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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07:43 AM   #124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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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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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探馬王

  北京。冬天,才下了一場雪。
  從朱元障立國起,至今已有二百七十七年了。這一年是崇禎皇帝登基的第十七年。自從洪承疇降清之後,崇禎皇帝每一次得到敗報,心中就會問自己一次:
  “大明朝還能延續多少年?”
  他焦急,似乎從善如流。可他所從之言,又總是藥不投方。朝中似乎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了。他明知吳三桂不是文武全才,仍然封了他做平西伯,將最重要的關防山海關交給了他。最早,田畹將陳圓圓擡進宮中獻給他,想讓他樂一樂。他卻怕沈迷聲色而不可拔,壞了國事,讓田畹又擡走了。他事必親躬,批閱奏章時一氣要幹好長時間。他摒棄聲色,聽說吳三桂從田府半要半搶弄走了陳圓圓,也只不過冷哼了幾聲,便又去批閱奏章。有時,有宮女使他心動,他擁在膝上,也只親親便令其退下了。  
  崇禎皇帝廢寢忘食地想要挽回殘敗的江山,卻又怎麽擋得住三隻手的文官將國力吃盡偷空?卻又怎麽止得住四隻腳的武將在兩個戰場上勝少敗多節節潰逃?一種落後的封建生産,能有多少財富去填塞虧空?
  他吃素了。
  他以爲他不吃肉能感動上蒼,能感動神明,保佑他的國家不會滅亡。所以,他甚至時常吃素。
  盂大宇就是在這個時候到達京城的。
  他先去玉淵潭,在玩亭前的一塊石板上用真陽掌力按了一個掌印。然後,他進城在廣安門附近的一個胡同中閒逛,走過一家整日閉著大門的四合院時,看見門環上吊著吉祥鎖,他又帶著蒙鄂格格離開了。
  他們去一家酒樓晚餐,飯後就在城中閒逛,宵禁之前,他們已經逛到了白天所踩的那家四合院附近。孟大宇查實附近無人了,便帶著蒙鄂格格飛掠上房,躥房越脊向那間四合院飛掠過去。
  掠到那處四合院的房頂上,孟大宇取下一瓦,輕輕向院中扔去,發出摔碎聲。眨眼間,只見一個老員外裝束的五旬老者,拄著拐杖從裏面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上默默張望。
  孟大宇傳音入密問道:“老叔,三郎到此。可有意外?”
  那人一聽,頓時在臺階上便跪了下去:“一切如常。少主快請現身。”
  孟大宇攜著蒙鄂格格掠了下去,落在那老者面前。
  霸主宮近百年獨霸武林,富可敵國,分堂分舵遍及全國,另有許多秘密之處。從不爲外人道。儘管如此,孟海霞老霸主在世選定孟大宇爲“神珠”的尋覓者後,又專爲他一人設了七處秘密處所,分別在北京、南京、武昌、成都、昆明、西安和南海珍珠城。這七處皆選祖輩均爲霸主宮忠仆的後人,假作已死,再攜金去當地覓房居住,從不與人多作交往,只等候孟大宇有用時啓用。這七處安排,只有孟大宇一人知道。連四世霸主孟正流也受老霸主之令不得干預孟大宇所幹的事,而他但有所求,霸主宮須盡全力給予滿足。孟大宇很少行走江湖,但霸主宮每有一種新武技必先授與他修習。每一種江湖門坎,都有行家教他。所以孟大宇在霸主宮中實在是非常特殊的人物。
  老者一見孟大宇,頓時便淚流滿面。他在這京城中隱居了七年,從不與人交往,過的是王候一般的日子,整日打熬武功,就等的是孟大宇前來啓用,以死相助。
  孟大宇默默扶起老者,走進內廳。老者喚出老妻,請孟大宇重新上坐,重新見禮,然後治席款待,席後安排蒙鄂格格睡下了,孟大宇才與老者談到正事。
  二人相對而坐,說話卻用傳音入密功夫交談。
  “少主,霸主宮出事了,被人屠了莊,你可知道?”
