自己的來意一樣。
  桑古渝向後打個手勢,示意從人退到遠處。他向望著自己點頭的向慶章道:“向兄也來了?”他的聲音很低。
  向慶章低聲回答:“我捉摸你也該到了。我來這裡的路上,聽說令郎從霸主宮一出來就失蹤了?”
  “正是如此。如今武林中最著盛名的十位少俠都失蹤了,桑某人可沒有能耐幹這麼大的事。”他後一句是說給六安飛刀門人聽的。
  謝長吉頭也不回輕聲道:“桑兄,魔殺天宮面前可不是我二人清理恩怨的地方。”
  向慶章道:“都別言語。還有兩個時辰,上人就要出關了。”
  桑古渝在向慶章身邊坐下,傳音人密道:“附近都有哪些人?”
  向慶章道:“玄極門總管梁仲琪,五行門二當家黃保堯,杭州太安堡主克素,應天首富沈甲六。”
  “那麼失蹤的十大少俠中,只有武當派和華山派還未來人了?”
  二人正說話間,只見從下游的河谷中飄飄而來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道人和一個中年蘭袍人,正是武當派的雲陽子和華山派的掌門人冉公法到了。
  這二人一到,坐在地上的四個人盡皆站起,默默無言地拱手為禮,卻是敬意十足。冉公法明白魔殺天宮前不宜高聲喧嚷,也是默默還禮。只有雲陽子輕聲道:“各位來此多久了?”
  千手殺道:“最早的十二天,桑兄最近,纔來半個時辰。”
  雲陽子一到,隱身在附近的四人也現身出來與雲陽子相見。眾人小聲寒喧,然後,齊齊面向魔殺天宮坐下,靜候天君上人出關。
  正午時分,環繞在魔殺天宮外的雲霧慢慢散開了。自從十六年前五台山正邪大戰之後,天君上人就成了當今天下最為矚目的武林高人之一。其武功威望尚在黑道霸主水麒麟和白道領袖一請師太之上。水麒麟以霸主自居,對武林人要求太多。一清師太門規太嚴,為人又太正派,矜持得令人敬畏。只有天君上人,對武林人既無所求,樂於幫助,又平易近人。加之武功也在二奇之上,武林人對他敬若神明。因而對這偏遠山地的魔殺天宮,也比對紅雪山的霸主宮和金頂的神尼庵更敬三分。
  一陣軋響聲後,魔殺天宮的大門開了。有人從天宮門口扔了一條長繩,繩頭綁著一顆鐵鉤,這鐵鉤又大又重,少說也有七八斤重,一扔過來,就端正掛在這面平台上的黃桷樹大丫枝上,準頭奇好。這平台上的十人,無一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高手。眾人見天宮門口有人扔出這七八斤重的鐵鉤達四五十丈遠,無不大為吃驚,以為這人必是天君上人本人無疑了。
  鐵鉤掛好,只見一條黑影從長繩上滑了過來,落在平台上,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年輕人身材高大,臉上堆滿憨厚的笑容。
  “晚輩古長啟。”年輕人作禮道,“奉命前來知會各位前輩。家師已經出關,各位前輩再候片刻。”
  玄極門的總管梁仲琪道:“剛才這鐵鉤可是小哥所扔?”
  “正是晚輩。前輩為何有此一問?”
  “小哥好功夫!能將軟索鐵鉤一扔五十丈,河谷中風又這般大,準頭竟然奇好,這天下可不多見!我還幾乎以為是天君上人所扔哩!”
  “前輩過獎了。晚輩悟性不足,家師怕晚輩不能精於劍道,所以多傳了一手暗器功夫。”
  這時,從魔殺天宮又滑下一個少年人來。這少年大約十六歲左右,長得英俊秀雅,他一手抓著滑索,一手提著一個大竹籃。雲陽子一看,就看出他的長相極象十六年前的司馬靈台,那眉宇間似乎連司馬靈台那種詭異與玩世不恭的神情都維妙維肖。
  雲陽子道:“小俠可是姓梅?”
  那少年立即反問道:“晚輩極少行走江湖,前輩怎知晚輩姓梅?”
  雲陽子笑道;“幾年前我聽你師父講過你。你師父怎麼還不下來?”
  正說著,眾人感到眼前一花,平台上已多了一個身穿道袍的和尚。正是天君上人到了。
  “阿彌陀佛!無量佛!” 天君上人合十道:“道長與各位遠道而來,真是稀客!”這天君上人在四川一住十六年,口音已經有了川味。
  眾人連忙施禮,相互寒喧。天君上人道:“各位遠來,本當請各位進宮小住,但先師魔殺天君的規矩,做弟子的可不敢違背。各位就請在這平台上席地而坐吧。牧兒,敬酒。”
  天君上人的弟子早已將酒食擺在平台上,眾人打圍坐下。各乾三碗後,玄極門的總管梁仲琪從袖中取出一張禮單,雙手捧與天君上人道:“家主本當親來拜見上人,但家主有一個極大的難言之隱,不便親來。特命小人送來十二種天下各色名酒各十罐。馬夫就在一里外的一個山谷中等候,請上人笑納。”
  天君上人笑道:“多謝你家主人,這酒我收下了。”
  一時,眾人紛紛送上禮單,竟清一色的全是天下各色名酒。只因為他們知道天君上人除酒而外,其它禮品一概不受。只有武當、華山、五行三家空手而來,一樣禮品未帶。
  應天首富沈甲六欠了欠身子道:“老朽知道有人要向上人獻酒,上人一年半載內不少酒喝。所以,老朽的馬隊要從明年起才開始向上人送酒來。每年二百四十壇名酒,一送十年。”
  天君上人笑道:“沈大俠想醉死貧僧麼?”
  沈甲六道:“不瞞上人,老朽實在與各位一樣,是有求而來。”
  “貧僧明白。以沈大俠為例,每年送貧僧二百四十壇美酒,不遠萬里,送來這虎跳峽,怕不耗資七八萬麼?一送十年,不就是七八十萬銀子?沈大俠富甲六省,前年長江發大水,你賑災才用三萬銀子。為何卻捨得送貧僧七八十萬?只怕所托之事太大,貧僧力不能及。”
  沈甲六聞言,搖手不迭道:“上人有所不知,先祖沈萬三昔年捐資為太祖修應天城,卻遭妒惹禍,所以遺訓後人,縱要行善,也不能張揚。前年的大水.老朽實捐四十萬。”
  “那是貧僧錯怪沈大俠了,訪問沈大俠有何事相托?”
  沈甲六垂淚道:“老朽的獨生子沈存言,失蹤已經四個月了。老朽遍托親朋鏢行,找遍天下,卻是蹤影不見。不得已,只好求到上人名下,還望上人萬勿推辭。”
  桑古渝道:“小兒桑卓甫,去霸主宮辦事,出得霸主宮才三日,便於半月前失蹤了。”
  六安飛刀門謝長吉道:‘小兒謝楠柱,於兩個月前失蹤,內人懷疑是合肥桑家黑做了,糾人對尋仇,看來是錯怪桑大俠了。”
  “小兒向鳳台是三個月前失蹤的。”
  “小兒向仲龍,以一身暗器功夫名列十大少俠之中。也於二月半前失蹤了。”
  “我家公子梁中舒,也是兩個半月前失蹤的。”
  雲陽子道:“老道的徒兒石泡鱗,比他們四個師兄的悟性都高。老道本擬讓他日後執掌武當派的!不想也失蹤三個月了。”
  華山派掌門人冉公法道:“先師冷月塘辭世以後,由在下執掌華山派。但華山派的真傳武功,卻全在師弟冷堯雲身上,冷師弟已失蹤三個半月了。”
  天台派的司馬勇道:“我那姪兒司馬一關,一支長劍在江湖號稱一夫當關。出道江湖六年中,他很做了一些好事,也很結了些仇家。只怕不在人世了。”
  五門行二當家黃保堯道;“五行門關掌門的大公子關山肅,失蹤四個多月了。”
  天君上人聽罷眾人陳述,想了想道:”你們十家之中,據我所知,合肥桑大俠,六天謝大俠,杭州克堡主,皆是霸主宮臣屬。向大俠,沈大俠以及玄極門,也是霸主宮散臣。你們為何不去求水麒麟?”
  眾人一聽,盡皆沉默。過了片刻,沈甲六才淒聲道:“上人有這一問,原在情理之中。
  只是老朽實在不便多說什麼,還盼上人能體諒老朽的苦衷。老朽行年六十房五,四十歲上才得這一根獨苗,上人如不援手,老朽只好跳這虎峽了。”
  天君上人默默端起酒碗,一口飲於,又沉吟起來。
  桑古渝道:“來這裡的人,都是家人或弟子失蹤,來求天君上人出山代為尋找。想來不會有人為討好霸主宮將此地的事情密傳過去。在下說了吧!上人二十多年前,謝長吉趁在下不在家,忽然發難,殺傷了桑家十多口入。我不想將事情鬧大,事後令小兒送了一對漢玉獅子去霸主宮。豈知小兒從霸主宮出來,連他也失蹤了。上人明鑑,桑家又怎敢再往霸主宮去尋找?”
  謝長吉道:“桑兄受損這事,回到中原,在下一定還桑兄一個公道。上人,霸主的屬下家中失蹤幾位小兒郎,霸主是不會管的。即使派些堂主之類的人出來,除了要金子,也不會真管事情。上人如若不為我等作主,我等雖然不敢在這裡跳金沙江,卻是真無它路可走的了。”
  雲陽子道:“上人,失蹤這十人,皆是當今江湖上呼聲最高的十位後起之秀,不論正邪,在武功上恰好代表十個門派。老道怕這中間有大陰謀,非上人出面無法查清。一清師太正在閉關,她縱然出面,也沒上人這般方便。請上人萬勿推辭。”
  天君上人道:“既然道長所托,貧僧就找來看看吧。沈大俠,你那十年老酒不要送了。
  每逢嚴冬,不妨在應天城多向窮人布施幾件棉衣。不知尊意以為如何?”
  “是。”沈甲六眉開眼笑。“老朽一定照辦。”
  天君上人道:“各位既然無處可尋,才找到這裡,大約也沒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給貧僧的了?”
  眾人互相望望,沉默無言。
  天君上人道:“那麼,咱們再幹一碗酒,這就分手吧。貧僧將宮中安排一下,隨後就出山尋找。”
  天君上人所找的第一處是山西霸主宮。
  他猜疑是水麒麟為了想探明當今武學上的新招術,將這十位青年俠士挾持了。
  他站在霸主宮不遠的一個山頭上,眼看著象一座小城鎮一般的霸主宮,以及建在山上高可及雲的霸王塔,心中感嘆水麒麟確是奇才,能全憑一己之力與白道二分武林天下達十六年之久。他那魔殺天宮下面,一條金脈不知有多長,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霸主塔一類的花樣。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朝霸主宮走去。許小薇早已有聞報,帶了二十多人從官道的大道上迎了上來。許小薇斂衽為禮道:“果然是大哥來了。弟媳許小薇,見過大哥。”
  天君上人合十還禮道:“夫人請勿多禮。霸主可在宮中?”
  “霸主出宮已經二十天了。大哥從江湖中行來,沒聽到一點消息?”
  “沒有。貧僧從虎跳峽中直接來的,沿途也未停留。夫人,霸主不在宮中.貧僧要問的事情,只有請夫人給貧僧一個答覆了。”
  “大哥要問什麼事?可否先入宮再說?”
  “霸主不在宮中,貧僧就不進去了。最近武林中失蹤了十位青年俠士,貧僧受人所托,代為尋找。夫人如有所知,請給貧僧一些指點。”
  “大哥請入宮中,由弟媳先敬大哥一杯水酒,再慢慢敘談如何?”
  “這個——貧僧原該隨遇而安。不過,貧僧實在不能久留。夫人如有所聞,何不直言相告?”
  許小薇嘆了一口氣道:“大哥可相信弟媳說的話麼?”
  “夫人何出此言?”
  “大哥剛才說從虎跳峽直抵紅雪山莊,沿途也未停留。大哥心中,只怕就認為是霸主宮將這十位少俠密囚了吧?”
  “夫人既已將話挑明,貧僧也就不掩飾了。還請夫人相告實情。”
  “好叫大哥知道,霸主宮與此事實在沒有半點牽扯。霸主離宮進入江湖,實在有一半原因也是要查此事。”
  天君上人聽後沉吟半晌道:“霸主此刻在什麼地方?”
  許小薇沉默了一下道:“六天前的飛鴿傳書說霸主在湖南。這以後還沒有新消息。”
  天君上人合十施禮道:“貧僧冒昧想在宮前打坐片刻,還望夫人恩允。”
  許小薇道:“黃河蛟,傳命宮中所有人等都到窗外來。大哥要施地聽之術找人。”
  “夫人深明大義,貧僧謝過了。”說罷,天君上人跌坐地上,垂下眼皮。
  霸主宮中三百餘人盡數出宮,男女老幼盡皆默不作聲。這等事情,也只有七人方能辦到。這霸主宮在武林中何等尊崇?出去一個堂主,皆能叱吒江湖。如今卻盡數出宮,讓他一人施展地聽術查人。這是霸主宮立宮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可見霸主宮娘娘對天君上人是何等敬重。
  良久,良久,天君上人睜眼道:“請問夫人,西北角的地牢中總共關了六人,其中有二人似乎是司馬兄弟。其餘四人不知是誰,能否見告?”
  “請大哥儘管傳音詢問。”
  “如此冒犯了。”天君上人口唇微動,施展隔地透物傳音神功,向地牢中的人問了片刻,站起身來,合十道:“霸主旨與這失蹤的十少沒有干係,貧僧也就放心了一半。夫人恩允方便之處,貧僧再次謝過。這就告辭。”
  天君上人施功之時,許小薇一直在旁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此刻見他就要離去,不禁激動道:“十六年前.五台山一別之後,從未見過大哥一面。大哥既然來了,為何不盤恆一二日敘敘舊?這就要走麼?”
  天君上人眼望著許小薇,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又施一禮,身子一晃,不見了。
  數日後,天君上人來到京城。
  這天晚上,他到陶仲文的府第去查探。他從圍牆進府,從樹梢掠過,直落在恭誠伯府大廳的屋頂之上。他在那裡打坐了大約半個時辰,將府中聽了個夠,直到查不出什麼,才準備離去。
  “上人請留步。”從下面大廳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是用傳音入密功夫說的,說話人顯然不想驚動別人。
  天君上人猶豫了一下,也以傳音入密答道:“恭誠伯有何指教?”
  “上人要辦的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恭城伯一直在大廳中,卻未對貧僧橫加阻礙,貧僧就此謝過了。”
  “上人並非宵小之輩,想來要辦的定是正事。陶某人又何必礙阻?江湖中極難見到上入一面。老朽生平佩服的人太少,一隻手掌拔來拔去,還剩下二三根手指頭找不到人來撥。上人既然來了,何不下來,容老道敬上人一杯?”
  天君上人在屋頂答道:“夜闌人靜,實在不便打攪。恭城伯看得起貧僧,貧僧倒有事想問,不知恭誠伯可賞賜教? ”
  “恭敬不如從命。上人請問。”
  “江湖傳言,說恭城伯的神道教在中原遍設分堂分壇,欲與霸主宮一爭武林,不知是真是假?”
  陶仲文在下面大廳中沉默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道:“上人好叫老道失望!”
  “此話怎講?”
  “水麒麟稱霸武林十六年,做盡壞事。神道教剛有一點替天行道的打算,上人便為水麒麟出面問上門來,武林傳言上人一生行善,原來卻是行小善、容大惡?”
  天君上人忙道:“恭城伯差矣!貧僧十六年來連霸主宮一口水都未喝過。近幾年來,為好些事與霸主宮多有衝突。哎,這些事貧僧也分說不清,不說也罷。貧僧誤在十六年前與水麒麟結義為兄弟。那時他落魄江湖,備受追殺,全沒想到他心機深遠。會有今日。貧僧剛才那一問,其實是怕日後殺戮再開,武林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此事不說也罷。不過,貧僧還有一件小事要問。”
  “上人心中的苦衷,天下人都知道,老道其實也不能責備上人。老道敬重上人,上人有事儘管請問。”
  “武林中失蹤了十位少俠。不知陶真人可知此事?”
  “哦,上人夜半至府,原來是為這事。此事與神道教絕無半點牽涉,老道可指天為誓,不知上人信與不信?”
  天君上人沉默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
  第二天上午,他來到玄極門。
  天君上人走向府丁道:“阿彌陀佛!貧僧想見梁掌門。”
  守門的七八個府丁齊聲轟笑。其中一人道:“又來一個天君上人!如今這不僧不道不俗之人的打扮可真吃香!”
  天君上人聽他話中有話,便問那人道:“莫非如貧僧這般裝束的人還很多麼?”
  “不多。今年來府上打秋風的天君上人只有四位。如若真的很多,只怕天君上人也活不下去了。”
  天君上人嘆了一口氣,站在梁府的石階下面,也不再理守門的眾府丁,照直向府內喊道:“魔殺門天君上人欲見梁掌門!”
  他說話時,聲音如常,猶如向台階上的府丁說話一般。一個府丁笑道:“第一個天君上人騙走了黃金一千兩,第二個就再也騙不到我家掌門人——”
  這府丁話未說完,只見府內如飛奔出梁建成來。梁建成一邊飛奔,一邊大叫:“上人在哪裡?快請!”他一看見天君上人站在階下立即大怒,啪啪數掌,便將守門的府丁拍飛,打得這些人盡皆口吐鮮血。然後,他才走下台階,對著天君上人一揖到地:
  “門人無知,怠慢了上人,還望上人千萬恕罪。”
  天看上人淡淡一笑道:“這也難怪他們。他們想必被假天君上人騙苦了,很受了梁掌門一些責罰吧?”
  梁建成立起身來,尷尬地笑道:“正是如此。上人,請。”
  “或許貧僧也是假的吧?”
  梁建成又是一揖道:“能將遠在後堂的建成震得頭暈眼花,眩暈欲倒,便是假的,也配受建成三揖相迎。上人,請。”
  二人入內,分賓主坐下,家人獻上茶後,梁建成道:“敞府總管梁仲琪,擬程到虎跳峽求見上人。不知見到上人沒有?”
  “見到了。多謝你送來一百二十壇美酒。不過,你如能將那九名青年俠士放出來,豈不更好?”
  梁建成一愕,隨即苦笑:“上人原來是猜疑在下弄鬼。”
  “正是。你將九人囚了。卻假稱令郎也失蹤了。”
  “上人如此肯定!有何證據?”
  “你家後堂的地牢裡,囚著三個內功極高的武林人,其餘幾名,卻不知被你弄到哪裡藏起來了。”
  梁建成大驚:“上人,在下後院哪有什麼地牢?”
  “貧僧昨夜三更時分到府中查探了半個時辰,聽得那地牢中有三人的呼吸聲。哎。你們這些武林大豪,動不動就將不順眼的人因於私牢,真和官府一般霸道。”
  梁建成驚愕半晌,道:“上人是專為這三人而來的麼?”
  “貧僧是為那九名青年俠士而來。”
  “地牢中的三人與那十人無關。”
  “那這三人是誰?”
  “上人請相信在下,這三人絕不是失蹤的青年俠土。”
  “若要貧僧相信,梁掌門何不把那三人帶出來看看?”
  梁建成情急道;“在下可以發誓!那三人絕不是——”
  天君上人打斷了他的話:“梁掌門不必發誓,貧僧只想看看那三個人。”
  梁建成離坐一揖道:“上人請勿追究此事。’”
  “貧僧務必要見這三人一面。”天君上人離座還禮道:“實對梁掌門說了吧。昨夜貧僧以隔地遞物傳音功夫與那三人交談,那三人要貧僧前去相見。”
  梁建成對左右說:“你們先退下。”眾人退下後,他說:“好吧。上人要看,在下也不好說個不字。這三人可對上人說明身分了麼?”
  “他們沒說。但貧僧也能猜到。”
  梁建成忽然改用傳音人密功夫說:“這三人是董陽哥等人。”
  “果然是他們。”天君上人知道梁建成怕人聽到,所以才近在咫尺,也用傳音功夫說話。
  “迄今為止,武林中還沒有人知道這事。如若傳了出去,剎時間又是血雨腥風,上人慈悲為本––”
  “貧僧明白。貧僧絕不會對別人談起。”天君上人道:“聽說這三人在洞庭湖一帶失蹤,武林至今還有人在那一帶尋找。這三人卻怎會囚在此處?”
  “南劍范玉平從梅山九煞中截得這三人後,立即將三人悄悄轉來此處。怕的就是因這三人引起武林血殺。上人,今日如非你問起,在下是死也不會吐一個字的。”
  “這三人所押的神珠失鏢之後,如今又是十大青年俠士失蹤,這二者之間只怕還真有些關係。請梁掌門帶貧僧見這三人一面。”
  梁建成望著天君上人,注視了片刻,明白自己無法拒絕:“上人請。”他只有這句話可說了。他得罪不起這個天君上人。
  梁建成帶著天君上人進了書房。再從一道側門進去,進入一間密室,揭起牆上一幅長軸畫卷,在地角上一按,一道鐵門軋軋分開,現出一道窄窄的夾牆。二人走進夾牆,走了大約六七丈遠,梁建成再在一處機關上按捏一陣,一塊鐵板翻起,現出一條向下斜行的地道。
  梁建成道:“上人請看著在下的落腳處下步。以免誤踩機關。”
  天君上人道:“多謝關照。”
  如此向地底深處走了二十丈左右,纔來到一間囚室外面。隔著鐵柵,看得見裡面有三個人各自蜷縮在床上。那三人聽得有人來到,一齊起身,注視來人。
  為首一個大漢,一見到夭君上人,便從床上跳起,搶到鐵柵前道:“昨夜以隔地透物神功和我兄弟說話的就是大師?”
  “正是貧僧。”
  “大師如真是天君上人請露一手魔殺掌,以便在下確定沒有認錯人。”
  天君上人伸出手掌,道:“你讓另外二人站在你身後,貼緊身子。”
  那二人一聽,連忙走至大漢身後藏好身形。天君上人站在鐵柵外,與三人隔著大約一丈多遠,發出魔殺掌力。以天君上人的功力,便隔十丈遠,隔空掌力同樣威力無窮,只因牢房窄小,只有這一丈的空間。只見天君上人伸掌對著為首的大漢。掌心中吐出一股無聲無息,但微帶白光的掌力,慢慢向大漢胸部飄去。那掌力飄至大漢身前五尺處,便忽然異常奇妙地拐了彎,繞過大漢的身形,將大漢身後一人推向左方;打出第一人後,掌力並未中斷,又將第二人推向後牆。力道盡皆恰到好處,不輕不重,將人推出,卻並不擊傷。而站在最前面的大漢,卻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
  梁建成在一旁,只看得心驚肉跳,再也不敢有異動。但他的雙目中,卻閃過一絲看不見的詭異笑容。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這一閃即逝的詭異笑意,也只有他自己才懂得這含義。十五年前,他搞了一個大陰謀,就為的是這一手武功。
  為首那大漢向著天君上人深深一揖,立起身時,口唇蠕動,忽然改向天君上人以傳音入密功夫說話。這一舉動,自然是不願意讓梁建成聽到他要說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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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荒淫霸主c

  “上人,在下是武昌龍門鏢局的總鏢頭董陽歌。這二位是我的結義兄弟、也是我的副總鏢頭。三年前在端午節,嶺南鐵觀道人來到鏢局,將一個大木箱扔在地上,震得地下也顫了一下。裡面是三千二百兩黃金,也就是說,足足二百斤黃金。他要在下三人親自保一趟鏢到京城,在北刀梁建成的府門口交割給他本人。”
  天君上人傳音人密道:“貧僧身邊這位施主就是北刀梁建成。”
  “知道。其人狡詐勝於武功,在下又怎會將偌大秘密向他講述?”
  “那你為何在對貧僧講呢?”
  “當今天下,淡泊自守的正派高人,首推上人。在下只盼上人能找回神珠,挽救一場武林浩劫。上人,鐵觀道人要我兄弟去廣西海陽山接下一個木匣,原封不動地替他送到京師,現在玄極門口親自交割給他。其它事情,一概不許多問一個字。我兄弟活該倒霉,見到二百斤黃金,頓時忘了大利之中藏有大禍的古訓。生意談成,就去了廣西海陽山接鏢。在海陽山指定地點,對上暗號後,一個蒙面人交給我們一個木匣,然後,我們四人都在木匣上打上漆封指印。接下鏢後,我兄弟位就取道北上了。”
  “那蒙面人是誰?不是鐵觀道人麼?”
  “不是。那鐵觀道人談成生意後,就沒有再出現過。我們也不知那蒙面人是誰。”
  “請接著講。”
  “我兄弟三人接鏢北上後,一直就覺得後面有人跟著。其時則離我們不到一里。我兄弟出其不意,反撲回去,才發現是那蒙面人在暗裡跟隨。他解釋鏢物重要,要暗裡監視。我兄弟想想這也是清理之中,便又繼續北上。誰知才過都龐嶺,就出事了。”
  “你是說,鏢庫失在都龐嶺?”
  “正是。當時我們聽得身後一聲慘叫,正是那蒙面人的聲音。隨即便有一個蒙面女子向我兄弟三人攻來。這蒙面女子功夫之高,便武當掌門雲陽子只怕也不是敵手。我兄弟三人知道鏢物重要,不敢講什麼武林規矩,一開始就是三人齊上,只想三五招便料理了那蒙面女子,免生意外。誰知我們三五招料理不下別人,反被別人二三十招便料理了,被那女子先後點了穴道。那女子從我身上搜去木匣,竟然當著我兄弟的面,運力拍破木匣,從木匣中取出一個玉盤,再打開玉盒,從中取出一粒大如拳頭的血紅色珠子。其時正當早晨,大霧迷漫。
  那女子一見那方方正正的珠子,便失聲道:“果然是神珠!如此神物,落入妖道淫皇手中,豈不誤國誤民?“這女子說完話,便已扔下一個木匣,身子一晃,倏忽不見。”
  “且慢。那女子說了‘妖道淫皇’這句話?”
  “是。在下再說一遍。那女子說:‘果然是神珠!如此神物,落入妖道淫皇手中,豈不誤國誤民?”
  “好你接著講。”
  “我兄弟三人隔了兩個時辰才運氣衝開穴道。我撿起那女子臨走時扔下的木匣,只見那木匣與我兄弟仨緝押的木匣一模一樣。更奇的是,當時我聽得一個聲音對我說:‘打上手印,押鏢再走。’話聲是用傳音入密功夫說的,只有我一人聽到。我展開輕功,查了方圓一里之內,找不到說話的人。”
  那聲音有什麼特徵?”
  “蒼老,沙啞。”
  “你接著說下去。”
  “我兄弟三人商議了一陣,覺得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便往回走,找到被人殺死的蒙面人,拿起他的右手,在木匣上打上他的指印,我兄弟三人又依次在旁邊打上指印。我們埋了蒙面人,就背著鏢木匣繼續北上了。”
  “認出蒙面人沒有?”
  “揭開蒙巾看過了,是鐵觀道人的師弟。”董陽歌道:“這一節真情,我兄弟三人被囚後,累遭毒打,從未吐實。只將天下人盡知的以一十二起阻殺反覆敘述,倒也矇混至今。唯那神珠落入那蒙面女子之手,不知是福是禍。那女子中等身材,黑紗蒙面。言行之中,有一種高貴的氣度。她的武功很雜,絕大部分招數,在下從未見過,她一共使了二十六招,我只識得一招是西藏密宗的‘五彩梅’。點穴手法也是正宗佛門製穴手法,內力也是純陽內力。
  上人,在下說完了。”
  天君上人想了想道:“董施主以後怎麼辦?”
  “上人請自便,不用管我兄弟仨。我兄弟三人受了別人三千二百兩黃金。失了鏢,便只有用命賠。只不知貨主是不是對我三兄弟的家小下了毒手?”
  天君上人是知道武昌龍門鏢局被屠那件血案的,但他卻不願說出,怕這三人再添悲傷。
  他道:“貧僧出去查查看。”
  董陽歌對天君上人跪拜下去,雙目滴淚道。“此恩此德,今生不能相報。上人出去時情小心機關。”此話已經不用入密功夫說了。
  董陽歌拜罷起來,便不再說話,回到床上面壁躺下。他的兩個義弟都盤膝坐在床上,沉默不語。
  天君上人轉身對梁建成道:“多謝梁掌門方便之恩。”
  “上人要出去了麼?”他知道董陽歌將三年來數十次拷打也不吐實的真情向天君上人說了,心中恨得只想殺人。但臉上卻一點也不透露出來。
  天君上人合掌道:“阿彌陀佛!梁掌門請不要殺這三人。貧僧本想救這三人出去,只是一怕壞了江湖規矩,二怕這三人出了虎口,更遭群狼纏咬,反不如在此好些。梁掌門與一般武林草莽不同,久居京華,應知法度不容草菅人命。貧增異日有便,當再來探望他們三人。”
  梁建成明白自己心中殺意一起,那殺氣就被天君上人感應了去。他惶恐道:“在下不敢。上人既然知道了此事,這三人如若死了,在下還真不好交待。”
  “聽說鐵觀道人亦失蹤了三年?”
  “在下也聽說過此事。上人要追查神珠麼?”
  “阿彌陀佛!出家人無物無我,要那身外之物作甚?再說,誰又相信這天下真有什麼神珠?梁掌門請。”
  “上人請。”
  二人出了地牢,登上石級。梁建成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無形力道吸住。緊緊貼在天君上人身上。兩個人頓時便成了一個人
  “上人,在下可沒有那個意思。”梁建成無可奈何地說,感到上身和雙手皆不能動彈,唯有雙腳能向前行。
  “如此甚好。”
  二人登完石級,出了夾牆,回到大廳,梁建成才感到那股吸力消失,雙手能夠動了。
  天君上人合什道:“失禮之處,還請海涵。令郎失蹤,梁掌門定傾全力尋找,難道一點線索也沒有麼?”
  梁建成欣喜道:“上人終於相信在下了麼?哎!玄極門傾門尋找,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不然,又怎敢攪上人清修?”
  “那麼,水麒麟現在何處?你玄極門應該有消息吧?”
  “這個 ”
  “梁掌門但講不妨。貧僧如今有兩個辦法找人。一是身入江湖,漫無目的地遍天下搜尋,那是全靠緣分的。另一個辦法就是找到水麒麟,悄悄跟在後面。”
  “這倒是上策。”
  “那麼,他在哪裡?”
  “昨天我收到飛鴿傳書,水麒麟和水達在漢中得月軒大醉。昨日初五,飛鴿途中飛行二日二夜。也就是說,初三那日,水麒麟在漢中。”
  “很好,告辭了。”天君上人說完,身子一晃大廳中已經沒有了天君上人的影子。
  梁建成嘆道:“此人一日出世,天下便無人敢作大惡。”
  天君上人出得京城,買了兩匹好馬,連夜向陝西奔馳。三天后,他趕到了太白山下。
  他在太白山北面棄馬登山。
  太白山是秦嶺山脈的主峰之一。十六年前,靈猿真人便是在這山上修練靈猿毒掌,終至毒力超過內力,失去了定力,導致顛狂。這一帶山高林密,人跡罕至,猛獸成群,毒物遍地。天君上人從北方趕來。打算由此翻過山後,沿途投向漢中,只望尋到水麒麟後,悄悄看他如何作為,再判斷他與失蹤的十大少俠有無關係。
  行至一片原始森林時,已無路可走。天君上人便飛身上樹,腳踩樹頂的枝丫,向南飛掠行去。
  正行間,忽聽遠處山林間傳來陣陣虎嘯和獅吼。天君上人一聽,頓時心生疑惑:這林中縱有獅虎,但獅虎並不合群。莫非萬獸王在這一帶林中?
  天君上人在飛掠之中,身形一折,已向獅虎吼聲密集之處掠去。飛掠近了,天君上人忽然聽得獅虎的咆哮聲中夾雜著一聲慘叫。這慘叫聲一起,同時又響起一個得意的笑聲。笑聲一停,一人笑道:“小子,交出來吧!你仗著一套靈猿劍法,老夫一時拾奪不下你。但這獅虎可不是靈猿劍法對付得了的,等會兒這群獅虎將你吃得連骨頭也不剩下一根時,你還留著那本劍譜作什麼?”
  天君上人大吃一驚。當初千面人魔將十二把靈猿劍法密錄給陳妙棠時,講明靈猿劍法全在靈猿真人的頭腦中,並無任何祕籍。而且,靈猿門一師四徒共五人,當日決戰之際,已盡數死完。如今哪裡又鑽出靈猿劍法來了?
  天君上人決心看個究竟,當下加快身形,搶至獅虎上空的一棵大樹上,隱在枝葉間。只見林中一塊突出的大石上,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揮劍搏擊獅虎。十只猛虎和十只餓獅,分從四面八方撲向那年輕人。那年輕人全靠大石突出的地勢與獅虎對抗。有一只猛虎撲上石頂時被青年人一劍砍中耳部,再一腳踹下巨石,但他自己也被抓傷左肩,鮮血長流。那十只餓獅聞到血腥味後,吼聲陣陣。直欲上撲。
  那年輕人情急大呼:“前輩為何非要傷害晚輩?”
  站在大石塊五十丈外的一個黃面老者道:“老夫在這太白山方圓三百里內搜了十六年,連靈猿真人的一塊糞也未發現,你這小子倒緣份高,來太白山不過半年,卻連靈猿真人的劍法也學會了。你如不是得到了靈猿真人的祕籍,又怎會他的劍法?”
  “晚輩確實沒有什麼祕籍!這幾招劍法,是從一個石洞內的岩壁上看到的。”
  “石洞在哪裡?你為何不說出來?”
  ‘卵石洞是晚輩的棲身之所。晚輩在這偌大世界。連一個立腳之處也沒有。前輩忍心奪去晚輩免於凍死的唯一居處麼?”
  黃面老者笑道:“你將石洞指與我看,我收你為徒。讓你住進老夫的萬獸洞去。”
  那年輕人冷笑道:“前輩幾次見你縱虎吞食樵夫路人,哪有善心收什麼弟子?武林中誰又不知萬獸王的本領傳子不傳女,更是從不收徒。晚輩的苦求不足以打動前輩,就拚死了吧。”
  “好!老夫超度你!”黃面老者說完後,口中喝出幾聲怪嘯,那獅虎齊被催動起來,齊齊同時撲向大石頂上的年輕人。
  忽然,幾只獅虎在大石頂上互相撲在一起,互相抓扯撕咬,而大石頂上已經不見了年輕人。
  萬獸王大驚,立即明白那年輕人已被人救走。他朗聲道:“何方高人要插手萬獸王的梁子?”
  君上人隱在樹上,一邊將年輕人放在樹丫上,一邊答道:“萬獸王的梁子便插手不得麼?”
  萬獸王聽後呆呆地想了一陣,想不出這聲音是誰,又道:“閣下插手萬獸王的梁子,總有個理由吧?”
  “貧僧不忍一個活人被獅虎吃掉,這就是理由。萬獸王,你竟以樵夫路人餵養你的獅虎,未免太殘忍了吧?”
  萬獸王笑道:“閣下何必信那孺子信口雌黃?那小子來歷不明,整日躲在一個山洞中練那極為厲害的靈猿劍法,顯然大有圖謀,欲不利於中原武林。閣下自稱貧僧,該是少林派的大師吧?為何反助中原武林的公敵?”
  年輕人大叫:“晚輩全家被人殺死,剩下一人,被仇家遍天下追殺。晚輩拚命練劍,不過是求自保。萬獸王,你為何要巧舌如簧?”
  天君上人笑道:“萬獸王,你還不退走麼?”
  “老夫不退,你要如何?”
  “我要殺你的獅虎了。”
  “你下來殺吧。你輕功好,卻不一定有真本事殺獅虎。你敢報上大名來麼?”
  “貧僧天君上人。”
  萬獸王一怔,忽然仰天一陣大笑道:“天君上人!又鑽出來一個天君上人!去年有個天君上人。找到老夫的萬獸洞來,要老夫傳他馴養獅虎的法門。還說以靈猿劍法相換。老夫先還信以為真,以能與當世高人相識而大喜過望,便帶百獸列隊相迎。好個天君主人!一見百獸隊,竟嚇得全身發抖,尿濕了道袍。老夫仔細一看,原來卻是一個穿全層靴的假貨。”
  “你以為貧僧也是假貨?”
  你如能下來,在獅虎中間走上一趟而不尿濕道袍,老夫就相信你是真的。”
  天君上人道:“兄弟你自己站穩了。貧增職不下去,萬獸王是不會走的。”說罷,身子一晃。便已站在萬獸王身前五尺之處。萬獸王只感到眼前一花,前面已多了一人。他相信了。只因這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法。是誰也冒充不來的。
  天君上人道:“將獅虎催上來吧。”
  “自然是要催動的。不然,老夫又哪能全信呢?”
  “萬獸王,你只要約束獅虎不傷樵夫路人,貧僧也不一定要殺傷生靈。十六年來。貧僧從未開過殺戒。平日更以果豆下酒。但你若不發誓約束獅虎,貧僧說不得只好救人殺虎了。”
  萬獸王道:“老夫死上幾只獅虎,也要試出你究竟是真是假。”說罷,口中低吼幾聲,那二十只獅虎,便齊齊向天君上人撲來。
  天君上人迎著撲在最前面的一只猛虎一點.只見一道白光一閃,那只猛虎的眉心中間現出一個血洞。這大蟲中指死去後,撲勢未盡,天君上人再踹一腳,把大雖踢飛出去六七丈遠。然後,天君上人雙袖摔打,那些繼續撲近的獅虎,便紛紛被貫注在衣袖上的真力打得倒退不迭.發出慘痛的咆哮。
  萬獸王一聲長嘯,那些獅虎紛紛退到萬獸王身後,萬獸王長揖一拜道:“上人手下留情,老朽在此謝過了。”
  天君上人道“武林中人,使毒、練暗器、馴獸……以彌補武功之不足,那是無可非議的。但如無故傷及百姓,那就罪不容誅了。萬獸王。望你以後匆再縱獸傷及樵夫路人。”
  “是。老朽記住了。”萬魯王謙恭地道:“請問上人到太白山所為何事?”
  “萬獸王,你可是霸主宮的武林列臣?”
  “不是。不過,有時送去一些虎骨熊膽之類,討個平安,倒是真的。”
  “那麼,水麒麟在這一帶,你可曾看見?”
  萬獸王一驚道:“霸主到了太白山?”但他隨即釋然。“萬獸洞與武林同道很少往來,消息閉塞,請上人見諒。不過,老朽猜想,霸主如是真的到了這一帶,肯定是為細腰而來。”
  “細腰?”
  天君上人不解地道:“什麼細腰?”
  萬獸王笑道:“就是腰細如柳的絕色美女。”
  “這荒山野嶺,哪有什麼絕色美女可令他千里而來?”
  “有的。老朽消息閉塞,卻也知道近來武林中出了一個令整個武林傾倒的傾國傾城之色!”
  “有這等事?我那些朋友怎地一點也未談起過這件事?”
  “上人不好此道,他們也就不講此道。此亦處世常情嘛。”
  “萬獸王,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女子落腳在太白山中?”
  “不是太白山,卻在太白山西端山脈深處。”
  “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叫燕嵐嵐,武林人稱翠薇仙子。”
  天君上人想了想道:“是了,水麒麟是為了這個女子來的。貧僧這一趟也是白跑了。”
  萬獸王卻較黠地笑了道:“上人,老朽有時消息閉塞,有時卻靈通得很。老朽送上人個大人情,上人可願意接受?”
  天君上人笑道:“出家人有什麼人情可受的?萬獸王是要施貧僧齋飯麼?”
  “上人笑談了。老朽聽說上人深居簡出。從不介入武林是非。上人如今卻身在江湖,顯然是有什麼大事要辦了?”
  “真不愧是老江湖。可是,貧僧已經不打算尋找水麒麟了。”
  “可是,上人卻要尋找武林中失蹤的十大少俠!”
  天君上人雙目陡然一亮:“你怎麼知道此事?”
  萬獸王笑道:“這十位少俠的家長或師門,定是遍尋不到,才求到上人名下。不然,上人又怎會遠離魔殺天宮?”
  天君上人道:“萬獸王,講你的條件吧。你要怎樣才告訴貧僧那十個少俠被藏在太白山什麼地方了?”
  萬獸王揖拜過:“上人真是仁厚君子。其實,老朽不說,上人也能輕易尋到的。老朽能結交當世高人,哪敢要什麼條件?”
  “萬獸王請說那個人在哪裡?貧僧反正欠你一個人情便是。”
  萬獸王道:“三個月前,有一天,四個年輕人來到太白山西脈的望神嶺,在望神嶺北坡的一片密林邊沿伐木建廈。老朽數日後聞報,便獨自悄悄潛去觀看,誰知老朽前去時,那四個年輕人正在捉對兒廝殺。老朽從他們的武功和對罵中,知道他們一個是五行門的,一個是華山派的,一個是杭洲太安堡的,一個是歷天城首富沈甲六家的。四個人正打得不可開交時,一個蒙面女子帶著兩個年輕人正巧趕上.喝止了四人廝殺。這六個青年人對這女子敬若天神。女子一到,便各自聽命修建房舍。這後來的兩個年輕人中,一個是天台派的,一個是武當派的。這些人中,老朽只認得武當派的石兆鱗。老朽卻知道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少俠。老朽心中犯疑,便不出去,存心要看個究竟。誰知到得下午,那女子又走了。那女子離去時,六位少俠卻對那女子行奴僕禮。”
  天君上人驚道:“行奴禮?”
  “是的。老朽當時也好驚異,後來才從他們的交談中弄明白。這些人都是和女子比武打賭,輸了後成為那女子的奴僕的。想來,那女子大約賭的是她自己。”
  “想來也是如此。望神嶺在哪個方向?”
  萬獸王見天君上人對後來的事不感興趣,便道:“正西方,三百里處,望神嶺。”
  “多謝萬獸王。小兄弟下來吧,咱們該走了。”後一句是對樹上那年輕人講的。
  那年輕人從樹上跳下來,落地時響聲很小,輕功上卻有些火候。年輕人走近天君上人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相通便是有緣。何必多謝?走吧。”天君上人說罷,伸手托住年輕人的手臂,飄然離去。
  萬獸王只感眼前一花,便已沒了人影,不禁嘆道:“其神人也。”
  天君上人托著年輕人向西只行了半個時辰,穩住身形道:“這裡已離萬獸王三四十裡了,小兄弟請自便吧。”
  年輕人跪拜下去,對著天君上人磕了四個頭道:“武林後學董不辱,叩謝前輩救命大恩。”
  “董不辱?你姓董?”天君上人問,聽出他的口音是湖北武昌人。
  “是。”
  “你可認識龍門鏢局的董陽歌?”
  “那是家父。”年輕人說,雙目中流出淚來。
  “哦。你練這靈猿劍法,是想救父報仇了。”天君上人本來想追查他練靈猿劍一事的。
  只因靈猿真人乃武林公敵。有人練他的劍法,自然要查問明白。天君上人問清他是董陽歌的後人,也就不想制止他練劍了。他想告訴他董陽歌的下落,但又想到他武功未成,尋去京城,不過是白白送死,也就忍住了沒有告訴他。天君上人想等以後有機會再對他講。
  “是,晚輩只想尋得父親,報了滅門大仇。”
  “那你好自為之吧。董少俠,你可知道望神嶺上的事情?”
  “不知道。晚輩在一個深谷中練劍,從未去過那裡。”董不辱站在天君上人面前,神情遲疑,似乎還有話說,卻又難於啟齒。最後,他咬了咬牙終於沒有說,又拜了兩拜起身道:
  “晚輩告辭了。”
  天君上人明白他想求自己傳藝或收納,但他既然沒有開口,他也不好先提出來,他很欣賞這年輕人的倔強性格。他看著董不辱走進林中,便向太白山西邊的望神嶺掠去。
  望神嶺,是一座幾乎與長白山一般高隘的大山。當地人望著它唱道:“望神嶺,望神嶺,登高可望神,落下即見鬼。”
  望神嶺的南坡是一片斜坡,十數里長一片莽林,密得登山無路。山頂有一片光禿禿的石巖。正對北面,是一淵千丈懸崖。遠望渭河低地,一片莽莽蒼茫。
  翠薇仙子燕嵐嵐就在這倚林臨淵的石巖上修了一排平房,與她的十個崇拜者住在這裡。
  這天,燕嵐嵐在屋裡的竹椅中居中而坐,對分列兩旁的十個青年人道:“昨日司馬一關對關山肅的那場比鬥,令我好生失望。司馬一關,你在中原號稱 人當關萬夫莫開,如此勇武,卻為何仍然輸給了關山肅?你那天台世家的壓箱活兒為什麼不使出來?”
  司馬一關出列拜道:“小人昨晚想了一次於五行劍的變化已捉摸出一些門道。今日願與關兄再試試。”
  關山肅站在燕嵐嵐身邊,一臉疲倦而得意的神情。他說:“ 一關兄的天星劍法如不藏私,小弟原不是對手。只是一關兄將天星劍法中的絕招秘不示人,那原是沒有將主人的青睞看在眼中了。”
  武當派的石兆鱗道:“一關兄是真丈夫,卻便拜在主人的石榴裙下時,也能不忘祖訓。
  只是有一點一關兄沒有想到,即已拜倒在主人的石榴裙下,如不能一親芳澤,豈不遺憾?”
  司馬一關笑道:“一親芳澤?真是難如此青天了!主人至今還是處子之身。咱們拚死濟活,勝者,也不過是得寵陪主人坐上半夜,談論劍道而已。一進門就被製了動穴,誰還真能夠一親芳澤?”
  “夠了夠了!”關山肅道,“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入迷。那原是比一親芳澤更令人心意迷亂的。誰要將肥肉吃進口中,反倒沒有味了。”
  翠薇仙子坐在陽光下,桃腮更紅:“你們這些奴才!可別忘了自己眼下的身分,開始吧。”
  關山肅撥出佩劍,與司馬一關打鬥起來。
  翠薇仙子看得很仔細,不時點點頭。
  餘下的八位少俠,除了石兆鱗在看二人打鬥外。其餘七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燕嵐嵐,色迷迷的看不勝看。
  天君上人隱身在林中,感到除了石兆鱗和司馬一關還有些清醒外,其他幾人,只怕都已地地道道地成了奴隸。
  不時,場中二人越打越烈。關山肅著著進攻,竟是一付毫不讓人的架式。關山肅使得興起,竟將五行門的救命絕招“五行齊發”也使了出來,一封刺在司馬一關的肩頭上,頓時鮮血長流。
  燕嵐嵐嘆了一口氣道:“司馬一關,你寧肯肩頭被刺,也不使出救命絕招。你是未將我看在眼中了?”
  “主人何出此言?小人的祖父臥病在床,小人尚且不遠千里追隨主人來到這裡。小人對主人愛慕的可以不要性命,只是技不如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還望主人恕罪。
  燕嵐嵐道:“關山肅這招‘五行齊發’,內含五個創式。這一招稱為‘齊發’,實在因為他的劍太快,五個劍式一展開,就如一劍一般。這五個劍式只攻不守,因為如若這一招還不能克敵制勝,只有棄劍認輸了,所以不守。其實,司馬一關,你若使出天白劍法中的‘天河隕落’那一招搶攻在他這一招之前,關山肅又哪能再施出‘五行齊發’那一招!”
  司馬一關大驚失色:“主人知道‘天河隕落’這一招?”
  自然知道的。當初我與你賭約打鬥,著著搶攻,就是逼你便出‘天河隕落’這一招。你寧肯肩頭被刺得鮮血長流,也不願使出絕招。你是不願以絕招示人的了,我留你也無用了,你去吧。”
  司馬一關不解道:“我去?我去哪裡?”
  “你回中原去吧。”
  司馬一關頓時驚荒失措,跪拜在地道:“主人垂憐,小人確實是不會使這一招的。這一招劍法,卻實是司馬家的嫡系子弟,也要等內定為掌門人時才獲傳授。據說這一招的絕竅在以無形劍氣殺人,小人內力不足,又哪那從劍上逼出快如閃電的無形劍氣?”
  翠薇仙子想了想道:“‘天河隕落’,想來也是這個意思,你起來吧。你願留下就留下吧,但你無法戰勝餘下的三個擂主。司馬一關道:“小人不求主人芳澤。小人願與其他幾位一樣,只求追隨主人,日日得見主人芳容足欸!”
  燕嵐嵐雙目失神地道:“哎!我好失望?你們這點武功,哪配姑娘花藉大力氣將你們弄來望神嶺?你們那些招式,姑娘閉關兩個月,也想出來了。江湖傳言的那些救命絕招,只怕你們自己的師門長輩也不會吧?”她忽然身子一震,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從失神中驚醒過來,大聲道:“你們誰能破關山肅這一招‘五行齊發’?”
  眾人面面相視,都不言語。
  良久,司馬一關道:”‘咱十人中,如今只剩下梁兄和石兄還未敗過。看來也只有他二人才能破得這一招‘五行齊發’了。”
  小北刀梁中舒與武當派的石兆鱗默不作聲。
  燕嵐嵐笑道:“梁中舒,你先試試。”
  梁中舒撥出腰刀,即鈄刀鞘握在左手,默不作聲地走到場中關山肅對面,隨手挽了一個刀花,說一聲:“冒犯了。”剛地一刀便攻了過去。一刀攻出,後著源源不斷,一刀快似一招,眨眼間便令人眼花了亂。可是,關山肅卻始終嘴上掛著冷笑,展開五行步,梁中舒那令人眼花的快刀,就盡皆慢了一拍,梁中舒一聲大吼,一刀劈出,石破天驚。關山肅身子一閃,躲了開去,梁中舒卻刀鞘一揮,便往關山肅的下一個方位先行打出一招,頓時成了雙刀攔截之勢。
  關山肅伸劍一格道:“果然是刀鞘代刀為雙刀!”話聲一落,手中長劍一引,唰地一劍反攻梁中舒門面。梁中舒剛剛回刀去格,忽然覺得大腿上一陣刺痛。再一看時,關山肅已經彈退出二丈開外,含笑看著梁中舒,滿面不屑神情。而梁中舒卻連腿上怎麼中的劍刺,也一點都不知道。
  燕嵐嵐嘆道:“好一招‘白天黑夜’!”
  關山肅大驚失色:“主人怎麼這一招名叫‘白天黑夜’?”
  “我自然是知道的!”燕嵐嵐大聲道。“不然,我又怎麼會成了你們的主人?須知本姑娘並非憑美貌使你們臣服,而是憑的武功。梁中舒刀快,其實又哪有你的劍快?江湖傳說你是五行門的掌門弟子,果然盡得真傳。兆鱗,難道你武當派也不能與之一搏麼?”
  石兆鱗道:“小人或許能與關兄一較高矮。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主人每日叫我們十人輪流拚搏,自然是想一窺各派的武功精華了。只不知主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為了成為武林高手。”
  “成為武林高手之後呢?”
  “這就不是你的身分可以過問的事了。”燕嵐嵐望著石兆鱗,滿面笑容,猶如初綻桃花,雙目尤其春意蕩然。“須知你如今是我的奴才!’石兆鱗臉現痛苦之色:“主人欲要爭霸武林麼?”
  翠蔽仙子柔聲道:“我就算將你們十人的武功盡集於一身,最多不過是進入極流。我如不能進入絕流,又哪有資格爭霸武林?”她甜笑道,聲音低柔猶如耳語。“這兩個月來,他們都能盡展武功,各領風騷。只有你,兆鱗,你心機深沉,藏而不露,你要使姑娘失望麼?”
  石兆鱗額上冒出了汗珠:“主人為何要對小人施展攝魂大法?”
  “我對你放了攝魂大法麼?”
  “施了。不然小人為何心盪神迷,怎麼運動也化解不了呢?”
  “哎!”翠薇仙子嘆道:“這天下的人,看了我的淺笑,聽了我的低語,誰又不心盪神迷呢?你看他們!他們望著我,盡皆心盪神迷。難不成我對他們都施了攝魂大法?”
  “石兆鱗全身發抖道:“請主人收功吧。”
  “你願勝關山肅了?”
  讓小人試試看吧。”石兆鱗話一說完,忽然覺得全身猶如虛脫了一般,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應天城首富沈甲六的獨生公于于沈存,忽然出列,跪在地上,爬行到燕嵐嵐的腳前,伸手去摸燕嵐嵐的腳。燕嵐嵐腳一縮,沈存信便只捉到一只裙角。他伸了舌頭去舔那裙角,竟舔得津津有味。
  燕嵐嵐厭惡地道:“退下!且看兆鱗施展武當功夫。”
  可是,直到石兆鱗從地上站起、長嘆一聲、拔出長劍,並與關山肅打鬥時。眾人仍然如痴如醉,只望著翠薇仙子。只有翠薇仙子看著二人打鬥,看著石兆鱗那似松實緊,似慢實快的太極劍招,輕輕嘆了口氣,望著懸崖旁邊的一方石壁點了點頭。她這一嘆氣,那八個年輕俠士也竟然同時嘆了一口氣,好象大家都才脫出千鈞重壓一般緩過氣來。這才又能將目光調向場中打鬥之人。
  這時,關山肅長劍一引,劍身發出嗡嗡鳴響,燕嵐嵐剛想這人又要使那招‘五行齊發’了。哪知關山肅尚未使出這一招,石兆鱗的長劍忽然從上至下一圈,關山肅那五個劍式便只使出一個,後四個劍式尚未使出,他那長劍便已壓了下去。關山肅只感到有一股大力從石兆鱗的劍圈之中發出,不但帶得他的長劍下垂,甚至壓得他連呼吸也感困難。當下他連忙後躍,雖然脫險,卻也滿面腓紅。
  燕嵐嵐道:“武當功夫果然不凡。只是這內家劍法,看是看不會的。兆鱗,你隨我來。”說著站起身來,就要進屋。石兆鱗情不自禁地跟在後面,向燕嵐嵐的屋子走去。
   樑中大叫:“主人!”
  燕嵐嵐回頭道:“什麼事?”
  “主人要想武功大成,進入絕流高手的行列,那有何難?請主人移駕北京,家父定能使主人成為絕等高手!”
  燕嵐嵐失笑道“北刀的功夫,還未在姑娘眼裡。不然,他的公子怎會在第十一招上便敗在了姑娘手下?當今武林,從玉鳳門、神道教,再到一異二奇四掌門,怎麼數也排不到北刀的名下。這一異指天君上人,二奇指黑道霸主和白道領袖。這三人都不過四十來歲,如無意外,再活上三五十年,也是平常之事。北刀快六十歲的人了,連少林、武當、天台、五行四掌門的功夫都不如,他自己也未必能稱得上絕等高手。奴才以後別誇口了。”
  翠薇仙子站在場中發完議論,長嘆一聲道:“大約也是黑道霸主對黑道壓得太兇的緣故吧,十六年來,黑道就無一個能夠縱橫武林的人物出現,恐怕也是天意!”
  燕嵐嵐話音一落,只聽林間響起一陣轟然大笑,隨著笑聲,走出一個鶴發童顏,長眉大眼,龍準高懸。天清地厚的中年人來。這人邊走邊道:“好中肯的評價!水麒麟壞事做絕,弄得黑道人才凋零,以至全無力量與白道一爭高下,確實令人失望。不知姑娘是白道還是黑道?姑娘如是白道,在下水麒麟,霸主也不想當了,從此改邪歸正,情願拜在姑娘石榴裙下做奴才。姑娘如是黑道,咱二人黑在一起,姑娘不隨到霸主宮去,做本霸王的西宮娘娘?”
  燕嵐嵐一聽笑聲,立即大驚。但她隨即冷靜下來,笑道:“水麒麟,你終於還是找來了!你是賃遍及天下的眼線找來的呢,還是憑色狼的脂粉嗅覺?”她口中說著話,腳下卻變了方向,轉向懸崖走去。同時,她對十大少俠道:“結劍陣!”
  水麒麟笑答:“兼而有之吧。”
  他走進場中,對結成劍陣阻攔他的十大少俠道:“老夫如是成了翠薇仙子的列臣,不知該站哪個方位?是震位吧?”
  燕嵐嵐道:“霸主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破這劍陣要從震位下手。請問霸主來此作甚?”
  “仙子剛才已經罵了老夫是色狼,老夫當然是久聞仙子的色名,特意要來一親芳澤了。”水麒麟笑吟吟地道:“是老夫隨姑娘進小屋呢,還是姑娘隨老夫去霸主宮?”
  關山肅大喝:“水前輩請勿勉強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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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荒淫霸主d

  水麒麟罵道:“你這狗才!你父親見了老夫也不敢如此大聲講話。你真是在美人面前色膽包天了!你!你!你!你!你!”他用眼睛輪流望著桑卓甫、謝楠柱、克鳳台、沈存信、、樑仲等人道:“你們這幾個狗才,見了老夫竟敢不跪,還要結什麼劍陣?真是反天了!”
  這些人的父輩或師門,本是水麒麟的臣屬,其中有幾位每年還要去霸主宮站一月的班,現十少俠先是想到已輸與翠薇仙子為奴,她下令結劍陣,便結了劍陣。如今被水麒麟一喝罵,好些人頓時猶豫起來,手中長劍也垂了下去。
  “你們退在一邊去。”燕嵐嵐道:“水麒麟,我打你不贏,但你也別想得到我。”
  “我知道你想跳崖。可是,你為何寧死也不從老夫?我很醜麼?”
  “你不醜。你甚至還儀表堂堂。”
  “那你為什麼寧死不從呢?”
  “許小薇本是女中英傑。本仙子卻不明白她為何整天陪著一個色鬼,眼睜睜地看著你成天玩子人?”翠薇仙子冷哼道。
  “哦。你是喝幹醋來著。你的意思是要老夫終身相陪麼?”
  “呸!”翠薇仙子喝道:“本仙子從骨子裡就沒將你看上,說罷縱身子一晃,便向懸崖方向撲去。
  水麒麟早就防著她要跳崖自殺,如今見她向懸崖撲去抬起雙掌一吸,翠薇仙子剛一掠起撲向懸崖,就被水麒麟吸了過去。一時間,只見翠薇仙子的身形便象飛鳥一般被吸了過去
  
  忽然,水麒麟一聲大吼,身形暴退不迭。原來,翠薇仙子的手上就如變戲法一般鑽出來一輛短劍。她趁著身形被吸過去那股吸力,忽然掣出藏在袖中的短劍向水麒麟攻去.是直刺、回削、斜斬、反挑四個劍式,一氣呵成。快如閃電,全仗麒麟反應極快,暴退如飛,方才躲過了這手偷襲。雖卻也被斜斬掉一節衣袖尖,卻被著實嚇了一大跳。
  十六年來,水麒麒十數次遭遇暗殺,都被他輕易製住,不知為何,先是在宮中被小侏儒刺中肩外側。今天又被斬下一截衣袖尖。身為霸主,實在是丟臉至極。說到底,還不是“色”字害了他。
  翠薇仙子一攻無效,卻也不再攻擊。她身形一折,便掠去。掠到崖邊一丈處的一塊方石時,雙腳一縱,整個身子便射出崖,直向千丈懸崖下落了下去……
  水麒麒驟遇攻擊,驚魂未定 ,
  十少俠功力太差,反應上快不過翠薇仙子。翠薇仙子偷襲、再跳崖,都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十少俠的反應,是失聲大叫
  翠薇仙子的身形,眨眼之間就落下了數丈,眼看就要向千丈懸崖直落下去了
  一代美人,眼看就要落下去跌死,變為腐肉朽泥
  忽然,翠薇仙子的身子停止下落,在千丈懸崖的上空一停,就往她才跳出去的山崖平台上倒飛回來,穩穩地站在平台中間,而崖邊,卻已多了一個身穿道袍的光頭和尚,他赤著腳,身材瘦削而高大,面容憔悴而沉靜,神情落沒而孤寂。
  水麒麒失聲大叫:“大哥!原來是你?”
  天君上人道:“兄弟還是那麼任性妄為。”
  “大哥,這女人好生唐突,兄弟和她逗個樂子,她竟然說跳就跳。全不想想這人命關天的大事,是要連累人的!”
  天君上人一直等他詭辯完,才道:“兄弟,這望神嶺本來就沒有你的事幹。你何不賣個人情與貧僧?”
  “大哥是受托來找這十個裡小子的?”
  “正是”
  “讓兄弟將他們趕走,咱兄弟找地方喝酒去!”
  “此間之事,貧僧自會料理。只盼兄弟賣個人情與貧僧。兄弟請自便吧。”
  “大哥這麼說,倒叫兄弟無地自容了。這樣吧,小弟在山下等大哥。大哥料理完此間事後,咱兄弟找地方大醉一場。”
  “如此甚好!”
  “那麼,兄弟這就下山去等大哥。”水麒麒說完,拱手一拜,笑嘻嘻地下山去了。走時,對翠薇仙子望也沒望一眼。
  天君上人等水麒麒走後,才對翠薇仙子合什道:“阿彌陀佛:貧僧知道這十位少俠,他日曾輸了賭約,已為仙子收服為奴。如今這十位少俠的家長師長遍天下尋找他們,還望仙子慈悲為懷,廢了賭約,放他們回家去吧。”
  翠薇仙子目不轉睛地望著天君上人。她鬢髮零亂,山風吹著她的秀髮和衣裙,她的秀髮和衣裙在勁風中飄舞,那樣子真如凌波仙子。
  天君上人見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大奇道:“貧僧的話不對麼?”
  翠薇仙子吃了一驚,回過神來,一下子變得滿臉通紅。她藏好手中的短劍,上前幾步,斂笑為禮道:“燕嵐崗謝過天君上人救命大恩。上人好深的功力,竟能用真力箍功夫將小女子從十丈外抓回平台。天下唯一人也!”
  天君上人道:“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翠薇仙子轉身對那十位青年劍俠道:“各位大哥,從此時起,咱們之間的賭約,一筆勾消。從今以後,我不是你們的主人。你們也不是我的奴才。各位這就請回家去吧。”
  石兆鱗與司馬一關首先走向天君上人,跪拜下去道:“晚輩叩見天君前輩。”
  天君上人托起二人:“不用多禮,回去吧。”
  二人拜畢天君上人,又對翠薇仙子拜道:“多謝姑娘解除賭約,還自由之身。”
  翠薇仙子讓在一邊,還禮道:“得罪之處,還望恕罪。”
  石兆鱗與司馬一關拜畢,下山而去。
  翠薇仙子對其餘八人道:“你們也下山回去吧。”
  沈存信道:“上人前輩一來,主人就要趕我們走麼?這些仁兄走不走我不管。反正小人是死也不走的。”
   樑中道:“除非主人去北京,小人也不走!”
  這麼一來,其餘六人也表示不願離開仙子,只有華山派的冷堯雲不便明言,但神情也是不願離去的。
  天君上人明白這些人對這女子依戀太深,不禁打量燕嵐嵐。只見這燕嵐嵐果真是美絕天下。而且,除了其他人所看見的五官秀髮身材這些外形之美,天君上人更感覺到她有一種內在的氣質之美。這是一種隱忍在內心深處的憂傷。天君上人好生奇怪,不明白她何以憂傷。
  翠額仙子道:“各位回去吧,本姑娘從未善待過你們,與你問賭約。不過是要看你們表演武功罷了。”
  杭州太安堡的克風台,是出了名的風流劍客。他說:“這一節主人早就說明了,小人是不在乎的!”
  向仲龍是個豪爽的山東漢子,他走到天君上人面前道:“前輩受托前來尋找晚輩,晚輩萬分感謝。只是……只是晚輩自思離不開仙子,與其下山後失魂落魄,不如追隨仙子,圖個自在。請前輩不要勉強晚輩。”
  天君上人嘆口氣道:“你們都迷戀翠微仙子?”
  眾人不好回答。盡畢默認。沈存信一人大聲道:“就是!”
  “可是,仙子只有一個,而且,她一點也不……喜歡你們中的任何一人。”
  沈存信又道:“前輩怎麼知道?”
  “燕姑娘不是已經明確說了麼?”天君上人對這沈存信有些不耐了。“武林人不甘寂寞,常圖熱鬧而行無理之事。可是,你們這般胡鬧,也未免太過分了些。你們先受賭約限制.那還情有可想。如今別人還了你們自由之身,再不回家,那就是自願墮落了。”
  沈存信悻悻道:“前輩說得容易。前輩四大皆空,早已超凡入聖,卻不知凡人的苦樂
  
