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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17, 04:41 AM   #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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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晨光穿過雲層,灑落在翠綠的林梢上,仰德大道兩側坐落著一整排的獨棟豪宅,佔地超過百坪,利用石磚砌成牆面,再植上豔麗的桃紅九重葛和鮮藍色的牽牛花爬藤,營造出隱密性。
  三層樓高的法式風格建築,前院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花卉,擺上躺椅,可以一覽陽明山明媚的風光,享受日光浴,後院則闢建為游泳池。
  二樓的視聽室裡,投影機正放映著法國電影,羽心懶懶地躺在長形沙發上,嬌瘦的身軀上蓋著一條薄毯,桌上擺著前晚留下的奶茶。
  周紹德打開視聽室的房門,拉開窗簾讓陽光照亮室內,坐到她的身邊,愛憐地望著他唯一的孫女。
  十三年前,他的兒子與媳婦搭乘飛機時,因意外事故而喪失生命,只留下這唯一的孫女。當時,這個意外事件在金融界引起一陣喧騰,為了專心鞏固「富盛金控」的股價,他不得不忍痛把孫女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就讀。
  他替她安排了最好的生活空間與學習環境,打造一座屬於她的城堡,像小公主般對她呵護得無微不至,又擔心治安不好會危及她的生命安全,所以特地請了四位保鑣貼身保護她。
  現在,他又得費心地替她尋找可以倚靠一輩子,同時又能接管「富盛金控」的伴侶。
  「又失眠了嗎?」周紹德看著乖巧的孫女,她的雙眼下方多了兩道暗影。
  羽心睜開惺忪的睡眼,坐直身體。「爺爺,早安。」
  「晚上不要看太久的電影,這樣生活作息會不正常。」
  她慌張地找著遙控器關掉投影機,將凌亂的髮絲攏到耳後,聆聽爺爺的教誨。
  「羽、心……」
  「是的,爺爺,」她雙手放置在膝前,就怕爺爺會嫌她不夠端莊。
  周紹德看著孫女緊張的模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年紀上的代溝加上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們之間形成了隔閡。
  他實在挑不出她有什麼嚴重的缺點,長得漂亮秀氣,沒有時下年輕人愛泡夜店或抽煙、吸毒的不良習性,課業上的表現雖然不亮眼,但長期待在國外,也能流利地使用英語和法文。
  她乖巧地順從他的每一項安排,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但,卻少了對生命該有的那股活力與熱忱。
  「昨天,妳和荊爾傑的餐會進行得還順利嗎?他人怎麼樣?」周紹德熱切地關心他們的進度。
  「他什麼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他不喜歡她吧!
  思及他拒絕她的表情,她的小臉不禁蒙上一層暗影,顯得落落寡歡。
  「那爺爺如果請他進『富盛』工作,妳覺得怎麼樣?」周紹德也覺得荊爾傑的條件不錯,不僅學識經歷豐富,更被財經雜誌喻為二十一世紀最佳CEO(執行長)人選,所以當初才會安排他和羽心相親。
  雖然「卓爾電通」的前景看好,但以荊爾傑MBA的學識,若能進軍金融界,格局較大,更能一展長才。
  「爺爺,我對公司的事一竅不通,所有的事你作主就好。」再度提及荊爾傑,她覺得心口沈甸甸的,開朗不起來。
  「妳不喜歡他?」他試探地問道。
  她的心跳漏了節拍,臉色更加難看,無助地扭絞著毛毯。
  「是他不喜歡我。」
  周紹德微挑高黑眉,執起她玉白的小手,安慰道:「我的孫女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有人不喜歡妳呢?」
  「是真的!」她點頭如搗蒜、「他說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那妳有沒有問他,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她沮喪地垂下臉。「我沒問、」
  「妳喜歡他?」他嗅到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少女情竇初開的氣息。
  她的沈默已經給了他答案。
  「妳喜歡他什麼?」
  她抬起頭,一一細數荊爾傑的優點,
  「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是他的話安慰了我,讓我走出失去親人的傷痛,可以再次找到幸福和快樂,還有,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給人一種很踏實溫暖的感覺。他的眼睛好亮,就像是黑夜裡的星星,散發著一股魔力……」
  談及荊爾傑時,她的雙眼猝然綻放熱情的光芒,彷彿燃起一股對生命的熱力,言談間流露出對他的傾心與崇拜。
  這番話令周紹德掉入記憶的洪流中,回想起那年的告別式結束後,她偷偷躲了起來,是荊爾傑找到她的……難不成,一次偶然的相遇,就注定了兩人未來的命運?
  如果,荊爾傑注定是她等待已久的真愛,可以令她快樂,那麼他這個做爺爺的願意傾全力幫助她得到幸福。
  「那妳有沒有想過成為他喜歡類型的女孩?」
  「可以嗎?爺爺,我可以這樣做嗎?」羽心愕然地瞅著他。
  「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如果妳覺得他值得妳努力,去試試又未嘗不可?」周紹德貼心地鼓勵她。
  「我懂了,謝謝爺爺的建議。」她綻露笑顏,一掃陰霾。
  周紹德慈愛地揉著她的發心,她抬頭觸及他溫情的眼,笑得更是開心。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卓爾電通」總公司位於敦化北路的商業大樓上,荊家老大荊爾天擔任董事長、老二荊爾傑任總經理,擁有電腦天分的老四荊爾勳則率領研發團隊。
  而老三荊爾浚則自行成立「爾群科技公司」,研發出多種電玩軟體,成為目前熱門的線上遊戲。
  數位時代已來臨,「卓爾」擁有研發的技術,若能順利向「富盛金控」借貸資金,投入PDA的市場之中,將成為前景看好的一家電子公司。
  會議室裡,例行公事地進行著會報,聽取完簡報後,幾個高階層的主管紛紛回到工作崗位上,只留下荊家的幾位成員。
  「二哥,聽爸媽說你拒絕了周羽心的求婚?」荊爾勳低沈的嗓音有幾許的不解,隔著厚厚的鏡片瞅著爾傑。
  爾傑合上卷宗,一想起昨天荒謬的聚會,額際就抽痛。
  「你管好研發部的事,別這麼八卦行不行?」爾傑臭著臉,陰沈告誡。
  「大哥,你評評理,我這叫八卦嗎?我是關心自家兄長的幸福耶!你知道周羽心是誰嗎?」爾勳情緒激昂。「周羽心是『富盛金控』未來的繼承人,身價高達一百二十億耶!你們知道那些錢可以蓋多少廠房嗎?」
  「那麼好的話,你去跟她結婚,」爾傑冷冷地回他一句。
  「大哥!你聽聽看二哥說的是人話嗎?」爾勳氣得搥胸頓足,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一個蠢蛋,居然跟錢嘔氣,硬生生把財神爺往門外推。
  「周小姐外型亮麗、性情單純,如果印象不是太差的話,是可以試著交往看看。」爾天倒是抱持樂觀態度。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爾傑直率的坦言。他一向欣賞聰穎獨立的新時代女性,對於需要捧在手心哄騙呵護的公主完全沒興趣。
  一想到她昨天的開場白,他連睡覺都不安穩,整晚惡夢連連,現在光聽到她的名字就全身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你可不可以娶我回家?你可不可以娶我回家?你可不可以娶我回家……
  這句話對他而言就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光想太陽穴就抽痛。
  「她可以讓我們少奮鬥三百年,況且你不是一直對金融界很有興趣嗎?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啊!」爾勳真想拿「通樂」通一下他冥頑不靈的腦袋。
  「那換你娶她啊!」
  自從周紹德提出相親的邀約之後,大伙兒就一直起鬨,說他是乘龍快婿,讓他感到十分厭惡。難道他沒有實力,一定非得要靠裙帶關係嗎?
  「人家是跟你求婚又不是跟我求婚。」爾勳苦口婆心地勸說:「再說,周小姐是個女生,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她,也要給人家留點面子,別傷了她的自尊心--」
  此時,會議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爾勳就近接起。
  爾傑和爾天繼續討論上海勘察廠房的問題,並且評估技術開發的費用。突然,爾勳誇張地從皮椅上彈跳起來,終止了兩人的話題。
  「什麼?這是真的嗎?還有多久的時間?能不能擋一下……」爾勳提高分貝。
  爾傑和爾天錯愕地看著爾勳,他臉上一副天快要塌下來似的悲慘神情。
  「攔不住……還有帶傢伙?!……在搭電梯了……好好……我知道了……」爾勳掛上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兩兄弟異口同聲地問。
  「人家來尋仇了!這下完蛋了……」爾勳誇張地慘叫著。他真會被二哥給害死,飛黃騰達的白日夢沒成功,倒是惹來身敗名裂之禍。
  「誰來尋仇?你惹上什麼大麻煩?」爾傑沈聲問道。
  「是你惹上大麻煩了!」
  「我?」爾傑一臉疑惑。
  「一定是你昨天傷害了周羽心,讓她由愛生恨,她現在帶著一批人馬,浩浩蕩蕩地從大廳搭電梯殺上來了……」爾勳報告狀況。
  「怎麼會這樣?」爾天納悶著,他曾經聽過許多關於她的消息,不管是媒體或者是時尚相關人士,都給予正面評價,看不出她是個驕縱的大小姐呀!