  “知道了。你知道些什麽?說與我聽。”
  那老者將他知道的消息講了一遍,孟大宇大失所望。因爲那老者所知甚少,而且皆是道聽途說,連文皇后告訴他的都不及。當下孟大宇便吩咐老者爲他造梨花釘,又開了一些藥名給他,令他隨時上街去買回,各自烘烤製成藥粉。怎麽配調?他不說,老者也不問。
  三更時分,他吩咐老者看好蒙鄂格格,不許她亂跑,便一個人上房飛掠而去。老者見他一晃而沒,倏忽不見了,功力比孟正流還高,大爲欣喜。
  孟大宇從午夜的京城上空越房飛掠,不久便到了皇宮。孟大宇躲過侍衛,越過金水河,展開壁虎遊牆功夫,悄沒無聲地上了城牆,從天安門的南門潛入了紫禁城。
  孟大宇潛行了不遠,就看見三個錦衣衛侍衛巡查了過來。
  孟大宇從潛行處閃身出來,假作踉蹌地迎著三個侍衛走了過去。三個侍衛陡然看見一個身穿便袍的人走了過來,立即喝問:“什麽人?站住!”
  孟大宇假作吃驚:“在下……郭一義,是郭一陽的堂兄。他……引薦……在下來宮中……當侍衛,今天下午才來的。承朋友們……請吃酒,吃到中途,在下出來……小解……這不知怎麽的……走迷了……找不到堂兄住在何處了。”
  孟大宇將剛才在秘密居處喝的酒用內力逼出來,滿口酒氣,令人調頭躲避。
  那侍衛笑道:“原來是郭副鎮撫的堂兄。趙兄,你將這位仁兄帶去郭鎮撫的住處吧。省得他酒後到處亂跑,出了事大家都不好擔待。”
  那位姓趙的侍衛答應了一聲,便領著孟大宇穿過好些花園,走了無數便道和回廊,到了一處便殿外面,停在一處窗前。  
  那侍衛在窗外喊:“啓稟郭副鎮撫,令堂兄酒後小解迷路,小人給你送回來了。”
  裏面有人咦了一聲,隨即打開窗戶,一個面容呆滯的人出現在窗前。那人一見孟大宇,立即哈哈大笑:“兄長這泡小解,解到哪方天涯海角去了?怎地才回來?想得小弟好苦!”
  身子一晃,那人從窗中飄了出來,一把抱住孟大宇道:“兄長……再不回來,小弟還以爲你出事了。”
  孟正陽乃是江湖精子,怎不明白孟大宇這種深宮找人的手段。所以儘管說話激動,仍然入絲入扣,不露破綻。
  孟大宇向那個送他的侍衛一拱手道:“多謝仁兄相送。”隨手從懷中摸出十數張金葉子,遞與那人道:“請兄長買杯水酒喝,不成敬意。”
  那人急忙推辭:“小人不敢收受。”
  化名郭一陽的孟正陽道:“趙兄請收下。改日我再請三位喝酒。”
  那人收下金葉,拜謝而去。郭一陽就將孟大宇引進了他的住室。
  郭一陽關了窗,道:“夜深了,兄長請安寢吧。”說完吹熄了燈,假作二人均已安寢。其實二人坐在室中的一張八仙桌旁,正以傳音入密功夫互相講話。
  孟正陽道:“三哥怎知小弟在這裏?”
  “一言難盡。兄弟改名換姓、臥底皇宮,可是爲了查找仇家?”
  “正是如此。”
  “有什麽眉目沒有?”
  “沒有。迄今只查出霸主宮被屠那一天,東廠有一位掌刑千戶,名喚王鵬舉的人在外。霸主宮出事後,這人一直就沒有再回宮。小弟守在這裏,就是想等他回來。”
  “那你在宮中臥底,有人找你的麻煩沒有?”
  “沒有。”
  “奇怪。怎會沒有?大清國在中原有一個探馬網,將中原各種情報源源送往大清軍機處。爲兄在大清軍機處偷看到探報,才知你化名郭一陽潛在宮中。你自以爲如此隱密,無人知道,卻怎地連大清朝都知道你了?沒人暗算過你麽?”