  翠薇仙子想喝道:“奴才放肆!”
  她調頭充滿同情地望著天君上人道:“上人心中的淒苦神仙戀,不是奴才所能理解的。
  更不是江南首富家的紈 弟子所能懂的。”
  天君上人笑道:“無妨。各位小俠,貧僧想問一句:這天下有沒有和燕姑娘一般美麗,甚至比燕姑娘還美麗的年輕女子?”
  眾人望著天君上人,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問。良久,合肥的桑卓甫才說:“天下如此之大,女子如此之多,應當有吧。”
  天君上人大聲道:“不是應當有,而是肯定有。天下與燕姑娘一般美麗的姑娘有的是,你們為何定在一齊迷戀她一人呢?一個女人,如果她心中沒有你,她再美麗也與你無關。她如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她,那時,你就不會僅僅把她看作一個女人。你如只把她看作一個美女,那麼這個美女所有的色相,別的美女同樣有。你為何在舍易就難?”
  眾人默然。
  關山肅道:“這樣吧,上人,咱八人再比武一番,留下武功最高的一人侍候主人。其餘的人就各自回去吧。”
  七位少俠齊齊冷笑不止。只有桑卓甫嘆了一口氣。
  “年輕人總想證明自己比別人強。能弄到別人不能弄到的女人。”天君上人把失望的眼睛從關山肅調向桑卓甫道:“你說是麼?”
  “前輩不幸言中。”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在女色上去逞強?在女色上獲勝,江湖上就能敬重你麼?其實,男人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最好是在事業上。一個俠士要人敬重,最好是行俠仗義在江湖上。”
  桑卓甫拜道:“多謝前輩教誨。”
  “你快回去吧。”
  桑卓甫拜罷,飛掠下山而去。走前竟連翠薇仙子望也不望一眼。
  天君上人心中嘆道:“好不容易勸走一個,他竟不敢多看一眼,怕丟不掉迷戀。”
  他大聲問:“你們七位是不走的了?”
  七人不回答,也不走。
  “好。勸不走你們,貧僧只好將此事知會你們家中。請問仙子,你與京師大興隆寺的高僧佛陀大師怎麼稱呼?”
  翠薇仙子搖頭道:“我不認識佛陀大師!”
  “這就奇了。你的武功明明是佛陀大師一脈,怎會與他沒有淵源?
  “小女子確實不認識佛陀大師。小女子只在好些年前聽人說過京師有位住持,德行很高,武林人很敬重他,就乾脆尊稱他為佛陀,上人說的可是這一位?”
  “正是。佛陀,本來是對釋迦佛祖的尊稱。只因這位住持修行高深,德高望重,所以有人尊他為佛陀。你師父沒有談起過他麼?”
  “沒聽師父講過。我師父武功很雜,說不定與佛陀大師真有些淵源。”
  “仙子的師父是誰,可肯見告?”
  “這個 ,師父嚴令,不准門人在外面談起她老人家。”
  “仙子如感為難,不說也罷。”天君上人道:“七位少俠,貧僧不善辭令,不能說服七位回去。貧僧又無理由對各位使用武功,只好言盡於此了。沈小俠,你卻必須跟貧僧走。”
  “為什麼?”沈存信大叫;“為什麼我就必須跟你走?”
  “令尊答應過貧僧,貧僧如能將你帶回,他每年嚴冬,製五萬銀子的棉袍賑濟窮人。為了這善舉得以實施小俠一定要跟貧僧走。”
  “笑話!’沈存信氣得大叫大嚷:“晚輩乾脆死了。讓那些窮人,一件棉袍也得不到!”他說著,一邊撥出長劍,橫在頜下。
  天君上人瞠目結舌,大惑不解。良久,終於搖搖頭轉過身,慢慢向山下走去。他眼看自己在人性面前如此無力,真是失望極了。
  “上人!”翠薇仙子情急地喊,追上去拖住天君上人的道袍,怕他說走就走,倏忽不見。
  “什麼事?”
  “這……望神嶺上……恰恰還有幾壇極品禦酒,上人可願賞臉喝上幾杯?”
  “不必了。只盼仙子能勸得七位回家,貧僧就足感盛情了。”
  “上人要去哪裡?”
  “回家。”
  “回四川虎跳峽?”
  “正是。”
  “我……我……”翠薇仙子忽然滿臉啡紅道:“我跟你去!”
  “什麼?!”四五個聲音同時大吼,充滿驚駭。連天君上人也失聲大叫:“什麼?”
  翠薇仙子垂頭拜道:“上人乃當今天下第一高人。只求上人垂憐,傳授小女子幾手自保的武功。小女子行走江湖,難免有一天會碰上水霸主。那時,小女子只怕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更無能保全清白了”。
  天君上人道“貧僧是不會傳仙子武功的,仙子行事迷離,萬一大成,不知對武林是福是禍。至於水霸主那裡我會勸他對你自重一些。”
  “水霸主是什麼人,上人還還不明白麼!”
  “總之,我會勸他自重些!”天君上人說罷,袖袍一拂,翠薇仙子手一麻,放鬆了道袍。再一看,場中已經沒有了天君主上的影子。
  “上人!上人!”翠薇仙子大叫,雙目中忽然湧出了熱淚。“上人:你為何視我為禍水?燕嵐嵐冰清玉潔,生平從未被男子碰過一根指頭。上人,你等著我。”燕嵐嵐哭喊著,便向山下追趕下去。
  沈存信站在她附近,見燕嵐嵐要去追天君主人,心中太急,身子一掠,便要去檔她。但他的身形落後了一步,已經攔不到了。便伸手去抓她,想要拖住她:“主人不可 啊!”
  一句話未說完,沈存信忽然慘叫出聲,向後飛去,猛地跌倒在地上。
  眾人一看,一條斷臂掉在地上,鮮血淋漓,沉存信卻倒在二丈開外,口吐鮮血。左臂上的斷口處鮮血狂噴 他伸出去抓翠薇仙子的右手,已被翠薇仙子一劍斬斷,同時又被翠薇仙子一掌擊飛,落在地上。
  山崖下,已經不見了翠薇仙子。
  眾人齊齊驚愕呆住,似乎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倒是受傷極重的沈存信大叫:
  “攔住她,她愛上了那和尚。愛上了那個道土!快攔住她。他要追到虎跳嶺去。”沈存信受傷級重,卻念念不忘美人。終因叫喊時用力過巨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關山肅大吼:“追!”
   樑中大吼:“追!追到虎跳峽也追!”
  二人帶頭一追,其他人便一湧追去。
  山頭上,就只剩下一個昏迷不醒的沉存信。如此直過了燃完半柱香的時辰,才見小屋旁邊的山巖上響起一陣輕微的軋軋響聲,山巖上一條裂縫的岩草竟然向兩邊分開,分開到一尺左右時,從山巖裡面側身閃出一個蒙面女子。這女子一閃出暗門,那暗門就不再分開,而又合攏去,恢復了原狀。
  這蒙面女子走到崖邊,伏下身子,從懸崖下面的長草中間扯上一根長長的繩子,挽成一團,扔下懸崖去。翠薇仙子當時如若跳下懸崖,可以在中途某處使出絕技抓住這根長繩,她縱然不被天君上火人起,其實也是不會撞死在千丈懸崖底下的。
  真是絕妙的安排!
  然後,蒙面女子才走到沈存信旁邊,點了他斷臂處的穴道為他止血,扯下他自己的衣袍為他包紮了一下最後摸出兩顆藥丸,餵了一顆在他口中,丟了一顆在他身邊。
  最後,蒙面女子站起身子,身形一晃,倏忽不見。山風中,似乎留下了她臨去時說的一句話:““乾得!”
  翠薇仙子追下山時,沒有追到天君上人,甚至沒有看見霸主水麒麒。倒是已經被天君上人勸走了的桑卓甫再回山上時,與翠薇仙子對面遇上了。
  “小人參見主人!”桑卓甫垂頭揖拜。
  “你不是走了麼?”翠微仙子明知故問。“我不是已經取消賭約了麼?”
  桑卓甫低聲道:“小人離不開主人。”
  “那好!”翠薇仙子吩咐道:“你趕去前面小鎮,準備兩匹好馬,咱們這就去四川。”
  “遵命!”桑卓甫大喜,展開身形,往前面小鎮趕去。
  在前面小鎮,翠薇仙子乘馬趕去四川時,身後跟的已經不只是桑卓甫,還有石兆鱗和司馬一關。四騎趕過漢中時,另外六人也追上來了。聞名武林的十少俠,只有沈存信不在追隨的隊列之中。
  進川之後,陸續便有武林人遠遠跟在這支隊伍後面。到達劍門關時,翠薇仙子一隊人後面一里之外,已有十數人公開跟著,暗中有多少跟著的人.就不知道了。翠薇仙子此時黑巾蒙面,走在九人中間,對後面懷著各種目的遠遠跟隨的人,只作不知。
  行至一處古棧道時,眾人牽馬而行,石兆鱗道:“這棧道之上,如有一關兄之類的好漢阻攔,倒真是一夫當關了。”
  話音剛落,只見棧道盡頭的青石斜路上。出現了一個五十左右的道人。這道人笑道:
  “石少俠好眼力。
  石兆鱗一怔:“清城一關道長在此,莫不成真要阻攔我等?”
  “貧道怎敢阻攔石道友?不過,仙子什麼的,可得將來路講清才能過去,那倒是真的。”
  翠薇仙子道:“司馬一關,過去將這道士做了!”
  司馬一關撥出長劍,走上前去道:“請道長讓出路來!”
  “天君上人住在虎跳峽,從不犯人,豈容爾等前去騷擾?你們退回去吧。”
  “我家主人看得起天君,前去討教武學,哪裡是去騷擾?”
  “前去討教武學?哈哈!憑爾等也配前去找天君上人討教武學?”
  翠薇仙子道:“道長會錯意思了。本姑娘前去找天君上人求藝;是請他傳授幾招防身自保的武功,以應付水霸主的糾纏。與武林中所說的‘討教’是兩回事。道長是讓與不讓?”
  “天君上人不耐煩擾,你等回去吧。”一關道人根本不聽任何解釋。
  翠薇仙子恨聲道:“司馬一關,將他殺了!”
  司馬一關提劍上前道:“道長,這棧道寬不過六尺,上是絕壁,下是急流,咱二人真要在此分一個生死麼?”
  “久聞天台派的司馬一關威震中原.貧道還真想會一會。”一關道裳說著掣出長劍。
  青成派的劍法輕靈多變,在武林中向來獨樹一幟。但二人在這不足六尺寬的棧道上打鬥,裡面是硝壁,外面是急流,兩派的武功特長都展示不出來,倒要更多地依賴內力。二人一個是天台武林世家的公子,已經得其真傳,另一個是青城派的台柱,不然,也不敢一人擋關阻道。二人在棧道上此進彼退,彼進此退,打成了一團。但數十回合的打鬥,因受地形限制,大都是中宮正手直進的打法,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突然,司馬一關的長劍上隱隱現出一層青氣。一閃即隱。一關道長大驚。喝道:“青芒煞!”他厲聲道:“他厲聲道:司馬小俠硬是要下殺手麼?”說罷,一關道長的長劍上吐出一道手掌般長的劍芒,直向司馬一關的長劍絞去。同時,他左掌猛推,更打出一股凌厲的壁空掌力。他打出劈空掌力時,已先側身搶了棧道的內側面,背向岩劈。司馬一關劍上的青芒煞尚未吐出,便被一關道長的劍芒逼住,倉促之中出掌去應付一關道長的掌力,兩股掌力接實,二人都被震得向後飛去。霎時,一關道長飛向岩壁,司馬一關卻飛向急流。眼看便要落入棧道下面的亂石湍流。
  忽然,白光一閃,翠薇仙子的袖中飛出一條白色的長索,索頭飛過司馬一關,一彎一纏,就將司馬一關攔腰套住。翠薇仙子手一收,就將司馬一關拉回了棧道。手腕再一抖,長索收回袖中。那根長索,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司馬一關退在一邊,滿面羞憤。恨聲道:“僧人使詐,真正可惡!”
  關山肅道:“主人。待小人前去料理了這道人!”
  翠薇仙子道:“你不是對手。你們中間,只有石兆鱗可以勝地,但他們二派素來修好,他又不便驟下殺手。”說罷,身身于一已經越過眾人,到了一關道長面前。她說:“道長要阻攔的是我,我也還真想會會四川的武林高手。道長內力好,心機也好。這樣吧,道長靠岩壁站,我靠江邊站,咱二人硬對一掌。我輸了,打道出四川。你輸了,讓出路來,如何?”
  一關道長冷笑一聲:“年輕輕的,竟敢如此託大!老夫不想佔你便宜,咱二人都居中而站,硬對一掌好了!”
  翠薇仙子冷笑一聲。二人在棧道上以對面站好,相隔三步。四目相視,卻默不作聲,各自遊動內力,都想一舉擊敗對方。
  忽然,二人同時上步,驟然出掌。一關道長那袖袍帶起的呼嘯風聲響聲未絕,那高大的身影已經向後飛出。同時,一條身影如影隨形,飛撲而上。那是翠薇仙子的身影,掌力接實,她不但沒有後退一步,反倒立即雙腳一縱,跟著一關道長的身子飛去,起掌一劈,竟在空中將一關道長打向江心。然後,她的身影才穩穩落在棧道上。她直看著一關道長的身於快要落水,才拋出長索,套住一關道長的腳踝,將他拉上來,扔在棧道內側。
  她向九少俠喝道:“打道!”
  這是翠薇仙子第一次當眾施展武功。當初她分別戰勝十少俠時,武功奇詭凌厲,卻毫不顯示內力。一關道長數十年的修為,在八大門派中也算是極等高手了,卻一招間便被震飛出去。而翠薇仙子半步未退,反而有餘力跟進,那是何等功力?眾人驚駭莫名,不知她服食過什麼靈藥,年輕輕的竟有如許功力?
  石兆鱗走過一關道長身邊時將他扶起坐好,摸出一顆藥丸餵進他口中,才向眾人追去。
  過了劍門關後,翠薇仙子下令走茂縣,經二郎山直插虎跳峽,所經之處,甚為僻偏荒涼,那是為了不從盆地中間穿過,以免與四川武林多生枝節,更避免從峨嵋山下路過,以免遇到一清師太。
  路上行了半月,與土著多有打鬥。便土著又哪能奈何這十大高手?眾人終於來到了魔殺天宮的平台上。
  翠薇仙子運足內力,向百丈高的魔殺洞府喊道:“燕嵐嵐求見天君上人!”等候片刻,她又求見。如此喊了數聲,宮門打開,一個英俊少年出現在洞口,那是梅九牧。
  梅九牧道:“仙子請回吧。一者家師出山之後尚未回來;二者魔殺門也不會無緣無故傳你武功。仙子一進四川,就是一片殺氣,對川人多有不敬。家師如在府中聞報這些,只怕也會生氣。”說完,砰地一聲關上府門,任隨翠薇仙子喊叫,也不再理睬。
  翠激仙子令克鳳台取出她的瑤琴。置于平台,坐在在樑中為她墊在地上的布施上,遙對魔殺天宮,彈奏起來。
  等琴聲一起,整個金沙江的咆哮就成了嗚咽一片。山風從峽谷中吹過,更見哀怨淒涼。
  美絕天下,功冠武林的翠薇仙子,身後的追隨者是當今武林中聲名最著的一群少俠更有構多武林人,都以一睹仙子芳容為榮。而她,卻被拒於一個和尚的門外,受盡冷落。這曲子不哀怨那才真正奇怪。
  一曲彈罷,她吟哦道:
  “哀江怨水空流,
  一天愁雲枉付。
  ……”
  才吟二句,只聽得從一座山頭上傳來水麒麒的聲音:“上人大哥,兄弟好口渴啊,賞碗黃酒喝吧!”那聲調乃是模仿翠薇仙子的吟詞韻腳,頓時引起一陳哄笑。這笑聲響起於四面山頭,沒有百人,也有八九十,真不知突然間從什麼地方鑽出了那麼多人。
  翠薇仙子不動聲色。九位少快卻各自握緊了拳頭。
  翠薇仙子走到平台邊沿,望著江水,雙目中默默流下了淚水。
  忽然,水麒麒出現在黃榆樹上的一根大丫枝上,手中握著一壺酒,喝了一口道:“仙子,我那上人大哥或許真的不在宮中。不然,以仙子如此美貌,又那麼多情,就是‘泰山石敢當’的石頭山神也要動心了,何況我那長血長肉的活大哥?”
  翠薇仙子不理水麒麒,仰起臉望著魔殺天宮道:“燕嵐嵐本是一個孤女,在人世歷盡艱辛,蒙恩師收留養大,本想行俠江湖,卻累受惡魔糾纏。上人如是不理小女子,小女子真不知於這人世何以立足了。”
  水麒麒坐在樹丫上,郎聲笑道:“上人大哥,仙子如此可憐則個,你竟真的沒有半點憐花惜玉之心麼?”
  這話聲一落,又引起一陣哄笑。
  這時,魔殺天宮的大門又打開了。梅九牧站在山洞門口朗聲道:“水霸主,十六年來,武林人視這魔殺天宮為聖地,從無人在此高聲喧嘩,家師生平也未做過有負于水霸主的事情,水霸主何以如此藐視魔殺門。公然在此嘻笑逗樂?”
  水麒麒跳下樹來,明聲道:“孺子是梅九牧麼?”
  “晚輩正是梅九牧。”
  “你師父可在宮中?”
  “家師家師于出宮辦事。並未回來。”
  水麒麒回頭對翠薇仙子道:“仙子,老夫的話不錯吧?我那大哥並未回宮。這魔殺天宮的規矩是皇帝老子來,也不迎進山洞去的,也只在這平台上吹冷風。我看仙子還是隨老夫迴轉中原去吧。”
  翠薇仙子問梅九牧道:“請問梅小俠,令師從太白山下山後便已迴轉,怎麼會不在宮中?”
  “或許家師在途中有事耽誤了。”
  翠薇仙子轉身對石兆鱗道:“你們且去一里外的山谷中覓地安置,等候天君上人回來。”
  梅九牧忙道:“燕姐姐請回中原去吧。這谷中瘴氣厲害,你們在這裡住著等候諸多不便。再說,就算家師回來,也不會傳你武功的。從師爺創立魔殺天宮以來,非嫡門弟子,概不傳功。家師一生對師爺敬若神聖,是絕不會違祖訓傳你半點武功的。”
  翠薇仙子垂淚道:“天君上人乃是當今武林第一高人,總不成看著一個姑娘受什麼霸主無理糾纏和羞辱吧?”
  “這個 燕姐姐本人武功已經奇高,聽說青城派的一關道長傾全力與燕姐姐對掌,連燕姐姐的衣袍都未扇動一下。燕姐姐既有如此絕世功力,令師豈不是絕世高人麼?何愁天下有人敢欺負你?”
  “梅小俠些話不錯。只是……家師練功不慎……已經不能行走江湖。”
  水麒麟冷笑道:“仙子,你口口聲聲說老夫糾纏你,羞辱你,老夫討好你還來不及,什麼地方欺負你羞辱你了?”
  翠薇仙子怒斥:“走開!本仙子不願意與你說話!”
  水麒麟大怒:“武林中從無人敢以如此口吻和老夫講話。你這娘門也太大膽,你還老夫一個公道來!”水麒麟見翠薇仙子如此絕情,知道求愛無望,嘻笑之後,不禁怒罵,怒罵之後,便想用強了。
  這時,從天宮門口忽然向黃桷樹飛來一團黑影,這黑影在黃桷樹上的一根大丫枝上一繞,便將一根長索勾在樹上。接著,從長索上滑過來兩個年輕人。正是梅九牧和古長啟。
  梅九枚道:“水前輩乃是武林高人之一,想來不至於以長凌幼吧?”
  古長啟道:“如若真有人在魔殺天宮面前動武,那倒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了。”
  水麒麟惡極道:“你是我大哥的大弟子古長啟麼?”
  古長啟道:“魔殺門弟子以入門先後為序。晚輩是家師的二弟子。”
  “老夫與你師父是結義兄弟,你們敢對老夫如此無禮麼?”
  梅九牧道:“不敢。請前輩先顧及魔殺天宮在武林的尊嚴。”
  古長啟怒目而視,卻不說話。
  水麒麟此時怒火中燒。從翠薇仙子的斥罵,天君上人的兩個弟子對他不恭,至九少俠對翠薇仙子的始終追隨,都是對他的霸權的挑戰。他望著古長啟喝道:“你仗著雙臂有幾斤力氣,竟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翠薇仙子冷哼道:“你不過是黑道霸主,白道並不將你看作武林至尊。對你無禮又犯什麼罪了?”
  水麒麟哪甚忍受這個?身子一晃,伸手便向翠薇仙子抓去。哪知翠薇仙子料敵在先,袖中已先握住短劍,早已一劍刺出,等在水麒麟掌前。水麒麟怒則怒也,把式卻不亂,手掌一晃,已經變抓為拍。翠薇仙子卻也不弱,長劍先變刺為挑,待得水麒麟變拍為拿時,翠藏仙子已經先機變挑為斬。
  儘管翠薇仙子料敵在先變化凌厲,到得一斬未盡時,只聽“喀”的一聲,手中短劍竟然被水麒麟折斷,眼看翠薇仙子就要被製。忽然,水麒麟身子倒掠,怒聲向古長啟喝道:“你 你竟敢對老夫出劍?”
  原來,水麒麟是為了躲避古長啟刺來的一劍,才倒縱回去的。否則,翠薇仙子早已穴道被製了。
  古長啟垂下長劍道:“這燕姑娘來得唐突,不受歡迎,但到底是前來求助。前輩卻在此地任性妄為。晚輩不能眼見魔殺天宮前的求助弱者,反要血濺魔殺門前。”
  梅九牧搶著說道:“請燕姐姐收劍退下如何?”
  翠薇仙子道:“多謝二位小俠回護。”她手中握著半截斷劍,退在一邊。
  水麒麟怒極反笑。高聲道:“好天宮!好小子!竟敢對老夫出劍!”他一時卻拿不定主意是殺是退。霸主也有茫然的時候。
  這時,一個聲音道:“長啟還不趕快謝罪?”
  梅九牧驚喜道:“師尊回來了!”話音未落,一條灰影一閃,場中已多了一個天君上人。
  古長啟拜道:“弟子見過師尊。”
  天君主人道:“啟兒還不謝罪?”
  水麒麟此時已化怒為笑:“算了算了。大哥的弟子嘛,老夫只好包涵一些了。不必了,不必了。”他伸手虛虛一托,古長啟便妄有一身神力,也不拜下去。
  “大哥怎麼才回來?”
  “沿途飲酒,回來遲了。”
  “大哥好自在。”
  “哪及霸主?”天君上人轉身對翠薇仙子道:“燕施主到此有何貴幹?”
  翠薇仙子對天君上人斂身為禮道:“小女子紅顏薄命,一生從未有過安寧。只求上人指點一二手防身保命的武功。”
  天君上人搖搖頭道:“武功上能傷害燕施主的,天下不過二三十人。這二三十人中,有可能傷害你的,不過一二人。水霸主自重身分,不會當真傷害你的。水霸主,你說是麼?”
  “大哥說的很對。燕姑娘若能對老夫客氣一些,老夫難不成真對她用強麼?”
  燕嵐嵐說道:“姑娘偏不對你客氣,你又如何?”
  “上人大哥,你看這小娘子好生無禮。”
  “霸主何不將燕施主視若路人?她不願與你交往,何必勉強?霸主請自重身分了。”
  天君上人兩次提到自重身分一事,自然是對水麒麟極為不滿的了。水麒麟哪會聽不出來?他笑道:“大哥所言之事,在小弟原是無可無不可。只是小弟想弄明白,這小姑娘一見老夫就有氣,究竟是何原因?莫非老夫與姑娘有殺父之仇麼?”
  “殺父之仇?憑你也配?”
  “既無殺父之仇,燕姑娘何獨一見老夫就有氣?”
  “只因你武林中臭名昭著!”
  “老夫怎麼臭名昭著了?”水麒麟怒道:“你與老夫講清楚。”
  “水麒麟,你一生糟蹋了多少姑娘?”翠薇仙子恨聲道。
  “哈哈哈哈!”水麒麟一聽。仰天大笑道:“原來姑娘是嫉妒老夫的風流來著。”
  “風流?”翠薇仙子冷笑道:“你懂什麼風流?你那風流,乃是楚王式的風流!你一生佔有過多少姑娘,這天下就有多少姑娘為天君上人那絕世風流所暗中傾倒!”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驚愕。
  水麒麟失聲大笑:“明白了!大哥,仙子是愛上你了!哪裡是要學什麼武功?她是心中愛煞,口中卻不便明言。所以才藉口傳武功,找上這魔殺天宮來!”
  天君上人道:“阿彌陀佛!貧僧是出家人,視女色為百空之首。霸主再勿取笑,這就請回山西去吧。”
  水麒麟笑道:“十六年了,小弟千里迢迢第一次到魔殺天宮,大哥不讓小弟一醉。就要下逐客令了麼?”
  “霸主不以出家人取樂,原不妨共謀一醉。”
  “好,小弟不再多言。”他走到平台一邊。盤腿坐下,垂下眼皮。
  “上蒼造人,為何如此不同?”翠薇仙子說。忽然走到天君上人面前跪下道:“燕嵐嵐身負血海深仇求上人收小女子為魔殺門弟子。”
  天君上人讓在一旁道:“燕施主的仇家若是霸主宮,請將原委講清,是非曲折自有公論。”
  “小女子的仇家不是霸王宮,卻比霸主還厲害。這天下也只有上人還能對付。”
  水麒麟雙目陡睜道:“比老夫厲害?是麗風門的言央麼?”
  “不是言央。”翠薇仙子道:“你若與那人對敵,大約能走三百招。”
  天君上人奇道:“貧憎的武功,比水霸主尚有不及,又哪能助你報仇?不過,武林中幾時有了如此高人?”
  水麒麟更急迫地問:“那人是誰?是神道教的陶仲文麼?是大興隆寺的住持佛陀麼?”
  “不是!都不是!”燕嵐嵐叫道:“此處耳目眾多,小女子又怎敢說出那人是誰?”
  天君上人道:“請燕施主以傳音入密功夫說明如何?”
  翠薇仙子點點頭,嘴唇蠕動,說了大約有一刻時辰。天君上人聽完後,沉吟半晌,轉身對梅九牧和古長啟道:“你二人這就回宮,好好看守。如若三個月後我未回來也沒有人傳訊回來,你們可去峨嵋山報個信,一切聽憑一清師太處置。”
  梅龍牧道:“師尊要去何處?”
  天君上人傳音入密說了幾句話,梅九牧拜道:“是。孩兒這就與師弟回宮去了。”說完,身子一縱,抓住掛在峽谷兩邊的長索,手腳並用,連滑輪也不用,就那麼攀著數十丈長的長索,由低處攀回了魔殺天宮。古長啟對天君上人拜了一拜,如法炮製,也攀回了魔殺天宮。古長啟回到宮門前,抓住長索一抖,抖脫鐵鉤,收回長索。魔殺天宮又與外界隔斷了通路。
  天君上人道:“請燕施主這就帶路。”
  水麒麟跳起身子道:“叫小弟也要去會會那個高人,大哥意下如何?”
  太君上人知道擺脫不了水麒麟道:“只盼兄弟沿途正經些。”
  “那有何難?”水麒麟說著,腳下已隨二人沿江掠去。
  九少俠各自大叫著:“主人!”
  翠薇仙子邊行邊道:“各位大哥回中原去吧!從此已是陌路之人,何必再叫主人?”
    樑大喝:“追!”
  九人退下平台,沿河邊小路只追了百十丈遠,前面便已沒有了三人的影子。
  三人沿著金沙江,一陣飛掠而行,待得拋下眾人後,三人便不疾不徐,向東而行。
  水麒麟道:“大哥,咱們這是去哪裡,總可以告訴小弟把?”
  翠薇仙子忙道:“上人請暫時不要告訴他。水霸主詭計多端,只怕多生枝節。”
  天君上人笑笑,法有說話。
  水麒麟道:“姑娘的真實身分,總可以告訴老夫吧?”
  “我又沒有請你去,何必告訴你?”
  天君上人道:“告訴他也不妨。”
  “不,上人,此事不但關係到小女子一家的血海深仇,更關係到武林蒼生的安危。請上人明鑑!”
  天君上人道:“水霸主既已同去,許多事還須共謀,勝算才多些。燕施主如不說明只怕水霸主疑心一起,反生枝節。”
  翠薇仙子沉默半晌道:“我不是燕嵐嵐。我叫董秋萍,是武昌龍門鏢局總鏢頭董陽歌的女兒。如此一說,霸主該是什麼都明白了吧?”
  水麒麟人驚道:“怪了怪了!”
  “什麼事怪了?”
  “三年前,董陽歌送靈智神珠進京。在海陽山接鏢之後,從衡陽到洞庭,連退十二起阻殺。最後失蹤,渺無消息。董陽歌失蹤後僅一個月,他在武昌的鏢局被滿門殺絕,只逃脫了一個兒子董不唇。老夫還記得當時接到的密報說董秋萍怕被擒受唇,投並自殺。奇怪之一;你為何未死?奇怪之二;董陽歌的武功馬虎平常,與大興隆寺佛陀大師的武功風馬牛不相及,而姑娘的武功又極似佛陀一脈。姑娘只怕未必是什麼董秋萍。”
  “是的,當日我是投井了。可我家的井壁上便是一條地道。所以仇家將井臺上的石塊推下井中,也未打著我。我在地道中藏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半夜才偷偷出來,便遇到了正好到武昌來辦事的……我的師尊。”
  “你師父可是佛陀大師?”
  “不是。”
  “那是誰?”
  “水霸主,本仙子產沒有求你幫忙報仇,不必什麼都告訴人你。我師尊命令我不武林中提到她老人家,我又怎能違抗師令?”
  水麒麟想了想到:好吧,老夫暫且相信你了。老夫不信這天下有誰能玩心計能勝過老夫!”
  天君上人道:“有。”
  “誰?”
  “神珠的現在得主。”
  “大哥也相信什麼靈智神珠?這天下哪有什麼啟人如智的神珠?”
  其時,天君上人走在後面,水麒麟居中,翠薇仙子在後。三人沿江而行。天君上人想了想,決定透露一點。“有的。十年前,貧僧曾去九華山,尋覓神譜仙境的嫡傳單子三合神譜,也就是貧僧的剃度業師。正遇他也準備封洞圓寂。那天晚上,他對貧僧講到很多事,其中就有神珠這件事。”
  “三合神譜是怎麼講的?”水麒麟漫不經心地問。
  “貧僧不能對你講。”
  “哎大哥從未將小弟當兄弟看了。”
  “貧僧便將你作親兄弟看,也萬萬不可講。因為貧僧的業師訓戒,只能對這神珠的最後得主講。”
  “這神珠的最後得主是誰?”
  “是一個智力平常的年輕人。究竟是誰,貧僧也不知道。”
  “如此神珠的得主,為何偏生是什麼智力平常的年輕人?”
  “這是天意。”
  “天意?”水麒麟笑道:“上天可知他能保住那人人拚命欲得的神珠麼?”
  “上蒼知道他能。”天君上人宣了一聲佛號,接著又宣了一聲道號:“阿彌陀佛!水霸主,天理昭然,非人力所能逆轉。你記好了。”
  水麒麟心中一驚,連忙答道:“是。”
  他這一聲回答,聲音中充滿誠懇。但天君上人卻仍然從中聽出了許多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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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蒙面沙的皇妃

  (梵淨山的宮之中,彈坐著一位面蒙黑紗的皇妃。整日守著一顆從天上落下來的神珠,盼它說話、盼它發光、授人以無上的靈智和霸絕武林的神功……)
  十天之後,三人到了梵淨山外。
  梵淨山,山勢雄偉,山高林密,雲霧繚繞,有時終日不散。山上寺院很多,但大多破敗不堪,自從唐宋滅法以來,一直不曾振興過,不過,比九華佛門卻又好得多了。
  一到山外。水麒麒就明白到了。但他卻連呼奇怪:“怪了怪了!這梵淨山只有一個清淨無為的無思老妮會些武功,幾時成了仙子的仇家了?其他那些唯識宗的和尚,除了鑽在佛經中纏雜不清外,能打贏仙子的一個也沒有……”
  “霸主休得多言!”翠薇仙子打斷他的話。“此地已隔離恨宮不遠,只怕已經進入了那人的地聽範圍。小心了!”
  “離恨宮?武林中幾時有了一個離恨宮?”
  翠薇仙子滿臉怒色。“你想壞我的報仇大事麼?”
  天君上人道:“董施主請帶路。”
  翠薇仙子帶著二人,從一條石板與山泥參差的山路登上山腰。又改向一條羊腸小道斜行出去,行到這小道盡頭,只見一片莽藤糾纏、密無通路的原始森林擋在前頭。
  翠薇仙子行個手勢,便飛身上樹,在樹林的枝丫間飛掠行走。她沒有功力在樹梢上御風飄行,只能在森林的中層飛掠。天君上人和水麒麒卻落在樹頂上,踩著樹梢御風飄行。
  如此行了七八里路,看看快到盡頭。只聽林外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貴客光臨,娘娘已等候多時了。”
  翠薇仙子大驚:“上人快退!”
  天君上人在樹頂聽得二人聲音,雙手一吸,便已將翠薇仙子吸到樹頂。帶著翠薇仙子從樹頂飄到樹林外的一個荒坪上。
  天君上人道:“既然來了,哪能再退?”
  三人站定,只見十丈外的草坪上站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宮裝絕色女子。她的身邊,後退一步,另有一個老嫗,也是身著宮裝。再後面站著四名官裝侍女。更奇的是,青天白日之下。那四名官裝侍女卻各持一個宮燈。在這西南邊陲的原始森林之中,忽然看見一群身著皇家大內宮裝的女子,真是奇詭之極!
  那絕色女子施禮道:“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戰後餘下的武林三大高人,今日一來就是兩位。家師非常高興,特令我在此恭候。上人、霸主、仙子,請。”
  天君上人和水麒麒在聽那女子說話時。已將周圍地形看清。他們此時正站在一片草坡上。草坡下面,是一個大約百畝左右的深潭,深潭的左方是一片高岩,有一條數十丈高的瀑布流下,深潭的右方是一條小河,流向不知何處。深潭正對面,是一座碩大無朋的整石大山,高不見頂,估計約在二百丈左右高。猶如刀削一般的山財中間,大約在離水面近百丈處,有一座洞府,兩扇大門已經打開。從下面看去,洞門兩邊還有宮女站值。
  草坡下面,深潭邊上,停著一條小巧的官船,船頭飾著一只大龍頭,極為華麗,等著擺渡三人過那大水淵。
  天君上人道:“施主請。”
  翠薇仙子驚慌道:“上人,不可入內!”
  水麒麒卻道:“既然來了,看是一定要進去看看的。只是姑娘可否先告訴我等:你家師父姓甚名誰?姑娘你又姓甚名誰?”
  美女笑了:“水霸主在武林中排名不如上人,家師先還百思不得其解。只從這去與不去,霸主就不如上人脫俗,家師由此可解一二了。我姓曹,單名一個琪字。至於師尊的名諱,做弟子的不敢亂呼,待會見面,她老人家自會告訴二位的。三位請。”
  翠薇仙子怒道:“你師父仗著她武功高明、智計過人,便可如此倔傲麼?請?好一個請!你那離很宮中盡是機關!你師父何不出宮來公平一戰?”
  曹琪正色道:“仙子數次約人到此尋釁,實在無聊之至。我家宮主向你講明,武昌龍門鏢局那件血案,是當今大明朝國師、神道教主陶仲文派人做的,與離恨宮毫無關係。陶仲文如今半官半道,宮禁為他而開,與姦軍嚴嵩一內一外,權傾朝野。仙子既有本事將天下高人騙來此一批又一批,何不將這些高人引去北京找那權姦報仇?”
  翠薇仙子道:“龍門鏢局的血殺,區手或許真是權道陶仲文。可是,究其事因,卻是因為離很宮搶去家父的押鏢而起。離恨宮如不奪鏢,家父如不失鏢,又怎會使龍門鏢局滿門遭屠?”
  曹琪望著翠薇仙子有瞬,轉身天君上人和水麒麟道:“二位高人隨這仙子到此,也是矚目那顆靈智神珠麼?”
  水麒麟搶先道:“這顆靈智神珠,究竟在不在離恨宮中?”
  曹琪道:“水霸主乃是絕世高人,也相信這天下真有什麼靈智神珠麼?靈智者,靈巧、智慧者。要獲靈巧,全靠練力。要獲智慧,全靠讀書。這二者修持要臻上乘,全靠天賦。而天下珠寶,不出珠玉鑽石之類,雖然珍奇,卻盡是死的,了無生命,了無靈性,更與什麼靈巧智慧神秘無關係。荒唐!連水霸主這等絕世高人也相信世人的無稽之談,真是荒唐!”
  曹琪這一篇說道。真是字字珠璣,頭頭是道,而且入情入理,再也不由人不信。但天君上人卻合什道:“阿彌陀佛!曹姑娘請帶路吧。”
  曹琪道:“上人是為什麼靈智神珠而來,還是助仙子尋釁而來?”
  “出家人於這恩怨二字看得最談,於什麼寶物,也只當過眼雲煙。唯上蒼有好生之德,那是出家人不敢違逆的。”
  曹琪詫道:“上人這後一句話,該當如何理解才是?”
  “哎!”
  眾人站在草坪上交談,忽然於眾人的耳邊啊起一聲嘆息來自洞中,來自洞府深處。
  “傻孩子,你剛才那些議論是何等聰慧,怎地一下子又愚魯至此,連上人的一句禪機都弄不明白?上入這句話的意思是怕神珠落入壞人之手,壞了上蒼的好生之德,使武林眾生無端遭伐。”從洞府深處傳出一個渾厚的女聲說,“天君上人,你請進來。本宮主會給你一個解釋的。至於仙子,來去自便。”
  “我若進去,你待怎地?有上人一路,你未必敢留難本姑娘!”
  洞內那人輕輕一笑道:“上人不會不問青紅皁白就妄助仙子吧?老身看在你師父份上,已經三次放你一馬。未加留難。今日你若進來,只要言語聲不使老身蒙污,老身又哪能和你這等後生小輩為難?水霸主,你若要進來,有件事先要講明。”
  “你要老夫先作些保證?”
  “水霸主果然心智過人。水霸主如是覬覦神珠,老身先警告你,神珠乃神物,對凡人卻甚為不祥。三年前此珠僅在江湖上現了一下,前後便死了近百條性命……”
  “且慢!”水麒麟道:“這位曹姑娘剛才否認天下有什麼靈智寶珠,所言極為有理。頭腦正常之人,誰又能不信?老夫幾乎已經信了。如今你又說有這種神珠。你師徒二人前言不搭後語,究竟有什麼圖謀?”
  那人笑道:“老身本來也不信的。可碰巧老身手中有了一顆非鑽非玉的珠子,玄不可測。弄得老身也似信非信了。水霸主,你苦怕了,大可不必進來。”
  “老夫豈是怕事之人?”水麒麟笑道:“不必使用激將法了。縱有詭計萬千,老夫也毫不放在心上。”
  曹琪退在一邊道:“二位請。”
  天君上人走過草坡,上船之後,就站在船頭。水麒麟身子一晃,已經站在天君上人身邊。翠薇仙子站在原地道。“上人,那船是木船麼?”
  “是木船,怎麼了?”
  “是單層還是夾層?”
  水麒麟不等天君上人回答,不耐地道:“上來吧,怕的過分,倒象是做戲了。”
  天君上人嘆了一口氣道:“董施主上來吧。貧增如能進去又出來,你也能進去又出來。”
  翠薇仙子道:“多謝上人答應援手。”說罷,走過曹琪身邊,在船頭上緊挨著天君上人站定身子。
  曹琪六人最後上船。老婦去了船尾把舵,四名宮裝少女分列兩邊船舷。
  曹琪道:“上人為何不進艙去?”
  “此處風景極佳,貧僧不禁想多看兩眼。”
  這時,船已調過頭去,四個宮裝少女站在船側。左手整齊地拍出壁空掌力在水面上,那船便向前行去。離恨宮中的宮女也有如此功力,連水麒麟也大吃一驚。
  不時,船靠在對岸岩下,從洞口垂下一乘軟梯。軟梯下端有兩個鐵鉤,就鉤在船頭的兩個鐵環上固定軟梯,以便攀登。
  三人在曹琪的引領下,沿著軟梯攀上洞口。水麒麟斷後。上來後道:“離恨宮的機關果然厲害,那麼大一條船,竟能藏進石壁內的水道中去了。”
  翠薇仙子大驚:“船不見了?上人,咱們怎麼辦?”
  曹琪笑道。“仙子心懷敵意,難免心中恐慌。上人一心坦誠,便無惶惑。離很宮機關再厲害,又怎會對付友人?再說,水霸主造機關、識機關、破機關的本領天下第一。有他一路,仙子又何必驚慌?”
  水麒麟道:“姑娘好厲害的談吐。”
  眾人向洞內走去.在洞門口站值的宮女便關上了洞門。洞道的頂上,每隔五丈懸掛著一顆夜明珠。夜明珠發出的光,將們道照亮。如此走了大約三十丈後,便來到一處玉台造欄的大殿。大殿的正中平台上,有一張鳳靠,鳳靠上坐著一位滿頭宮飾,身著民抱,但卻面蒙黑巾的女子,一時看不出年齡。
  “上人請坐。琪兒,請水霸主和仙子就坐。”那蒙面女子聲音甜潤,聽去還不太老。她說這些話時,連身手都未動一下。
  翠薇仙子在天君上人身旁坐下,水麒麟卻滿臉不豫之色道:“宮主高高在上,所坐的又是皇家風靠。好一派皇帝娘娘的架子。”
  那女子頭上的宮飾抖了一下,沉默片刻。道:“水霸主說對了。老身雖未封後,卻也是正冊妃子。”
  水麒麟仰天大笑:“既然如此,皇妃可,在下得三跪九叩了?”
  天君上人嘆了一口氣道:“水霸主請勿取笑了,你忘了十六年前發生在大內的宮婢殺帝一案麼?”
  水麒麟這才大吃一驚:“大哥信以為真?”
  “是的。大約七年前,貧僧有一次在天目山遇到佛陀神僧,他對貧僧提起過這件事。只是,貧僧怎麼也想不到今日在此遇到了,原來瑞妃一直躲在這裡。”
  水麒麟悻悻道:“皇妃又怎麼了?老夫稱霸武林,皇帝老兒也管不著的。瑞妃 你說她是瑞妃?她如此無禮,這口氣,這口氣實在有些叫人咽不下去。”
  離恨宮主一聲輕笑道:“水霸主以武功稱霸武林,崇尚的也是武力,你自以為在武林中數一數二,其實,據老身所知,這天下至少有五人的武功是在水霸主之上的。”
  水麒麟雙目一翻。怒道:“這個,老夫倒是第一次聽說!”
  “好,老身數與你聽。”離恨宮主道:“京師大興隆寺的佛陀神僧是佛門唯識宗碩果僅存的一代高僧,他從《解深密經》和《瑜伽師地論》中悟出一種三相內功,遠非水霸主那半通不通的、似佛非道的仙家吞吐所能比擬。只是他生不逢時,遇到明世宗這等……這等昏君,崇道滅佛。他不能以佛法度化皇上施以仁政,暫時隱忍,不再于世罷了。”她直盯住水麒麟問:“你可承認這位神僧動力在你之上?”
  “皇妃不妨再數下去。”水麒麟道:“老夫姑妄聽之。其實,老夫與他是道不同,不為謀;不為謀,也不相犯。什麼時候遇到了,切磋一下倒也有些必要。”
  “水霸主錯了。”離恨宮主笑道:“佛陀哪有空閒和你行那無聊之切磋?普天之下,他願與之見面的不過三五人而已。這是閒話,說遠了,老身再數與你聽。世宗皇帝身邊的妖道陶仲文,一身功力,通天徹地,幾與佛陀神僧等同,加之深通道家方術。那一身高功夫,遠在本宮主之上。只是他人品低下,趨權仗勢,由此而不值一談。”
  “宮主的功力也在本霸主之上?”
  “這個 不妨容後再說。玉鳳掌門人言央,在十六年前的五台山大戰時年屆四旬。當時,言門高手盡死於大戰之中。尉遲地仙為使王鳳門有絕世高手應變,與玉奴二人一起將動力一共度與了言央。哎,那才是天下第一高人!一柄飛劍,禦氣可達里許之外。只是他隱居在普陀山的寺廟中,不問武林之事 上人,你請坐下說話。”她說到這裡,自己也從鳳靠中站了起來,以示對天君上人客氣。因為天君上人一聽提起言央,便已站起身來,合什垂首,對提起之人極為崇敬。二人復又坐下。
  離恨宮主嘆道:“老身的大恩人佛陀神僧對吉央大俠崇敬得五體投地,老身只恨無緣,不能得見如此隱世高人。”
  水麒麟一聲不響,滿臉不豫之色。
  離恨宮主道:“在座的天君上人,與霸主曾是結義兄弟,上人的功力,就連靈猿真人的真力彈丸打在身上也是若無其事。當日與靈猿真人更是連對三掌 而水霸主,卻只能往人堆中躲避。孰高孰低,由此可見。”
  水麒麟怒道:“你想挑起我兄弟反目麼?”
  離恨宮主一笑道:“最後說到老身了。老身若說自己功力與水霸主不相上下,只怕水霸主要笑老身。這樣吧,我二人硬碰硬地劈空對上一掌,便能立見高低。霸主以為如何?”
  水麒麟笑了:“如此甚好。”
  “咱們再打一個賭,豈不更加有趣?”
  “你想賭什麼?”
  “老身如是輸了,便事霸主宮為主,年年納貢。”
  “老夫如是輸了,你要老夫事你為主麼?”
  “不必。老身於這稱霸武林之事不感興趣。老身曾經貴為皇妃,又何須降格而為草莽霸主?老身只要霸主一諾。”
  “你要老夫出去之後,不將此處所見所聞傳進武林?”
  “水霸主如若輸了,不但不能將離恨宮的事傳進武林,更不能傳與官府、傳進皇宮。”
  “這個老夫還辦得到。”
  “那麼,水霸主準備好了沒有?”
  “老夫不用準備。倒是你為何還不站起?”
  “站起?老身何須站起?據說水霸主的掌力能將十二丈外的山石擊為粉末。但如能在這七丈之內,逼得老身站起離坐,老身就算輸了。”
  “如此託大!”水麒麟冷笑道:“你坐穩了!”他叫道,慢慢抬起了雙掌。他運集真力,真力在全身一流動,全身頓時發出一種瑩光,淡淡的,一閃即逝。顯然他並未運足十成真陽內力。
  玉臺上,鳳靠之中,離很宮主也慢慢抬起了雙掌。
  天君上人雙目陡然大睜:“且慢!”他對離恨宮主道:“請問宮主,宮主運氣之後,雙掌透明猶如水晶,這是何故?”
  “這是練力的結果。就如水霸主那真陽通天經造就的真陽內力一樣,運力之後,全身迷濛瑩光。老身的手掌雖然透明,但卻仍是肉掌。上人不必見疑。”
  天君上人聽後,驚疑不語。
  水麒麟卻道:“什麼功力能將肉掌練得透明如水晶?三相功法麼?”
  離恨宮主道:“水霸主不欲對掌了麼?咱們可是賭過了的。”那意思是說,不敢對掌就是輸了賭約了。
  水麒麟到了此時,卻也不敢再存輕敵之心,將功力運至九成,全身瑩光陡盛,就如一只瑩火蟲陡然發光一般。他一邊笑道:“裝神弄鬼,你以為老夫怕了你麼?”
  天君上人後退兩步,用身子擋在翠激仙子身前,翠薇仙子低聲道:“多謝上人回護。”
  這時,水麒麟已經蓄足力道,雙掌猛地向前推進,只見二道白光一閃,那掌力帶著呼嘯的破空之聲,直向玉臺上風靠中的離恨宮主擊射過去。玉臺上,離恨宮主同時翻掌吐出掌力,一雙透明如水晶的玉掌忽然變得紅如赤鐵,打出兩股煙霧迷濛的紅光。
  怪事就在這時發生了:兩股掌力中途接實後,沒有力與力發生碰撞的響聲。水麒麟的兩股掌力忽然變成了兩條火龍,由力道的前端直往後竄,快如閃電。水麒麟這種老江湖,卻是從未遇到過如此離奇的事。一時竟然忘了中斷掌力,慌亂中,反而繼續吐出內力,妄圖將那火龍催回去反燒離恨宮主。豈知這麼一來,那火龍順著水麒麟的力道直燒向水麒麟的掌心,竟將水麒麟的袖袍燃燒起來。
  天君上人大叫:“快斷力道!橫掠!”
  這聲喊叫提醒了水麒麟,水麒麟這才中斷了掌心中吐出的力道,身形橫掠三丈,拋脫了火龍,撲熄了袖飽上的火,雖然未受重傷,但掌心的勞宮大穴卻已炙黑。由於袖袍燒得焦黑,看去真是狼狽萬分。
  離恨宮主仍坐鳳靠之上,漫聲道:“水霸主請坐下調息片刻,將手陽經小臂諸穴中所受的太陽內力趕快逼出來。”
  “太陽內力?”水麒麟睜大了雙目問。”
  “是的。老身所練的功法就叫太陽神功。這功法為何叫太陽神功?老身想:太者,極也。比之真陽、九陽、少陽、一陽等功法猶有過之。不過,這是老身的猜想。它的真正含義,恐怕只有四十年苦思而創立這門內功那位前輩才能知道。”
  天君上人道:“宮主可是指佛陀神僧?據貧僧所知,佛陀神僧的內功乃是佛門正宗內功,可沒有這麼邪門。”
  “這個 本宮主本當告知上人的。不過,這中間有一個極大的秘密。今日如不是為了對付水霸主那霸烈無比的真陽內力,老身還不當首次使用。水霸主,快坐下調息吧。時間長了,太陽內力竄深了,就無法逼出了。那時,你非要拜老身為師,老身才會傳你化解的法門了。”她後一句話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水麒麟望了天君上人一眼,見天君上人點了點頭,便就地盤膝坐下,運功逼出。
  天君上人雖然一動未動,但卻注視著離恨富主的舉動,明顯在為水麒麟護法。
  離恨宮主道:“上人,老身要講一段故事與你聽。”
  “你要講的故事,水霸主是不會外傳的了。出家人也不愛多言。”天君上人道。“只是,這兒還有一位董姑娘,宮主不怕她聽去了麼?”
  “不怕。她的師父已被老身囚作了人質,料她也不敢多嘴的。”
  “明白了,”天君上人道:“宮主請講。”
  翠薇池子想說什麼,但一看天君主人的神色,就沒有再說。
  離恨宮主不動聲色地說;“十六年前,當今皇上冊立的九妃中,有一個瑞妃。這瑞妃妍麗異常、最承皇上寵愛。皇上每遇政躬有暇,都要去瑞妃宮內。瑞妃如此承寵,便招至了方後的嫉妒。歷朝歷代,宮內皇后嬪妃爭寵之烈,不亞于朝臣爭極。這大約也是冥冥上蒼降於人類的又一種苦難吧?”
  天君上人點了點頭。
  “有一天,皇上在瑞妃宮中飲酒,醉後熟睡。瑞妃怕驚了聖夢,替皇上蓋錦被,放下羅幃,較閉寢門,就避到別室去了。
  “哪知就在此時,瑞妃手下有一個宮女,名叫楊金英,竟偷偷潛入寢宮,解下腰帶,打了一個澆節,套入皇上的頸子,用力牽扯,意圖勒死皇上。也是世宗命不該絕吧,這時另有一個宮女張金蓮,眼見楊金英正在結套,要勒死皇上,連忙跑去密報方後。
  “方後聞報,帶人趕來時,楊金英已因聽得張金蓮跑去時的腳步聲,知道事情敗露,逃出寢宮去了。待得方後一到,取下套結,一邊令人捕捉楊金英,一邊令人去傳御醫。御醫趕進宮來,救活世宗皇帝。方後卻趁皇上不能動彈,不能說話時,出外室嚴訊楊金英,楊金英吃刑不過,又不忍亂咬她的主人瑞妃,便胡咬主謀之人乃是王寧嬪。
  “方皇後大喜,樂得多除一個對手。當下令人去逮王寧嬪,先打她一個半死。然後又召瑞妃。事情一發,瑞妃早已嚇了一個半死,此時一被召進,方皇後就語語扣人道:‘逆犯楊金英,乃是你的愛婢,你敢與她通同謀逆,如今事發被拿,還有什麼話說?”離恨宮主講到此處,聲音有些顫抖。
  天君上人垂下眼皮。他既是同情,又無話可說。翠薇仙子神情專注,聽得很仔細,雙目中充滿好奇。
  離恨宮主繼續說:“瑞妃於事前半點不知,此時更是嚇得毫無主見,唯有跪拜在地,語無論次地訴說冤屈。方皇後哪裡還會聽她訴說?她心中已決定趁皇上不能動彈時,先除去一個爭寵勁敵再說,她冷笑道:‘皇上寢在你處,又是在你的寢宮內被你的宮婢用絲帶給套猛勒,你竟想推作不知麼?張佐,將這三大罪犯拖出去凌遲處死了!”
  離恨宮主那蒙巾眼網中的雙目,定定地望著天君上人道。“上人,這方皇後為除爭寵之敵,下手雷厲風行,前後不過半日工夫,便已定案。令張佐將三人立即凌遲死,怕的是皇上恢復之後,查出其中冤屈。要除瑞妃,就不容易得手了。偏是皇覺寺的佛陀神僧,情知瑞妃被冤屈,中途出手搭救,將瑞妃的娘家妹妹曹氏易容之後,偷偷換下了瑞妃。到得方後二次施出絕殺手段,再傳令將三人的九族同誅時,瑞妃已被送出京城,在南下的路上了。”
  “上人,當今皇上重道輕佛,信方士,崇方術,修長生。佛陀神僧的大興隆寺被火燒後,寄住皇覺寺。佛陽是高僧,當然不會與陶仲文一流爭寵不休。可是,實在有違天和的事,他還是要過問的。”說完,她沉默了。
  天君上人道:“原來果然遇到瑞妃了,阿彌陀怫!”
  離恨宮主道:“已經早就不是瑞妃了。這溶洞內的穴居生涯,哪是貴為皇妃的女子能夠忍受的?瑞妃從取食第一顆三相神丹助練三相神功之日起,就已經是離很宮主了。”
  水麒麟此時已經調息完畢,正從地上慢慢站起。他走回座位坐下,嘆口氣道:“瑞妃遭此無妄之災,心中卻又仍在懷念皇上,所以將自己的居處命名為離恨宮?”
  “水霸主會錯意了。”
  “怎麼會錯呢?老夫曾聽西席講過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如今明世宗辜負了瑞貴妃,那不是大同小異麼?離恨離恨,白居易長恨歌說 ”
  離恨宮主冷聲打斷他的話:“水霸主!世宗皇帝與唐明皇是兩個人,性情不同。他的懷念沒有那麼深。他除了修仙外,還在不斷冊封新絕。他求長生,便是為了永享絕色!哼哼!
  瑞妃在他心中哪怕還有一隅之地,今日也不會長居洞穴了。離恨離恨,那被誅連的九族之中,有多少親人親情?那替代瑞妃被凌遲處死的曹氏胞妹……”
  離恨宮主聲音飲泣,說不下去了。
  “師尊!”一直站在離恨宮主身邊的曹琪,這時上前跪下道:“家中的事情,何必對外人講呢?還望師尊節哀。”
  離恨宮主沉默了片刻,等她再說話時,聲音已經平靜了:“為師如不將事情向二位高人講明。離恨宮以後要想在武林中立住腳,只怕不容易。更別想與黑道相安共處了。上人,以老身的切身遭遇和武林世系淵源,在武林中總該有些特權吧?就以靈智神珠而論。海陽山的方土集團,想以神珠獻與皇上作為進身之物,躋身朝中,與陶仲文一黨爭邀聖寵。其實,他們枉得神珠近百年,破解不了神珠,以百年之久,半點神意也未得到。這才拋出去當作進身之物的。此珠如落入朝中,不等於落入陶仲文之手。”
  離恨宮主提高聲音道:“三年半前,佛陀神僧從他在南方的線人中得到消息,立即南下攔截。如非一切預作周密安排,在珠子一出正一教嶺南派家門就將其截走,又哪能矇混至今?水霸主如不是專門矚目黑道武林,對皇族以及與皇家有關的事不甚重視,又哪會事前對此一無所知?說來也是天意。陶仲文如若得到此珠,那才是皇權武霸集於一身之後,又獲天靈之物,那才真正是不得了!所以,上天讓老身得到珠子,使武林免去一場浩劫。”
  水麒麟道:“你得到了珠子,但你也無法被解神珠的玄奧?”
  “這倒也是。”離恨宮主道:“上人,老身遭那滅族的無安之災之後,已有向佛之心。
  不瞞上人,老身得到那神珠,仍然無法破解。這天下其實是沒有能夠破解的。裝盛神珠的小玉盒,是用北海寒玉打造而成。上面用隱語註明,將此珠置放在極寒之處二百年,神珠就會放射出神光,度化出一個神人。這二百年從哪一年算起?它下一次發射出神光,又當是在哪一年?難道老身要整日枯守著它?直守它個十年百年?真是無稽之談!老身真想將它一劍廢了!”
  離很宮主說到這裡,忽然打了一阿欠。她說:“老身說得太多,有些倦了。三位這就請離宮自便吧。”
  水麒麟大奇:“什麼?宮主要逐客了?”
  “本宮主已經將立世之道向上人講明,大約不會被白道視作武林公敵了。三位請便吧。
  水霸主,你記住,你對老身有諾,千萬遵約。琪兒:送客。”她對天君上人點頭道:“請恕老身不送。”她站起身來,朝玉台後面的一道小門走去,想要退入內室。
  “且慢!”水麒麟起身叫道。
  離恨宮主站住身子,蒙孔中的雙目倏地一亮。注視著水麒麟。
  “宮主,套用佛家的話說,相見便是有緣。那什麼神珠,可否一示.讓我等開開眼界?”
  離恨宮主啞然失笑道:“水霸主這要求不嫌非分麼?”
  “看看嘛。又不搶你的。有什麼非分?”
  離恨宮主望著天君上人道:“上人的神情,有些不置可否。上人欲求一見麼?”
  “貧僧……看是想看的。只是如此絕世寶物,宮主不欲示人,也是常情。不看也罷。”
  “上人既然想看,老身又哪能拒絕?只是請上人約束水霸主,千萬不要作非分之想。藏珠之處,機關重重,弓弩萬千。再說,老身的功力雖然稍遜半籌,但功質卻正好是二位的克星。”說罷,自顧過去。
  翠薇仙子見二人跟去,便也隨後跟去,也沒有人攔她。
  通過兩重內室,一條向下斜行的洞道,再下一條長長的石級,最後來到一間大廳。這間大廳四面光滑如刀削一般,靠裡面那一方仍然有一個朱欄玉台。有一幅巨大的畫著大海日出的大畫屏將大廳和另一間緊閉的密室隔開。
  離恨宮主道:“三位請站在進門的地方看。琪兒,將神珠請出來吧。”
  曹琪走到石廳的一隅,蹲下身子,揭開一塊石板,伸手在下面摸索了幾下。只見六丈遠處一片光滑如刀削的石壁上,有一處石壁忽然慢慢向兩方縮開一個一尺見方的方洞。方洞並不深,大約也只有一尺左右。方洞正中,懸空有一根鐵支架,架上有一根鐵手抓著一顆拳頭股大的珠子。珠子呈暗紅色,看去毫無光澤,形狀為方形,邊上卻又輪廓不明。看上去它毫無特異之處,還不及一顆會發光的夜明珠。
  水麒麟哈哈一笑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
  離恨富主笑道:“老身可並未向水霸主誇耀過什麼。上人如是看過了,老身再陪上人出去。”
  水麒麟閉上雙目,失望至極地搖頭道:“失望,真令老夫失望!”
  但他口中說失望,左手卻忽然閃電般地向離很宮主一掌擊去。這一掌偷襲的時機選得很妙,又是快加閃電。不,簡直比閃電還快千百倍。離恨宮主本在防著,卻也防不勝防。只聽“砰”地一聲,離恨宮主頓時被擊飛出去,撞在一側的石壁上,又是“砰”地一聲,跌在石壁腳下,萎頓不起。
  與此同時,水麒麟一掌擊飛離恨宮主後,早已雙腳一彈,整個身子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向那六七丈遠處的寶珠,更以左掌打了一股剛猛無比的掌力,將迎面射來的諸般暗器盡行擊飛,左手一伸,便向方洞中的靈智寶珠抓去,並且一把就抓住了珠子。
  水麒麟得手,想運力將鐵手扳斷,得珠之後,雙腳點牆彈射出門。這都是他一見神珠顯現後迅速算好的。哪知他不但板不斷那根鐵條,他連手也縮不回來了。他的左掌竟被那暗紅色的神珠吸住了,就好象一個內家高手運出吸字訣吸了一張紙一般牢固。水麒麟的左手驟被吸注,縮不回來,還未等他想出力法,就那麼一瞬的時刻,只聽 嚓一聲,方沿的一側伸出一只鐵手。由機關操縱的鐵手,一把抓住水麒麟的手腕,眨眼之間就製住了水麒麟。
  就在水麒麟射向神珠之時,天君上人卻也大叫出聲:“不可!”他防著水麒麟異動,卻想不到他剛剛看見,才說一句話連真假都未辨明,就已動手搶奪。他遲了一步,等他過去抓住水麒麟時。水麒麟已經被神珠吸住,並且眨眼間又再加上被鐵手抓住。
  天君上人隨後射過去,一把抓住水麒麟的背心衣袍。他用力一拖,想把水麒麟拖回去。
  只聽“嘶”地一聲。他抓破了衣飽,從那幾丈高的石壁上跌下去。他剛跌下去,驟然看見從地上升起一團黑影,他恍乎看見是一口鐵鍋。他知道是機關,凶險無比,人未跌下,身子在空中變勢就要射出去。這時,他聽到了一季震天動地的巨響。有什麼東西從洞頂上落下來,將大廳一隔二半。天君上人的身法極快,但到底是要變勢射回,等他射向門口時,他的身子在一片巨響聲中撞在一面又粗又密的鐵柵之上。他們二人,一個被神珠吸住,一個被鐵柵攔住,二人都被囚住了。
  天君上人剛從鐵柵那裡被撞彈下地,身後又是一聲清脆的巨響,他回頭一看,只見水麒麟已經被扣在一個比方桌還大一點的大鐵球中。原來,他撕破水麒麟衣袍落下時所見的什麼鐵鍋,其實正是那個大鐵球的半面。上半面落下來,下半面升上去,正好扣住水麒麟。鐵球的兩個半面一合,活活地將水麒麟的左臂切掉。水麒麟一聲慘叫,被囚在了鐵球之中。
  從水麒麟奪珠被吸被抓,天君上人撕破衣袍跌下,鐵球升起鐵柵落下,一切都是眨眼間就完成了。一切都計算得絲絲入扣,毫釐不差。離恨宮主從奪珠之後,不久就開始預謀這一切,如今果然一舉成功。
  離恨富主被擊飛撞下石壁時,只萎頓了一瞬間,那是為了“萎頓”給天君上人看的。等天君上人一謝出身子去抓水麒麟,她已身子一彈,只一飄便到了門邊,一把抓住翠薇仙子的肩井穴,另一隻手出指如風,連點她六處大穴,製住了翠薇仙子。
  這一切完事之後,石廳中還回響著大鐵柵落地時的巨響回聲。事定之後,天君上人再看鐵柵,這鐵柵成拱形。從岩頂落下後,撞入石地之內,鐵柵的兩頭吃入石壁之內不知有多深。
  天君上人一聲不響,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他運足內力,只見這匕首頓時亮如閃電。他手一揮,便以這運定內力的匕首向鐵柵削去,只聽 嚓一聲響:斷的是匕首,而不是鐵柵 這鐵柵又粗又密,粗如上人手臂,密加羅魚之網,豎二十四根,橫三十六根,出火爐之時就打造在一起,那是牢不可破,可囚神仙的了。
  天君上人大怒:“瑞妃,這一切都是你早就預謀好了的?”
  “是的。”離很宮主沉默片刻,回答道:“上人息怒,咱們慢慢再談。”
  “你幹如此卑鄙之事,叫貧僧如何息怒?你為何要將水麒麟的左臂廢了?”
  “水霸主所幹的事,早就天怨人怒了。上人,你和一清師太雖是白道高人,但這親情和結義之情總是不能看被。今日由本宮主對水霸主小事懲罰,又有何不可?上人為結義私情所怒,何不以天下之幸為樂?”
  天君上人啞口無言,慢慢冷靜下來。他問道:“這一切都是佛陀和你共謀的?”
  “不是!”離恨宮主急忙否認道:“這一切都是老身一人所為,全與我那恩公無關。只不過 只不過他幾年前說漏了嘴,說這神珠的破解之道,只有九華佛門才知道。老身查遍九華,杳無一人。最後老身才探到你是九華佛門從唐宋滅法以來僅存的半個弟子。於是老身才設下這計謀,誘你前來。上人,三合神僧圓寂之時,肯定將這天大的秘密告訴了你吧?”
  天君上人走近鐵柵,抓住鐵柵的柳眼道:“貧僧知道,又怎會告訴你?”他說著,忽然出指,點出無聲無息的魔殺指力,意圖先行製住了這離恨宮主的穴道再說。
  但離恨宮主又怎能不防?她見天君上人點出指力。早已同時出指。兩股指力接實,前端驟然燃燒起來。原來天君上人的內力性質也是純陽。天君上人連忙斷了力道,嘆了一口氣。
  那是承認今日一敗塗地,敗局也無法挽回了。
  離恨宮主道:“上人,你是不願說出那秘密的了麼?老身和你做一個交易怎樣?”
  天君上人默默不語。
  “你將那秘密告訴老身,老身放你三人自由出宮。上人以為如何?”
  天君上人仍然默默不語。
  “上人為何沉默不語?當真無話可說麼?”
  “還有幾句。”天君上人說:“你是故意挨水麒麟那一掌的?”
  “正是。以老身的內力和武功,豈有躲不開的?”
  “那你為何還要點穴製住你的弟子?那不是畫蛇添足了麼?”
  “我的弟子?”
  “翠薇仙子不是你的弟子麼?”
  “當然不是,老身正準備以太陽炙骨指酷刑折磨她,逼你說出神珠的破解秘密哩,離恨宮主說罷,果然以食指壓在翠薇仙子的命門大穴上。翠薇仙子忽然滿臉通紅,滿頭大汗,失聲慘叫起來。
  天君上人一動不動,視而不見。
  “上人,這姑娘此時正受炙之苦。你與她一起遠巴巴地從虎跳峽同來,為何一點同情之心也沒有?”
  “天君上人笑道:“如非從虎跳峽同來,這騙局還成不了。哎,貧俗也曾數次起疑。只是受了先人之見的影響,而你們又裝的大象了。貧僧愚魯看不出來。水霸主,你怎地也看不出來這騙局呢?”
  鐵球內傳出水麒麟的聲音。他斷臂被囚後,反倒安靜下來:“老夫看穿了這場把戲,只是老夫太自信。總認為這點把戲還對付不了老夫。還有層,這翠薇仙子,不管她為了誘囚我二人做了多少戲,但她愛上你了,卻是真的。小弟也想大哥有個可人終身為伴。”
  “荒唐荒唐!阿彌陀佛!”
  “大哥不信麼,她受如此酷刑,卻不出言求你一句,這便是愛你的佐證!”
  天君上人道:“這一切都是無謂之談!重要的是,貧憎死一萬次,也不會將神珠的破解之法告人。離恨宮主這般蓄謀,明顯不是什麼好人。貧僧死了,這秘密也就無人可知了。武林倒真免了一場殺劫!”
  離恨宮主知道逼問無望,至少今日是無望了。她抬手一劈,喝道:“琪兒,打開機關!”
  曹琪在洞廳那面,伸手在地洞的機關中一搬,石廳中頓時響起一片軋軋聲響,那面鐵柵竟然直向天君上人逼迫過去。同時,囚水麒麟的大鐵球也在下落。只是這次落的很慢。
  “上人,請將那秘密說出來。”離恨宮主道:“否則,這鐵柵收攏,貼緊岩壁時,你和水霸主縱有通神的功力,也是擋不住的。那時,你不僅要被擠壓成肉泥,因水霸主的鐵球被擠壓成鐵餅後,水霸主更要在鐵餅內成為肉呢。”
  天君上人一聲不響,走進慢慢扣攏的鐵球跨進下半面,等候扣攏。
  “大哥!”水麒麟失聲大叫:“你不可自入囚球!”
  天君上人盤膝坐好道:“貧僧不入囚球,又能脫逃麼?貧僧連累了兄弟,入囚球陪伴兄弟好了。”
  是小弟連累了大哥,大哥為何反而自責?”
  “說得有理,你如不那麼貪心,何至於此?”
  “大哥,我對不起你?”
  “你才對不起我麼?你作惡太多,害得貧僧和你妹子做人也始不起頭。”
  水麒麟頓時沉默無言。
  曹琪一按機關,“擋”地一聲鐵球扣攏,將天君上人囚扣在鐵球之中。
  大鐵柵停止了收縮。
  大廳中一片沉默,只有翠薇仙子還在慘叫。
  離恨宮主彎腰在她身上幾處穴道點震幾下,解了她所受的太陽炙骨指酷刑,柔聲道:
  “萍兒,委屈你了,也辛苦你了。你起來,隨為師上去吧。”
  翠薇仙子萎頓在地,雙目流出滾滾熱淚,忽然出聲道:“師父,你真的搶了靈智神珠?”
  離恨宮主嘆道:“哎,這事為師以後再慢慢向你解釋。”她轉身向門外喊;“來人,扶萍兒上去歇息。琪兒,喚人來料理這大廳。”她說完就出廳離去了。”
  曹琪隨後也出去了。大廳中只剩下兩個囚在鐵球中的人。
  水麒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笑了好一陣,才止住笑道:“這才叫八十老娘倒蹦孩兒!
  一異一奇,當世高人。公然高到高手如林,玩到鼎盛時期,竟然還玩掉了一條手臂!哎,大哥,都是小弟利慾燻心之故,異日出去,真該轉世做做好人了。”
  天君上人沉默不語。
  “大哥,別灰心,霸主宮不出十日,就會找來了。”
  “霸主宮不會有人找來的。”
  “小弟沿途都留了記號的,他們會找來。”
  “但都讓跟在後面的人擦乾淨了。”
  “有這等事?誰擦的?”
  “一個蒙面女子,說不定就是離恨宮主本人。”
  “大哥為何不早些告訴小弟?”
  “誰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善哉善哉,等著吧。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他們被囚,無力自拔,也只好等人來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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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人鬼同行卻有界a