  「周紹德會不會等一下就打電話來取消融資案,還動用相關勢力搞垮我們這間小公司?」爾勳發揮豐富的想像力。
  「二哥,為了我們「卓爾』的未來著想,等會兒周羽心帶人殺上來時,你還是不要得罪她,委曲求全地跟她交往怎麼樣?」爾勳威脅外加利誘。
  「神經病!」爾傑冷哼一聲。
  此時,秘書小姐敲了敲會議室的門,探頭進來。
  「總經理,周羽心小姐在會客室等您,您方便過去一下嗎?」
  荊爾傑不悅地抿著下唇。
  「請周小姐進會議室來。」荊爾天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是的。」
  荊爾傑轉身想走時卻被爾天抓住臂膀。
  「人家特地來找你,好歹也見她一面,也許她有話跟你說。」爾天勸著。
  「但是我沒話跟她說。」
  「二哥,你就看在錢的分上,虛偽地應付一下嘛!」爾勳緩頰道。
  爾傑生氣地瞪著他。
  此時,四位身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打開會議室的門。
  羽心穿著一件白色平口洋裝,外罩粉紅色上衣,頸上戴著一串璀璨的鑽石項鍊,烏黑的長髮垂瀉在肩上,更襯出她雪白的肌膚,嬌小的她站在高大的保鑣身後,顯得相當突兀。
  「小姐,請。」保鑣大叔替她拉開椅子。
  羽心一踏進會議室,就在幾個高大挺拔的男子中看見荊爾傑,她熱切的眼神立即凝定在他的身上。
  他表情嚴肅,令她緊張得不知所措。
  「荊先生,您好,我是來為昨天的事道歉……」她深深地一鞠躬,原本演練好的完美開場白,都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全忘光了。
  爾傑一看到她聲勢浩大的排場、奢華的裝扮,鄙夷的目光立刻迅速地將她打量一遍,一把無名火又竄了上來。
  爾勳看著她細緻典稚的臉蛋、玲瓏有致的身材,活脫脫就像從城堡裡走出的公主般,美得令他屏氣凝神。
  身為大哥的爾天見沒人說話,幽默地打破了僵局。
  「周小姐,我們這裡有三位荊先生,妳叫的是哪一位呢?」爾天噙著笑意開口。
  「我……」驀地,一抹羞澀的紅暈飛上了她的臉頰,慌亂的眼神望向爾傑。
  爾傑調開視線,佯裝沒看到。
  爾天朗朗笑道:「周小姐,我是在跟妳開玩笑的。我的名字叫荊爾天,是大哥;這位是我們的小弟爾勳;爾傑,妳已經認識了。以後就直接叫名字,別這麼客套。」
  「爾天大哥、爾傑、爾勳,你們好。」羽心像得到救贖般,臉上綻出甜甜的笑靨,馬上收服在場男士的心--除了爾傑以外。
  爾傑板著臉,老大不爽地行使緘默權,完全不理會他們。
  「我二哥的名字叫爾傑,這個『傑』字就是一根木頭下面有四把火在燒,所以脾氣是出了名的火爆,動不動就噴火,妳可千萬不要被嚇到。」爾勳笑鬧著緩和兩人間凝滯的氣氛。
  「不會啊!我覺得爾傑很有男子氣概,散發著王者的氣勢。」她直率坦白地說出對他的崇慕之心。
  他那副寬闊的肩膀看起來很溫暖、很有安全感,彷彿只要能倚在他身邊,即使天塌下來都不用怕,
  爾傑看到她把自己當成偶像般崇拜的癡迷神情就覺得厭煩。
  「妳有什麼事快說,我們現在很忙?」爾傑巴不得馬上將她攆走。
  「我是為了昨天的事來道歉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讓你等那麼久--」
  「好,我接受妳的歉意,妳可以回去了。」爾傑急忙打斷她的話。
  「我……」她被他催促得有一點緊張。「我……為了表達我的歉意,彌補昨天的失誤,特地請廚師做了一些料理……我想現在快中午了,可以拿給你們吃嗎?。」
  說完後也不待他回應,她慌張地跑出會議室,看到自己的保鑣提著餐盒筆直地站在門口,立即七手八腳地將幾個餐盒提進來。
  「這是我特地請廚師製做的日式海鮮沙拉、握壽司、香酥烤魚……」她笨手笨腳地將餐點拿出來擺在桌上,豐富的餐點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妳這是在做什麼?」爾傑制止她的動作。
  「我只是想跟你從朋友做起,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被他瞅得心慌意亂。
  「妳跟我來,我有話跟妳說!」
  爾傑拉著她纖細的手臂往外走,機警的保鑣馬上跟隨在後,引來他的不滿,他拉著她進入會議室後,刻意重重地甩上門板,將礙眼的保鑣擋在門外,有幾分向門外保鑣示威的意味。
  羽心被他的舉動嚇得倒抽一口涼氣,縮在牆邊,弄不清他的怒氣所為何來。
  她疑惑地瞄著他,就見他雙手插在腰間,煩躁地在地毯上來回踱步,一會兒後又扒著綿密的髮絲。看見他心煩意亂,失去平日沈穩的模樣,覺得他好可愛,嘴角隱約浮現一抹笑意。
  爾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怒氣,走向前,大掌拍在牆上,將她困在自己的胸膛與牆面之間。
  「妳到底懂不懂相親真正的意思?」他低吼著。一碰上她,他的腎上腺素就會飆高,血壓上升、心跳加速、情緒失控。
  「咦?」她怔住,背脊緊緊貼向牆面,鼻腔充斥著他淡淡的古龍水味,微微地騷動了她的芳心,抬起眸觸及他性感的薄唇更令她情迷。
  「所謂的相親就是男女雙方經由第三者的介紹,做初步的認識,若是彼此之間相談不甚歡,有一方對另一方印象不佳,那麼就沒有繼續交往的義務,懂嗎?」
  「喔。」她癡迷的目光膠著在他的唇上。
  她想吻他,這個大膽的念頭今她的芙頰染上一層紅暈。
  他低下頭,正好觸及她迷戀地直勾勾看著他的清亮美眸,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淡而微甜的茉莉香氣,縈繞在他的鼻翼,誘惑著他。
  有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與她同樣的急速,連忙拉開距離,咬著牙,氣惱自己的失誤。
  他承認,她是真的比一般女生還漂亮,不僅長相甜美、身材姣好,而且氣質優雅,就外貌上完全挑不出一絲缺點,所以他會受到一點點肉體上的吸引也無可厚非。
  但是,他就是討厭這種銜著金湯匙出生,一副不知人間疾苦模樣的人!擁有最豐富的資源和環境,卻沒有好好地善用。當每個人都在為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奔波忙碌時,她大小姐煩惱的卻是這件洋裝該配哪雙鞋子!
  最令他嫉妒的是,她居然是「富盛金控」的未來繼承人!她有著他最想要的一切,卻毫不珍惜,恩及此,他的眼底再度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她失望地看著他踱步到辦公室的另一端。
  「爾傑,我是真的想當你的朋友。」第一次喚他的名字,讓她的心怦怦地跳著。
  「我說的話妳聽不懂嗎?我們之間的相親已經結束了,拜託妳行行好,不要自動做延長加賽的事,我沒有時間陪大小姐妳玩遊戲!」他像是和誰過不去似的,故意說著重話要逼她回去。
  「我不是在玩遊戲,是真心誠意想當你的朋友。」她低著頭,無措地望著腳上精緻閃爍的高跟鞋。
  在愛情面前,她的姿態變得好低,尤其對象是他,這麼的卓越出色,更讓她覺得自卑。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觀念不相同,我沒興趣也沒時間陪妳這種大小姐玩遊戲,妳還是去參加妳的時尚派對,飛去巴黎、紐約看服裝展吧!」他下達逐客令。
  他輕蔑的神情刺痛了她的心,她委屈地咬著下唇,鼻腔匯聚著酸楚。
  他就這麼討厭她嗎?為什麼她一開口就會激起他的怒氣?明明他就在眼前,但總覺得他離她好遙遠,兩人間像有一條跨不過的鴻溝。
  「我、我是真心想知道,到底怎樣才可以當你的朋友?還是……我連當你朋友的資格都沒有?」她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知道自己很差勁,全身上下除了美貌之外,什麼事都不會做,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錢很多,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像平凡的女生一樣,有愛人的衝動、渴望被愛的感動。
  她柔弱無依的模樣,令他的心口一窒,看見她瞳眸中隱約閃爍的淚光,他才驚覺自己的話有多麼冷酷。
  「我沒有跟異性當朋友的興趣,如果妳想以朋友的名義,進而當我的女朋友,我的答案永遠是否定的。我太清楚自己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人,太明白自己所要的愛情模式。」
  他願意和她說話,她就覺得開心,嘴角又揚起笑容,眼巴巴地望著他。
  「我是個功利主義者,沒有辦法花太多時間去談感情,所以我僅能挑選適合我的女性。我想要的女人是聰穎、世故、精明能幹,能在事業上輔佐我,和我有共同的遠景與目標,懂嗎?」他神色陰鬱,口吻淡漠。
  他的擇偶條件殘忍地將她宣告出局,連出賽的機會都沒有。她心裡難過,卻不肯放棄。
  「我願意努力,當一個可以配得上你的女人!」她眼神執著,口吻堅定地宣誓。
  他臉一沈,拉著她的臂膀站到落地窗前,玻璃帷幕外是車水馬龍、熙來攘往的熱鬧街景。
  「妳仔細看清楚,以妳的條件,只要妳願意,底不會有成千上萬的男人想愛妳,甚至巴不得馬上娶妳為妻,妳犯不著跟自己的幸福過不去!」荊爾傑氣得心浮氣躁。
  「……但是那些人裡,不會有個叫荊爾傑的男人,對不對?」她垂著臉,怯怯地問他。
  「妳待在我身邊只會受到傷害,別愚蠢地找罪受,行不行?」
  「我不怕受到傷害,我會努力成為你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她欣喜著,他竟然為她著想。
  「那是不可能的事,妳不要白費力氣、浪費時間了。」他嘆氣,對她的執著感到懊惱。
  「只要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事,就不算是浪費時間。」
  「妳連怎麼當一個平凡人都不會,更何況是做一個成熟世故的女強人?」
  「我可以學。」
  他輕哼著。「學?我看妳連自己過馬路都有問題吧?妳會過馬路嗎?會看紅綠燈嗎?」
  她被說中心事,僵著臉答不出話來。
  自從十歲那年父母雙亡之後,她就沒有獨自走在街上的印象了,記憶裡只有在英國的寄宿學校、巴黎的設計學院,出入不是保鑣跟隨就是私人司機接送。
  爾傑眼尖地發現自己踩中她的弱點,殘忍地加以攻擊,企圖要打消她的念頭。
  「妳連大眾運輸工具都不會搭吧?從內湖到台北車站要坐幾號公車,從木柵線怎麼轉搭到淡水,妳全都不會吧?」
  她心虛地瞠大澄亮的雙瞳,承受他的指摘。
  「妳也不會洗衣服、煮飯、燒菜、種花吧?妳知道怎麼燒開水嗎?水滾了是冒幾個泡妳知道嗎?知道嗎?」他凌厲地逼問。
  「一個泡泡?兩個泡泡?三個泡泡……」她小心翼翼地猜測著,水是一百度才會滾,難不成是……「一百個泡泡?」
  他冷冷睨了她一眼。果然是無知兼無腦的大小姐,笨到可以榮登他心裡最厭惡排行榜的第一名!