  “沒有。霸主宮出事那天,我在崆峒山香山寺雲遊,五天後才聽到消息。崆峒派的朋友陪我趕了三天,趕到現場時,甚麽線索也找不到了。因錦衣衛原有一個鎮撫到霸主宮來要過人到錦衣衛供職,被霸主宮拒絕,所以我懷疑是錦衣衛下的手,便混進了錦衣衛,是崆峒派一個朋友介紹的。混進錦衣衛後,那個鎮撫卻已死去大半年了。我側面找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打聽,他卻根本不知此事。因此線索又斷了。我無處可去,便等在這裏守那個王鵬舉。”
  “霸主宮還有誰活著?”
  “大約只有孟正流還活著。因爲出事時他遠在武昌辦事。”
  “是的,他還活著。他在義軍之中。”孟大宇說。孟大宇隨即想到,這大清探王對水孟十雄中僅存的幾人知道得這麽清楚,莫非與霸主宮很熟?他的手下向自己逼問神珠,莫非是探王想要神珠?那麽,這個大清探王會不會是自己的一個熟人?自己和孟正陽見面,應是實力大增,莫非這探王故意讓自己來找孟正陽?他又有何可圖?
  孟大宇想了半晌,想不出什麽眉目,便道:“爲兄想在錦衣衛謀一個職位,查一查大清的探馬網。”
  “好。小弟明日便去設法。霸主宮在京城中的秘密居處沒有暴露,兄長要用金子,儘管去拿。”
  “那個去處還去得麽?露主宮水孟二族數十人,一半都知道。兄弟還去暴露自己?”
  “那地方沒有暴露嘛。”
  “你要用那個地方我不攔你。但你別在那個地方提起我。”
  “好。我不提。我這裏有二百兩金子,你先用著。”
  孟大宇收下金子問:“目前戰局如何?”
  “李自成攻陷襄陽後,已將襄陽改爲襄京,立國號爲大順,起義軍擁爲新順王。他攻陷太原之後,如今又攻陷了大同,離京城只有數百里了。大明朝國庫空虛,已無真正可用之兵可調。想調吳三桂吧,又怕山海關空虛,被清兵趁虛而入。崇禎皇帝爲了祈天,已經吃素三日了。如今住在養德齋中,廢寢忘食,拚命想要挽回大明朝的敗局,可是已經遲了。”
  “爲兄想在宮中謀一職位,四弟有把握沒有?”
  “有。小弟與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交情甚深,目前正是用人之際,包管一說就成。不過三哥意思是來錦衣衛呢,還是去東廠提督太監曹化淳的地盤活動?”
  “四弟以爲去何處恰當些?”  
  “當然是去東廠恰當些。不過三哥要去東廠,還得先進錦衣衛,只因東廠用人常到錦衣衛來提調。到時就可見機而行。”
  “好吧。今晚爲兄還得出去先辦些事情。四弟明日上午將我進宮之事辦妥,我午時再來,四弟可到宮外等我。”
  “好,我送你一程。”  
  “不必,我還是悄悄出去。”
  孟大宇潛出皇宮,又從屋頂掠回他在廣安門方和的秘密居處。他回到家中,已交四更了。但那老者仍然未睡,他獨坐廳堂中,還在等孟大宇回來。
  老者甚麽也不問,只是將孟大宇默默引到一間臥室,等孟大宇進去後,他便掩上門退了出去。
  孟大宇一進臥室,就聽得床上有人翻身。他頓時明白老者將他引進了蒙鄂格格的房間。蒙鄂格格已從床上坐起,他只好走過去。
  蒙鄂格格往床裏一讓,輕聲說:“天快亮了,你快睡吧。”
  孟大宇和衣上床,一上床就睡著了。近一月來,他幾乎從未真正睡過。只有到了這裏,他才放下心來。那老者祖宗三輩都是霸主宮的家將,老者本人是他父親的忠仆。蒙鄂格格,更是他的神祗,如若他在這裏睡覺還要提著一半神,他最好早些死了算了。
  蒙鄂格格肘著下巴在旁邊看了他一陣,倒在他的旁邊睡著了。  
  三個時辰後,孟大宇醒了。他醒了,蒙鄂格格卻還在熟睡。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著蒙鄂格格孩子般的臉。她此時頭髮蓬鬆,掩在臉上,她的褻衣虛掩,在被子中脫落開了,現出了雪白的胸脯。他一看見這胸脯上的兩隻尖乳,他就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突然,他驟地又睜開了雙眼,他輕輕揭開了蒙鄂格格的褻衣,輕輕地拿開了她的手臂,去查看她的腋下。他松了口氣,那裏沒有文身的眼睛標記。那裏只有一些腋毛。也就是說,蒙鄂格格不是探王幫派裏的人。
  孟大宇突然感到一陣內疚。蒙鄂格格對他一片純情,他卻還要去懷疑她。他還是人嗎?