  (少男少女在溪流邊以身相許,本當是一片純情。誰知少男卻是存心以此羞辱少女的家族。古長啟穴道被製,眼看悲劇釀成,卻說不出話來。等少男女雲雨將畢,有幾顆石子從遠處彈來,解了他的穴道,他悲愴地一聲大吼……)
  整個武林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到處都是人在找人。
  十大少俠到處找翠薇仙子。
  他們的師門長輩聽說他們重現江湖,便派人出來四處找他們回去。
  霸主宮的人一下子失去了霸主的消息,上千人身入江湖尋找,其中大半在川滇黔地區尋找。
  消息傳到了峨眉山,一清師太立即出關,派人去魔殺天宮查詢。
  梅九牧聽說師尊失蹤了,便與古長啟一同找了出來。
  神道教聽到消息,立即飛報陶仲文。陶仲文得到消息,立即令神道教分堂分壇加緊打探。峨嵋派的特使棄了六匹疲馬,將消息送到了普陀山。當天就有一個五十多歲的高大男子離島登陸。他身穿市袍,腳踩千層鞋。他的船還未靠岸,船頭上就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還有好多人都在找,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分。
  都在找……
  究竟是找人?還是找東西?只有各人自己才知道……
  梅九牧曾經數次跟著天君上人經幾個方向進入中原。所以,梅九牧就象老江湖一樣熟悉路線和各種江湖門坎。古長啟大幾歲,又生的高高大大,卻反象隨從一股,事事都是梅九牧出頭露面。
  十數日後,二人來到一個叫蠻依司的小鎮。這個小鎮只有兩條山街,但它是從金沙江長江的戎州進入大小涼山的通道,一個承上啟下的水陸碼頭,所以熱鬧異常。
  酒店很多,但又臟又窄,只有一家大酒樓象樣一點。可是,這家大酒樓的掌櫃卻腫著半邊臉站在門邊謝客。門外的街上,幾十個船幫的人在小聲議論,卻不敢過去。
  梅龍牧和古長啟剛走到門前,掌櫃就拱手道:“小哥請多包涵,敝店今日有人包了。”
  梅九牧在門邊已經看清,裡面只有一個少女在喝酒,另有一個六十左右的老者立在她身後為她執壺,另有一個同樣年齡的老者在為她送菜。
  海九枚奇道:“她……一個人包十二張桌子?”
  那姑娘小聲說了幾句,執壺的老者便將酒壺放在桌上,走到門前,恭謹地執禮道:“公子要喝酒麼?請進。”
  梅九牧尚未回答,古長啟大聲道:“我們喝酒自會向店家去買,你倒當起主人來了。”
  老者毫不動氣,笑道:“小哥說得對,敝上將這酒讓包了,此時此刻便是此店的主人。
  二位公子要飲酒,小老兒作東如何?”
  梅九牧瞪了古長啟一眼道:“那麼多謝前輩了。煩前輩作東倒是不敢,我們只想吃些東西好趕路。”
  “公子清。酒家,給二位公子上酒菜。”
  梅九枚二人在遠離那少女的一張桌子上坐下來,從身上摸出一些碎金,大約有二兩左右,放在桌上道:“請前輩代晚輩謝過貴上的意思,就由在下……”
  一句話未說完,只見大門外闖進來一條大漢,後面跟著四個打手。這大漢一進門就喝道:“何方神聖如此大膽?竟敢找上變依司來欺負船幫?”
  老者低叱道:“滾出去!”
  那大漢一見老者目中的寒光,便打了一個冷顫,但在幫眾面前又不甘示弱,硬著頭皮道:“朋友……”
  “不長眼的狗才!憑你也配稱老夫朋友?滾出去!再攪了我家小姐的酒興:想討死麼?”
  “閣下……”那大漢一句話剛開頭,忽然騰空飛起,直向街心落去。那四個打手剛叫了一聲,又一個一個地向街心飛去。五個人飛跌在街心撞成一團,卻連人家怎麼出的手都未看見。只有梅九牧看見那老者垂在身邊的手掌輕托了幾下。
  梅九牧將筷子重重一擱,道:“師弟,該走了!”
  古長啟道:“如此霸道,確實少見!”
  “師弟休要多言。這還是手下留情哩!大潛龍殺人,何時又眨過眼皮?”梅九牧說罷,帶著古長啟徑直向門外走去。
  “梅師兄!”一直坐在桌前未發一語的少女忽然出聲招呼,隨即站起身來,向梅九牧走過去道:“梅師兄,小妹在此等候多時了。”
  梅九牧還禮:;“果真是水師妹麼?愚兄失禮了!”
  “梅師兄,請入席再談。這位師兄是╴╴”
  “這是我師弟古長啟。魔殺門先入為長。”
  少女 哧一下笑出聲來:“我還以為是古師兄當家哩!應師伯失蹤後,如果是古師兄代掌魔殺門,不知要打多少愣架。”
  “打愣架?”古長啟一怔道:“哦,水公主是說愚兄為人魯莽,動輒闖禍麼?”
  少女斂笑為禮道:“不敢,初次見面,怎敢不恭?小妹水夢薇,見過古師兄。”
  古長啟還禮道:“不敢當。請水師妹不要難為船幫的弟兄,好麼?”
  “船幫是魔殺門的臣屬麼?”
  “魔殺門沒有武林臣屬。”梅九牧道:“古師弟心地仁厚,見不得世人受苦。師尊是很喜歡他的。請問師妹怎地到這大西南來了?”
  “還不是為了到魔殺天宮來嘛!”水夢薇道:“真奇怪,天下那麼多山青水秀而又路徑好走的地方,魔殺門為何偏要藏在蠻荒之地?”
  梅九牧避而不答道:“水師妹到魔殺門有何貴幹?”
  “梅師哥裝什麼糊塗?家父到魔殺門後便失蹤了。我不從魔殺門找起,又該從什麼地方去找?”
  “家師也失蹤了。你到魔殺門找人,魔殺門又到哪裡去找人?”
  “當日你師父離開魔殺門時,你曾問你師父要去何處,你師父傳音入密告訴了你。你應該知道他們的去向的。”
  “水師妹怎知此事?”
  “當時在場之人很多,僅霸主宮就有數十人。此事又怎瞞得過我?”
  梅九牧想了想道:“實對水師妹說了吧。當日師父只說湖北方向,具體地點卻沒有說。”
  “他們隨那個狗屁仙子去湖北?好,呂大叔。”
  “老奴在。”
  “安排下去.往湖北方向尋找。”
  “是。”大潛龍剛回了一個“是”字,忽然雙腳一彈,便向屋頂射去。他射起時,雙掌在前,將瓦格子帶瓦打了一個大洞,人便從洞中飛了出去。
  只聽屋頂上響起一陣大笑聲:“大潛龍果然厲害!貧道如此隱忍,還是被你們聽出來了。”
  “閣下是何方高人?”大潛龍在屋頂問:“為何潛在屋頂偷聽敝人講話?”
  “貧道雲遊四方,想到哪裡就到哪裡。大潛龍管得著麼?”
  “你偷聽我家公主的談話,老夫就要管。”
  “霸主宮公主有什麼了不起?道爺還想會會她呢!”隨著話聲,從房洞中輕飄飄地落下一個中年道人來。哪知那道人身在半空,還未落地時,下面的小潛龍手中忽然多了一輛長劍,雙腳一縱,便向身形正在半空的道士刺去。而屋頂的大潛龍也腰身一折,同時從屋頂竄了下來,雙掌推出二股剛猛無比的掌力,擊向身在半空的道人。
  道人在這上下合擊的形勢下,真是危險萬分,眼看著不死也會被夾擊成重傷。哪知這道人冷笑一聲手中文帚向前一揮,他的身子忽然奇詭無比地平空向後射擊。如此一來,夾擊道人的態勢,一下變成了大潛龍從上掌擊小潛龍,小潛龍從下劍刺大潛龍的格局。
  可是,大小潛龍豈是等閒之輩?只見二人身形一折,在空中擦身而過,然後各自變勢落在地上。再看道人,卻也站在靠牆之處,連聲冷笑。
  水夢薇喝道:“天馬遊空身法?這道人是從京師神道教來的!”
  道人道:“水小姐果然家學淵深。連貧道這從不示人的輕功家數也認出來了。”
  “道長到此有何貫乾?”
  “這就不是水小姐應當問的了。”
  梅九牧道:“道長既然不願將行蹤示人,被發覺後,為何又不遠遁?”
  道人贊道:“梅公子好聰明!但貧道是能隱則隱,不能隱也不強求遠去。所謂順乎自然,便在於此。”
  梅九枚道:“道長說話閃爍,必然不會以真話告人。大家緣盡於此,就此別過。”說完便向門外行去。
  “且慢!”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水夢薇的,一個聲音是道人的。
  水夢薇道:“梅師哥,我與你一起尋去。”
  道人說:“貧道有話想和梅公於私下談談,請公子藉一步說話。”
  “道長說話閃爍,咱們有什麼可談的?”
  “有。大有可談。咱們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須知霸主宮的人行事,向來是任性妄為。
  唯利是圖,唯我獨尊的!”
  水夢薇大怒:“你這妖道,仗著皇家的勢力,竟敢如此胡言亂語?呂大叔,呂二叔,將他做了!”
  梅九牧道:“且慢,道長是秉一真人的什麼人?”
  “他老人家是貧道的師尊。”
  “你是姓胡還是姓何?”
  “貧道胡大順。”
  “你要說什麼?請在這裡說。魔殺天宮對武林之事從不染指,更不會與皇家官府眉來眼去。有事當眾講,休要壞了魔殺門的名節!”
  胡大順雙目定定地望著梅九牧,臉上一無表情,不知他在想什麼。忽然,他身子一晃,人如弩箭一般射起,直向房頂的破洞射了出去。水夢薇朝他的身後一抬手,袖中打出一支弩箭。這弩箭直朝胡道士追去,卻慢了一步,對直打上天空。而胡道士已從破洞中掠上房頂,從房頂上掠出小鎮去了。
  大小潛龍呆如木雞,一時都不言語。
  梅九牧拱手道:“水師妹,請了。”酒菜也不吃了,他帶著古長啟自顧出店而去。
  水夢薇追上去道:“家父與應師伯一起失蹤,你為何不讓我與你們一起尋找?”
  梅九枚理也不理,直走到江邊才道:“水師妹,一起尋找並非上策。分開尋找或者你去峨嵋山請你二始一清師太出山才是上策。”
  “只有你才知道去哪裡尋找,我為什麼要舍近求遠?”
  梅九枚笑了:“我師父和令尊乃當世有數的高人。連他們也遇到了意外,我們去又有什麼用?從胡大順的出現可以看出,這周圍不知隱有多少別有圖謀的人。水師妹還是去求一清師太下山吧。”說罷,與古長啟登上了過河的橫渡船。
  小鎮坡下的金沙江,兩面皆是大山。過河之後,便是雲南。江水異常湍急,梅九牧和古長啟站在船上,看見水夢薇站在岸邊,咬著嘴唇,一動不動。可是,船家剛將渡船點開,水夢薇雙腳一點,便隔著三丈遠的江水射上了渡船。大小潛龍跟在她身後,也縱身上了渡船。
  古長啟怒道:“三位跟定我師兄弟二人了?”
  水夢薇笑道:“小妹要找家父,說不得只好如此了。”
  梅九牧止住古長啟道:“師弟不必多言。”
  過河之後,梅九牧與古長啟上岸便走,水夢薇跟在後面道:“梅師哥,咱們這是往哪裡去找?如是湖北方向,何不坐船沿江直下?”
  海九牧冷笑道:“你還想通知屬下預作安排,是不是??
  水夢薇嗔道:“梅師哥怎麼把人家說得那樣壞嘛!”
  “和霸主宮的人打交道,誰能不多存一個心眼?”
  大潛龍大聲道:“梅公子為何對霸主宮存此偏見?你忘了令師和我家霸主乃是結義兄弟?”
  大潛龍不提還好,他這麼一提.海九牧頓時想道:“結義兄弟?五台山大戰時,連邪派的屍體尚有余溫,水霸主便對家師下毒手了!”
  水夢薇大聲道:“原來海師哥口中喊的親切,心中卻結著一個大大的仇結。梅師哥,你原來是一個心口不一的人!”
  大潛龍想道:“天君上人心地仁厚,原來卻也是表面,背地裡卻教弟子心懷狡詐……”
  古長啟大喝:“老狗閉嘴!十多年來,我師尊對往事閉口未談。但江湖上的人都不談麼?霸主宮的作為,武林人誰不知道?別人防著點都不該?老狗!你若再辱及家師,在下取你老命!”
  大潛龍被罵得滿瞼通紅,仰天長嘯,嘯聲在河谷中直傳了去,將數十丈指外面上的一群群野鴨子嚇得四處亂飛。大潛龍嗆地一聲掣出長劍。對水夢薇道:“公主,請准許老奴向古公子討教幾招!”
  水夢薇冷笑道:“霸主宮這點武功,不在應師伯眼裡,那還說得過去。應師伯一人集魔殺門、梅家莊、靈猿門、夏陽通天經和九華佛門的武功於一身,原當傲視天下。想不到他的弟子也如此狂傲,也是動輒就要取人性命。呂大叔,咱們的命反正不在別人眼中,你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吧。”
  大潛龍提著長劍。走到古長啟前面道:“古公子,老朽向你討教幾招。”
  海九牧道:“你侮及家師,如能自己賄罪,當能善了。”
  大潛龍冷笑幾聲,卻不說話,只是雙目定定地望著古長啟。
  古長啟道:“師哥,他們狂傲了幾十年,將誰也沒有放在眼中。今日如不給他們一點教訓,只怕魔殺門除了師尊以外,誰也得不到半點尊敬。”
  梅九牧退後五步,不再說話。
  古長啟見他默許;便拔出長劍對大潛龍道:“我先對你說了,我的長處是暗器。如若劍術上不能勝你,我會打出暗器的。總之,今日為了你辱及家師,在下拚排命也要叫你賠罪的!”
  大潛龍冷笑道:“看你這愣頭愣腦的樣,卻是心懷坦白。你二人中,不論誰人勝了老朽,老朽自然認罪。來吧。”他這麼說,自然是影射梅九牧心懷不坦白了。也存了勝了之後再和梅九牧打一場的意思。
  梅九牧聽了也不多言,只是冷笑一聲。
  古長啟道:“大潛龍,你辱及家師,我要先出劍了!”說罷,腳步一滑,長劍刺出,直剌中宮,劍勢極快。
  大潛力卻並不搶攻,他手腕一翻,長劍搭上古長後的劍身,運出了近五十年的內力修為,想以內力一舉震掉古長啟手中的長劍。哪知他的長劍一搭上古長啟的長劍,立即感到一股大力從劍上傳來,險些便要將他自己的長劍震飛。大潛龍大驚,拚拿失劍柄,連虎口也震破了,長劍才留在手中,可是,古長啟的長劍已經停在他的咽喉前不足一寸之處。
  “趕快認罪!饒你一死!”古長啟大喝。
  大潛龍臉如白紙。眨眼間便輸了,而且輸的莫名其妙。他本想以己之長攻人之短,哪知弄反了。他不明白這人年紀輕輕。不過二十歲,卻哪來那麼深的內力修為?
  梅九牧在一旁冷笑道:“這點功夫也配狂傲?師弟,將他的左耳斬了!”那聲音好冷酷。聽得大潛龍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古長后反倒猶豫起來,長劍慢慢回縮,漸漸離開了大潛龍。
  大潛龍望著古長啟縮回去的創尖,嘆了一口氣道:“古少俠存心仁厚,老朽情願賠罪。
  老朽再不敢侮及天君上人了。”
  古長啟身子倒縱,回到梅九牧身邊道:“師哥,他賠罪了。這事就此揭過吧。”
  梅九牧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走了幾丈遠後,聽到身後傳來水夢薇的罵聲:“真沒出息,看你以後怎麼向霸主交待!”
  離開水夢薇一夥後,古長啟見梅九牧鐵青著一張臉。不禁問道:“師哥,你不高興麼?”
  “哼1”梅九牧冷哼一聲道:“魔殺門與霸主宮勢不兩立,偏你要去做爛好人!”
  古長啟驚愕道:“師父從未講過這話呀!梅師哥,師尊對你是怎麼說的?”
  “師父怎麼說的,你不必知道。反正魔殺門的規矩,師父不在,大師兄作主。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好了!”
  古長啟道:“好吧。”
  二人向東南方向行去;直插貴州,行了數十裡後,只見迎面來了一乘小轎。兩個轎夫抬著小轎沿大路走來,卻沒有其他跟隨。
  小轎漸漸抬近了梅九牧二人,忽然從旁邊的山石後面閃出三個人來,正是水夢薇一夥。
  大潛龍一現身,一劍就將前面的轎夫殺了。小潛龍則欺身向後,連點後面那個轎夫六處大穴,製得轎夫既不能動又不能說話。水夢薇卻一把扯下轎簾,順手從轎中拖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將一柄長劍架在少女脖子上,望著正想撲過去的古長啟道:“古師兄,你不要過來!不然,我一劍便砍了她的頭!”
  古長啟停在三丈外,大怒道:“你們為什麼殺轎夫?這個小姑娘與你們有仇麼?”
  “沒有。沒有仇。”
  “那你們為什麼要殺人?”
  “還不是你們逼的!”
  “笑話!你們殺人,是我們逼的?”
  水夢薇冷笑道:“正是你們逼的!古師兄,你想想,你們知道家父的下落,卻不准我們跟去營救。我好恨呀!我這人發起恨來,就要殺人。所以,正是你們逼的。”
  梅九牧冷笑幾聲,沒有說話。
  古長啟道:“不對!你們殺的人,與魔殺門一點關係也沒有。看樣子,這個姑娘更是一點武功也不會。你要發洩怨氣,應當找我們才對。為什麼要把氣發在平民百姓身上?”。
  “本公主就要將氣發在這姑娘身上!”
  “好沒道理!”
  “沒道理就沒道理!武林中的事,有多少是有道理的?只要你們不同意我們一起走,我就要到處殺人!見人就殺!”
  古長啟大驚失色:“你……怎可如此?!”
  梅龍牧冷聲道:“想要挾我們?辦不到!古師弟,不管這些!我們走!”說罷,帶著古長啟就要繞道而行。
  水夢薇下令道:“呂二叔,將那轎夫殺了!”
  話音未盡,水潛龍手中長劍一劈,便將那個穴道被製的轎夫砍下人頭。那顆人頭滾到坐轎姑娘的腳下,嚇得那姑娘一聲尖叫,昏死過去。
  古長啟大怒:“魔頭!你們幹的好事!”說著,便要撲上去救人。
  海九牧一把拖住他;“重任在身!體管閒事!咱們走!”
  古長啟吼道:“人命關天,哪是什麼閒事?”
  “救師父要緊!”
  “師父如是在此,舍了命也要救人的!”
  梅龍牧怒道:“我才說了,叫你什麼事都聽我的,怎麼一下子就忘了?”
  “人命大事,怎能不聞不問?”
  “好!你竟敢自作主張!咱們各走各的路,以後看師父責備誰!”說罷,繞道就走。
  古長啟大叫:“師哥,敵人厲害,我與你同去!”
  梅九牧笑道:“這才對嘛!象你這般婆婆媽媽,那是成不了大事的。快走吧。”
  “慢著!”水夢薇大叫,“你們再走,我就將她殺了!”她用腳尖在那昏死的姑娘背心上一踢,那姑娘醒了過來,立即慘叫連天。
  古長啟聽她叫得淒慘,不禁又停住了腳步。
  水夢薇恨聲道:“我不但要把她殺了,我還要將前頭小鎮上的村民盡數殺了,殺了這後,再留下魔殺門的墨跡,讓天下人都知道這血案是魔殺門的人幹下的!”
  梅龍牧大怒;“天下人沒有眼睛麼?”
  “我叫殺人的人先易容成梅九牧古長啟再去殺人!那時,我叫你們百口難辨!”
  梅九牧呆了。這一著倒是大出他的意外。果真那樣,要向天下武林解釋清楚,只怕太費周折。他不禁問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要跟你一起去尋找家父。”
  “好。一起去吧。你將那姑娘放了。”梅九牧眨著眼,忽然果斷地做了決定。這決定使古長啟覺得大出意外。
  水夢薇道:“不必放。我令人帶著她做人質,以免你在半路上反悔,惹得本公主發起怒來,又要多殺無辜!”
  “你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民家小姐,又怎麼跟得上我們?”
  水夢薇令道:“呂大叔呂二叔,將那姑娘塞進轎中,抬起她走,不要落後了。”
  大潛龍面色為難道:“這個……啟稟公主,我們在前頭找轎夫吧。”
  “什麼轎夫能跟上我等的行走?”水夢薇怒喝道:“抬!”
  大小潛龍無可奈何地走向小轎。水夢薇抓起那個姑娘,準備塞進轎中。那姑娘大聲哭叫起來:“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跟你們走!”她大喊大叫,一口雲南山民的土音。“我要去蠻依司!我要回家!”
  水夢薇怒極,罵道:“不去?由得你麼?”她伸手連點了姑娘四處穴道,那姑娘便既不能動,也不能哭喊了。水夢薇將她塞進轎子,喝道:“起轎!”
  梅九牧大怒,展開輕功,向前飛掠。水夢薇追上去道:“梅師哥,你走慢點好不好!你這輕功一展開,連奔馬也不一定能跟上,何況那乘轎子?”
  梅九牧輸了一個回合,受製於人,怒不可遏:“跟不上便別去了!”
  水夢薇冷笑一聲,高聲道:“呂大叔,令人易容成梅師哥古師哥,去將前頭小鎮的人盡數殺了!”
  梅九牧大怒,轉回身來,一支長劍已在手上,對著水夢薇唰唰唰便是三劍。哪知水夢在早有防備,腳下展開真陽幻影步,早已避開。同時,她的手上已多了一支長劍,蓄勢以待。
  二人站在河灘上,四目相視。梅九牧的雙目中充滿殺機,水夢薇的雙目中也充滿恨意。
  河風吹著梅九枚的衣袍,也吹著水夢薇的秀髮,天地間一下子充滿了肅殺之氣。
  古長啟追上來,看見二人準備廝殺,便拔出長劍,轉身朝著大小潛龍,防他二人出手相助,也防他二人殺害人質。
  哪知海九牧的臉色一下子忽然溫和起來,甚至還笑了一笑,輕聲說:“水師妹,你的性格真象你父親。有趣極了。”
  水夢薇跟著一笑道:“差得遠哩,梅師哥。”
  古長啟見二人和解了,道:“師兄,咱們既已答應她去就不必失言了。走慢一點也不防事。”
  梅九牧笑道:“好吧。”
  於是,五人會齊,連轎中那個姑娘一共六人,齊向中文進發。
  路上。古長后問:“水公主,你將那姑娘放回去吧。我師兄已答應你們一路,你還留一手幹什麼?”
  水夢薇對古長啟嫣然一笑道:“古師哥,你年齡大些,但許多事卻根本不懂。你少說幾句好不好?”
  梅九牧道:“水師妹,你真要將這毫不相干的姑娘作人質,從雲南抬到中文湖北?”
  “那又何妨?”
  “抬到湖北後又怎麼辦?”
  “那很簡單。霸主宮的武林屬臣遍天下。到地方後找幾個武林朋友將這姑娘送回蠻依司不就行了?”
  梅九牧冷笑道:“將一個大姑娘交給霸主宮那些莽夫,靠得住麼?”
  “海師哥不放心,我找正經鏢局護送好了。”
  古長啟聽得直搖頭:“荒唐!荒唐!”
  “甚麼荒唐?梅師兄古師兄,咱們的父輩是世交,我們這些做晚輩的,為什麼偏要格格不入成為仇敵?”
  梅九牧道:“你想我們也成為世交?”
  “正當如此才好。”
  “那好。水師妹,我們走前頭一點好說話。”
  水夢薇滿面笑容,跟了上去。她見古長啟也加快腳步跟上來,便向後推了古長啟一把道:“二師兄,你別聽我們說話好不好?”說完,又是嫣然一笑,跟了上去。
  古長啟站住,等在後面的轎子,搖頭道:“兩個怪人。打過了又好,罵過了又笑。”
  如此行了幾日,古長啟越來越是奇怪。眼看著梅九牧和水夢薇好些時候都避著眾人,不是超前,便是落後。二人的臉色越來越溫和,稱呼也越來越親熱。行走時,身子也越靠越近。古長啟感到既奇怪,又好笑。想到少年心性,大抵都是如此單純。
  有一天趕路錯過了宿頭,眾人宿在一條小溪邊的山巖下。水夢薇將轎中那姑娘放出來,象往日一樣解了穴道。令大潛龍分了一點飲食給她,吃完後讓她就睡在轎中。這晚,從人吃了些乾糧牛肉,便各自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躺下睡覺。古長后剛躺下不久,就聽見有人悄悄離去。他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梅九牧和水夢薇一先一後往水溪上游的樹林走去。
  古長啟在岩石上翻了下身子,感到心中忽然很煩。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煩。他翻過身後,看見大小潛龍分別睡在小轎旁邊,似乎已經睡著,他又躺了一陣。忽然間想起一件事,立即彈起身子,向梅九牧離去的方向追趕過去。
  古長啟尋過一段小溪,不見二人,便向樹林走去。他走到林邊,剛想開口喊梅九牧,忽然覺得身上幾處穴道一麻,頓時就動彈不得了,也喊不出聲。同時,他覺得有人提著他的身子走過一段樹林,然後就將他靠在一棵樹上。他的身後一直悄沒無聲。古長啟感到內心一陣恐懼。這人如是要下手殺他,那真是易如反掌。他師父曾說過,他如是臨敵經驗多些,大約可以和崑崙、青城之類的掌門人一較高代。那麼,這人的武功豈非可能躋入武林前十名之列?而且,這人為什麼悄悄製住他的穴道,卻又不殺他?他更奇怪這人將他製住穴道後悄悄放在這兒靠著樹幹幹啥?
  這時,他聽到了梅九枚和水夢薇的說話聲。他再愣也明白了,那個點穴製他的人,正是要他聽得到二人說話,卻喊不出聲。
  “牧哥,你說的是真話?”
  “薇妹,愚兄可以對天發誓!”
  “我不要你發誓,我只要你給我一件信物,一件……定情之物。”
  只聽一陣悉悉聲響,接著,梅九牧道:“愚兄出門在外,還真沒有什麼珍貴物件可以送給薇妹作定情之物。薇妹如是不信愚兄的真情,愚兄只好將那一片真情藏在心裡了。”
  “牧哥,別說的這麼可憐巴巴的好不好?”
  “我沒有帶什麼珍貴東西在身上嘛!”
  “那……你剛才……胸上有什麼東西,硌著我的臉?”水夢薇說這話時聲音很低。可是,在這寂靜的黑夜的森林裡,任何一點聲音都傳得很遠。古長啟仍能聽得明明白白。
  “那……”梅龍牧的聲音有些遲疑。“那是一塊玉佩。”
  “你何不就用玉佩做定情之物?”
  “那 那是我死去的母親給我的唯一紀念品,我怎能隨便送人?”
  “你又不是隨便給什麼人。你是送給我呀!”
  梅龍牧的聲音一下子由柔變剛:“不行!我們縱然兩情相悅,但母親的遺物仍然不能隨便送人。母親死了。據說當年死得好慘。現只有這唯一的一件紀念品。薇妹,我以後送一件價值更高的東西給你。”
  “你是指更值錢的東西?我不稀罕!”
  “不是。我指的是更能說明我的真情的紀念品。薇妹,但願你理解我。”
  “我理解你。”水夢薇小聲說。隔了一會兒,她說:“我好冷。我們過去吧。”
  “忙什麼?你怎麼了?你抖什麼?”
  “人家冷嘛!誰叫你到處亂摸?”
  “我將長袍裹著你,你就暖和了。”
  “你壞!”水夢薇輕聲嗔道,接著是一陣輕笑。然後,水夢薇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含糊、斷續、急促、熱情而又快樂。“不!不!不要……你好壞……牧哥……你抱緊點……啊……
  箍死我了……你幹什麼?……啊!”夜空中傳來水夢薇的一聲尖叫,接著是一陣呻吟。
  古長啟聽到這陣呻吟,忽然感到滿身的熱血沸騰起來,全身起了陣顫抖。正在這時,他感到有幾顆石子打在自己的穴道上,被製的穴道頓時解了。他這時全身熱血沸騰,但心靈卻感到既煩又悶,不禁一聲大吼,飛身便向石子打來的方向追去,一邊追一邊大喝:“什麼人?膽敢偷偷摸摸暗算小爺?有種的等著,小書與你大戰三百合!”
  他迫出樹林,追出小溪,一直追到眾人避風的山奪下,也不見半個人影。山巖下,只有已被驚醒的大小潛龍,各自站在小轎的左右兩邊。大潛龍問:“古少俠,你遇到什麼事了?”
  “可有人從這裡跑過?”
  “沒有呀!”
  “這就怪了。”古長啟摸了摸腦後。
  “古少俠,什麼事使你奇怪?”
  古長啟想了想,忽然走到轎前,一把握開轎簾。只見那個被水夢薇作為人質的姑娘,正在轎中昏睡未醒。月光下,古長啟看得明白,那少女坐在轎中,全身蜷縮,臉上還掛著幹了的淚痕,將殘存在臉上的粉飾衝出兩條明顯的痕跡。
  古長啟放下轎簾,問大潛龍道:“前輩沒有離開過此轎吧?”
  “沒有”
  “這個姑眼呢?”
  “她 ?她怎會離開此轎?剛才小溪對面傳來野獸的嚎叫,嚇得她直是哭叫,老朽點了她的昏穴,她才昏睡過去。”
  古長啟望著三人,嘆了一口氣,走到他原先躺著歇息的地方坐下,等著梅九牧回來。
  過了好一陣,梅九枚先回來了。他問;“師弟,你還沒睡?”他說話時,紅光滿面,神采飛揚,一雙大眼瞟著大潛龍。
  古長啟粗聲道:“你幹什麼去了?”
  梅九牧臉上一紅,正色道:“師弟休得多問。為兄做一件事情,自有該做的理由。”
  古長啟愣了一愣,礙於門規;也因為大小游龍在側,明白自己不能多問多責,便悄聲不響地躺了下去,用雙掌蒙住瞼。
  梅九牧在古長啟身邊躺下,雙目閃著亮光,望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不多時,水夢薇回來了。兩人並不對望,而是裝著沒有任何事。水夢薇鑽進轎中,沒有再出來,大約是和那姑娘擠在一起睡了。
  第三天早上,眾人再向貴州繼續進發。他們這時已經過了赤水河,進了貴州地界。眾人在貴州的山路間行走,大小潛龍儘管內力深厚,抬著轎子並不吃力,但在崎嶇的窄路上走得甚為不耐,幾次向水夢薇抱怨,都被水夢薇碰了回去。
  古長啟道:“水公主,其實你盡可打發那人質姑娘回去了。”
  “古師哥又想丟掉我們?”
  “水公主明明知道,我師哥是再也不會離開你的。”
  水夢薇臉一紅道:“牧哥,我們打前頭走吧。他的嘮叨真難聽。”
  梅九牧道:“其實,薇妹真的可以找人送那人質回蠻依司去了。”
  水夢薇道:“我不。我留著她有用嘛!”
  “有什麼用?”
  “我要用她作人質,向應師伯懇請一件事情。”
  “薇妹別胡鬧了!”他立即明白,水夢薇要求的是什麼事。
  古長啟也明白她要於什麼了。他大喝道:“水公主,請你自重身分,不要做出不齒於人的事情來。”
  水夢薇大怒。“古師哥!你要教訓我麼?你給我團嘴!惹惱了姑娘,姑娘又要亂開殺戒了!”
  古長啟大驚失色:“你又要亂殺無辜麼?”
  “正是!”水夢薇幹乾脆脆地回答。“一個村一個鎮地殺光,雞犬不留。”
  古長啟頓時如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他不知道自己武功上能不能勝她?廢了她後如何向一請師太交待?他明白自己只有遷就一點。要知道,她是一請師太的親姪女。而一清師太,是白道領袖,八大門派執旗盟主!是他師父最崇敬的幾個人之一。
  梅九牧輕笑道:“薇妹真是將門虎女。薇妹,來,我們走前頭一步。”說罷,展開輕功,趕前面是行。水夢薇隨後跟去。
  離開眾人,梅九牧道;“薇妹,你要求我師父什麼事?可以告訴我麼?”
  “我要求應師伯替我們主持婚事。”
  梅九枚大驚:“這……這話從何說起?”
  “牧哥……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自然要求應師伯替我們主持婚事的了。”
  梅九牧沉默了好一陣,才調頭柔聲道:“薇妹,此事情暫勿向我師父談起。我師父是出家人,向來不管這些事的,什麼時候救出家師和令尊了,我會向你父親求親的。”
  “這樣也行。牧哥,咱們究竟往哪裡去尋找?這一點,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這周圍跟隨的人太多,怎麼好說?”
  “你用傳音入密功夫講吧。”
  “何必那麼費力?你附耳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二人走到一棵大樹後面,水夢薇靠上去。梅龍牧趁她偎過頭來,便先在她的腮上吻了一下,又用牙咬了咬她的耳垂,水夢薇嬌羞地抱住他的脖子,說:“你好壞……你快告訴我嘛。”
  梅九牧附著她的耳朵小聲說:“師父當日去的是貴陽東南面的雲霧山。”
  “那麼,牧哥,你們從虎跳峽出來,為什麼不走直線,要走戎洲一帶繞一個大圈子?”
  “有人跟蹤呀!”梅九牧說。“我和古師弟到蠻依司後,發現至少有六七人悄悄跟蹤。
  我想沿江而下是熟路。便於拋開跟蹤的人。當時你們不是也一直跟著嗎?”
  “我們才沒跟蹤你哩!”她嗲聲道。
  “是嗎?為何咱們又遇上了?”他逗她。
  水夢薇多情地望了他一眼道:“是緣分嘛!”
  梅九枚忽然正色道:“薇妹,如今還有好些人悄悄跟著我們。怎麼辦?”
  “你自己怎麼打算的?”
  “我想引他們到遵義城中,設法拋下那些人後,轉而悄悄南下。”
  “很好,就這麼辦。”
  “那個人質姑娘怎麼辦?抬著她怎能丟開那些暗中跟蹤的各派高手?當日我和古師弟兩個人還丟不脫哩!”
  水夢薇道:“這事嘛,我想到辦法再告訴你。我們走吧。他們走了”
  梅九牧道:“今晚宿水口寺。三更時分我在鎮外等你,到時候你悄悄出來吧。”
  水夢薇瞼一紅道:“誰要你等……”
  這天晚上,眾人宿在水口寺。他們要了三上房。大小潛龍住一間,梅九牧師兄弟住一間,水夢薇帶著人質住一間。
  剛剛交更,梅九牧便打開房門,悄悄走到水夢薇房前,敲門道:“薇妹,開門。”
  水夢薇在房中小聲發怒道:“這麼多人……這麼早……快回房去!”
  大小潛龍在別室聽到,冷笑不止。
  霸主宮的人這一鬆懈,梅九牧便帶著古長啟悄悄溜了。他們溜出鎮來,照直往南方掠去。二人展開輕功,只在大山荒谷中急行。行了約有幾個時辰,二人在一個既無樹木又無山洞的荒谷中,跳下一條小溪,將身子潛在水中,只將頭躲在石頭堆裡。過了大約一刻時辰,一個道人,長袖拋舞,急如風火地掠了過去,再隔半刻時辰,又是兩個中年人急忙追了過去。隨後一撥又一撥地,直追下去六七撥人,約有一二十人之多。這些人都追走了。梅九牧與古長啟仍然一動不動。直到三個人押著一乘小轎追了過去半刻時辰,梅九牧才拉了拉古長啟,二人鑽出小溪,跳上岸來,將輕功展至極限,猶如兩道閃電般地向東方直掠而去。
  天亮時分,二人仍不停留,直往前掠。中午時分才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喝水。梅九枚喝罷水後,忽然仰天一陣大笑,古長啟望著梅九牧,卻是滿臉憂色,一點也笑不出來。
  梅九牧道:“終於將那些人都丟脫了!”
  古長后道:“恐怕不那麼簡單。咱們在金沙江一帶,地形那麼熟悉,尚且丟不脫那些人,何況今日?”
  “這就是你呆的地方了。小兄日前為何要與那水公主故作親熱,你可明白?”
  “我正要問你。當日師父一再訓誡,叫我們以後不可沾惹霸主宮的人。師父還解釋說:
  沾者,是指不可與霸主宮的人過從甚密;惹者,是指不要與霸主宮人發生衝突。師兄 ”
  梅九牧打斷他的話:“師弟休要多言!為兄因為丟不開跟蹤者,才故意和水公主親熱。
  那些隱伏跟蹤者,以為我從此離不開水姑娘了,以為我昨晚上會與她幽會,所以才疏於防範。我們才鑽了一個空子,如今終於丟脫了跟蹤者,咱們可以直去梵淨山了。”
  古長啟嘆了一口氣道:“那你以後怎麼對待水姑娘?”
  “荷塘露水,過眼雲煙。走!”海九牧說罷,當先而去。
  古長啟大叫:“這麼做,豈不是太委屈水公主了?”
  梅九牧那冷酷的聲音,在荒涼的大山中,留下了瀰漫不盡的冷酷,使得隱身在一叢灌木叢後面的一清師太發出了一聲深沉的嘆息,十六年前,她全家六十二口人一夜之間被靈猿門和 女門人殺盡,父親首當其難。隨後,她被人施以魔音攝魂大法誘姦。幸遇玉鳳門的尉遲蘭老地仙,授以神功保身復仇,五台山大戰後,她執掌峨嵋派,成了八大門派的執旗盟主,與霸主宮抗衡,以親妹子的身分處處限制水麒麟的作為,使得五台山在戰後實力大弱的八大門派得以喘息。十數年來,她心如止水,對人世炎涼置若大空,不再無謂嘆息,如今見這梅九牧小小年紀,年方十六,卻心性如此邪惡,那是再也抑止不住,自己也不覺得就嘆息了出來。
  梅九牧古長啟向東行了二日,過了遵義也不停留,急忙向東趕去。這日正在一個山谷間奔行,忽然看見前面火光沖天。二人奔出山谷,只見前面山勒上有一個小村落的十數房舍正在雄雄燃燒。火光中,村頭平台上,當先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右手的長劍就架在那少女的脖子上 正是霸主官的水公主又找到他們了。
  水夢薇的身後,站著大小潛龍,各人手提長劍,也是滿臉殺氣。這二人的身後,捆綁著數十個老小山民,不住哭泣求饒。
  大潛龍道:“梅公子,古公子,你們與我家宮主有約在先卻不辭而去。如非霸主宮耳目遍天下。豈不著了你們的道兒?今卻只燒了村莊,並未殺人。梅公子,請你還我家公主一個公道。”
  梅九牧尚未答話。古長啟已開口道:“你們當真末殺一人?”
  水夢薇冷笑道:“這以前未殺一人,這以後麼,就看你們守不守約了!”
  古長啟大聲道:“請水公主將山民放了,在下擔保和你等一路同行。”
  梅九牧大怒:“你憑什麼擔保?魔殺門的事輪得到你作主麼?”他一發怒,那英俊的臉就扭曲起來。
  古長啟救人心切,也不管誰作主的資格問題了。他堅持道:“師兄,這些山民的性命總是要救的吧?師父教我們以善為本……”
  “住口!如不是你婆婆媽媽,誰能要挾我們?這些人死也好,活也好,和我們有什麼相干?”梅九牧喝道:“咱們快走!
  水夢薇高聲喊道:“梅公子!”喊聲一停,雙目中就流下了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梅九牧一怔,雙腿頓時就邁不動了。“牧哥,從蠻依司出來,還可說我是要挾你。可是,這以後……咱們講好了到遵義後再設計拋開跟蹤之人。你卻為何棄我而去?”
  梅九牧臉上一紅,極不自在地道:“什麼棄你而去?咱們不是又見面了麼?你將人質和山民放開,咱們這就上路吧。”他說到後一句話時,已經又若無其事了。
  水夢薇放開那少女道:“呂大叔,你將人質送進轎中看好了。呂二叔,你令人將山民放了,每戶賠銀子一百兩。”
  古長啟出了一口長氣道:“水公主,你總算未做傻事。你如真的殺了山民,以後見咱兩家的長輩,只怕也不好交待。”
  水夢薇感激道:“霸主宮的人,怎麼做傻事?古師兄,多謝你了。”
  眾人這次東去,再也不繞彎子,直奔梵淨山。數日後,便到了梵淨山外,梅九枚道:
  “薇妹,到了。”
  “到了麼?”水夢薇道:“這山上只有一個無恩老師太和武林有點來往,翠薇仙子引家父他們到這裡幹什麼?”梅九牧道:“家師當日傳音入密說的就是來這裡辦事,其它就沒有說什麼。咱們不如上山去問問無恩老師太。”
  “不必問了!從山上忽然傳下來一個嬌如黃鶯初啼的聲音,接去了海九牧的話頭。接著,從山間的青石路上。飄下來一個美若仙子的絕色美女。
  梅九枚一見頓時掠身迎了上去,驚喜地喊道:“轉身向山上行去。
  水夢薇一閃身攔在翠薇仙子身前:“請問仙子,家父可與上人前輩在一起?”
  “他二人正在煮酒論劍。”
  “本公主怎麼信得過你呢?”
  “公主要去就去。不去,請自便。”
  “據說當初仙子請上人出山為你報仇。不知仙子得報大仇沒有?”
  翠薇仙子淡淡一笑道:“此事此時不談也罷。一切事情各位一去就知。”
  水夢薇雙目忽然一亮,冷笑道:“本公主與仙子未明敵友豈能輕易跟去?”
  翠薇仙子雙目注視著水夢薇道:“這句話是你說的,還是有人教你說的?”說罷,她轉頭向著左邊林間學個朗聲道:“何方高人在暗中操縱水公主?請現身一見。”
  翠薇仙子喊罷,不見回答。她忽然身形晃動,便如離弦弩箭一般和著東方向射去,同時,雙袖連揮,打出數十種暗器,竟將林間那人可能閃避的幾個方向同罩了進去。
  只聽林間響起一片掌風之聲和一陣叮噹聲,接著一個聲音說道:“好毒的千手殺八方招數!隨著話聲,從林中射出一個中年道士,正是在蠻依司破屋而去的道人胡大順。
  翠薇仙子冷笑道:“陶仲文的弟子幾時和霸主宮中通一氣了?”
  胡大順冷笑道:‘真是笑話!什麼……”
  水夢薇話音剛落,只聽遠處傳來幾個聲音;“主人!可找到你了!”眾人調頭一看,只見遠處奔來武林中威望極著的十大少俠,其中只少一個沈存信。這些人奔到翠薇仙子身前,齊齊揖拜道。“奴才參見主人!”
  忽然,綠影閃動。翠薇仙子身形如電,出指如風,竟趁九少俠揮拜主人,毫不防範時,點了九人的穴道,這九人頓時就不能動彈了。
  翠薇仙子恨聲罵道:“我已解除了各位的賭約,各位要自甘為奴,未免太扶不起來了!”說罷,轉身便向山上掠去,其身形之快,近乎飛鳥一般。梅九牧和古長啟隨後追去。
  胡道士更是展開身形,寸步不落。水夢薇剛追了數丈,聽得身後的大潛龍叫喊:“公主,我等迫不上!”
  水夢薇一聽,頓時折回身形,從橋中抓出那個人質姑娘,挾在腋下,隨後再追。這時,她離那些人已落在數十丈之後。她展開輕功飛掠,忽然快如飛箭,很快就趕上了前面眾人。
  行至半山,行過那條橫行的羊腸小道,來到那片碩大無邊的原始森林面前,翠薇仙子飛身上樹,毫不停留。古長啟與梅九牧先後跟著上樹。梅九牧上樹之後,忽然拔出長劍,反手向後一劍刺去。其時道士胡大順剛剛上樹,尚未站穩,忽然發現一支長劍消默無聲地直向他的眉心大穴刺來,匆忙中,他大袖前揮,藉力後縱,躲過了這一劍,但人已落下樹去。他落下樹時,腳一著地,正準備藉力再度躍起,忽然覺得腰間一麻,接著背上肩上四處穴道同時一痛,竟在眨眼之間被人同時點了五處大穴,頓時就既不能動也不能喊了。
  胡道士身形呆定,雙目卻看得清楚,那個水夢薇,腋下挾著一個少女,身形一閃便已掠不見。胡道士雙目直欲憤出火來,但大穴被製,卻已無法前行半步。
  翠薇仙子引著四人,在樹上飛掠,翠薇仙子此時並不在樹林中層跳行,而是直接從森林頂端飛掠過那片長達七八里路的原始森林,來到了離恨宮大水淵前的荒草坪上。
  翠薇仙子站在大草坪上,擊掌四次,掌聲一停,光禿禿猶如刀切斧削的山壁下,那碧紅的水中,忽然開了一條縫:“原來那是一道向兩邊縮進去的暗門,暗門縮開,從一個大水洞中緩緩馳出一只小船。這小船與一般州官上任所乘的官船一般樣式,只是體小得多。當日迎渡夫君上人用的是龍船,自然是因為二人的地位已是武林至尊,今日這四人身分低下,用船也不同。可見在離很宮眼中,等級的區分是極為講究的。
  船上只有一名老嫗搖櫓。小船靠上草灘時,翠薇仙子道:“各位請上船。”
  水夢薇道:“請仙子先說明這是什麼去處?”
  翠薇仙子道:“水公主腋下挾著從蠻依司扶持至此的人質,本仙子半句未問.依然以禮相待。水公主為何一再盤問?”
  “仙子將我等引來此處,僅從這水宮的暗門建造得天衣無縫,與岩石混成一片,便已可見洞內機關之精巧,使人不能不妨,這個去處,究竟是仙子的居處,還是仙子執家的居處?”
  “都不是。是我師尊的居處。”
  “你師尊是誰?”
  “水公主不願進去,盡可退回。如此盤問,豈非失利?”
  “事關安危,不能不問個明白!”
  “你如進去,見了令尊,自會明白。你若害怕。這就請自便退回。”
  “家父在內,是為貴賓,還是被囚禁?這一點,仙子可以言明麼?”
  翠薇仙子一笑道。“纏雜不清,是為了等候後援吧?水家人之多疑狡詐,一至如斯,真是天下一大絕也!”話音一落,身形一晃,已經站在船頭,對著梅龍牧斂笑一禮道:“梅公子,古少俠,請。”
  梅九牧一聲不響地走向船頭。古長啟卻回身道:“水公主,家師常說:生死有命,禍福天定。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上船吧。”
  水夢薇沉默了一下,隨在古長後身後上了船。
  古長啟道:“水公主,此去是福是禍尚且不明,何必多累無辜?你將這個人質留在岸上吧。”
  “不。我要用她作人質,向應師伯來懇我和牧哥的……婚事。”
  “家師如是不同意,你莫非要殺無辜百姓麼?”古長啟怒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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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人鬼同行卻有界b

  水夢薇恨聲道:“古師兄,你別管閒事好不好?”
  翠薇仙子滿腹狐疑地望著那個人質姑娘再仔細看了看,然後搖了搖頭道:“如不是你們出山不久,我就悄悄跟隨,將蠻依司那一場血殺看得清清楚楚,誰也不會懷疑其中有詐的。”
  古長啟驚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翠薇仙子不答話,打個手勢,小船緩緩馳過水淵,進了那個水洞。小船進去後,洞門又關閉了。小船在洞內的黑暗水道中行馳,行了大約十丈左右,停在一條長長的石級前面,兩個宮裝打扮的少女站在石級上,手上各舉著一盞宮燈,引著眾人登上石級,又退了下去。
  眾人站在石階平台上,面前是一道石門。翠薇仙子擊掌三次,石門便緩緩地開了。門後站著兩個官裝少女,手中也是提著宮燈。這石門後面又是一條石級梯道,上了近百梯後,忽然轉了一個彎。梅九牧和水夢薇都記得轉了方向,只有古長后想著師父,於這轉彎之類的事一點也不在意。
  彎道後面,緊接著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水梯彎道,五人先後登上這圓形的木梯後,木梯忽然轉起圈來,只轉了幾下就停了。古長啟大叫:“這是什麼玩意?好怪!”話聲未盡,發現走在前面的翠薇他子正在加速上登,自己連忙加速跟上。上完這木梯,上面一個平台上竟有三條通道,通道內很黑,都沒有門。翠蔽仙子身於一閃就衝進了其中的一條通道,眾人怕被落下,急忙閃身跟進。如此一來,卻就記不住在洞中轉變了方向和所進的洞道位置了。
  這條洞道很黑。走了一陣,又來到一處石門前。翠藏仙子站在門前,擊掌二次,石門開了。這次裡面是一間小方室,空空的。兩面各站了六名腰懸長劍的宮裝少女,後面是一道高大的石門。梅九牧想,這次該擊掌一下了。念頭還未動完,翠該仙子已經走近大石門,在門前跪下,垂著頭朗聲道:“啟稟師父,魔殺天宮、霸主宮的人已經帶到了。”
  話音一落,石門開了,現出了一個寬大的石廳。石廳正中的高臺上,坐著一個蒙面黑紗的宮裝女子。這女子身著鳳服,頭戴鳳飾,竟是一派皇帝娘娘的打扮。兩邊所站的四名宮裝少女,身後所站的扇屏宮女,都是一派肅然。高台正面,朱欄玉柵,座後是紅日出海的巨大畫屏。石廳整個的佈置全是一派皇家後宮派頭。只有石廳的一角,吊著巨大的幄幕,顯得有些刺目。
  翠薇仙子垂頭走到台前跪下,叩首道:“啟稟師尊,魔殺門霸主宮的人已經帶到。”
  蒙面婦人開口:“水公主放在腳旁的那個少女,就是探報說的那個人質嗎?”
  “是。就是她在蠻依司殺了轎夫,抓來要挾古少俠的那個人質。”
  “這中間不會有詐吧?”
  “弟子當時也覺得奇怪;以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作人質,是毫無要挾力的。可是,古少俠心地太慈,這種對常人毫無意義的要挾,偏偏對他就能起作用。”
  “這是因為天君上人向佛之後,才教出古少快這種善徒。你查過這人質嗎?”
  “弟子查過。是綏江鎮中一個巨富的小姐,名叫張長富。”
  “好俗的名!但我問你的是,查過她有沒有武功了”
  “沒有。弟子從她被作人質後,一直無法近身查她。”翠薇仙子道:“弟子這就查過。”說罷,站起身來,要查人質會不會武功。
  “不必查了。人已進來了,會不會武功都一樣。在為師眼皮底下,她縱然有詐,又能作出個什麼名堂?你退過一邊去。”
  古長啟道:“師兄,她們甚麼都知道。”
  梅九牧道;“離恨宮勢力如此之大,武林中卻默默無聞,真應了江湖上的一句套話;奇詭無比。”。
  水夢薇則出語逼人:請間前輩如何稱呼?”
  蒙面婦人望了三人一輪,眼光停留在古長啟臉上道:“你們三人,只有古少俠話中無心機,既坦又純。古少俠,想見你的師父麼?”
  水夢薇提高聲音搶著問:“前輩不屑回答本公主的問話麼?”
  翠薇仙子怒喝:“放肆!一個江湖散人,竟敢在……‧”
  蒙面婦人一抬手,翠薇仙子便立即垂下頭去,噤口不語。蒙面婦人道:“水公主身具百年功力,自然是眼高於天的了。水公主,你可願與我這徒兒對上一拳試試。
  “前輩想藉令徒之手教訓本公主麼?”
  蒙面婦人點了點頭。
  翠薇仙子道:“讓你說話多一些禮節,也是好的。”
  水夢薇道:“你不是本公主的對手。體師父與本公主對上一掌,那倒還差不多。”
  翠薇仙子道:“水公主比水霸主還要狂傲。有件事,本仙子覺得奇怪。入宮之前,水公主處處打聽水霸主的下落,進宮之後,卻連一句也不問,反倒語語挑釁。水公主可是已經明白了令尊的處境,存心一博了?”
  “正是如此。什麼煮酒論劍?家父與應伯伯如果是自由之身,難道會聽人擺佈,至今一聲不吭?”水夢薇向著窗台上的蒙面婦人道;“你準備好沒有?本公主要發掌力了。”
  蒙面婦人微微搖了搖頭,眾人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這個動作卻已說明了一切。
  水夢薇怎麼受得了這種以憐憫方式表示出來的輕視?她雙掌抬起,掌心頓時泛起談談的迷濛白氣,身形一晃,欺近到二丈左右時,雙掌猛推,只見二股猶如狂風般的壁空掌力,勢若奔雷,擊向宮臺上的蒙面婦人。
  蒙面婦人一動不動,連她身側身後的六名宮女也是一動不動。水夢薇打出的開山裂石的掌力,竟連兩丈外的蒙面婦人及她身側身後的六人的衣裙也未扇動一點,而且毫無半點反震之力。水夢薇大驚,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
  梅九牧和古長啟在一旁目睹此事,心中亦是大驚,自忖功力與水夢薇不相上下,功質也是真陽人力,當下便不敢妄動。
  水夢薇恨聲道:“你究竟是誰?”
  翠薇仙子走到水夢薇正面笑道:“家師是誰,對你並不重要,而且,你還沒有資格一問再問。水公主,本仙子來領教一下你的真陽洞金指力。”
  水夢薇怒道:“你要找死,那可怪不得本公主!”說罷,抬起右手,食指指向翠薇仙子。
  突然,古長啟喝道:“且慢!”
  蒙面婦人一直不曾說話,此時竟發聲問道:“古少俠要說什麼?”
  “晚輩想請問前輩,家師是否真在此處?”
  “在”
  “他老人家可還活著?”
  “活著。”
  “那麼他老人家為何不出來?”
  梅九牧道:“師弟不要問些引人發笑的話了。師尊如是自由之身,或者是這裡的座上賓,他老人家豈會至今還不露面?不過,晚輩想請教前輩一點:家師的武功,天下能望其頂背的最多不過二三人,前輩的功力即使高絕,想來還不及家師。家師又怎會失手於前輩?前輩憑藉的是機關毒計之類取勝的麼?”他雖然沒有使用“小人手段”一類語句,但那麼說,無異於還是罵人了。
  蒙面婦人一直沒有望梅九牧一眼。梅九牧說話時,她一直望著古長啟,此刻說話,還是對古長啟說:“古少俠,老身是憑武功也好,還是憑機關毒計也好,你不妨先看水公主她們拚上一指。”
  翠薇仙子抬起手指道:“本仙子內力不如水公主,卻還不屑對你先髮指力。水公主,請。”
  水夢薇更不答話,內力一吐,只見一道白光一閃,帶著尖銳的嘯聲,直向翠薇仙子射擊。翠薇仙子迎著水夢薇的指力,同樣一點,內力吐出時,卻帶一股煙味,色類橙紅,兩股指力相碰,水夢薇的真陽洞金指力頓時便燃燒起來,從水夢薇的指力前端,一條細長的火舌直向後舔,頓時就燒至水夢薇的食指尖端,水夢薇的定力可不如水麒麟。當日水麒麟的劈空掌力被引燃,他還繼續吐出內力,妄圖將火柱推回去攻打離恨公主。水夢薇指尖被燒,嚇了一大跳,內力頓時斷了。也幸而內力斷了,那火柱才沒有燒到水夢薇身上。
  水薇薇受到驚駭,情不自禁在退了兩步,腳下等著她放在地上的人質姑娘,身子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古長啟離她較近,急忙扶住她,同時身子一擋,攔在她前面。
  翠薇仙子笑道:“古少俠,你師哥才是水家的乘龍快婿。何用你來護花?”
  古長啟臉色一紅,退在一邊,口中呢喃了兩個單音,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梅九枚一聲冷笑道:“燕姐姐,我對你敬若天人,你為何要對我無端攻擊?”
  “江湖上對本仙子敬若天人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難道本仙子都要善待麼?在虎跳峽時,我對你頗有好感。可是,你在水口寺前後,對水公主的作為,實在不齒於人。梅公於,以後請別叫我燕姐姐了。”
  蒙面婦人在高臺上道:“萍兒退下。這種人何必與他多談?古少俠,請你回答我幾句問話。你據實回答後,我立即讓你師徒見面。不過你回答話時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前輩講!”古長啟見師心切,急忙問道。
  “我一問出口,你必須馬上回答。不得有半點猶豫。”
  “可以。你問吧。”
  “我問的話,你不一定要弄懂。但卻要一口回答。你明白?”
  “前輩快問吧。”
  “你今年多少歲?”
  “二十歲”
  “你跟你師父多少年了?”
  “十五年。”
  “你的父母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這話怎講?”
  “我是個街頭乞兒。”
  “你師父從未對你講過你父母是誰嗎?”
  “沒有。魔殺門只收孤兒。我師父在街頭遇到我時,我就是個乞兒了。連我師父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
  “哦,原來如此。那麼,你師父一定對你們講過別的許多事。”
  “前輩究竟要問什麼事?”
  “你師又有一顆靈智神珠,你可知道?”
  “靈智神珠?計麼靈智神珠?”
  翠薇仙子喝道:“快回答問話!”
  古長啟一口答道:“晚輩不知道師尊有什麼靈智神珠。”
  蒙面婦人問道:“他總對你們講起過這顆珠子吧?”
  “沒有,從來沒有提起過。”
  二人的對話忽然被一陣大笑聲打斷了。這笑聲是從梅九牧口中發出的。他轟然大笑,笑聲在石廳內回響了許久。眾人一聲不吭。直到梅九牧笑完,仍然沒有人出聲。
  梅九枚傲然道:“我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我都明白了。你設計讓翠薇仙子引誘我師父到這裡來,為的就是想要逼我師父交出靈智神珠?”
  翠薇仙子笑道:“梅公子莫非聽你師父講起過這珠子?”
  “講起過。豈止講起過?這珠子我就見過許多次。連師尊將這珠子藏在什麼地方我也知道。”梅九牧大聲說,得意至極。“因為,我是魔殺門長徒。這等大秘密,只有長徒才知道。”
  翠薇仙子啞然失笑,連幾個宮女都笑了起來。只有蒙面婦人不作聲.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翠薇仙子柔聲道:“梅公子,你師父將那株子藏在什麼地方了?可以告訴我們嗎?”
  梅九枚做作地嘆了一口氣,道:“哎,我本來是可以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你今天對我如此不客氣,我又何必再討好你?”
  翠薇仙子聲音更柔軟了:“哦,你是想要我對你好一點,你才肯說?”
  “好一點?你對我好十點,好百點,我還得先掂量一下哩!”
  “為什麼?牧弟弟!”翠薇仙子喊那一聲牧弟弟時,面含甜笑,聲如鶯啼,其實她是已經施出了迷魂大法。一時間,梅九牧熱血沸騰,滿臉猶如火燒。
  蒙面婦人厲聲道:“他不知什麼秘密的!不要施功布法了!”
  翠薇仙子笑容頓斂,垂頭彎腰後退道:“是。弟子知錯。”
  “象梅九牧這等心術不正的人,是不值得與他多談的。哎,不知天君上人此時的心中是多麼失望。”蒙面婦人忽然調頭向著石廳一隅那幅巨大的幔垂後面說:“天君上人,日前我將你的長徒的作為告訴你時,你還不肯相信,今日你相信了吧?”
  隨著蒙面婦人說話聲,翠薇仙子慢慢拉開了幔垂,現出了一架高大而粗密的大鐵柵。鐵條很粗,劍砍不斷,鐵柵很密,任何人也別想運什麼縮骨功從中鑽過。這道鐵柵裡面,有兩個極大的鐵球。鐵球只有一些小氣眼,還有一個送飯的小孔。
  從一個鐵球內傳出天君上人的聲音:“失望亦好,不失望亦好,人由天生,命由天定,事由天定,緣亦由天定,貧增只好聽天由命了!”
  “師父!”古長啟大叫,衝過去一把抓住了大鐵柵。
  梅龍牧想不到師父就在那幔布後面,此刻自己的輕薄全被聽去了,不由得呆如木雞。
  水夢薇也撲上去,抓住了鐵柵道:“應伯伯,我父親呢?他在哪裡?”
  “他就在那另一個鐵球裡。”
  水夢薇頓時大叫。“父親!你怎麼不出聲?你出什麼事了?”
  水麒麟在鐵球內道:“我先問你,霸主宮可知道為父被國此地?”
  “大小潛龍在山外。大批人馬正在調集過來。母親在京城查,水總管在兩湖找。女兒估計,此時大約也在火速趕來。父親,這蒙面婦人為什麼要囚住你們?”
  “她要你應伯伯說出那顆靈智神珠的破解秘密。你應伯伯至死不肯,幸虧這瑞妃對你應伯伯異常尊敬,咱們也沒有吃什麼苦頭。只是你們一來,反要將事情弄僵。如今她只要扣住你們,用你們作人質要挾你應伯伯說出那件大秘密。薇兒,你注意看,鐵球後面的石牆上有沒有一個石洞?洞內又有沒有一顆暗紅色的珠子?”
  “沒有。那兒沒有洞。”
  這時,蒙面婦人插話道:“那珠子此刻在老身身上帶著。這大廳的一半讓與二位住了,神珠豈能還放在那兒?水霸主,你可否讓老身先對梅公子說幾句話?”
  梅九牧鐺地一聲拔出長劍,恨聲道:“前輩快將我師父放了!否則,晚輩即便功力不如你,也要和你拚個死活!”
  翠薇仙於道:“梅公子何必裝腔作勢?”
  蒙面婦人道:“梅小俠,剛才你說你知道你師父將神珠藏在哪裡,那自然是想訛老身了。因為那珠子此刻就在老身身上。”說著,她從身上取出一個玉盒,這小玉盒約有兩個拳頭合攏一般大小,小玉盒的玉質是極品北海寒玉,常有人以此類寒玉作鎮熱退燒之用。那神珠自然是在玉盒中了。
  蒙面婦人接著說。“可是,老身想來,或許你師父真對你講過此珠的秘密也有可能。梅小俠,老身和你作一個交易。你將你師父說過的有關此珠的話復講一遍,我立即就放了你師徒三人!”
  古長啟大叫:“師兄不可說!咱們師父寧願被囚也不說出,你如知道,萬萬不可說出!”
  梅九枚道:“住嘴!天下事,有什麼能大過師尊的安危?前輩,請你先放了我師父,我自會將一切告訴你。”
  “梅公子,你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老身對你真有些放心不下。此事須得你先告訴老身,老身才能放你三人。”
  “前輩說的話,其實對前輩自己最合適。晚輩又怎麼信得過你呢?”
  蒙面婦人啞然失笑道:“老身何等身分?老身許諾的事,連你師父和水霸主也不會心存疑慮。想不到你小小年齡,卻如此刁鑽!”
  梅九牧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告訴你吧。你每次練功時,將此珠含在口中,珠子會沁出一股暖氣,上達天庭,下通氣海。”
  蒙面婦人一抬手道;“夠了!萍兒,將他們一齊拿下,送入地牢!”
  梅九牧大叫:“前輩忽然反悔,還有信用麼?!
  蒙面婦人站起身子道:“孺子信口胡扯。你以為老身練的是真陽通天經麼?這神珠是真陽練氣珠麼?哎,天君上人,武林公推你是當今天下第一異人,尊望幾與言央等同。想不到你收一個長徒竟是如許小人。說到底,你還不是為情所累。”
  天君上人在鐵球之中一聲不吭,竟將這份責難一口受了。梅九牧的母親,是天君上人的第一個恩師的女兒,與天君上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從小相戀。但梅老莊主卻將女兒許配了杭州奠幹山莊司馬世家的公子。梅小姐嫁過去後,被折磨身亡,梅小姐的丫環抱著梅九牧逃出來,為天君上人收養、親傳武功,也因此而立為長徒。
  蒙面婦人責完,正欲離去,水夢薇大叫:“前輩且慢退走,容晚輩說一句話!”
  “你要說什麼?”蒙面婦人站在鳳靠旁邊,手中還托著那個玉盒,也未藏進身上。
  “請容晚輩向應伯伯求懇幾句,說不定能滿足前輩要求。”
  “沒有用的。”蒙面婦人說,但即退回風靠上坐了下來,並將玉盒藏進了風袍的腰間。
  水夢薇轉向鐵球道:“應伯伯 ”
  天君上人打斷她道:“姪女不必多言。”
  “應伯伯,神珠的事情,咱們可以緩一步說。姪女要先求應伯伯答應姪女和牧哥的婚事。”
  “什麼?”
  兩個聲音從兩個鐵球內同時傳出,都是無比驚異。
  “姪女和牧哥已有終身之約,還求應伯伯成全。”
  天君上人在鐵球內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息是那麼失望,那麼淒苦,竟比他在此之前的一生中所受的苦難總和帶給他的不幸還多。
  “畜生!”水麒麟在鐵球內大吼:“你將她怎麼樣了?”
  十六年前,梅九牧的父親司馬靈台參與了絕殺水家的血案、梅九牧雖然從母性,但畢竟是司馬家的血統,兩家是世仇,怎能通婚?
  “水夢薇在鐵柵旁邊跪下道:“父親,你請息怒 ”
  梅九枚站在水夢薇身後,忽然挺直了腰板,臉上現出一種冷酷的笑意。
  天君上人道:“牧兒,你站到鐵柵前來。”
  梅九牧走近鐵柵。
  “你與水公主可有婚約?”
  “沒有。”梅九枚一口回答。
  水夢薇一下子跳起身子道:“牧哥 你 你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梅九牧抓住鐵柵,臉色蒼白,向著另一個鐵球道:“水霸主,你十六年前抓走了我的父親和叔父,你是將他們殺了,還是仍然囚在霸主宮中?”
  水麒麟一聽,頓時大叫起來:“大哥!你將過去種種是怎麼教他的?”
  天君上人提高聲音道;“貧道指天發誓;過去種種,貧僧從未對他提起過一個字。牧兒,你告訴為師,你是怎麼知道的?”
  梅九牧道:“前年徒兒隨師等去浙江為師祖掃墓,有一天,徒兒回到客找中,忽然發現身上有一封信,信中將過去種種事情,寫得明明白白。信很長,有七篇。”
  “那信是誰寫的?”
  “寫信人沒有留名。”
  “你都相信那人寫的?”
  “徒兒怎麼能不信?信中怕徒兒不信,將可以查詢的地點、人名列得毫不含糊,哪會容孩不信?”
  “你怎麼一點也不對為師講起?”
  “師父怎麼不將孩兒身世講與孩兒知道?”梅九牧反問道。
  天君上人嘆了一口氣,再不言語。
  水麒麟道:“大哥,你看這事怎麼辦?”
  “說不得只好讓他們成婚了。”
  梅九牧忙道:“師父不可答應,孩兒與水公主並無婚約。”
  水夢薇猛地哭出聲來:“牧哥!你 你!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你怎敢說我們沒有婚約?”
  梅九牧怒斥;“住嘴!虧你能說得出口!”
  天君上人怒喝:“牧兒跪下!”
  梅九牧一愕,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天君上人道:“你二人既有夫妻之實,如今是非成婚不可了!”
  梅九牧道:“恩師明鑑,孩兒的司馬世家與霸主宮乃是世仇,兩家不能通婚。”
  “那你為何又要與水公主有那夫妻之實?”
  “孩兒與師弟一路尋來,周圍有許多人跟蹤。孩兒丟他們不掉。一路上,水公主自己硬要纏著孩兒。孩兒想……以此迷惑一下那些人,……也好……趁機丟掉那些人。”
  天君上人大怒:“你!你怎地如此卑鄙?”喝完後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水麒麟反倒鎮定下來了:“畜生!你的真實心思,是想以此要挾老夫放你父親?”
  梅九牧道:“水霸主要如此想,倒是很明智的交易。”
  “老夫如是不放你父親,你就無論如何也不成婚了?”
  “可以這麼說!”梅九牧說著,未蒙天君上人應允,竟自己站了起來。
  “那麼,老夫只好有一天親手殺了你了!”水麒麟恨聲道。
  梅九牧聽罷,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水霸主殺了在下倒是一件大好事!只是你女兒怎麼辦?她、你、霸主宮,以後在天下何以自處?水霸主!莫要自討羞辱了!”
  水麒麟聽後,忽然跟著梅九牧大笑起來。笑聲中竟然一下子充滿了快意。他高興地大叫:“好呀!天君大哥!你明白了麼?這小子原來是想以此事羞辱霸主宮來著!好呀!
  好!”
  水麒麟的笑聲使得滿廳之人無不驚異無比。只因這等羞辱之事,那是平常百姓家遇上了也要拚命的,何況身為霸主?他樂什麼?
  只聽水麒麟大叫道:“薇兒,站起來!”
  水麒麒話音剛落,地上那個臉色蒼白、鬢髮零亂、雙目緊閉,被點了穴位的人質姑娘,忽然身子一彈,如一股輕煙般一飄,這一飄,看似輕柔,實際迅快勝過閃電,她飄向翠薇仙子,連點翠激仙子身上四處大穴,並將她抓了過來,扔在地上,翠薇仙子才有了反應,明白著了道兒。而這時,水麒麟那五個字的一句話才剛說完。
  這個人質姑娘才是真水夢薇!
  她對假水夢薇道:“水奴,將她看好了!”她令水奴看住翠薇仙子,才走近鐵柵道:
  “爹爹!應伯伯!大敵當前,請恕女兒姪女不能跪拜。”
  水麒麟大笑道:“乖女兒!你的功力比前又有長進了。你的心計,也不落於你的爹媽,在武林中也可以自立了。梅九牧和我霸主宮的奴婢有私,你如能逃出去,就將梅九牧弄回霸主宮,強令他和水奴成親。水奴是你的奴婢,就將梅九牧也一共賞與你作奴僕。梅九牧,你想使我水家蒙污。你看看,蒙污的是我水家,還是你這畜生?”
  梅九牧目瞪口呆,猶如被人點了穴道。
  天君上人嘆了口氣,道:“啟兒,你過來,跪下。”
  古長啟一聽,雖然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令他跪下,還是過去跪在鐵柵前。
  “從今以後,你是魔殺門的長徒。如若為師不在或者去世,魔殺門的事一概由你作主。
  你智力中常,雖不聰慧異常,但也絕不呆笨。你心腸太直,既好又不好。但你人品極好,自有天助人助。曹施主,貧僧想在此佔一點時間,傳這徒兒一套不傳武功支撐門戶,你不會介意吧?”
  事情忽變之時,蒙面婦人也曾驚駭失措,但她隨即鎮定。她看出這真水公主,功力比她父親低了許多,不足為慮。聽了天君上人的請求。她也想到天君上人會傳古長啟有關神珠的秘密,但由此一來,她豈不是又多了一番活動天地?她鎮定如常地道:“上人但請自便。老身對你這啟兒很是看好。再說,傳與不傳,還不是一樣?”
  天君上人道:“啟此你盤膝坐下。”
  古長啟遵命盤膝坐在鐵柵面前,坐了一柱香的時辰,然後默默站起,天君上人已經以傳音入密功夫向他傳了功。
  真水夢薇一直站在古長啟身邊默默無語,實際上是為古長啟護法。直到古長啟站起身來,又默想了片刻,她才離開他身邊,向著宮臺上的蒙面女人道;“曹前輩,如今你的愛徒在我手中,咱們今日之事又當如何了結?”
  離恨公主道:“水公主於這心計一脈,果然是家學淵深,顯然,你是先將綏江那家富戶的小姐做了,再冒名頂替,所以才將我那徒兒的查詢瞞過了?”
  “正是,本公主施行那條計謀,是在三日之前。所以,這個狗屁仙子查的全是實情。這計策不是以虛掩實,而是以實掩虛,如不是我那霸主爹爹因為想羞辱司馬世家,過早喝破了我的行藏,呆會兒混戰之際,本公主的偷襲一舉成功,你已是死人一個了。”
  “好!這是天意!既然天意不叫老身早死。老身只好先將你等困了再說.”
  “如此甚好。本公主先來討教一下你的妖術!”
  水麒麟大叫:“薇兒不可大意!她練的是太陽神功,乃是陽剛內力之極.她的功力不如老夫,卻能引燃老夫的掌力。薇兒用劍吧!”
  水夢薇撥出長劍,走近宮台道:“前輩下來和我比劍吧。”
  離恨公主輕笑一聲道:“你的功力縱然比那幾人高一點,卻還不是老身的對手。你們縱然四人聯手,如能攻上這個宮台,老身也恭送如儀。何況你如此狂傲,竟敢一人向老身挑戰。”
  古長啟道:“前輩既然將我算了進去,晚輩就來攻攻這個宮台。”
  水夢薇道:“水奴,看好了翠薇仙子。別誤了大事。你的事情,出去之後,我會為你作主的。古師哥,用劍吧。不要讓她那太陽內力鑽了空子。”
  水夢薇說著,身形忽然拔起三丈多高,猶如大鳥一般直撲蒙面婦人,一支長劍幻起萬千劍影,當頭便向蒙面婦人攻去。
  離恨公主冷笑道:“小兒戲法。也登大雅之堂?”話剛說完,忽然大驚失色,原來她剛站起,想用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奪劍,手剛伸出,突然看見長劍脫手飛來,同時,不知水夢薇使用什麼手法,十二柄短劍,成詭異隊形,竟然同時射向離恨公主的正面十二大穴。
  離恨公主驚而不亂,剛剛伸手抓住長劍刃,便以水夢薇當作暗器扔刺出來的長劍之柄去擊打那十二柄短劍,同時,身形後晃,既格又退,哪知就在此時,只聽得前面響起一連串爆響,猶如放爆竹一般,水夢薇身在空中,飛撲之勢未竭,古長啟的攻勢還未展開,她已經在打擊十三輛長短劍後,五指箕張,雙掌十指,同時點射出千百力球,猶如下冰雹一般,向著離恨公主攻打過去。
  “ 明千幻指!”蒙面婦人大叫,這 明內力。弄虛作假好是她那太陽內力的天敵。這 陰千幻指一經攻出,叫人防不勝防。蒙面婦人口中大叫,身形更是毫不停留。她叫“ 陰”二字時,身形已由後晃變為暴退,叫出“千幻”二字時,人已暴退到那幅巨大的畫屏前,“指”字一喊完,她的身子已撞破那幅巨畫屏,退進了另一間屋子。
  蒙面婦人身形暴退時,本已極快,可是,水夢薇的身形卻象隨形附影一般,也是極快。
  蒙面婦人遇到巨畫屏面前時,只聽得一聲絲綢撕裂的響聲,接著是一個玉盒掉在地上的碰響聲。蒙面婦人對這 明千幻指顯然怕極,暴退時身形之快,連她那等絕世高手也收勢不住,她明白錦袍被水夢薇抓破,玉盒掉落,但一個身子仍然撞破了巨幅畫屏。逃出了大廳。
  水夢薇身形一折,手一抄,一把抓起玉盤一掠就回到了鐵柵前。
  天君上人大叫:“瑞妃受了傷!你們快衝出去!”
  水麒麟同時大叫:“快將翠薇仙子帶走!”
  古長啟揮劍猛砍鐵柵,鐺地一聲,長劍斷折,鐵柵上卻連砍口都不見一點。他氣得大叫;“師父!孩兒怎麼救你?”
  天君上人大怒:“快走!機關要發動了!再遲就只有死在一起了!”
  水夢薇大叫:“爹爹!我出去準備好再來收你!”她大喝一聲:“走!”身形一晃,便已搶到石門前面,揮掌猛擊石門,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石屑紛飛石門破裂,但這石門太厚,一掌卻打不出夠大的洞來。水夢薇後退一步,再運氣息,體內夏氣流轉,只見她的雙掌掌心,冒出絲絲冷氣。運氣已畢,再次揮掌猛擊,只聽又是轟的一聲巨響,竟硬生生地將石門打出一個洞來。
  “隨我來!”水夢薇叫了一聲,同時,伸手一抄,已經奪過翠薇仙子腰間的長劍,挽著劍花,護在頭前,身子一射,已經縱過門洞去。眾人還未射過去,已經聽得這石廳外面的石室中一片慘叫。眾人射過去時,只見遍地死屍。在那面石室中站值的十二名宮女,已經被水夢薇以迅快無比的凌厲劍法殺得不死即傷。水奴挾著翠額仙子射過去,然後是梅九牧,古長啟最後過去。等他們過去時,水夢薇已經將十二名宮女打發殆盡,正在揮掌猛擊又一道石門。’
  這門石屋的石門不厚,水夢激只一掌便拍破了。梅九牧異常吃驚,吃驚她的內力之強,大約在那個假公主的一倍以上。離恨公主曾說那個假水公主的內力約在百年之上。那麼,真水夢薇的內力豈非在二百年之上?她小小年紀,何來如此強的內力?
  水夢薇拍破石室之門,眾人先後走進了石室外面的洞道。這洞道很黑。過完這條洞道之後,便到了那個以三條洞道迷惑來者的平台上.直到這時,洞中的機關暗器仍未發動。大約離很公主中了 陰千幻指的指力後,受傷之後正在調理。
  眾人這時已逃至轉形木梯面前,水夢薇明白這木梯有詐,便試著腳步步慢慢踩上去,前腳剛踩上去,木梯就開始旋轉。這次旋轉,比她們上來時的旋轉,快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轉動起來之後,就不再停止,水夢激此時也不敢再踩上去,怕的是其中另有殺著,不僅僅是旋轉而已。
  她明白離恨宮主的機關已經發動起來。她一把抓過翠薇仙子,在她背心一拍,解了它的穴道,同時隨手一指,點在她的肩並穴上,一股陰寒內力注入翠薇仙子體內,翠薇仙子的整個身子,頓時就象落進了冰湖之中一樣地冷得發起抖來。
  “仙子,本公主告訴你,這是 陰化力指。你若打算今生成為廢人,連自殺的力氣也沒有,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你如不想成為廢人,就快將過這旋梯的法門說出來!”
  翠薇仙子此時全身又冷又痛,體內好象有千萬餘寒冷至極的冰蟲在到處亂鑽,痛得她不禁呻吟起來。她明白自己再過一時三刻,一身內力將被化盡,成為一個一點功力都沒有的廢人,不禁脫口道:“轉梯的中間是空的,對直跳下去,便可過了此關!”
  翠薇仙子道:“好!你與我一起跳下去,本公主不怕你使詐!說罷,運出內力,竟將翠薇仙子吸附在身前,走到平台邊沿,看準中間的空心彎洞,身於一縱,果然,很快就落在了下面的平台上。
  水夢薇喊道:“你們快跳下來!這句話剛一喊出,她又大叫:“且慢!“燕姑娘,你笑什?”
  翠薇仙子道:“你們縱然能夠過了這一關,水道卻是無法通過的。”
  過了此關再說!”翠薇仙子說,又招呼眾人跳下來。
  眾人下來後,開始沿道石梯走下去。這一路下去,不時有暗器打出來,水夢薇在前開道,不時發出裳力將暗器擊散,或用劍格飛,終於走完這條又長陡的彎梯道,來到又一道石門。這道石門過後,便是水道前那條石梯了,她們來時守在此處的宮女已經走了。
  翠薇仙子站在石門前,也不多看,逼問翠薇仙子道。“這道石門的機關何在?”
  翠薇他於此時體內的寒陰化指力正在迅猛發作,全身寒顫加上刺痛,只痛得她領上的冷汗一顆一顆地直冒。她勉強抬了抬手,指了指鼻子,表示前面的機關是毒氣。翠薇仙子頓時放了心,從身上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幾顆藥丸,讓各人吞下,再囑各人到時閉氣。然後,她走了前去,雙掌猛擊,又將石門擊毀。
  石門受力,頓時帶動了機關,從石門頂端的山巖上,驟然冒出幾股黃煙。水夢薇將護體罡氣放出.繞體迴旋,那黃煙便近不了她的身子。她身形一晃,便提著翠薇仙子下了最後一道石梯,站在水道前面的斜坡上。
  四人之中,只有古長啟和梅九牧功力稍弱,三人閉住呼吸,甚至閉住雙目,下到水道前面的斜坡上。
  翠薇仙子道:“燕姑娘.請你告訴我,這水道的機關厲害麼?那條船又到哪裡去了?”
  翠薇仙子嘶聲道:“你先解了我的 陰化力指。”
  翠薇仙子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塞進她的口中,又在她身上幾處穴道推拿點震了片刻,翠薇仙子頓時便緩過氣來,只是經此折磨.全身委頓,一時無力。隔了一會兒,她才說:
  “水公主,我勸你還是回去吧。這水道的機關一發動,那是連飛鳥游魚都過不去的。”
  “那是什麼什麼機關?”
  “我已兩次背叛師門,又怎能一錯一再錯?你殺了我吧!”
  翠薇仙子大怒,你若不說,我便將你穴道閉住,扔進水中,用你的身子去觸發機關.看看是什麼機關,厲害得連飛鳥游魚都過不去!”
  翠薇仙子一聽,臉上現出無比恐懼的神色,忽然身子一縱,閃電般地就向左方石壁一頭撞去,哪知她才縱起。就被翠薇仙子一把揪住,順手又點了她的穴道。翠薇仙子恨她不但不說出水道機關,而且還想撞牆自殺,一揚手便想將她扔進水中,翠薇仙子啊的一聲驚叫,嚇昏過去。
  古長啟急忙阻止:“慢!”
  翠激仙子回頭道:“什麼事?”
  “我能查出這水中的機關,水公主請饒了燕姑娘吧。”
  翠薇仙子詫道:“這人騙你師父入洞,用機關囚你師父,是魔殺門不共戴天之敵。你卻連敵人也救,不是仁慈得太沒道理了麼?”
  古長啟一聲不響,從身上取出一個鐵約。這鐵構比使用飛抓兵刃的飛抓還大,後面套著一根細長繩。古長啟一聲大喝,就以鐵鉤向水中打去,鐵鉤擊實,只聽一片金龍之聲大作,竟將水聲的濺起聲也掩蓋下去了。
  “鐵刺網!”水奴驚叫道。
  古長啟收回鐵鉤,又向各個不同方向打去,不管遠近,竟然都是一片金戈之聲。而且,有好幾次,金戈之扭一響起,從水道的左右和頂上同時打了各種機括操縱的暗器。既密又強勁,的確是連飛鳥也過不去。
  “古少俠!”翠薇仙子此時醒來,聲音嘶啞地喊道。
  “什麼?”古長啟手中提著滴水的鐵鉤問。
  “快將鐵鉤扔了。哎,你手上、臉上、身上盡是水,其實扔不扔都是一樣的了!”
  梅九牧驚道:“這水中有毒麼?”
  古長長一驚,抬起手掌一看,只見手掌中並無異狀,不禁奇道:“這水沒有毒嘛!”
  翠薇仙子道:“有毒的。這水中的毒素,含量不多,但毒性極大,古少俠,天下沒有任何解藥能救你。你最多還能活上一年。一年後,全身腐爛,就象得了痲瘋病一樣。如果你們從水中游過,全身濕透.那就連一月也熬不過去了。古少俠,你……是為救我中的毒,我真過意不去。”
  “那 那麼,我這手,不能碰別人了麼?”
  幹了以後倒也不妨。因為毒素進入你體內,不再毒到別人了。”
  古長啟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沮喪無比,他想到自己只有一年好活,出去也是無益,不如就守在這地宮之內,陪著師父。他想到這裡,便轉身向石級走去。
  梅九牧一把抓住他:“師弟,你要幹什麼?”
  我回去陪師父,死也死在師父身邊。”
  “你回去死了又有什麼用?還是想出去後,再設法回來救師父才是正理!”
  古長啟絕望道:“出不去了!她們不知將船弄到哪裡去了。咱們就是長了翅膀也出不去的!”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道:“古少俠很有自知之明。請上來吧,老身歡迎你長住宮中,琪兒,給古少俠解藥。”
  水夢薇子朗聲道:“前輩為何不下來決一死戰?”她一把抓住古長啟,又道。“別去,我能解百毒。出去後我替你解毒。”
  “解不解毒都一樣,我上去是陪師父。”
  “你師父是要你陪麼?你師父是要你去救!”
  古長啟猶豫了,不再掙扎。
  水夢薇望著石極盡間,只見蒙面婦人和英明曹琪站在高高的平台上。水夢薇將梅九牧輕聲喚過去,在他身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將梅九牧推開,對石極高臺上的蒙面婦人道:“前輩請勿輕舉妄動,寶珠在我身上,你若妄下殺手,我就將寶珠毀了,用長劍一斬兩半。”
  “很好,你斬給我看,離恨公主說著,慢慢走下石級來。
  水夢薇抬起左手道:“你若再走一步,我就真的毀了它!”她的左手掌上,托著那個裝了神珠的北海寒玉盒。
  蒙面婦人一見,頓時不敢再下一步,她沉默了一下道:“水公主,你年紀輕輕,卻何來如此深厚的一身內力?”
  水夢薇子想了想:“對你講講無妨。父親失蹤後,家母明白他遇到了絕世高手。為了應變,家母令 女門九位高手將內力轉度給我。哼!此事就算對你講了,你也沒有本事仿效。”
  蒙面婦人輕笑一聲道:“還是那邪惡殘忍的老一套。僅此一舉,霸主宮便和當年的武林公敵 門沒有區別。僅此堂出山, 女陰魔便將七名 女高手的功力轉度與她。”
  “你要不要再領教一下 陰化力裳?”水夢薇先將玉盒藏好,再將長劍還鞘。“就算霸主宮這一套殘忍邪惡,你敢不敢和本公主硬對一掌?”說著,雙掌揚起,對著石級上的離恨公主,掌心中竟然迷濛出絲絲寒氣,煞是嚇人。
  其實,她要誘離恨公主對掌,是為了讓其他人有所動作。果然,梅九牧忽然悄悄發掌。
  雙拳擊打在翠薇仙子先前以頭碰撞的石壁上,頓時便將那地方擊打出一個缺口來。然後,石塊還在落,梅九牧已經身子射出;長劍在前絞殺出凌厲劍招,那邊的守衛宮女,不是被石塊擊死擊傷,就是被梅九牧的長劍殺死殺傷。水奴見機而行,一把抓起古長啟扔了過去,然後挾著翠薇仙子射了過去,眨眼之間。已經都逃了過去。
  水夢薇斷後,要阻擊離恨公主。離很公主見他們識破機關逃了過去,頓時大怒,飛撲下來,雙掌打出隱含轟雷之聲的太陽掌力。水夢薇哪甘示弱?雙腳一縱,正面迎了上去,雙掌打出劈裂爆響的陰寒化力掌。只聽轟地一聲大響,二人的掌力接實之後,兩個人都被震飛出去。離恨公主倒飛不遠就跌倒在石級上,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而水夢薇卻被震得倒飛回原處,跌倒在地上,也是鮮血狂噴。
  但水夢薇卻也倔強無比,更明白不能多留,趁曹琪照顧她師父還未衝下時,她已經帶傷射起,從那缺口中穿了過去,她穿過去時,袖抱一拂,已經在缺口處市下了一道奇毒無比的毒障。水夢薇剛射過去,一支長劍已如靈蛇一般從後面絞來,竟將水夢薇飄起的羅裙飾帶絞斷一節。這一劍是曹琪斬的,她見水夢薇受傷逃竄.便棄了師父追殺過來,她一絞不中,心中怒火更熾,身子一彈,便要追殺過去、可是,剛射過洞去,便感頭腦一暈,雙目一黑,跌倒在那面洞前的石壁下。她已中了水夢薇布下的毒障。
  洞那邊,同樣是一條水道。水道中停著三條船,她們來時乘的那條小官船,就停在其中。眾人已經站在那條小官船上等候她。水奴一見水夢薇射過缺口時身形不快,便知她在對掌中受了傷。她急忙槍上前去,將水夢薇扶上小官船。水夢額上船之前,又在岸邊布下一道毒障。
  古長啟手中握著一根長竿,等水夢薇一上船,就將船撐了出去,弛進了水道。
  洞道中很黑。但水夢薇雙目炯炯,她明白出洞之後還有一番惡戰,而以自己的受傷之軀,只怕難以對付,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計較。她以傳音入密功夫向水奴說道:“水奴姐姐,你聽好了。出洞和上岸之後,肯定還有一場惡戰。離恨宮的人會阻殺我們,沿途的追蹤者更會搶劫我們。你先上去點了翠薇仙子的暈穴,然後去將古長啟換過來。出洞之後,你緊緊咬住梅九枚,不准他和古長啟一起走。如有機會,不妨就製住他,帶回霸主宮去。總之一句話,不准他跟古長啟一路,其餘的事情,你可以一概不管。”
  水奴聽她說完,便過去點了翠薇仙子的暈穴,再接過古長啟的竹竿道:“古少俠,我家公主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我來撐船吧。”
  古長啟明白此時尚未脫險,大家還須同舟共濟。而且,要救師父,恐怕還得藉霸主官的力量,當下便走到水夢薇身邊。
  水夢薇一開口就說:“古少俠,這翠薇仙子是個累贅,我想將她一劍殺了算了!”
  古長啟大驚,忙道:“不可!”
  “有何不可?出洞之後,還有一番惡戰,難道本公主還要費力保護她麼?”
  “她並不要你保護。你只須將她留在船上,解了她的 陰化力指……”
  “她師父會饒了她麼?”
  “這個……”
  “所以,還是一劍將她殺了,倒可以使她免受許多痛苦。”
  “不可!你怎可胡亂殺人?”
  水夢薇惡狠狠地道:“洞口快到了。這洞口說不定又有厲害機關,出洞後就是惡戰。我不和你多說,準備應戰吧。”
  “反正我不準你殺她!”古長啟道。然後,他又說。“水師妹,如不是她,咱們也不可能從洞中逃出來。你饒了她吧。”
  水夢薇假作沉吟道:“好吧。只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可以。”古長啟一口答應。“咱們上岸後,你將她的穴道解了,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你要我辦什麼事?”
  “等會兒上岸後,你緊跟在我身邊,助我退敵,到了危急時,我叫你把敵人引開,你就將敵人引開。,
  “咱們不一起衝殺到底麼?”
  “一起衝殺?敵人那麼多,我又受了傷,那豈不是死在一起麼?”水夢薇小聲說:“你一個人向北衝,將敵人引開。”
  “要引多遠呢?”
  水夢薇道:“你將敵人引得越遠越好。”她忽然改用傳音入密說了一句:“三天后我們在烏江邊上的彭水會合。”
  “我師兄呢?”他忘了自己已是大師兄,還改不過口來。
  “他要助我退敵。危急時,他往東面衝,將敵人引到東面去。”
  梅九牧道:“水公主請勿頤指氣使!”
  水夢薇怒道:“梅公子,我勸你聽我安排。須知你此時有三件事捏在我手中。”
  梅九牧想了想道:“兩件。”
  “不對。是三件。你父親。你和水奴的事、救你師父要靠霸主宮的力量。這不是三件事捏在我手中麼?”
  梅九牧頓時默然。
  “你服不服我安排?”
  “不服又能怎樣?”梅九牧嘆了一口氣。
  “好。水奴,你將石門打爛了。”水夢薇說,忽然身子一歪,無力地倒在古長啟懷中,呻吟了一聲。
  梅九牧見狀,冷笑了一聲,心中道:“分開衝更好,免得被你這重傷之軀拖累!”
  古長後叫道:“水師妹,你支持不住了麼?”
  水奴叫道:“古少俠情扶住我家公主。我要打門了。”說罷。大喝一聲,雙裳猛擊水洞的大門。哪知擊實之處,空地一聲大響,洞中頓時回響起一片悠長的金鐵之聲,原來水奴的雙裳竟打在一道鐵門之上。
  水夢薇道:“解了翠薇仙子的穴道。”
  正說話間,洞中忽然響起一陣尖嘯,卻是無數羽箭從水道那頭射了過來。原來。離恨公主小事調息之後,又攻了過來。她忙於破解毒,便令宮女們先以毒箭進攻,小事牽制。
  梅九牧站在船後,用長劍拔開羽箭。水奴將翠薇仙子的穴道解了,提到水夢薇面前。
  水夢薇道:“燕姑娘,後面射來的羽箭勁急,我想藉你的身子去擋一擋、”
  翠薇仙子無力地道:“你又想逼我說出這鐵門的開啟機關?”他的命捏在別人手中,毫無對抗之力。
  “正是如此。請快些說出。”
  “霸主宮的暗道機關霸絕天下,水公主自己不會破麼?”
  “本主公不耐慢慢破解,你快說了吧。
  “出洞之後,你不會殺我麼?”她為自己講條件道。
  “不會的。已經有人替你求過情了。你要想活,就快說了吧。”
  翠薇仙子用手指默默地指了指頭頂上的一塊鐵板忽然改用傳音人密道:“用竹竿頂壓那塊鐵板,鐵門就縮開了。”
  水夢薇看了看,用傳音入密道:“你不願讓你師父聽到?好,我再折磨你一次,替你摭掩一下。”
  水夢祆忽然大聲說;“你不說麼?你真不想活了?水奴,讓她嘗嘗分筋錯骨手的味道!”說著,一邊從身上摸出一顆明珠,頓時將大門周圍照得透明。他假作搜尋機關,實際是想查明有沒有其它殺著。
  水奴不明究竟,竟真的在翠薇仙子身上施行了分筋錯骨手。翠薇仙子痛的大叫,倒也煞有介事。
  翠薇仙子心中咒道:“天呀!千萬別讓這惡魔破解了神珠,武林豈不枉遭血殺?天呀!
  你長長眼,開開眼吧。”
  水夢薇忽然大叫:“賤人!你不說,本公主還是看出來了!”她邊說邊抓過竹竿,在那塊小鐵板上用力一頂。只聽一陣軋軋聲響,大鐵門慢慢開了。頓時,洞中有了光明,並且越來越亮。下午的太陽光,從對面的草坡上映照過來,將草坡、碧水映成了一片橙黃之色。
  在陽光的輝照下,只見外面的草坡上,站著數撥雄糾到的武林人。一撥是當今武林中聲名最著的九位青年少俠。一撥是霸主宮的大小潛龍及其招集而來的屬下。一撥是道士胡大順及其神道教門徒。而在草坡後面的森林中,另有許多隱隱約約的武林人藏身其間。
  小官船緩緩馳出水洞,馳入水淵之中。
  水夢薇冷笑一聲道:“水奴,將翠薇仙子的穴道盡數解了。”說著,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道:“燕姑娘,將嘴張開。服了這顆藥後,以後就請自便了。”
  她將藥丸餵進翠薇仙子口中.對她就不再多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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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靈智神珠a