  「我可以跟管家學,應該不會太難。」她的小臉閃過一抹挫折,有點失落。
  「妳更不會知道現在一個大學畢業生的起薪多少錢吧?可能連妳的一雙高跟鞋都買不起!妳要怎麼當平凡人?」
  「我可以。」
  他愈罵愈過癮,把對她的不滿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
  「得了吧,我的大小姐!一個出門要帶四個保鑣才敢走在路上的人,說要學當平凡人,妳不要笑死人好嗎?」
  「我也可以不帶保鑣出門的……」關於這點,她被斥責得很無辜。保鑣是爺爺指定的,她剛開始也覺得彆扭,但怕激怒他老人家,只好順從地接受。
  「還是省省吧!要是妳在街頭迷路,簡單點就是報失蹤人口,嚴重點要是鬧出綁架案的話,那不只是浪費國家資源,還要動用警力,勞民傷財。拜託,妳乖乖回城堡去,安分守己地當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吧!」
  他飆著怒焰斥責她。
  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直到此刻才驚覺自己如此「與眾不同」。
  「我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平凡人的,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他眼底流露出的鄙夷神情,讓她覺得好受傷。
  不知怎地,她從小就是喜歡他,現在更像被施了魔咒般,忍不住想靠近他,見到他會有一種「呼吸」的感覺。
  即使他的責備會讓她難過,但卻更加激起她想改變自己的決心。
  「就算妳把自己變成一個平凡人又怎麼樣?我們的思想有代溝、價值觀有差異、生活步調不同,我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喜好,不可能配合妳的腳步。」
  「那你就保持原來的樣子,由我來改變、由我來靠近,可以嗎?」她放低姿態,軟言相求。
  「我不知道妳是基於什麼理由想待在我的身邊,或許是因為新鮮感和好奇,因為從沒有人會這樣大聲斥責妳,但我的答案永遠是一樣的--我們不適合。所以,我希望妳能在還沒動心之前先放棄。」
  「如果我已經動心了怎麼辦?」她喉嚨發緊,雙瞳定定地瞅著他,紅著臉說出自己的心意。
  他怔然地凝睇她,她的眼睛好亮,小小的黑眼珠裡盈滿他的臉龐,彷彿他就是全世界,是她的唯一。
  那樣執著溫柔的眼神竟深深地撼動他的心,突然間似乎有一股暖流滑過他的體內,他煩躁地別過頭,鬆開領結,佯裝沒聽見她的話。
  「給我一個星期、十天……不,還是半個月好了,我會把自己變成平凡人的!」
  「……我要到上海勘察廠房和簽約,要待二十幾天才會回來。」一開口他就後悔了,幹麼心軟地告訴她啊?嘖!
  「那就等你從上海回來,我一定會變得不一樣的。」她甜甜地笑著。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不置可否。
  「那我就不打擾你上班了,再見。」她溫婉有禮地與他道別,關上辦公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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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厚重的積雲罩住整個天空,掩去陽光,隱晦中帶著光亮,空氣中泛著潮濕的霉味,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窗帷上。
  荊爾勳偷得浮生半日閒,此刻正窩在休息室裡,一邊享受美味大餐,一邊觀賞著窗外的景致。
  羽心為了贏得荊爾傑的心,愛屋及烏地討好他周遭的每一個人。
  「怎麼樣?這個合你的胃口嗎?」羽心一聽到恩人肚子餓的消息,馬上致電請管家做出美味料理,一路從陽明山飛車送至敦化北路,就怕怠慢他。
  「好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料理!」爾勳大快朵頤。
  這丫頭真的好單純,不只好騙、好哄、好拐,而且還百依百順。都怪二哥那副死脾氣,差點毀了這段良緣,所幸他想到「代理秘書」這個絕妙好計。
  「看你喜歡吃什麼,開出菜單,我再請廚師替你做。」她討好地笑著。
  「妳對我真好。」爾勳灌著迷湯。
  「你對我才好呢,不僅替我想出這麼好的方法,讓我能留在爾傑的身邊,又告訴我那麼多關於他的興趣,嗜好,我感激你都來不及了。」
  「不不不,妳對我才好,好到我都想叫妳一聲二嫂了。妳跟我二哥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爾勳為了肚皮著想,極盡諂媚之能事。
  「那你要不要先練習一下?」她芳心大悅,掩不住嘴角往上翹的笑。
  「二嫂、二嫂、二嫂、二嫂……」
  爾勳忘情地大喊,朗朗笑聲傳出門板外,拉住爾傑的腳步,引起他的好奇心。
  爾傑推門走進來,就見兩人有說有笑。
  「二嫂、二嫂,叫得挺親密的嘛!」爾傑踩著氣憤的步伐,沈著俊臉道。
  看見他們兩人湊在一起,相談甚歡的畫面,讓他冰冷的心頭莫名地燒起一把無名火。
  「總經理,這麼巧居然在休息室碰到你,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倆口,先回研發部了,再見。」爾勳腳底抹油,先溜為快。
  爾傑居高臨下地瞅著她,就知道這中間一定有鬼,她怎麼可能這麼剛好擔任他的秘書,看來是爾勳那傢伙搞的鬼。
  羽心縮著肩膀,不敢迎視他燃著熊熊怒火的眸光。
  「總經理,我也該回座位……」她站起身想離開椅子時,肩膀卻被他的手箝制住。
  他冷著一張臉,深幽的目光攫住她。有了爾勳這個肐臂向外彎的傢伙的「加持」,替她出這些餿主意,她的膽子愈來愈大也更加難纏了。
  哼,他一定要想辦法把這塊黏皮糖給趕走!當初真不該被她美味的咖啡香所誘惑,也不該一時心軟,對她的忍耐已經超乎他的極限了。
  她惶惑地調高視線,望著他憤怒的臉龐,肩膀因為他的使力而感到疼痛,微微地發出些微的呻吟聲。
  從肩上的力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怒氣,他兇惡的臉龐慢慢地逼近她,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教她的心激烈地顫動著,眼神迷濛。
  該死!這丫頭一定要露出這麼誘人的表情嗎?
  就算他的心裡排拒她,但肉體卻一點一點地受到她的吸引。沿著她清麗的臉龐緩緩往下移,那細緻的耳垂、弧線優美的頸項、V領上衣露出的雪白肌膚,在在引人遐想,撩撥起他犯罪的意圖。
  「該死的!」他連忙鬆開手,拉開距離,低聲咒罵著。
  她動動酸痛的肩膀,以為他在生爾勳的氣,要是因為她的緣故而讓他們兄弟鬩牆,破壞感情就糟了。
  「總經理,你不要生爾勳的氣,一切都是我不好,他是看在我對你一片癡心的分上,才決定幫我的,而且他並沒有出賣你太多,只是告訴我你的喜好之類的事而已。」她馬上老實招供。
  「妳現在最好給我閉上嘴巴,沒有我的准許不能開口!」他狺狺低吼,焦躁地來回踱步,都快拿她沒轍了。
  「喔。」她連忙用食指抵住嘴唇。
  「妳到底要不要辭掉秘書的工作?」果然,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才會讓她有機可乘。
  她睜著圓圓的大眼,無辜地望著他。
  她的沈默再度把爾傑給惹惱,稍微給她一點顏色,就學會賭氣耍脾氣了。
  「我再問妳最後一次,妳到底要不要辭掉秘書的工作?」
  他吼得她的耳膜差點被震破,忍不住在心裡哀嘆他的脾氣可真大,果然是一根木頭下面有四把火在燒,怒氣旺得很。
  「不要以為妳不說話就沒事!一個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他警告地低吼。
  她嘟著紅唇,在心裡嘀嘀咕咕,忍著一肚子委屈。
  「妳以為沈默就可以解決問題嗎?不要認為我真的拿妳沒辦法!妳可以跟爾勳狼狽為姦,我也可以頒佈新的員工命令,就是禁止上司與屬下談辦公室戀情,否則一律以革職論!」
  她杏眼圓睜,扁著嘴在心裡喊冤。
  「還敢給我扁嘴?還不開口回答我的問題!」他霸道地命令。
  她籲口氣,終於可以說話的感覺真好。「是你說沒有你的命令,不許我開口說話的。」
  「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巧聽話了!」他高傲地冷哼。
  「我本來就很聽你的話,只是你沒發現。」她甜膩地撒嬌著。
  該死!她笑意盈盈的臉龐總是能消弭他心中的怒氣。
  「反正說到底,妳就是不會辭職就對了?」
  「我辛辛苦苦才走到你的身邊,你怎麼忍心把我逼走?」她愛得好委屈、好卑微,為他吃了這麼多的苦,他非但沒感動,還一徑把她住外推。
  她在心裡嘆息,擔心他倆的愛情尚未萌芽,她的力氣就耗盡了。
  「既然妳不願意自動離職,那麼我們兩人就約法三章,我要提出『三不一沒有的政策』。」
  「什麼三不一沒有?」她疑惑地瞅著他,瞧他那副嘴臉,一定又在想辦法刁難她了。
  她垮著小臉,哀嘆自己的情路怎會如此坎坷?是他不懂她的心,還是她上輩子得罪了月老,所以這輩子才會一路跌跌撞撞、吃盡苦頭?