  他撫著蒙鄂格格的臉,把他喚醒:“蒙鄂格格。”
  蒙鄂格格醒了,嫣然一笑,猶如朝霞。
  “天亮了嗎?”她說,很孩子氣。
  “蒙鄂格格,聽我說。我在京城中事情很多。我不能留在這裏陪伴你。你是滿族人,你的遼東漢話不純。所以,你不能上街。要是被明朝的巡查認出你是滿人,我可救不了你。”
  “那我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
  “這裏是你的家呀。”
  “真的嗎?那我呆在家中好了。那兩個老人是什麽人?”
  “是霸主宮的舊人。”
  “他們會武功嗎?”
  “武功很高。不比使毒,只怕比百毒頭陀低不了多少。”
  “那麽我讓他們教我武功。他們叫什麽?”
  “別問姓名。你就稱呼他們老叔老嬸好了。”
  二人起床,走出臥室,到了廳堂,只見那老者仍是昨夜那個樣子,不過改在了一個蒲團上打坐。分明是一夜未睡。
  “老叔,你怎麽不去睡?”
  “老奴睡了七年安穩覺,如今該幹點事了。”
  老嬸一聽到聲音,立即就端出了早餐。早餐過後,孟大宇對老者說:“老叔,我要啓用密室。”
  老者將孟大宇帶至廂房,打開密室,孟大宇進去了片刻。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件新袍,臉上罩了人皮面具。如今了走在街上,認識他的人都不會說他是孟大宇,而只會將他認作是武當派的少掌門南星子大俠了。
  孟大宇離家之後,先去玉淵潭看了看。那兒只有他留下的掌印,心鑒還未到。  
  他回到城裏,閒逛到廣渠門,他打算找間茶樓坐坐,等到午後好去見孟正陽。
  他剛在茶樓坐下,就聽得廣渠門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孟大宇隔窗一看,只見二十多個龍虎山的道士,道袍飄飄,前面幾個道人開道,後面十數個道人擁著一個身穿金絲道袍的道人,快步向城中走去。
  孟大宇看得明白,這是龍虎山正一教的五十二世大教主張應京帶人到山海關一帶守他,沒有守到他,如今回京城來了。張應和就走在張應京身後。
  孟大宇見得衆道士回京,心中暗自慶倖自己易了容。因爲他聽說張應京功力很高。他如今內力已逾百七十年,單打獨鬥不懼龍虎山的人,可是,龍虎山在京人既多勢力又衆,極爲難纏。他一人絕不會是正一教正副教主和八大長老的對手。
  自從宋朝起,道家金丹學說較爲普遍地盛行以後,練氣的人發現的修練內力的藥物越來越多,內家修丹者拚命尋覓靈藥輔助練氣,數十年近百年內力者,在各門派宗師之中,極爲常見。正一教的長老,普遍是數十近百年的內力修爲。當日在鳥德鄰池,心鑒估計孟大宇當時的內力修爲落後于張應和副教主,一戰難免吃力,便代孟大宇接了一仗。如今孟大宇內力提高了許多但要一人獨戰龍虎山衆道長,只怕就難免不敵。
  衆道士進城以後,直向皇宮一帶行去。孟大宇下樓遠遠跟隨,看他們要去何處?張應京作爲正一教天師教主,受封正一嗣教真人,領二品俸,在京師是有常觀府第的。正一教的常觀,就在王府井附近,嘉靖皇帝的國量陶仲文死後,他的府第就改給正一教了。
  但張應京一夥卻不回常觀,而是直向東安門東廠官署走去。孟大宇見他們進了東廠官署,便離去了。
  中午時分,孟大宇到了皇宮外面,孟正陽正在等候著他。孟正陽看見武當派的南星子身穿便袍向他走來,先還有些疑惑,隨即明白孟大宇易了容。二人交談了幾句,便向錦衣衛官署走去。
  明代錦衣衛的官署在大明門附近,在千步廊與官牆的西邊,緊挨五軍都督府。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除了此處外,在端門附近還有一處值房。供夜間在外宮當值的錦衣衛人使用。這時是白天,孟正陽便帶孟大宇徑直向錦衣衛官署走去。
  孟正陽領著孟大宇直向書房走去,當值的侍衛也不查問。
  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是皇族外戚,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他見二人進來,便笑道:“郭兄,這位便是令堂兄麽?”