  (水宮主一路血戰,打出洞去。她知道洞外更有萬般血殺,她以重傷之軀,只怕保不住神珠,便使了一計……哪知竟暗合天意!
  古長後身藏神珠,遵師囑向南海逃去,沿途截殺不絕,九死一生,卻又累獲奇助……)
  船馳出洞口,劃過水淵,便向淺草灘飄了過去。
  船飄得很慢。是水夢薇下令慢慢飄行的。她要觀察情勢。她更需要時間調理內息。她苦無其事地站在船頭,其實,正在急速運氣調理洶湧如潮的內息。至陽至剛的太陽內力和至陰至寒的 陰內力正是兩種互為克星的內力。水夢薇受到太陽內力的衝擊,內息洶湧亂竄。好在有這一道數十丈寬的水淵。飄行了好一會兒,等船靠岸時,她已復原了六七成。
  船一靠岸,她便當先向胡大順一夥飄掠過去。大小潛龍立即帶人跟了上去。九少俠卻槍上小船,將翠薇仙子扶下了船。
  胡大順道:“水宮主深藏不露,連貧道也騙過了,果然是家學淵深。”他的身後站著兩個青年道土,兩個中年道土,另外竟有兩個身穿大內服色的御前高手。
  水奴道:“胡道士,你阻在路中幹什麼?讓開!”
  胡大順冷笑道:“霸主宮的人果然蠻橫!竟敢對皇差也呼三喝四。賤人退下!水公主,快將神珠交出來!”
  水奴大怒,身子一晃,便向胡大順攻了過去。她雙掌連拍,一展開攻勢,就是一套真陽掌法。一時,只見掌影飄飛,掌風呼嘯,眨眼間就將胡大順罩在其中。
  胡大順見她年紀輕輕,掌力竟然如此雄厚,卻也不敢輕敵。他身子一閃,同時十指成抓,雙爪一陰一陽,與水奴搶攻起來。
  水夢薇手一揮.霸主宮人中立即搶出六人攻了出去。胡大順帶來的六人立即撲出來,各自接下一個捉對廝殺起來。
  水夢薇身子一晃,輕喝一聲:“走!”便帶著眾人向林中沖去。
  這水夢薇身懷重寶,本不當入林。但這離恨公前的水淵上游是猶如刀削的懸崖和激流,下游也是懸崖,水淵的水滾下去成一個數十丈高的瀑布,只有正面大森林中還勉強有路。水夢薇更想仗持功力,在林中將阻敵各個擊殺。如若出了梵淨山再受圍攻。強援不到,那就危險了。
  可是,水夢薇剛一閃過林中.立即暴退不迭。只見萬縷金絲,猶如萬支勁弩,籠罩了數丈寬的空間,齊向水夢薇撲射過去,幸好水夢薇一直仗劍在手,此時更舞了一片劍花。將自己的正面遮得密不透風。但她受傷之後,又未徹底調理,功力打了折扣,下肢有幾處竟被射中。跟在她身後的人,除了海九牧、古長啟和大小潛龍,霸主宮的七八個門人.竟當楊死了三個。其餘盡告受傷。
  林中響起一陣呵呵冷笑聲.隨著笑聲。從林中走出來一個年逾八十的老道士。這人鬚眉皆白,兩手指甲各長五六寸,手中的一根文帚,只剽下一個金柄。而文帚上的金絲,已在一按機關時盡數射出。原來射向水夢薇的萬縷金絲,正是這道土手中的文帚金絲。
  這人正是世宗皇帝最近封賜為通妙散人的南陽方土梁高輔。他一直偷偷跟在湖大順身後。胡大順擋在草坪上搶頭風,他卻隱在林間覓機而行。水夢薇萬萬想不到林中隱有如此高手。
  梁高輔一出森林.身子一晃,右手五爪便向水夢薇面門抓去。他的十根手指甲,長達半尺多,真力貫注之下,十根指甲,便是十根鋼抓一般。他在武林中人稱梁鐵爪,又稱梁一抓,意思是斃敵只需一抓。梁高輔閃電般地欺身水夢薇,右爪一抓,但是十二個抓式,逼得水夢薇不敢不守。他的另一隻手 左手卻往下一抄,抓向水夢薇腰間。那是他在林中看得實在,水夢薇腰間鼓出,顯然藏有物件。他斷定那是裝神珠的玉盒。他是志在必得。
  忽然。梁高輸一聲慘叫,身于暴退不迭。原來他抓向水夢藏的右爪,被水夢薇以真陽通天經上的神力左折腰一折躲過,她的右手中長劍一抖,也說不清是削砍拖斬切等等什麼把式,反正就那麼一抖.就將將樑高的左爪五指劍斷了兩根。與此同時,水夢薇左手一掌從下面擊出,端端正正拍在在樑高的丹田大穴上。
  梁離輔被擊飛出三丈多遠才落在地上。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十六歲的少女,武功和功力都是如此之高,幸虧他逾百年的功力,水夢該又是帶傷之軀,他那丹田中的內氣才未被擊散。他身子落地時,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他的門人弟子四五個,一齊從森林中搶出,有的護在前面,有的急忙救護。
  水夢薇卻不追擊。她從下肢中拔出所中的金絲,一看沒有毒。頓時放了心。但她還是摸出兩顆藥丸吞了下去,然後快劍慢慢地向向樑高一夥逼了過去。
   樑高自稱武林地仙,自以為可列武林前十名高手之列,但一招間就被人斬斷了指頭。
  他的門人弟子誰敢再逞強?一時間盡皆有了退意。
  但水夢薇此時心中是最不願纏鬥的,她只是煞有介事做出一副逼殺的樣子,盼的是將這夥人嚇走。她怕胡大順一夥追來,或是另有強敵在側,那就麻煩了。果然,,樑高輕喝:
  “ 陰化力掌!退!”
  水夢薇等的就是這句話。她身形一晃,腳踩真陽步法,便向向樑高一夥攻去,唰唰唰連刺三劍,分攻前面幾人的天突大穴,梁高鋪一夥傾力後掠,方才逃過,閃人林中去了。
  水夢薇三劍刺過,身子一彈,突然如飛鳥一般向一棵大樹射去,長劍在前,挽起一片劍光,便向一叢樹葉後面絞去。只聽嘩啦啦一陣響聲過後,樹下已站著一個青年人。這人臉色蒼白,身穿破袍,手提一柄長劍,雙目圓睜,緊咬鋼牙,望著落下樹來的水夢薇和欺身上來的梅九牧、古長啟等人,卻是毫無懼色。
  水夢薇一聲不響,再次欺身上去,一劍刺出,後著連續不斷,一招五式;上刺、回折、反腕挑、反劈、平平刺,招招攻殺,只望一舉將這年輕人殺掉。
  青年人一聲慘叫,身形暴退。他格擋了三劍後,在第四劍上被劍尖劈中肩頭。
  忽然,一支長劍從旁邊伸來,壓在水夢薇刺出的長劍上,水夢薇這一劍就刺不出去。只聽古長啟大叫;“水師妹手下留情!”
  水夢薇慢聲道:“這人使的是靈猿劍法,不知和十六年前的靈猿門是什麼淵源!此時不能活捉盤查,只好殺了!”
  古長啟道:“這位兄台一臉正氣,絕非奸邪之輩。水師妹何不快走?”
  水夢決怒哼一聲,身子一射,已經上了樹頂,踩著樹支,便向前飛掠而去。她知道這林子是離恨宮的唯一通道。只怕古怪很多。
  果然,她才掠出三四十丈,林下便射出無數亂箭,這箭從腳下射上來,叫人如何格失?
  水夢薇見這亂箭封罩的範圍太寬,躲無可躲,索性身子一蹲,向林中射去。古長啟有諾言在先,跟著躥了下去。梅九牧別有所圖,不願獨走,也跟著躥了下去。林下頓時響起一片慘叫之聲。
  三人躥下林中,水夢薇與梅九牧殺了三十多名劍手,而古長啟卻只是將他遇到的箭手製住穴道或殺傷,並不殺死。這些箭手武功都不高,而且清一色穿的是官兵服色,也不知是神道教的人還是離恨宮的人。三人將四十多名官兵解決之後,正待重新上樹飛行,水夢該卻一個跟蹌,差點跌倒。急忙抱住一棵樹幹,才穩住身形。
  梅九牧心中一聲冷笑,身形一晃.忽然從旁邊悄沒無聲地欺上去,右手二指並攏,急點水夢薇的腰助處的兩處大穴,而且使出了絕殺武林的魔殺指力,意圖一舉製了水夢薇的穴道,搶走靈智寶珠。
  只聽兩聲輕響,無聲無息的魔殺指力點在樹上,發出兩聲輕響。而樹前,卻已經不見了水夢薇的人影。接著,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梅九牧的臉上挨了一個耳光。水夢薇罵道:“狗才!好生卑鄙!”
  古長啟憤怒地大叫:“梅師兄,你怎能幹這種事?”此時情急,他更忘了自己已是大師兄。
  梅九牧只感臉上火辣辣的,他不明白水夢薇是使計套他,還是功力其實並未打折扣?他感到無臉見人。身子一縱,便向樹上縱去,想要獨走一方,誰知他身子剛剛射起,從樹上面射下來一條人形:二人交叉射過時,梅九牧長劍攻出,那條人影也以長劍對攻。梅九牧只用右臂一震,虎口一痛,手中長劍竟然脫手飛去,接著,感到腳上一緊,就被倒拖了回去,跌在水夢薇身邊。
  梅九牧只感無臉見人,索性閉上了雙目。
  水夢薇恨聲道:“咱兩家的長輩被囚離恨宮中,你這狗才卻在窩裡搶奪.如不是看在應伯伯份上,看在水奴份上,我一掌斃了你!水奴姐姐,你將那夥道土料理了麼?”
  梅九牧這纔明白,在空中出劍與他對攻的,竟是水奴。
  水奴答道:“啟稟公主,點子很硬。如非金螳螂帶來了二十多位道上朋友,只怕奴才還脫不了身!”
  “很好。”水夢薇道。“照我在船上對你說的話辦。”說完,過去點了海九牧的穴道.古長啟見她點了梅九牧的穴道,急忙道:“水師妹,望你看在家師的面上,不要傷害了梅師兄。”
  水夢薇笑道:“如今你不是為長徒了麼產?”
  “是。只是一時改不過日來。”
  “我不會傷害他的,你跟在我的身邊助我衝殺.聽我安排好了。霸主宮如能救出家父,會不答應伯伯麼?”
  忽然。水奴尖聲叫嚷起來:“蛇!好多蛇!”
  水夢薇與古長啟一看,只見數百上千條蛇,從地上、從樹上慢慢地、無聲地朝眾人爬過來。
  水夢薇大喝:“快上樹!”唱罷,當先躍起,直向村上射去。她怕樹上有人偷襲,掌力在前,長劍在後,防護極為周全。果然,只聽一產慘叫,從樹上跌下一個道士。這道士中了掌力跌下樹時,還未盡死,還能修叫出聲。但落下樹林,蛇群以為是敵人,群起而攻,毒牙紛紛咬在道士身上,這個道士終於死於蛇口。
  眾人隨後,跟著躍上樹巔。
  水夢薇躍上樹巔,只見胡道士與另一個大內高手正從遠處奔來。水夢薇選了一根丫枝站定,等胡大順與那大內侍衛奔來。她表面若無其事.但在必裡,卻正在運氣調息。她適纔躲開梅九牧那無聲無息的魔殺指力時使力大巨,使得並未調理完好的內息又翻騰起來。她越跑得快,胡道士一夥追得越兇。她索性站下,趁機調息片刻。高手調息,片到足矣。
  正在此時,只見一夥人又從森林中追來。這夥人大約是功力不足在樹巔飛掠,只怕在村幹間跳掠,弄得樹巔不住抖動。
  水夢薇不明敵友道:“古師兄,你先將那**殺了,胡道士由我來對付。”
  古長啟有諾在先,更怕時間長了逃不出去,要救師父就更沒有指望了。他迎面搶去,接下大內持衛,一聲不響,就是一招四式的“天羅地網”攻了出去。那名大內侍衛識得厲害,手中雙鉤全力化解,卻不料古長啟將這要人死的實招當作虛招來使,一招“天羅地網”攻出,左手已使出真力箍功夫。那大內侍衛防得了劍招,卻防不了這無影無蹤的真力箍。他感到大腿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抓住,扔了出去。直飛了三丈多遠,才從樹巔直往林中落下去。剛落下去,就是一聲恐怖至極的慘叫傳來,顯然又遭了蛇噬。
  古長啟一招得手,卻失悔大叫:“糟糕!我怎將他殺了?!”
  胡道士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心中有了退意。水夢薇掠上前去,道:“胡大順。本公主來教訓你一招!”
  胡大順追得太急,落了單,邊退邊道:“霸主宮人以多勝寡,勝之不武。貧道恕不奉陪!”言畢,飛掠退去,招呼強援去了。
  水夢薇也不追趕,與眾人一起掠去,這以後倒也清淨,看看已到森林邊沿,前面不遠就是梵淨山的青石大路了。水夢薇掠到林邊一看,心中頓時大叫:“苦也!”
  原來,林外的空地上,守著一隊雜色人等,多達百人之數。其中半數是大內侍衛或地方官府捕頭服色,另有半數武林人,服色很雜,但約有一半都是神道教人。
  水夢薇站在樹巔,一聲清嘯後,高聲喊道。“霸主宮有人在此地麼!”她的叫聲一停。
  四下里傳來一聲吶喊:“公主!我等來也!”
  隨著吶喊,從各處忽然湧出六七十名武林人。這些人盡是武林中刀尖上打滾的硬手,其中十數名還是一方大豪。水夢薇心中權衡,知道可與敵人勉強對敵,弱不了多少,心中多少放下一些心事。她站在高樹丫上下令道:“將這些**和神道教徒殺散趕走!”
  原始森林外面的山坪上,頓時混戰起來。
  水夢薇轉身對一直跟在後面並不遠去的胡大順道:“妖道!你陰魂不散,跟了本公主千多里路。你是真不想活了!”
  胡大順明白自己一人敵不過水夢薇,下面想上來助戰的幾位高手又被攔住,當下又退遠了些,但並不離去。
  水夢薇道;“水奴姐姐,你先帶著梅公子衝出去吧。”
  “遵命。請公主多保重。”水奴挾著梅九牧,展開輕功.從斜裡掠了出去。
  古長後大叫:“水奴,請勿傷害我師弟!”
  胡大順大叫:“陸統領,快派人將那女子拿下了!”
  世宗皇帝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炳,這次帶著數十名大內侍衛出來搶奪神珠。他揮舞長劍向樹林殺來,問道:“珠子在誰身上?”
  “在水夢薇身上!”胡大順在遠處道。
  陸炳立即佈置下去:“陳侍衛,你帶三個人去將那女子拿下!趙侍衛帶幾個人隨我來!”他帶著幾位武功高強的大內高手向水夢薇搶去。
  這時,後面的追兵從樹林的中層現身出來,卻是一色宮女打扮,約有二十多人。這些宮女見到林外那麼多人廝殺,且皆武功高強,不禁心驚,便按兵不動。
  這時,金螳螂帶著十數人從林間鑽了出來。水夢薇一見,頓時大喜。她將金螳螂喚到身邊,以傳音入密功夫向他說了些話,然後,她轉身對古長啟道:“古師兄,還記得你的承諾麼?”
  “水師妹要說什麼?”
  “麻煩你將這陸炳引開。陸炳一走,大內侍衛就沒人指揮了。”
  “我就是要殺他。他恐怕也不會追我。”
  “我明白他們矚目我身上的神珠。但這陸炳是恨別人罵他是綠太監。你只須罵他一串綠太監,他會追你千里也要殺你的。”
  “好吧。我為你將這強敵引開。”
  古長啟掠下樹去,向殺至林邊的陸炳大聲喚道:“綠太監.你何必與這些人纏鬥?你敢與我大戰三百回合麼?”
  古長啟從小生活在虎跳峽,哪裡懂什麼太監之類的常識?更不知加上一個“綠”字有什麼含義。陸 綠本是同音,水夢蔽叫他這麼喊,他就這麼喊。他以為他姓陸,外號太監,所以叫陸太監。陸炳卻以為古長啟用他的陰私嘲弄他。須知他地位何等尊崇,如何受得了這種嘲弄?他大怒道:“臭小子!你師父號稱武林一異,卻為何調教出你這等無禮的狗才?納命來!”
  古長啟志在將他引開,見他抖劍攻來,與他打了十數招。轉身就向山下逃去。陸炳怒猶未息,帶著幾個大內侍衛就追下山去。
  胡道士見陸炳舍了大敵和要辦的正事,卻去追殺一個毫不相干的古長啟,不禁大叫:
  “陸統領,不要意氣用事!快來合力殺了水夢薇,得了神珠才好交差!”
  陸炳一聽,頓時記起重命在身,恨聲道:“臭小子,老子今日便宜你了!”邊罵就邊轉回身去。
  古長啟急了,大叫:“綠太監,你不敢與我決一死戰麼?”
  陸炳一聽.怒火又起,再也不管正事,照直便向古長啟追了下去。
  金螳螂依計而行,詐道:“公主,古長啟不是陸炳的對手,屬下去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好,你去吧。”
  水夢薇見他們追遠了,心中大喜.陸炳不在,她去了一大威脅。陸炳在武林中號稱千人敵,那是朝野兩道都很出名的人。但這人輕功不特別高,水夢薇相信他追不上古長啟。她既要陸炳追開,又追不上古長啟。
  忽然,下面混戰的人群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道人。這人一出現,就追殺了霸主宮好幾個人。他飛身上樹道;“水公主不要竊喜。陸指揮去了,貧道還在這裡!”
  水夢薇一見這道上頭上那頂香中冠,頓時明白這人就是陶仲文之子 陶世恩。那頂黃色的道冠,上用金絲繡了一個“禦”字。陶世恩飛身上樹,踩在樹頂的細枝之上,那樹枝僅僅輕微顫動,他那一張紅撲撲的臉上,雙目炯炯有神,似有光芒射出目洞之外。
  水夢薇明白神道教真正的高手出場了,她又緊張起來。她苦不受傷,原可與陶世恩一搏。但她兩度受傷,數度惡戰,內息又來不及調勻。直到此時,離恨公主的太陽內力還在她的經脈中並未驅盡,但強敵臨面,她是走無可走,再難也只好死中求生了。
  她沉聲道:“你是武林不齒的蝴蝶王陶世恩?”
  陶世恩哈哈一笑道:“陶世恩是真。甚麼武林不齒的蝴蝶王?那不過是八門派的偽君子給貧道的蒙污了辭罷了。其實,武林中不齒於人的淫賊,除了頂頂大名的霸主水麒麟外,別無他人。水姑娘,將神珠交出來吧!”說著。身身于一,就欺了上來。
  水夢薇一直注意著他的舉動。見他目中神光閃.知他要動,迎面將袖袍向他一拂,她已使出了防身救命的最後一招 萬毒一拂!
  這一拂,是將藏在衣袖中、綁在手臂小管中的數十種毒藥同時打了出去,籠罩左右前三個方向十數丈方圓之地,以霸絕天下的毒藥殺傷強敵。水夢薇打出萬毒一拂後,身身于一,已在林下,藉著混戰的人群,以絕頂輕功、絕妙步法穿了出去,眨眼之間,已經跑到了下山的青石大路上。
  飛掠大半裡左右,她只覺氣息不繼,一個踉蹌。她忙抱住一棵樹,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聲就噴出一大口鮮血。
  “哈哈哈哈!”山林間響起一陣轟天大笑。
  水夢薇一驚,調頭一看,只見陶世恩站在山下的石級上得意忘形地大笑。他說:“武林喪膽的萬毒一拂,原來不過象下酒的小菜。水姑娘,你將珠子乖乖交出來吧!”
  十年前,自從霸主宮娘娘第一次使出萬每一拂,武林中從無一人逃過活命。那數十種毒藥,既用機括彈射,又用內力催散,打出之後立即籠罩數十丈方園,誰能在眨眼間逃出數十丈?水夢薇對那百餘名阻在林邊的敵人也沒有使出萬毒一拂,就是要留到最後助以逃命。
  水夢薇強提真力,對著陶世恩晃身過去。右手長劍護體,左手衣袖又是一拂,再次打出萬毒一拂。這次她打出萬毒佛後,並不遁走,而是要看陶世恩怎麼化解這殺著,她再覓機施以第二次致命打擊。哪知那萬毒一拂打向陶世恩,陶世恩動也不動,站在青石級上滿臉含笑,竟如置身於新鮮空氣中一般自在。
  水夢薇大驚:“你有避毒珠?”
  “沒有。”
  “你有護體罡氣罩?”
  “差不多。”
  “好!你仗著內力深厚,想要欺負受傷之人。你上來吧!”她喘息著。依在樹上,手中長劍斜指地上,暗含殺機。
  “水公主,貧道並不是欺你受傷。這顆神珠,乃是我正一教的護教神物。百年前,我教以萬金之數,從無影神偷手中買到,只是一直不曾破解,家父組建神道教後,傳命調神珠入京,中途失去。如今珠子在公主身上,理當歸還我神道教子。”
  水夢薇冷笑:“這珠子是神道教的?有何憑證?”
  陶世恩從身上摸了一紙文書:“這是我正一道教嶺南派托鏢武昌龍門鏢局的收據,足以證明此珠乃我教之物。”
  “甚麼收據?誰也能寫的東西,作得了憑證麼?這珠子又不是你神道教造的。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正一道都得了百年之久,尚不能破解,更證明這神珠與你教無緣。陶世恩,你與我退下!”
  陶世恩怒氣驟起:“霸主宮人果然霸道無比!貧道說不得也要學學霸道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挺著長劍,便向水夢薇逼去。
  忽然,他眼前一花,樹前已經沒有了水夢薇的人影。他瞠目半晌。又使勁眨了眨眼,前面仍然沒有人影。以他的功力,就是神仙從他面前飄過,他也應當看見。他呆如木雞。心中卻在計算,當今天下,只有他父親陶仲文、玉購門掌門人言央、天君上人、水麒麟、佛陀、峨嵋掌門一清師太,功力遠勝於他。一算至此,他頓時心中了然:這水夢薇一定是一清師太教走了!因為他恍惚看見一道青光,將水夢薇裹向西方去了。
  他抑天發出嘯聲,用嘯聲發出信號,招呼同黨過來,不久,胡大順當先尋來,接著,又到了十數名神道教人。陶世恩令道:“點子被一條青影裹走了。叫他們不要與霸主宮人纏鬥。此地的人,半數隨我去西方搜,半數分搜東南北三個方向。再傳令其他地方的神道教人,加緊打探!”
  說罷,陶世恩帶人向西搜去。
  水夢薇被救走了。她只感到昏穴一麻,就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開始時不聽得耳邊風聲轟鳴,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面前盤膝坐著一個青袍女尼。她一看清,頓時喜笑顏開:“姑姑!是你救了我麼?”
  “正是。”一清師太道:“你且先運氣看看。”
  姑姑,仍然為我調理了麼?”
  “沒有,我只餵你服了點藥。”
  “那就請姑姑先為姪女兒護法。姪女兒調理完畢,再與姑姑一敘離情。”
  “好。快調理吧。”
  水夢薇這一調理氣息,一直過了兩個時辰,方才收功,此時天已黑了多時了。
  “姑姑,你一直跟在姪女兒身後麼?
  “差不多.你先告訴我,你父親真的被囚在了離恨宮中?”
  “姑姑是問父親,還是間應伯伯?”水夢薇狡黠地笑道。
  “都問。”一請師太乾脆地說:“你快講。”
  “在。他二人都被囚在一個大鐵球中。”
  “可有生命之危?”
  “暫時沒有。因為離恨公主要從應伯伯口中得到破解神珠的法門。應伯伯不肯吐實,離恨公主是不會殺他的。”
  一清師太想了想道:“但你搶走了神珠,那情形就不同了。說不定離恨公主一怒之下會殺了他二人。”
  “姑姑放心,離恨公主不是意氣用事之人。她要的是神珠,並不要死人.她不會留著父親和應伯伯作人質,向霸主宮作交易麼?”
  “這話也有道理。”
  “好在姪女搶到了珠子,如能破解神珠,固然很好.不能破解,萬不得已時,還可以用神珠交換地二人。姑姑,你與姪女兒一起去找到古長啟,收回神珠,再從皮計議吧。”
  “什麼?”一清師太大驚:“珠子不是在你身上的玉盤中麼?”
  “不在。出宮之前,姪女兒身受震傷,唯恐惡戰之際保不住神珠,所以在黑暗的水道中將神珠悄悄藏在了古長同的身上。出洞之後,女兒一直將古長啟帶在身邊,危急時才叫他引開強敵,又令金螳螂帶人監視古長啟。敵人只怕做夢也想不到女兒會將神珠放在別人身上,並叫那人引開強敵!姑姑,這計策還可以把?”
  一清師太嘆道:“薇兒,你小小年紀,已有如此心計,如若再破解了神珠,那還得了?”地口中這麼說。心中加了一句:“天若有眼,只怕天也不會讓你被解神珠。不然,也不會讓你想出這種極難控制的主意。”她不知道,在洞中的船上,翠薇仙子也說過同樣的話。
  水夢派笑道:“姑姑,咱們這就到彭水去與古長啟會會吧。”
  但是,她卻沒有見到古長啟。
  古長啟,猶如上了天、入了地。水夢薇得救之後,傷好之後,立即就後悔使那計策,立即就派人搜尋古長啟,但沒找到。
  古長啟,這個只有一年壽數的人,他到哪裡去了?
  古長啟引著陸炳向北飛奔,直奔出數十裡外。他跑跑停停。每當陸炳停下不追,他就喚他一聲綠太監。陸炳聽他喚得陰損,又氣得不停追趕。如此直追下去,直追出梵淨山外。
  古長啟跑了一陣,看看已近黃昏。他想,應當將這人丟脫,到彭水去與從人會合了。當下不再和陸炳糾纏,展開輕功向前飛掠。哪知陸炳動了真火,緊迫不舍,非要將這揭他陰瓜的年輕人殺死方才解恨。古長啟輕功高於陸炳,卻是丟他不下。
  跑到一個山谷時,古長啟跑得發了脾氣,乾脆站了下來,等著陸炳追上來。
  陸炳追上來了。他只有一人,其它侍衛追不上二人,掉得太遠。陸炳追上來,更不打話,雙手一分,一支長劍忽然變成了兩柄,尤為奇特的是,他的每柄長劍,都有一個彎鉤,所以,既可當劍使,又可當雙鉤使。陸炳手持雙鉤劍,一上來便緊打緊攻,招招殺著。古長啟也是牛脾氣,長劍一抖,與他搶攻,二人頓時打成一團。
  這陸炳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一身神力驚人,雙鈞劍的招式更是奇詭莫測。數十招一過,古長啟在招式上漸漸落了下風,怒火更盛。他大吼一聲,劍法一變,忽然使出靈猿劍法,想一舉殺傷陸炳,以便騰身再去彭水與水夢薇等人會合,好救師父。
  哪知陸炳卻識得他使出的這招靈猿劍法,左手鉤劍一格,右手鉤劍卻攔在他回劍下斬後換手反挑之處。用力一磕,古長啟手中的長劍幾乎被磕飛,頓時空門大現.陸炳的左鉤劍己乘虛而入,直刺古長啟咽喉。
  忽然,不知從哪裡飛來一物,正好擊中了陸炳的鉤劍。將那左鉤劍擊開了去。古長啟乘機後躍,躲開了這招殺著,撿了一條小命,但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誰?”陸炳大喝:“滾出來!”
  陸炳的話音剛落,場中已多了一個黑袍蒙面人。這人一開口說話,古長啟就聽出他的聲音異常蒼老:“陸統領,你死死追趕這年輕人,可是因為他身上帶有靈智神珠?”
  陸炳一驚:“這個 你是誰?”
  “老夫是誰你別管。老夫為先皇效力時,你還是個乳臭小子。老夫再問你,這年輕人身上帶沒帶靈智神珠?”
  “這……沒有。神珠在水公主身上”
  “那麼,你追他幹什麼?你為何不去對付水夢薇?恭誠伯陶國師派你來幹什麼?”
  “哎呀!”陸炳失聲大叫。“多謝提醒!”他拱了拱手,轉身就跑,眨眼間就跑出山谷不見了。
  古長啟站在三丈之外,向蒙面人拱手為禮道:“多謝前輩救命大思。”
  蒙面人對古長啟說話時,聲音忽然變了,不再異常蒼老,而是圓潤沉洪:“孩子,你是魔殺門的弟子,在江湖上原不當怕誰。可是,你師父被囚,這陸炳卻不是你能對付的。這人一身武功,既雜又純,兼之心狠手毒,依仗皇權,甚麼事都敢幹。他那雙鉤劍尖上淬有巨毒。中者走不了七步。他最根別人罵他綠太監,你卻為何如此輕浮,偏要在這事上惹他??
  “是水師妹讓我稱他為陸太監的。他姓陸嘛。前輩為何責我輕浮?”
  “他不是太監.你為何如此罵他?”
  “這個……”
  “你可知什麼是太監?”
  “不知道。這不是一個隨便什麼外號麼?”
  “不是。哎!你當它是普通外號,喊著玩的?你太單純了。他老婆和別人私通。他練一種奇功,練後動力奇高,卻失卻人道。所以,他生平最恨別人罵他綠太監。以後遇上他要小心。更不要和他對掌硬拚。他的掌力含有劇毒,中者走不出三十步。”
  “這個……毒掌之類,晚輩倒不擔心。”
  .“是麼?你的功力並不特別高絕,卻能抵禦毒掌麼?”
  “不是.晚輩身濺離恨熾的毒水,一年左右,全身潰爛,形同痲瘋病人,倒不如中了陸炳的毒掌死得痛快。”
  “啊!你已中毒了?”蒙面人驚駭失聲道。他沉默了一下,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玉瓶說:
  “孩子,你收下這三顆解藥吧。我雖不知它能不能解離恨宮的毒水,但它是千年雪蓮配以多種名貴藥品製成,大約能延長你身體溫爛的時日。以後我再替你沒法去弄解藥。”
  古長啟連忙搖手道:“不,不,如此名貴的解藥,武林人視若珍寶,晚輩怎能白受?”
  “老夫和你師父是舊交。你且收下不妨。你不想救你師父麼?”
  “前輩是我師父的舊交?請問尊性大名?”
  “我的姓名你暫且別向。總之,老夫對你沒有半點惡意。不然,我又怎會無端從陸炳手下救你性命?”
  古長啟心中驟然生起一種親切感,不禁收下解藥道:“如此多謝前輩了。”
  他收了解藥,將藥瓶裝進綁扎在腰間的袋囊。他的手一伸進袋囊,忽然接觸到一件硬物,這硬物如拳頭,徊帶方形。他的身上是從未帶有如此東西的,他不禁放好玉瓶,就順手將那硬物摸了出來,想看個究竟。
  他摸出了那個拳頭大的物件。
  夕陽的余輝下,只見那是一顆略帶方形的深色珠子,在夕陽的照耀下微微發光。
  “靈智神珠!”那個蒙面人大驚,失聲驚叫。
  古長啟一聽,本能地一緊手掌,將珠子握在手中。
  “孩子,你快將神珠藏好!”蒙面人忽然壓低了聲音,小聲說。
  古長啟驚愕得有些迷糊了。他不明白天下武林人拚命爭奪的神珠怎會無端到了自己身上?這個蒙面人見了神珠為何不搶又要他藏好了?但他本能地將珠子藏進了剛才放玉瓶的袋囊。同時,他從驚愕的迷糊中恢復過來,想起了他師父天君上人在離恨宮的鐵球中所告訴他的話。
  當時,他師父傳音入密告訴他說:“啟兒,我對離很公主說要傳你一套不傳武功。其實,我是要告訴你當今天下最大的一個秘密。你不要睜開眼,聽了這些後,也不可在臉上顯露出驚奇的神色。你要裝出沉思武學的樣子。
  “我要告訴你關於靈智神珠的秘密及破解法門。你不能對九牧講,更不能對其他人講。
  也就是說,這個秘密只能你一個人知道。我想了很久,悟出這顆神珠的真正得主,可能正好是你。所以我告訴你這個秘密。
  “大約在北宋熙寧年間,距今有將近五百年了。九華佛門有一個高僧,名叫法靈。他與那個朝代的一個高士沈括交遊很深,並與沈括在遊歷名川大山時一起目睹過天外神物。那是一個會在天空飛旋的大圓盤,這大圓盤發出亮光時。比月亮還明亮。每當飛起,停在空中不動,或者向遠處飛去時,它的下部就要噴火。更為奇特的是,這大圓盤不但會飛,飛行很快,而且會奏仙樂,會說話,宣諭神旨。沈括驚歎地稱之為天車。法靈神僧則稱為神車。
  “法靈神僧被武林人稱為無影神僧。只這名號就可見其輕功之高。有一次,他在祈門發現神車出現,向東北方飛去。他將輕功展至極限,隨後緊迫。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從析門追到了黃山。他沒有追到神車,卻在黃山的一個荒谷中發現了許多碎鐵片;他撿起來仔細看,卻又認出這不是鐵片。但他又認不出那是什麼東西。隨後,他在山谷中搜尋,找到了四具燒焦了的屍體。但他仔細看時,卻越看越糊塗,他不能確定那是人的屍體還是野獸的屍體。說他是人,卻比人小了一半。說它是野獸,它卻又有手有腳,下身還有人器。只能看出個輪廓。
  “法靈神僧將四具屍體很恭敬地埋葬了。他把它們當作天上的神仙,或是神仙派下凡間來辦事的使者,所以很恭敬。然後,他又在山谷中搜尋。最後在一片長草中找到了一顆珠子。那顆珠子有人的拳頭大,略帶方形。那就是後人稱為靈智神珠的神物。
  “法靈神僧知道這是異物,是神的東西,或者說是神從天上帶入人世、失落在凡間的神物。他沒有對沈括講。他怕告訴他後,那個技能冠天下的高人會以凡人的手段去探究神殊的秘密,而對神有所不恭。於是,他將那顆珠子悄悄帶回九華山地的居洞之中。
  “唐朝末年,唐武宗崇道排佛,拆毀寺廟,強迫僧尼還俗。九華山從那以後,一直荒無人煙,全無道場。法靈神藉帶著弟子住在十三峰的一個極深的山洞中。這山洞深入地底深處。
  “法靈種僧將神珠洪藏在地底深處,從不帶出洞外。所以,外人從不得知。法靈本人更是每日每夜跪在神珠面前祈禱,但神珠卻從不顯靈。數十年後,法靈圓寂了,將珠子傳入他的弟子海音神譜。
  “法靈圓寂時,已是九十高齡。他的弟子海音也是六十開外的人了。海音大師繼承神珠後,也象他師父一樣,將那神珠供藏在山洞深處,深入地底、極為冷寒的神位上,也是時時跪地祈求神珠顯神。但神珠卻仍然不顯聖。
  “於是,靈智神珠便在那九華山十三峰的山洞深處一住百數十年。直到神珠後來傳給一位較為年輕的大師,方才得到破解。
  “這位年輕的和尚名叫通靈。他也象你一般是一個心智中常但心地仁厚的方外人。但通靈與他的列神列師不同,他除了打坐修心內功之外,更喜外門功夫,尤其喜歡在大海中去搏擊巨浪,修練水功。那年他已四五十歲了。他一個人遠避世人、到東海的一個荒島上去修習一種奇功。他怕將神珠留在十三峰下出事,就帶在了身邊。他在島上住到第二十七天時,中午時分,他將衣物放在岩石上,又下海搏浪去了,等他在海中游夠了回到岸上時,忽然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在說話。
  “通靈大師大吃一驚。先是以為荒島上來了外敵,尋遍島上,不見一人,後來回到衣物前,那個聲音還在說話。他這時才明白說話的聲音來自衣物下面。他才聯想到神珠,才弄明白是衣物中間的神珠在說話。那時。珠子還沒有名稱,通靈大師見他會說話,才替他取名靈智神珠。
  “但神珠說的話他聽不懂。他也不明白這珠子為什麼會說話,從盤古托天闢地起,誰見過會說話的珠子?通靈大師想不出它會說話的原因,只好歸功於神物顯靈。他認定那是神在藉這珠子宣諭神旨。他思索時偶然抬頭,雙目正對著太陽,被正午的太陽那眩目的光芒照射得瞇起了雙眼。他忽然悟出。珠子在九華山十三峰的山腹中備受地寒冷侵,所以他的列祖列師膜拜了百多年從不顯聖。原來珠子是喜歡太陽照射的。它在太陽的照射下,才可以和天上的神聖直接溝通,神靈才能夠藉它說話,藉它顯靈。
  “隨後幾日,珠子都說通靈聽不懂的話。但幾天後,珠子終於用華夏漢人的語言說話了。通靈這才弄明白,神用各種語言向人傳授神的神旨、神通。而且,神珠最後會發射神光,照射有緣之人,度化出一個超凡的神人。
  “通靈大師大成之後,怕此珠落入奸邪之手,為害天下,於是,特意弄了一塊北海寒玉,打製成一個玉盒,收藏神珠。神珠在寒玉盒中,比在九華山腹中所受的冷浸更甚。所以,不再顯靈。通靈和尚在寒玉盒上刻字故布疑陣,存心要隱神珠性喜太陽光的特性。
  “我的第三個恩師九華三合神僧,即司馬洛的父親,梅九牧的曾祖父,是九華佛門的單傳弟子,所以他知道這個秘密。十年前,我到九華山去拜見他時,他準備封洞圓寂。他算準了我那時會去,所以還留了九塊石頭未封。他今我坐在洞外,明知空山無人,還是用傳音入密對我說出這個大秘密,並告訴我,神珠已在百年前不翼而飛,他要我找回這顆珠子,傳與太華佛門的有緣人。
  “啟兒,你的身世迷離。十五年前,那年你五歲。你周身長滿爛瘡,在武昌城外大路邊的一座山神廟前接近死亡。當時我走近你的身邊想醫治你,僅僅想醫治你,當時還沒有想收你為徒的意思。可是,我走近你的身邊,卻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股殺氣。仔細品味,卻又不象殺氣。我帶你回到魔殺天宮。這些年一我直在想,從你身上傳來的那種逼人的、使人不安的氣息是什麼氣?卻始終想不透。
  “現在我要告訴你;他出離恨宮後,如若有人叫你走北方,你儘管走北方。但你如在中途得到了靈智神珠,你就什麼人也不要理睬,連九牧也不要管他。你只管一個人悄悄南行,到南海去;一個人找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但島上要有淡水,有野獸,有魚食,你住下來,然後將寶珠放置在太陽光下。神珠受到太陽光的照射,就會說話,和你宣諭神旨神能。當神珠發出神光時,你要用身體的各個部分去接受照射。這以後,你就會成為一個神人。你如願意出家,就能成為一代神僧。只是這是各人的緣分,勉強不得的。
  “為師年輕時,曾殺了許多人。為師皈依佛門後,每念及此,心中就悔不可及。你如能成為一代神人,千萬不可再亂開殺戒。魔殺門如能出一代高僧,將會使已故祖師魔殺天君的靈魂更接近神靈,最後得到佛的超渡。
  “為師說完了。你隨水公主衝出去吧。”
  古長啟站在夕陽的余輝之中,想起了他師父在離恨宮中對他講的話,竟將站在對面的蒙面人也忘記了。
  他隨即想起水夢薇,神珠是她拚命搶到的,如今珠子卻無端到了自己身上,這理水公主怕傷重不敵強敵,將珠子悄悄寄放在自己身上。但她費盡心機,得到了珠子,又怎會放心得下讓自己帶神珠?是了,她是看準了他老實厚道。他會到彭水去的,去求她調集霸主宮的人馬救出師父。
  他想到這裡,忽然覺得被一塊石子打在肩上。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袍內摸了摸珠子,珠子還在。
  他記起蒙面人,但面前已經沒有蒙面人的影子。這時,他聽到有一陣被輕的腳步聲從谷外走了過來,他轉過身,看見一個錦抱黃面老者大油飄飄,正從山谷外面掠進谷來。
  這人掠近古長啟道:“小子,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古長啟一愕道:“前輩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受托向北衝殺,將敵人引開,如今卻站在這裡發呆,豈不是有負重托?”
  古長啟明白了:“你是霸主宮的人?”
  “正是。老夫金螳螂。小子,老夫問你。老夫進谷時,看見你一聽腳步聲,就趕忙摸摸身上。你身上藏著什麼?”
  古長後頓時支吾起來:“哪……會藏著什麼?”
  金螳螂頓時起疑。水夢薇面前強敵環視,她不要他助陣,卻令他跟蹤古長啟,無論如何也不能弄丟,無論如何也要他帶古長啟去彭水會合。金螳螂當時就懷疑其中有鬼。如今他是更加懷疑了。
  他身子一晃,便向古長啟欺去。藏在衣袖中的手指點出兩股指力,分取古長啟身上的兩處大穴。”古長後絕對沒有想到金螳螂會偷襲自己,看見他身形晃動,正想躲時,卻已經中了指力,穴道被製,不能動彈了。”
  古長老大驚:“你……你要幹什麼?”
  那人一抖長袖,袖中伸出一只微微發黃的瘦爪,便向古長啟的腰間抓去。
  就在那人剛剛封了他的穴道時,幾乎是同時,古長啟覺得有三道指力無聲無息地分別打在自己的另外三處大穴上,他被金螳螂封閉的穴道,才被封閉,立即又解開了。
  這時,金螳螂正在一邊冷笑一邊伸手過來要搜查古長啟的腰間袋囊,心還在笑魔殺門技冠天下,門徒卻如此低能。忽然,他覺得手背上如被火炙,同時聽得叭地一聲脆響。他本能地後縱射開,這才看見古長啟手握長劍,怒目而視,而他自己的手背上,被長劍劍身一拍,已經腫起了一大塊。
  “你……的穴道,未被製住?”他大驚問道。
  “狗才!你為何要偷襲我?”古長啟怒道:“如不是家師訓戒不准亂開殺戒,今日這一劍早將你的手腕廢了 !”
  金螳螂大喝:“什麼人幫這小子?與老夫站出來!”他明白是有人同時解了古長啟的穴道。
  金螳螂話音一落,只聽三丈外的大石後面傳來幾聲冷笑.接著閃出來一個黑飽蒙面人。
  這人身材高大,正是從陸炳手中救出古長啟的蒙面人。這人一現身出來,就譏笑道:“金螳螂.你是越混越不象話了!竟然偷襲起後生小輩來了!”
  金螳螂的行止被揭穿,頓時惱羞成怒,喝道:“什麼人敢管霸主宮的事?”雙掌一錯,右掌拍出一招奇詭掌法,左掌一抓,竟是中宮直進,直往蒙面人的檀中大穴抓來,欲置蒙面人於死地。
  金螳螂一爪抓出,面前卻沒有了蒙面人那高大的身影。金螳螂剛覺得不妙,上身已被一片刀光罩住。他大呼:“北 ”金螳螂一個北字還未喊完。忽然覺得小腹一痛。隨後脅間一痛,接著又是背心發出尖銳的刺痛。他已連中三劍,最後一劍刺入心臟。金螳螂是不得活了。
  古長啟在一旁看得明白。那個蒙面人剛用刀花罩住金螳螂,卻忽然著地一滾.以長劍招式一劍刺進金螳螂小腹。金螳螂中劍時身形一晃,那人已經拔出兼有刀具、劍尖的奇形兵器,再一翻滾,順勢又在金螳螂脅下刺了一劍,最後,身形彈起時,一劍又刺進了金螳螂的背心。
  這一劍終於要了金螳螂的命。
  金螳螂中劍時,雙目圓睜,憤極大呼:“梁老狗 !”話未說完,已經僕地而死。從他的背上,現了半截斷劍。
  這時,蒙面人已經攻完閃開,手中那奇形兵器只剩刀身而無劍尖,卻是古長啟想從旁阻止他殺人,一劍格去,慢了一拍,蒙面人的劍尖先刺進了金螳螂背心,再被古長啟一劍削斷。金螳螂倒在地上,古長啟卻飄身向蒙面人走了過去。
  “多謝前輩兩次救命之恩。只是前輩為何要殺金螳螂呢?”
  “你身上藏有神物,這事除了你和我之外,沒有別人知道。金螳螂跟蹤你。懷疑你;所以非得將他殺了不可!”
  “殺了金螳螂之後,前輩可以殺晚輩了。”
  “什麼?”蒙面人驚異地問。但他隨即明白了古長啟的意思。他說:“孩子,你懷疑我想搶你的神珠麼?你錯了。我對你是沒有半點惡意的。我純粹是為了你好才殺金螳螂的。如今你得了神珠,你師父又是普天之下唯一知道破解法門的人,你師父如是將破解法告訴過你,你如今就是天下最幸運的人了。孩子,你快將珠子藏好了。”
  古長啟大奇:“你殺金螳螂,不是想獨搶神珠麼?”
  蒙面人急忙阻止道:“孩子,不可再提那東西!你要到哪裡去?你快走吧!我要走了。”
  “且慢!剛才你用南劍的地趟三絕殺了金螳螂,但金螳螂卻又大叫什麼梁老……那麼,前輩究竟是南劍還是北刀?”
  那人猶豫有瞬,道:“我是北刀。請古少俠別對他人講起這件事。”
  “你要殺他,卻又為何在嫁禍南劍?”
  蒙面人煩燥起來:“孩子,你有大任在身,天賜神珠,更是有緣。卻為何對這些武林政事糾纏不休?說不完又會有人追來了。”
  蒙面人說完,身於一晃,伸手一抓,已經提起金螳螂的屍體,縱上山坡,再一晃,消失在山坡上的樹林中。
  夜幕悄悄掩蓋了大地。
  古長啟站在夜色中,心中更加迷惑,不明白象面人為何兩次救了自己,卻神珠一點也不感興趣。
  忽然,古長啟聽得遠處有話聲傳來,連忙向大石後面一閃,閉住氣息,一動不動。不久,四個莽漢從谷外奔了進來,在夜色中急掠過去。古長啟記起來梵淨山以前的被人跟蹤,擔心後面有人重複跟蹤,就繼續藏好,沒有出來。果然,不到片刻,就有兩名道士又追了過去。不久,又有兩名年輕武林人尾隨道士追了過去。古長啟從背影上認出這二人是十大青年劍俠中的人,不禁心中疑慮更多。他想到此去彭水,真是萬分凶險。那麼,自己身懷異寶,又該怎麼辦呢?
  他又記起了他師父的話;“你如在中途得到神珠,……只管一個人悄悄南行,到南海去,一個人找一處荒無人煙的小島……將神珠置放在太陽下……”
  古長啟一想起這段話,頓時冷汗淋淋。天下還有何事大於恩師的訓戒?恩師訓戒。魔殺門從師祖創門起,殺人無數,恩師年輕時也殺過許多人。自己在離很宮外的森林中還失手殺過一位大內侍衛;但魔殺門如能出一個高僧,殺孽就會得到消減,魔殺門也將由此而更接近神佛,師祖將由此得到超渡。那麼,自己神珠在手,為什麼還要去彭水?自己如能破解神珠成為神人,又何必依靠詭詐無比的霸主宮人救出師父?
  古長啟閃出大石,飛掠出谷,轉身南方飛掠而去。
  天明時分,古長啟已經繞了一個大圈子,到了梵淨山的南面。他在一條小溪邊喝了一點水,找了一點野果吃,又再向南飛掠。一日飛奔之後,傍晚時分,已經遠遠看到一座名叫三德的城鎮。
  他站在山頭想,奔了一天,也該找個客棧好好吃一頓睡一覺了。想著這些,更覺又累又餓,抬腿就要向遠處的城鎮走去。
  “孩子,別去!”一個聲音喚住他。
  古長啟回頭一看,又是那個救過他的蒙面人。只是這一次,蒙面人的身邊,還多了一個蒙面女人。
  右長啟道:“前輩為何要阻我入鎮?”
  “只因城鎮中殺機重重。裡面有翠薇仙子的人,有神道教的人,有霸主宮的人。孩子,你一進去,麻煩就跟著來了。”
  “前輩好象對這一切瞭如指掌?”
  “是的。我有許多手下在這一帶活動“
  “也是為了那神 ”
  “住口!”蒙面人輕喝:“孩子,你如信得過我夫妻二人,就隨我來。”
  他身邊的蒙面女子開口了。她一說話,古長啟就聽出她聲音有些顫抖“孩子,我們不會害你的,你放心隨我們來吧。”
  古長啟奇道:“這位前輩在生病麼?”
  蒙面人道:“不是。她看見你很激動。”
  古長啟更驚奇了道:“很激動?為什麼?她想要那神……”
  “孩子!你為什麼總要疑心我夫妻二人?”蒙面人打斷他的話道:“你的武功雖然能夠不輸于金螳螂,但卻不是我的對手。我能在十五把內取你性命或製住你。我夫妻二人聯手害你,你更走不出三招。我再說一遍:我們對你沒有惡意。孩子,你師父教過你易容術麼?”
  “沒有。魔殺門人平日並不行走江湖。如須身入江湖,則不必易容。”
  “哎!你師父那般武功,當然不必易容了。可是,你太年輕,武功上就算有些絕招,可入極流,又怎能抵禦武林人的圍攻和暗算?你這一往南去,行藏一露,神道教、霸主宮、離很宮、武林散人,都不會放過你。我不問你要去何處,以免你生疑。但你如要平安抵達你要去的地方,就要易容,才能省去許多麻煩。”
  “但我不會易咨術。”
  “我教你。”
  古長啟明白武林人的絕技向不傳人,他不禁疑心又起:你……要什麼交換?”
  “不要,我夫妻二人什麼也不要。只要你平安無事。”
  蒙面婦人道:“我們對你沒有半點惡意。孩子,我們喜歡你。只想為你做些有益的事。”
  古長啟聽她聲音真誠,道:“前輩與我師父是至交麼?”
  “算不上至交,只有數面之緣。”
  古長啟心中想,他師父曾經說過,北刀雖然是條硬漢,但詭詐無比,哪會是至交呢?他想了想道:“前輩可否將蒙巾揭下,讓晚輩辨認一下?”
  兩個蒙面人對望一眼,男蒙面人搖了搖頭。女蒙面人卻不顧一切,伸手一抓,便將蒙面黑巾從臉上拿掉,頓時現出一張中年婦人雍容華貴、麗如滿月的瞼龐。
  古長啟一怔道:“我在哪裡見過你 ?”
  中年婦人嘴唇顫抖,雙目中忽然湧出了淚水,脫口說道:“見過的!你當然見過的……”
  “住口!”蒙面男人厲聲道:“大敵當前,不可亂了孩子心性!”
  中年婦人身子抖了一下,調頭望向蒙面男人,忽然猛地哭出聲來,轉身向旁邊的山路上跑開了去。古長啟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蒙面男人道:“孩子,不必易地傳術了。你坐下,我馬上教你易容術。這一帶很安全。
  這山頭也不會長時間無人上來。”
  古長啟想了想,坐在地上。蒙面人從身邊摸了一個平坦的小木盆,坐在古長啟對面打開,裡面放著各色易容顏料和藥物。蒙面人道:“孩子,你想易容成什麼人?”
  “就……易容成一個痲瘋病人吧。”
  “孩子,你不可如此自悲。我給你的解藥,你服了麼?”
  “服了一粒。”
  蒙面人忽然改用傳音入密說話:“孩子,你不要灰心。天下只有你師父一人知道神珠的破解法門。他如傳了你,你趕快去找地方破解神珠,說不定能免於毒水之災。這樣吧,你的瞼形是國字臉到,我將你易容成一個中年鏢師,你看如何?”
  “好吧’”
  蒙面人移近古長啟,拿起一顆藥丸捏碎,在古長啟瞼上徐抹了一遍,然後用顏料為他易咨。最後以假髮沾在他的額上,改變了他的髮際線,又在下頜沾了些短鬍子,頓時將古長啟易容成了一個髮際低矮、眉毛斜吊、大酒糟鼻、臉色臘黃的中年人。
  蒙面人提過放在身邊的一個包袱道:“裡面是一套鏢師的勁服。你將他換上,就是你師父,也認不出你來。你若遇到熟人。務必要將聲音逼變,別人就不會從聲音認出你了。”
  接著,蒙面人將易容的法門傳授了他。
  一切完畢,蒙面人站起身來,將身邊的另一個包袱遞給他道:“孩子,你可以走了。這裡面是一大包幹肉乾糧,可吃三天。你最好專選山野無人處去,乾萬不要入城入鎮,更不能上酒樓飲酒,那樣會出事的。”
  “是。”古長啟很恭敬地回答,他忽然覺得,這個聲音其實是那麼熟悉,就好象在自己長大的那些日子裡,隨時都聽到過一樣。他說:“前輩可以讓晚輩看著你的……臉麼?”
  “不必了。你快走吧。”
  古長啟站起身。想到蒙面人對自己的好處.不禁單膝跪拜下去。蒙面人也不退開,受他一拜後,扶他起來,又催道:“你快走吧。”
  古長啟繞道走了。
  古長啟繼續南下。
  白天,他奔行在荒山野嶺,晚上宿山洞、宿高樹丫上或者根本就不睡。如此行了兩天,倒也無事。這天傍晚,古長啟遠遠看見一個小鎮,想到乾糧沒有了,何不進鎮去買一些?如今易容之後,大概沒有人能認出他了。想到這裡,抬腿就向集鎮走去。
  忽然,一樓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孩子,別進去!”
  古長啟立即聽出是那個蒙面人在用傳音功夫向他說話。果然,眨眼之間,那個蒙面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他說:“孩子,你可是想進小鎮去買乾糧?”
  古長啟尷尬地說:“正是。晚輩食量大,沒有吃到三天就吃完了。真有些不好意思、”
  蒙面人道:“我這裡又為你準備了一包。你千萬不可入鎮。你如有目的地要去,還是快些走吧。我的探報傳來今日的武林報,說是水公主在彭水鎮住了半天,忽然變得異常煩躁,竟叫陸續聚集到彭水的數百名霸主宮人分向四方尋找你。說是找不到你,誰也別想活命,要將他們全部處死。此刻,起碼有上百名霸主宮人正星夜快騎南下搜尋你。而且,凡是有霸主宮的地方,就有神道教的人。這兩大武霸教派勢力之大、高手之多,一般武林人連邊也沾不上,所以,你若暴露身分,就將受到兩大武霸教派的夾攻。那時,我也幫不上你的忙了。你快走吧。”
  古長啟相信他說的是真話,接過乾糧,拜了兩拜,又南下走師弟卻並不重新易容。這不是有點失策麼?”
  他從嘆息那一聲起,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溫和動人。
  古長啟道:“罷了,看來要瞞你是瞞不過了。在下本想重新易容。只對那易容術還不熟練,怕耽誤了時辰,所以免了。”
  “那你又怎麼不找個地方先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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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靈智神珠b