  他看著她又大又亮的眼睛裡含著淡淡的怨懟,害他的心變得異常敏感、纖細,有一點點罪惡感,但卻又不想妥協。
  「三不政策就是,一、除非公事,否則不許主動跟我說話。」免得他淪陷在她的撒嬌攻勢中。
  「喔。」那還好嘛,她會盡力把私事變成公事。
  「二、我對妳的問題不會回應。」
  「嗯。」沒關係,她已經練就自問自答、自言自語,自得其樂的本事了。
  「三、不私下獨處,也別想企圖約我。」
  「欸。」她早就有長期抗戰的決心了。
  「一沒有就是,妳沒有上訴、反駁的機會。」
  「我懂了,那我先回辦公室了。」嬌顏洩漏些許失落,她垮著雙肩,踩著落寞的步伐踏出休息室。
  她的逆來順受,好似是對他的無言抗議。
  她愈是靠近,他愈是想推拒,因為這是唯一不讓她受傷的方法。
  感情不是一時的心動,而是需要長時間的經營、相處、溝通和包容,這樣才能適應彼此的脾氣,培養默契,而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和心思去談感情。
  她是人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公主,需要的是一位王子,或者是能隨侍在側的忠心護衛,但他不是。
  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戰士,只想要馳騁沙場,擴張事業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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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荊爾傑提出「三不一沒有」的政策之後,辦公室裡就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就算羽心再怎麼想跨越,他總是有辦法抗拒,連行政事務往來他都使用MSN聯絡,因此半個月下來,他們的談話不超過一百句。
  她力求表現,他賣力挑剔失誤。
  她企圖施展十萬伏特的魅力電暈他,他繃著千年寒冰的俊臉疏離她。
  羽心坐在電腦前,托著小臉檢查報表上的數字。
  以前只要能見到他,她心情就好到冒泡。但愈是喜歡,就愈是貪心,她祈求更多的回應,而他的答案卻是一徑的沈默。
  偶爾,她也會有過放棄愛他的念頭,但是他每回在吼完她之後,總會有一些貼心的舉動。
  像上回,他讚美她煮得一手好咖啡,還貼心地買了燙傷藥和去疤軟膏送她,擔心她的手背會留下疤痕。這樣溫柔的舉動,又讓她受挫的士氣得到了鼓舞。
  他的溫柔與貼心總是藏在那副冷酷的外表底下,讓她即使面對他惡聲惡氣的態度也捨不得放棄,相信自己只要夠愛他,終有一天可以走進他的心裡。
  荊爾傑和爾勳兩人從會議室走來,沿路討論著前住歐洲電信展做產品展示的企劃案。
  「企劃案我放在辦公室裡,你跟我一塊兒進來拿。」爾傑推開辦公室的門,全心貫注在工作上,完全漠視身後那兩道飢渴的眼神。
  羽心炙熱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移動。
  「這次我們一定要爭取到歐洲電信展參展的合約,這樣才有機會打響我方品脾,所以我擬了一份企劃案,你看看上面的產品介紹與行銷概念還有沒有需要補強的地方?」爾傑述說著。
  「我知道。」爾勳點點頭。
  「周秘書,把歐洲電信展的企劃案找出來。」他的聲線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七十八。」她喃喃自語一聲後才恍然回神。「好,我馬上拿出來。」
  爾勳觀察兩人不尋常的互動。
  「在這裡。」她俐落地抽出檔案夾,遞給他。
  「你看一下這份資料詳盡嗎?要不要再補充什麼?」他將資料遞給爾勳。
  「好。」爾勳低頭審視著整個企劃案,歐洲電信展能參展與否,將決定「卓爾電通」能否在國際間打響名號,建立聲譽。
  「要和路易斯簽的合約也找出來。」他囑咐著。
  「七十九。」她哀怨地數著,將桌上的文件遞給他,
  「再送兩杯咖啡進來我的辦公室。」
  「八十。」不知道湊一百句可不可以換得他一個吻?
  她受挫地垮著臉,走到茶水間去。
  爾勳的眼眸滿是問號,冒著被二哥責備的可能,他提出疑問:「羽心她喃喃自語的在數什麼?什麼七十九、八十?」他帶著一堆困惑,跟著他進辦公室。就算樂透彩的數字也沒這麼大吧?
  「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哼笑著。
  「什麼?」
  「你暗自幫她成為我的秘書,我則找出解套的方法,就是『三不一沒有』--不說話、不回應、不私下獨處,她沒有上訴、反駁的機會。」
  「二哥,你心腸真硬。」爾勳同情起她來,什麼人不愛,偏偏中意這個冷情又自私的傢伙,更糟糕的是,這個人是他的二哥。
  「所以她在數我這半個月來和她說了幾句話。」她比他預期中還能撐,而且工作能力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雖然她缺乏實務經驗,但肯學習、有耐心,且心思細膩,沒犯什麼錯,讓他找不到機會挑剔她的錯誤。
  他也不是故意要對她壞、對她冷漠,但是隨著兩人相處時間的增加,他漸漸看到她的優點,依賴著她的溫柔。
  原本斬釘截鐵說不會喜歡上她的,現在卻開始受到她的吸引,心一寸寸地靠向她,這偶爾會讓他覺得心慌,憤怒。
  因此,每回他想起她時,總會忍不住刻意冷落她,之後卻又深深懊悔自己的態度。
  但兩人沒發覺的是,彼此的言談少了,默契卻變好了。
  半晌,她悶著一肚子委屈,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來,放置在桌上。
  「準備好下午四點半一起跟我到路易斯下榻的飯店談歐洲電信展的事,把所有的資料都帶齊,不准有任何缺失。」爾傑對她提出叮嚀。
  「好的。」她輕巧地帶上門,回到座位。
  爾傑輕啜一口咖啡,香醇的味道混雜著淡淡的戀愛香氣,在他的鼻腔、味蕾中化開來。
  此刻荊爾傑的心思全被未來的事業藍圖所佔據,殊不知隔著一扇百葉窗外,一雙明亮的眼睛因為他冷漠的語氣、疏離的態度而黯淡。
  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主宰她一天的喜怒哀樂。
  她坐在電腦前,神情顯得惆悵,默默端起他最愛喝的咖啡,假裝和他分享一樣的馥郁,想像他們就如同情侶般在約會。
  她讀他最愛的書,想要和他擁有一樣的思想,更了解他的思緒;看他最愛的電影,為同一個情節感動落淚,想要更靠近他的心。
  她一直努力著,想成為他喜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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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雲掩去天空的殘霞,滂沱大雨清洗著發燙的馬路,以千軍萬馬的姿態落下,將路上的行人困在雨陣裡。
  雨刷賣力在車窗上揮舞著,車內小小的空間裡,唯一的聲音只有從音響裡傳出來的爵士鋼琴曲。隨著馬路的車流量愈來愈多,荊爾傑胸臆間的鬱氣也愈積愈多,已經瀕臨爆發的警戒線了。
  適逢尖鋒時段,又下著雨,他們陷在擁擠的車陣中動彈不得,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快到達與路易斯相約的時間了。
  他們必須趕在他搭機返回德國之前把合約談妥,否則「卓爾電通」將失去參加歐洲電信展的機會,那對開發海外事業將是一大損失。
  荊爾傑焦躁地按著喇叭,將音響調到警察廣播電台收聽路況報導。
  羽心坐在他身邊,可以感覺到他緊繃著情緒,因此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默默搖下車窗觀看外面的狀況。
  「現在播報台北市路況,剛才在敦化北路與民生路口發生車禍,一位女性駕駛人因癲癇發作昏倒在駕駛座上,腳上還踩著油門,因而造成四輛自小客車追撞成一團。目前警察已趕到事故地點,請駕駛民眾繞道行駛……」
  「該死!」爾傑低咒一聲,踩著油門,轉動方向盤,準備繞道行駛。一出辦公室就遇到麻煩事,浪費他太多寶貴的時間了。
  他急著駛出車陣中,但附近皆是單行道路口,使得他無法順利前進。
  「還是我們把車子停在路邊,改騎我的機車載你到捷運站,可能會比較省時間?」羽心提議。
  「好。」
  「那我先回去騎機車,你把車子停在路邊,我們在前面的路口會合。」
  他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格後,羽心立即打開車門衝進雨幕裡,斜飛的雨勢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她的身子。
  她跑回停車場後,以最快的速度載上安全帽,穿妥雨衣,再騎回他的身邊。
  「總經理,這裡!」她停在路邊,將置物箱裡的安全帽和雨衣拿出來遞給他。
  「小心,不要把合約書弄濕了。換我騎比較快。」他一邊穿雨衣一邊叮嚀。
  「好的。」她小心翼翼地將公事包藏在雨衣裡,不讓雨水淋濕。
  他跨上坐墊,催動油門。
  她將公事包拽在懷裡,雙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腰際,兩人穿過壅塞的車陣,抄小路,朝最近的捷運站騎去。
  斜飛的雨絲打在兩人的身上,她的身體挨著他的背脊,臉頰貼近他的頸項,鼻翼瀰漫著淡淡的古龍水味,親密的貼合讓他們心跳迭著心跳。
  濕冷的風灌進雨衣裡,她卻不覺得冷,反而感覺好溫暖,一顆心都被他的體溫給煨暖了。
  他們奔馳在雨夜裡,她心裡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在這一刻,讓她能永遠倚偎在他的懷裡。
  「到了,我先下車,妳在這裡等我。」荊爾傑將摩托車停在捷運站口,匆忙地脫下安全帽和雨衣。
  她將懷裡的公事包遞給他,臉上漾著幸福的甜蜜笑容。
  「總經理,我在這裡等你,有好消息記得要第一時間跟我分享。」
  「妳快去躲雨,我去搭捷運了。」他拿著公事包,快步登上樓梯。
  羽心揮著手,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後,才將機車停在附近的騎樓,站在一旁等著他簽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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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爾傑終於在路易斯離開之前趕到飯店,並成功地談妥合約,準備十月底在歐洲電信展中展出「卓爾」自行研發的PDA,到時不僅可以打響名號,更可以開拓海外市場。
  他拿著熱騰騰的合約離開飯店,坐著計程車回到辦公室與同事分享好消息,然後一行人在爾勳的高呼下前去聚餐慶祝。
  聚餐完畢後,研發部的同事趕著要去KTV續攤,他則搭計程車到敦化路口開回自己停在路邊的愛車。