  孟大宇連忙作禮道:“小人郭一義,參見大人!”
  吳孟明一聽,連忙擺手道:“郭兄以後休要多禮。請像一陽兄那般隨和一些。當此亂世,多個有本事的朋友,便多一分生存之道。二位兄弟請坐。”
  孟大宇見吳孟明如此客氣,明白此人識見比一般官吏要高些,便不再客氣。
  吳孟明道:“一義兄既是一陽兄的堂兄,老夫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老夫想看看一義兄的武功,才好委以重任,以免委屈了一義兄,一義兄不見外吧?”
  “屬下不敢。”孟大宇說。
  “那好。二位兄弟請隨我來。”
  吳孟明帶著二人,走進一間演武廳,只見寬大的演武廳中,只有兩個人在各自打坐。孟大宇一看便明白這兩個人皆是內家高手。那等在演武場中舞刀弄棍,呼天喝地之流,其實耍弄的都是大路貨。因爲真正高手的秘技,是從不當衆操演的。
  那兩個人見了吳孟明,便起身見禮。
  吳孟明道:“宋千戶,這位一義兄是郭一陽兄的堂兄,你不妨考較他一下,以便委以職司。”說完,吳孟明自去幾丈外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宋千戶向孟大宇抱拳道:“一義兄,得罪。”
  宋千戶走上前來,雙臂一分,以一招白鶴門的“白鶴亮翅”起手。可是,他才一起手,便是一陣風聲驟然刮起,竟然在白鶴掌的起手式中暗含了無形真力刀的殺著。孟大宇一驚,連忙雙掌提起,掌形一陰一陽,在輕柔無力的掌勢中,卻又暗含拍石成粉的內力,而他的掌式既像綿掌的“分水式”、又像太極中的“兩儀勢”,叫人捉摸不定。他的掌式一出,便將宋千戶的無形真力化於無形。
  宋千戶叫道:“好!”突然一腿踢出。卻是一招“二郎踢虎”。孟大宇退後一步閃過。宋千戶卻幾乎同進已經攻出了一招“上劈下打”,眨眼之間,快如閃電地就用了三種武功,均是隨心所欲,瀟灑自如。
  孟大宇大叫:“好功夫!”口中邊喊邊以一招龍形太極的“七星推掌”將其格開,格開之時,順勢輕輕一推,將宋千戶推得後退了二步。
  宋千戶掌勢一窒,卻順勢身形一旋,一記旋風腿掃了出來,一擊不中,變掃爲踹,一踹不中,退後一步,雙拳一搓,換作南拳的“三絕殺”:右直擊、左直擊、右鈎擊,均是快如閃電,力逾千鈞,中人立死。
  孟大宇一邊躲閃,一邊大叫:“宋兄何來的戾氣?”
  宋千戶邊攻邊說:“甚麽戾氣?我千里追魂殺生就一付出手使全力的脾氣,郭兄又何必藏私?皇家的碗飯,與武林中刀尖舔血一樣,也是要用命去換的!”
  孟大宇假作驚駭道:“武林盛傳的大內三大高手,原來便是兄台?”
  “正是!郭兄請將看家本領使出來。瞧不起我千里追魂殺的,那是死定了!”