  “沿途無處可走。”
  “哎!”水達又是一聲嘆息。“說到底,還是古師弟江湖歷練差了一點,經驗不足。我真不明白,應師伯伯當初為何不帶你們出來。多歷練?”
  古長啟搖頭道:“師尊說我們的武功並未大成。還不放心我們出來單獨歷練。”
  水達假裝驚異:“什麼,古師弟能在一招之間勝了大潛龍,那是何等武功?應師伯還不放心你們出家歷練?他要等你們武功天下第一了,才放得下心麼?”
  古長啟搖頭道:“在下也不明白師尊何以還不放心。”
  “古師弟真是坦誠之人。師哥我與你一見如故,真想和你一起結拜為異姓兄弟。古師弟,你將靈智神珠交出來吧。”水達的語調一直親近而溫和,他誇了古長啟一句,捧了他一句,接著就開口要神珠了。
  古長啟一直和他談得很投機,此時卻多少感到有些不對;“靈智神珠麼?怎麼要交給你?”
  “那是我家公主殺出離恨宮時,一時權宜。暫時藏在你身上的。如今出了離恨宮,理所當然地,你要將珠子歸還給我家公主了。”
  古長啟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自然而然柔順地答道:“是的。看來該還給水師妹了。”
  忽然,一把石子從他身後打來。先是幾聲慘叫,霸主宮圍住他的人死傷了好幾人,同時四顆石子打在古長啟督脈四處大穴上。古長啟頓時靈台清朗,他驟然明白剛才受了水達的攝魂大法控制,只有一步之差,就要乖乖交出靈智神珠了。那情形實在是凶險萬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水達大吼;“誰敢壞老子的大事?給我滾出來!”
  一塊大石後面響起一陣轟然大笑。隨著笑聲,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這人頭戴一項沉水香葉冠,身穿一襲金黃色的華麗道袍,腰懸一柄長劍,雙手卻背在身後。他面容英雄俊、膚色紅潤、如若不是他的雙目不住轉動,給人以無比狡詐之感,倒真讓人以為他是得道高土了。
  “蝴蝶王!”水達大驚,鐺地一聲掣出長劍,顯得極為緊張。
  陶世恩上見水達如臨大敵,又是一陣轟天大笑。古長啟站在離他三丈之外,竟感頭腦微微眩暈,忙運內力鎮定,才得以若無其事。
  陶世恩陡然收住笑容:“水總管在武林中平日何等威風?何獨今日一見道爺,會驚駭如斯?”
  水達挺劍道;“陶世恩,霸主宮的事,你也要染指麼?”
  “笑話!”陶世恩冷笑道:“那神珠乃是我神道教的鎮教之物,三年前從正一道嶺南派調往京城供家父參詳,路上卻被人劫去。如今正當物歸原主。霸主宮強搶豪奪,反責道爺染指,豈非笑話?”
  “笑”字一出口,場中之人只感眼前一花。“話”字說完,陶世恩仍然站在原地。只聽“鐺”地一聲響,水達的長劍剛好擋住一道隔空指力,而古長啟卻在那方大叫:“妖道!為何在偷製小爺穴位?”
  原來。陶世恩說到最後“笑話”二字時,說“笑”字時身形已掠向古長啟,左手出指如風,點了他三處穴道,右手卻打出一道隔空指力,攻向水達。“話”字一落,已經幹完要幹的事,回到了原處。
  陶世恩笑道:“長啟兄真是純如處子。即便激憤之際,也只用武林人常用的罵詞,並不亂潑污水。水總管,今日你我二人先有一戰,然後才談得上靈智神珠的歸屬。所以,道爺要先製住了古長啟的穴道,防止他乘我二人惡戰之際拔腿開溜。”
  水達此時已經鎮定下來,恢復了往日的豪氣:“好吧,我二人先打一戰。神珠嘛,不妨讓它多在古長啟身上留一陣。”他看見剛才陶世恩的身步手法,也並不特別厲害。存心要試試高低。
  古長啟看見這二人視他為無物,盡情偷襲玩弄,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想到自己在此丟了恩師的臉。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戰後,天君上人被黑白二道均視作高人,如今高人的弟子卻受了欺負,先是水達出其不意以攝魂大法制他,後是陶世恩趁其不備偷襲他。古長啟受人所製,自己認為丟了恩師的瞼.卻不知這二人正是怕他魔殺門的武功,才偷襲他。以這二人的身分,一般武林門派的掌門,他連瞧也不瞧一眼,如今以宵小手段偷襲他,實在是太瞧得起他了。
  這時,縷細如蚊鳴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裡:“古賢姪不要悲傷,亂了心性。你以為丟了師父的臉麼?非也。他二人都怕和你纏鬥,才出於無奈偷襲你。你趕快運氣衝穴,先將穴道解了再說。解了穴道之後,裝作仍然受製。他二人一虞之後,勝者要來你身上奪殊。那時你還他一個偷襲,不妨將搶珠者傷得重些,然後,你才能安然離去。”
  古長啟聽出這是一清師太的聲音,正在附近以傳音入密向他說話,不禁心中大喜,當下連忙運氣衝穴。
  場中,陶世恩與水達已經大戰起來。水達的一支長劍既輕靈又沉穩,真力貫注之下,長創出招時帶著不絕於耳的絲絲之聲。陶世恩卻空手以雙掌向敵,完全未將水達放在眼中。
  那邊,古長啟運氣衝穴,卻感異常困難。他將真力運至足尖陰肥經,去衝被製的京門穴,真力衝至京門穴時,卻感到全身一陣刺痛,痛出一身冷汗。他明白被陶世恩以獨門手法所製.當下停止衝穴,思索當用河法。
  正思索間,忽然感到一股真力從他所站的地下衝起,一股暖氣從左腳第四趾外側的竅陰穴衝進了他的足尖陰膽經。這股真力無比雄渾,只眨眼間就逆衝至京門穴,古長啟只感身子一震,京門穴已被衝開。
  古長啟明白,這是一請師太到了附近,正以絕世奇功,半真力從地下傳送過來助自己衝穴。一請師太這手藉物度力的神功,是從玉鳳門的鳳仙那裡學來的。十六年來,她在俗時名叫水靈秀。她在紅雪山莊被魔殺天君以真力箍抓住脖子,逼她交出真陽通天經。鳳仙蒞臨,救下了她。魔殺天君要和鳳仙比武,卻被風仙一跺龍頭枴杖,將其力從地下送過去,一舉封了魔殺天君大足經,再將他震起一丈多高摔下地來。一清師太如今正以那手神功助他衝穴。
  真力逆衝,立時可解。
  很快地.古長啟被製的其它兩個穴位也衝開了。他遵囑假作穴道被製,呆站在那裡,靜看場中二人的打鬥。
  水達和陶世恩這時越打越快。在場之人,除了古長啟能看清二人的身法招數外,其他霸主宮和神道教人,竟連二人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只看見一團灰影一和團黃影不絕閃動。
  忽然,場中二人均是一聲大吼,兩團人影陡然分開。水達緊閉口唇,站定之後,卻是再也閉合不住,口一張,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但他那下垂的劍尖上,卻正滴著鮮血、他的對面,陶世恩滿目驚異,右手摀著左肩上,劍創口的鮮血卻怎麼也扣不住,從指縫中直往外冒。直到他運指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傷口才不再流血。
  陶世恩鐺地一聲拔出佩劍怒道:“水總管果然有點門道!道爺出道以來,這佩劍還從未出過鞘。今日看來不出鞘是不行的了!”
  水達肩上中了一掌,吐出鮮血後,此刻正在運氣療傷。真陽內力迅轉三匝後,已經穩住內息。他答道:“老子拚著換你一掌,目的就是要一劍殺了你。陶家父子依仗皇權,妄想獨霸武林。白道潔身自好,惹皇家官府,我霸主宮可不好欺,非要與神道教決一勝負不可。”
  二人言罷,四目對視良久,忽然一聲大喝,二團人影又打在一起。這一次打得更快更烈,場中不時傳出雙劍相擊的脆響悶哼或慘叫。旁人看來不過片刻。二人已打了百招左右。
  到得眾人聽到二人同時暴喝.一聲硬抃掌力的暴響之後,二條人影各自倒飛出去。水達落地時立腳不住,跌倒在三文之外,口中鮮血狂噴。陶世恩卻在空中連翻四個斤鬥,落下地時,身子又踢蹌幾步,才勉強站定,也是鮮血狂噴。二人這一仗打得委實激烈,只不過二人打得太快,場中諸人誰也沒有看清罷了。
  陶世恩立定身子後,迅快無比地運氣幾匝,頓時獰笑道:“霸主宮的總管也不過爾爾,道爺今日正好取你性命,先為神道教除去一個勁敵再說。”說著,仗劍就向水達走去。
  水達委頓在地。他的隨從雖明知不是陶世恩的對手,十數人仍然擋在前面,不敢逃命。
  陶世恩仗著長劍,一步步逼上前去。他的口唇四周滿是血跡,那紅撲撲的臉,此時卻是倉白如紙。他滿瞼殺氣,再也沒有半點權傾朝野的高人氣度了。
  眼看水達和他的隨從就要死於劍下,忽然,場中響起一個異常溫柔動聽的女聲:“陶世恩。”
  陶世恩全身一震,頓時停住了腳步。
  這個女聲:“陶世恩,你明明內息翻騰,這麼久還平息不下去,卻還要裝腔作勢,豈不可笑?”
  陶世恩大喝道:“你是誰?”
  那人尚未回答,霸主宮人已一齊跪在地上,連水達也勉強支起身子,伏在地上。眾人齊聲歡呼:“娘娘駕到了!“奴才恭迎娘娘!”水達說的卻是;“娘娘……終於來了……
  麼?”
  霸主宮娘娘許小薇仍不現身,不知在何處繼續說:“陶世恩,水達乃是我霸主宮第四高手,你卻是神道教的第二高手。霸主宮和神道教之間力優力弱,豈不已判高下?你不退下,更待何時?”
  “巳判高下?未可見得。我神道教藏龍臥虎,準備並非一日。退一萬步,縱然不敵,尚有大內高手可用 ”
  許小薇笑道:“神道教為稱霸武林,依仗皇權,就算奪得了武林霸權,豈不是也要為武林同道所不齒?”
  陶世恩明白失言,頓時不再言語。沉默半響,他望著山梁上道。“水夫人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他此時又採用了故技,“身”字一說完,他忽然欺身閃向古長啟。右臂一圈,想要將他挾持逃走。那“為何還不現身”的問法,不過是藉口“我等你現身”的掩耳之技罷了。
  古長啟連吃了兩次虧,此時以靜待動,極力防著有人對自己再忽然發難。這時見陶世恩又向自己飄來,一聲大喝,雙掌齊出,打在陶世恩的雙肩之上。他不想取他性命,不然,這雙掌如是擊在胸腹上,陶世恩已死定了。古長啟蓄勢而擊,打得陶世恩一聲慘叫,就如斷線風箏一般直向遠處飛去。
  忽然,遠處飄來一條黃影,這黃影凌空飄來,就在陶世恩的身子快要落地時,一把將他接住,輕輕放在地上,從身上摸出,個玉瓶,倒出兩粒藥丸,捏開他的口唇,將藥丸運內力送入陶世恩的腹中。
  等這人站起身子時,眾人這才看清,這是一個頭戴沉水香葉冠的老道人,約有六十多歲,身穿金色道袍,手提金絲文帚,長相與陶世恩大同小異,也如陶世恩剛剛現身時一樣,膚色紅潤如處子一般。
  只聽得有人高喊:“教主駕到!”
  隨著這人的呼叫,神道教人齊齊跪了一地,齊呼:“教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就在黃影剛現時,許小薇已經現身,擋在場中。這時,迎著向自己走來的陶仲文道:
  “陶教主為官,權傾滿朝;為道惡霸武林,真可謂確實不易。許小薇能夠一睹金身,真應了一句套話……”
  陶仲文搶著道:“娘娘先不要把話說完,讓老道猜。這句套話是不是叫作‘三生有幸’?”
  “正是正是。”許小薇笑道:“陶先生常隨世宗皇帝身後,竟連主人的幽默也學會了。
  真是主人聰明……”
  陶仲文又搶著道““娘娘還是不要把話說盡了,留半句給老道說吧。娘娘要說的是‘主人聰明犬也靈’這句成語吧?哎,娘娘為了羞辱老道,連鄉鄙野語都用上了。老道真是‘三生有幸’也!”說罷,他揚起頭,伸手捋著長髯,高聲大笑起來。
  許小薇面含微笑,輕聲道:“鄉鄙野語如能言中,豈不比官場套話更能派上用場?陶教主,可惜今日不是處子與你相遇。不然,你二人可以先用官場套話和鄉鄙野語作下酒菜,先飲上三四缸酒。然後打上一架;也好為武林留點話題。不然,後世武林人說,為何陶仲文一日禦封為秉一真人,就無人敢和他交手了?那豈不把當世武林說得太乏味了麼?”
  “娘娘說錯了。仲文在京中,別人不知,佛陀卻是知道的。他此時就隱在附近不願現身,不然倒可作個見證。他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和仲文動動拳腳,舒筋活血一番。不然,仲文的骨頭只怕早已硬了,更來不及接住犬子,救他一命了。”
  許小薇笑得更甜了:“原來陶真人經常和人打架,這倒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看來這權傾朝野的權勢,得來還真不易。不過,武林之中,誰都知道佛陀高僧唯一的愛好,就是巴不得皇上能聽他一席禪說,聽後施以仁政,善待天下眾生。佛陀高僧和教主打架,只怕是教主容他不得,欲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快,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試試看能不能將他除去吧?”
  陶仲文搖了搖頭:“娘娘又錯了。從古到今,佛道二教爭邀皇權,又僅僅是為了榮華富貴麼?須知普渡眾生,乃儒佛道三教的最高宗旨。只是如何個普渡法,卻差別很大。老道與那位佛兄,每每隔上十天半月,就要爭執一次。口舌說盡而又不清之處。便是拳腳代替之時。哎,說來娘娘不信,好些時候,都是佛兄惱羞成怒,按捺不住自己,先行出手的了。”
  “真人能將無理之勢變為有理,巧舌如簧一至如斯,真使人無話可說。這情景倒真應了真人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口舌說盡而不清之處,就是拳腳代替之時’。請問真人,咱們今日怎麼個打法?”
  陶仲文故作驚詫:“娘娘如此容嬌貌美,卻問怎麼個打法?哎。老道遺憾太老,又可惜皇上不在此地。不然,他倒是知道和娘娘怎麼個打法的!”說罷,仰天上陣大笑,長笑不止。
  許小薇冷笑道:“好!靈犬將淫皇搬了來羞辱本宮,那倒也是本色顯現了。”了言畢,只見她身子一晃,場中忽然響起一串爆響,猶如過年放爆竹一般。
  就在許小薇身形一晃之時,只見一道黃光沖天而起,拔起竟有七八丈高。接著,這道黃光陡然一折,在空中繞了一匝,場中又響起一連串巨響,猶如雷鳴擊在地上。
  然後,紅光和黃光陡然消失,大自然復歸寧靜。許小薇站在原處,猶如從未移動。陶仲文也是站在原處,猶如從未縱起過。這一切不過是眨眼工夫,轉眨即逝。
  這次是陶仲文先說話:“娘娘真不簡單。老道這迅如閃電的掌力,每一掌都是打在娘娘身後。地上有一圈土坑,娘娘卻連飄帶都未留下一節。”
  “飄帶倒也留下了幾節,不過被你的掌力擊碎在土坑中,人們看不見。可是,真力彈丸在你那金絲道袍上的痕跡,人們卻有目共睹。”
  陶仲文似乎這才知覺,低頭一看,道袍上果然有幾個小洞。那是被許小薇的 陰真力千幻彈丸指的指力擊穿的。 陰千幻指,是十六年前死於五台山大戰的 女陰魔留下的絕技,真力彈丸是靈猿真人的絕技。許小薇合二為一,創出 陰真力千幻彈丸指。這門絕技,在一眨眼工夫打出萬千猶如彈丸一般的指力。不想陶仲文仍能躲過,可見其身法之快。
  陶仲文臉上頓時面露驚駭之色,但他很快掩飾過去,復歸鎮定。他笑了一聲道:“娘娘這 陰彈丸指力果然厲害。但老道不是仍然躲過了麼?我二人要分勝負,只怕非三二日的打鬥能見分曉。那麼,請問夫人,這靈智神珠只有一顆,我二人又如何定奪?”
  “此言有理。你想要,我不容。我想要,你要搶。我二人如是不判高下,誰也帶不走我這古賢姪。但我二人要判高下,那又談何容易?這樣吧,我有一個有趣的提議,不知你想不想聽?”
  “娘娘不妨道來。”
  “我二人不妨故意將這年輕人放走。你的人和我的人,包括你我二人,都留在這裡半個時辰,誰也不准去追這個年輕人。等他跑出去大約四五十裡之後。咱們各人再分頭去追他。
  那時,有緣者遇之,有力者得之,豈不正好暗合上蒼之意?”
  “可是,如若從京華遠道而來的佛兄趁機異動呢?豈不便宜了他?”
  “他不會的,縱然他要異支,咱二人不妨暫時聯手留住他。”
  陶仲文哈哈一笑道:“夫人如此提議,倒是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同搶一樣東西的人都從未有過的格局。古少俠,你請自便吧。”
  古長啟一聽,頓時明白,自己無緣無故地憑空又撿了天大一個便宜,就象當初神珠無緣無故出現在他的袋囊中一樣,身懷異寶而又面臨強搶之人者。從未象他這麼幸運過。這豈非真是天意?
  古長啟身子一彈,向後倒縱出去四五丈遠,引得場中之人齊聲喝彩。古長啟一個轉身,便向山頭飛掠而去。
  眼看著古長啟飛掠在山路上,陶仲文輕輕咳嗽一聲.似乎著了一點風寒。霸主宮娘娘隨即抬起右手,摸了摸頭上的髮飾,似乎在整理戰亂的髮鬢。實際上,二個人都先後打出了暗號,讓隱匿在遠處的手下人暗自行動,悄悄潛去追殺古長啟。
  這時,古長啟的身形尚未脫離眾人的視線。眾人忽然看見,在古長啟身後的山野間,無端飛起兩柄短劍。這兩柄短劍飛在空中,一柄向左方山野飛去,一柄向右方山野飛去。兩方山野間,忽然傳出無數聲慘叫。
  陶仲文聽得慘叫,頓時默然,整個臉上一下子呆如木雞。
  許小薇聽得慘叫,頓時失聲道:“莫非這真是天意麼?”
  慘叫聲止,山野間又復寧靜。
  這山野間,明的暗的,何止百數十人?但就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只有山風吹著樹葉,發出唰唰響聲。
  只有兩柄飛劍,在古長啟離去的山路上空颼颼飛旋,阻斷了山路,誰也過不去。
  古長啟飛掠離去,消失在山那邊。
  古長啟盡展輕功,飛掠了幾座山頭,路上果然無人追來。他並不知道。當今武林最厲害的兩柄飛劍在為他斷後,否則,豈會真的沒人來追?
  古長啟正在飛掠,忽然聽到有人在用傳音入密功夫喚他:“孩子,快過來!”
  古長啟聽出這是那個蒙面人的聲音,聲音來自一個山洞。古長啟身子一折,就射了過去,鑽進了山洞。
  那個蒙面人站在洞中,一見古長啟進來,就很快地說:“孩子,你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這大約也是天意。咱們長話短說。我的蒙巾下已經易了客,易容為鏢師,與你現時一樓一樣。此洞不深,但洞頂有個斜洞,可以藏身。你在這洞中藏好,非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行止。我這就衝出洞去,假作是你向東逃躥。你等我將他們引遠了,你到夜間再出來,要去哪兒就去哪兒。這段時間,你得重新易容,就易容成一個痲瘋病人好了。以後上路時,小心一些,機靈一些,別再被人識破了。”
  這人言罷,扯下蒙巾,果然是一個與古長啟一樣臉容的中年鏢師。他不等古長啟回答,已經衝出洞去。衝出洞不遠,還故意模仿古長啟的聲音大喝:“什麼人擋道?給我閃開!”
  再隔一會兒,山谷那邊傳來幾聲慘叫,接著,一聲 哨沖天而起。
  古長啟藏在洞中,明白蒙面人假扮自己,與追殺自己的人纏鬥上了。這一來,當然能將追殺群敵都引了開去。可是,他不是太冒險了麼?他將殺身之禍引向他自己,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古長啟百感交集、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將鏢師服裝脫下來埋在洞內的泥土下面,檢些石頭壓好,然後將自己的長袍撕爛揉爛。並在地上擦臟,復又穿在身上。這一切弄好,他取出那個蒙面人給他的易容物,在臉上、手上、脖子上到處易容出一些爛瘡于皮,再將頭髮弄亂,沾上泥土草皮,如此一來,當真成了一個痲瘋病人。
  易好容後,他忽然想起自己身沾離恨宮的毒水,只有一年好活,到得毒發之時,說不定正是這麼一個形象。他又記起自己小時候曾是街頭乞兒,那時也是這麼一個皮幹瘡爛的樣子。想到這裡,不禁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個時辰,或許是一個時辰,一陣腳步聲將古長啟從沉思中驚醒。他一聽腳步聲,連忙向洞中深處避去。他藉著微弱的光線,找到那個隱在洞頂的斜洞,身子縱起,抓住邊沿,鑽了進去,將自己藏了起來.腳步聲從小路上對直奔了過去,聽聲音有一二十個人,緊接著,又有一陣腳步聲奔了過去。這次人更多,然後是一些三三兩兩的腳步聲。過了一陣,山野間又復歸寧靜。
  古長啟明白自己處境異常凶險,躲在斜洞內吃乾糧,要等天黑才能離開南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山洞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沉穩有力,顯然是一個武功高手。這人照直往山洞走來。
  這人走進洞中,就停在洞口,卻不進去。不時,只聽一聲嬌笑在洞外響起。這聲嬌笑是發自一個女人。但這女人還未說話,那個先進洞的人將長劍在地上一跺,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喝道:“無恥賤人!你跟了我上千里路,究竟要幹什麼?”我已對你講了幾十遍:我不要你!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這個聲音冷若冰霜,連古長啟這種從不知女人的溫暖為何物的人,也不禁冷從心起。
  只聽那女人又是一聲嬌笑,說話之時,聲音已在洞口:“弟弟,你為何對姐姐這般冷酷?姐姐很醜麼?不!姐姐從出道以來,只遇到過一個敵手,那就是翠薇仙子。除了那個殘女人外,武林中的青年劍客,誰不崇拜我夢中女神?姐姐對你的愛別有企圖麼?不是。你這時亡命江湖,父親失蹤,全家被人一夜之間殺盡斬絕……”
  “往口!”那男子大聲喝道:“你這無恥的賤人!你再多說一句,我立時取你狗命!”
  “你來取吧!你來取吧!”那女子妖嗲地說。“你躲閃什麼呀?你手中不是有長劍嗎?
  你不是已經學會了靈猿劍法麼?哎弟弟呀,你其實是殺不了姐姐的。姐姐的武功,其實比你高得多。如果要講殺人,姐姐這一生所殺的人,比你看的人還多。你,不過是裝出一幅冷酷相,你心中其實是想大哭一場。你想哭你失蹤三年的父親,你想哭你被神道教屠殺的全家人……”
  “且慢!”那男子喊道:“你怎知我家是神道教的人殺的?”
  那位自稱為夢中女神的女子嬌笑起來:“我當然知道。姐姐什麼都知道。你如是對姐姐好一點,姐姐還知道是誰下的手。不過,你這個樣子,整天用左手捏著劍柄,板著臉,大睜著一雙充滿殺氣的大眼,走在路上,對誰也不看一眼,隨時都可能伸出右手拔劍殺人。誰敢和你說話呀?呀!你這冤家!你知道麼?我夢魔女實實就被你這付殺相迷住了,才非要愛你、非要你愛的!來呀!來和姐姐親熱親熱。姐姐告訴你,那天晚上誰帶人下的手!”
  那年輕男子恨聲道:“你真知道麼?你和我照面了那麼多次,怎地從不講起?”
  那女於忽然不笑了。她忽然沉聲道:“如非靈智神珠現世,姐姐才不會如此沉不住氣哩!”
  “靈智神珠?你要和我親熱,與靈智神珠有什麼關係?”
  “姐姐要靈智神珠!”
  “原來如此”
  “弟弟不想果麼?”
  “我要不要,與你有什麼關係?”
  “你為押送神珠才失蹤,你全家為這神珠被人屠盡,你不想奪得神珠?你不想破解神珠?你不想成為知前預後的絕世高人?你不想報仇血恨?”
  古長啟這纔明白,那腳步沉穩的男子,原來是武昌龍門鏢局的總鏢董陽歌的兒子董不辱。
  “想!想!想!”董不辱大聲喊叫:“我做夢都想!”
  “可是,你一個人能奪到手麼?”
  夢魔女一問之下,洞中頓時沒了聲音。
  夢魔女冷聲說道:“神道教和霸主宮高手盡出。一般的武林魔頭平日兇霸霸的,此時卻連邊也沾不上。你董不辱算什麼東西?你只有與我夢魔女聯手,或許還有一線奪寶的希望……”
  “你也是沒有把握,才要我的靈猿劍法從旁相助?”
  “正是如此!”夢魔女又嬌嗲起來:“你想想,弟弟呀,姐姐哪一點不是為你著想?神珠到手,還不是先讓你破解。姐姐只要你對我好一點,姐姐就什麼都依著你。來吧,弟弟你看姐姐的身材,這皮膚.這……”
  洞中有什麼東西作響。古長啟從未經歷過這類事,不知道那女子自己脫下了羅裙,已經赤裸身子站在董不辱面前。
  “穿起衣裙!”只聽董不辱一聲大吼。
  洞中沒有聲音,可能那女子驚呆了,不明白天下何以會有這種男子 女人赤裸身子引誘,而且是一個花貌如夢中女神的女子赤裸身子引誘他 他卻能無動於衷!
  只聽董不辱恨聲道:“穿起衣裙來!我答應和你聯手奪珠。我一個人還真沒有把握和神道教霸主宮的高手們對抗。可是,我這一生是絕不會親近女色的。我全家被屠的那天晚上,我在漢陽的一家妓院過夜。我回到家時,眼見得遍地死屍,我母親被人殺死,肚中的腸肝被人抓出 一天呀!從此以後,天下再沒有能引起我發性的女人!董不辱當時指天發誓。不誅殺仇人,此生誓不為人!誓不為人你懂嗎?就是誓不幹那與性相幹的事。我此時就算伏在你身上幹那巫山雲雨之事,我心中其實也是把你當作了殺母仇人! 你願意嗎?你這賤人!
  穿起衣裙來,快隨我去前頭追殺那古長啟,快去奪珠!你別誤了我的大事!”
  聲音未盡,董不辱已經衝出洞去。只留下夢魔女在洞中連聲嘆息。又是一陣啊聲,然後,夢魔女也衝出了洞去,路上還在叫喊:“弟弟,等著姐姐!”
  古長啟藏在洞頂的斜洞上,心中又驚又駭。他驚的是這二人的關係真是不可思議。駭的是自己身懷異寶。引得那麼多人追殺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夠保得住?象今天這種兩大高手為賭運道而放他先逃半個時辰的大便宜事,今後還會再有麼?
  他估計了一下,他在這洞中大約也呆了兩個時辰了。再有一二個時辰,天就黑了。他就可以離洞南下了。他將在暗夜中潛行。千百人欲得他怎樣?天地如此之大,他們能守住每一條道口麼?
  不久,天黑了。洞外已經沒有光線射進來。此時的洞中,已是漆黑一片。古長啟正欲下洞,忽然又縮回去。因為這時遠處傳來了人聲和一片混雜的腳步聲。古長啟知道這是追蹤他的又一夥人。他仍舊藏好,暫不出去。
  只聽一人大叫道:“那裡有一個山洞,正好過夜。快些將主人抬過去。”
  古長啟一聽,這聲音好熟,好象在哪裡聽到過?但他一時又記不起來。
  只聽一陣嘈雜的人聲向山們走來,很快地就走進了山洞。
  一個人大聲說道:“主人,這裡有一塊石頭,你坐下來歇息一下。”
  立即有好幾個人附和道:“主人,你大病初愈,就坐下歇息吧。”
  一個女聲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那日水夢薇將我扔在船上,你們如是慢來一步,我就被離恨宮的人逮回去了,只怕此時那一縷怨魂就正在西去黃泉的路上。”
  古長啟已經聽出這是翠薇仙子和她的一夥崇拜者。他細聽這夥人的呼吸,知道是九男一女。十大青年劍客缺了一人。翠薇仙子話音一落,眾人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爭述那日的情景。直到眾人說的連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靜下來。
  翠薇仙子道:“哪幾位才打探消息回來?將消息說出來吧。”
  一個聲音道:“古長啟那廝真是福人天相。神道教主陶國師和霸主官娘娘要搶他身上的寶珠,武功上僵持不下,最後打賭,竟讓他先逃半個時辰。他一逃開,他峰後就現出兩柄飛劍為他斷後。人們傳說那是天下第一高手言央和天下第四高手一請師太在陰護他。古長啟向東逃去,在這個山洞前邊五十丈處,正遇霸主宮的三全門人。古長啟衝上去,出掌如風,將這三人全部擊昏,然後又向東飛逃。半個時辰中,居然讓他逃出了五十裡外。”
  另一個聲音道:“奴才尾隨神道教追到十裡以外,看見陶仲文一夥正圍著一堆被燒成灰的衣服爭論不休。原來古長啟在那附近殺了一個神道教徒,將鏢師衣服燒了,換上了神道教徒的道袍,易容成了一個神道教道人,又向東跑了。陶仲文立即通知手下,重新發出了一個口令。凡神道教頭目,皆要將口令傳與他的手下。以後凡遇神道教中不知口令的,立即拿下。”
  又有一個人道:“主人,這些消息都是中午時分的。小人從向東集聚的霸主官一位友人口中聽到最新消息,古長啟已經鑽進了桂林附近的一個大溶洞,這洞深達千丈,洞中千奇百怪,不但洞中套洞還有陰河,當地人稱為九龍洞。洞中別說藏他一人,就是藏上百把個人,只怕過去千多人搜,也搜不出來。如今霸主宮已經傳下令來,要這一逞的霸主宮人全去那溶洞內搜尋。陶仲文一夥聽說後,已經向那九龍洞趕去了。只怕這兩大武霸門派在那九龍洞前又是一番惡戰。哎,這靈智神珠,真是不祥之物。”
  翠薇池子聽後,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那日在離恨宮船上是誰將本仙子救上岸的?”
  “我!”“我!”“是我!”
  九個青年劍俠幾乎異口同聲地回答。
  翠薇仙子道:“很好,你們都把觸摸過我身體的手砍掉吧!”
  眾人一聽,頓時鴉雀無聲,連古長啟在洞頂的套洞中,也不明白這翠薇仙子為何忽然要這些人將觸摸過她身體的手砍掉。
  沉默良久,仍然無人發聲。
  洞中一片寂靜,只聽得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翠薇仙子大聲道:“怎麼還不砍?你們自認是我的奴才,卻根本不聽主人的命令。你們究竟是不是本仙子的奴才?”
  一人大聲道:“小人是主人的奴才!小人使出渾身解數,走不出主人十二招。只是,奴才不明白主人為何要奴才砍去手臂?當時主人昏迷在船上,奴才們為救主人,自然要將主人抬下船。不然,離很宮的人追來了,只怕主人就大難臨頭了 。奴才抬昏的主人,自然是要用手的。主人為何如此不盡情理,竟要奴才將手砍掉?”
  另一個聲音道:“克鳳台克兄此話當真有些道理。不過,這是奴才的道理。主人另有主人的道理。主人依據她的道理,不承認奴才的道理,奴才便只有砍手一途了。”
  好幾個聲音問:“石兄,主人那是什麼道理?”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主人要以從未被男人觸摸過的清白之身,去愛天君上人!”
  那個大講主人奴才的聲音道:“天台派的掌門弟子,見識果然與眾不同。”
  天台武林世家的司馬一關道:“可是,主人明鑑:奴才們砍不砍手,主人仍然是被觸摸過了。武林兒女嘛,這救命之際抬動一下,又算什麼觸摸?”
  “放肆!”翠薇仙子怒道:“越來越放肆!”隨著話聲,只聽颼的一聲尖銳響聲一呼即逝。
  司馬一關掠道:“主人為何要用隔空指力製住小人?”
  翠薇仙子根聲道:“誰去將他的左手砍了?”
  無人應聲,也無人行動。
  翠薇仙子道:“你們都不是我的奴才?你們都不動?好!你們以後誰也別再跟著我!你們都滾出洞外去!”
  無人應聲.也無行動。
  翠薇仙子道:“好!你們不走。我走。但我先說明白,誰如再跟我半步,本仙子立時取他性命!”
  好幾個聲音同時道:“不可!”“主人不要走!”
  一個聲音道:“主人,小人桑卓甫先自斷一指,為的是講一段武林祕聞給主人聽。如主人聽後,仍要我等斷臂,別人不斷,桑卓甫第一個斷!”說罷,拔出佩劍,只聽一聲輕響,已將左手小指斬斷。
  一時,洞中又沉默了。良久,翠薇仙子道:“好。你先將斷指的血止住,我聽你講。”
  下面好久沒有聲音,大概桑卓甫正在止血上藥。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小人講的這段祕聞,是聽家母講的。十六年前,家母是紅雪山在水家的隱臣。紅雪山莊被屠後,家母為保住合肥桑家的祖業,被迫歸順杭州司馬世家。所以知道這段祕聞。”
  “十六年前,今日的水霸主之父,為了稱霸武林,將武林豪傑 一暗中收服,根據武功高低,勢力大小搞了三個結盟:最低為楓木盟,中層為金牌盟,當時勢力最大的三大莊為鑽石盟。這三大莊是太原紅霞山莊.杭州莫幹山莊,湖北梅莊。水家自居盟主。”
  “漠幹山莊的莊主司馬洛,是武林公敵 女明魔的兒子,只是世人一直不知此事,司馬洛表面推崇水家,暗中卻串連人馬,一夜之間將紅雪山莊水家六十二口人殺盡。水家只逃脫了一子一女,就是今日的水霸主水麒鱗和一請師太。”
  翠薇仙子慢聲道:“奴才要對本仙子講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的神仙戀?這件事,武林中傳的多了。根本不算祕聞,不用你再多嘴。你這狗才的小指算是白丟了。”。
  桑卓甫道:“小兒是在講這段祕聞,可是,小人講的,有許多是武林人從不知道的。主人既然愛慕天君上人,總不會連有關的事情真不關心吧。”
  翠薇仙子沉默片刻道:“你講吧。”
  古長啟藏於洞頂,極力細聽。因為這普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唯有魔殺門的弟子卻不知道。魔殺門共收十二弟子,除梅九枚和古長啟最先入門,其餘十名都是後幾年才陸續收錄的江湖乞兒,如今都才十三四歲。天君上人從不對弟子們講自己的往事。所以,這洞中實際上是古長啟最想聽。
  桑卓甫道:“天君上人的真名叫應東陽。是湖北梅莊莊主的長徒。他從小蒙梅老莊主收養,與梅小姐從小一起長大,互相愛慕。但梅小姐後來卻被梅莊主許配給莫幹山莊的大公子。梅老莊主被靈猿門的千面人魔殺死後,梅小姐就被司馬家接走了。應大俠留在湖北無事可做,就到杭州去看望梅小姐。”
  “應大俠當日曾隨梅莊主去夜屠紅雪山莊。為此在莫乾山受到阻殺,為的是要滅口。應大俠幸蒙魔殺天君相救,並收錄為徒,成了魔殺門的傳人。”。“應大俠行走江湖,遇到一個紅顏俠文,名叫唐嬋,是 女門大小妙美人之一的陳妙棠與莫幹山莊莊主司馬洛所生的女兒。水霸主武功有成,挑了莫幹山莊後,司馬洛舉家避逃到黃山。梅小姐當時就死在黃山。
  梅小姐的使女抱著一個嬰兒逃出來,為應大俠所救。這嬰兒就是今日的梅九枚。
  “在黃山山外,應大俠和靈猿門的高手惡戰之陸,莫幹山莊的司馬洛莊主趁機偷襲應大俠。應大俠當時毫無知覺,眼看就要死於司馬洛的偷襲,俠女唐嬋飛身而起,以身擋劍,結果陰差陽錯,死於她的父親劍下。應大俠悲痛欲絕,立碑刻文于唐嬋墓前道:‘愛魂斷兮愛斷魂,愛魂直衝九霄雲,從此紅顏不入眼,心中只存一荒墳。’”
  翠薇仙子顫聲道:“這……石碑今在何處?”
  “啟稟主人,唐女俠的墳在天目山南部山谷中,碑文以真陽指力刻碑立于唐女俠墓前。
  徐州四醜崇拜天君上人自願終身守墓。異日有暇,小人當引主人前去拜謁。”
  “你接著往下講吧。”
  “好。小人接著講,其實,應大俠當時心中真正愛的,卻是今日的峨嵋派掌門的一清師太,即當時的水靈秀水女俠。水女俠出身紅雪山莊水家,但卻俠心仁慈,天下黑白二道盡皆景仰。她落難江湖時,就已經歸峨嵋派,只等平息了婁猿門 女門的殺劫後,就要遁入空門。應大俠為了不攪亂水女俠的心性,才接受唐嬋女俠的愛。但他接受了青女俠的愛後,就當作了終身之愛。連他在患難中與水女俠建立起來的傾慕,也深深藏在心底,從不表露。試問主人,你對天君上人一心相許,你能比贏一清師太麼?這天君上人因為心懷逝去的戀情而遁入空門,又豈會對你另眼相看?”
  “你講完了麼?”翠薇仙子怒道。
  “沒有!小人就要說到點子上了!”桑卓甫大聲叫喊,他上火了。“五台山大戰之後,天君上人與一清師太儘管天各一方,從不相見,甚至從不通信,但每年到了魔殺天君的忌日,卻是無論如何要去魔殺滅君的墓前弔唁的。二人在那裡每年見一次面,不過一二個時辰,然後就默默分手了,要見面就得再等來年。武林中人說這是神仙戀。卻又有誰真正知道這神仙戀的淒苦含義?兩個明明心中愛得要死的人,怯於對別人的承諾,出於出家人的戒條,即使在魔殺天君的墓前,也是互不多望一眼,更說不上敘述離情。小入桑卓甫心中愛煞主人,寧肯做奴才,也要每日跟在主人身後,看見主人的嬌容笑臉。就算主人要打罵奴才,要奴才斷手斷腳,也比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那般不死不活地終年淒苦強千倍!主人,你又何苦去惹什麼天君上人?奴才們捧著你,那是何等威風……”
  “往口!”翠薇仙子大聲喝道:“你將左手砍了吧!”
  桑卓甫大聲道:“砍就砍!桑卓甫為他崇拜的女人自斷一條左手,有什麼了不起?”說著,將已經歸鞘的長劍擋地一聲拔了出來,就往左手砍去。
  只聽“鐺”地一聲,有什麼硬物打在桑卓甫的長劍上,將那長劍打落在地,接著,只聽翠薇仙子大聲罵道:“奴才!你們這群狗奴才!”這聲音在移動,衝出了山洞。罵聲一盡,翠薇仙子猛地哭出聲來。她的哭聲從洞外傳來,在夜晚的山野間是那麼清晰,淒苦得比孤寂的風更淒苦。古長啟真忍不住想跳下頂洞,追上去勸慰她了一番。
  只聽得一片聲音大喊大叫:“主人!”“主人!”“主人等等小人!”
  九大青年劍俠湧出山一齊向翠薇仙子追了上去,眨眼間就跑了個空,只留下一個空大的山洞。
  古長啟仍然躲在頂洞中,將桑卓甫剛才所說的話細想了一遍。如今他明白恩師為何不苟言笑了。平日,天君上人除了教弟子們練武外,就是登上魔殺天宮山頂的一個平台上獨自飲酒。他常常站在那兒,遙望著北方,如今古長啟明白了,他望的那個方向正好是峨嵋山居之處,他一想到這裡,就想到恩師那落寂而淒苦的臉。他一想這裡,感到鼻子一酸,禁不住就落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的夜鳥啼聲才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他檢查了一下袋囊,從洞頂中跳下來。他悄悄走近洞口,聽不到什麼聲音,這才摸出山洞,向南行去。
  這次他偽裝得很好,他將長劍貼在腰側藏好,用破袍遮住。偶爾遇到武林人,他都裝出一付行走困難的樣子。他在他易容的乾皮瘡爛中加了一種藥物,發出惡臭。別人一聞到這惡臭,避之唯恐不及,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皮幹瘡爛的痲瘋病人,竟是一個身藏神珠的武林高手。
  如此晝夜行走。第三天,他已經趕到了雲開大山的北西山下了。他準備翻山過去時,他到一條水溪邊去喝水。
  他剛蹲下去,忽然從水面的倒影中看見側面站著一個蒙面女子。古長啟這次時刻記得自己所扮的角色,轉過身去時。已經是一付行動艱難的樣子了。
  但他立即看出,這是那個和蒙面男人一起出現過一次的那位中年婦女。她先開口說話:”‘孩子,我是來給你送乾糧的。你這次裝得很好。如不是我從你一出山洞就跟在後面照顧你,只怕真認不出你是誰了。”
  古長啟接過乾糧,謝過禮後,問道:“請問前輩,這幾天武林中有什麼消息?”
  蒙面婦女道:“北刀從山洞那裡將那些追殺你的人引到九龍洞後,他讓他的管家繼續偽裝你,將神道教霸主宮人牽制在九龍洞整整兩天,然後消失不見了。北刀本人又南下尋找保護你來了。今天,我們接到飛鴿傳書,謗神道教霸主宮人已經不在九龍洞尋找,將人馬分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尋找。不過,最快也要兩天后才能找到海邊。孩子,翻過雲開大山後,再走一天一夜,就到海邊了,你的目標究竟是要去哪裡?”
  去哪里搖搖頭道:“晚輩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前輩。”那意思明顯是不願回答的了。但古長啟隨即歉然。他看出那蒙面婦人的雙目中一下子湧起淚光,而且,她的整個身子,忽然間發起抖來。
  古長啟驚問:“前輩,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
  “你為何全身發抖?”
  那女子一聽,頓時運氣鎮定了自己,身子不再顫抖。她說:“孩子,你快走吧。萬一發生點什麼意外,那就悔恨莫及了。”
  古長啟跪拜下去道:“如此,晚輩告辭了。”
  一日一夜之後,古長啟翻過了夜之后山,到達了南海邊上的一個尖嘴形海角。這時已經接近黃昏了。夕陽的余輝,映照在大海上空的雲朵上,抹上一層金黃。大海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只有無垠的海浪在夕陽下閃閃發光。有一些海鷗在飛翔。
  古長啟站在海邊想,是租一條船出海呢,還是自己扎一個木筏飄到哪裡算哪裡?
  租船目標甚大,古長啟想,弄不好就暴露了行蹤,不如自己造一個大木筏吧。可是,一樣物事都沒有,海崖光禿禿的,造一個大木筏又談何容易?
  古長啟感到有些兩難。
  這時,他聽到身後又有腳步聲。半月內,他已經聽慣了這腳步聲。他一回頭果然看見蒙面人向自己走來。那個蒙面女子又和他在一起。這是她第三次出現了。
  蒙面人沒有客套,一開口就問:“孩子,你想出海?”
  古長啟沒有回答。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你要在海上找一個荒島,破解靈智神珠?”
  古長啟很為難,想否認又無法否認。
  蒙面女人道:“孩子你走近海邊,我們就猜到了你的用意,猜到了你想出海。你的……
  他已令人去為你準備一條大船,供你使用,大約一個時辰以後就可以到了。”
  古長啟搖頭道:“不,我不要你們為我準備船。我不願意有人知道我要去哪裡。”
  “孩子,我們沒有半點惡意。”
  “不管你們有沒有惡意,師尊的吩咐,我是必須遵從的。二位前輩請自便吧。一路南下,二位前輩的種種照顧,晚輩以後再當圖報。”
  蒙面人道:“孩子,我知道你的用意是想一個人出海。你想避開任何人的耳目。可是,這是大海。這不是陸地上的河流。任你水功通神,如若在海上遇到風暴,自己扎的木筏散了。那是非死不可的。孩子,我是北方最大武林門派玄極門的掌門,我若發誓,你是應當信得過的。我選六名親信馳船,我親自送你出海。你是應當相信的。”
  古長啟堅定地搖頭道:“多謝前輩。師尊訓戒此事不與人共謀。實不相瞞,馳船的人,越是前輩親信,晚輩越放心不下。”
  “那麼。我僱船雇漁民送你出海。出海之後,我將漁民就地處置了,這樣安排,你總信得過吧?”
  古長啟驚愕道:“就地處置漁民?你的意思是將漁民殺在大海中?不行!晚輩更加不敢領受你的照顧了。”
  “孩子,我們是為你……”
  “前輩請勿多言。晚輩告辭!”
  “且慢!”蒙面婦人急忙道:“孩子,你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你不能不信任他。他這半個月來,出生入死為你所做的事,還不能使你信任他嗎?”她焦急地調頭向蒙面男人道:
  “建成,告訴他吧,他沒有人幫助,會壞事的。”
  蒙面男人沉默半晌,慢慢地取下了臉上的黑巾,現出一張端正而含威的國字臉,與沒有歇容的古長啟的臉型極為相似。他的年齡約在五十左右。
  古長啟望著他的臉,心中忽然湧起一股相識感。他用力回憶,回憶著自己究竟在哪裡認識過?他替師父出山辦事的次數很有限,認識的人更不多。他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在哪裡認識過這位玄上的掌門。
  蒙面婦人這時已經扯下了蒙巾,她的臉上早已經掛滿了淚痕。她顫聲道:“孩子,他……他是你的父親呀!”
  古長啟大驚,情不自禁地後退道:“父……父親?”
  梁建成道:“孩子,你不信是麼?我正是你的父親呀!你離開父母的身邊時,已經五歲了。你是應該記得父母的面貌的。你仔細看看,我和你的外貌是不是很象?”
  古長啟越來越是驚愕:“我……只記得昨那一場大火……我只記得那遍地死屍……我的父母都已經被人殺死……我還伏在他們身上哭過……你怎麼會是我的父親?”
  “啟兒,你身上可帶著半塊玉佩?”
  “有。我聽師尊講,他看見我時,全身長滿爛瘡,但貼身卻掛著半塊玉佩。”他從爛袍下面綁在腰間的帶囊中摸出半塊玉佩。梁建成一見,立即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玉盒打開,從裡面取出半塊玉佩,送與古長啟道:“孩子,你且將二半玉合攏來看。”
  古長啟下意識地接過玉佩,與自己的玉佩合在一起。二半玉佩天衣無縫地合攏了。成了一塊整玉佩。中間是一個“信”字。那意思是說,這是件信物。
  古長啟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注視著面前那位面貌與自己相似的人,眼前驟然現出了一場大火……
  那是一個山莊被血洗後的大火。他的父親那時滿身血污倒在地上,旁邊的地上倒著另一個女子,那是他的母親。他那時已經五歲了。他還記得那個場面,而且永遠也忘不掉。
  他哭了好久。不知是哭累了睡著了,還是嚇昏了,他醒來時,看見了一條小街。那是一個小鎮。他醒來時就全身發癢。他伸手去抓,越抓越癢,不幾天,身上的肉抓爛了,長滿了瘡。他餓了,就檢東西吃。有時,也有人丟東西給他吃。有時他俄極了,看見別人吃東西,他就挨過去望著別人吃。別人推開他,不用手推,不用腳推,用板凳的木腳推!別人推他到街頭去,又丟一點東西給他。人們看見他就掩起鼻子。
  不知流浪了多久。有一天,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不在那個小鎮了。他看見自己躺在一座好古怪的房子外面的石階上。後來他長大了才知道那是山神廟。他那天躺在那山神廟外,身上又癢又痛,他哭叫起來。
  這時候,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大人。一個好搞好高的大人。這個大人沒有頭髮,穿一件道袍,也象他自己一樣赤著腳。那個好高好高的大人在他面前站了好久,然後抱起他,把他抱走了。
  這個好高好高的大人把他抱到一座大房子裡,有人來給他洗澡。他一沾到洗澡水,全身就痛。他哭呀叫呀……。那個好高好高的大人就又出現了。他伸手按在小乞丐的頭頂上,他身上就不痛了。
  後來他身上不疼了,瘡也不見了,每天都有飯吃了。晚上也有床睡了。
  有一天,那個好高好高的人將他抱著坐在膝上,問他說:“孩子,我是個和尚。你跟著我做和尚好嗎?”
  “做和尚還餓肚子嗎?”
  “不。不餓肚子。”“我做和尚。”他那時還小,不知道什麼是和尚。
  “那麼。以後你就叫我師父吧。”
  “是。師父”
  那個好高好高的人笑了。他說:“現時你跟著我當和尚。長大以後當不當和尚由你自己決定。”
  這以後,他就跟著那個好高好高的人去了那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去了那個半山腰的大山洞。那個好高好高的人什麼也沒問他。他也就漸漸將那場大火……那躺在大火血泊中的父母……慢慢忘了……”
  可是現在,他的父母又站在他的面前了。
  “不!不是!你們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早死了!”古長啟捏著玉佩大叫。但他心中,卻另有一個聲音道:“是!他們是你父母!這玉佩是假不了的!十五年前它就有一半在你身上!”
  “孩子,你聽為父慢慢講與你聽。”他父親道:“我現在是北方最大的武林門派玄極門的掌門人。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古長啟點點頭。
  “我叫梁建成。你的名字本來叫梁中達。古長啟這個名字是你師父為你取的吧?”
  古長啟又點點頭。
  “十五年前,我們全家住在武昌。為父那時是一個小刀門的掌門人。可是為父卻有一個大仇敵。隨時都來找為父的麻煩。弄得為父全家不得安寧。這個仇敵,就是名震四方的洞庭王。”
  “洞庭王?他不是還很年輕麼?”
  “與為父為敵的,是現在這個洞庭王的父親。他仗持霸主宮的勢力,可是跋扈得緊。為父百般無奈,只好謀劃遠避他鄉。同時,為父謀劃要將我的兩個兒子中的一個,拜入當世第一高人天君上人的門下學藝。我梁家只要有人成了魔殺門的人。那就再也不會受人欺負了。”
  古長啟瞠目以視,漸漸有些明日這是怎麼回事了。
  “可是,魔殺門有個規矩,只收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孤兒。為父無奈,才假作被人殺死,燒了山莊。如此一來,為父既可避禍遠走,又可將你安排成一個孤兒,將你放在天君上人掃墓之後要路過的地方,讓他將你當孤兒撿回去,將你收為徒兒。”
  古長啟一下子明白了。那些爛瘡是他父親令人用造癢毒藥塗在他身上敵意讓他長的。讓他餓肚子,讓他骨瘦如柴,為的是要讓他真正象一個乞兒、流浪兒,不然天君上人再厚道,只怕也瞞他不過。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計謀!
  十六年後,那個小乞兒成了魔殺門的絕藝,所差的只是內力還不能進入絕流。設下那個計謀的人現時找上來了,他們要他們的棄於以魔殺門的絕藝為他們效力來了。
  只有那厚道的恩師、一生淒苦的恩師,他處處做好事,卻處處受人算計!
  “啊!”古長啟忽然一聲大吼.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一下子倒在岩石上,昏死了過去。
  ……
  他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顛簸得很厲害的小床上。他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母親。他立即又記起了那個計謀。記起了那個高高的、為人厚道、整日坐在洞口望著北方的山野沉思、很少笑過的師父。他大吼一聲,跳下床來,跪到外面。他發覺自己正在大海中,在一條順著海流急馳向大海遠處的大船上。他跪在甲板上,搥打著胸脯。向遠方大聲呼喊:
  “師父!我對不起你!師父!我對不起你!”
  這喊聲在黑夜的大海海面上,傳出並不很遠。
  在離這條海船大約五十丈遠的海浪中間,有一個高大粗壯的六十左右的老者,他站在翻騰不息的浪濤上 一不,他站著一只大白鯨上,他聽著這撕心裂肺的痛楚哭喊,不禁淒然嘆息。
  他是言央。
  船上。古長啟的母親跪在古長啟身邊,也是聲淚俱下:“孩子,你莫傷心。我們對不起你師父。我們絕不勉強你做違背你師父訓戒的事情。孩子,你先莫哭。你靜下心來,記住你師父要你辦的事情”
  古長啟一下子記起了靈智神珠,急忙將手伸進袋囊。還好。神球還在帶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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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飛碟之光

  (古長啟將神珠放在岩石上,整日跪地祈求。南海上空的烈日曬得他皮肉爆裂。四個月了,神珠一點異象也沒有。這時,他毒發身亡的日子卻日益逼近……)
  突然有一天,神珠不斷放射出各種顏色的神光。古長啟接受照射,開始兩天感到舒坦……第三天感到全身猶如火炙,剛想跳開.忽然又眼一黑,倒在地上……
  他鎮定下來,起身向他母親問道:“請問……前輩,梁……前輩在不在船中?”
  “你父親沒有來。他在岸上斷後,要除去一切痕跡,要引開到那的所有武林人。”
  “他平日可是動不動就殺人?”
  “武林人都是這樣的。你不殺人,別人可要殺你。”
  “這船上的水手,是漁民還是玄極門人?”
  “是漁民。只有一人是我的親信。”
  “你準備如何處置那些漁民?”
  “孩子,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他們的。你看,我都為你安排好了。這只大船後面,還有一只小一些的船。它就拴在大船後面,上面有兩個漁民在操縱。等到出海以後,你可以一個人操縱那只小些的船馳向遠洋,我們則順流再回大陸。這樣,你去哪裡,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古長啟明白這種安排再好不過了,他拜道:“多謝前輩。”
  梁母雙目含淚道:“孩子,你還在恨我們矇騙你師父?你還不願稱呼我一聲母親?”
  “我一想到受騙十五年。至今還不知情的師父,心中就好生傷感。以後我見到師父時,將此事稟明暸師父再說。”
  梁母見古長啟已經心動,也不急於求成。她說:“孩子,你快去向水手學會馳船技能,三天后,到了分流處,我們就要分手了。”
  自從接近南方後,古長啟每日行走在太陽之下,時時擔心神珠受到太陽光的勢力影響,會忽然說起話來。退回艙房,再用布將神珠緊緊裹好,藏進袋囊。然後才去向一個老漁民學掌舵、升降帆、識海流等技能。
  三天之中,他的母親始終在離他不遠處看著他,時時弄一些他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給他吃。他和天君上人一起共處十五年。他人性中純樸誠厚的天性得到充分發展。如今見母親無微不至地關心自己,也很感動。只是他不適應這種新的感情關係。他避著他母親,不和她單獨在一起,以免無措。
  第三天,進入了深海領域。該分手了。他就要登上另一條小一些的部。一個人再向遠海漂去。
  梁母在船舷邊道:“孩子,你多保重。娘以後幫你不上了。”
  古長啟跪拜道:“多謝……前輩。”
  “你不能叫我一聲媽……嗎?”
  古長啟很尷尬。十五年從未使用過這個用語,他一時真喊不出口。
  他站起身,垂下頭去。
  梁母也不勉強。她說:“孩子,媽媽是武林人。但對你父親那種不顧死活也要達到目的的脾性也不習慣。你以後功成回到大陸,一定要來京城看我們。玄極門在北方是很成風的,門徒多達二千,身手盡都看得。在京城,家中還有你的哥哥、妹妹。你務必要來。”
  古長啟點點頭,縱上了另一條船。他一劍砍斷繩索,兩條船就分開,他的船就順著海流向更南方漂去了。
  梁母的大船迂迴大陸。兩天后,在快要看見大陸時,另一條大船迎了上來。兩條船接近時,梁建成跳過船來,將七名漁民招呼在一起,說是要打發賞銀。
  七個漁民集齊後,沒有盼到賞銀,都被梁建成出指如風,盡數點了死穴,丟進了大海。
  隨梁母出海送古長啟的那名親信正驚異間,梁母已經從背後出指點了他的昏穴。梁建成過來,將一粒藥丸塞進這個親信口中。
  這名親信從此昏睡過去,每日由人餵以參湯延續性命,不服獨門解藥,是不會醒過來多嘴多舌的了。古長啟的船順著海流向南漂會。
  大海中就他一只孤船。
  連海鳥都看不見一只。
  如此一直漂了兩天,才有一只海鳥從遠處飛來,落在船頭上。老漁民曾告訴他,海鳥多起來的地方,大約也就該有小島了。
  古長啟很高興。
  誰知漂了不到兩個時辰,天邊出現了一朵烏雲,不久這烏雲就變成了一片。
  起風了。這一大片烏雲如飛似地向孤船飛撲過來,海在船的四周嘶聲鳴叫,怎麼也不停息。
  一陣狂風卷來,夾雜著大如銅錢的雨點,接著就是一場大風暴,古長啟再也分不出精力去注視海鳥了。
  狂風暴雨之中,海浪掀起幾丈高,一個一個地輪番向古長啟的船打來。古長啟拚命板舵,使船頭迎著浪峰衝去,避免順著浪谷落下波峰的谷底。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大海的威力。那是任何河流的激浪險灘都無法與之比擬的。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一個人航海是多麼狂妄的事情!
  這時是白天,是正午。但大風暴一來,就象天黑了一樣。
  他拚命扳舵,但舵很快斷了。船一失去舵,很快就落入波峰浪谷底下。船一由浪之顛峰落入浪之深谷,接下來的第一個大浪,就將船整個地打碎了。
  古長啟被拋進大海之中。
  如果古長啟知道他父親連點七個漁民的死穴,丟進大海,他一定會認為這是報應。他說不定會沉入大海以死謝罪。但他落進大海時,他想的是要活。無論如何也要活。即使是漂流海水之中,也要漂到一個荒島上去。
  他拚命掙扎。他的肩頭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伸手一撈,撈到了一根圓木。這是被打碎的船上的。他抱住木頭,再不丟開。
  風暴忽然停了。
  來得快,去得快。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就好象老天爺刮這風暴是專為將他的船打沉打碎一般。
  天晴了,天上又現出下午的烈日。
  浪靜了。大海上好象從沒有刮過風暴。
  古長啟漂在海水中,自語道:“見鬼了!這算開的什麼玩笑?”
  他的雙手在圓木上一按,人已經站在圓木上。他四處張望,什麼也看不見,除了無邊無際的海水。
  他心中充滿了失望,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忽然,他聽到身後有吱吱聲,他回頭一看,看見一團大白影正從海中升起,海水從大白影的背上分開,一根水柱衝起,海水之中,忽然現出一頭巨大的白色鯨魚。
  古長啟驟然一驚,竟從圓木上跌入海水之中。
  他剛跌入海中,就覺得站在什麼堅實的東西上面。慢慢地,他升上了海面,越升越高,他的腳下現出了大白鯨。原來是大白鯨見他落下海去,已經先潛入水中用背,用它那寬大的背,托住了他。
  古長啟站在鯨魚背上,心中無比驚駭。他看見白鯨任他站在背上,不再有什麼動作,反而如怒箭一般向前遊去,驚駭頓時變成了驚異和敬畏。他不禁雙手合什,向天祈禱:“天呀,如果這是神和佛的意思,讓我能活下去破解神珠的秘密,我一定以有生之年所有智慧和力量,獻與上蒼、神怫、和眾生。”
  上蒼、神佛、眾生……這都是天君上人平日教他的語言。
  白鯨背著他,在大海上如飛遊走。
  古長啟站在鯨背上,根據下午的太陽判斷,白鯨是在向偏東方遊走。如此遊走近兩個時辰,遠處的海面上忽然出出了一個黑點。
  大白鯨遊走得更快了。那黑點也越來越大、無數的海鳥在古長啟周圍飛翔。古長啟終於看清,那越來越大的黑點,正是一個島嶼。
  “天呀!長啟何德何能?竟獲如此奇緣?”古長啟再次合什,向天膜拜。
  在離岸還有數十米遠時,白鯨不遊了。它的身子往下沉,並且調頭游離小島,又向海面上游去。
  古長啟的身子又在海水中漂浮起來。他踩著水,合什向大白鯨大聲道:“多謝神鯨救命之恩。”
  大白鯨游過近兩個時辰,如是船行,只怕兩天也航行不完。更主要的是,大白鯨知道哪個方向有海島,而古長啟卻不知道。他唯有任船漂行,全憑運氣。古長啟看著大白鯨遠去,轉身游向小島。
  他登上小島,身子一晃,就閃在一塊大石後面。這是他母親教他的,怕是海島上有別的人或野火先發現他而先襲擊他。
  古長啟很感謝他母親的。她什麼都先為他想到了。她在他那條船內為他準備了半年的食物和淡水。為了對付意外,她又教他如何用布條纏緊袋囊,綁扎長劍。如今船打爛了,食物淡水沒有了。可是,由於他在風暴來臨以前早就用布條將圍在腰間的袋囊再裹扎了一道,又將長劍綁扎在背上,所以,他儘管落入了大海,長劍和神珠以及袋囊卻一件沒有丟失。
  他在大石後面聽了一陣,沒有意外。他開始搜尋全島。這是一個空島,沒有別人,只有他一個人。島上有兩座山;中心一個火山口。南端有一座環形山。兩刃山之間有一片森林。
  山谷中有一個幾畝地大的淡水湖。有些小動物在湖邊沿飲水。
  北端是一個臨海的光禿禿的懸崖,懸崖頂上有一個不深的山洞,也是光禿禿的,很乾淨,正適合他居住。他踩在洞內的岩石上,岩石還是溫熱的。
  環形山的後面是海島聚居地,沙灘,草坡上到處是鳥帽。而中心那個火山口,遠看象長城上的峰火台,平頂的,登上去一看,才發現它是圓形的。它的下面是一個極深的洞,那是一個火山噴發口,已經冷卻不知有多少年了。
  小島不大,大約有十數裡方圓。可是,卻有淡水,有蛇,魚鳥,有樹林,還有野果。很適合古長啟這樣避世的人居住。這裡有他生存下去的一切自然條件。
  這天晚上,古長啟在山洞內放心地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起來,他去淡水湖洗乾淨身子,穿上頭天洗乾淨了的袍。然後回到懸崖上,將靈智神珠端端正正地放在山洞旁邊的一個寬大的山奪平台上,自己在神珠對面跪下來,異常恭謹地叩了九個頭,心中默祈一番。然後他就盤膝坐在神珠對面,注視著神珠,等它說話,宣諭神示;等它發射神光。
  可是,一等三個月,靈智神球卻連一點異象也沒有。
  三個月中,古長啟每天都將神珠恭敬地置放在太陽下,岩石上。每天他都跪在神珠面前長久地祈禱。他有時默禱,有時大聲地,長久地反覆地祈禱。
  這時,距離他得到神珠已經將近四個月了;也就是說,他身中毒水已經四個月了。他的壽限大約還有不到八個月。神殊不顯聖,他除了祈禱以外,別無辦法。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神珠的來歷。而且,就算知道了,他又能怎樣?學識技能如沈括,尚且見而不識,只能記於筆談。留與後人。古長啟不過讀過一本三字經,一本百家姓。他要破解神珠,那是全靠緣份了。
  北宋嘉佑年間,有一樣怪物時常出現在揚州一帶。“凡十餘年,居民行人常常見之。”
  最常見的卻是夜晚時分,它是什麼形狀?疣元英在《文昌雜錄》中說,它象“蚌蛤”。大如“蘆席”。一亮浮水上,一殼如張帆狀,其疾如風。初見時微有光彩,低而光明如月。”他派舟子劃水艇飛速追去,哪裡又追得上?“終不可及,既遠及沒。”
  北宋人記述此物,以沈括最細“一夜忽見其珠甚近,初微開其房。光自吻中出,如橫一金線,俄頃忽張殼,其大如半席,殼中白光如銀,珠大如拳,燦然不可正視,十餘裡間林木皆有影,如初日所照。”
  這怪物的形狀,本來象“珠”(揚州有一珠甚大),但它會張開,張開之後,可以看出它裡面有一顆珠,大如拳頭,放射出如銀白光,這光很亮,“燦然不可正視”,而且,就象初升的太陽一般,照得“十餘裡間林木皆有影。”
  這怪物會飛,飛得極快,“倏然遠去”。遠遠地浮於波上,就象太陽一般。
  沈括治學嚴謹,所記多屬事實,他自己不解之時,從不在筆談中妄加非議。他只是記述于書,讓後人去研究。
  有一次,九華佛門的法靈高僧與沈括談及此珠之怪異,法靈從佛門弟子的特殊立場說這是上界諸神出巡九天時所乘之神車。沈括默然良久,搖頭道:“天象博學,又豈能以神作唯一解?華陛、高超、喻皓、畢升,由勤精業,人敬為神,誰見神為世如諸人之有益?如說那珠是神車,不如說它是天車吧。”
  法靈見沈括對神的崇敬不如自己,所以他在黃山拾到神珠之後,就根本不告訴沈括。而且規定此事只在佛門內單傳一代.至於傳至某代,能否擇珍,那就全憑天意了。
  自從九華佛門的通靈大師得到神光照射後,此珠已近三百年沒有顯過靈了。它先是被通靈將他隔絕在北海寒玉盒。此珠根本就不能補充能源。後來無影神偷偷去賣與正一道嶺南派。嶺南派更是如九華法靈一般藏之於地底深洞,那就更加不見天日了。
  古長啟毫無學識,但受一教便步一教。他將珠子整日置放在烈日之下,南方的烈日,終於使神珠顯靈了。
  三個月零七天之後,這天早上,神珠發出一種“嘟嘟嘟嘟”的聲音,這聲音間隔有序,圓潤而高昂,直接向天空響起,就象在呼喚神靈一樣。
  古長啟一聽,連忙從盤膝而坐改為跪伏。他跪伏著,抬頭望珠,覺得神珠似乎比原來亮了些,又似乎沒有一點改變。它間隔有序地發出一些單音後,就開始時而長,時而短,時而連響,時而單響,很不規則地一直啊了將近兩個時辰,然後不響了。
  古長店一直守到天黑,它也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
  古長啟一直守著神珠,連晚上也不敢睡,怕的是他一睡著,神珠說話時他聽不到。他很虔誠,不煩不操不怨。他跪累了又坐一陣,歇息好了又跪在神珠面前。
  第二天,靈智神珠說話了。它先是奏出一段動聽的仙樂,然後開始說話。可是,它說的話,古長啟垠本聽不懂。古長啟從小在虎跳峽長大。那一帶是彞族和納西族人的聚居地,他粗通一點那種語言。但神珠所講的語言,卻是他從未聽到過的╴第三天.神珠又換了一種語言說話。古長啟仍然聽不懂。
  古長啟開始著急,擔心神珠不會以他能聽懂的語言說話。他明明記得師父說過:神珠以各種語言宣諭神旨。但他仍然著急。
  他以額觸地,磕得額頭流血。但他仍然不敢睡著。他一直堅持著,哪怕聽不懂,他也一字不漏。
  第四天,神珠又換了一種語言講話,古長啟仍然聽不懂。從神珠開始發出單音起,這已經是第四天了。古長啟是寸步未移。他預先在岩石上用長劍挖了一個深坑,能盛很多水,夠他飲用好久。他又存了些乾魚乾果,打了些小野味製成幹肉。所以,他從神珠發音後,寸步未移,一刻未睡,倒也挺過來了。
  第五天。
  古長啟預感到這一天神珠該用流語說話了。他在溫熱的岩石上跪伏祈禱,然後盤膝坐下。這一天,太陽猶為炙熱。幾個月未下雨了。每天都是大太陽。他所在這塊山奪,從來就沒有退過溫。岩石午時被曬得燙人,半夜時仍然溫熱。古長啟長坐烈日之下,連皮膚也曬裂了。
  不久,靈智神珠奏出了他樂。
  古長啟一聽這樂曲聲,就感到好生熟悉。他想了一陣,記起幾年前和師父一起去成都,在成都青差別宮聽一位俠土奏過這支樂曲。他恍惚記得這支樂曲叫做《孔雀東南飛》。
  樂曲奏完了後,神珠用古長啟能夠聽懂的語言說話了:
  “太陽一號和太陽二號發射回來的有關蘭色星球的資料中說:對住在這顆星球東半面的一個大種族進行了儘可能的研究。它和這個星球上的其它幾個種族相比,智能仍然很少集中在純技術上。它在文化表述方式比西方哲學的概括性更大,所以專業性就更弱一些。
  “由於生產技術落後,人口繁殖又快,所以,物質的不足就經常依靠戰爭手段來獲取。
  經常的戰爭給這個種族造就了一種特殊的人.即所謂武林人。他們是冷兵器的尖端表現。由於在這種冷兵器戰爭中,個人的力能和對這種力能的運使技術直接決定個人的生死存亡,所以,這類人竭盡全力以求發展,以至在自我調節技術上達到了極高的水準。
  “通過電腦篩選資料,也正是這種個人的心理自我調節技術,是我們奎星人所缺乏的,需要借鑒回奎裡。
  “這種個人的自我調節技術,他們稱為氣功。那個神秘的自我調節過程一完成,人的體能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提高。用奎星人的語言來說,就是獲得抗自然能,抗衰腐能和爆發力能。
  “雙魚座星的應用技術專家通過上千年的純技術積疊,對人體體能的調節技術,可以通過放射技術來完成。但這種放射技術還缺乏普遍性,因為它耗資太巨.只有星探人員才能亭受這種殊榮。
  “在漢民族中,武林人的這種自我調節體能的技術,是一種絕不公開的秘密。只因一個人如若完成了這種自我調節,就在同類人中成了超人,可以獲得極大的社會利益。例如,這種武功上的超人,可以使用暴力在社會的物質交往中實行無限制的自我分配。
  “奎星系的外星科探人員,如果能學會這種體能的自我調節技術,就不必依賴恆星能綜合珠發放射線調節體能,也能夠在太陽系這頎蘭色星球的與雙魚碎星差異極大的總體環境中生存下去而保持體能不退化。恆星能綜合珠的射線純化和發放系統,要二百個太陽年才能生產出發放一次的射線總理。所以,奎星人學會這種體能來自我調整技術是很重要的。右奎顯的科探人員困為某種原因得不到恆星能綜合珠的射線照射調整體能,就可以依靠武功,可想而知人是可以使這種自我調節技術保持高體能和高智能。
  “漢民族有兩個極大的神秘集團。一個是道教,一個是佛教。儘管儒教統治集團中也有人掌握這種自我調節技術,但卻遠遠落後於這兩個教派。
  “奎星人學習這種自我調整技術,從產生這種技術的漢醫學結構入手,分解出一套由淺入深的程式,再加以技術簡化。比如佛教心理調節技術的典型功法易筋經,它的奇形功架,實際上就是造成身體的特殊體位,這種特殊體位對特定經脈中的氣體流產生強迫性。這種強迫性對生理的影響是很強烈的,很容易造成傷害,所以又要求意識上放鬆,保持若有若無的心理狀態。
  “易筋經的第一個功架……”
  古長啟坐在神珠對面,對前面講的話似懂非懂。可是,一說到易筋經,他立即就聽明白了。他用心聽,用力記。他事前曾準備了筆墨紙,他卻沒有能力記錄。以神珠講話的速度,他別說是用筆記。就是用腦子記也異常吃力。以至神殊講完了易筋經,古長啟還在閉目用力記憶。到得神珠開始講《修真全書》中的《鍾呂傳道集》內的道家經典功時,他根本就無法去聽。地必須將易筋經反覆記,以免忘掉。
  神珠什麼時候停止講話了?他不知道。他只在反覆記憶易筋經。他聽不到聲音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天上已是滿天星斗。
  他將人衣撕爛,用以筆錄易筋經,整整一個晚上,他邊記邊寫,終於窮一晚上之力,將易筋經功法抄了下來。
  天剛亮時,神珠忽然又響起“嘟嘟嘟嘟”的呼聲。古長啟以為它又要說話了,哪知它卻不說。響聲響到第十下時,它不響了。然後,神珠忽然變得通體晶瑩,發射出一種綠光。
  古長啟明白,這是他師父講的,神珠在陽光下會發射神光,度化出一個神人。古長啟立即張開雙臂,讓身體的各個部位都接受神光照射。這綠光亮得片刻,又停片刻,如此反覆發射神光。長達兩個時辰。古長啟剛受神光照射時,身體舒泰無比,不久,感到皮膚有些炙痛,便退遠些,改換位置接受照射。
  上午巳時,神珠停止發射神光。這一天以後的時間,神珠都不說話,也不發光。
  閒著無事,古長啟就打坐調息。他沒有練易筋經。他覺得自己還未吃透弄懂。他剛開始用水門心法引氣,就感到氣流如湧,比平日強烈得多。魔殺門練氣,平時都要輔以一種本門祕製的丹藥,生氣棄盈,再引穴走經過脈。這一天他練氣,覺得氣息比什麼時候都充盈得多,稍一存想,就氣湧如潮。這自然是得益於神光照射了。但何以如此,他卻不知。
  第二天,神珠放出白光,在強烈的太陽光下,神珠所發放的白光,也是清晰可見。古長啟象昨日一般,也是以身體的各個部位去接受照射。
  接受照射一個時辰左右,古長啟感到頭腦微微發暈。而且,胸部隱隱作痛,他退遠到十丈以外,忽然覺得喉頭哽塞,一咳之下,吐出一大口帶著黑血絲和綠絲的濃痰。這以後,他接受照射就更覺舒泰。他想,如若一邊引氣一邊接受照射呢?
  他盤膝坐下,開始導引氣息。
  神珠是什麼時候停止發光的,他也不知道。他收功後,只覺得全身漲鼓的,似有真力要脫體噴出。他一換掌花,情不自禁地發掌就向五丈遠的一塊巨石拍去。只見白光一閃,一聲尖嘯之後是一聲作響,他掌心吐出的壁空掌力,竟將那塊巨石拍脫一大塊,飛落進下面的大海之中。
  古長啟歡喜得跳起來。哪知這一跳,竟然跳起在空中,自己也不知跳了多高。他急忙收勢,落回山奪。他發了一陣呆,走到靈智神珠面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九個頭,收了神珠,回到山洞歇息。
  第三天,古長它剛將神珠放在太陽下不久,神珠嘟嘟十響之後,忽然變得退紅,猶如剛剛升起的太陽一樣。古長啟受了片刻照射,感到雙目刺痛,胸部氣悶。情不自禁抬起手掌去撫胸。他拌開袖抱時,忽然看見自己的手臂手掌蒼白如紙,微帶透明,皮膚乾裂,竟在剝落。他大吃一驚,心中一急,頭腦又眩暈起來。他知道這是神光照射的結果。他忽然看見神珠愈發紅了,變成了一團大火球。頭腦眩暈中,他似乎覺得那團大火球正在向自己滾來。他一聲大吼。想要躍升。他剛剛躍出去,雙眼一黑,便跌在地上,昏死過去。
  這時,離這片懸崖大約數十丈遠的火山口中,忽然升起一個人來。這人一看見古長啟昏死過去,連忙飛掠過來,將古長啟搬離神珠更遠些。他望望昏迷的古長啟,又望望正在發出紅光的神珠,他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伸出三根指頭,反搭古長啟的碗脈.察得脈象正常,而且沉洪有力,這才放心退回火山下,再隱身下去。
  古長啟這一昏迷,一直就昏了五天。這五天之中,神珠又出了另外幾種顏色的光、七天之中,共發出綠白赤橙黃蘭紫七種色光。古長啟在昏迷中受了這些色光照射,皮膚也隨之變色。他的皮膚交替變成了紅色、橙色、蘭色之後.最後變成了深紫色,並且就這樣固定了下來。
  五天之中,他有時也從昏迷中醒來,但醒來時也是朦朧狀態,並未全醒。他在朦朧中只覺得全身刺痛,連骨頭也如火燒一般,他在岩石上翻滾,身上的衣服一受壓擠,就爛成粉末。他有時覺得被火燒得厲害,在昏迷中大喊:“不!水!水!”這時,他就覺得,從天上掉下來一根水柱,端正落進他的口中。他覺得這是天賜,就開懷牛飲。
  最後,他終於從昏迷中醒過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睜開眼時.感到很奇怪,不明白自己怎麼成了赤身裸體,自己的長袍又到哪裡去了?直到他看見地上的碎袍布片和粉末。他才明白,長袍經過神光照射後,已經發碎壓爛了。
  這時,他看見自己腳上和身上手臂的皮膚變成了深紫色。他覺得奇怪,想到下面山谷中的大水塘去藉水面照一照瞼孔,看臉孔變沒變色。他站起身來,抬腳走去。他一步跨出,忽然覺得身子一飄,一步就跨出去二丈多遠。
  他呆了一呆,忽然一聲大吼,腳一彈就向懸崖後面的環形山射去。他射出去時就如怒箭一般勁急。他在空中連連跨步,就如天馬行空一般。眨眼之間,他已落在水塘面前。
  古長啟欣喜若狂。他師父對他講,接受神光照射後,就會成為神人。從山奪到大水塘,少說也有四五十丈遠,他竟然一縱步就射到了。這不是神人是什麼?須知武林人練氣,無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功力就算達到地仙者,也絕無一射達四五十丈遠的。他的師父,累獲奇緣,從武林人練氣的尺度計算,功力凡達三百數十年,但要射這四五十丈距離,只怕也要交換三次步法。
  古長啟欣喜一陣,走到水邊一照,從水面的倒影中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深紫色臉膛的人。而頭髮卻變成了火紅色。他想,這樣子豈不成了山神廟中二十八神宿?
  一想到此,猛然記起。靈智神珠說過這樣一些話:奎星、奎星人、雙魚座星等。一想至此,古長啟覺得自己好象明白了許多;這顆靈智神珠是奎星人的,是奎宿的!奎宿是二十八宿之一。那麼,它是上界天宮玉皇大帝的神物之一了!
  “我成神了!”古長啟欣喜地大吼:“我可以回大陸去救師父了!”
  他飛掠回山奪,將神珠收起,再放進存放在山洞內的袋囊中,他將抄寫的易筋經也放回袋囊藏好。然後,他提著長劍,準備伐木製作大木筏飄回大陸。
  一想到製作大木筏或船飄回大陸,他就覺得這島於附近的海面上有船游弋。他急忙飛掠上火山頂,那是全島最高的地方。他站在那個深不可測的火山洞邊上放眼四望,卻看不到船。他既失望又奇怪。他明明感覺到有船,就象感覺到心跳一樣真實。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已有了遙感遙測能力。他要有些時日,才能明白自己有些什麼本事。
  他提了長劍去環形山的森林代木。他站在一可合抱粗的大樹前,長劍揮斬時,真力貫注,只見隨著揮折的長劍,一道白光就如閃電一般刺目地一閃,一聲輕響之後,長劍已經從大樹腰身斬過,切口之平,樹斷以後竟不倒下。古長啟再拍掌,斷樹平平飛出,直飛出十數丈遠,栽落在地上,才倒在山坡上。
  古長啟此時對自己的功力有些自信了。他四處尋找粗細相同的大樹。他忽然覺得心中煩燥,感覺到要下雨了。地走出森林,看見天邊有一朵黑雲正在飛速移動。這朵黑雲就和他在大海上遇到過的黑雲一樣。
  他怕驟起的風暴將他存放在山洞內的袋囊刮飛。他回到山洞,用長劍在洞壁上絞出一個小洞,將袋囊藏進去,用石塊塞好。弄完這一切後,外面的天上已經是一片烏雲密布了。古長啟站在洞口,看著銅錢般大的雨點打在岩右上,他想,此時海面上如若真的有船,只怕又要遭災了。他退回洞中,盤膝練功。
  這場大風暴整整刮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時才停止。古長啟收功之際,忽然感覺到島上有人。他默想片刻,記起師父曾經教過他天視地聽的法門。只是他師父說,功力不足者,不但視聽不能及遠,而且會反傷自己。他想,自己如今有足夠的功力了,何不試試?
  他潛運神功。只見一圈一圈淡紅色的光環從他的頭部飄飛出去。他慢慢查看小島的各種海岸。果然,他看見小島左側的海岸礁石中似乎伏著一個人。
  他第一次使用天視神功,也不知是否可靠?他跑到那處海岸,果然看見一個人在礁石中間。這人的一雙手還死死抱著一根木頭。就是這根木頭救了這個人,使這人漂到了這個小島上來。
  古長啟身子一晃,就已經射上礁石,但他忽然又倒縱回岸上,心中湧起強烈的羞恥感。
  他意識到自己是赤身裸體,而卡在礁石中的人,卻是個女人。
  他想了想,救人要緊。他又掠上礁石,提起那個女人的背上衣服,掠回岸邊,將她施在沙灘上。那女子的長髮遮住了她的瞼,古長啟一時沒認出她來。他躲在石頭後面,隔好幾丈遠的距離,點山隔空指力,連點那女子身上數處大穴,那女子動了動.甦醒過來。
  古長後閃進林中,用山滕扎了一圈長草,將羞處遮掩好了,才又走出樹林。
  他一走出樹林,頓時驚得呆了 他的對面,站著一個衣裙濕透、苗條的身材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離恨宮中的翠薇仙子。
  翠薇仙子其實吃驚更甚。地忽然在荒島上看見一個紫臉膛紅頭髮的男子,全身赤裸,只在腰間圍著一圈長草,簡直就是一個野人。可是,她一看之下,這野人的瞼卻又那麼熟悉,她每天想的,不遠千里飄洋過海所要找的,不正是這個人嗎?
  “你 你果然在大海上?”她失聲叫道。
  古長啟點了點頭,身子一晃,已經躲在一課大樹後面。他說:“燕姑娘,請別過來。我沒穿衣抱,這樣子實在不雅。”
  “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翠薇仙子此時也漲紅了臉。她怕衣衫濕透後,緊貼身上,一對尖乳高高前突,實在也和裸體差不多少。
  “哎,一言難盡。總之,我這樣子實在見不得人。燕姑娘,你怎會在海上?”
  “還不是為了找你!”
  ‘找我?哦,我明白了,你們是為靈智神珠來的。這場風暴前夕,我就感覺海上有幾條船。請問燕姑娘,和你一起出海來的都有哪些人?”
  翠薇仙子不答反問:“古少俠,你怎麼會變成紅頭髮紫臉膛?”
  古長啟沉默片刻,笑道:“在這裡曬太陽曬多了,皮膚頭髮就變顏色了。”
  “這樣子 一豈不成了山神廟裡的山神模樣了麼?醜死了!”
  古長啟默然半晌道:“天數如此,我也沒法。樣子醜又有何妨?古長啟從不做壞事,想來不不至被人瞧不起。”
  “你帶的靈智神珠呢?”翠薇仙子忽然單刀直入地問。”
  古長啟見她不顧生死地到大海上來,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貪心,不禁就想開她一點玩笑。
  他道:“我帶了靈智神珠麼?”
  “怎麼?靈智神殊不是被你得走了麼?神道教、奎星、離恨宮,連八大門派都在遍天下尋找你,武林中幾十年來從未如此熱鬧過。”
  “當日水公主搶得珠神,你是親眼所見,你怎麼也相信珠神在我這裡?”
  “哼!連水公主也在遍天下尋找你哩!她在大川大河大山找,人們總是跟在她身後。如不是奎星派玄極門臥底的探子回報說玄極門正在海邊打造大船,還不會有人想到要來大海找你!”
  古長啟頓時明白,自己的父母見自己久不回歸,所以才要出來尋找自己。
  “玄極門打造了兩艘大船,剛造好就被水夢薇硬奪了一艘,買的船總是不十分牢固的。
  如今大約只有玄極門打造的兩條大船毫髮無損了吧。”翠薇仙子還在說。
  古長啟這時又感覺得有船在附近游弋。他問:“一共有多少條船在這一帶找我?”
  “我知道有四艘。”翠薇仙子和言悅色地說。”
  但古長啟站在樹後,卻明顯感到有一股殺氣向自己逼來。他明白翠薇仙子想突然襲擊,想製住他後再逼要珠神。
  果然,翠薇仙子剛說完那句話,身子一晃,雙手同時點了數道隔空指力,想要一舉製住他的動穴。
  但她的指力落空了,盡數點在樹上和空地上。樹後根本沒有人影。
  “ 古少俠!”她大聲喊。同時四處張望。
  沒有人答應她。她也看不到半點人影。
  她心中忽然感到恐懼:莫非見鬼了?她開始在樹林中搜尋。但這片不大的樹林中卻沒有人。只有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樹,切口是那麼整齊,使她不禁多看了幾眼。她驚駭地想:要多深的功力才能一劍過樹?她開始明白:古長啟已經破解了靈智神珠。
  她找遍了小島,也沒有找到古長啟,但她在古長啟所住的懸崖山洞內,卻找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古長啟因長袍破碎,赤身裸體,恥於見人,忙於躲避,不想卻被翠薇仙子鑽了空子。
  翠薇仙子得意洋洋地走近火山口。她以為古長啟藏在火山洞內。“古少俠,我這裡有你師父的信,你想不想看?”
  “你騙誰?我師父被囚在離恨宮中。你已經反出離恨宮,怎會有我師父的信?”
  “你不信?你出洞來一看就知。”
  “你以為我在洞中麼?”
  “不在洞中,你又在哪裡?”
  “我在你後面的山巖下。哎,我這樣子實在不雅,你將信丟下來吧。”
  “將信丟給你也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將靈智神珠給我,我幫助你搭救你師父。”
  “我自己會救的。這交易不做也罷。”
  “你自己會救?你到哪裡去救?”
  古長啟一聽話中有話,但還是順口答道:“梵淨山離恨宮嘛。”
  “梵淨山?那裡早沒人了!告訴你吧,你師父被弄到哪兒,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要救你師父,你還非得和我做這交易不可!”
  “不見得吧?霸主宮耳目遍天下,他們總會尋找水霸主的。”
  霸主宮人找到水霸主,不等於就能找到天君上人。”
  “離很宮將他們分囚兩處了麼?”
  “正是。
  古長啟忽然大笑起來:“燕姑娘的心計,雖不及水公主,只怕也是天下第一流,叫我如何信得過你呢?”他叫道:“失陪了!”
  翠薇仙子見他想走,急忙道:“這樣吧,我不要靈智神珠了!看樣子,你已經破解了靈智神珠。你將破解的法門講來聽聽也行
  “你沒有珠神,要聽破解法門有什麼用?”古長啟一說完這句話,就明白珠神已經遭劫了,掠回山奪。一看洞壁上的小洞暴露無遺,他藏在在裡面的袋囊已經整個不見了。
  古長啟大怒。急沖沖掠回火山口,只見翠薇仙子站在山下,正在得意微笑。
  “還來!”古長啟逼過去,逼到她身前丈遠處。此時情急,他也顧不得身上只圍著長草圈遮羞了。“你將我的袋囊還來!將靈智神珠還來!”
  “我為什麼要還你?”
  “神珠乃上界天庭奎宿的神物。你非分佔有,那是要遭天遣的。”
  “靈物天生。得者便有。誰是非分?誰又不是非分?”翠薇仙子振振有辭。
  古長啟見她腰間外凸,知道她已經將自己的帶囊纏扣在她的腰間。他如前去硬奪,勢必男女接觸、那就“授受不親”了。他很為難;╴翠薇仙子正是吃準了他厚道,才故意藏在腰間,欺他不敢有失禮教。豈知忠厚人如若認准了一個理,是什麼也不顧的。古長啟記得師父的話。只怕靈智神珠落入奸人之手。給天下蒼生帶來危害。
  “你還與不還?”他抬起右手,五指成抓狀。“你若不還,我要動手了!”
  “你敢動手?你莫非也是梅九牧那等宵小之輩麼?”
  “燕姑娘欺我忠厚?故意以輕薄之辭難我?”他說著慢慢逼上前去。
  翠薇仙子身子一晃,手中忽然多了一柄長劍,任劍舞動,竟是華山派的穿雲十八劍。翠薇仙子為了神珠,殺手 也使出來了。
  穿雲十八劍一展開,竟然招招相連,式式相扣,攻勢凌厲且無破綻。可是,她只使了三式,第四式還未起式,只聽叭地一聲,她的長劍已經斷成了兩段。
  翠薇仙子大怒,竟將手中斷劍向古長啟扔去。古長啟身子一側,讓過斷劍,抬手一招,斷劍又到了他的手中。他再用力一扔,斷劍便直向大海中間飛去,一路呼嘯,響了好久,方才落入海水之中。
  古長啟道:“燕姑娘,你究竟還不還?”古長啟的雙手握成了抓狀。“我可要用真力箍抓你了!”
  “你敢用麼?我的太陰神功正巧是你那真陽內力的克星。”翠薇仙子也抬起了雙手,也是十指成抓狀對著古長啟。“只可惜本仙子功力不夠,不然,練成太陽神抓,那就天下無敵了!”
  古長房還真有些怕自己的指力被引燃,當下使出無聲無息的魔殺指力,想先製住她的穴道再說。
  哪知指力一射出去,本來該是無聲無息,無影無蹤的魔殺指力。忽然變成了有形力道,就如閃電一般,直射翠薇仙子的雲門穴。
  翠薇仙子早在防著,她竟能預察先機,早一步點出太陽神指指力。兩道相接時,只聽“叭”地一聲爆響,翠薇仙子射出的太陽神指指力被擊得粉碎,那帶煙狀的紅色太陽指力在陽光下只留下了一縷輕煙,而翠薇仙子一聲慘叫倒在地上,肩部被擊出一個血洞,從前穿到肩後,前後血洞同時流出鮮血。
  古長啟驚呆了。直到這時,他才完全意識到自己內力有多強。剛才他只運出了三成大道,竟然就一強加斯,而且竟將能引燃陽剛內力的太陽內力也擊散了!
  翠薇仙子此時痛得在地上翻滾,不斷慘叫。古長啟大奇:武林人斷手斷腳也不見如此慘痛,莫非自己的內力另有厲害之處?他走上前去,想要看個究竟。
  哪知他剛彎下腰去,忽然臉上被重重地擊了一掌,他兩眼一黑,頭往後仰,但隨即恢復正常,他聽到翠薇仙子一聲短促慘叫,然後就沒有了聲音。
  古長啟眨眨眼,又抬手摸摸臉,看看手,沒有血。再看翠薇仙子時,躺在地上,口中流血,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
  古長啟忽然跳了起來,仰天發出一陣大笑。他覺得自己可以涉足武林,再也不必躲人了。他叫道:“我不必再怕離很公主!我可以去救師父了!”
  人的面都是很脆弱的,特別是鼻部,如今他被翠薇仙子偷襲一掌拍中眼鼻。但自己一點傷沒有,反將翠薇他子震昏,翠薇仙子的武功在武林中可迫八大門派的掌門,但她直擊他的鼻樑,卻絲毫不能傷他。
  他看見她昏死在地上,不禁又動了測隱之心。他閉上眼,不去看那輪廓畢露的身體,從她腰間拍出自己的袋囊,直接纏扎在自己腰間。然後從袋囊中摸出一顆藥丸,餵過她的口中,又將金創藥撒在她的傷口上為她止血,最後再以右手似沾非沾地貼在她的背心大穴上,度入真力進去救她。
  她慢慢醒過來了,她睜開眼,聲如蚊鳴地道:“我還沒死嗎?”
  “沒有,你不會死的。”
  “你究竟是誰?”
  “我是古長啟。”
  “那麼,你是破解了珠神,所以才有這麼高的功夫?”
  “是的。燕姑娘,靈智神珠二百年才顯一次靈,你得了珠神也沒用,你能活二百年麼?”
  “你哄我?”
  “我為什麼要哄你?”
  翠薇仙子一聽,頓時失望地哭泣起來。
  漲風從山谷外面吹進來,很輕很輕。太陽快要下山了,滿天紅雲將島子映得一片橙紅,連谷中地中的小草都成了金黃色,古長啟看著翠薇仙子那雪白的脖子,忽然感到一陣臉燒,身子一縮,中斷了度氣的手。
  他那度氣的手一縮回,翠薇仙子又萎頓了。古長啟又伸出手,再度真力與她。
  翠薇仙子哭泣著自語道:“完了……完了,我一腔血仇,全指望得獲宰珠……如今完了……全完了……”
  古長啟見她如此悲傷,不禁勸道:“燕姑娘,只要有人在,什麼事就未必完全絕望。我正度真氣與你,你何不加緊療傷?”
  “那好。我腰間衣袋裡有一顆少林派的大還丸,麻煩你為我摸出來。”
  “這個,只怕有些不便。”
  “我連說話的氣力都快沒有了,你想看著我死麼?”
  古長啟本想告訴她.他已餵了她魔殺門的靈藥,但想了想”沒有說。他替她摸出少林派的大還丸,捏碎蠟封,餵進她口中,扶她坐起,度入真氣,助她療傷。如此半個時辰,翠蔽仙子的臉色漸漸紅潤了。
  古長啟縮回手,讓她自己調息。他悄悄離開她,去趕造大木筏。他要趁別的船不曾來島先行離去,以免被纏住。
  他在環形山的森林中選了四根合抱粗的巨木,將枝丫削除,卻沒有綁扎物。正猶豫間,他感覺得到翠薇仙子走過來了。
  “古少俠,我有繩子。”她說。
  古長啟一聲不吭。他不想用她的繩子。如若用了她的繩子,她要求一起走,他如何拒絕她?他彎下腰,一手挾著一根木頭,報向海邊。這生圓木長達數丈,何止千斤?他卻象拖草繩一樣輕鬆,只看得翠薇仙子瞠目結舌。
  他終於想到一個辦法,他用長劍削了一些大腿粗的尖刺木,運內力硬打進圓本。釘在一起.很快就弄好了木筏.
  他將木筏擁下水去、還未立起用來,翠薇仙子已經身子一晃,站在了小木筏上。
  古長啟怒道:“你 下來!”
  “我不下來!”翠薇仙子道:“你將我擊成重傷,其它船一靠島,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你必須帶我一起走!”
  古長啟一怒之後,自覺失態,便又心平氣和地說;“燕姑娘,你不要耍好不好?你不是我擊傷的。而且,如今你的傷已經好了七八成。你自己看一看,這幾根木頭扎的木筏,要漂洋過海,簡直就是兒戲一般,非常危險。再說,你看我這樣子.就象野人一般,你我同處一筏,實在……實在……不方便極了。”
  翠薇仙子其實又何嘗想和他一起乘筏離去?只是靈智神珠在他腰間,那誘惑力實在太大,她若一離開他,就永遠沒有半點指望得到靈智神珠了。什麼二百年才顯一次靈?她根本不相信。
  “古少俠,你必須帶我一起走,你說我的傷不是你擊打的,我肩間這個血洞是誰的指力擊穿的?你說木筏危險。你為何又不等來了船再隨船離島?”
  “我不等船來,就是怕船來人來之後,為了靈智神珠引起血殺。更不願靈智神珠萬一不幸落入奸人之手,禍及武林蒼生。”
  “以你目前的武功,有誰能從你身上奪走神珠?”
  “可是,人一多了,爭奪總是難免,那又何必多生事端?我是只有聽天由命的了。燕姑娘,你下來吧。你別連累我走不成。”
  翠薇仙子咬牙道:‘我不下來!”
  古長啟大怒。他什麼道理都講清了,從黃昏講到如今天已經黑盡了,她卻為靈智神珠硬不下來,連羞恥也不顧了。如若以後傳揚出去,就他二人在方寸之小的木筏上漂洋過海,不但是孤男寡女,而且赤身裸體,那時,不但他古長啟要丟臉,只怕連魔殺門也要蒙污!廚古長啟怒級之下。虛空一抓,已經運出真力箍功夫抓住翠薇仙子的臂膀,將她抓上岸來,扔在海灘上。
  他將翠薇仙子扔開以後,身子一晃,已經站在木筏上了。他雙掌虛空向著海岸一拍,兩股反震衝力頓時將木筏送離岸邊數丈之遠。
  忽然,幾十丈外的海面上,一下子亮起了數十盞氣死風燈,頓時現出一只大船來。船頭上,站著三個美若天仙的姑娘,一臉冷若冰箱。古長啟一看,認出正是當日在離恨宮中操縱一切的水夢薇。
  水夢薇大叫:“小賊!看你今日再往哪裡逃!”
  古長啟一聽,頓時仰天發出一聲轟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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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7, 10:01 AM   #121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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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奎神出世