  副駕駛座上還留著她的皮包,空氣裡彷彿還飄散著她淡淡的茉莉香氣。
  他踩動油門,車子駛過捷運站口時,後視鏡裡映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猛然回頭,發現是羽心。
  那個傻瓜居然還在原地等他?!他才在納悶羽心怎麼沒出席晚上的聚餐,是不是雨下太大所以先回家了?該死的!他壓根兒忘了和她的約定!驀地,他的胸口隱隱地抽痛著。
  看著她愈來愈渺小的身影,最後縮成一小點,消失在後視鏡中,他彷彿看見了自己的殘酷與無情。
  無論他怎麼疏離,那個傻瓜總是漾著最甜美的笑容,痴痴地等待他,而他回應她的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他誤會她把愛他當成遊戲。
  他胸口發燙,像心疼什麼似的,無法再往前開,馬上轉動方向盤,在下一個街口右轉,繞了一回,重新回到捷運站口,將車子停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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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羽心坐在病床上,認真地翻著商業周刊,以往她最喜歡的時尚雜誌被冷落在床沿。
  窗櫺旁的小櫃上擺著一束素雅馨香的百合,雖然不是最特別的花卉,但卻成為她的最愛。
  她覺得病著的感覺不算太壞,因為這場病拉近了她和荊爾傑間的距離,他會來探病、會送她花、會關心她的生活作息、會叮嚀她準時眼藥……他所有的溫情舉止部令她深感甜蜜。
  每天每天,她都期待他來探病。見不著他的時候,她就翻著週刊,看媒體如何描寫他的成功事蹟,然後把一篇篇報導剪下來,仔細貼在記事本上。
  張姊邊收拾著病房,邊看著她露出一臉幸福的神情,傻笑地撫著雜誌上的照片。
  「小姐,荊先生很帥吧?」張姊惡作劇地湊到她身邊,取笑道。
  「對啊!」羽心下意識地回答完後才回過神來,連忙合上筆記本,嗔怨道:
  「張姊,妳又在取笑我了!」
  「別看了,快把藥吃了。等妳出院後,我一定要抓幾帖中藥,替妳補補身體。瞧妳,自從去上班之後,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她慈愛地將藥丸和水杯遞給她。
  羽心順從地服下藥後,又喝了幾口水。
  「張姊,現在流行瘦,瘦即是美。」
  「真不知道妳們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她搖著頭輕嘆,但看到一手拉拔長大的女孩從沈悶寡言變得活潑開朗,她其實甚感欣慰。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張姊起身走去應門,而羽心則忙著梳攏髮絲。兩天不見荊爾傑,她益發想念他。
  然而,當她昂首看到進入病房那個身著鐵灰色西裝的瘦削男子時,甜美的笑容頓時僵在唇畔,興奮的神色緩緩褪去。
  「小心一點!要是弄壞了,你要再賠一盆給我嗎?」蘇子騰數落著正在搬玫瑰花籃的工人。
  「是。」工人小心地擺放著。
  幾百朵的鮮豔玫瑰花籃就從醫院門口,聲勢浩大地被搬進羽心的病房裡。放眼望去,視線全被花給佔滿了,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混雜著濃郁的玫瑰香氣,令她噴嚏連連。
  羽心驚慌地看著蘇子騰動手將荊爾傑送來的香水百合丟棄在外。
  「羽心,我剛從歐洲回來,聽董事長說妳病了,怎麼回事?」蘇子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熱切地噓寒問暖。
  「子騰哥,我的香水百合……」那是爾傑送她的花,她小心翼翼地養著,就擔心它凋謝了。
  「玫瑰花比較漂亮,也更能表達我對妳的關心之意。」他握住她的小手,瘦長的臉龐上戴著一副金邊細框眼鏡,薄薄的唇畔涎著笑。
  「喔。」她沮喪地垂下臉。
  「我才去歐洲考察三個月,回來就聽說妳病了。」他轉頭數落著正在一旁收拾房間的張姊。「妳這個管家是怎麼當的?怎麼把小姐給弄病了?連照顧個生活起居都不會!」
  張姊撇著嘴,對他的言論不以為意,徑自拿著熱水瓶走出病房。
  「哼,現在的下人愈來愈大牌了,說兩句就鬧脾氣!」
  「子騰哥……」她的手只想讓荊爾傑牽,她彆扭地想抽回手,無奈反而被握得更緊。
  「妳都不知道我聽到妳生病的消息後有多麼緊張,馬上就拋下重要的會議跑來探病了。對了,妳到底生了什麼病?」他熱情地執起她的小手,緊緊握在手中。
  「蕁麻疹。」她淡淡地說。
  他像遭雷殛一般,馬上放手,咧著尷尬的笑容問道:「會傳染嗎?妳知道的,我剛從歐洲考察回來,天天要開一堆會議,見許多人,我怕會傳染給他們,進而影響了工作。」
  「蕁麻疹是身體的過敏性疾病,不會傳染。」她解釋著。
  「那就好。」他又握住她的手,強悍得不容她拒絕。
  「子騰哥,既然你的工作這麼繁忙,我還是別佔用你的時間了,我很好,你可以放心回去上班了。」她不著逐客令,對他的熱情無福消受。
  看著那一片豔紅的花海,她想著要是被荊爾傑撞見的話,他鐵定又要誤會她愛耍排場、搞派頭了,因此忐忑難安地想快快打發蘇子騰走。
  「我們之間還分什麼彼此呢?我來關心妳是天經地義的事。」他的眼底蘊著情意。
  「我真的好很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還有,你在這裡擺這麼多花會令我鼻塞。」她壓抑住滿心的嫌惡感,溫和地推拒。
  「我覺得挺漂亮的。」蘇子騰見到方櫃上的商業周刊,馬上將之丟棄在垃圾簡裡。「做生意、研究管理之道交給男人就好,妳還是看看時尚雜誌,等會兒我遣下人去買幾本回來給妳。」
  「我想多懂一點兒……」她微慍地嘟著紅唇。地不想再當無知、無腦、無聊兼無所事事的大小姐了,她想變得聰穎,更配得上荊爾傑。
  「妳只要安心當妳的大小姐就好,所有的事情會有人幫妳打點好的。對了,在這兒無不無聊?我派人送電視、DVD過來讓妳打發時間好嗎?」他百般討好著。
  她連忙搖頭。「不用這麼麻煩,反正我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不行,看妳身體這麼虛弱,還是安排一下,做個詳細的全身健康檢查比較妥當。」
  「子騰哥,真的不必了。」他熱切的態度,令她覺得壓力好大。
  「妳就像我的妹妹一樣,甚至比妹妹更親,我照顧妳是理所當然的事,妳真的不必跟我客氣。」他把她的手執在胸前,眸光熾熱,
  蘇子騰所有的行為舉止都令她覺得頭暈目眩,倍感疲倦。
  此時,張姊打開房門,兩人同時間望過去,只見張姊身後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荊爾傑!
  看著他側身進門,羽心當場怔住,渾身僵硬。
  她朝思慕想地期盼著荊爾傑來探訪,巴不得能撥快時光的鐘,調到他下班的時間,她這麼迫切渴望地想見到他,不料卻在最壞的時刻遇著了。
  她連忙抽回被握在蘇子騰胸前的手,有一點尷尬、一點心虛、一點恐慌,害怕荊爾傑誤會她。
  她無助地迎上荊爾傑神情疏離的臉龐,他的眼神好冷淡,客套地和張姊寒喧著。
  「小姐,荊先生來看妳了,而且又帶來妳最喜歡的香水百合,真是香啊!」張姊把百合捧在鼻尖聞著,然後拿著花瓶出去裝水。
  五坪大的病房裡,充盈著豔麗的玫瑰花,三個人各懷心事對望著,氣氛僵凝至最高點,明明是盛夏的季節,室內的氣溫卻硬是低了好多度。
  荊爾傑俊偉挺拔的身形,顧盼之間散發著一股天生的領袖霸氣,教人不自覺地懾服於他的王者氣勢之下。
  他一進門,俊眸就緩緩掃視室內一圈,觸及那豔紅的玫瑰時,不禁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最後眸光落在羽心那張驚慌的小臉上,看著她像做錯事的小媳婦般,飛快地抽回手。
  他用疏離的目光審視著坐在床沿的男子,看見他握著羽心的手時,內心燒起一把妒忌的火,態度變得更加冷漠。
  「爾傑……」羽心柔聲喚著他的名字,他淡漠的神色教她的心緊緊地揪住。
  他怎麼都不看她呢?是不是氣自己太隨便了?還是他誤會了她和蘇子騰的關係呢?
  她一顆心懸得高高的,目光隨著他流轉。
  「羽心,這位是?」蘇子騰站起身,看著高了自己半個頭的男子。
  他身上那股傲然優雅的氣勢,連身為男人的蘇子騰都要懾服,防備的眼神上下地打量他。
  「他是……『卓爾電通』的總經理--荊爾傑。」她惴惴難安地介紹他的身分。
  「你好,我是『富盛金控』基金部副總經理--蘇子騰。」他主動介紹自己。
  「幸會,」荊爾傑冷淡地與他握手。
  看見羽心的目光痴戀在荊爾傑身上,蘇子騰隱隱感到不安,暗暗猜測著他們的關係、為何荊爾傑會出現在她的病房裡?他們是何時相識的?
  究竟他前去歐洲考察的三個月之中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耳聞周紹德曾經陸續介紹周羽心與企業菁英相親,難不成荊爾傑是人選之一嗎?
  看來該是他宣示主權,把一些閒雜人等從她的身邊剔除,捍衛自己勢力的時候了。
  「我代替羽心謝謝你來探病。」蘇子騰反客為主,企圖拉近與她的距離。
  「沒什麼,」他如刀般銳利的眼眸直盯著他,研究著蘇子騰的心態。
  羽心夾在兩個男人之間,嚇得直冒冷汗,明顯地感覺到他們眼神交鋒進出的火花。
  「子騰哥,你不是工作很忙,有很多會議要進行嗎?那我就不打擾你上班了。」她的臉色極為難看,只希望能找到時機向爾傑解釋清楚。
  蘇子騰親暱地坐在床沿,握住羽心的手。
  「有什麼能比得上妳的身體重要呢?我實在不太放心看護,還是我留下來照顧妳吧!」蘇子騰對他投以勝利的眼神,示威的成分極大。
  「不用了,這只是小病,有張姊陪我就成了。」她垮著嬌顏,無力理會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只想快快擺脫蘇子騰。
  「我們可是青梅竹馬,我自然有責任照顧妳,何必跟我客套呢。」蘇子騰挑著眉,隔著鏡片輕瞟他。「倒是對荊先生過意不去,還要你百忙之中抽空前來。」
  荊爾傑還是以寒冷的敵視眼神看他,不動聲色地壓抑內心微微竄起的怒火,緩慢地勾起唇角。
  「我是順路過來的,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他笑得溫文有禮,生疏客套。
  誰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壓抑著慍怒,恨不得剁了蘇子騰握住羽心的那隻手,但他不想令羽心為難,因此努力調穩氣息,觀察著蘇子騰的動機。
  羽心焦急的眼對上他冷漠的眸,他淡漠的態度教她的心一路往下沈。
  在他的眼底,她看不到自己。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才住前邁進了一步,現在又碰觸到無形的障礙……
  「爾傑,我--」她張口欲言,想對他解釋,不料卻被蘇子騰打斷。
  「那我們就下佔用荊先生的時間了,謝謝你來探病。」蘇子騰起身送客。
  「周小姐,請保重。」他完美的退場,優雅地帶上門。
  蘇子騰見他走後,卑鄙地竊喜著。還以為荊爾傑是什麼難纏的角色呢,看來他還懂得知難而退嘛!