  孟大宇道:“好!看家的來了!”話音一落,他以右架側步滑過去,劈面一拳側身直擊,宋千戶伸掌一拍,孟大宇已經閃電般地起腳踹了過去。宋千戶是何等高人?豈有不懂得這側架拳藏側踹腿的技擊法?他一聲冷笑,以另一隻手成掌刀砍了下去。誰知這掌刀閃電般地砍下去,本來時機拿捏十分準確,萬無砍不中的道理,那踹擊而來的腿卻就是倏忽不見了,就像那條腿從來沒有踹出來過一般。宋千戶一掌砍出,還未收回掌式,驟然感到肩頭如遭重擊,身子一踉蹌,卻是孟大宇已將側踹腿變作了“幻影高擺踢”,以腳後跟掃中了宋千戶的肩頭。
  宋千戶踉蹌了兩步,站定身形道:“好腿法。這是百年前山東千腿魔的千幻腿法。想不到郭兄弟連這個也會!”
  “貽笑方家。宋大俠見諒。”
  宋千戶道:“錦衣衛三大高手均在此處,今日大家何不玩上個痛快?”說著,脫下錦袍,露出了一身緊靠。
  孟大宇忙道:“宋大俠,一義討碗飯吃,何必要一義那麽艱難?”  
  “甚麽討碗飯吃?李自成大軍壓境,誰還來討這碗要命的飯吃?一義兄只怕是別有所圖吧?”
  “就算一義避仇家找個藏身之處,宋大俠又何必如此不容?”
  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道:“這一點郭鎮撫是說明過的。不過大家既然有緣相會了,又何不交深一些?以後也好相處。”
  剛才二人閃電般地換了十來招,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孟大宇卻已勝了一招。宋千戶不服氣,吳孟明卻更加看重孟大宇,要想查出他究竟是什麽人。吳孟明話音一落,宋千戶雙掌一輪道:“郭兄小心,在下要使千里追魂掌了。”
  孟大宇歎了口氣道:“好吧。只盼宋大俠手下留情。”
  宋千戶一使出千里追魂掌,再也不是打打停停說了又打,而是將七十二式千里追魂掌一氣呵成使了出來。一掌甫發,演武廳中便頓時風聲大作,寒氣冽人。宋千戶練的是陰寒內力,千里追魂掌的特點就是在一套奇詭絕倫的掌法之中,不住地對敵人拍出陰寒掌力,使敵人呼吸窒息。造成真力不繼,呼吸不暢,甚至因抵敵不住那陰寒內力而動作遲頓,狀如失魂落魄,如今他將這套武功對孟大宇使了出來,靠藥物助練到近八十年的陰寒內力,對孟大宇不過如丫環打扇一般涼爽。而宋千戶的掌法,不管攻勢如何強勁、守勢如何緊密,攻守搭配如何奇詭,孟大宇僅僅使出武當派的“太乙五行擒撲”和“九宮十八腿”的武功,宋千戶的掌勢便被阻隔、化解,七十二式中人立死的絕殺之招,直到使完,一招也未奏效。當他的擊打與孟大宇的格擋之招碰硬時,他感到對方的肌體時而如敗絮毫不受力,時而又堅硬猶如鋼錠。而他被孟大宇擊中時,他察覺對方只使了五六成力道,他已經有些不能承受了。
  宋千戶跳出圈子,大聲喝道:“武當派的掌門弟子南星子哪有這等內力?閣下究竟是誰?”
  孟大宇歎了一口氣道:“宋大俠終於還是將在下認出來了。”
  吳孟明道:“南星少俠,你化名郭一義,到這皇宮中來,究竟有什麽大事要辦?”
  孟大宇在秘密居處的密室中易容爲武當派的掌門弟子,就是要爲自己留一條後路,以防混不過關時好有一種身份來作第二次應承。他此時便自承是南星子,道:“南星子向吳大人謝罪,請多包涵。”
  吳孟明又道:“你到宮中究竟有何貴幹?何不言明?”
  孟大宇道:“吳大人,敝派掌門人元元真人接到少林派掌門人明性大師的傳言,說是有李自成的奸細藏于宮中,所以敝派掌門人元元真人令在下前來暗查。不想一來這裏,就被你們逼出了真相,叫南星子還怎麽個查法?”