  (他盤膝坐在懸岩上,整整一夜,一動不動,任由百數十武林高手輪番攻打,但他的罡氣罩遠及數丈之外,竟無一人歡攻破。
  天亮了。他坐勢不變,運功將身子拔起,冉冉升空近丈,在空中徐徐轉身後,仍然盤膝落坐在懸岩上,面向眾人。人們驚駭地看見:他面色紫紅,頭髮火紅,就象山神廟中塗了硃砂的泥塑奎神……)
  大船緩緩馳過,靠近了木筏。水夢薇居高臨下,站在船頭,向古長啟伸出手道:“快將靈智神珠還未!”
  古長啟已經將木筏拍回了岸邊,他搖搖頭道:“水師妹、你不是靈智神珠的得主,靈智神殊也不能落在你的手上。你本來就已經武功奇強,心智更是過人十倍百倍。這本來也無可非議。只是你性情乖戾,霸主宮對武林人又是動輒打罵殺伐,早使武林人怨聲載道。弄得我師父和你二姑一清師太說話也不硬氣。你若再想要去靈智神珠,只怕有違天意。”
  水夢薇聽後冷笑一聲道:“聽你今日說話,與異日那個說話有些呆頭果腦的古師哥大不相同。你是破解了靈智神珠麼?”
  “正是如此。”
  水夢薇一聽,頓時笑了。她一笑;那美麗的嬌容就象鮮花一般美麗動人。她說話時,聲音更象向一個情人尾尾訴說心中衷情一般溫柔迷人:“古師哥破解了靈智神珠的秘密,是太令人高興了。小妹在這裡恭喜你了。”
  古長啟也笑道:“多謝師妹。”
  水夢薇繼續更甜地笑道:“古師哥既已經破解了靈智神珠的秘密,神珠對你還有什麼用?你還藏著神珠,豈不是反倒成累贅?”
  古長后臉上現出茫然之色道:“是呀,正是如此。”
  “那麼,古帥哥何不將靈智神珠還師妹,讓師妹代你保存?”
  古長啟一聽。頓時又仰天發出一陣轟天大笑:“水師妹你真的以為你那迷魂大法能迷住今日的古長啟麼?”
  水夢薇一驚,身子一晃。隨即顫抖起來。她頭上冒著冷汗、連忙盤膝坐在船頭,急速運功調息。好在她功力高絕,很快就又站起身來。
  水夢薇大怒道:“小賊竟敢發功傷我?”
  古長啟歉然道:“水師妹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一見你行為乖張,那麼迫不及待,就不禁想笑。我一笑,連我自己也不知為何就噴出力,將你施出迷魂大法時發出的邪功盡數震了回去。師哥在這裡賂罪了。
  水夢薇,頓時啞口無言.此人一笑,功力便無意發出。他如有意發功,那功力豈不驚天動地?
  古長啟道:“水師妹注意,又有兩艘船悄悄馳來了。前面一艘船上布滿殺氣,只怕是弓箭手火砲之類早已經備好,想要偷襲你的座船。”
  水夢薇一聽,連忙運功查看。聽了一陣,卻是絲毫役有動靜。只有驚濤拍岸,發出陣陣低沉的響聲。
  “船在哪裡?”她不禁問。
  “敵船離此大約還有十裡。估計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附近。我想這艘船大概是神道教的。霸主宮不管如何有違天數,總還只在武林範圍以手段作惡。神道教近年來依仗皇權,無惡不作,那才真是天人共憤。水師妹,咱們何必先自相殘殺,讓神道教撿去便宜?”
  好吧。你上船來吧。”
  “我不上船了。水師妹的船上如有多餘的便袍,小兄倒想討一襲穿穿。”
  “我這船上,除了女子的衣裙,就只有霸主宮的服色。古師兄爾伯穿上霸主宮的服色討嫌疑麼?”
  “如無便袍,也只好湊合了。”
  他接過船上人扔給他的霸主宮宮飽,微微一想。便將它翻反過來再穿在身上道:“這豈不是有別無賺了麼?”
  水夢薇心中吃驚,不明白這人的智慧怎地忽然通達了。莫非靈智神珠真能給人以靈智麼?她不禁發起呆來。
  “水師妹,小兄還有一事相求。”
  “請講。”
  “這位翠薇仙子,對家師一心相許,我說不得只好回護著她一點。再說,以後回到中原,要找家師和令尊,還要依靠她的指點。如今她受了重傷,你肯容她在船上歇息養傷麼?”
  “她肯上我這船麼?再說,神道教的大船如若發射大砲,她豈不反被禍及?”
  “水師妹的船上不是也有火砲麼?你若熄燈避開。陶仲文又豈能偷襲到你?”他轉身對翠薇仙子道:“燕姑娘,你如願意,不妨上這艘船暫避。事過之後,同回中原。”
  翠薇仙子嘆道:“我如不想死去,也只好從權了。”但水夢薇的大船靠不攏淺灘,距離達十數文,翠薇仙子又是傷後.無論如何躍不過去的。
  古長啟看出她的猶豫,便伸出雙手,虛空一托,將翠該仙子虛空托起,送到了水夢薇的船上。在旁人看來。就象是翠微仙子自己飛上船去的一般。
  水夢薇眼見得古長啟破解了靈智神球後竟有如此絕世動力,不禁仰天長嘆道:“當日五台山大戰,傳說天君上人以隔空掌力將陳妙棠的屍體虛空托起,凌空放進坑中安葬。那一手神功,十六年來。中原武林時常有人不絕贊讚賞。師父未死,他的弟子又有了如此神力,而且這功力只怕還在應師伯之上,哎!天何獨助魔殺門?天何獨助魔殺門?”
  水夢薇年齡約在十六歲左右。但她生在霸主宮,四歲便蒙館西席,加之父母皆為當世高人,她也很有大家風度。當她抬起悲憤欲絕的臉向天長嘆“天河獨創魔殺門”時,那神情真象列國的縱橫大師遇挫時悲鳴一般老成。
  古長啟一見,又失聲笑了起來。
  “古師兄,你笑什麼?”
  “水師妹,為兄冒昧想問一個問題。”
  “問吧”。
  “家師與令尊,誰的武功高些?”
  水夢薇想了想道:“十六年前,應師伯內力強些,但武技不如父廣博。十六年後,沒有比試過,說不上來。”
  古長啟道;“我魔殺門的武技,已經能應付一切,又何必強求廣博?”
  “古師兄為何有此一問”?
  “依我看來,家師的武功只怕要比水師叔略勝一籌。”
  “就算如此,又說明什麼?”
  “家師的內力武功,只怕比水師叔略高一籌。可是,家師在武林中,又哪敢對武林同道爛施武力?家師克己待人,一善為本。以傲視天下的武功,卻常受……武林同道算計,常常吃了大虧還不明白。就算過後明白了,常常一笑置之,從不報復。請問水公主,這一點,水師叔辦不辦得到?”
  古長啟這麼一說,誰都聽得出來,是在指責水霸主淫威武林同道,天理不容,又哪能再謀天助?
  水夢薇尚未回答,古長啟忽然向著海面大喝道:“誰在海上嘆息?誰?”
  從一片漆黑的海面上傳來一個平和地聲音:“古少俠能對天意作如此解,言央放心了。”
  “言央?”古長啟失聲喊道:“可是玉鳳門的言央?”他運足目力,向海上望去。
  “正是老夫。”言央在海面上回答。
  “前輩是站在海波上的麼?”古長啟說著,單膝跪下,行外門弟子晚輩禮。
  “言央哪有那等武功,能踩波漂萍?言央蒙祖宗留下神鯨,藉以游弋海上。古少俠不是亦獲白鯨救送過麼?”
  古長啟一聽。頓時雙膝跪地,磕下頭去,結結巴巴地道:“原來白鯨……是前輩所遣……那麼,晚輩受神光照射,乾渴欲死……天上落下水柱,直入晚輩口中……都不是什麼天賜……而是前輩恩澤?”
  “些須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晚輩何德何能,竟得如此恩賜?”
  言央在海上笑道:“你初出江湖,當然無德無能。但你師父卻有德有能。這就叫前人積德後人享福。當然,老夫也不是全看在天君上人份上。你如不是與心仁厚,一身正氣,言央又哪容你從容受到靈智神珠的度化?從蠻依司過河起,老夫就一直跟在你後面。老夫為你耗了將近半年的時光,看來倒出沒有白費。”
  “前輩一直跟在……啊,前輩一直住在島上?”古長啟真正吃驚了。
  “老夫一直坐在那火山口內。”
  “哎!前輩真神人也!啟兒能遙感到數十裡外的船隻航行,前輩近在咫尺,晚輩卻半點感覺也沒有。前輩真神人也!”
  “古少俠不必如此感慨。你此時的內力,其實已經是天下第一。只是你對許多禦使真力的法門一竅不通。從你受完度化起,老夫用了龜息術,將大陰陽和合神功提至極奶,全身體溫下陳,直如水石一般了無生命,才將你騙過。你還需要假以時日,多悟出些禦使真力的法門,才能真正成為天下第一人。”
  “是。啟地牢記教誨。”
  “你起來吧。言央要走了。”
  “前輩不能就走!”古長啟急道:“這島上眼看就有一場殺劫,還求前輩慈悲予以化解。”
  “你在島上,何須言央化解?再說:殺劫也是定數,能化則化,不能化也強化不了。其實,有一件事,言央一直想說而又不便說。不知古少俠願不願聽?”
  古長啟又在沙灘上跪下道:“請前輩賜教。”
  “你雖受神珠度化,內力已經是天下第一人,但你記住,你並不是神人。”
  “是。啟兒記住了,啟兒不敢居神作惡。”
  “古少俠,你會錯意了。我要你明白你並不是神人,並不是怕你居神作惡,這顆靈智神珠,究竟是不是神珠,當世其實並無一人知道。老夫坐在洞內,將神珠所說之活,一字不差地聽了下來,我仔細揣想,再根據北宋大文豪沈括當日記述此物和文字,我覺得我想通了一點。只是此地非談話之處。總之,你記住,你並不是神人。這天下只有技藝高強的人,沒有神。”
  “是。啟兒記住了。”
  “你此時功力高絕,人也比以前開郎活潑一些。但你仍舊心地仁厚,於宵小鬼蜮之技,絲毫不懂。你如將神珠帶回中原,萬一不慎,落入奸邪手中,豈不要為禍後世武林?”
  古長啟道:“是了。但普天之下,只有玉鳳門有實力保住此珠不落入好邪之手,晚輩這就將神珠交與前輩帶回普陀山。”
  “你錯了!”言央厲聲道:“言央帶走神珠,豈不遭天下人非議?古少俠何不割愛,一舉將神珠和你抄錄的武功心法齊齊毀了?使想爭想奪者根本就無從爭奪?”
  “晚輩愚魯,怎地先就想不到這是治本的唯一之途?”
  “正是。古人雲,百密一疏,悔之晚矣。如要防這一疏,何不乾脆毀珠?”
  “好。晚輩這就將神珠毀了。”
  古長啟聲音一落,同時響起三個聲音:“不可!”
  言央在海上說不可。
  水夢薇站在船頭說不可。
  翠薇仙子躺在甲板上說不可。
  古長啟想了想道:“前輩的意思,是要晚輩待神道教和另一艘船到後,當眾毀珠?這樣才真正斷了武林人的存想?”
  “正是如此。少俠保重,言央走了。”
  這以後,海面上就沒有了聲音。
  古長啟遙拜四拜,起身道:“水師妹,敵船近了。可否將船上燈熄了,將船移至別處避得一避?”
  水夢薇見古長啟要毀去神珠,早已經滿臉怒火無處發洩,此時怒道:“就你一個人聰明?本公主四歲就學會這些本事了!要你指點?”
  她隨即傳令部下將三盞燈佈置在古長啟的木筏上,然後令將船上的燈熄了。船上除水手砲手外其餘一律上岸躲避,再令船漂回大海,悄悄埋伏,等敵船開過第一排砲,正填火藥之時,立即發砲將其擊沉。
  古長啟見她的安排如此厲害,不禁暗道:“如非天意,誰能鬥智勝她?”
  他身子一晃,便向船頭射去。伸手抄起翠薇仙子,又向山巖射去,三個起落,已經在火山口下了。
  水夢薇就是傳令之時,也一直望著古長啟,聽他一句話說完,“她”字還有餘音,眼前已經沒有了人影。她連一點感覺都沒有。神仙架遁,也不過如此了無痕跡吧?再看腳邊,連翠薇仙子
  她連忙下令將船漂開。
  過了片刻,只見遠處海面上火光亂閃,隨後一陣轟然震響從海面傳來。緊接著,木筏周圍接連落下十二發火砲,將木筏炸成粉碎。
  水夢薇一聲冷笑:“妖道找死!”
  話音一落,埋伏在海上的霸主宮戰船已經開砲了。剎時,只見一里外的海面上,頓時燃起一片大火……
  古長啟將翠薇仙子帶到火山口旁,說道:“燕姑娘,你請待在這裡歇息;”
  “古少俠,你恨我如禍水,卻又為何要數次救我?”
  “當時我怕種種糾纏隨船而來,急著要走。那圓木實在不能帶你同去。此刻時過境遷,總不成看你死於非命吧?你對家師一片真情,也當救你一救。”說完,古長啟已經閃身下了火山口洞內。
  他在島上破解神珠時,言央一直坐暗火山口下。古長啟此時下洞尋找,相信言央會在洞內留下一些教言之類的東西。
  果然,他一下洞,就看見地上有一張紙,用石塊壓好擺在那裡,古長啟磕了四個頭,拾起紙片,只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兩個字:“善良。”
  古長啟一呆,頓時明白,這是世人對天君上人的評價,也是言央對他破解神珠後的唯一希望。
  他將紙片折好,藏進袋囊,然後,他看見有一大片石壁被人用掌力擦得光滑如鏡,上面有指力劃著一些圈點.正中間一個大圈,寫著地球二字,稍近些的兩個圈點寫著太陽、月亮的文字,然後,一個半人高,一二丈長的這面光滑如鏡的石壁上,劃滿了圈、點、線,有一片圈點線上寫著太策那垣、有一片罪狀點線上寫著紫微垣,有一片圈點線上寫著天市垣。另一些小片的圈點線上寫著更多的奇怪名稱。但所有這一切,都圍繞在中間寫著地球二字的拳頭大圓圈周圍。
  古長啟明白這是一幅天象圖,雖然他不懂,但一看太陽月亮這些字,他還是明白了這是一幅天象圖。
  他陡然想起,靈智神珠說奎星、奎星人、雙魚座t星,言央大約在洞中苦思,終於用手掌磨平岩壁,以指力刻出這幅天象圖,要從這中間標明奎星的位置,雙魚座t星的位置。
  古長啟長嘆一聲,無比失望,他無論如何也看不懂。他縱上洞口,剛剛站定,就聽到了從海上打過來的第一排火砲聲。
  古長啟失聲道:“殺劫亦是定數!”
  這句話是言央離島時講的。古長啟年事不高,儘管此時由於奇遇獲得瞭高功力和遙感能力,又哪能真的無師自通歷代文事?又豈能真正懂得歷盡滄桑的言央說的那句話中所概括的:從有人類之日起便深刻於人性之中的劣根性?但他開始思索了。
  他呢哺著那句話,在火山口盤膝坐下。
  第二排砲聲響起,海上燃起了一團大火。
  古長啟的雙目中驟然湧上了兩行淚水,因為這時候,他想起了他的師父。
  翠薇仙子在他身邊坐著,見他無端澆淚,以為他心地太善,見不得人世有半點苦難,便勸慰道;“那只起火的船是神道教的船,說不定蝴蝶王陶民就在船上。要是水公主真能將那船炸沉了,淹死蝴蝶王,倒真是民眾之幸了。古少俠你又何必悲傷?”
  古長啟聽而不聞。只顧想著自己的心事,臉上神情凝重,猶如老增人定。
  翠薇仙子自從大難之後,心中常恨,對人從無柔情,此時一身好心,沒有半點回報,心中又生出了惡意:“呆子!”她心中說道:“就算受神珠度化一百遍,只怕你還是個呆子!”
  她忽然發覺這是搶奪神珠的最好的時機。天明他要當眾毀珠。乘此時,幾派人等不是在大戰,就是還未上島。她卻坐在這人身旁三尺之地,豈不是天意。”
  她將全峰功力運集在右手,她此時坐於他的左側後。她假作正在調息,忽然一指點出,正正點在他的京門大穴上。
  只聽一聲慘叫,在夜空中傳出去很遠。其時霸主宮人初戰獲勝,正在歡呼。這聲慘叫竟將那歡呼聲壓了下去,凡有生命者,無不聽得心驚肉跳。
  古長啟睜開雙目,慢慢站起,走到飛躍在五丈遠處的翠薇仙子面前,看見她口中鮮血狂噴,受傷比上兩次還重,不禁嘆道:“如此作孽,卻是何苦?我本來想看在你對家師一片真情的份上,傳你一種功法防身自保。但你的心地如此貪婪,只怕你這真情雖是真,也不算純。這裡有兩顆藥丸,是我魔殺門的獨門療傷靈藥,嘔血成升者也只須一粒足也。如今給你兩粒,服後調息.大約天明便能復原。你好自為之吧。”
  他將兩粒藥丸餵進她口中。便離開火山口,回到他受度神光的那片山崖頂上,盤膝坐在懸崖邊上,雙眼望著黑暗的海天深處,淚水奪眶而出。他又記起了師父。他呢哺自語道:
  “師父,言央前輩說殺劫亦是定數,弟子如今開始有些明白了。如若天下任何殺劫皆可化解,天何不多造師父你?何不多造一清師太、言央前輩?那麼,師父,弟子以後如遇大惡之徒,又該不該替天行道?”
  他坐在懸崖邊上,一邊思索,一邊等著天明。他時而呢喃自語,時而自問自答,皆是有關善惡生死的大思考。他是從佛的角度去思索的。但他的佛學修養又實在太淺。他只聽一清師太講過一次經,那是他受令送銀去峨嵋山給修真女尼作日資之用。他聽講經,聽著聽著漸入夢鄉。直到佛經講完.一請師太才喚醒他道:“你回去吧,不必難為情。你師父聽到這些釋疑難解的冗長經文,也會磕睡的。只是做人如他那般能一善一信為本者,又何必多頌經文?”
  他回去了,將這事講給天君上人聽,天君上人淡淡一笑,在他頭上摸了一下,就出洞去了。那時他才十五歲。他跟著師父出洞去,卻見他的恩師雙目含淚。他師父見了他亦不難為情,只是說:“記住:做人要一善為本。”
  天亮了。
  日輪還未跳出海平線,天就亮了。
  古長啟那面向大海的身於,坐勢不變,忽然離地緩緩升起,然後在二尺高的空中徐徐調過面來,身子再緩緩落下,仍然是盤膝坐在岩石上,面向著圍在他身後三方的百餘名各派人物。
  霸主宮人、神道教人、玄極門人、翠薇仙子及其九少俠,從三更之後就陸續到了他的身後。人們紛紛想要接近他搶掠他,卻無人能欺近他峰周十丈之內。也就是說,無人能衝破他的罡氣罩。也不管人們說什麼,他均不理睬。他等的就是這天亮。
  如今天亮了。
  他說話了:“我是個孤兒,我五歲那年,全身皮膚乾裂,瘡爛流濃。我流落街頭。我什麼都不懂,甚至不懂開口乞食。我骨瘦如柴,就只知道坐在別人要我坐的地方,睜大雙眼。
  巴巴等一個人出現。一這人每次出現。就給我一點吃食,讓我不至餓死,我時時盼他來,卻不認識他。
  他說:“並不是我要做孤兒的。是我的父母要我作孤兒。他們受到洞庭王的脅殺,在中原無處立腳,無處安生。他們就想,如若他們有一個兒子學會魔殺門的武功,成了魔殺門的弟子,這天下就沒有人敢欺負他們了。
  “於是,他們假裝被人慎了山莊,被人殺死了。他們潛到關外另謀生路。他們的兒子就成了孤兒,讓他們的親信將這孩子帶到江尖脹去,讓他成為一個皮膚乾裂,爛瘡流濃的乞兒。便有一天,他們預先探得天君上人去他恩師墳前掃墓,回虎跳峽時必經某地;便將這乞兒置于路上,好讓天君上人將這孩兒收回魔殺門。因為魔殺門的門規是只收孤兒。孤兒一入門,便是門人弟子,更象兒子。這孤兒長大後,亦以魔殺門為終生之家。”
  古長啟的雙目中湧上了淚水。
  他說:“我的父母設下大計謀將我作賭.送我去魔殺門學藝。他們以為是他們生下了我,就可以將我隨意處置,就可以在我藝成之日收回來作他們反血殺,甚至血殺別人的工具!”
  他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可是,他們不明白,在人的意旨之外,還有別人的意旨!
  更有天的意旨!從我被那位‘善武集一身,天下唯一人’的恩師抱回虎跳峽之日起,其實我就不在是他們的兒子了。我就已經成了天君上人的兒子,佛的兒子,天的兒子了!”
  一說到他的師父。他就激動,淚水就從他的虎目中奪眶而出。“我那恩師,一身神功,當今天下大約只輸玉風門言前輩一人,但他為自己所謀的歡樂,卻連丐幫的一個小叫化都不及。五台山大戰後,他的一言一行只有一個字可以說明 這個字就是:善。”
  挹起雙拿結佛印道:“他教我寫的第一個字就是善字。那時,他剛剛治好了我滿身爛瘡。他讓我盤膝坐在他的面前,他用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個善字,說:‘這是善字,你記好了。’然後.他寫第二個字,說:‘這是佛字,你再記好了。’他老人家說:‘善就是佛,佛就是善。你師父是個和尚,但他只會這二句經,今日一併傳了你,以後就專心練琥了。”
  古長啟翻身向天跪下:“我對你們在場的人說過,我從入魔殺門那一天起,就成了天君上人的兒子,佛的兒子,天的兒子。其實,從我恩師治好我的爛瘡,使我不再腹中飢餓,教我認識善字時,我就成善的兒子。我的恩師,對他的十二個弟子從無所求,相反,他卻是有求必應。他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會讓他的弟子作賭注,受大苦,涉大謀”
  北刀梁建成和他夫人站在遠處的一個山頭上,二人極力控制自己的悲痛,一聲不吭。梁建成只在他夫人喉頭哽塞時,伸手握住她的手,送代辦處,助她鎮定。
  古長啟復又盤膝坐下。
  山崖上,這情景異常詭異。百數名武林豪客,平日作威作福,此時卻充滿恐懼地聽一個紅頭髮紫臉膛的人宣講善和佛。他們輪番攻打了半夜,無人能突破他的罡氣罩。這時不知他們心中將他看作神呢,還是看作鬼?
  古長啟道:“你們是不喜歡聽宣善的,你們是專程來搶靈智神珠的。其實,你們根本就不該非分企圖神物……”
  陶世恩忍不住了,他大叫:“靈智神珠乃神道教的鎮教之物!古長啟,你仗持妖術。坐在那裡誇誇其談。你若有真本事,何不將妖術收了,與道爺在武功上分一高低?”
  古長啟望他一眼道:“陶世恩依仗皇權,將天下人都沒看在眼中。皇權若以百姓為重,武林人自然不敢不敬。但當今皇上郊廟不親,朝綱盡廢。整日齋醺,不問國事,這次在京中更選民女三百,練製春藥,陶世恩,你依仗無道之君,有何光彩?我已經將罡氣罩時收了,你來攻吧。”
  陶世恩拔出長劍,身子一晃就攻了過去。他站的地方,離古長啟不過十多丈遠。這點距離,他不過眨眼就攻過去。但他剛剛一閃動,就見白光一閃, 地一聲脆向,他手中的長劍已經斷為了兩截。緊接著,他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一只無形的鐵手抓住,舉了起來,縣在離地二丈高的空中。
  古長后道:“陶世恩,這是真力箍功夫,你別又當作妖術了!”
  場中百數十人,齊齊目瞪口呆。
  陶世恩一聲長嘆,扔掉斷劍柄。他除服輸,還有它途麼?
  古長啟虛空伸著的手一松,陶世恩落下地來。
  古長啟道:“我若不將神珠的來歷講清,武林中只怕誰也不服,距今近五百年前,北宋嘉佑年間,九華佛門的法靈神僧在祈門看見神車出現在天上飛奔,他便隨後追去。這神車是什麼樣子,我沒見過。但今日我聽玉鳳門言央前輩講,北宋高人沈括曾有書記述。法靈神僧追趕神車追到黃山時,看見神車不知為何炸燬了。他在神車炸燬的現場拾到了顆珠子,就是靈智神珠。”
  古長啟從腰間的代囊中摸出靈智神珠,握在手中,舉起身著眾人道:“它是九華……”
  一句話未說完.只見場中六七條人影忽然如飛箭一般射出,射向古長啟。其中更有二三人刀劍向左右招呼。伸手就向古長啟手上有靈智神珠抓去。
  古長啟嘆息一聲,其力外吐,身周又形成了強不可破的罡氣罩,那六七敘人影齊齊發出一聲喊叫,跌倒在四丈外的罡氣罩面前。古長啟再輪番虛點,製住了其中三名神道教人的穴道。卻讓水夢薇、水達、翠薇仙子自行退回。
  古長啟道,“這顆神珠是九華佛門最先得到的,二百年後,它才為九華佛門的另一位高僧通靈大師所破解。通靈圓寂後,他的弟子不慎丟失。不知為何到了正一道嶺南派手中。嶺南派得到神珠,破解不開,才托鏢送去京城,準備獻與皇上作進貢之物,與正一道貴溪派分庭抗禮。哪知剛出嶺南便被離恨公主搶去;最後鬼使差,到了我的手中。”
  古長啟雙膝跪對天祈道:“天使長啟第二次破解神珠秘密。長啟發誓,將所受之力用于光大九華佛門。長啟揣想,天道仁慈,如因靈智神珠再引起後人無盡血殺,絕非上蒼初選神物之本意,為使血殺不再發生,長啟將珠子奉還上蒼。只是天庭遙遠。長啟卻修為淺薄,不知該到何處歸還。長啟為斷絕武林人的存想,決定將珠子當眾毀了,再扔進大海之中。好在上蒼法力無邊,再造神物易如反掌。阿彌陀佛!”
  言畢,古長啟轉身面向大海,將靈智神珠端正擺在岩石上,拔出長劍
  忽然,山巖上傳來兩聲驚叫。接著,一個聲音喊道:“古少俠!”
  古長啟一驚,頓聽出發出驚聲的是自己的父母,另一個聲音,卻是神道教教主陶仲文。
  古長啟一動不動,心中驚駭,但臉上卻無半點慌亂。只是他將罡氣罩又加強了一些。
  陶仲文在山頭笑道:“古少俠坐石講經,晃如神僧般不可一世。須知僧可成神,道亦可成仙。古少俠怎地不知老道隱在身側?”。
  長啟年少經驗不足。初獲神功,卻對應用法門掌握不純。沉思善惡之際,對明搶之人防備過多,對隱惡就疏於查看。讓你鑽了一個空子”
  “就算如此吧。你不回頭看著麼?”
  “不必。我知道你襲擊二位施主,製住之後,想作人質強換靈智神珠。”
  “正是如此。請將神珠交出來吧。”
  古長啟歸劍還鞘,再伸手一吸,收回神珠,藏於袋囊。這才回身望著陶仲文道:“昔日水公主在雲貴道上以無辜百姓作質要挾在下,在下公然處處受製,說來也更好笑。那是因為在下當日未將大善分別清楚。莫非今日陶真人又要以此類無稽手段要挾長啟麼?”
  “今日可不同。這二人乃是當今北大的曉林門派玄極門的掌門人梁建成夫婦。十五年前,梁建成在湖北天門開創了一個小刀門,被霸主宮的走狗洞庭王以假死避難,去了北方。
  這一節,老道很清楚。老道當年還幫了他好些忙。但他夾在這中間另外代了一手後殺之著,老道卻是今日才知道。古少俠,這父母至尊至親,可不是無關人質吧?你不會為了大善連父母之命也不顧了吧?”
  古長啟笑了:“要的。我就算作了天之子善之子。這人倫還是不能廢的。”說著抬手一抬,青天白日之下忽然驟起一股大風,將十五丈遠處的神道教人一個個吸到了水夢薇的面前,就象是這股大風吹過去的一樣,一直吸了十多名後,他才將先前搶珠時被製穴道躺在四丈遠處的陶世恩胡大順二人吸在左右掌心中,高高舉起,大喝道:“陶仲文,我也有人質?”
  古長啟大喝之際,已經將一股集約成束的真力貫注其中,對準陶仲文噴去。只見陶仲文忽然雙目圓睜,額頭逐漸沁出汗珠,顯然正在運集功力抵抗古長啟的真務聲功夫的真力衝擊。誰知他隔著二十丈的空間,竟然抵敵不住。他的身子開始搖晃。他製在梁建成夫婦背心大穴的雙掌力不自禁地離開了人質的背心。
  梁建成夫婦心意相通,同時往前一射,頓時就脫離了陶仲文的控制。
  古長啟見父母已經得救,雙掌內力不吸反吐,將陶世恩胡大順推送過去。二人被推送到陶仲文身邊落下時。正好扶住搖晃欲倒的陶仲文。
  古長啟收功,對梁建成夫婦磕頭道:“孩兒叩見父親母親!”
  梁建成一把扯下蒙面黑巾,仰天大笑:“建成有子如此,今後行走武林,也不必處處蒙面了!”
  梁夫人扯下蒙巾,淚流滿面,望著古長啟說不出話來。
  古長啟道:“孩兒此生恐怕不能順應父母當日的初衷了。孩兒先行告罪,還望父母見諒。”
  梁建成道:“什麼初衷?那不過是為父被逼急了出的下策,吾兒既蒙神授,錄行神道。
  為父哪敢逆了天意?夫人,咱們快些召集門人,回船準備,等啟兒辦完正事,就送他回大陸。”
  梁夫人這才破涕為笑。二人召集門人,下崖回船。
  古長啟站在崖邊,再次施放出罡氣罩。他先將長劍拔出,握於右手,然後才以左手將神珠摸出,置于岩石上,白光一閃,長劍已經劈下,靈智神珠砍成了兩半。
  他這次動作極快,誰也來不及節外生枝。
  靈智神珠一被砍破,只見岩石上到處撒滿了奇形怪狀的鐵珠鐵片絲之類的零碎件。但其中有許多東西明顯不是鐵,只是人們卻說不出它是什麼。原來神珠裡面是空的,裝了這些古怪東西。
  神珠一被砍為兩半,只聽百多人齊聲驚叫。驚叫聲尚未消失,翠薇仙子已經哇地一聲失聲痛哭起來。九少俠圍在她身後,齊聲大罵大叫。但誰也不敢提古長啟的名字。
  神珠一被砍為二半,陶仲文氣得一聲大吼,隨著吼聲,血水如雨點一般噴出數丈開外。
  他痛惜地道:“禿驢、看兒,你二人滿意了吧?”但人聲嘈雜,他這句話沒有注意去聽。陶世恩和胡大順氣得哇哇亂叫,破口大罵,罵的是盡是趕車賣柴類的髒話、已經沒有半點王者風度。
  水達一聲怒罵,隨即怒極反笑,笑得死去活來,收斂不住,眼看就要走火火魔,水夢薇才走過去,以手掌抵住他的背心,度入真力,水達才慢慢止住笑聲,哇地吐出幾口黑血,跌坐在地上。
  百數十人中,只有水夢薇一直一聲不吭。她定睛看著古長啟,面無表情,猶如泥塑石雕一般。
  古長啟望著地上的破碎珠片,也如泥塑石雕一般,一時間,他想了許多,覺得這神珠的裡面,其實也象凡人用機括造理製作,精巧裝置如機關暗道之類一樣,也是種製作。神和人是一樣行事的麼?良久,他嘆道:“沈括在世,或許能知道神珠究竟是什麼。可惜法靈神僧當日得到神珠,卻一點也不對他講。”
  嘆罷,古長啟伸掌一吸,頓時將神珠破碎後的零碎及外殼一併吸入掌中,用力一振就將這些東西盡行扔向了大海。驟然間,一片破空之聲大作。尖銳的破空聲響好久,神珠的破片才落入數十丈之外的大海海水之中。
  古長啟跪下,叩送神珠還歸上蒼。
  絕工異物靈智神珠,從天上來凡間人世走了一遭,就如此回歸了自然。
  陶仲文看見那些零碎的釘、珠、片、絲覺得很奇怪。這與凡人中的能工巧匠製作木馬織機、弩具火砲之類的靈物,不是一樣的麼?為何偏這神珠就能度化出一個神人來?他百思不得其解,仰頭望天之際,忽然看見太陽上出現了一大片黑斑。一群海鳥無端驚起,亂飛之際,互相碰撞。陶仲文冷笑了。他少時在羅田萬玉山中修道,也習天象之術。這是不詳之兆。神珠毀了,血殺就能化解麼?血殺是人造成的。神珠毀了,人卻還在。如若上蒼造了一個神人就能止住血殺,上蒼何不乾脆自己來制止血殺?莫非他們醉酒千年尚未甦醒?天既生陶仲文,為何又造古長啟?他心中有了主意:古長啟必須為他所用。否則,殺死古長啟。
  他很得意。他卻不知,還有人比他陶仲文更早想到了這一層,而且有了安排 一這人就是水夢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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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皇帝修仙原為色

  (皇帝昏沉沉坐誦經,將磐槌擊在一面鑼上,一聲大響,嚇了他一跳。經堂中頓時響起一串清脆的笑聲 誰敢放肆?原來是一個十三歲的童女,笑得梨渦半暈、嬌癡無限,皇帝不禁起身,將童女拉入內寢……)
  嘉靖三十六年,世宗皇帝深居內宮不理朝政已經有十五六年了。
  朝中是嚴嵩專權。
  這一天晚上,世宗住在仁壽宮內,由金陵美女莊貴妃侍寢。
  夜膳時他多喝了兩杯,已經有了醉意。莊貴妃服侍他上床後,見他很快進入夢甜之鄉,不禁有些失望,只好寬農睡在一側。
  此時已近交更時分,宮內已經很靜了,只有巡查宮禁的內監幾近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在夜風中偶有響起。
  這時,內寢的大窗帷忽然飄了一下,窗帷還未飄定,世宗皇帝的龍床上已經站定了一個身穿宮裝、頭挽華髻的美婦人。只是她而蒙黑紗巾,誰也看不清她的臉。
  她站在床前,先看了看莊貴妃,搖了搖頭,自語道:“如此醜婦,也獲臨幸?皇上老了,趣味也變了麼?”
  她伸出手指,對著莊貴妃的身子虛點三指,已經封了她的睡穴、昏穴。她的身子晃了一下,等她再站到床前時,莊貴妃已經由外側轉到了龍床內側。
  她走近龍床,細看世宗。甜睡中的世宗,顯得很單純,更帶幾分慈祥。但這宮裝婦人絲毫不為所動,她伸出手指,對著世宗的身子虛點了十二指。然後,她輕聲喚道:“興世子!
  興世子!”
  話音一落,這蒙面婦人忽然猛地哭了起來,似乎被自己的這喊聲勾起了無限的心事和往事。她看見龍床上的世宗皇帝的身子動了動,便止住哭聲。等世宗醒來。只是情不自禁之際,她的身子還在顫抖。
  世宗皇帝在床上聽得呼喚,睜開雙眼。他看見床上站著一個怪異的蒙面宮裝婦人,不禁大吃一驚,就想起身喊人,但他動了一動,卻坐不起來,他喊人的聲音又太小,猶如臨幸寵妃時捉耳語一般,幾近細不可聞。只是他自己聽得自己的地聲音。
  世宗皇帝眨了眨眼睛,仔細看那蒙面婦人,卻見她身影朦朦,似乎是站在雲裡霧裡,顯得飄渺不定。
  “夢耶?非夢耶?”他問,不知問誰。想了想。他又問:“卿是誰?”
  蒙面婦人恨聲道:“你這負心之人!我也連喚了你兩聲興世子,你還記不起我是誰麼?”
  “興世子?”世宗驚道:“這是朕登基之前族人的稱謂。卿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以舊稱呼喚聯?”
  蒙面婦人怒道:“你在……你在溫柔之際,親口特許我以此稱呼呼喚你而不算犯上,你,你……!”她自己說到“溫柔之際”的溫柔二字時,怒意已去,後面的話中就只留下無限惆悵之意,話未說完,她已經硬咽起來。
  世宗皇帝此時被蒙面婦人連製十二處穴道。這製穴手法奇絕武林,別說是懂和用,連知道有這手法的,天下也不過一二人,被製之人,動穴在製與未製之間。睡穴在睡與未睡之間,暈穴在暈與來暈之間,啞穴在啞與未啞之間。這手法乃是製穴最高秘法。佛教五宗,僅唯宗一二高僧才會。手製穴手法喚作神仙遊。被製之人,能小動不能大動,似睡又能思考,似暈卻又清醒無比,能說話卻又不及五尺之外。世宗當然不知自己被奇門手法所製。他只覺得自己在做夢,在做一個清醒的,連自己也知道是夢的夢。
  世宗沉默片刻,忽然失聲叫道:“你 你是瑞妃?你不是死了十多年了麼?”
  朦朧中,世宗皇帝看見那女子在哭,身子向自己撲來,卻在快要撲近時又驟然停住,縮了回去。她又說話時,聲音已經又冷若冰霜了。
  “你這負心之徒!你終於記起來麼?那麼,你可有其它話要說。”
  “你要朕說什麼?你 你去極樂之地十數年,陰陽相隔。陽不至陰,陰可及陽。你卻從不到夢中來看我一眼,你又不算負心之人麼?”
  蒙面女子冷笑道:“是我十數年不到夢中見你,還是你十數年從未夢見過我?”
  她又哽咽起來:“興世子,昔日溫柔之際,你伏在我身邊,嚼我耳垂,咬我發束,吮我手指,吻我脣舌……
  啊,你一邊還在漫吟:‘連理在今世,比翼在今生,隔世再夢理,比翼如此時。’興世子你那時是多麼溫柔。你那時時值中年,精力旺盛。你徹夜不眠地撫弄我。我消受不住,朦朧睡去,只覺得你還在撫弄我,你還在喚我:‘愛卿,不要睡,醒來陪興世子。’”
  世宗皇帝憶起往事,聲音哽咽道:“是的,愛卿,你說這些,朕未全忘。朕……其實也時常懷戀你。”
  蒙面婦女一聽這溫情的聲音,就象聽到了往昔的如喚,情不自禁地就向龍床走去。可是,她的眼睛一下子看見了睡在裡側的莊妃,頓時就又大怒起來:“你 那你當日為何讓皇后殺我?殺我還不算,還殺我全家,滅我九族?”
  “不!不是朕下旨殺的!”
  世宗皇帝這時已經將全部心思集中在瑞妃身上,腦際已喚起了有關十多年前那件宮廷事變的全部回憶。這也是因為那次事變對他刺激太大,印象太深,一個人只要有此經歷,終生也不會忘記。那次事件,甚至影響到大明朝的國脈,史家研究世宗,也不得不矚目於此呈。
  只因宮變平息之後,世宗敕諭內閣道:“朕非賴天地之鴻恩,鬼神之默佑,早為逆婢所戕,哪有今日?朕自今日始,潛心齋戒,默迓天訂,所有國家政事,概令大學士嚴嵩主裁,擇要上聞。”“該大學士應理解朕心,慎率百僚,秉公辦事。”
  此諭一出,方引出一代專朝的姦相。
  世宗向蒙面女子辯白道:“當日朕為逆婢以絲帶勒頸,昏死過去。被救之後,數日間臥床不起,一二日不能說話。朕 朕又哪能傳旨殺你?”
  “你同意方皇後辦事,不等於是你殺的麼?”
  世宗躺在床上,清楚地談及此事,一時間,連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夢中。說道:
  “愛卿要責怪興世子,興世子也無可推諉。愛卿,你帶興世子同去陰界與你相伴吧。當日朕康復之後,才知卿已枉死,哀傷不止之際,幾欲廢了方皇後,打入冷宮,只是礙著大明國譽,容忍那廝。愛卿啊!好叫愛卿冤魂得知。卿西去五年後,天譴方皇後,天火燒了她的寢宮,將她燒得不成人形,卻又並不燒死。受盡磨難後,方才痛歿。也算是老天為愛卿報了冤仇。”
  蒙面婦人冷笑道:“天譴方皇後?天火燒了她的寢宮?哼!如是要等天眼睜開為瑞妃申冤,瑞妃還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哩!興世子,念你心中還明白瑞妃是蒙冤之人,念你往昔待瑞妃一片至情,今日我就不取你性命了!”
  世宗驚駭異常:“你是來拘朕的魂魄的麼?”
  “哼!越是修真越怕死。越信反神,鬼神越多。如非佛陀一再叮嚀,叫我不可亂了正統,我早取了你的性命。興世子,你肯為我辦一件事麼?”
  “朕負卿苦難甚多。卿有何話,只管道來。”
  “我要藉西宮住上一陣。你叫人將西宮空出來吧。”
  “你要回西宮住麼?”
  “是的。”
  “好。立即令人將西宮空出來。”
  “多謝聖上,不過,你將西宮空閒,陶仲文知道了,勢必猜疑。你可對他說你近來夢見瑞妃,引起傷感之情。閒置西宮居寢一段時日,乃是寄託懷戀之意。如此一來,想來那妖道就可免去猜疑了。”
  “你稱仲文先生為妖道?”
  “那廝正是妖道。你鬼迷心竅。自己還不自覺。記住,三日之內,將西宮閒置出來。切記切記!”
  蒙面婦人說罷,伸出手指凌虛財點世宗睡穴,待世宗睡去之後,才解了他的啞穴,動穴和暈穴,這樣,她離去之後,再隔三個時辰, 世宗睡穴自解,醒後如常,記起所見之事,真的就當作南柯一夢了。
  天明時分,世宗醒來。他先是感到頭痛,隨後記起一夜之間盡做惡夢。他坐在龍床上,細思昨夜所夢,只覺得活靈活現,恰如真的一般,哪裡是夢?但如說不是夢,卻又是什麼?
  待得內待進來,服侍他起床,他已思定,遂下旨騰出西宮,將其閒置一段時日。至於為何置閒,卻是不許多問。人對來自陰界的事物總是感到恐懼的。
  上午。陶仲文進宮時,在路上就聽人說聖上已經令將西宮置閒之事,他聽後.就到萬壽宮看世宗去了。
  世宗正在萬壽宮的通玄閣中誦經,一邊還在思索昨夜的夢境,極力想弄明白這個夢的寓意所在究竟是主吉主兇?陶仲文一進來,他那掛滿隱憂的臉上頓時就笑了起來:“先生來了!”
  陶仲文見禮之後坐下道:“臣見聖上面色含憂,不知所為何事?”
  世宗嘆道:“朕昨夜夢見瑞妃了。”
  “什麼?聖上夢見瑞妃了?瑞妃死去己經有十五年了,聖上怎地突然又夢見她了呢?”
  “哎!真的夢見了。朕想當日瑞妃枉死,不禁傷感,巳經令人閒置西宮,以示體恤亡魂之意。”
  陶仲文趁機頌道:“聖恩浩蕩,沐及亡魂。聖上仁慈,必將流芳千古。臣有一事,正巧應了聖思沐萬方之意。”
  “先生講來。”
  “臣問城中有一玄極門,乃是北方的一個武林大門派,門徒逾千人.個個武功高強。玄極門的掌門人梁建成,一身內力登堂一套玄極刀法,人稱天下第一刀。臣閱廷報,沿海倭寇暫時平息,但隱患未除,北方韃寇加緊養蓄軍馬。意圖不軌。聖上何不將梁建成召進宮中,委以官職,以備有事之時,既能派他戎邊。又可將他手下的逾千門人派上用場。如此一來,不用花一兩庫銀,就可得強兵逾千。”
  世宗沉吟道:“武林人自來與朝廷不同謀,梁建成他會領旨嗎?”
  “老臣與他有一面之交。他會領旨的。”
  “如此正合朕意。委以何職合適呢?”
  “這個……容臣與吏部商議再奏明陛下如何?”
  “很好。”
  “如此,才臣告退。”
  陶仲文走後,世宗餐後午睡。這一睡,睡至下午方醒。他昨晚做夢太多,不曾睡好。午睡醒後,猶然疲倦,勉強餐罷,便去經堂誦經。
  經堂中,已經如往昔一般,早已經備齊。世宗坐近法壇,拿起一本經書,看了一眼又隨放一旁。他拿起磬槌,擊磬一次,那聲音悠揚回盪,就象女人淺吟低喚一般意盪懷。
  他又想起了瑞妃……
  燭火明亮,將經堂照得通明。世宗一邊念經。一邊想著雜事,不禁有些困倦,打起磕睡來,擊磬之際,竟將磬槌擊偏,敲在旁邊的一面放在經壇上的鑼上,發出襠地一聲大響。倒把世宗嚇了一跳。
  經堂中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大笑聲音。
  誰在大笑?
  皇帝在此誦經,誰敢高聲大笑?只怕皇后和寵妃也不敢如此放肆。那麼是誰在大笑?
  世宗倏地睜大雙目,四顧環視,目光落在一個站班的侍女臉上,就要大聲呵斥……但呵斥之聲未出,倒先把一個皇帝看呆了,怒氣也消失了 只見一個年約十三歲的少女。穿了一身薄紗宮裝,立在一支燭臺下面。世宗的目光看到她時,她尚在大笑。直到她看見皇上盯著她時,才知失態,自知範了官禁,急忙止住大笑,但少女心性.哪能說止就止?那淺笑還留在臉上,弄得峨眉微彎,大眼中波光十足。那半暈的梨渦,使得她那嬌嫩的臉更帶著幾分性態……世宗心中一動,再也發作不出來。
  世宗望了這姑娘一陣,回過頭來,復又擊磬,繼續誦經。
  可是,他此時心中已經被驚擾,看那經書的字裡行間,全是一張含苞欲放的性態痴容。
  世宗一聲嘆息,扔下磬槌,雙目又盯住了這少女的嬌容。
  少女心中害怕,臉上現出膽怯神情。她不敢看世家那一動也不動的雙眼。她垂下了頭。
  她手腳無措,雙手就情不自禁地擺弄腰帶。哪知如此一來,越發顯得嬌癡可人,越發惹人憐愛。
  世宗失聲喚道:“你過來。”
  這少女見皇上召喚,不敢不去。儘管心中害怕已極,還是可憐巴巴地走了過去。
  這位十三歲的少女,與經堂中其他少女一樣,都是這次梁高輔所選的三百名提取天葵製春藥的少女,閒著無事,便派來醮法役使,或選值西內。
  世宗吩咐其他童女道:“你們退下。”
  眾童女退出經房,都為這個犯了宮禁的童女捏了一把汗,不知皇帝要如何懲治她。
  世宗道:“你再過來些,到朕面前來。”
  .童女走過去後,世宗牽住她的手問:“你叫什麼名字?”
  童女低聲道:“侍女性尚名蘭蘭。”
  “可是京城中人?”
  “是。”
  “你父母是為官還是為商?”
  “家父是開綢緞鋪的。”
  世宗此時將童女牽在兩腿之間,目光從童女的臉上滑到胸部。這女孩子的胸脯並不飽滿,但薄紗下那兩個香桃般大的蓓蕾硬乳,卻使世宗感到無比新鮮。
  這童女見世宗並無惡意,牽手問話時,親切而平和,猶如長輩一般,她心中的怯意慢慢消失後,瞼上又現出了笑容。
  尚蘭蘭不笑猶可,一笑之下,臉上又現出兩個笑靨,更因被男人牽住,羞得滿臉通紅,更加嫵媚。
  “你坐在朕膝上來”
  尚女正在羞不可當之際,卻感到世宗用力扯她,攏住她的腰,強拉她坐在他膝上,同時,世宗伸過頭來,撅著嘴唇在尚女的笑靨處親吻了一下。
  尚女羞極,掙脫了世宗的手,躲在一邊,世宗這時慾火中燒,豈容她躲?他走過去,牽住尚女的手,就扯進了內寢。
  二人剛進內寢,一個內侍便由經堂外進來,跟到內寢門外,垂目站值。
  世宗將少女牽進寢房,尚女不住掙扎,世宗厲聲道:“朕要你伺候,你敢違旨?”
  尚女一嚇,記起入宮後受訓的宮禁條例,忙道:“侍女不敢違旨。”
  “那麼你掙什麼?”
  “侍女……害怕”
  “怕什麼?”
  “啪……聖上咬我。”
  世宗笑了:“那是親你。朕之親吻,三千佳麗欲求而不得,卿怕什麼?哦,是了,你太小,還不解男女風情。其實,這是人世間最妙的事了。”
  他將尚女攏上床去,寬衣解袍,再為尚女寬解衣裙。尚女身子赤裸,羞不可耐,雙目緊閉,不敢看皇帝,只覺得一雙大手弄得她胸腹大腿生疼。到後來,又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忽然,她痛得就象被刀割似地大叫起來。
  世宗喘息道:“這 這是為何?”
  話一說完,他自己也明白這童女太小,只怕……尚未完全成熟……但此時慾火如熾,連試皆不得意……而那童女的慘叫聲卻越來越高。世宗只好作罷。
  她滑下身子時,不禁自語道:“這水火之急怎解?這水火之急怎解?哎,說不得……只好令別人瓜代了。”
  他喝道:“宣莊貴妃侍寢!”
  話音一落,門外站值的內傳立即傳呼道:“皇上宣莊貴妃入內傳寢!”
  經堂外又有一個聲音將聖旨傳遞出去,直傳進仁壽宮內莊妃耳中。
  莊妃坐在仁壽宮內,卻早已聽說皇上寵幸童女之事,聽得宣召,不禁一聲冷笑,方才起身,應召而去……
  此乃小說家之杜撰麼?非也。明代稗史中明載其事,為世宗寫照這數件大事之一。足見他二十年不問朝政,深居簡出,除了修道求長生之外,還在幹些什麼,而且,大約也說明了他修道求長生,又為的是什麼。
  世宗載後數日,又宣召尚童女,其後大約終於陰陽交融,世宗封尚童女為“壽妃。”
  有痊史學家寫史到此,插話道:“又要大笑了!”
  史家寫史尚且忍不住要笑,當日在京城中,此事傳出,不知有多少人大笑!
  反正陶仲文就大笑了。
  他笑道:“聖上修真恭勤,老道正好偷閒行事了。”
  交更時分,陶仲文帶著附近包恩和胡大順飄出恭誠伯府。三人成品字形在京城內的房屋頂上飛掠。不久,他們到了玄極門附近。
  陶仲文道:“你二人小心了。玄極門的防衛不亞於大內。可別驚動了他們。”
  二人恭聲道:“是。”
  三人站在玄極門對面的一座府第項上,等了片刻。只見對面玄極門的花園道上,如輕羅一股走過一隊巡查。
  這隊巡查一過,三人便掠過胡同,腳尖再在玄極門的高牆上一點,藉力又掠出去五六丈遠,落在花叢後面。
  三人如此走走停停,避開巡邏,來到玄板門中間的一處院中小院後面。
  黑暗中閃出一人,一見陶仲文、就跪了下去輕聲道:“參見教主!”
  陶仲文道:“事情可辦停當了?”
  “啟稟教主,所有的人都已經悄悄製住。只有正點子正在安睡,候教主發落。”
  “好,你們在外監視,不准任何人進小院來。”陶仲文說完,身子一飄便已上了小院那高達五丈的高牆,不見了蹤影。
  陶仲文飄進了小院,輕輕走到一扇窗戶外面,從懷中摸出一根小管,小管的前端又尖又細又長,而且中空。陶仲文將尖細空管從窗戶的縫中穿過,然後嘴含住後端,向屋內吹進迷藥。
  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迷藥。只要一點,屋中縱有千百人,縱然通風,從然屋中人醒著,哪怕他還會武功,也逃不過。
  隔了一盞茶工夫,陶仲文才將窗戶挑開,飄了進去。他走到床前,輕輕揭開帳子,只見梁建成夫婦的頭歪垂在枕上。已經不是睡態,而是昏迷態。陶仲文從懷中摸出二顆藥丸,在梁建成夫婦二人的口中各餵一顆,並用內力催下二人腹中。他站在床前,又等約有一盞茶的工夫,才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了一點藥粉在掌心,以內力催化,頓時解了迷藥的藥力。
  他低聲喚道:“梁掌門!”
  梁建成一聽聲音,頓時從床上彈了起來。他一彈起,已經雙手成圈狀,左掌護門面,右掌打出劈空掌力。他的掌力打中了喚醒他的人,但卻是毫無半點殺傷之力。
  與此同時,他的夫人也醒了。她一醒,就明白屋中進來了外人。她一滾下床,腰身一旋,腿連環向這侵入之人攻去。但一招放出,前面卻沒有敵人。等他夫妻二人背靠背站好時,才見一個老道人站在二丈開外,氣定神困,一瞼笑容。
  梁建成大驚:“陶真人!”他身形一閃,已經從枕下抽出一柄單刀。
  陶仲文搖搖手道:“梁掌門體要驚慌。老道是作客來的。老道此來,毫無惡意,還給梁掌門帶來了榮華富貴也。”
  梁建成大笑起來:“陶真人怎麼忽然想起給梁某人送榮華富貴來了?”
  “梁掌門,你一向對老道很客氣。怎麼今日狂了起來?是因為你有一個兒子成了當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人麼?”
  “正是如此。”他說。但他一開始用這種贊同的語氣說話,就已經落入了一個圈套。人在昏迷時已經服食的陶仲文的歸心散,如今陶仲文要從談話中逐漸引導他歸心肯定的回答導致信任,同信任導致歸心 到得藥力發散到腦部.這人就死心踏地的歸心於他的導引者了。
  “但我們不是仇敵,我們十多年來都是交好之人。是不是?”陶仲文問。
  “是又怎樣?你總不能非請而人吧?”梁建成還有敵意。
  陶仲文卻自顧說道:“十多年前,你南方逃來北方,是我幫你的忙,讓你在京華之地立住了腳跟。”
  “是有這回事。”梁建成回答,感到腦子有些發麻。他想運氣衝穴查看,但發現陶仲文正直視自己,就不敢運氣查穴了。
  “那時,你被霸主宮的惡犬洞庭王逼得無處安生,被迫假死。我那時剛蒙聖寵,在京城中炙手可勢。你買了房子,招了弟子,銀子不夠,是我令人藉給你三萬兩。有沒有此事?”
  “有此事。”他說。連他夫人也點了點頭。他手中的刀垂了下去。
  “總之,你夫婦二人欠老道一個大人情。”
  梁建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刀放了回去。
  “你很固執,當日老道勸你加入神道教,你卻藉口不是修真之士,不願意加入。其實,我神道教攬持武林,矚目豈止修真之土?八大門派和霸主宮,只怕勢力也沒有我神道教強盛吧?”
  “這倒也是。因為你有皇權支持嘛。”
  “那你為什麼不加入神道教?你在武林中混,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榮華富貴。”
  “這倒也是,不為榮華富貴,誰願出生入死,刀尖上過日子?’“那麼,老道送你榮華富貴,你又為什麼不要呢?”
  “是呀,我又為什麼不要呢?”
  “有人送你榮華富貴,你卻不要,不是太笨了麼?”
  “是呀!我真是太笨了!”
  “哎,老道不知怎地總想拉你一把。這樣吧,我再送你一個大大的榮華富貴。你不會又說不要吧?”
  “要!榮華富貴誰又有不要?”
  “那麼,跪下接旨吧!”陶仲文說,雙手一分,手中已經將聖旨打開。
  梁建成一見,頓時跪了下去,他夫人也跟著跪了下去。
  陶仲文笑著念道:“聖旨:朕聞玄極門掌門人梁建成勇武過人,猶為忠勤國事,特頒旨賜封梁建成為勇武忠勤正使。欽此。”
  陶仲文道:“將軍還不謝恩?”
  梁建成謝道:“謝主隆恩!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陶仲文扶起梁建成夫婦道:“梁大人請起。梁大人既已經為官,何不再加入神道教?異日定能權傾朝野。”
  梁建成木然地笑了:“多謝教主栽培。”
  “你主神道教了?!”
  “屬下願意。”
  “你願意帶玄板門一同入神道教?”
  “屬下願意。”
  “可是死心踏地?”
  “屬下死心踏地。”
  “好。本教主封你為神道教外北堂堂主!”陶仲文拖長聲音道:“梁堂主,你將你的職封背一遍。”
  “屬下是神道教北堂堂主!”
  他說這句說時,藥力已經全部發散。他再也感覺不出頭腦發麻。他只知道,這個給了他那麼多榮華富貴的人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梁堂主,你可認識梁高輔?”
  “認識。”
  “他到貴府要過董陽歌三人。你沒給他?”
  “正是”
  “你將這三人囚在地牢中,卻對他說你府中沒有這三個人。”
  “正是如此。”梁建成狡黠一笑隨即木然。
  “靈智神珠都已經被你兒子破解了,你還押著這三個人幹什麼?”
  “這三個人果然是毫無用處了。”
  “這樣吧。你將這三人轉度總教,讓老道替你照管如何?”
  “如此甚好。”
  果然,當夜梁建成就將董陽歌三人轉交給了陶仲文,押往神道教總壇。
  第二天上午。
  梁建成召集部下齊聚玄極門,宣布玄極門歸屬神道教,受封為神道教外北堂,自為堂主一事。話音一落,他的總管梁仲琪率先大叫起來:“啟稟掌門人!我玄極門弟子逾千,如今又有了二公子武功天下第一,實力比八大門派、霸主宮,神道教任何一派都大,玄極門無力自立麼?何必歸屬神道……”
  梁仲琪話未說完,只見一道白光一閃,一道渾厚無比的指力從掌門人身後畫屏後面點射出來,擊中梁仲琪的肩頭,指力之強,猶如怒箭。竟將梁鐘琪的肩頭擊穿一個小洞,頓時血流如注。
  從畫屏後轉出陶仲文三人。陶世恩大喝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歸屬神道教還會羞辱了你?如不是看在你家二公子的面上,玄極門還不在神道教的眼中哩!”
  玄極門人一見三人,不約而同地一齊拔出兵刃,齊齊將目光看著梁建成。
  梁建成一臉木然道;“老夫已經決定歸順神道教,弟兄們休再多言。來人,將梁忡琪押下去鞭打五十、禁閉三月!”
  眾屬下見掌門人如此,盡皆無奈,也只好先行隱忍。
  陶仲文再將聖旨宣讀,眾人越發驚疑,但也更加無奈。
  陶仲文道:“梁將軍。咱們這就進朝面聖謝恩去吧!”
  自從進朝面聖後,就沒有再回過玄極門。
  回到恭莊伯府,陶仲文首先問:“教內的探報送來了沒有?”
  總管道;“來了。古長啟四日前在梵淨山離恨宮尋找他師父。”
  “當然沒有找到,是吧?”
  “是。啟稟教主,我們自己仍然沒有尋到離恨公主的下落。”
  “加緊打探。世恩,大順。”
  “孩兒在。”“弟子在。”
  “你二人火速去貴溪仙源宮準備誅神陣!”
  “誅神陣!”二人大叫。四目齊齊發出熱芒。
  “對!快去準備誅神陣!這個神,就是被武林人稱為奎神的古長啟。如若以他父母要挾他,還不能使他歸順,只好擺誅神陣將他殺了!當今之世,既有陶地仙,他哪能再有古奎神?”陶仲文說完,雙掌一翻,發出無聲無息的仙遊掌力,將十五丈外庭園中心的一座假山擊得粉碎。
  照此看來,他此時的內力武功,遠在前兩次露面之上。很顯然,上兩次露面對敵時,他沒有盡展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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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火藜霸主宮