  「爾……」羽心連一句再見都還沒說出口,就看到他旋身離去。
  尤其從他嘴裡說出那句「周小姐」時,她頓覺渾身發顫,彷彿自天堂被打入地獄般,冷得教她忍不住環抱住自己的雙臂。
  他誤會了嗎?否則他為什麼不看她?他們的關係又回到原點了嗎?
  她吃了好多苦頭,費了好多功夫,好不容易才能在他的心裡佔有一個小角落,留住他的視線,如今……
  「羽心,妳和荊先生是怎麼認識的?」蘇子騰盤問著,他必須弄清楚她身邊還有多少足以威脅他地位的情敵存在。
  仗著蘇家與周家是數十年的世交,加上他又在「富盛金控」擔任要職,他一直認為迎娶周羽心,接掌「富盛金控」對他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但……看來在他出差考察的這三個月問,情況生變了。
  「參加飯局認識的。」她輕淡如風的一語帶過,全副心思都落在荊爾傑身上,猜測他內心的想法。
  「什麼樣的舨局?你們很熟嗎?」
  「子騰哥,我覺得好累,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可以先回去嗎?我想休息了,」她現在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好好地沈澱紊亂的情緒。
  「我留下來陪妳。」他獻著殷勤。
  「不用了,有張姊會陪我。」她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縮進被毯裡,懊惱地將臉埋進棉被裡。
  「好吧,那妳好好休息。」他站起身帶上門,讓她一個人留在病房裡。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玫瑰濃郁的香氣擾得羽心難以成眠,她躺在病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荊爾傑為什麼不看她?為什麼要喚她周小姐?他生氣了嗎?
  是生氣了吧,否則為什麼不開手機呢?家裡的電話沒人接聽,傳了簡訊也不回,他是在惱她吧?
  她煩躁不安,焦慮到皮膚發癢,抓得全身紅腫一片,喚來值班醫生也找不出原因。
  她不只感到胸口悶痛,而且還心慌害怕,擔心荊爾傑誤會她,會從此與她保持距離。
  一想到可能會失去他,她立即從床上彈跳起來,抓起薄長外衣套在身上,也顧不得醫院的規定和個人形象,倉皇地穿過長長的走廊,直奔門口的排班計程車,報上荊爾傑家的地址。
  車子穿梭在霓虹閃爍的市區裡,車廂內明明開著冷氣,她的額際卻沁著汗。她不安地扭絞著衣角,望著窗外快速掠過的街景,留意他所住的大廈。
  每一分一秒的等待對她而言都是殘忍的煎熬,到達目的地後,她快速從口袋裡掏出千元大鈔,等不及計程車司機找錢,便直衝他的寓所。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髮絲凌亂,衣衫不整地站在荊爾傑的屋前,按下電鈴。
  一顆心懸得高高的,汗水不斷從手心和額際冒出,她等待著房門被開啟。
  半晌,荊爾傑前來開門。他的發梢濕漉漉的,光裸的身軀只罩著一件寬大的浴袍,地板上印著兩排濕腳印。一拉開門,他見到羽心神情惶恐,萬般狼狽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沈靜地瞅著她,她莽撞的行徑令他不悅地蹙起眉。她還是不懂得怎麼照顧自己,怎麼能在半夜偷溜出醫院呢?
  他往後退一步,拉開門欠身讓她進屋。
  他的沈默對她而言是種酷刑,她縮著肩膀,眼角酸酸的,內心匯聚著苦楚。私下演練了多少次澄清的對白,但一遇上他就全亂了方寸。
  「爾傑,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她突來的地歉令他不解。
  「我和蘇子騰沒有任何關係……不,也許有一點關係,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她急得語無倫次。
  「我對妳和蘇子騰的關係不感興趣。妳怎麼會現在跑來這裡?」他口氣微慍,因她不愛惜自己而惱怒。
  「我……」愁苦的傷感緊緊地罩上來,她找不到話來回他。
  「妳知道這樣會造成多少人的困擾嗎?為什麼妳在做事之前,不先想想後果呢?」他揉著額際,未幹的發梢滴著水珠。
  要是看護和醫生發現她不見了,恐怕又要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每次只要問題關係到他,她就完全喪失理智,大腦僅剩裝飾功能。
  「那個……」他的質問令她啞口,惹人憐惜的嬌顏布滿委屈。
  「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鐘?」他指著牆上的鐘。「十一點半了,妳居然這麼晚跑出來?」她不曉得這樣有多危險嗎?
  「我……」原來他這麼不想見到她。她沮喪地垮下肩,努力壓抑住想哭的衝動。「對不起,打擾了。」
  她轉身想走,懊悔自己衝動的行徑。她和他是什麼關係?什麼都不是。
  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事實上,在他的心目中,她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但,若真是如此,為何要吻她呢?她伸手撫住自己的臉,任淚水無聲地落在掌心裡,不敢哭出聲。
  荊爾傑箝制住她的手臂,讓她旋身面對他,低首見到她淚流滿腮的臉龐時,心就軟了幾分,攬身將她抱在懷裡。
  碰觸到他寬闊的胸膛,她的淚水流得更急。
  「好了,別哭了,我不該對妳兇,不該向妳發脾氣……」他撫著她的發心安慰道。
  她哭到氣息不順,淚水濡濕了他的浴袍,抬起淚眼汪汪的眼眸。「我……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還是有一點生氣。」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她的任性、她的魯莽、她的執著,她所做的一切,出發點全都是為了他。她總是把他擺在第一順位,這份全心全意令他心憐不舍。
  比起妒忌蘇子騰握住她的手,此刻他更慍怒的其實是她不夠愛惜自己。
  「我求求你不要生氣好嗎?我並沒有三心二意,沒有腳踏兩條船,也沒有朝秦暮楚……我……」她抬起含淚的眼,渴求他的諒解。「我承認自己很久以前就和蘇子騰認識了,他是我爺爺的朋友……不,應該說他家和我家是世交……但我們不熟的……」
  愈是心急,她的話愈說得不完整,他只能努力拼湊她話裡的涵義。
  「我很小就認識他,當他是大哥哥,但後來我去國外留學,我們偶爾才見一次,我真的當他是哥哥,沒有其他……」
  「我知道了。」即使她不解釋,他也不會誤會的。
  他信任她,而且從她痴傻的行徑,他相信她不會變心,不會離開他。
  「你還生氣嗎?」她試探地問道。
  「還是生氣,」
  「我……雖然爺爺問過我喜不喜歡蘇子騰,但我說不喜歡,也沒有想跟他交往的念頭,我從頭到尾只當他是哥哥。後來,聽說他去歐洲出差,偶爾他會打電話給我,但只是一些簡短的問候……」
  她低著頭,擔憂著他持續的怒氣,因此坦白得更徹底。
  「在還沒有與你重逢之前,我曾經接受爺爺的安排參加過很多場飯局,跟不同的人吃過飯,表面上是飯局,其實是相親,但我都不喜歡他們,也沒有和他們聯絡。我以前就喜歡你,現在還是喜歡你,以後也會持續喜歡你的。我不會再和其他人相親,會和每個人斷絕聯絡的。求求你,你不要再生我的氣好嗎?」
  她揪著他的衣襟,渴求著他的諒解,卑微地放下尊嚴,只為貪得一點愛。
  「什麼意思?我們以前見過嗎?」她的話令他感到訝異。
  她的眼底浮現一抹哀傷,緩緩掏出戴在頸間的項鍊--一條白金的細煉上綴著一顆十字星項墜,背後刻著他的名。
  「我知道你早就把我遺忘了,但自從第一眼見到你,你把最珍貴的十字星項鍊送給我,說它是我的守護星,會為我帶來幸福與快樂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上你了。很多時候我都好想喚醒你的記憶,讓你知道躲在長廊哭泣的那個女孩長大了……」
  他握著離身十三年的項鍊,沒想到自己當年一個小小的舉動,竟影響了她這麼久。
  握著項鍊的那一刻,過往的回憶紛紛湧現,撲面而來,一股強烈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間氾濫開來。
  他凝視著她脆弱且焦慮的眼眸許久,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比自己想像中還愛他,而且愛他愛了這麼久,而他卻因為自身的問題,冷酷地對待她,殘忍地想將她逼走。懊悔與自責啃噬著他的心房,他疼惜地將她緊擁在懷裡,拍著她的背。
  她見他沈默不語,心慌得不知所措。
  「所以,你不要再生我的氣好嗎?我真的沒有喜歡上蘇子騰。」她的眼眸閃爍著淚光,渴求他的原諒。
  「傻瓜,不要哭,我是在生氣,但不是氣蘇子騰對妳的舉動,我也沒有懷疑你們有曖昧的行為,我百分之百的相信妳。」
  她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裡,貪戀他的體溫。
  「那你在氣什麼?」
  「我氣妳太不愛惜自己了。這麼晚跑出來很危險,而且現在治安這麼壞,搭計程車要是遇到了壞人怎麼辦?更何況妳還病著,病人怎麼可以任意在外面走動,萬一病情加重怎麼辦?」他放柔語調數落她的錯。
  「你……」她錯愕地抬起水眸。「你是在氣這個?」
  「要不然呢?」他挑動眉,嘴角隱約噙著笑意。「也許有一點點吃醋,但真要比的話,蘇子騰連當我的情敵都不夠資格。」
  「那你為什麼不接手機,不回簡訊?而且家裡的電話也沒人接。」害她煩惱到失眠。
  「我手機沒電了。剛剛在洗澡,所以沒聽到電話響。」
  「喔。」心頭的陰影一點一滴地散去,原來都是她想太多了。
  「下次不可以再這麼冒失,做任何事之前要先想到自己,懂嗎?」他端起她的下顎,指腹拭著她的淚水。
  「好。」
  「不要每次都為一些小事而做出可能會讓自己受傷的事,知道嗎?」他溫柔地勸告著。
  「這怎麼會是小事呢?」她不認同地嘟囔著。對她而言這全都是大事,他的喜怒哀樂比她的身體健康更重要!