  吳孟明雙目中陡然精光大盛道:“南星子這十年在武林中闖出了很大名頭,可也沒有閣下這麽高的內力,閣下莫非還有隱情?”吳孟明何等身份?他一聽孟大宇說是來查李自成的奸細,便明白這是“顧左右而言它”的說法,這人是來查大清奸細的。
  孟大宇道:“武當派三位師兄將內力度與在下,他們自己卻成了殘廢。一想至此,南星子便想大哭一場。吳大人,是要南星子留下來查,還是要南星子離京回山?”
  “少俠可有什麽線索?”
  “有。”
  “請講。”
  孟大宇道:“剛才宋大俠說錦衣衛三大高手盡皆在此,宋大俠是千里追魂煞,吳大人是鐵手霸王,這一位大約就是九天神鷂陳兆煞了?”說到這裏,孟大宇向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人抱拳問。那人立即眨著眼睛以手撫額道:“在下始終覺得南星少俠聲音好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咱們在哪里見過?”
  孟大宇答道:“在下從武當山連夜趕來,與陳大俠不曾見過面。”
  陳兆煞搖頭道:“見過。一定見過。”他極力思索,思索得極爲吃力。
  宋千戶道:“三弟,你傷勢未好,快別多想了。”
  孟大宇假作驚詫道:“請問宋大俠,陳大俠受了什麽傷?”
  宋千戶道:“他到黃河一帶去追一名要犯,被人擊中後腦,回來後便有些記憶失常了。”
  孟大宇道:“原來如此。吳大人,在下略通醫道,可否讓在下爲陳大俠把把脈?”
  陳兆煞道:“甚麽?你爲我把脈?在下還沒有想起在哪里見過你,怎會放心讓你把脈?”
  孟大宇道:“那就作罷。”
  吳孟明道:“少俠究竟有什麽線索?”
  孟大宇沈默不語,假作在想,其實卻正用傳音入密功夫在向吳孟明說:“在下與陳兆煞大俠曾有數面之交。這位陳兆煞只怕不是真的。”
  吳孟明目現驚異之色,一時無話。
  孟大宇繼續傳音道:“在下實際上是來查大清密探的。大清密探在腋下有一隻文身出來的眼睛作記認。在下準備點陳兆煞的暈穴,略作查證。請吳大人將宋千戶喚近你身邊,別讓他壞事。”
  吳孟明想了想道:“宋千戶,你過來,我有話同你商量。”
  宋千戶滿臉驚疑,走了過去。
  孟大宇突然一拍後腦道:“嗨,陳大俠,在下想起來了。”他一邊說,一邊向陳兆煞走過去。“咱們確實見過面——”
  “面”字還未說完,他已經閃電般地以鳳指重擊陳兆煞的膻中穴。陳兆煞尚未昏暈倒地,孟大宇已經挾住了他,一把便揭下陳兆煞臉上的人皮面具。頓時,從陳兆煞的人皮面具下面,露出了一張中年人的本來面目。
  孟大宇以鳳指擊打陳兆煞的時候,宋千戶一聲大喝就要撲過去,卻被吳孟明一把拖住。等到孟大宇揭下了陳兆煞的人皮面具時,吳孟明與宋千戶已經目瞪口呆了。
  孟大宇一把扯開陳兆煞的錦袍,撩起他的內衣,只見他的腋下,文身著一隻眼睛,赫然大睜著,望著吳孟明和宋千戶,如在嘲笑。
  孟大宇道:“吳大人,這人便是大清奸細!”
  吳孟明臉色蒼白道:“南星少俠是怎麽認出假陳兆煞的?”
  孟大宇道:“請吳大人令宋千戶將腋下撩起,查看明白之後,才好講話。”
  宋千戶大約也是急於證實自己,不待令下,便已將緊靠撩起,認衆人查看。孟大宇見他腋下沒有文身眼睛,放下一件心事。
  “吳大人——?”孟大宇說。
  “莫非少俠要看老夫的腋下麽?”