  (他一閃即至,一至便抓,一抓破膛,一破瞠即捏碎了黃河蛟的心臟,他一退便將黃河蛟的心臟活脫脫地抓了出來。他將那顆心臟送到眼前 這東西是美麗的嗎?
  他一伸手舉而向天,發出一陣狂笑,頓時將包圍他的殺手震得劉齊昏死過去……)
  當日離恨宮外的森林中,梅九牧被迫“受命”跟著水奴向北突圍,引開了十數名神道教和大內高手。水奴在路上解了梅九牧的穴道,二人與這十多人一路纏鬥,邊打邊走,直將這些人引到秀山附近,才施殺手殺了數人,得以脫身。
  水奴道:“牧哥,與這此匹夫纏鬥,甚為吃力。我們回霸主宮去等他們吧。”
  梅九牧道:“我跟你去霸主宮幹什麼?我師父被囚在離很宮中 一”他打住口,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來:“靈智神珠還在水夢薇身上,我又怎能舍珠而去?”
  他對著水奴一揖道:“水奴姐姐,咱二人盡皆年少,逢場作戲,緣盡於此,姐姐請自便吧。”
  水奴一聽,頓時羞憤不已:“牧哥!你怎能如此對我?我們已有百年之約,你怎能說出緣盡於此的話?”
  梅九牧一聲冷笑:“什麼百年之約?天下哪有如此簡單的百年之約?既無媒說之言,又無父母之令,更無文定之物……”
  水奴大怒道:“哼!卻有夫妻之實!”
  梅九牧仰天大笑:“虧你說得出口!憑你這般不知羞恥,就根本不配與司馬家的人通婚!”
  “司馬家……”
  “對!我是杭州莫幹山莊司馬世家的後人!那可是一個武林望族!”梅九牧說到這裡,臉上本來是一片傲慢之色,但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父叔被囚霸主宮,是要救出父親和叔父,只怕還得利用這個鍾情於他的少女。”想到這裡,梅九牧明白自己此時不但不能棄她而去,反該抓緊這個極大極好的機會。梅九牧臉上的傲然神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派做作出來的漠然之色。
  水奴這時記起了在離恨宮中所見的一切,覺得梅九牧不要自己,是因為自己的門第與他不配。自己當日以霸主宮公主的身份和他來往,就到底是自己騙了他,以至今日遭棄,自己也有不是之處。
  想到這裡,她心中既悔恨,又自卑,又失望。她猛地哭出聲來,啜泣道:“你究竟要如何對我?”
  梅九牧假作歉然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麼?”
  “我是個孤兒,從小被抱進宮中,與水公主為伴。我和公主同學武功,是為了公主以後行走江湖有個照應。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梅九牧假裝沉思起來。
  “牧哥,你不能拋棄我。”水奴小聲說,靠了過去。
  梅九牧不動,等著她的身子靠上來,順勢抱住她,假裝嘆了口氣道:“哎!其實我也捨不得離開你。”
  “那你剛才怎麼又說出那麼絕情的話呢?”
  “我要試試你是不是真心想跟著我。”
  “虧你想得出!我怎麼會不真心跟你?我已經……是你的人……”
  “但你是水奴呀!二百年前,玉鳳門有個玉奴,終身不嫁。跟著王鳳門的尉遲蘭鳳仙,以鳳仙的好惡區分敵友。你不明白麼?我是霸主宮的敵人。我的父親和叔父,至今還被囚在霸主宮中,生死不明。你能幫我查出來嗎?”
  水奴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梅九牧抱住水奴,翅手伸進她的胸區揉著,使得水奴有點喘不過氣來,又有些不能自禁。逐漸地,她有些昏亂了。
  梅九牧親吻她道:“假如水公主要殺我,你是幫我,還是幫她?”
  “我……不知道。”
  梅龍牧猛地推開她:“哼!你還要和我結百年之好?別人要殺我,”你不幫,那連陌生人都不如,還算什麼百年之好!”
  “牧哥,水公主不會殺你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她既然安排我和你好,就不會殺你。”
  梅九牧大聲斥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你是水家的親姐妹嗎?你是水奴!是水家的奴隸!水家的人,又哪能和玉鳳門的尉遲地仙要比?水家的人為了達到目的,連她自己家中的人也不會顧,還會管一個奴僕的命運?”
  水奴聽著,熱淚滾滾而下。
  梅九牧又伸手將她摟在懷裡“你也太可憐了。哎!你是一個女流,自然就比我更可憐,更把握不住命運。聽我說,什麼霸主宮、水公主、水奴 你給我全忘了吧!你發誓從此跟定我,咱們同闖江湖!我們有如此好的武功根底,為什麼偏要受人利用,為人奴僕?我二人聯手,只怕少林掌門也不是敵手 我們何不自己開宗立戶?”
  水奴垂淚道:“不行,牧哥,我們鬥不過霸主宮的。咱們聯手,能不能打贏少林掌門,我不知道。但水奴和牧哥就是合成一個人,也鬥不過水公主的。單是心智上就鬥不過。更不用說,霸主宮還有霸主、娘娘、總管和成百上千的武林高手……”
  梅九牧大怒道:“滾!你這貪生怕死的奴才!你自甘為奴,放著堂堂正正的人不做,梅龍牧只好對你說一聲緣盡於此了!”
  梅九牧推開水奴,就欲離去。
  水奴抱住梅九枚的手臂道:“牧哥!”
  “你拖著我幹什麼?”
  “你不能舍我而去。”
  “你要做人!還是要做奴才?”
  “你別逼我!再逼我 我只有一死算了!”水奴說罷,伸手拔劍,就要自盡。
  梅九牧抓住她的手,又將她攬在懷裡:“你既然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霸主宮?咱們聯手遨遊江湖,要死就死在一起,豈不更好?傻子,咱們又不是現在就向霸主宮宣戰。時機成熟了,咱們一舉出海,霸主宮的人又到哪裡去找咱們?”
  “出海?咱們逃出海?”
  “正是如此。”
  “你為何不早些說?牧哥,你真聰明,你什麼都想到了。”
  梅龍牧笑了。他抱起水奴,朝一處陰暗的林間走去。他心中想:幸好當日你的刁頑是水夢薇坐在轎中指揮的。你如真的有那麼習頑,我才不要你哩!
  梅九牧選擇了北上的路。他明白靈智神珠與他無緣。但霸主宮此時空虛:一部分人在搶珠、一部分人在尋找失蹤的霸主。他正好趁此機會先救出他父親和叔父。而要救出他們,就要利用這個單純的女孩。
  十天后,他們到了紅雪山霸主宮。
  梅九牧站在霸主宮對面的山上,看著那猶如一座鎮子一般的山莊,以及那高聳入雲霸王塔,心中百感交集。將他的身世悄悄透露給他的人。曾在信中讚美昔日的莫幹山莊。但梅九牧明白,莫幹山莊要和霸主宮相比,那是差去天遠。單是這高達數十丈的霸王塔,整個中原能與之匹敵的建築就不多。
  梅九牧想:我日後大成時,一定要建一座比這霸主塔更雄壯的 萬王之塔!想到這裡,他口中失聲呢喃:“啊,萬王之塔啊!”
  “牧哥,你說什麼?”
  “哦,沒說什麼。我說。這塔真雄偉,猶如萬王之塔!”
  水奴笑了:“真奇怪。牧哥也有這種感覺?有一年,京城玄極門的梁建成來此進貢,一見這霸王塔,就不禁也是這般呢喃自語,說這是萬王之塔。”
  梅九牧一聽,頓時明白梁建成也和自己一般心思,一般掩飾。他不禁記住了此事,心想異日有機會,定要將這梁建成除去。
  “牧哥,咱們這就進宮。我可要先對不起你了。”
  “儘管下手吧。手法如能重些,倒可以裝得更象些。”
  他二人曾商議如何進宮救父。他明白自己的武功在霸主宮還不能橫行。水夢薇曾令水奴將他製穴後帶回宮中。他聽說後,決定將計就計。
  “牧哥,我要出手了。”
  “女子都是這樣婆婆媽媽的麼?”
  “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即使是計,我也真下不了手。”
  “快出手!”
  水奴終於出手,點發梅九牧三處大穴,將他挾在腋下掠下山去,來到霸主宮前。
  她問守門的霸主宮人:“如今宮中是誰在留守主事?”
  守門的小頭目異常恭敬地道:“回小姐話,是內堂堂主黃河蛟主持留守大事。”
  水奴挾著梅九牧,向內深奔去。
  黃河蛟正在內堂大廳與人議事,一見水奴腋下挾著一人進來,忙問情由。
  水奴道:“這人是魔殺門的梅九牧,是公主信令我將他製住後帶回宮來關押,等公主回宮後再處理。”
  黃河蛟一聽,心中暗暗吃驚。霸主宮如此和魔殺門對抗,從五台山大戰後,這不是第一次。如若天君上人找上門來,那可不好對付。
  “小姐.此事娘娘和水總管可知道?”
  “他們各忙各的,不知道此事。”
  “水公主可曾吩咐如何關押?”
  “公主吩咐將他關進……地下牢房第四層。”
  黃河蛟一愕,然後搖搖頭道:“不會吧?第四層地下牢房,是專門修來關司馬靈台和司馬遷武的。”
  黃河蛟邊說邊上前查看。他一看見梅九牧的臉,頓時若有所悟:“這人叫梅九牧?哦,老夫記起來了。他是魔殺門的磊弟子,是天君上人早年在黃石梅莊學藝時第一個師父梅老莊主的外孫子,也是司馬靈台的親生兒子。公主怎會下令讓他們關押在一起?”
  話來說完,黃河蛟已經閃電地伸出手指,在水奴的左肋處連點三指,頓時就製住了水奴的動穴。水奴被點時一驚,雙手一張,右腋下挾著的梅九牧就落向了地上。
  梅九牧身子尚未落地,雙腳已經在地上一點,人已經彈射出去。只聽鐺地一聲,他人在空中,卻已經長劍出鞘,一砍一刺一絞一回斬,四式一完,人才穩穩站在二丈遠外的地上。
  黃河蛟懷疑水奴,自然更懷疑梅九牧。這是練武之人的一種本能反應。他一見梅九牧彈射,同時見得白光一閃,心中大叫:“好快!”他的身子已經同時後退了兩丈。
  兩人站定,中間隔著三丈的距離。”
  梅九牧目視黃河蛟,手中的長劍,卻指著那個與黃河蚊議事的人,此時卻端坐不動的人。
  黃河蛟冷笑道:“果然有詐!老夫出手製水奴時,還只是一種懷疑。不想歪打正著,梅九牧,看在你師父的份上,老夫也不過分難為你。你束手就擒吧!霸主爺回來,想來也不會太難為了你的!”
  梅九牧恨聲道:“小爺百密一疏。想不到這宮中還有人對小爺的事如此熟悉。黃河蛟,你將第四層地牢的鑰匙交出來,小爺倒可免開一場殺戒。”
  黃河蛟仰天大笑:“好小子!老夫對你客氣一點,不想你就得意起來了。三十年前,老夫殺的人比你看的人還多!你以為你從魔殺門出來,就是天下第一了麼?差得遠!”
  黃河蛟一邊說,一邊抬起左手握緊成拳。他如今只有一隻手。他為霸主找樂子,找了一對殺手進宮。他自斷左腕,以示自懲。
  梅九牧將長劍調過來對著黃河蛟,眼卻防著那個人。那人坐在客坐上,已經雙目下垂,對他二人不屑一顧,梅九牧卻更揪心,對這人更多了一層擔憂。他想了一條妙計,他要找機會用魔殺指悄悄解了水奴的穴位,然後傳音給她,讓她去對付那人。
  黃河蛟道:“小子注意了。老夫要以隔山打牛的神拳教訓你!”
  黃河蛟一拳擊出,一聲炸響,一股拳力向梅九牧打去。梅九牧身子一閃,這拳力便打在他身後的一張椅子上, 嚓一聲,那椅子就飛了出去被擊成數塊。
  梅九牧恨聲道:“好毒的手段!”他身子一晃,長劍射出,眨眼便是連環三招。
  二人頓時就在大廳上游鬥起來。
  遊鬥一起,黃河蛟頓時就收斂起了輕敵之心。梅九牧的劍法不但快如閃電,力道沉洪,而且許多劍招是他黃河蛟連見也沒有見過的。他完全憑著內力深厚,打出一記又一記的隔空神拳,逼得梅九牧不停閃躲。而他自己,卻更怕梅九牧的魔殺指力,漸漸地,黃河蛟連腿也用上了。這可是他近些年來少有的事。
  梅九牧遊刃有餘。他並不怕黃河蛟的隔空拳力。那有形有跡的太好防了。但閉目靜坐的那人雙眉緊鎖,隨時都可能突然出手,梅九牧卻不能不提防。同時,他還得在遊鬥中找機會為水奴解穴。他此時陷身霸主宮中,唯有水奴才能幫他一點忙。
  他右手長劍向黃河蛟遞出攻招,左手卻夾在劍中,忽然向水奴射去無影無蹤的魔殺指力為她解穴。
  可是,射出一道指力,還來不及點出第二指,就感到背上幾處穴位同時一麻 他的長劍指著黃河蛟,左手指著水奴,雙腳甚無章法地站著 就那麼不能動了。他的身後地上,落了五枚圍棋棋子。
  是那個始終閉目靜坐的人,找到了他可以出手的唯一時機,恐怕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吧!”
  黃河蛟大笑道:“好一手‘五殺梅’!向兄所選的這個時機,恐怕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吧!”
  那人苦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蛟兄,我們是老了,朽了!”
  黃河蛟走近水奴,又在她身上加了禁制。然後走近梅九牧,再點他向車七處大穴。點穴時,他力透穴,痛得梅九牧額上冒汗。然後,黃河蛟呼道:“來人!”
  大廳外進來六位霸主宮人聽候吩咐。
  黃河蛟令道:“蒙上梅九牧的雙目,關進地牢第三層。將水奴關在後牢,等公主回來發落。”
  梅九牧被人摃在肩上,在霸主宮中轉了好些圈子,才感到開始下石級了。他心中默數,一共下了三十三層級。然後是鐵門響動。他們進了鐵門,腳步聲也雜了起來。由三人變成了五人。
  然後又打開了一道鐵門,梅九牧感到被人扔在一張木板床上。然後,這些人出去了。
  鎖門時,有人說:“查房送飯時小心些。這小子能以無聲無息的指力殺人於無形之中,千萬小心。”
  然後,外面的鐵門也關上,地牢中就沒有了聲音。
  梅九牧躺在木板床上,明白自己無事可做,唯有睡覺。黃河蛟用的是一般製穴手法,四個時後後穴位自解,用氣費力衝穴。到了這個地步,急無用,罵無用,喊無用,怨無用。只有靜以候變。如若天不該絕,自有出牢的日子。
  一覺醒來,穴位已經自解。他先走到門邊抓住鐵門試了試,鐵門牢如泰山。他再試石牆。一掌拍下去,一點空聲也役有,全是石巖。
  他嘆了口氣。如今他的長劍和拴在腰間的袋囊全被沒收了。幸好黃河蛟一人不敢作生廢了他的功力。如若功力被廢,那才真是兩手空空,半點存活的希望也沒有了。
  他再運動查看地牢的情況。地牢中,大約十丈遠外的一間牢房中有一個呼吸聲。除此而外,就只有五丈遠處的地牢外門處有兩個牢頭在說話。不知為何。那說話聲和笑聲竟然不如牢房深處那個呼吸聲清晰。牢頭的聲音很模糊。從笑聲判斷,他們很得意,不可能壓抑自己,縱情大笑時,聲音為何模糊?
  梅九牧無事可幹,只有打坐練氣。
  在此處練氣,就不可能象在魔殺門家中練氣每次都有藥物助練了。而且,飲食也很糟,簡直就是豬狗飲食。
  梅九牧在牢中過了多久?一天?一日?但他記得,他只過了三天!
  他曾告誡自己,怨無用的。可是,從第二天開始,不,從他吃第一頓豬狗飲食的牢飯起,他就開始詛咒人生,開始覺得心中升起一般壓不下去的怨恨和殺意。他想到自己從小失去父母,師父將自己養大,卻從不告訴他實情,反而每天嘮叼要他以善為本。他想到自己僅僅和霸主宮開了個玩笑,想羞一羞霸主宮,就被他師父取消了大弟子資格 大弟子,這在魔殺門就意味著掌門弟子,意味著執掌其它十一個師弟的生殺大權,意味著執掌魔殺門的金礦!
  梅九牧好恨 恨師父!恨古長啟!恨黃河蛟!恨送豬狗飲食給他的牢頭!他恨水麒麟 是他將他父叔送下地牢 他恨的人太多,他恨一切人!
  忽然,一縷聲音鑽進他的耳朵。這縷話音來得太突然,真正嚇了他一大跳!
  “哎!梅九牧!你心中的殺氣這麼重,弄得整個地牢都充滿了殺氣。你害得老僧坐禪都坐不安穩了。不!你不要叫喊。老僧在用傳音入秘功夫和你說話。你如想找個人談談,不妨也用傳音功夫。你功力不夠,恐怕話音穿不透鐵門和石壁,不過不要緊。老衲聽得到。”
  梅九牧一驚之後,定下心來聽完那縷話音,想了想道。“你說我的功力傳音不到你那間牢房?”
  “正是如此。”
  “可是,我卻能聽到你的呼吸聲。”
  “那是老衲故意吐氣讓你聽到的。不然,你又哪能聽到?你這功能聽到門外牢頭的呼吸聲麼?他們喝了酒調笑,也像是在很遠,明白這原因麼?鐵門太厚!”那人停了一下才又說道:“你這人私心好重。你只顧想自己的事,也沒想到要和老衲談談話解解悶。”
  “你又怎不先找我談?”
  “老衲不是用呼吸聲暗示你了麼?”
  “哼!你這人好狡猾。明明是你想找人談話,卻要別人先接話頭。”
  “老衲有這個意思。不過,你不願談,老衲也不勉強。咱們各人坐禪吧。和尚要坐禪,道士也要打坐。何況你這人以一兼三,既是和尚,又是道士,還是俗人。”
  梅九牧大怒道:“誰說小爺以一兼三?那是我師父取寵天下的手段,小爺可不如此哩!”
  那人笑起來:“真好,老僧找對對手了。”
  梅九牧詫道:“什麼七八八手?你要找人手效力麼?”
  “不找。老油衲功力當世第三,還需要找人?”
  梅九牧想了想道:“你的功力在我師父之上,那該是天下第一嘛。”
  “是第三。”
  “第一是誰?”
  “功力第一,是你兄古長啟。”
  梅九牧一聽,頓時笑出聲來,他脫口說道:“你說那個禿頭?他是功力天下第一?”
  那人笑道:“梅小俠不可疏於防範,仍用傳音功夫吧。”
  “你不是說鐵門很厚麼?外面聽不到的。”
  “哎,你太年輕,你不懂的事太多。偏生你師父懂的也不多。你不知道,水霸主是天下第一的暗道機關大師。牢頭在外面能聽到牢內的輕微響動,而裡面卻聽不到外面的。”
  “好吧,我還是用傳音功夫好了。古長啟怎會有天下第一的功力?”
  “他現時還沒有。但再隔幾個月,他就有了天下第一的功力了。”
  “什麼意思?”
  “天機不可洩漏。”
  “真是好笑!那誰的功力是天下第二呢?”
  “普陀山玉鳳門的言央掌門。他雖然功力第二,琥技卻是天下第一”
  “這倒也是。我也聽師父進過。那麼,你是北京皇覺寺的佛陀商增麼?”
  “正是老衲。難為你爸爸還知道這個。”
  “你既是功力第三,又怎會被人關在這地底牢房?”
  “那是老衲故意要來這兒的。”
  海九牧一聽。失聲大笑起來。哪知笑聲未絕,門那頭傳來一陣開鎖的響聲,接著有人進來了。
  那人急忙傳音道:“快裝瘋!”
  進地牢的人走到梅九牧的牢房門外站定,用鐵棍之類的東西在鐵門上敲擊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梅九牧又是一陣高聲大笑,笑聲中頗含淒厲瘋狂之意。他大叫道:“小爺是大羅金仙下凡,要殺盡你們這些牢頭!快去給小爺送酒送肉來!”
  兩個牢頭笑了“原來這小子是餓瘋了!”
  二人說完,又走了出去,鎖了地牢的外門。地牢內又是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兒,又傳來那人的話聲:“你明白這牢中機關的厲害了麼?”
  “明白了。這水霸主確是機關大師。”
  “所以,武林人說:天君上人成名是靠天意,水霸主成名確是憑了人力。”
  梅九牧一時沒聽懂,但也不想多問。他問:“你說你是故意要來這兒。你來這地牢中,想幹什麼呢?”
  “來等你。”
  “等我?”梅九牧大驚:“你來這兒等我?”
  “是的。老衲粗通玄理,算準你有這次小劫,所以先來這兒為你疏通一下。”
  “疏通?你已經買通車頭悄悄放我麼?”
  “何必買通牢頭?到了該你離去時,牢門會自動打開的。”
  “我不明白……”
  “你又何必明白?你悄悄過來吧。今天不會有人再進來了。”
  ‘悄悄過來?”梅九牧更驚異了。
  “我已經將你那牢房的鐵鎖悄悄打開,你過來時輕些,別弄出聲響。”
  梅九牧半信半疑地走近門邊,輕輕拉門,果然,門被拉開了。他沿著過道往裡走。他此時的目力,能在全黑中看出一些輪廓。他看見一道牢門開著,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突然,牢房裡驟然發出一片柔和的亮光。梅九枚一眼就看出這是一顆夜明珠發出的亮光。不知這是什麼寶珠,竟然比一支燭光還亮一些。這顆夜明珠先在那人的掌心摀著。海九牧一進牢房,那人手一張開,牢房中就忽然發出了亮光。
  藉著珠光,梅九牧看見那人身披一領破爛不堪的袈裟,光著頭,腳上的草鞋也是破爛不堪。這人滿臉皺紋,看不出他究竟有多“老”。他雖然滿臉皺紋,又小又瘦,雙目卻是奇亮無比,就象他手中的夜明珠一樣。
  那人開口說話了。這次他小聲說話,不再使用傳音入密功夫。
  “你看老衲看夠了麼?”
  “真不簡單。前輩連這牢門也能開關自如。”
  “老衲不簡單的地方多得很。你真要看,一輩子也看不夠。”說著,他將袈裟一收,再往旁邊一讓,頓時從他身後現出兩個男人。這兩個男人,背靠背地坐著。梅龍牧只看見前面一人,約四五十歲,一臉憔悴不堪,兩個眼眶深陷,眼皮外翻,盡是紅肉,原來他的眼內竟無眼球!
  梅九牧調頭望著老和尚道:“前輩,這二人是什麼人?”
  “這就是你設計混進霸主宮中。所要尋找的人。”
  梅九牧一驚,頓時啞口無言。這和傳說中俊雅風趣的父叔兩人簡直判若二人。梅九枚不禁心中生疑╴╴該不是霸主宮設下的計謀吧?
  這時,坐在前面一人開口說話了:“你叫梅龍牧?”那聲音平和而又親切。
  梅九枚立即回答:“是。”答完後,自己也詫異為何如此恭敬。
  “你是天君上人的大弟子?”
  “是”
  “好。你先站到門邊去,從那裡發一記魔殺掌力,將坐在我身後的這人打開。你如能以這獨門武功證實你的身分,我有話說。”
  梅龍牧聽後,情不自禁地退到門邊,隔著三丈遠,抬起右手,豎起手掌。
  “我要發掌力了。”
  “請。”
  梅九牧內力一吐,只聽一聲爆響,一股掌力吐打出去,在接近目內無珠之人時,卻忽然轉了個彎,將他身後那人橫著推了出去,推倒在三步之外,那人倒地之後,用雙手撐他,腳一盤,又成坐式,但已面對梅九牧了。
  梅龍牧注意到,那人行動時,雙腳棉軟,似乎已成殘廢。雙目已瞎的人說:“我是司馬靈台。是你的父親。”
  雙腿已殘的人說:“我是司馬遷武。是你的叔父。”
  梅九牧百感交集,一時卻又不能決定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司馬靈台嘆息道:“你不跪下相認,就是不相信。可是為父被水麒麟囚禁了十六年,身邊的物件,早已一件不存。為父此時也沒有半點物件證明身份。佛陀神僧倒是可以證明的。
  只是你可能連他也不相信。哎,這叫我如何是好?”
  梅九牧聽到“佛陀神僧倒是可以證明”這一句時。調頭看佛陀,卻已經不見那瘦小老和尚的人影。而一顆夜明珠,就那麼懸在空中,上不沾天,下不著地。梅九牧覺得奇怪。隨即,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走過去,好奇地摸了摸夜明珠,這才發現珠子被一根透明的天蠶絲線網住,吊在牢房中間。
  司馬造武大喝道:“牧兒!你好令人失望!”
  梅九牧冷笑道:“在下怎會令二位失望?”
  司馬遷武道:“我司馬世家當日何等榮耀?如今只剩你一個後人,司馬世家的復興,唯有指望你。你卻置大事不顧,去看那懸空的珠子。你的心性如此幼推,怎能託付我司馬世家的大事?”
  梅九枚一聽,立即向二人走去,雙膝跪下道:“孩兒梅九枚,見過父親大人和叔父大人!”
  司馬靈台詫道:“你怎麼一下子又相信了?”
  “孩兒看那珠子,其實是耍了一點心計。”
  “心計?什麼心計?”
  “孩兒想,你二人如是霸主官設的圈套,對孩兒的舉動,就不會有什麼感情,而只會冷眼,或順著孩兒的心性,逐漸將孩兒誘入計中。如今叔父大怒,真情流露,卻正好證明了你們的真實身份。”
  司馬遷武大喜道:“哥哥,牧兒果然像佛陀神僧說的那樣,值得信任。他武技高明,心智過人。只是功力不足,才進極流。哥,快將事情交待了吧。”
  司馬靈台道:“牧兒,你過來坐下。”
  梅九牧在二人面前坐下道:“那位佛陀前輩呢?怎麼不見了?”
  “他大約出去放哨去了。”
  “你二人又怎會在這裡?不是關在下面二層的麼?”
  “昨天夜裡,佛陀潛到下面,向我們說了你的情況,我二人要見你,就隨他上來了。”
  “你們認識這個佛陀有多久了。”
  二兄弟對望一眼,同時答道:“三天。”
  司馬靈台又補充道:“三天前,我二人剛練完氣,牢房中忽然多了一個人。他直接了當地說:“我是京師大興隆寺的住持,蒙武林人厚愛,稱為佛陀……”
  司馬遷武道:“大哥,此時已是戌時,再有兩個時願就要交更了。牧兒的身分已經證實,快辦正事吧。”
  司馬靈台道:“好。我們開始對佛陀也是不信的,只因生平從未謀面。但傳說佛陀有一手氣功,能將真力逼在手掌中,幻化成有形有狀的佛祖生相。我二人提出要見過手神功。他露了這手神功,你叔父親眼所見。然後,我們就問他的來意。”
  司馬遷武又道:“再說簡單些!”
  司馬靈台道:“佛陀講了道佛二家的生世興爭,說正一道亂了正統,大劫在即。佛陀又講神殊現世,大劫在即,這些玄理,他說了半夜,我二人就講上一天,也說不明白。你還年幼,只怕更弄不明白了。總之一句話,佛陀說,你在這場劫殺中有大作用,是啟劫之手。只是你功力不夠,他要我二人將全身功力盡數轉度與你,成全人炙絕世高人!”
  梅九牧大驚:“這不是要你二人散功喪命麼?使不得!”
  司馬遷武怒道:“什麼使不得?司馬世家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如不能成為絕世高手,司馬家又憑什麼重見天日?我和你父親論爭了三天,終於明白,我們三個司馬世家的人,唯有集功力于一人之身,造就一個大高手,才能重去武林爭一席之地。牧兒你看,你父親雙目挖出,只因為他衝著水麒麟笑了一笑。為叔就更是無理遭災了。水霸主失蹤,霸主宮傾力尋找,娘娘許小薇怕宮內空虛,便令人挑斷了老夫的腳筋。武功不如人。就是這麼個下場。牧兒,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
  “正是”
  “你救我二人出去幹啥?丟人現眼?組建殘缺門?你那點本事,又哪裡救得出去?”
  海九牧沉默了。
  司馬靈台道:“這些年,為父對‘無意’二字思索甚多。當年你祖父約人去這紅靈山莊屠莊,你祖父就是水莊主的‘天意’。然後,水麒麟史妹興師報仇,又成了你祖父的‘天意’。我二人如將功力盡度於你,你將成為一個動力達二百五十年以上的絕頂高手。那時,你就可以成為水霸主的‘天意’!”
  梅九牧恨聲道:“孩兒明白了。‘天意’就是殺劫。孩兒功成之日,一定先拿霸主宮來開刀!”
  司馬遷武道:“好!報仇為快!
  司馬靈台道:“牧兒,你縱然身集我三人的內力,只怕還殺不了水麒麟本人。只因他的功力深不可測,武技卻為廣博,加上身經百戰,心術過人,勢力又遍及武林。所以,你如不能當面憑真功夫殺他時,有兩個辦法可以殺掉他。”
  “請父親垂訓。”
  “一個辦法是到九華山去找你曾祖父。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戰時,他是在世的。你師父天君上人就是他度化的。只怕他如今還在人世也說不定。”
  “孩兒怎麼找到曾祖父?找到後又以何為憑證相認?”
  “你曾祖父與師父裝束一樣,只是更老。如若在世,當在百歲左右。至於以何為憑?什麼也沒有。你如能找到他,就將真情講明,認不認憑天意吧。”
  “是。孩兒記住了。還有一法呢?”
  “偷襲!”司馬靈台乾脆地說。
  司馬遷武立即補充道:“只是這大高手極不容易被偷襲。他的氣感很靈。有人想殺他,功力高的,在很遠處,就有感應。他能感應到想殺他的人身上那股殺氣。”
  “那孩兒該怎麼辦?”
  司馬靈台一字字地說:“殺念常存,殺意不起,時機一至,意手齊動。”
  梅九牧跪在地上,閉上雙目,將這十六個字念了一遍,睜開雙目說:“心存殺念,又哪會不生殺意?殺意一生,殺氣自然瀰漫。請父親訓示存殺念而不生殺意的法門。”
  忽然,那個自稱是佛陀的老和尚又出現在牢中。他說:“這個,恐怕只有梅施主自己思悟了。時辰不早了,趕快傳功吧。”言畢,又是倏忽不見。
  司馬遷武沉聲喝道:“牧兒,轉過身去,快快坐下來。”
  梅九牧道:“孩兒練的是陽剛內力……”
  “牧兒不必擔心。司馬世家練的九轉玄陰功,開初雖屬陰柔類型,但九轉之後,已經中正平和,與陽剛內力並不排斥。快坐下來。”
  此時,司馬遷武已經坐在司馬靈台身後,伸出右手,懸在空中,喝道:“牧兒還不坐下?”
  梅九枚跪下去,雙目含淚道:“牧兒實在不忍眼看父親和叔父散功之後……”
  司馬遷武大喝道:“逆子要我司馬世家永無復興之日麼?”
  梅龍牧一咬牙:“不敢!”言畢,轉身坐在司馬靈台的前面……”
  這次傳功用卻了大約四個時辰,幾乎是一個整夜。只因司馬靈台怕他二人的內力度得快了,梅九牧來不及炬化,導至走火入魔。所以,直到天明時分,二人才將內力盡數度進了梅九牧的經脈內。海九牧剛站起,二人便萎頓下去。
  梅九牧跪下去,跪在二人中間,一手抱著一個,哭泣道:“父親……叔父……“司馬靈台聲音微弱地道:“最後一件事。你母親的墳,在黃山啟信峰下,上有四塊巨石疊壓,石上用九轉玄陰指寫了一個第字,其它就一點標記也沒有了,怕的是你師父去冒褻墳中的靈魂……”話剛說完,頭一歪,已經死去。
  司馬遷武聲音更弱:“快走吧,佛陀能幫你出去。”他也是頭一歪,跟著死去。
  梅龍牧眼睜睜地看著他二人眨眼間相繼死去,驚駭得呆了。一想到他父子叔姪才相認,二人便將近二百年的功力盡數度化與他。此等恩惠,只有父子叔姪才能如此至情。不管過去的恩怨情仇是如何糾纏不清,反正他梅九牧回歸司馬世家得到的只有好處,而且是練武之人最大的好處,夢寐以求在則不可得的好處。
  他哇地一聲哭起來。
  忽然,他覺得背上有兩處穴道一麻,隨即就被人提在手中,輕飄飄地向牢房外面飄,飄過第三層地牢的大門時,他看見兩個牢頭萎頓在地上。第二層地牢也是如此。第一層更有七八個人躺在地上或靠在牆上,全部被人製了穴道而未製死。梅九牧忽然感到雙目一亮,他已經站在牢外面的空場上。
  這時正是早上。紅雪山上晨霧迷漫,白茫茫的晨霧輕柔地飄著,很濃,幾丈外就目不見物。
  梅九牧站在空場中間,扭頭四望,不見了將自己提出牢房的人。他知道是那個自稱佛陀的老和尚幹的。他提自己出來時製了自己的穴道,如今穴位又解了。他是空手,但卻已經是自由之身。
  迷霧中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哨聲尚未消失,迷霧中已經鑽出了七八條人影。這些人大約是巡查隊,也可能是住在附近的人,他們一見梅九牧,立即有人喝道:“海九牧逃出地牢了!快通知故堂主!”
  梅九牧一聲冷笑道:“小爺在這裡等著,不會跑的!”
  為首那人太想邀功了,他喝道:“拿下海九牧!”他的喝聲一落,七八條人影就各挺兵刃圍攻上來。
  忽然,場中一條灰影一閃,接著便傳來一聲慘叫 不是一聲,而是七人聲,只是七八個人同時慘叫.那聲音聽來就象是一聲,慘叫聲淒厲而短促,一叫即止。然後就是沉重物體落地的沉悶響聲。這響聲略有參差,但也很快倒完。
  黃河蛟帶人趕到現場時,看見地上八具死屍,幾乎都是同一表情 雙目圓睜、口大張、臉扭曲、布滿恐懼 八個人都是胸部中掌、中後飛了出去、叫得一聲就死了,死了才落在地上,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梅九牧還站在空場上沒有走,他垂頭望著地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臉漠然,但黃河蛟太熟悉這種漠然神色了。他久歷武林,知道這漠然之色,其實正好是冷酷的極限。同時,表明殺手有絕對自信。
  黃河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梅九牧沉聲道:“你怎麼才帶十七個人來?”
  “小子!你以為這些人拾奪不下你?”
  “是的。因為今非昔比。”
  “今非昔比?什麼意思?上次不是老夫將你拿下的麼?”
  “不是,上次是當世暗器第一高手千手殺向慶章,用五殺梅絕招偷襲小爺。千手殺呢?
  他怎麼不與你一同出來?”
  “他走了。昨晚才走的。”
  梅九牧猛地抬起頭,仰天發了一陣大笑:“他走了?他在昨晚走了?小爺聽白了!他是為我而來,又因我而走!小爺好生感激這位千手殺向爺!”
  他猛地盯住黃河蛟道:“黃河蛟,你的死期到了!”
  梅九牧一句話說到“了”字時,只聽得黃河蛟悶哼一聲,雙目的眼球一下子暴突出眼眶 只有一個人心中的驚駭已達極限,生命的巨痛又來得太突然時才會如此 口大張著,他的右拳緊握,正準備發神拳打擊梅九牧,卻不料梅九牧一閃即至,一至便抓,一抓破膛,手爪一抓進胸膛,就捏碎了他的心臟!
  天呀,這是什麼武功?這不是魔鬼的開功嗎?
  梅九牧望著已死的黃河蛟,手一退,就將一顆捏碎的心臟從黃河蛟的胸膛活脫脫地抓了出來。
  梅九牧雙目呆定,將那顆心臟送到眼前,他看得很仔細,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這東西是美麗的嗎?
  梅九牧忽然感到頭腦一暈。他是被這顆破碎心臟所帶的血腥氣衝的。他將手一伸,舉而向天,猛地發出一陣狂笑。
  他的笑聲來得好猛,只震得呆站在他周圍的幾十個霸主宮門人齊齊昏倒 這些人被他殺黃河蛟的手段嚇呆了,忘了進攻,也忘了逃跑 等到梅九牧心性亂狂,發出轟然狂笑時,他那笑聲中所含的巨大力道,頓時就將這些人的耳膜震破、昏死過去,即使能活,只怕也是殘廢了。
  梅九牧在空場上笑著,肆無忌憚地狂笑著,笑得滿場亂轉,笑得晨霧飛散。他的雙眼忽然看見了晨霧悄散後驟然顯現出來的霸王塔。
  霸王塔,霸主宮的驕傲,佇立在紅雪山頂巔。
  梅九牧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他好象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東西。他死死地盯住這個東西看,口中呢喃:“霸主官,霸王塔……”
  忽然,他大吼出聲:“我的呢?我的塔呢?我的萬王之王塔呢?它在哪裡?狗東西!我要先毀了你!”
  他雙腳在地上一蹬,整個身子便如怒箭一般射上了附近的一幢房子。著房後他的雙腳又是一彈,又射向了山上的另一幢房子。如此急射,在霸主宮的其他人看來,只見一條人影直往山頂射去。凡是有人阻擋的地方,人一出現,便是慘叫聲隨之響起。然後霸王塔面前發生了打鬥。先後傳出了幾十聲慘叫。接著,當地一聲巨響,霸王塔的大門被人用剛猛的無儔拿力擊開,接著,裡面又是無數慘叫,顯然是梅九牧一路打殺進塔去了。
  這以後,霸王塔的門窗亂飛,從霸王塔中,傳出梅九牧那震人耳鼓、奪人心魄的狂亂大吼。
  忽然,梅九牧一聲大叫,從霸王塔的第二層中飛了出來,肩上鮮血狂湧。他伸指點了肩上穴道,頓時止住鮮血。他大吼道:“好厲害的機關!”
  他發了一陣呆,忽然又狂笑起來:“霸王塔!你縱然機關霸絕天下,你不怕火嗎?”
  不久,霸王塔的第一層就冒出了濃煙,竄出了烈火。濃煙上升、烈火粘竄、塔上傳來女人的哭喊聲。不斷有人從塔上跳下來,但跳下來死得更快。半個時辰後,整個霸王塔已經被烈火和硝煙包裹。烈火越燒越烈,這霸王塔終於垮了下來。帶火的木料亂飛亂滾,滾下山來,終於將霸主宮其它的房子也燒起來。又過一二個時辰,整個霸主宮已經是一片火海了。
  梅九牧那狂亂的大笑一直不停地響著,直到這聲音變得嘶啞。霸主宮變成一片火海時,他才嘶啞地大笑著,離開紅雪山。他從紅雪山中殺進江湖時,那嘶啞的狂亂大笑像一條長龍一般隨在他的身後。
  霸主宮直燒了兩天才燒盡。霸主宮是不存在了,但霸主還在。霸主一家人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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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藥美人計

  (山洞裡因為他的低吼和她的嬌喘響起陣陣回聲,聲波撞上洞壁,彈回來滲和在新的低吼與嬌喘聲中,羅織成一支戰爭迴旋曲。
  蹄聲遠去時,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滴進泥土,幻化成一首亙古的悲歌。這支悲歌唱到最後,終將天人合一╴╴這就是死亡……)
  古長啟在南海荒島上毀了神珠後,當天就乘坐玄極門的船回大陸了。
  翠薇仙子和她的九個追隨者也是乘的這艘船。就連水夢薇和水達也搭上了這艘船,而他們自己的船跟在後面,倒象是隨從一般。
  船一啟航。梁建成就吩咐設宴慶賀。他將隱在九劍俠中的長子喝出來,讓他們兄弟相見。二兄弟臉型相似。只是梁中舒久局京華軟地,雖是武林人,卻仍然細皮嫩肉。而古長啟,從小在金沙江的河谷中長大,長年風刀刮臉,加之受了“神光”照射後,臉色紫紅。使他的臉顯得粗礦而含大山氣度。
  翠薇仙子上船後要了一間艙房,閉門調息,三天未出艙房一步。
  一路上,水夢薇對梁建成夫婦異常恭敬。梁建成也回以慈愛,姪女長姪女短的喊個不休,並送了她許多珠寶之類的禮物。水達在一旁面含微笑,心中卻恨的只想一劍殺了梁建成。如不是梁家多了個古長啟,武林中輪得到他來盛氣凌人麼?
  席散之後,各自回艙房歇息。
  梁建成將古長啟喚進他的艙房,關好艙門,他道:“啟兒,我要和你講一件大事。”
  “父親要講的可是謀霸武林之事?”
  “不是謀霸,而是領袖武林。”
  “你說的是一回事,父親。孩兒在島上已經講明了為人立世的宗旨,父親請勿勉強孩兒。”
  “可是,你既蒙神受,成了神人,如不領袖武林。豈不辜負了上天的一場恩德?”
  “我並不是神。”古長啟搖頭道:“孩兒除了內力強些,氣感強一些,其它什麼都和原來一樣。孩兒智力中常,實在不配領袖武林,也沒有能力輔佐父親領袖武林。”
  “啟兒,為父這些年來,受盡了神道教和霸主宮的氣。就連白道,也不將為父當人看。
  為父為在邊三方中求平穩,真是謹慎做人,隨時陪笑臉,誰也不敢得罪。如今有了你,我玄極門也該延直腰桿做人了。咱們何不利用白道、神道教和霸主官的鼎立之勢,設計各個擊破?謀劃方面有為父,武功上有了你,我們還怕誰來?”
  古長啟明白父親這類武林人在霸權上是不可理喻的,數年奮鬥,全為這個目的。只怕好好勸說毫無作用,反會弄得父子下不了臺。想到這裡,他不禁就想嚇他一下。”
  他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父親此想,無異於招禍上身,卻知劫難來時,天地無光、日月不明。上蒼大劫武林之日,又有誰能主宰局勢?”說到後一句時,他將功力運集於督脈諸穴,逼出體外,在身後形成一道光暈,猶如傳說中的佛光。
  梁建成一見,頓時嚇得目瞪口呆。如若面前站的不是自己的兒子,只怕便要磕下頭去了。他呆了半響道:“這是神意麼?”
  “是。”古長啟實不願父親卷進德殺,乾脆撒謊到底,心中卻連呼:“罪過!罪過!”
  梁建成又呆了一陣,忽然笑了起來:“好!玄極門在武林大劫之日兵不動,等三方之爭有了結果時,敗者敗也,勝者也將實力大減,那時,玄極門實力依舊,何懼不能君臨武林?”言畢,哈哈大笑起來。
  古長啟搖頭不語,明白父親謀霸之意絲毫未減,但他暫時不能亂動,古長啟又稍微感到安慰。
  第二天早上,古長啟剛走近船頭看海,水夢薇便笑著走了過來。
  “古師哥,如今咱們該去救應師伯和家父了。”
  “是。咱們上岸後就直去離恨宮。”
  “離恨宮已經不存在了。”
  “此話怎講?”
  “我出海以前,離恨宮就已經舉門遷移,不知躲到何處去了。連應師伯和家父也一併弄走了。”
  “離恨宮還留有一些線索麼?”
  “沒有。當時我們正在到處找你,聽到離恨宮人消失的消息,帶人趕去時,整個離很宮蕩然無存。只因離恨宮人一消失,附近的武林人就一湧而入,亂翻亂找,更是亂挖亂燒。我去了,什麼線索也沒找到。”
  “你們在武林中的探子呢?”
  “我出海三個月了,也不知此時陸地上是什麼局面。”水夢薇說:“古師哥,如今只有那位翠薇仙子或許知道一些。你救過她的命,何不向她打探一下呢?”
  “等她出來再問吧。”
  “也只好這樣了。”水夢薇說。忽然拉住古長啟的手道:“古師兄,數月前打出離恨宮時,你身濺毒水,燕姑娘說你只能活一年,今只怕毒已解了吧?”她笑道,那笑容就象朝陽一般豔麗。
  “我想……解了吧。”古長啟心中泛起一異常的感覺。他熱血上湧,只是此時膚色紫紅,熱血再湧也看不出來。
  梁建成夫婦見二人手拉手站在船頭,心想這倒是一對佳人,她能嫁給古長啟,等於玄板門又得了一位大高手。
  水達站在遠處,心中直是冷笑。出海之際,娘娘許小薇訓示:如能奪得神珠,就由水夢薇接受神授。如古長啟已破解了神珠,那以聯姻方式將他本人收歸霸主宮名下,為霸主宮效力。水夢薇當時怒道:“女兒如若不願意呢?”許小薇順手打了一個耳光,勃然大怒道:
  “你怎不想想你父親的安危?你怎不想想霸主宮的生存?”過後,水夢薇流著淚答應時,許小薇抱著女兒哭了。她說:“此於天性純樸,福緣深厚。何況他出身魔殺門,倒也不辱沒了你。薇兒,有一天,你會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大海是很深的。
  可它有人的心機深嗎?
  第三天,翠薇仙子才打開門走了出來。九大青年劍客一見門打開,就湧了過去,爭相問候。杭州太安堡的公子克鳳台素稱多情劍客,只喊了一聲:“主人……”就已淚流滿面。
  翠薇仙子瞼上掛著淒清的笑容,走到船頭,望著遠處的海平線。海風強勁,吹曳著她的衣裙。九大青年劍客則排在離她三丈遠的甲板上,靜靜地看著她的秀髮在風中飄舞。
  古長啟走過去,想和她說話。
  “鐺”的一聲,五行門的公子爺關山肅拔出長劍,指著古長啟的鼻尖,聲音顫抖地說。
  “你別過去!你……不要去惹她!”
  接著響起一片刀劍出鞘的聲音,餘下的人大青年劍俠,除了梁中舒外,一齊以刀劍指古長啟。
  古長啟搖搖頭,既不進,也不退。
  翠薇仙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古少俠,承你情讓我們坐這條船回大陸。我知道你想打聽你師父的下落。但我和你們同時出宮,以後就流浪江尖對離恨宮以後的變化我也不知道。我與師尊關係微妙,並不是她的親信。宮中的事,許多內情我也不知道。不過,在沒有新的消息以前,我還是要建議你到離很宮去看一看,也許能找到一點線索。”
  “多謝指教。只是,我聽說離恨宮已經被毀壞了,只怕很難找到線索。”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請你指點。”
  “那就還是去離恨宮看看吧。”
  “好吧。請你同去,你可願意?燕施主曾是離恨宮人,對離恨宮的秘密,總比局外人多知道上些。”
  翠薇仙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可以,我陪你走一趟離恨宮,就算是還人情吧。”
  海船航行了六天,終於回到了大陸。
  古長啟要去找他師父梁建成要回玄極門。分手的時候,他說:“啟兒,辦完大事就回家來。有你在,為父實際情況安穩些。”
  梁建成回到京城,大宴三日,以示慶賀。他卻不知陶仲文後回大陸,卻連夜乘坐宮防驛站撰馬比他早到了四天回到京城。梁建成在大宴的第三天喝醉了,睡得比平日稍甜一些,終於遭了陶仲文暗算,成了“歸心人”。
  古長啟一行浩浩蕩蕩向梵淨山行去。其中霸主宮人就佔了二十多名,翠徽仙子一夥有九人,倒也熱鬧。梁中舒隨父回了京城。
  登陸不久,霸主宮在沿海打探的探子就迎了上來:“霸主宮探馬參見公主和總管。”
  “可有霸主的下落了?”
  “啟稟公主,沒有。”
  “娘娘現在何處?”
  “娘娘在江湖中追殺梅九牧。”
  “什麼意思?”水夢薇大惑不解地問。
  “啟稟公主,梅九牧一把火燒了霸主官。”
  “什麼?”好幾個聲音同時問。
  “啟稟公主,這梅九牧本來已被黃堂主關進了第三層地牢,不知怎的,他逃了而且內力陡然增加了兩倍。”
  古長啟大驚““你說他內力增加了兩倍?”
  “是。”
  “梅師弟出山時就有近百年功力,如此說來,豈不是有了近三百年功力?”
  “正是如此,傳說他只輕輕一伸手就抓破了黃河蛟黃堂主的胸膛,抓出了心子。然後他就放火燒了霸主宮。如今霸主宮已是一片灰燼。娘娘怒極,非要親手抓住他殺了他。”
  水達問:“司馬靈台兄弟倆可逃出來了?”
  “小人不知道。”
  水夢薇:“宮中死傷了多少人?”
  “死了九十二人。傷了近百人,皆是被他的狂笑聲音震破耳膜殘廢了的。”
  “水奴呢?”她在哪裡?”
  “小人不知道。”
  “好了。傳命下去,立即通報娘娘,我們回來了。古師哥破解了靈智神珠,如今被人稱為奎神。我們這就往梵淨山去。請媳娘前來會合商議大事。”
  “是。小人這就下去傳令。”
  “這裡離茂州最近,你先去茂州分壇,令他們準備四十匹好馬。”
  探馬接令,打馬如飛而去。
  水夢薇看著探馬離去,閉上雙目,她大約在假想霸主宮燃燒時的情景。等睜開眼時忽然大笑起來。
  古長啟道:“虧你還能笑。”
  水夢薇止住笑道:“古師兄,你知道麼?這些年暗算家父的人很多。有時候我想霸主宮純以武力征服同道,總有一天會被人燒為平地。二姑可能來燒,言央可能來燒,陶仲文如若勝了也可能來燒。到如今,一把火將霸主官燒了的,怎麼也想不到會是梅龍牧!”言畢,又是一陣大笑。
  右長啟嘆了口氣,他想,以梅龍牧的家世與水家的種種仇怨,這事原該在預料之中的。
  眾人向北行去,還未到茂州,霸主宮茂州分壇的壇主就出來將眾人迎至茂州分壇歇息。
  第二天,眾人騎馬向北繼續進發。
  第三天,他們已經從廣東進入了廣西境。再數日後,深入了廣西腹地。
  這一天,眾人行至一處無名山口,突然聽到一陣打鬥聲,接著,有人如飛地向山口逃奔過來。
  水達一見逃過來的那個道人,就向古長啟和水夢薇道:“這人就是鐵觀道人。靈智神珠就是他托的鏢。鐵觀道人武功高強,與少林掌門在當伯促之間,卻如何被人追殺得如此狼狽?”
  古長啟道:“水師妹,留下這人,或許有些用處。”
  水夢薇道:“我也正這樣想。”
  說話間,鐵觀道人已經到了前面不遠處。他一見這麼多人擋在山口而且多是霸宮的服色,當下大受驚駭,身形一折,便向山口一側的山上射去。
  古長啟騎在馬上,雙手一招道:“過來!”
  只見十丈開外的鐵觀道人,先是身子一停,接著是腰腹前彎,突然向後飛竟然凌空後飛十餘丈遠,無端地飛到古長啟的馬前。
  隨行之人,當日都在海島上見過這手功夫,此時再見,仍然目瞪口呆。鐵觀道人被一股大力吸過來扔在馬下,以為見了鬼,更是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水夢薇虛點數指,封了鐵觀道人的穴道。
  這時候。追殺鐵觀道人的人已經出現在山口,這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穿一襲黑飽,面容英俊而冷酷。女的手提一條軟鞭,挽在手中,面容豔麗無比,只是豔麗之中也帶著惡殺之色。這女子見到眾人,立即啟唇一笑,這一笑,又是奇盪無比。
  翠薇仙子夾在騎隊之後,一見這二人,立即伸手在臉上一抹,放下手時,臉上已經多了一張人皮面具,成了一個小丑。
  水達低聲道:“女的便是聞名武林的夢魔女,自號夢中女神,專以催眠術和魔笑聲、魔吟殺人。咱們不動聲色,瞧瞧她的本事。那個男子,我不認識。”
  水夢薇道:“我認識。在梵淨山與他交過一招。他使靈猿劍法,今日正好查清。”
  追殺鐵觀道人的一男一女這時已經走近眾人,男青年向眾人拱手為禮道:“各位朋友,你們馬前的那位道人,是在下的大仇人,在下誓死也要抓他到手,查問幾件事情。請各位朋友賣個人情,將他賜與在下,在下不勝感激。”
  他措辭還算客氣,但那聲調卻冷酷無比。
  古長啟一聽他說,便道:“既然如此,施主就將鐵觀道人帶去吧。”
  水夢薇道:“且慢!這鐵觀道人與那顆弄得武林血殺不止的靈智神珠大有相關。閣下是與他有仇呢,還是與那神珠有關?”
  那年輕人冷哼一聲道:“霸主宮的水公主果然厲害!”
  “你認識水公主?”
  “梵淨山承蒙賜教 陰掌,使在下自療了三天,看來今日又要蒙水公主賜教了。”
  夢魔女咯咯一笑道:“弟弟,這就是名揚武林的小煞星水公主麼?弟弟退後,要是讓她的 陰掌力傷了你,姐姐會傷心死的。”
  她說話的聲音又嬌又嗲,奇盪無比,只聽得眾人心中發慌。夢魔女忽然異常清晰地嘆了一口氣,嘆得又響又長。
  “哎!這天氣多熱呀!太陽多辣呀!你們這麼多人騎著馬走在烈日下,不怕太陽曬嗎?
  你們看,這山是光禿禿的,樹木都被太陽曬焦了。飛鳥躲進了殘留的樹陰,連蒼蠅也不飛出來。你們呢?你們何苦睦著烈日在太陽下行走?你們為什麼不躲進家裡?為什麼不靠在軟塌上?手上端一杯涼菜,喝一口,伸一個懶腰,哎!然後閉上眼皮,打個噸。哎……讓天上的太陽曬太陽底下的人!哎 ”
  她連嘆數聲,又低又弱,就象已經在打盹了一樣,隨後,她用淺唱低吟一般的聲音唱起一調小曲:
  “睡吧,我的小叫化,
  睡吧,我的小情郎,
  你的美人在夢中等你,
  左手拿著甜梨。
  右手拿著香餅,
  ……”
  夢魔女第一聲嘆息時,霸主宮人中就有人垂下了眼皮。等唱出小調時,已經有人伏在馬上睡著了。連馬也垂下了頭,開始瞌睡。她唱著,反覆地淺吟低唱。只聽得砰砰數聲,已經有幾個霸主宮人從馬上跌了下來,八大青年劍俠中,已經有四五個開始打瞌睡了。司馬一關似乎想大喝一聲反擊催眠,但嘴一張卻打了一個呵欠。石兆鱗想伸手拔劍,卻未摸到馬鞍,手就垂了下去,頭也搭拉下去了。
  夢魔女又說又唱,又吟又笑地再施了一陣功後,連水達、水夢薇、古長啟都打起瞌睡來了。馬隊中的大半人已跌下馬去,呼呼大睡,另一小半儘管未摔下馬,卻已瞌睡連天,儘管著了魔道。
  夢魔女一邊哼著小曲,一邊便扭著碎步,走了過來,伸手去提已經睡著了的鐵觀道人。
  突然,嗤嗤幾聲輕響,夢魔女不動了。她被幾股隔空指力製停頓了穴道,再也不能動彈。她的雙手就伸在空中,離鐵觀道人只有幾寸距離。
  水達睜開雙目,目光如炬,望著夢魔女發出一陣大笑。
  水夢薇睜開雙目,目光嘻戲,望著夢魔女一聲冷哼。
  古長啟睜開雙目,滿目憐憫,一聲長嘆。
  夢魔女大驚:“你 你們沒有入夢?”
  水達笑道:“你修行太淺,催不了我等的眠。”他柔聲問:“乖乖,你是個魔女。你知道我是什麼?”
  “你是什麼?”夢魔女順從地問。
  “我是魔鬼!”水達說。他指指水夢薇道:“你知道她是什麼?”
  “她是什麼?”她順從水達,她已經著了他的攝魂大法控制。
  “她是魔王。”水達輕輕一笑道:“你再看那位紅臉的英俊公子,你知道他是什麼?”
  “夢魔女跟著輕笑道:“他是什麼?”
  “他是魔神!”
  水達嘆了一口氣,又道:“魔女今日運道太差,遇見了魔鬼、魔王、魔神。魔女,你看這太陽,曬得多麼暖和。哎,都嫌太熱了一點。你為什麼不把衣裳脫了,那樣不是要涼爽一些嗎?”
  夢魔女跟著嘆了一口氣道:“是。那樣會涼爽一些的。”說著就果真動手去解衣服,很快褪下了一只衣服,露出雪白的酥肩。
  水夢薇看了古長啟一眼道:“水總管,收起你的攝魂大法。”
  水夢薇一句話未說完,忽聽一聲大吼,一道銀光從山門那兒射來,原來是持劍的青年男子雙腳一彈,長劍在前,絞出一團銀光,直向水達刺去。
  水達身子一彈,已經離馬彈出,人在空中,劍已經出鞘,一聲大喝:“靈猿劍法!”
  靈猿劍手人在半途,眼見水達彈起身子飛撲而下,他便中途變式變招,雙腳點地,問旁斜掠,同時長劍斜挑,正好與水達下刺的長劍相擊。二人都感到虎口一麻,卻是功力相當。
  分開之後,各自落地,對面而立,虎視眈眈。
  青年劍手恨聲道:“武林中盛傳水總管乃色中魔鬼,果然屬實。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出攝魂大法,要一個女子當眾脫去衣裳!”
  水達冷哼道:“就算人有些貪污之辭都是真的,那又如何?你能獨立核算了我?”
  青年劍手道:“來吧!”言畢,身形晃動,腳步移動,手中長劍卻一動也不動地隨著身步法的移動剌向水達的面門。
  水達大驚。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呆滯的劍法,一名劍手,可以腳下無步法,腰胯肩無身法,使絕不會手上無劍法。
  水達雖然驚異。但腳步移而向右,右手長劍仍然指著靈猿劍手。他要利用移動引誘對方使出追殺之著,然後才出招對敵。
  哪知那人突然左腳橫跨,攔在水達移動的下一個位置,長劍也突然到了左手,一劍斜劈,快如閃電。如此一來,那人門面空虛,水達本可想虛而入。但那人劍劈在行劍勢又快,水達勢必行名劍劈。這就逼得水達不得不防。水達一劍格出。卻格了一個空。正驚駭間。忽見一支長劍已停在他的眉心大穴前不足三寸之處, 疑而不刺,水達也就不敢再動一動了。
  仔細一看,那人的長劍仍在右手,身架也仍然是右架。
  水達長嘆道:“好快的替手劍。”
  那人道:“是的。真正殺人的劍法,練時很苦,殺人卻很簡單。水公主,我以水總管換夢魔女,你可願意?”
  水夢薇道:“閣下劍法高明,深得靈猿劃法的精髓。好吧,換過二人之後,我再來領教閣下一招。”言畢虛點了夢魔女四指解了她的穴道,那青年等夢魔女走回山口後,後退三步,放了水達。
  水夢薇正待下馬。古長啟卻說話了:“水師妹,咱們大事在身,又何必多作無謂纏鬥?
  讓他去吧。”言畢,古長啟一聲清嘯,已經運功解了被夢魔女施術弄昏的眾人。
  水夢薇道:“纏鬥倒是不必,不過有些話卻必須問明。”
  “那倒無妨。”
  水夢薇問那人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想了想,明白今日敵人太強,要得鐵觀道人,只怕還須善來,他答道:“在下董不辱,江湖人稱冷血劍客。”
  話音一落,那些方才醒來的人倒有一半同時咦了一聲。
  “久仰大名。不想今日在此相見。其實,我早就該想到這冷血劍客與靈猿劍手應是同一個人。清問閣下,你學會了靈猿劍法,看你面部幾處大穴色澤晦暗,大約也練了靈猿每掌毒指。江湖上怎地又從未聽說過你用毒掌毒指殺人呢?”
  “在下本來不是好殺之人,”
  “很好。你將馴猿真經交來當眾毀了吧?”
  “什麼馴狷真經?”
  “靈猿真經。馴猿真經。別裝糊塗了,快取出來毀了吧。”
  “在下沒有得到馴猿真經。在下可以指天發誓。”
  “哪你怎會靈猿門的毒掌毒指?靈猿乳又從何而來。”
  “在下什麼都得告訴你麼?你算什麼?武林至尊?”
  “你想得到鐵觀道人,就必須老實回答。”
  那人想了一想說道:“好吧。我只得到一本劍譜和一瓶藥丸。得到之日,我還不知它就是靈猿劍法,因為那譜上沒有劍法的名稱。藥丸是練氣用的。共二十四粒。每粒增加五脾功力。藥丸已經吃完了、劍譜,出山時燒了。在下確實沒有得到馴猿真經。”
  水夢薇想了想道:“好吧。我相信你了。但這鐵觀道人如今已是一錢不值。只因他而起的那顆靈智神珠,已被我這位古師兄破解了,神珠已一劈二半,扔進了大海。你還爭這鐵觀道人有何用?”
  “在下與神珠無緣,從不作非分之想。在下要將鐵觀道人帶走,是為了弄清一些往事。”
  “你想弄清什麼事?”
  “查找一個人。”
  “誰”
  “家父。”
  “哦,我明白了,原來你要找董陽歌。你是他的公子?”
  “正是。”
  “那你將鐵觀道人帶走吧。”
  董不辱走到馬前,伸手提起鐵觀道人,退後七步道:“在下想請教水公主一個問題。”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問你父親是不是霸主宮囚了?我對你說,沒有。屠殺龍門鏢局那件血案,也絕不是霸主宮幹的。”
  “多謝賜教。告辭。”
  董不辱和夢魔女帶著鐵觀道人走了。古長啟一行,繼續向北行去。傍晚時分,行至一個叫象州的小鎮。這裡沒有霸主宮的分壇,水達令人前去將鎮上的兩間大客店包了,眾人分開住下。
  半夜時分,古長啟覺得有人開房出門,然後飛身上房。那人上房後從房上掠山鎮外.幾乎都是全無聲響。功夫極高。古長啟想.這一夥裡,以水夢薇功力最高。出鎮去幹什麼?
  想到水夢薇心計極深,古長啟怕他搗鬼,便起身出房,要跟去看她出鎮幹什麼。他上了房頂,不久就追上了前面那人。那人正在屋上飛掠,已快出鎮了。古長啟一看,認出正是水夢薇。
  只見水夢薇出得鎮來,照直往東方的一片樹林掠去。到得林外,一晃就進了樹林。古長啟隨在她的身後,跟著她進了樹林.看著她進了一座小廟,他就站在樹林中,運功傾聽。
  只聽得水夢薇一進小廟就呼喊:“母親!”
  “薇兒,娘在這裡!”
  “啊,母親,你終於來了!”
  “是的.娘一接到茂卅壇的飛鴿傳書,立即就放棄追殺海九枚,星夜趕來與你一見。”
  “母親還沒有殺掉梅九牧麼?”
  “沒有。海九枚如今武功極高。我與他打了三次,僅僅有一次用 陰千幻真力彈丸指力打中他的肩井穴,還差一點被他的魔殺指力點上。我打中了他的戶井穴。他只到了一聲,卻並未被製往。他哪來那麼高的功力?幾達近三百年!找想,定是將他關在地牢中時,反使神差,與他的父叔見了面,得到了那二人度入的內力,不過薇兒不必擔心。這梅九枚武功再高,為娘總有辦法製住他的,倒是為娘叫你必辦到的事情,有了眉目麼?”
  這句話說完以後,突然就沒有了聲音,古長啟明白,她們母女一定是在談一件對霸主宮的利益更為重要的事。為怕別人聽到,已經改用傳音入密的方式談活。她母女本已經面對面地待在一所空無一人的小廟中,四周又有霸主宮十名門人團團守護,如今還要用傳音入密功夫講話,可見那事體異常重大。
  古長啟本想進去見這位良娘娘,詢問一下師父的下落有無消息。但車念一想,她既然將女兒秘密召至小廟說話,明擺著是不願見其他人的了,他也就不打算過去了。
  他正準備回去時,忽然聽到一縷聲音傳進自己的耳中:“古少俠請留步。等她母女走後,燕嵐嵐有活對你說。”
  古長啟一聽。又留在那裡等候。
  大約過了一刻時辰,小廟中又有了她母女的談話聲。不時傳出水夢薇喝令打轎的聲音。
  廟後立即出現一個輕便小轎。抬進廟去,很快出來,如飛而去,小轎是往東方的山路走的。
  古長啟估計霸主宮娘娘又追殺梅龍牧去了。
  水夢薇從廟中出來,順著來路飛回茂州小鎮之中。
  過了片刻,古長啟聽得小廟二裡路方圓內都無人跡後。正準備招呼翠薇仙子出來,只聽一陣衣裙的聲響。翠薇仙子已經到了他的身邊。
  她是一個人來的。她一見古長啟,便施禮道:“多謝古少俠上午援手之恩,燕嵐嵐在此謝過了。”
  古長啟還禮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不過,我實在納悶,為何你要傳音求我調停水公主與那青年人的劍鬥?”
  “因為劍鬥的結果,必然會是那董不辱敗落。甚至傷亡。”
  “哦,我明白了。燕姑娘怕那青年傷亡了,不能再為燕姑娘收為己用。以圖大謀。”
  翠薇仙子一怔,隨即明白古長啟的意思。古長啟以為她會象收服十大青年劍俠一樣去征服冷血劍客董不辱。然後成為自己的工具。
  翠薇仙子失聲笑了。
  她一笑,頓時顯得明艷無比,比之十分美麗的水夢薇更勝十倍。月亮的微光其時正從林間照謝進來,照在她的瞼上。她的笑臉在月光下顯得很純很甜。但這又純又甜的笑一閃即逝,很快地。又有一縷驅除不開的哀愁籠罩在臉上,使那笑容顯得淒清而令人心痛。
  古長啟有呆了。
  “古少俠理解錯了。我救他。是因為他是我的親哥哥。”
  “你哥哥?”古長啟大呼一聲。
  翠薇仙子也大吃一驚:“古少俠既蒙神珠度化,已成神人,連這一點也掐算不出來麼?”
  古長啟笑了:“什麼神人?我還是一普通人。言老前輩那天在海上說的話,你不是也聽到了的麼?”
  翠薇仙子嘆息道:“古少俠既有通神的功力,又有天視地聽的神通,卻是如此厚道,一點也不裝神弄鬼。謀取私利。小女子實在是除了佩服你師父外,就見佩服你一個人。今天我要對你講些私事。這些事除了你師父和水霸主知道外。就只有將我逐出離很宮的我的師父才知道。古少俠聽後,請勿對其他人講。”
  “貧僧明白。”
  “我的真名叫董秋萍,是武昌龍門鏢局董村主的二女兒。董家被滿門殺死那天,哥哥在外,幸逃一死。我被一群蒙面人圍殺,怕被活捉受辱,便投井自殺。其實,“投井是假,只因我知道井下有一密道,平日被水淹沒,誰也看不見。要進密道的人,須要先沉入水中,摸到密道口,爬過去後,越爬越高。就能藏進密道之中。由此,我才倖免一死。第二天晚上,我從密道中爬出來,準備逃以南方投奔一位親戚,卻見花園的假山旁站著一個蒙面婦人,正在呢喃自語地說話。她說:“我來遲了。我本來早該來告訴這一家人遠走避禍的,如今要補救也來不及了。’她正呢喃間,聽出了我的呼吸,只一晃身就將我從藏身之處揪了出去。一見我的樣子,頓時眼神就柔和了。只因我遍體是傷,衣衫也破爛不堪,她一下子就猜中了我是董家的幸存者。她問明情由後,說她是家父的舊識,問我願否拜她為師,跟隨在她身後?
  我當時也怕投奔親戚反而會連累別人,就答應了。”
  “蒙面人就是離恨公主了?”
  “正是。她說她是世宗皇帝的貴妃,十多年前,她的奴婢謀殺皇上,被皇后一併處死。
  在去刑場的路上被人換下來,送來梵淨山窯洞中避禍。古少俠,我在離很宮中住了三年,蒙她傳授武功,厚賜靈藥,但卻從未看見過她的瞼,更不知道就是她第一個下手搶了靈智神珠,釀成了董家的滅門大禍。一直到她沒下計謀,要我出來,假借靈智神珠,誘捕水麒麝和天君上人,當時我還以為這真的是一個藉口,相信她的目的是殺水麒麝為武林除害。可是,我卻看見了真的神珠,那時才知道神珠原來真的是她搶了。她誘捕天君上人,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解神珠的法門。”
  古長啟道:“如此一來,你的恩師其實同時是你的仇人之一。你又如何自處呢?”
  “我也想過這件事。但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她明知她是我的仇人,為何還要收留我,授我武功?莫非以為她能永遠瞞過我?”
  “或許是想藉此贖罪。”
  “或許有這原因,便絕不是主要原因。”她失望地說:“可我又想不出來。”
  古長啟沉思著,忽然看見月光下翠薇仙子那明艷無比的絕色臉容,不禁想離恨公主莫非是看中了她的美麗,當初就在心中派上了誘捕天君上人和水麒麝的用場?但他忍住沒有說出來,怕翠薇仙子疑他輕浮。
  其實,他不明白,他已經在心中愛上了翠薇仙子,才怕她責他輕浮。如若心無隱私,又怕什麼呢?
  “古少俠,當日我在荒島上為了搶珠一再偷襲你,你一定以為我很貪婪吧?”
  “這個,當日卻是恨你貪心,如今了解你了,你是為父報仇心切。是不是?”
  “是。但還有其他理由。我總以為董家為此死了三十多條人命,老天應該有限,應該讓我破獲神珠。”
  古長啟沉默半晌道:“天意,這是一個無法用語言說清楚的事情。”
  他看見翠薇仙子滿臉失望,心中不忍,就道:“貧僧回去了。”
  “是。你先走吧。”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有?”
  “沒有了。”想了想,她又道:“如說有,那是我欠你太多,荒島上你兩次救了我的命,今天又救了我哥哥。天呀,這麼多人情債,叫我怎麼還?只是有一天救我父親,還要藉你的神功神力。”
  “這個 太好辦了。”
  “古少俠什麼意思?”她覺得心跳加快。
  “請告知我師父的下落,那就可以扯平了。”
  翠薇仙子一下子沉默了。她實在不知道他師父的下落,即使心中有些猜測,卻連自己也不敢確定。萬一猜測落空,古長啟豈不懷疑自己又在使假。
  她道:“古少俠,以我和我師父那種微妙關係,她會將最機密的事告訴我麼?再說,我當日和你們一起反出離恨宮,以後就一直漂泊江湖,又怎麼會知道她們的的去向?以你目前的功力,或許可以在宮中找到點線索。”
  “好吧。我想離恨宮公主恨你反叛,只怕會對你不利。那時,請知會一聲,讓貧僧順藤摸瓜,找出師父下落。”
  翠薇仙子一聽,在心中積聚已久的對古長啟的感激之情頓時爆發出來,她一把抓住古長啟的肩頭,哭泣起來,翠薇仙子反倒嚇得退了一步。╴╴“多謝古少俠答應援手。”她說:那“知會 聲,”等於是說:“到時候一起對付離恨宮!”這叫她怎能不感動。“其實,我至今不敢離開那些青年劍俠,正是怕受到攻擊時連個幫手也沒有。我今日連哥哥都不敢相認,他是怕離很宮報復我時,反要連累他受追殺。”
  “原來如此。”古長啟說。他現在明白,這個看來冷酷、貪婪的姑娘,這個被武林人視為以色相迷惑十大少俠的女子,其實是軟弱的。無比可憐的。
  古長啟道:“天色不早了。董施主請先走一步。”
  “是。”翠薇仙子一調頭,如飛而去。他怕再待一會兒,會做出更讓人看不起的事情來。
  曉行僅宿。
  七八日後,古長啟一行來到了梵淨山離恨宮的大水淵面前。
  水淵上臨時架設了一架浮橋。這是霸主宮人打前修建的。古長啟站在草灘上。等著霸主宮門人出來。古長啟心中異常擔憂。偌大一個離很宮,說走就走,而且走得一點痕跡也沒有。可見離恨宮公主之厲害。而此時天君上人在她手中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離恨宮公主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們?
  “啟哥。”水夢薇在他身後說。“裡面空了,我們這就進去嗎?”
  “好吧。”
  古長啟轉過身,對坐在一塊大右上,周圍圍繞著青年劍客的翠薇仙子說:“燕施主,你可願意和我們一起過去?”
  翠薇仙子在眾人面前,又恢復了素日的冷傲態度;“不必了。能看見的,都已經被武林人毀壞殆盡,不能看見的,我也不知道。你先慢慢查看。多多地聽。用得著時。請告之一聲,我就進去。”
  “好吧。貧增先進去看看。”
  古長啟踏上浮橋。水夢薇跟在後面,二人向洞內走去。水達跟上去。卻站在浮橋頭,雙手攏在身後,叉開雙腿,擺出一付不准別人進去的架勢,封鎖了浮橋。
  整個山洞空無一人。古長啟和水夢薇是從當日進去的路走進去的。他們走過浮橋,洞門已經沒有了。水道內的水,數月來活水裹帶,已將毒水淘盡。那條螺旋木梯已經破爛,而且再也不能轉動。洞道內上下都插滿了油筒火把,三條通道那裡註明有一條通大廳,有兩條是死洞,道洞內模共有兩層大廳洞。他們那日和離恨公主搏鬥的下層大廳,到處是溝痕挖痕。
  鐵柵不知到被誰弄走了。石壁上是毀壞了的機關殘痕。上一層洞廳,四壁空空,裡面什麼也沒有。走過上層洞廳的通道,可以看見下面的水淵、草灘和守在洞外的人們。
  古長啟和水夢薇上下找遍,一點線索也沒有。他們又回到下層洞廳,繼經尋找。
  古長啟從地上找了一塊石頭,沿著洞廳的四擘敲打一陣,什麼異常的空聲也沒有。他一撩灰袍,盤膝坐下,展開地聽神功,但卻仍然聽不出一點異常的響動。
  他又沿著洞廳的四壁,用隆起的手指沿壁敲打。他在離很公主所坐的那個平台上敲了很久,他似乎聞到了什麼氣味。他仔細吸氣,卻又什麼也沒有辭別出來。他繼續敲打辨別,將整個平台和那間原來以畫屏隔開的密室敲開,仍然什麼異常也沒聽出來。
  找不到線索,真令人著急。他感到血流加快。心中有些發慌。
  水夢薇走近他,拉著他的手說:“啟哥,別著急。霸主官的耳目遍天下,總會找出一些錢的。”
  自從離島之後.水夢薇對他很柔順。幾次牽著他的手說話,古長啟倒也不象第一次那麼彆扭了。他知道從小沒人敢管,形成了大方不羈的性格,倒也不再放在心上。
  哪知這時他牽住他的手,公然拉近的臉,把古長啟的手壓在她自已的臉上。古長啟剛想縮後。她的身子已經靠近了他,把她的臉偎了上來。她比他矮半個頭,她的頭髮騷癢了他的鼻孔。打了一個 噴嚏。
  他自覺不雅,羞得連連後退。哪知那個噴嚏打過以後。他忽然變得熱血沸騰,他到有什麼不自在但又說不出來。他來不及感受和思索,因為水夢薇已經整個身子靠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啟哥,我好冷。這山洞好冷,你抱著我。”地說。眼對眼地望著他。她嫣然一笑,他就覺得頭有些發暈。這時,他感到有一股強烈的熱從小腹往下竄,下身一下子就猶如火一下子就勃了起來。
  “不!不!”他想後退。
  但他被水夢薇緊緊抱住。他一動,下身就擦著她身體,一剎那間,他覺得無比舒泰。他如真要後退,誰又抱得住她?他分明是想後退,又不想後退。他一下子變出兩個古長啟。一個是原來的古長啟,處處模仿他師父天君上人,崇信佛學,時刻想著以善為本。一個是頭腦發昏,身體發熱。熱血沸騰、對依偎著自己的美女有本能衝動的古長啟。
  他在昏熱中想,有什麼地方不對呢?
  但他來不及想。因為水夢薇不容他想。
  水夢薇踮起腳尖,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閉著眼睛,把她的嘴唇壓在他的嘴唇上!
  剎那間,山崩地裂……他的頭腦感到轟的一聲震響.頓時雙眼發黑,就象山洞塌陷,山體傾壓了一樣。他一下子站立不穩踉蹌著跌倒在地上.他跌倒時,水夢薇跟著他同時跌倒。她底在他的身上。用她柔嫩的臉頰去挨偎他的臉用力地擦他的臉,嘴咬著他的耳輪。然後呻吟著輕聲呢喃:“啟哥……欸……啟哥……”
  古長啟忽然是狂亂,一下子掀翻她同時抱緊她,大手插過她的頭髮,那唇型粗獷的嘴在她的臉上狂吻亂親。這是火山爆發、這是瘋牛打架。火山爆發時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壓制,瘋牛打架時連火把也燒拆不開。山洞裡只有從古長啟的胸腔中壓抑出來的低吼和水夢薇的狂亂的急促喘息聲。
  古長啟變成了一個人 那個以他師父為榜樣禁慾行善克己的古長啟,忽然化作一線輕煙,被好霸烈的著藥燃起的慾火揮發上了天空。這個壓在一個美女身上狂亂的高大男子。此時只有一種本能,沒有思想,只有一種衝動,沒有任何教條能再限制他。
  他一把撕裂了她的羅裙。
  他尋找著,昏亂地尋找著人類的母體。他怎麼也找不到。霸烈的春藥!他的血液流得比金沙江的洪水還快還野。他已經沒有半點理智。倒是她幫他,幫他侵犯自己。這也是一種戰爭,而且是人類願意為之欲生欲死的戰爭。美的戰鬥、善的呻吟、妙不可言的顫抖。尖叫是純潔,哭泣是溫情。
  水夢薇發出一聲尖叫,隨後便癱軟下去。他侵略成功。她戰敗了。她一無所措地任他宰割,任地狂刺亂絞,她好害怕,卻又戀不可舍。
  洞廳裡因為他的低吼和她的嬌喘而響起陣陣回聲。這回聲無處消散,又反射回來滲透在新的低吼聲新的嬌喘聲中,終於羅熾成了一曲音樂,一支歌吟。這是戰爭回族曲。是水夢薇的霸主宮的戰爭迴旋曲。霸主宮面臨整個武林的挑戰╴╴神道數的、白道的、離恨宮的……。於是,這種戰爭就成了武林爭霸的補充手段。
  良久,洞廳裡奏完了第一樂章。
  如今山洞大廳裡變得靜悄悄的了。古長啟坐在她的身邊,頭搭拉在雙股間。他感到無顏見她。他是在昏亂的,不能施製自己的情形下傷害她的。事過之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這時既茫然,卻又感到心中一片空白。好奇怪,他忽然聽到一片流水聲,潺潺不斷,時響時弱,似乎響起在洞廳下面的地度深處,似乎又在更遠的地方。
  不。他對自己說,這是山洞外面那條河的瀑布流水聲。這是金沙江虎跳峽上游魔殺洞府前面那條大江的流水聲。他好懷戀那座洞府和那個在洞府中落寂地打發日子的師父。
  師父沒有救出,他卻在這裡幹著不齒於人的事。他哭泣起來。
  水夢薇坐起身子,伏在他的肩上問他:“啟哥,你怎麼了?”她沒有等到他一句溫言軟語,多少有些失望。如今見他哭泣,她反倒有些驚慌。
  古長啟抬起頭說道:“水師妹,貧僧……失禮……這洞廳之中,似乎被人撒了什麼藥物……貧僧聞進鼻中……受藥力控制……不能自己。
  “啪”水夢薇一耳光打在古長啟瞼上,聽見“砰”一聲,水夢薇自己反被他的護體神功反震出去幾近二丈。水夢薇又羞又怒,大啜道:“好!好!古師哥,你仗著功力通神,欺負弱女子!”她起身,衝過去拾起地上的長劍。鐺地一聲拔出長劍,就要自盡。
  但她手中的長劍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身子一晃,就奪走了她的長劍。
  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霸主宮娘娘駕到!閒人迴避!”
  這是水達的聲音。
  古長啟起身站立,收拾好長袍,淵停岳峙,紋絲不動,靜靜地等著霸主宮娘娘的駕到。
  他驟然明白,她此時出現,絕非偶然。
  水夢薇卻一下子失聲大哭起來。
  霸主宮娘娘許小薇走進洞廳,身後沒有隨從跟進,就她一個人。
  “薇兒,出了什麼事?”娘娘的臉上掛著驚訝無比的神情問。
  水夢薇不答,仍然大哭不止。
  “古賢姪,你欺負了她?”娘娘望著古長啟問。
  古長啟望著她,一聲不吭。她明白娘娘此時進來,不是巧合,而是一種預謀。她更加明白,自己絕不是“神”。她受神珠的神光照射後,功力深不可測,感覺更是靈敏異常,可是,他仍然是凡胎,是凡夫俗子。他太年輕,對人的世界所知甚少,對武林的伎倆,手段等,更無閱歷。人的心靈是個深不可測的海洋,是廣垠無邊的天宇。神在人的心機面前,也要自嘆不如。何況他並不是神。所以他上了當。
  “?古賢姪,老身問你,可是你欺負了薇兒?霸主宮娘娘提高了聲音又問,同時雙目中冷光陡射。
  古長啟仍然一聲不吭,臉上掛起了冷笑。
  主宮娘娘長嘆一聲道:“古賢姪,老身歷來對你很有好感。不想你卻乾出如此不齒於人的事來。但看在天君上人的份上,老身也不能一掌就斃了你。你自己說該怎麼辦吧。”
  “我娶她為妻。”古長啟平靜地說。
  “什麼?”娘娘驚喜異常,她原以為會大費周折,不想如此簡單就達到了目的。但她深信不疑,只因古長啟天性厚道,說一是一。
  “我娶她為妻。其實,這樣做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
  水夢薇不哭了。
  “可是,你是一個和尚,這又怎辦?”娘娘說,真有些無話找話說。
  “我師父並不勉強我出家。我也並未正式剃度過。我可以還俗。”
  “好!”娘娘大聲說。“薇兒,起來!準備回霸主官!”
  “不!”古長啟立即反對。“霸主宮不是被燒成平地了嗎?咱們回京城玄極門。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四川魔殺天宮。”
  霸主宮娘娘大聲堅持:“不行!一起回霸主宮!霸主官燒了,老身所藏的金銀財寶並沒有燒!老身手指一張,馬上就可以再造十座霸主官!啟兒,老身要在紅雪山頂上為你二人舉行武林中最盛大的婚禮。婚禮之後,隨便你二人去何處,老身保證再不干涉!”
  水夢薇靠近古長啟道:“啟哥,答應吧。魔殺門一個弟子燒了霸主宮,另一個弟子來還這份面子,也是應該的,你答應了吧。”
  “好。”古長啟說:“我答應你。”
  古長啟話音剛落,猛然從洞廳外面的巷洞裡響起水達的大喝聲:“備大轎!梵淨山外宮道伺候!”
  水達話音一落,水道前有人傳活出洞:“備大轎!梵淨山外宮道伺候!”
  “娘娘回宮!”
  “ 娘娘回宮!”
  “附馬爺與公主回宮!”
  “ 駙馬爺與公主回宮!”
  古長啟一聽,猛然發出一陣大笑。笑聲轟然,只震得洞頂的泥沙唰唰落下,只震得洞中人搖搖欲倒。
  古長啟猛地止住笑聲,走過去扶住水夢薇,說道:“薇妹,咱們出去吧。”
  他扶著她走出去,讓娘娘自顧留在洞廳中。他走過水達面前時,輕聲罵道:“狗才!什麼駙馬爺?小爺要當什麼駙馬爺,何不乾脆就當霸主?記住,小爺什麼也不是!小爺只是一個一般的練武行俠之人!”
  水達一怔,隨即哈腰笑道:“是,姑爺!”
  這次輪到古長啟發證了:“什麼姑爺?”
  “這是平民稱家叫法,我兒子該叫你一聲姑爺。”水達是何等機靈之人,他豈能平白吃虧?
  古長啟苦笑了。他看了一眼水夢薇。他記得水達是水麒麟的義子。如依平民叫法,水達與水夢薇乃是兄妹。
  水夢薇被這玩笑弄得滿臉腓紅,在洞道中的火光照耀下,越發嬌羞可愛。但古長啟一見這矯羞可愛的笑臉,就明白自己輸了。他已經全盤輸了。從此以後,他將在某種程度上,在某些事情上,受製於霸主官。那春藥,無跡可尋,也就無據可持。而他強暴水公主,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因此也就有了不可推諉的責任。因此他就要受製於人了。
  古長啟心中湧起一陣怒火 但這怒火卻發洩不出來,就立即轉化為了悲哀。他只想大哭一場。
  出得洞來,走過浮橋,草灘一長溜備上了近百匹高頭大馬。最前面有兩匹鞍具華麗的駿馬,顯然是為古長啟和水夢薇專備的。古長啟猶如敗兵之將,誰也不敢看。他垂著頭,默默接過別大遞給他的馬韁繩,在別人的幫扶下上了紀,有個聲音大喝道:“駙馬爺偕公主上路回宮!開道!”
  近百匹駿騎,近百名隨從衛士,沿著新開劈出來的道路,向 山外行去。
  整個草灘上和山坡上靜靜的,沒有一點人聲。霸主宮的或不是霸主宮的百數十雙眼睛,盡盯著古長啟在牽馬的手的帶引下離去。馬蹄聲不斷增大。整個馬隊或前或後都漸次上了路,只有三十來名霸主宮擁著一乘小轎沒有動,在等霸主宮娘娘。
  娘娘還沒有出洞。她登上了頂層洞廳,走到懸岩半腰的洞口,站在那兒觀看。她笑著,笑得很滿意。
  她太滿意了╴╴她,終於還是得到了靈智神珠!
  古長啟一直垂頭地在馬上,一直沒有向草坡上的一隅山巖上望去。那兒站著翠薇仙子董秋萍和她的擁隨者。他知道她滿目驚駭。正在盯著自己,因此他更不敢向那裡望。
  但馬隊走過下面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抬起頭 他一下子就看見了翠薇仙子董秋萍的雙眼╴╴那是怎樣驚駭而又淒絕的雙眼!淚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古長啟的雙目。
  淚水……同時一下子就模糊了翠薇仙子的雙目。
  古長啟沒有說話。他不能說話。但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大喊:“早知我遲早做不成和尚,早知我遲早會娶一個女人為妻,我為什麼不娶你?你╴╴董秋萍?”
  他沒有說話。可是他仍然說了。她的眼睛,淚水迷濛的眼睛把他想說的話都說了:我愛你!我愛的人其實是你!我愛體哀愁的甜笑,淒清的麗容、落寂的冷漠,柔弱的嬌軀。我多麼希望能愛你保護你……
  這些話,他其實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可是,翠薇仙子一下子全都聽到了。她拚命忍住淚珠不流出來。她一百遍,一千遍在心裡喊:“天呀!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一下子就成了霸主宮的駙馬爺?”
  直到這時,她才忽然明白,與其說愛的天君上人,倒不如說是愛的天君上人的人品。當具有同樣人品的另一雙眼睛一下子蒙滿淚水 為她而蒙滿淚水,她才知道她真正愛的,真正願意為之而死的,其實是這個人,這個半神半人的人!
  蹄聲遠去……
  她雙目中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滾下瞼頰,滴下地去,溶進泥土,幻化成了一支歌╴╴一支從有人類就開始吟唱起,吟唱至今,還要永遠吟唱下去的歌。這是一支班古的悲歌。這首悲歌唱到最後,終將天人合一,充滿比神聖的宗教感還要神聖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的淨化和靈魂的昇華。這就是最徹底的、真正的獻身 這就是死亡!
  她身子一晃就衝了出去,掠上樹梢飛掠而去。那些擁隨她的青年創俠們驚醒過來時,草坡上已經沒有了她的人影。
  她在荒山大澤中奔掠,一邊流淚悲泣,一邊不時大呼:“天呀!這是怎麼回事?”
  她奔跑一天,不知奔掠了多遠,也不知奔掠到了何處。她奔到一處大山頂的懸崖邊,她向著天穹大呼:“天呀!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一下成了霸主宮的姑爺?”
  天沉默著,沒有回答她.天灰濛濛的,就象神陰沉著瞼。
  他的雙手一下子抓拉住自己的衣襟,猛烈地哭泣起來。她最後大呼一聲:“天呀!這是怎麼回事?”
  她身子一縱,跳向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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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由人算