  他生氣,她的心就開始下雨;他開心,她的心就豔陽高照。
  「本來就是小事。」他撥弄她額際凌亂的髮絲,擦著她臉上薄薄的汗水。「妳這樣會讓身邊的人擔心妳,要是真的愛我,就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
  他心疼地看著她,一想到她對自己的情意是這樣深,愛戀是這麼久,心裡不禁一半盈滿感動,一半自責不夠愛她。
  「好。」她乘機環抱住他的腰際,賴在他的懷裡撒嬌。剛才太急著向他解釋,此刻低下頭才驚覺他的身體幾乎是赤裸著的,清新的肥皂味淡淡地縈繞在鼻尖,古銅色的胸膛敞露在眼前。
  她羞紅著臉,退開了一步。
  「妳在這裡坐一下,我先去換件衣服,等會兒送妳回醫院。」他牽著她的手走到沙發旁。
  「嗯。」她乖巧地坐在沙發上,眼睛忙碌地觀看起他家的陳設。
  荊爾傑先走進廚房裡,倒了一杯開水出來。
  「先喝杯水,等我一下。」
  「好的。」
  將杯子遞給她後,他才走進臥室裡。
  她捧著水,輕啜著,臉上不自覺地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有愛,飲水都覺得甜,苦也能回甘。
  雖然愛上他,是一件自討苦吃的事,因為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愛情,是她愛得比較深、付出比較多,用心經營、執著守候的也是她,而他總是站在被動的位置。
  即使如此,她還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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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當周紹德在新加坡參加經貿會議時,得知寶貝孫女發生車禍,雖然傷勢不嚴重,但他依舊中斷會議,訂了機票,馬不停蹄地飛回台北,直奔病房。
  兩人談了一會兒之後,他瞞著羽心私底下約荊爾傑在「富盛金控」見面,並且托助理傳口訊給他。
  荊爾傑特地挪出時間,開車前往位於信義計劃區的「富盛金控」總公司。
  正值上班時間,大廳裡滿是來來往往的人潮,當他推開沉重的玻璃旋轉門時,立即引來一陣側目。
  他在接待處的櫃檯告知來意之後,周紹德馬上派助理下來帶他乘坐私人電梯,直達二十二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居高臨下的玻璃帷幕,將遠方的景致盡收眼底,滿頭灰發的周紹德站在窗前,目光眺向遠方,直到助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維。
  「董事長,荊先生已經來了。」助理將荊爾傑帶人他的私人辦公室裡,並且端上熱茶,恭敬地退出去,帶上門。
  周紹德緩慢地轉過身子,隔著厚重的老花鏡片打量荊爾傑。
  有別於上一次單純在商言商,為「卓爾電通」的融資案而會面,這一回他以更謹慎犀利的目光去觀察荊爾傑。他擁有俊逸偉岸的外表,聰穎睿智的瞳眸,渾身散發著一股領袖的魅力,怪不得能吸引羽心。
  荊爾傑比他想像中更加優秀。為了替「富盛金控」尋找新一代的經營人選,他組成了幕僚團隊做出評估與觀察,在眾多人選之中,荊爾傑的表現最為出色。
  「周董事長,關於羽心出車禍的事,我在此深感抱歉。」荊爾傑敏銳地感覺到他犀利的目光像雷達般偵測著。
  「這件事,我看過警方的筆錄,也聽了羽心的說詞,不能怪你。別這麼客套,坐。」周紹德卸下嚴肅的面容。
  「謝謝,周董事長。」他恭敬有禮地入座,思付著周紹德約他見面的動機。
  「不要跟我這麼客套,我只是單純地想以一個爺爺的身分和你談談羽心。」他呷了一口熱茶,隔著杯緣覷著他。「要不要談談你對羽心的看法?」
  「我想在這裡跟您致歉,因為我私人的原因而間接傷害到她,我真的覺得非常抱歉。」
  「嗯。」他點著頭,看著他坦白誠懇的態度,對他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幾分。
  「以往,我一直因為她的身分而抗拒對她的感情,故意疏離她,甚至傷害她,我真的覺得對她充滿歉意。如果可能,我會用自己的下半輩子去彌補她。」
  「我這個做爺爺的只能確保她的生活無虞,但不能豐富她的心靈,填補她內心的空虛,這要靠她自己去闖盪。」他慈愛地說+每回想起孫女,心裡總是有濃濃的失落感。
  「嗯。」
  「照顧她,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一語雙關,暗示著必須要考慮到接管「富盛」的可能性。
  「她為了我改變了許多,如果單純用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心態和立場,我會毫無保留地奉獻。至於其他的事,我想還不在我考慮的範疇。」
  荊爾傑說得很保留。他對金融界雖有興趣,也觀察「富盛」許久,知道董事長有一支良好的經營團隊,但是,他目前尚未找出適合的接班人,因此日後一旦退休下來,勢必會在股東會上和公司裡掀起一場內戰。
  他感覺得到周紹德部署的苦心,既想讓羽心擁有幸福,又不想失去辛苦一輩子的王國。
  兩人眸光接觸之際,彼此的想法都了然於心。
  周紹德露出激賞的目光,這小子還在觀望「富盛」的狀況,雖然外界看起來平靜無風,但實際上公司裡早已派系分立,彼此都在爭奪最後的主導權。
  「再說,我不希望別人認為我是因為『富盛金控』的利益才和羽心交往,這會使她受到傷害,也會侮辱我的尊嚴。」他坦白地說出內心最大的顧忌。
  「那麼摒除羽心不談,我們來聊聊大事。聽說『卓爾電通』這季獲利豐潤,有機會在歐洲電信展嶄露頭角。」周紹德微笑道。
  「這一切都是我大哥主導有方。」
  「他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領導人才,配上荊爾勳的研究團隊,『卓爾』的前景一片光明。」
  「您過獎了。」
  「不過,我一直認為『卓爾』有你大哥領導就夠了,以你MBA的學識與經歷,很適合進軍金融界。不諱言,我觀察你很久了,一直有意延攬你加入我的經營團隊。」
  「謝謝周董事長的賞識。」他含笑道謝。
  「現在你既然已經決定和羽心在一起,就必須要有這層考量,重新做好人生規劃。」周紹德意有所指。
  「我明白。」
  「我相信以你的智慧,知道怎麼製造最完美的出線機會。」
  「當我想清楚後,我會給予答覆的。」他站起身來,禮貌地與周紹德握手。
  「希望你不會讓我等太久。」
  荊爾傑步出董事長辦公室,在長廊上等電梯時,剛好與蘇子騰碰上。
  電梯的門開啟,兩人一前一後地踏入,窄小封閉的空間裡,肅殺的氣氛一觸即發。
  荊爾傑寒著臉,不悅的情緒讓臉上的線條愈顯剛硬。
  蘇子騰死命盯著他倒映在門板上的臉,隨著電梯不斷往下降,他想接掌「富盛金控」的機率似乎也逐漸降低。看來那只老狐狸已經決定延攬荊爾傑入主「富盛」了。
  如果在老狐狸那邊失利的話,那麼就從小綿羊那兒下手,他會奪回屬於他的一切的!
  荊爾傑凜著臉,沒有打破沈默的意願,電梯抵達大廳後,匆匆離去。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羽心躺在病床上,百般無聊地翻著雜誌,腦子裡想著的是荊爾傑。她覺得自己有一點變態,竟然愛上了住院的感覺,因為每一次躺在醫院裡,他們的感情就往前跨進了一步。
  她的身體雖然病著、受著苦,但心裡卻是甜的,脹滿了幸福感。
  荊爾傑天天來醫院陪她,餵她吃粥,替她削梨,說笑話逗她開心。
  他不再對她冷漠,常常在她的耳畔說著情話;他不再疏離她,對她百般討好,事事遷就。
  這場車禍對她而言實在值回票價,可惜啊,痛的不是她的腿,否則他肯定會抱著她上上下下,巴不得變成她的腳,替代她的行動。
  荊爾傑每天一下班就會立即趕到醫院來,有時甚至會把公司的卷宗帶到病房裡批閱,只差沒二十四小時陪著她。
  他一打開房門就看見她穿著淺藍色的袍子,頭上纏著紗布,表情十分脆弱且無助。
  「怎麼了?」他關上房門,走到她的身邊。住院數十天,她整個人瘦了一圈,讓他覺得自責又歉疚。
  「沒什麼事,只是頭有些癢。」她隔著紗布輕輕地搔著癢。
  因為她不習慣陌生人親近,所以都是由張姊兼任看護,照顧她的作息,但是這幾天張姊的兒子病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要求她來醫院。
  「妳想洗頭嗎?」他想她一整天都窩在床上,應該很不舒服才對,否則她不會露出這種神情。
  「沒關係,等明天張姊來再洗好了,反正忍一下就過了。」她笑得傻兮兮的,反正只要有他陪,即使有千萬只蚊蚋叮咬她也不覺得苦。
  說著,她忍不住又搔了一下頭皮。
  他走近,坐在床沿上。「我看看能不能把紗布拆掉,額頭有縫線,只要小心一點不要碰到水應該沒關係。」
  「不要啦!我的頭好多天沒洗了,你不要碰啦……」她還想在他心中留一點完美的形象呢!