  “事關大明國脈,說不得只好如此了。”
  吳孟明歎了口氣,口中沒說什麽,一邊解袍讓衆人查看,一邊心中想:就算查出大清密探,只怕也遲了。
  孟大宇看過吳孟明腋下道:“南星子多有得罪,請大人恕罪。”
  “無妨。請將原委講了,老夫要審問這人。”
  “十多天前,少林寺明性大禪師到武當山來見家師元元真人,說是他得到羅漢堂一位大師從關外帶回來的消息,得知大清有數名身手很高的密探,混在明京錦衣衛與東廠之中,將大明朝各種機密源源送往大清皇宮。於是,家師令三名師兄各度了二十年內力給在下,令在下前來錦衣衛假作投靠,暗中查殺大清密探。”
  孟大宇當日在錦州附近被一個蒙面人下了春藥,以至與蒙鄂格格在林中交合,那蒙面人趁他宣泄之際,欺近他的身後,點了他的動穴,綁在樹上用木棍拷打,逼他交出神珠。孟大宇絕望之際,大叫:“神啊!救我!”
  果然,“神車”臨空,“小矮神”用“神光”將那蒙面人射昏過去。後來孟大宇將那人的蒙巾取下,看見了他進演武廳時正在這廳中打坐的這個假陳兆煞的臉。當時孟大宇曾揭下那人的人皮面具,看見了假陳兆煞面具下的面孔,然後將其還原,仍然爲他戴上人皮面具,蒙上黑巾。孟大宇記准了這人的真假面孔,在他後腦拍了數掌,又在相關穴位上點震了一番,將這密探弄得癡呆反常。
  但這些事他不可能當著吳孟明等人說,所以他另編了一套。
  “在下從武當山出發來京時,明性大禪師還專門說,有消息說大清奸細殺了九天神鷂陳兆煞,然後裝成了陳兆煞混入了錦衣衛,要在下來先從陳兆煞身上入手。如今這假陳兆煞已經揭露出來,那是最好不過了。”
  吳孟明道:“多謝南星少俠。請將他弄醒,我要審問他了。”
  孟大宇上前,解了陳兆煞暈穴,又制了他的動穴。他用的均是武當派手法,爲的是不再暴露自己。
  假陳兆煞一醒過,便大叫:“二哥,這人點了我的穴道,你快救我!”
  宋千戶冷笑一聲,走上前去,飛起一腳,將那大清奸細踢得飛了起來,直飛出去三丈多遠。宋千戶罵道:“操你奶奶!你將我那三弟怎麽了?”一邊罵著,一邊掠過去,接連又是幾腳踢出,踢得那人在地上不住翻滾。
  誰知如此一來,宋千戶竟在無意之中解了那人的穴道,只因他起腳亂踢,無意中踢中瞭解制之穴。
  那人這時候已經知道事情敗露,制穴一解,擡手一摸臉上之後,一聲大吼,便低頭往領口咬去。孟大宇先是一怔,接著便明白這人的領口一定是裝有毒藥,他急忙縱步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頭髮,另一隻手便去卡那人的嘴唇。可是那人已經咬破了領口內側的一個小玉瓶,已將毒汁服進了嘴中。他在孟大宇手下一陣痙攣,身子一抽,嘴角流出一縷黑血,便一命歸西了。
  孟大宇大怒,沖著宋千戶喝道:“你怎可解了他的穴道?”
  宋千戶結巴道:“我……沒有……我亂踢,無意中……”他怕了。如是有人加他個掐斷線索的罪名,只怕他還真的有口難辯。
  吳孟明沈默半晌,道:“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誰想得到他將毒藥藏在領口,事情一敗露立即自殺?事已至此,怪誰也沒用。還是想其他辦法吧。”
  孟大宇冷靜下來,向宋千戶一揖道:“急怒之下,得罪宋大俠,尚祈恕罪。”
  宋千戶慚愧道:“在下報仇心切。不想幾十年老江湖,卻幹下了如此不可饒恕的罪過。但願以後有機會將功贖罪!”
  吳孟明道:“此事異常機密,誰也不可外傳。郭鎮撫,這屍體就請你和宋千戶親自處理,別讓旁人知道了。”
  二人連忙作禮道:“遵令!”
  吳孟明又道:“宋千戶,陳兆煞與你和東廠的掌刑千戶玉面神李太郎是結義兄弟,你以後遇到玉面神,絕口不准提這件事,他若問起假九天神鷂,你就說他出公差去南方了。”
  “遵命。”
  吳孟明向孟大宇伸手一讓道:“請南星兄密室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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