  (…… 霸主宮為水公主舉行的婚禮終於拜堂完畢了,就在新郎新娘步入洞房時,新娘突然開口問:“儀官,我和古長啟真的拜堂結為夫妻了嗎?”
  霸主宮人大驚,紛紛撲向新娘……)
  一只飛鴿從水達的掌心中飛了出去。
  不數日,就有數十只飛鴿從霸主宮的各地分堂或分壇向指定地點飛去。
  二十騎快馬從梵淨山飛掠而出,一出梵淨山,便分向四面八方奔去。
  這都是向大明朝的全國各地武林人分送訊息或請柬的信鴿或專使,傳達一月後在紅雪山霸主宮奎神古長啟入婿霸主宮舉行武材有史以來最盛大的禮。”
  紅雪山上,上萬名泥、木、石、瓦以及其他工匠,正在日夜不停地趕建新的霸主官。在婚禮舉行前夕,它將建成一座比已經燒燬的那座霸主宮更寬大華麗的新的霸主官。
  出梵淨山不遠。是一條官道。這是條車馬道,是為上山進香的官宦和富豪們專修的。這官道又連著另外的官道,四通八達;官道上,這一天出現了一抬大轎。轎抬之大,猶如一間小屋:有門有窗,人在裡面可坐可睡。能同時容納近十人。它的轎頂可拆卸,以便乘轎上觀賞風景。如用人抬,這轎要用二十四個人抬。如是加上拉槓和車輪,立即就由豪華的轎抬變成了豪華而快速的馬車。
  這一天,二十個霸主宮的門人抬著大轎,在官道上急行。前面是二十名騎手開道。後面四十名騎手跟隨。水達騎著高頭駿馬隨行照應。五裡路前,另有十騎劍手專為安排食宿,後面五裡。另有二十名馬夫押著五十匹備用之空馬。
  這支隊伍,需天官牌開道,但實在比巡撫上道還威風十倍。
  古長啟是不願乘坐轎抬的。但在水夢薇苦求之下。他又轉念一想:這是你們自找的,我又何樂不為呢?他動了童心,使氣來著。
  看見第一個乞丐,他就將身上的碎銀扔了給乞丐。同時,他下令水達給他備用五千兩散碎銀子。
  一水達立即派專騎去給他準備。銀子送來後,就放在轎中。一路下去,每見乞丐,古長啟便施捨碎銀。最早的乞丐眼見銀子從天而降,欣喜若狂,其他乞丐便聞風而來。不數日,這五千兩銀子還未到湖北恩施,就散光了。
  水夢薇立即下令再備萬兩碎銀,專供古長啟打發乞丐。
  古長啟在魔殺門的金洞中,見過的金子何其之金?每次賑災,魔殺門總是十萬八萬賑濟災民。但天君上人十分節儉,每個弟子每月才五兩銀子的月列。古長啟哪裡這般花過錢?他見到乞丐也不丟碎銀了,這銀子畢竟不是他的。倒是水達下令將裝碎銀的拖車拖到隊伍前面去,車上一邊還坐一人專門向乞丐丟銀子,每丟一次,就說一聲:“這是霸主宮的姑爺打發你的。”
  古長啟一聲不吭,他又敗了一陣。
  進入湖北,官道寬多了平多了,轎抬換成了馬拉。八匹駿馬拖著車轎,隆隆向北。
  但坐在車轎中的古長啟,卻實在感覺不到半點威風。這車轎就是他的監牢。水夢薇對他越是體貼,他越是感覺到那春藥給偽造成屈辱和受製的後果,每當這時候,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翠薇仙子董秋萍,他時常都似乎看見她那秀外慧中的情影在官道前飄飛,在車轎旁漫舞,她的衣裙和秀髮在風中飄盪,她時而回頭望他,每次都淒怨地哀然一笑。
  車轎突然停住了。
  官道中間,站著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道長和一個儀態萬千的是年師太。
  古長啟身子一晃,已經到了那二人面前,他恭恭敬敬地叩了頭道:“晚輩古長啟拜見一清師太和雲陽道長。謝過師太在廣西的救命大恩。”
  一清師太道:“少俠免禮,快快請起。”
  水夢薇走過來,先向雲陽子道了個萬福,便一把抱住一清師太道:“二姑,你這些時日都到哪裡去了?”
  “我在江湖中,聽說你和古少俠將要舉行婚禮,想來問問是不是傳聞屬實。”
  “怎麼會不是真的?母親已經派人送請柬上峨嵋山去了,還會假的嗎?二姑,你到時一定要來呀!”
  “到時看吧。姑姑能來則來,不能親自來,也會派人前來。”
  “姑姑在忙些什麼呢?”
  “還不是忙著找你父親。”一清師太說,轉向古長啟問道:“古少俠,聽說你在荒島上僅以一手真力吼,就將附近仲文震得搖搖欲倒,口吐鮮血,這是真的嗎?”
  古長啟道:“晚輩蒙靈智神珠的神光照射後,內力確實增長了為少。”
  “很好。貧尼今日與武當派的雲陽道長來此,是為了知會你一件事情.兩個月前,神道教淮北壇和霸主宮淮南壇,為了爭奪一支鏢銀,打了一天一夜,各自死傷近百人。這以後,神道教和霸主宮的人打鬥不斷。八大門派為此特地會議少林寺,議定中立,只因霸主宮素為武林黑道之蘿,而神道教更糟,它除了霸道武林外,還利用官府和皇家的勢力欺壓良善。在這兩股惡勢力的爭鬥中,八大門派議守中立,是為了避免門人枉遭無辜血殺,所以嚴禁門人介入。”
  “那晚輩何以自處?還盼師大明示。”
  “這個 魔殺門素來獨門獨戶,行事更是獨樹一幟,天君上人平日如何訓示門人,少俠便如何好自為之吧。”
  “是。晚輩絕不敢忘師訓行不義之事。晚輩本當帶薇妹回四川的,但梅九牧火燒霸主宮,晚輩只好去那裡還水家一點面子。”
  雲陽子道:“魔殺門連出一正一邪兩大絕頂高手,而少俠又遠在梅九牧之上,還望古少俠善解天意,化除劫殺。”
  古長啟想了想道:“是。”他又補充道:“晚輩當細細體會恩師如何以自由之身來處置此事,會如行對待梅師弟,晚輩也當如何對待梅師弟。晚輩力爭既不讓梅師弟為害武林,又不使恩師日後傷心。”
  一清師太道:“如此甚好。薇兒,有一件事,我要向古少俠單獨談,過後你不必追問。
  總之此事不涉及霸主宮的利益。”
  “姑姑請便”水夢薇說。
  一清師太改用傳音入密功夫向古長啟道:“吉少俠,京城有一位高僧。人稱佛陀,你可認識這個人?”
  古長啟以傳音入密答道:“聽說過,但沒見過。家師對佛陀很是崇敬。”
  “只怕那是過去,凡與皇權攪在一起者,恐怕難免近權思利。貧尼個人與這佛陀大師很少交住,於他素來在武林中所享的清譽也未敢妄加評價。不過,貧尼近來打聽到一些事,說與少俠知道。少俠以後見到這個人,請多留些心。”
  “是,請師太告知。”
  “離恨公主所住的洞府,貧尼最後從梵淨山無思師太處得知,以前乃是佛陀大師為自己準備的退身之所。他的洞府為何住了離恨公主?這是一疑。第二,離恨公主的弟子翠薇仙子,她自身的武功,乃是佛陀一脈。那麼,可以斷定,離恨公主的武功,也當是佛陀一脈,如本是佛陀的親傳弟子,也當與佛陀本人淵源甚為深遠。第三,挪珠的被解法門,曾天下只有九華佛門的單傳弟子才知道。而就連這一點,普天下也只有三兩個佛門高僧才知道。佛陀大師是佛門唯識宗高僧,素得佛門各過如天台、華嚴、禪宗、淨土、密宗等宗派的佛門人士崇敬。他是整個佛門中知道你師父懂得破解法門的三兩個人之一。所以,貧尼猜想,離恨公主所作所為,可能與佛陀本人有極大關係。但貧尼近幾個月來,到處尋找飽食終日佛陀,卻連影子也看不到。貧尼查到京城皇覺寺,皇覺寺的大師們說他幾年都不在京城了。”
  “他為何會幾年不在京城呢?他不是素來住在京城皇覺寺的嗎?” 。
  他與陶仲文是死敵。大約是陶仲文逼得他無法在京城住下去,佛站弟子中歷來有兩種教徒,一種主張清修,以宣講怫法,直接濟世救人為宗旨;另一種教徒主張以佛法影響皇族或皇帝本人,使之施以仁政,以此轉濟天下蒼生百姓。”
  “佛陀大師是後一種佛教徒?”
  “正是。古少俠以前聽你師父講過麼?”
  “聽過一點,而且從不在意。請問師太。道教中也分這兩種教徒麼?”
  “正是如此!唐末的趙歸真、元朝初年的丘處機、本朝的邵元節、陶仲文,正是這一種道教徒。正因為道佛二教中都有這一類教徒,所以,他們在爭相以佛法或道法接近和影響皇族皇帝時,就爭鬥得很厲害。有時甚至不擇手段要將對方除去。陶仲文和佛陀就正好是這樣。”
  古長啟想了想道:“以華佛法或道法影響皇權使之施以仁政雨露蒼生,這本來不該是壞事。但如不擇手段地除去對手,只怕此人就心中藏了私,另有圖謀了。”
  一請師太喜道:“古少俠如今思路清晰,貧尼好高興。這正是接近皇權的佛道二教的教徒個人的品性是否正派造成的。如教徒本人人品正派,自會宣講佛道機理,極力造就仁政.但教徒本人人品低下,以此道作為謀取個人私利榮華富貴的手段,那就不但造不就仁政,反會敗壞朝綱,使皇帝更加昏亂,如本朝的陶仲文與嚴嵩勾結.梁高輔選三百童女大炬春藥,就十惡不赦了。”
  “但晚輩的恩師對佛陀大師十分景仰。晚輩相信佛陀大師不是陶仲文之流的人。”
  “是的。貧尼沒有任何證據說佛陀大師是陶仲文一流的人品。但他長期接近皇權,難免不受種種俗事影響,難免不以俗家的世俗手段處置利益悠關的事。因此,才會與清修派有極大的不同。不然,貧尼又怎會發現他有些可疑之處要提醒少俠注意?”
  “是。晚輩記住了。”
  一清師太點點頭,不再用傳音入密功夫向古長啟講話,他對水夢薇說了幾句祝賀之類的話,隨即告辭而去。
  古長啟和水夢薇回到馬上,馬隊又繼續北上。
  一路上,古長啟閉目沉思,正襟危坐,水夢薇明白他在想一清師太對他講的話,也不便打攪。她也不問,因為一清師太打了招呼,叫她不必追問。而且.要想從佔長啟這種認死理的人口中迫問,只怕也不容易。
  如此北行了大約半個時辰,突然,只聽得一片慘叫聲先後響起,其中夾雜著一件龐然大物落地砸碎的轟響,隨後,一片勁急的破空之聲向馬隊急射而來,接著又是一片慘叫聲和馬傷之後的嘶鳴聲。最後,馬車剎住。官道前面,傳來一陣轟然大笑。
  古長啟睜眼一看,前面五十丈外的官道正中,站著四個奇人:一個頭陀手拿一柄一丈五尺長的禪杖,一個道士手提一柄五尺長的木劍,一個幾近一丈高的瘦長桿人手提兩袋飛刀,一個四尺高的矮大胖子胸前掛著一個鼓脹脹的布袋。
  這四個人中,除了手提五尺木劍的道人一臉苦相,憂慮甚重外,其餘三人盡皆大笑不止,撫掌跺腳,樂不可支。
  水夢薇頓時目露驚駭之色。
  官道前面向乞丐丟銀子的那輛小馬車不見了,兩匹馬被打飛在遠處的路溝裡,押車的人和散銀子的人盡數死去。車上的銀子被人當作暗器向馬隊打來,打死打傷了在前面開道的二十名劍手中的大半以上,拉大馬車的八匹駿馬中前面幾匹受傷,猶在嘶鳴不止。
  古長啟一閃身,已經擋在四個怪人面前,防止這四人再度出手。
  水夢薇隨後追上去。與古長啟並排而立,一邊說道:“啟哥小心,這是東南西北四煞魔。衣次為東煞魔鐵頭陀、西然魔邪道人、南熱度火靈宮、北煞度無影刀。這四人中以邪道人為頭目,平日各霸一方,倒也不無端來中原生事。幾年前,父母為收服這四人,曾約戰崑崙,結果父母一齊出手才與其打個平手,約定互不相犯。這次卻不知怎地聯手對付起霸主宮來了!”
  水夢薇說完,只聽鐵頭陀道:“小姑娘說完沒有?”聲音鏗鏘,猶如鐵錘睡鐵。
  無影刀道:“小姑娘,這位大約就是奎神吧?他的來龍去脈,你也說一說,好麼?”無影刀的聲音柔細,柔細得無影無蹤,就象他的飛刀,從來聽不到一絲破空之聲。矮胖的火靈官熱棘地說道:“年輕人,請我四兄弟來殺你的人,把你說得猶如神仙,說是我們只要一動,你就知道。他要我們偷襲你。但我們偏不;我四兄弟聯手,只怕玉鳳門的言央也要退避三舍。我四兄弟聯手殺你,已經大失體面了,哪能再行那下三賴的偷襲?你看,我們把你的馬隊殺了一二十人,你不是也沒有半點先知麼?”
  邪道人嘆了口氣道:“哪是因為我們殺的人太多,有殺意而無殺氣。所以他氣感再靈,也感覺不到半點殺氣。不過,三位兄弟,我們錯了。”
  三個怪人奇聲道:“怎麼錯了?”
  “我們確是該偷襲他的。我們太託大,真的不是他的對手。你們不見他來時的身法麼?
  誰看清楚了?”
  三個煞魔一下了沉默了。
  “但咱們兄弟已經收下了四十萬兩根子。這買賣怎麼也得幹到底。”邪道人說著走上前去,其餘三人隨即跟上去,成扇形將古長啟圍住。
  古長啟道:“薇妹妹退下。”
  “不。“我二人齊上。勝算多些。”
  “你退下為我掠陣,我才好放手試試自己的功。我曾聽師父說起過這四人。這四人中任何三人想出一種武功,就支中原來用這種新武功殺一些武林人試試,其中邪道人殺人最多。
  他每配製一種新煙,就到中原來試,有時毒煙一放,要傷很多人。”
  火靈官笑道:“小子識廣。我兄弟看在有人肯出四十萬兩銀子的價上,就讓你多說幾句遺言。”
  古長啟又道:“師父說,他們拿殺人當樂子,所以殺人從不需要有殺意恨意。所以全身一點殺氣也沒有,如不是我師則兄弟盡皆太小,還不能繼承門戶,師父早就出山肛這四人決一死戰了。”
  水夢薇無聲地退出戰圈,但在圈外卻是真力運蓄于掌蓄勢以待。
  邪道人苦著瞼道:“年青人,你講了你師父那麼多,他是誰呀?”
  “在下的恩師是天君上人。”
  邪道人一聽頓時大叫:“眾仁兄弟,注意他的魔殺指,那是無影無蹤的!”
  無影刀輕聲道:“何必緊張?水麒麟的仙家吞吐, 陶真人的仙遊掌力,不也是無影無蹤的麼?何獨單怕魔殺指?”
  古長啟詫道:“陶真人的仙遊掌力……”
  古長啟一句話未說完,突見邪道人木刻一指,木劍上“嗖”地冒出一股黑煙。大約這就是進攻的信號了。只見鐵頭陀身形一晃,一根禪杖便向古長啟的上身和頭部罩來,眨眼之間就攻了十六招只攻不守的殺著。鐵頭陀這十六招殺著才攻出第一招,就有炸裂之聲從古長啟站立之處響起,卻是火靈宮向著古長啟所要閃躲的位置打出一連串的毒火彈。這毒火彈每炸一顆,地上就是一個土坑,猶如攻城的官兵所打的火砲一般威力無窮。站在一旁的無影刀則見古長啟閃動,兩袋二十四柄飛刀早盡數條出,一時,只見二十四柄飛刀猶如飛鳥一般,直射的、斜射的、上水衝的、下刺的……真是令人眼花遼亂。邪道人則繞著戰團連轉七圈,連連射出七道色煙。盡皆巨毒無比,一沾就死。眨眼之間,這些殺著悉數攻完。場中傳出一聲變形的慘叫,眾人才停了下來。
  只見一個又高又大黑鐵塔一般的頭陀,站在十二顆毒火彈炸出的土坑中間,下身血肉模糊,而從印堂穴起,沿督脈共插十四把飛刀,沿肩部平插六把,兩條大腿各搥插兩把,二十四柄飛刀在這黑鐵塔的大漢身上釘著,成了一個“大”字。但這不是古長啟,而是東煞魔君鐵頭陀!
  古長啟呢?他到哪裡去了?
  三個活著的煞魔成品字形站著,四下張望,尋找古長啟的影子。
  突然,南煞魔火靈宮和北煞魔無影刀同時驚叫,滿臉驚駭,如見鬼一般,齊齊以手指著邪道人大叫。“古長啟!”
  邪道人道:“我?古長啟……”
  兩個煞神大叫:“你身後……”
  兩個煞魔那個“後”字話音剛落,只聽一聲短哼,邪道人照直向前飛出,飛勢之迅,猶如攻城的官兵用發石機打出的石塊。邪道人一聲短哼後,卻也不再發聲,只是照直向三十丈外的一片山巖直飛過去,直到重重撞在岩石上,停了一停,才滑下山巖,跌在岩下,其實在飛途之中,已經死去。
  原來,古長啟見得邪道人劍上一冒黑煙,身形隨即在圈外移動,就明白他要繞外圈放毒氣,當即身形一晃,早已經貼在邪道人身後。他的身形從鐵頭陀身邊晃過時,順手在他背上一拂一推一拂製穴,一推推向場中,迎著火靈官和無影刀的殺著,正好迎著毒火彈炸開,正好迎著無影刀打出。邪道人聽得慘叫站定身子時,古長後就在邪道人身後,一動不動。直到火靈官與無影刀二煞神喝出聲來,他才輕輕一掌,打在邪道人背心。邪道人一聲短哼,心脈震斷後,屍體才飛出去。
  古長啟恨這邪道人用村莊中的百姓試驗毒煙,所以決意開殺戒,除惡衛善,這才殺了邪道人。
  古長啟一動不動,望著剩下的兩個煞神。
  兩個煞神一動不動,滿臉蒼白,望著古長啟,骨頭裡冒出冷氣,身子慢慢發起抖來。
  古長自抬起雙手,手指張開成抓狀。他道:“真力箍!”
  火靈官額頭冷汗直冒,慢慢閉上雙目等死。
  無影刀卻大叫出聲:“劃地為牢!”
  古長啟的雙手停在空中,不解地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二人願回家中,終身不出家門一步,劃地為牢!”無影刀情急之下,聲音嘶啞,聲音已不再輕柔得無影無蹤了。
  古長啟一聽,頓時放下手臂道:“好,你們回去吧。路上不准再殺一人。”
  二人大喜,轉身就要離去。
  水夢薇大喝道:“且慢。”
  兩個煞魔大驚,頓時就僵在那裡。
  “啟哥厚道饒了你二人,但你二人也不能白走!”
  無影刀說道:“公主要問什麼?”他此時不敢再託大“小姑娘”長短地亂叫了。
  火靈官大叫道:“公主要問四十萬兩銀子是誰出的?”
  “正是。”
  “公主,我兄弟不能殺得古少俠,卻也不能洩露買主的姓名。否則。我兄弟再也無顏見人。其實,公主又何必明知故問?”
  “那麼,你們剛才說陶真人的仙遊掌力又是怎麼回事?”
  二煞頓時又沉默不語。
  水夢薇雙目圓睜,寸步不讓。
  古長啟拱手為禮道:“此事晚輩也想知道。還盼二位前輩賜教。”
  二人急忙還禮。無影刀道:“古少俠神功蓋世,卻毫不盛氣凌人,在下佩服。”
  火靈官大聲道:“我二兄弟做不做人算個屁!卻非結交古少俠這等英雄不可!”
  無影刀道:“我兄弟本來就不是人。是魔。”
  火靈官道:“仙遊內力是一種和魔殺門的魔殺指、魔殺掌、真力箍一樣,可以彎曲自如無聲無息的真力。”
  “陶仲文練有這種真力?”
  二煞不語,表示默認。
  “二位前輩請自便吧。”
  二人同時抬手一拱,倒退兩步,雙腳一彈,已在官道旁的山碉上,再一晃,倏忽不見。
  古長啟回到車上道:“水總管。”
  水達近前恭敬道:“姑爺有何吩咐?”
  “留下十名劍手,將這些門人的屍體和兩個煞魔的屍體一併葬了。”
  “是”
  “再將碎銀收撿起來,沿途打發氣丐。可不要再說是我打發的了。”
  “是。”
  轎車繼續北上時,水夢薇倚在古長啟肩上,她此時被他的神功和為人折服了。貴為公主,以色身來收服他,她心中就不感到屈辱麼?如今她半點這種感覺也沒有了,只有溫情只有愛。她說道:“啟哥,陶仲文既然練有仙遊神功,卻怎地不見他使用過?”
  “武功藏私,非到萬不得已或決戰生死時才使用,這在武林中也是常事。”
  古長啟和話音剛落,耳中忽然鑽進一縷聲音:“陶仲文武功上藏的私,何止仙遊掌力?
  他藏的私可多了。古少俠如能不動聲色,假裝瞌睡,老伯倒可慢慢數與你聽。”
  古長啟耳中剛鑽進話音時,吃了一驚,身子挺了一下。水夢薇感到異常,問道:“啟哥,什麼事?”古長啟隨口回答:“沒什麼。我有些倦,想小睡片刻。”說罷倒在臥塌上。
  水夢薇為他蓋上錦被,自坐一旁想著心事。
  古長啟假作睡臥,暗中運起無視神功,頓時看到官道旁邊的山野中,似乎有一個矮小的老僧在以馬車一樣快慢的速度行走,他腳不沾地,御風飛行,僧袍飄飄,大袖舞動,與神仙一般無二。
  古長啟傳音問道:“大師是誰?”
  “老衲是京師大興隆寺的住持,大興隆寺被陶仲文燒了後,寄住皇覺寺。”
  “哦,原來是佛陀神僧。家師對神僧好生欽佩。前輩既今晚輩裝睡,晚輩就無法為禮了。”
  “我輩中人,何必拘泥俗禮?敬便是至禮。少俠,老衲本想約你一談,只是不想讓霸主宮的人知道。咱們如此交談,倒也不留痕跡。少俠已經知陶仲文藏私仙遊神功,但他最厲害的功夫,卻是用火。”
  “用火?”
  “陶仲文練造了一種火藥粉末,只消用仙遊指力彈射出沾物便燃。人藏的些微粉末,可以燒燬一幢民房,或一棵生濕的大樹,可見了其藥之烈。他如用此火藥攻人,那是要將人的骨頭也燒成灰的。”
  古長啟驚駭道:“竟有如此厲害?”
  “比你想像的還厲害!你記住,沾物就燃,燒化一個人,只需喝一盞茶的時間,而且,他用無影無蹤的仙遊指力彈射,看不見,躍不著,防不勝防,人只有身上著火了,還不知火從何來。”
  “可是,前輩為何要將這麼大的秘密告訴晚輩?這豈不是等於已經救了晚輩一命。”
  “這倒也是真的。不過,你不必記這個情。天下為公,你是大好人,當在首救之例。其次,陶仲文出四十萬兩銀子雇四煞魔來殺你,可見你與他是至敵。陶仲文的至敵,就是老衲的至友,老衲自然要回護你了。”
  “多謝大師。不過,大師以陶仲文為至敵,那是因為道佛二家爭寵皇權的緣故?”
  “是。武林中誰不知這一點?老衲不帶私慾,從不以此為恥。少俠莫非因此倒瞧不起者衲了麼?”
  “沒有沒有。大師萬莫誤會。晚輩聽說陶仲文那麼厲害,有一事想不通。”
  “什麼事?”
  “昔日在廣西,陶仲文與霸主宮爭奪神珠,陶仲文既然那麼厲害,搶珠又那麼重要,他卻為何不使出全力搶珠?”
  “問得好!但你可知道,當日環視在側的都有哪些人?”
  “有哪些入?”
  “有貧增,還有一請師太和言央老兒。”
  “啊!他們都在附近?”
  “如非我等在側,陶仲文又哪會有半點猶豫?如非我等相互間互相提防,提防得誰也不敢出手搶珠,又哪會有你的便宜佔?你當時那點功夫,劫劫鏢,酒宴上耍耍以博一笑,倒還附會牽強,奪珠和保珠,根本就不值一提。哎,天意!真是天意!誰叫天下高手齊齊在場?
  當日之際,誰若出手槍珠,誰便成了眾矢之的。搶珠之人只怕奪珠到手立時就會命歸黃泉。
  偏你一人福大,言央看好你,一清師太看好你,兩柄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飛劍為你斷後,老衲無奈,乾脆珠也不奪了。回去睡大覺,參大禪,也算賣個人情哎,天意!真正是天意!”
  直到此時,古長啟才知道自己當日實是在是得福福于一師太和玉鳳門掌門人言央的陰護。那轟轟烈烈而又古里古怪的奪珠之戰,不過是表面現象,內中還有如此複雜的背景和秘密爭鬥。如非言央和一倩師太在側。陶仲文要動手大搶,這佛陀高僧,只怕也會毫不留情。
  古長啟也只怕早就沒命了,會有今日?
  “那麼,那日在荒島上,陶仲文如用火攻,晚輩同樣會毫無防備而丟命,他照樣可以搶走神珠,又哪會容晚輩從容毀珠?”
  “那日麼?局勢大同小異。同者,言央還在火山洞中未走。貧增藏在玄極門的船上,陶仲文也知道。”
  “大師與玄極門的船同來同去的麼?”古長啟大吃一驚,比聽說言央未走還吃驚。
  “正是”
  “晚輩怎地一點不知?”
  “少俠以為被解了神珠,便真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麼?”
  “不不不!晚輩不敢狂妄!”
  “如此甚好。不然,老衲也不願再與你多費脣舌了。那日一清不在,但多了一個你。”
  “我?我又怎能均衡局勢?”
  “好小子!你破解了神珠,天下矚目,又哪是一清可比?島上盡是陶仲文的敵人,他又哪敢大動?”
  “這倒也是。”
  “何況你將珠子毀了,上蒼就不會重造與他爭霸的人,對他大有益處。他還可乘機再撒點煙霧,迷惑一下霸主宮人,以為他連你的一聲真力吼也對付不了。其實,他那搖晃是裝的,那口鮮血也是這內力逼出來的。他即使內力不如你,只伯也不會落後那麼多。何況他的武技另比你高而不弱。”
  聽到這裡,古長啟才徹底理會到言央在島上告誡他的“你不是神人”的話的含義。從“心機”這個角度講,他仍然是從虎跳峽出來時的那個古長啟。不然,又哪會失陷於霸主宮母女倆的春藥美人計?如果那顆珠是“神珠”,他既蒙”神授”,為何對別人的算計毫不知覺?
  他開始相信,那顆珠不是什麼“神珠”。只不過它的來歷撲朔迷離,人還不能製造,所以人們便崇拜為“神珠”。
  他沉思起來。
  “古少俠!”那人又傳音入密喊他。
  “嗯?哦,大師還沒走?晚輩失禮了。”
  “別想了。你的麻煩又來了。老衲先走一步,容後再談。”
  佛陀話音一落,古長啟就見他沒再平行跟隨車速御風飄行,而是折向一片森林飄倏不見。
  八乘大馬車驟然停住了。
  一股殺氣湧來,一剎那便將整個籠罩其中。古長啟不用天視,僅憑內力感應,立即就知道這人是梅九牧。
  這股殺氣好強!強得連馬也感應到了,直立而起,嘶鳴不已。
  “真是多事之日!”古長啟嘆道,坐起身子。
  水夢薇一見梅九牧,頓時怒火沖天,身子一晃,便向梅九牧搶了過去,人在中途,已經拔出長劍,一搶過去,唰唰唰便是一陣快攻。
  好個梅九枚,雙腳釘在地上,動也不動。只是身形晃動,左偏,右偏,前俯後仰,便將水夢薇的攻勢化解。待得水夢薇抬腿想踢時,他隨意抬起手掌向前一拍,水夢薇頓時感到呼吸窒息,一股大力推開她,情不自禁地後退不迭。
  梅九牧冷笑道:“尋死何必著急?先嘗嘗寡婦的滋味再赴黃泉也不為遲。”
  古長啟起身,慢慢走下車,慢慢走上前,慢慢走到二人中間。其實他心念急轉.在思忖如何對待梅九牧。
  “梅師弟別來無恙?”他說,自己也覺得這樣問太生分了。
  “呸!”梅九牧想道:“我二人誰是師兄?誰是師弟?”
  “師父當日在離根宮中的訓示,你忘了麼?”
  “那作數麼?師父受了水霸主的壓力,從權處理。其實大師兄還是我。魔殺門有梅九牧在,又哪容得你這小氣丐指手劃腳?”
  古長啟的性情生來就“直”,今日與梅九牧未曾蒙面,先感殺氣,未曾交談,梅九牧就要水夢薇當寡婦,明擺著要殺他。此刻又如此凌辱他,他哪能再忍?他先前以為蒙神珠“神”授,當處處體現“佛”意。後來發現神珠不知是什麼異物,而“神授”的含義也不明不白。他不禁就慢慢回覆了昔日的自我。
  “你敢罵小乞丐?魔殺門除了你沒在街頭要過飯,誰不是小乞丐?就連師父未蒙梅在主收留時,不也是小乞丐?你敢連師父也罵進去?”
  吉長啟火氣一起,聲音變大,情不自禁地夾噴出真力。
  “魔殺吼?”梅九牧冷笑道。“吼”字一說完,喉頭已經發出低沉的吼聲。
  水夢薇大叫:“水總管,退!”
  水達身子後縱,大叫道:“眾人快跑!”
  幸好有這一喊,否則,隨行的刀劍手,盡當斃命於此地。
  水達引著刀劍手們跑出五十丈時,古長啟與梅九枚二人正好有意發出吼聲。“吼”聲中所含的真力相撞,四下飛濺,水達等人在五十丈外尚感頭腦發暈,連忙又再往後跑。
  這時,二人的“吼”聲正漸高昂。水達帶著刀劍手跑到一里之外,尚感心跳不已。於是又退,竟然退到二裡之外,才聞其聲而不受其震。眾人見這魔殺門的二大高手以真力吼聲決鬥鬥于官中間,無不膽顫心驚。
  突然.一切靜止。二人的決鬥似乎有了一個結果。
  水達道:“你等就在這裡等候,我去看看再說。”
  水達前行半裡,見水夢薇尚在那裡跌坐,剛好收功站起。二人齊往前行,只見沿途的樹葉落得遍地都是,樹下盡多死鳥。有一條蛇,橫躺在官道中,已經死去。水達叫道:“好乖乖,方圓半裡之內,蛇蟲鳥獸不知死了多少!”
  二人至馬車處,只見古長啟端坐車橋之中,放脫的馬匹正都自己尋回。官道上已經不見梅九牧。海九枚大約已經退走。在梅九牧剛才所站之處,地上有一大灘血,血點噴出二三丈遠。可想而知,梅九牧失敗之後,經脈受損,帶傷而退。古長啟念及同門,不曾留難於他。
  馬車又再北上時,隨行的霸主宮人對古長啟敬若天神。整個武林,又何嘗不是將他視作“奎神”?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除了功力高些,有幾手魔殺門的絕技指點,不如凡人的地方,還多著哩!
  霸主宮!
  新修新建的霸主宮!
  霸主宮到處張燈結綵,鬥大的大紅燈籠,大書雙喜金字,直掛到紅雪山外,掛到霸主宮外的十里長亭。離正式辦喜事的日子還有三天,各地的賓客已經到了千數百人。其中霸主官的屬堂屬壇盡皆來人送禮慶賀或輪值宮務,送的禮千奇百怪,盡皆珍稀貴重。
  八大門派的使者來了。其中還親來了五行、崑崙二位掌門人。當然,他們是衝著天君上人的面子來的。
  第二天就是舉行婚禮的大喜日子了。這天晚上,霸主宮娘娘許小薇專門在大廳中設宴款待崑崙、五行及其他在武林中威望較著的掌門人或武林大豪。
  大廳中彩燈高掛,披紅掛綠。首席是一張特大的圓桌,可坐二十四人,然後周圍是六張圓桌,每席十二人。七張席桌,專門款待頭面人物或一方大豪。大廳外面,回廓、天井、演武廳,到處都擺滿了席桌,於數百名賓客喊叫歡笑、猜拳劃分,聲浪簡直要將屋頂掀翻一般。
  到處是一派洋洋喜氣。
  一聲中正平和的喝聲從內堂口內門邊響起:“娘娘到!”
  話音一落,只見門簾一掀,兩位絕色美女先行出來打起珠玉簾,然後是四名絕色侍女出來分列兩邊,最後才是儀態萬千的霸主官娘娘許小薇走了出來。
  人們盡皆站起相迎。一時間,聲浪小了許多。
  娘娘走到首席,與各位見禮,然後端起“杯酒,對著大廳中的眾人舉杯道:“各位掌門人,各位貴賓,外子混跡江湖,久不回宮,這第一杯酒,本當由外子親敬各位……”
  一句話未說完,只見七個道人從廳外闖了進來。為首一人,鬚眉皆白,長髯及胸,但神情緊張,一臉肅穆之色,後面六人,更是一臉驚駭之色。
  娘娘吃驚道:“雲陽道長……?”
  武當派掌門人雲陽子匆忙道:“請夫人趕快藉一步說話!”
  二人走至一旁,雲陽子低語了數聲,只見霸主宮娘娘神色大變,急向古長啟招手道:
  “啟兒,你過來!”
  古長啟過去,低聲問。“可是梅九牧作怪來了?”
  “正是。你快帶水達前去查看,這裡由我來應付。你如找到梅九牧,應施重手法將其製住。須知這婚禮一被破壞,魔殺門和霸主宮均無臉面見武林同道。快去吧!”
  原來,雲陽子一到霸主宮外的十里長亭,只見亭內享外盡是死屍。那一二十具死屍,橫七豎八,均是一掌或一抓斃命。從十里長亭到霸主宮,本來每隔一里就有一處接送站,沿途路更是每隔幾丈就掛著大紅燈籠。雲陽子見十里長亭出事,便一路小心。果然,每隔一里路一個的接送站,都已經被毀,到處都是死人,還是一掌或一抓斃命。更為可怖的是,原來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明亮依舊,但那個燙金“喜”字,都已經被人用濃墨改寫成了“喪”
  字!
  古長啟與水達帶人查來,見此情景,無不心驚膽顫。古長啟怒極,對著芒野大喝道:
  “海九牧,滾出來!”
  可是,梅九枚殺了人就跑,哪裡會等著古長啟來拿他?
  古長啟上在道中,運起天視地聽神功,查出一二十裡方圓,仍然查不到梅九牧半點蹤跡。當下只好和水達商量,紅燈籠全部架在一起燒了,將死屍到溝窪地中草草埋了,將所有霸主宮人撤回宮中。
  霸主宮,此時人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一時間,人人都感到自危,開始後悔前來湊這熱鬧了。一般武林人,如無靈藥,如無好功法,如無奇遇,苦練過四五十年,能飛簷走壁已經是一方豪傑了。但若遇上梅九牧這等身具二百多年的功力者,只怕連一聲“吼”也禁不住。但此時霸主宮已經封閉。就算不封閉,誰又願意出去撞上魔煞?反倒是大家擠在宮中安全一些。
  時交三更,水達手提長劍,匆匆找到許小薇,低聲道:“娘娘!不好了!梅九牧顯然已經混進宮中,在四處牆上,已經發現了十數條不堪入目的罵人髒話!”
  “都寫些什麼?”
  “孩兒不敢重複。孩兒一經發現,便令人除掉。只是不久又發現了才寫的。只怕他還正在偷偷寫哩!”
  許小薇身形一晃,已經飄開,進宮巡查去了。
  進宮不遠,只見一條粗鄙下流的髒話大書在牆上:“古長啟,你為何要娶娼婦的女兒?”
  許小薇氣得臉色鐵青,渾身亂抖,拚命咬緊牙關,才沒有怒罵出聲。她實在怕驚醒客人,讓已經入睡的賓客看見這些話實在是太失顏面了。
  她呆站了好一會兒,才克制住怒火。這時,她見三條人影從對面掠來。一看輕功身架,她就知道是雲陽子和崑崙五行的掌門人。
  三人各提兵刃,掠到許小薇面前站定。雲陽子道:“夫人,梅九牧幹的事,實在有些人神共憤。我等不才,願助夫人一臂之力。”
  “多謝三位掌門人。”許小薇道:“三位掌門人能夠來此,已經是給足了霸主宮好大一個面子。只是這梅九牧受度廣他父叔二人的內力,又有一身魔殺門的絕技,加之姦狡異常,實在不好對付。三位掌門人和他結怨,只怕以後不利貴派之門人。三位請歇息去吧。”
  三位掌門人見許小薇說得誠懇,只得作罷,一一揖謝,退回房去。
  許小薇在宮中巡查,巡至一處牆角,忽然聞到一股血腥氣息。她急忙搶了過去,只見牆角下的血泊中卷縮著一巨死屍。許小薇伸掌一吸,便將那屍體翻轉過來。許小薇一看,認得是武林中被稱作千面客的一個武林散人。這人武功不高,但易容本領卻著實不低。她呼喚道:“來人!”
  很快就來了三個霸主宮人。許小薇令道:“搜他身上,看他的易容物品和人皮面具還在不在?”
  霸主宮門人一搜,這些東西果然都不見了。
  許小薇心中暗驚,明白梅九牧殺了這千面客,將他的東西搶為已用。梅九牧如在野外活動,那還容易發現。但他如易容混跡於兩千多位賓客門人之中,要查找出來就非易事了。
  正沉吟間,許小薇聽到宮外大道上有數騎快馬如飛而來。那馬蹄聲在夜空中聲傳裡許。
  許小薇趕到宮外,看見六匹駿馬如飛而來。古長啟大約也是聽得蹄聲,與許小薇同時到達宮門外邊。
  古長啟一看,認出是他父親的管家家樑仲。
  梁管家一見古長啟,立即翻身下馬,上前見禮。許小薇直到這時臉上才有了一些笑容。
  她道:“梁總管終於來了。我那親家大約在後面吧?”
   樑仲一瞼肅然:“多謝娘娘盛情。家主事務繁忙,不能親來。他令小人給二公子帶來一封家書,並令小人和二公子單獨談談。小人想請二公子藉一步說話,還望夫人不要介意。”
  許小薇何等樣人?她頓時明白又有了意外。但她不動聲色地說道:“梁總管請便。”
  古長啟滿腹狐疑,隨隨樑仲走到一旁,,樑仲從身上取出家書道:“二公子請先看你父的親筆書信。”
  古長啟拆開家書:
  “長啟吾兒知悉:
  為父接到霸主宮的柬子,才知吾兒與水公主訂了婚事。為父思之再三,覺得此事深為不妥。霸主宮在武林中雖然勢力雄厚,但名聲實在不好。玄極門若與黑道霸主攀親,也將為武林同道視同黑道門派。吾兒接信,可速啟程和總管一道回家。
  此訓。
  父建成示”
  古長啟讀罷,略一思索,便感到不對。當日在大海上,父母每見他與水夢薇獨處議談,就眉開眼笑,上岸後還再三叮嚀要古長啟帶水夢薇到京城家中去玩。此信訓示,態度又與往日大相徑庭。他不禁問道:“這家書可是父親親筆書寫?”
  梁總管低聲道:“啟稟公子,這信確實是老爺寫的。”
  “父親昔日對神道教和霸主宮不偏不倚,今日何獨又對霸主宮深惡痛絕?”
   樑仲打個手勢,讓已經退在一邊的手下再退遠些,更加放低了聲音,將梁建成接受皇帝封賜,又忽然宣布玄極門加入神道教,成為神道教外北堂一事細講了一遍。
  古長啟驚道:“這……這怎麼可能?”
  “公子,老奴當日覺得不對,剛開口反對,就被陶仲文親自出手擊傷。事後各堂主求情,老爺才又啟用老奴。老奴細察老爺,老爺向來對神道教警而遠之,但宣布並入神道教後,對陶仲文是百依百順,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老奴情疑老爺是不是已經受製于製于陶?
  但老奴又找不到證據。請公子回京查個究竟。”
  “老叔且先住下。婚禮一畢,我帶水夢薇同你一起回京。玄極門哪能落入陶仲文手中?”
  “公子,這婚事……?”
  “婚事已經到不能悔改的地步,老叔就不必多言了。我今晚甚忙,只怕不能陪你叼話了。”
    樑倒也知趣,沒有纏問。許小薇見他們談畢,便令水達帶達帶樑進去歇息。二人的談話,她已經運功聽了個一清二楚。她對陶仲文的計謀已經了然於胸。她又但了一層心事,她只盼早早辦完婚事。要辦的事情是太多了。
  這一晚,古長啟同樣又多擔了一層心事。他只盼找到梅九牧,將他製穴後,等婚禮完畢再放他。但這天晚上卻是再也見不到梅九牧有半點活動。
  天色微明時,武林人便已經多有早四處活動的了。但霸主宮人仍然沒有找到梅九牧。
  早上倒也相安無事。一直到吉時到來,他仍然隱而不發。霸主宮娘娘算準他要在婚禮上來個大大的搗亂,但卻無計可施。霸主宮辦喜事,總不能將來賓一個個驗明身份才準觀禮吧?那樣做,未免太失禮了。
  吉時到來,大廳內外早已經擠滿了人,就連大廳外面的天井、花台、迴廊都擠滿了入。
  人人都算準了梅九牧會搗亂。人們與其說等候觀禮,倒不如說等看熱鬧。
  儀官高聲宣唱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出來拜堂。
  這時候,千人矚目,都把雙目看著頭罩遮面喜帕的新娘。新娘是什麼表情,人們看不到。但新郎,這個被譽為功力天下第一的紫瞼奎神,卻人人都看到他一臉苦笑,掩不住滿腔憂慮與隱約現在眉宇間的憤怒。
  儀官已經先得到吩咐,唱禮儘快完成,不要逗趣,不要亂喊口彩.總之是不要拖延時間,為的是不要給海九枚以時間搗亂。
  可是,新人尚未站好位置,儀官當然不能就開始唱禮。這時候,只聽得大廳外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古長啟,你為何要娶娼婦的女兒為妻?”罵聲罵得很快。
  古長後早就防了這一手,一聽罵聲.人已經似怒箭一般射起,從眾人頭頂射過落在發聲之處。可是,發聲之處只有七八個擠成一團,被製了動穴和啞穴的武林人,根本就看不見梅九枚。
  古長後大怒,呆立在那裡,卻又發作不出來。結婚已經不是出自本願,父親又不知在京城中出現了什麼事情,如今又加上梅九牧的當眾羞辱,這一切只氣得古長啟目呲欲裂,幾乎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許小薇柔聲喚道:“啟兒,你回來。”
  古長自長嘆一聲,將怒火吞回腹中,走回大廳。走了幾步,又回到那七八個被製了穴位的武林人面前,為那幾個人 一解穴,然後走回大廳中。
  整個大廳靜悄悄的,誰也不敢說話。誰都怕一句話不得體,得罪了霸主宮娘娘和公主。
  而且,人們都對這個“奎神”充滿同情,生怕說錯話來增加他的痛苦。
  千百雙眼睛望著古長啟,各種含義都有,隨著他回到大廳。
  霸主宮娘娘道。“啟兒,別管梅九牧,你快與薇兒拜堂成親。他如再搗亂,由我來對付他。你不要亂動了。”
  古長啟嘆了一口氣,心中說,也只好如此了。
  他站在人叢中,與新娘並肩站在大廳正中,面向廳堂的蒼天。不知為何,古長啟在煩雜的心緒中,竟然注意到這是一個老陰天,天色昏濁渾蒙,就象是罩著一層永遠激不開的迷霧。他雙目定定看著天,感到好生奇怪。
  他一震,感到有誰握住他的手遞了什麼給他。他一看,那是一條大紅彩綢。另一端是握在新娘手裡,中間結著一個大喜彩。古長啟忽然覺得奇怪:為什麼拜堂的人要用這很喜彩紅綢連在一起拜堂?什麼時候興起的這種習俗?是誰興起的?那個興起這習俗的人聞過春藥嗎?他是不是也曾妻實了一女人後,被迫承認並拜堂娶她為妻?
  儀官高唱:“一拜天地。”
  古長啟聽得唱儀,彎腰揖拜下去。為了那一聲刺痛的尖叫,他必須揖拜。他曾傷害過她,使她痛苦哭泣。不管當時是什麼情景,他卻無法推脫對她的責任。
  他忽然覺得頭痛起來。象他這樣的練武之人,象他這樣蒙神授力的神人,怎麼會頭痛?
  儀官高聲唱道:“二拜 ”
  大廳外,一個粗聲粗氣的叫罵聲打斷了儀官唱儀:“娼婦有女嫁不出!只好找個和尚。”
  這一次,罵聲剛起,就有一條人影如怒箭一般射去。古長啟沒有經驗,霸主宮娘娘就不同了。她射到簷角下時,一眼就看出有一個面容呆滯、毫無表情的武林豪客正在鑽動。霸主宮娘娘可不擔心殺錯人。也毫不猶豫,人在空中.雙手十指已經同時射出十縷指力,隔空打向那個可疑的人。
  果然,只聽得一聲脆響,十縷指力同時打在地上,接著是轟隆一聲,一條人影沖天而起,衝破屋頂,從房頂上如飛而去。這條人影眨眼之間就飛掠出了霸主宮,從宮外傳來他的狂笑和辱罵。笑聲罵聲均含內力,整個霸主宮、整個紅雪山,都能聽到。
  “哪裡逃?!”霸主官娘娘一聲大喝,飛身上房,尾隨追去。
  大廳中,人們有些亂,如在別處,早已經大亂。但這裡是霸主宮、這裡一切井然,大亂不起的。表面看來,大廳裡一樣擁擠,但實際上能進大廳的,均是有頭有面的武林大豪,而且是親霸主宮的。
  水達向儀官輕唱:“快唱儀!”
  儀官大聲唱;“二拜 華堂!”
  儀官本來該唱。“二拜父母”或二拜“高堂”的。但堂上無父 水霸主失蹤了 亦無母 娘娘追殺梅九牧去了。整個霸主宮今日這近二千人中,降了新郎外,只有娘娘能對付梅九牧。梁建成夫婦又遠在京城。所以改唱“二拜華堂。”
  古長啟在眾人的扶持下轉過身來,面向廳堂上首。這裡是空的,該坐父母的地方空空無人。但有人無人又有何相關?
  他不是棄兒嗎?他差點餓死街頭。如不是天君上人收養並傳授武功,他有今天嗎?。
  他呢喃自語:“二拜師尊……”
  他拜了第二拜。
  儀官大聲高唱:“夫妻互拜!”
  有人扶著古長啟調向了頭罩紅帕的新娘子。不知為何,新娘有些矜持。她沒有立即拜,似乎是在等新郎先拜。
  古長啟輕輕嘆了口氣,彎腰揖拜。事已到今,不拜行嗎?他既蒙神珠度化,為何不能掐算出有人在洞中散了見風慢慢發散的極猛春藥?不能掐算罷了,身為神人還聞不出來?不,他聞出了點什麼。他不是還動了動鼻嗅麼?啊!真笨!古長啟,你真是神人嗎?
  “不!不是!”他對自己說。
  他揖拜新娘。
  她驕傲的新娘!好驕傲的霸主宮公主!她一直等到新郎拜畢,才向古長啟揖拜。
  一二千人同時發出一聲喟嘆。三拜總算完成,這口氣可以吐出來,放鬆一下自己了。婚禮中最最重要的一項總算完成。從今以後,縱然喜宴不開,縱然有人大鬧喜宴,那又何妨?
  三拜總算拜完,他二人結為夫妻。已用先人禮儀肯定下來。這才是真正的火藜不雷打不散。
  儀官高唱:“禮畢!新郎新娘回洞房!”
  丫環群中,兩個丫環便來扶新娘。水達悄聲說道:“姑爺,扶一扶公主。”他要讓古長啟扶著水宮主走,好讓天下人都看看,新郎是如何地敬愛新娘!
  但新娘輕輕推開了丫環。她的遮頭喜帕在輕輕顫抖。她輕聲說:“儀官!”
  儀官聽得呼喚,本能地就應了一聲:“欸?”但他一答完,便發覺不妥。千百年來,三拜一完新娘新郎總是笑吟吟先回洞房。當然。有哭的、有鬧的,什麼花樣都發生過 但哪有拜禮完畢不回洞房,卻喚儀官的新娘?你們結婚成親出錢雇儀官唱儀,儀官又沒唱錯,還喚他作什麼?大廳中悄沒無聲。人們都感到奇怪。
  新娘輕聲問:“我和古長啟結成夫妻了嗎?”
  這一問。頓時供動了大廳內外的一二千人。誰也不知她為何會有此問。拜完堂不是夫妻還是什麼?這還用問嗎?性情淺薄些的,早已經失聲笑了起來。
  只有水達大驚
  霸主宮中熟悉公主的人無不大驚
  而古長啟,一聽這個聲音,他的頭突然不痛了。他的麻木發僵的頭腦一下子就全部活轉過來
  儀官驚嚇地回答:“你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三拜禮畢。從此天地為證,華堂為證,夫妻互相為證,天經地義的,你們當然是夫妻!”儀官大約為自己的精彩論證感動了,又補充道:“誰能不承認你們是夫妻?”
  這幾句話落地有聲,猶如鐵錘擊釘,一字一聲雷鳴,頓時便將千餘觀禮者的哄笑聲壓了下去。
  大廳中又是一片寂靜。
  大驚的水達、大驚的丫環、大驚的霸主宮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多謝儀官!”
  新娘一邊說多謝,一邊抬手揭下了罩在頭上的遮頭帕。頓時便露出一張千古絕色的麗容來!
  大廳中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這女子的美,不是凡人的美。這是女神的美、仙女的美。美得令人心碎;她那大大的雙目含著淡淡的哀愁;她那絕美的瞼上含著淒清的笑容;她那柔弱的嬌軀是那麼惹人憐愛;揭並遮頭帕那瞬間,她的神情有些落寂而冷漠 但忽然變了;那是她看見了古長啟的時候,她的臉頰上一下子飛起了兩朵朝霞,她一笑,太陽就出來了!一切的陰雲都散開了!
  她輕聲呼喚:“夫君!”
  這一聲輕喚,終於驚醒了水達。霸主宮的總管大怒大喝:“翠薇仙子,怎麼會是你?”
  古長啟抬手朝著水達虛點三指,水達頓時就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了。
  古長啟問:“娘子,你要說什麼?”
  伴娘發出一聲尖叫。古長啟向她點出兩指,又製了她的穴道。
  翠薇仙子說:“你……承認……你承認我是你的妻子嗎?”
  “我承認。”他大聲說。“我們已經拜了堂。這裡一二幹人都是見證。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我承認!”
  “我好高興!天呀,我好高興!夫君,你也高興嗎?”
  “我也高興!我說不出我有多麼高興!”
  幾個霸主宮的家臣撲了過來,要來緝拿翠薇仙子。孟恆大叫:“賤人!你將我家公主怎樣了?”
  古長啟抬手三點,孟恆便不能說話不能動了。其他人嚇呆了,再也不敢妄動。
  古長啟當然不能殺了他們,而只是製了他們的穴道罷了。
  翠薇仙子的雙目一直沒有離開過古長啟,她娓娓訴說:“夫君,你知道嗎?那天你一下子成了霸主宮的姑爺,我氣極了。我恨我自己命薄。我絕望地到處亂跑。我衝上一座大山,我向懸崖下面跳了下去。我真的是不想活了。我跳下去時,還記得山風刮臉,但不知有什麼條西絆住我身子,我一震,就昏過去了。我也不知我昏死了多久。直到今天凌晨,並有一個聲音對我說“你乖乖的,不要出聲,照我教你的話去辦,我成全你和你喜愛的古長啟拜堂成親。”我聽不出那聲音是誰。恍惚有些象我師父,但又不象。”
  翠薇仙子娓娓訴說,即象是說給古長啟聽,又象是斥說給大廳內外的千餘名賓客聽。她娓娓訴說,好象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天地間就只有她和古長啟二人。
  “天意!”古長啟說:“真是天意!”
  “其實,是誰救了我,一點也不重要,我又怎麼會坐在水公主的房中,等著人引我出來拜堂,同樣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本來互相相愛,又終於拜了堂,成了夫妻。你說是不是?夫君?”
  “是!”他使勁點了點頭。
  這時,時,乾慢慢醒悟過來了。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談論。有人叫好!有人大罵!有人驚歎!有人瞎猜!但人們總算慢慢明白過來:他們接到柬子,大老遠跑來參加霸主宮公主水夢薇與古長啟的婚禮,可是,拜堂完畢後,新娘子卻不是水夢薇,而是翠薇仙子!
  霸主宮為誰辛苦為誰忙?
  大廳內外,開始人聲嘈雜。
  翠薇仙子皺皺眉道:“夫君,這兒好鬧。”
  “那麼,我們走吧。”古長啟輕聲說,伸出手去扶住了翠薇仙子的腰。
  “我們去哪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先離開霸主宮再說罷。”
  “好。我聽你的。”
  二人手牽手,向大廳外走去。
  人們情不自禁地讓開一條路,讓這兩個人╴╴一個是武功神人:一個是女中仙子 走出霸主宮去。
  二人走出霸主宮,走上大道,突然發現身後跟了許多的武林人。古長啟一笑,說:“娘子,得罪了。”言畢,他伸手抱住翠薇仙子,邁開大步,朝紅雪山對面的一座大山飛掠上去。他只跨了幾個起落,就拋下了跟在後面看熱鬧的人們。
  武林中多了一迷。
  人們追查、談論了好久,直到幾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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