  「有什麼關係,我連妳睡覺時流口水的樣子都看過了。」他取笑道。
  「哪有!」她害臊地用手背拭著唇角。
  「來,我幫妳洗……」他提議著,並且動手研究著該如何拆下繃帶。
  「什麼?!」她錯愕地瞠大水眸。
  她有沒有聽錯?他居然要幫她洗頭?!
  「嘴巴張這麼大,蚊子都要飛進去了。」他已經將繃帶拆下,纏繞整齊地放在方櫃上。
  「可、可是這樣好嗎?」他願意陪她,她就已經很高興了,再讓他替她洗頭,她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自己仗著生病奴役他。
  「不信任我的技術嗎?」他不服氣地挑高眉。
  「不是啦!是覺得過意不去……我這樣好像對你很壞呢!」他這麼溫柔,會讓她愈愛愈深的。
  「怎麼會?」他攏攏她的長髮,小心地在她的傷口處貼上一層防水的透氣膠布,防止水滲入。
  荊爾傑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浴室裡,又在洗手台的臉盆裡裝滿溫水,然後把她帶到浴室裡,準備替她洗髮。
  羽心害羞極了,卻又貪戀他的寵溺。他坐在椅上,她則像個小孩般躺臥在他的大腿上,他一俯身,胸膛就貼近她的臉,淡而好聞的男性氣息縈繞著她,令她耳根泛紅,心跳如擂鼓。
  荊爾傑試著水溫,將洗髮精加點水,在手心搓揉起泡,而後輕輕地揉在她的頭皮上,烏黑的髮絲穿過他的指尖,他一手撐住她的頸間,小心地不讓泡沫沾濕傷口。
  他溫柔的舉止令她的心顫抖著,躺臥在他懷裡的這一刻,她知道他也是愛她的,否則他不會待她這麼好。
  「想什麼?」他看著她發怔的小臉問道。
  「想我真是幸福,可以讓你替我洗髮。」
  他一吋吋地移動指腹,有節奏地按摩著她的頭皮,接著又拿蓮蓬頭小心翼翼地清洗著如絲緞般的長髮,最後拿起乾淨的毛巾拭著她的發。
  羽心捨不得離開他的懷裡,貪心地享受他溫柔的舉止,看著他細心地拭著發梢上的水漬,又拿吹風機替她烘乾,
  她的發幹了,心也暖了。
  她覺得他們像極了一對恩愛的夫妻,如果可以,她想用生命中所有的一切來交換這份幸福。
  「妳這麼容易被討好啊?」他笑著,雙手靈巧地替她纏上繃帶,完全沒有沾濕傷口。
  「嗯!」她像個孩子般賴在他的懷裡撒嬌。
  荊爾傑看她的眼神,已從初識的冷漠、輕蔑,到現在的溫柔。
  因為她,他學會體諒、學會付出、學會討好,學會了卸下驕傲的尊嚴去領受一份真誠的愛。
  他捧著她的臉,仔細檢查她的傷口,她輕柔的鼻息吹拂在他的臉上,騷動他的胸臆,讓他忍不住想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炙熱的唇瓣緩緩地貼近她的嘴,她卻害羞地避開了。
  「我剛吃藥……」她困窘地咽著唾沫,喉頭溢滿藥的苦味。早知道他會隨時索吻,她就去刷牙。
  「沒關係,這叫妳藥中有我,我在妳藥中。」他的額抵著她的額,鼻尖相觸,趁她沒防備時,輕輕地吻住她的唇。
  她閉上眼,感覺他的唇曖昧地笑著,他的齒頑皮地輕咬她的唇瓣,他的舌靈巧地探入她柔軟的唇內,汲取她的甜蜜。甜中泛著淡淡的苦味,恰如他們的愛情。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蘇子騰輾轉得知周羽心發生車禍住院的消息,探聽到醫院的病房後,馬上訂了一束花,前往探視。
  他一定要想辦法找到荊爾傑的弱點,分化他們的感情,讓她徹底對荊爾傑絕望、痛恨,阻止他進入「富盛金控」!
  都怪他盤算錯誤,以為在周紹德的心中她只是個無知的千金小姐,殊不知她竟有決定「富盛」接班人的權力。
  醫院裡刺鼻的藥劑和消毒水的味道令他生厭,他沈著臉,推推鼻樑上的鏡架。若不是為了日後的大權著想,他才懶得與她虛與委蛇,賣弄感情。
  他不耐煩地站在大廳前等著電梯。
  荊爾傑扶著羽心走出X光室,要返回病房時,遠遠地就看到了蘇子騰的身影。
  「是子騰哥……」羽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完全沒發現荊爾傑瞳眸底的暗潮洶湧。
  他攬著她纖細的腰肢,旋身背對蘇子騰,低聲問道:「想不想去看夜景?」
  「咦?」她好奇地昂起頭。
  「我們去看夜景。」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企圖讓人認不出她的背影。
  「現在嗎?」她單純地回頭,看了一下蘇子騰。「但是子騰哥好像是來探我的病,手裡還捧著花呢……」
  「沒關係,他在病房裡沒見到妳就會走了。」他加快腳步,帶著她從長廊的另一端走去。
  「醫生會讓我外出嗎?」上回她蕁麻疹住院時,半夜偷偷外出,被他和醫生告誡了一頓,她可不想再讓人訓話。
  「不用走出醫院,我帶妳去一個很特別的地方。」他乾脆攔腰抱起她,推開通往樓梯的大門,拾階爬上頂樓。
  「啊!」她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輕叫出聲。
  他快步地爬上樓梯,刻意要隔開她與蘇子騰,那傢伙討好諂媚的嘴臉太教人生厭了。
  此時,他可以體會到周紹德的用心,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將羽心保護得滴水不漏,不讓她接近「富盛金控」了。因為不想讓她對人性和愛情失望,淪為權力和金錢爭奪下的獵物。
  羽心雙手圖住他的頸項,任憑他抱著她走向頂樓。
  推開鐵門,外頭天色漸黑,雖然星星還沒出來,倒是可以看見城市的燈火一盞盞地亮起。
  他們找了一張長椅坐下,入秋的涼風迎面而來,他體貼地替她兜緊外套,兩人並肩坐下。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可以看夜景?」她低下頭,玩著他巨大的手掌。
  「之前爾勳盲腸炎時就在這裡開刀,偶爾上來時發現這邊風景還不錯。」他輕輕地將她的頭倚在他的肩上,兩人靠得很近。
  她昂起小臉,覷著他。「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不許騙我。」
  「好。」
  「你是不是在吃子騰哥的醋,所以才不讓我見他?」
  他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該笑她傻,還是稱讚她純真,她竟然以為他是在吃醋?
  「我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呢。」他將錯就錯,當它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哈!」她咧嘴輕笑道:「你用不著吃他的醋,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不愛我。」
  「我都被妳這只小妖精迷得團團轉了,怎麼離得開?」
  「真的?。」她眨動美眸,心情愉快。「你被我迷得團團轉了?我這麼有魅力?」
  「是啊!」他煞有其事地點著頭。「我常常在想,我怎麼會離不開妳呢?肯定是妳對我下了蠱吧?」
  「是啊是啊,我之前在你的曼特寧咖啡裡下了迷藥,難道你不覺得我泡的咖啡特別好喝嗎?」
  「難怪,我就是喝了咖啡之後才會把妳留在身邊的,害我現在見不到妳,心裡就會難過,這可怎麼辦才好?有沒有解藥呢?」他佯裝苦惱狀。
  欸唷!這麼肉麻誇張的劇情,她都快演不下去了。
  「要是讓爾勳看到你這樣,一定會說你吃錯藥了,連這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她撫著他的臉取笑道。
  「這一切都是為了討好某人啊!因為她特愛聽這些話。」低沈的笑聲自他的唇畔逸出。
  黑夜裡,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溫柔,她抬起頭,就著月光凝睇著他的臉。
  「爾傑,其實你願意讓我待在你的身邊,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我從來都不敢奢望你會愛上我,可是現在你愛我,我想,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了。」
  她甜膩的聲音像一道暖流,滑過他的心頭,讓他覺得心窩暖暖的。
  「妳的心願怎麼這麼小?」她這般傻氣可愛,教他的心都淪陷了。
  「我的心大得只容得下你。」她撫著他的臉,認真地說:「以前,我常想著,如果拿『富盛金控』的股權和你的愛做選擇,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
  「妳現在是拿權勢和金錢在誘惑我嗎?」他挑眉,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
  「我有可悲到連愛情都要用金錢交易嗎?」她反問他。
  「當然沒有。」她是這般的單純、美好,只是「富盛金控」的包袱太沉重,使得大家都只看得到她的財富而忽略了她的優點。
  「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可以把『富盛』送給你。我願意跟你分享我生命中所擁有的一切,只要你喜歡,能令你快樂,我做什麼都願意。」
  他看著她脆弱坦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收緊手臂,將她密實地擁在懷裡。
  「我擁有妳的愛就足夠了,生命也夠完整。」
  她的臉熨貼在他的胸口,感受到強穩的心跳聲。她是這麼的喜歡他,為了他,她願意捨棄自己的姓氏,可以把整個帝國獻給他,甚至犧牲性命也無所謂,就只貪求他一點點的愛。
  「但是,記住,權勢和金錢是最迷人的春藥,別輕易拿它來測試人性。」他叮嚀著。
  「我沒有測試,我是認真的。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唯一懂的事就是愛你。」
  他感動著,憐惜的情緒從內心湧出,不自覺又抱緊了她幾分。
  所幸,她遇上的人是他,如果換成了其他的男人,將會是怎樣的局面呢?
  「妳是個傻瓜。」他輕輕揉著她的長髮。
  夜涼如水,星光隱晦,他們肩並肩一起坐在長椅上。
  愛情讓他們兩人培養出默契,即使沈默也能猜透對方的心思。
  兩人初相識的回憶紛至沓來地從他的腦海滑過。當初他只是想哄她,讓她不再哭泣,所以才告訴她守護星的故事,沒想到她竟當成寓言般相信著。
  他想,從此之後,就由他來實現十三年前的寓言,讓他代替那顆守護星,為她帶來幸福與快樂,當她永遠的戰士,一輩子捍衛她的王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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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子騰銳利的眼盯著空蕩蕩的病床,嘴角緊繃著,握著花束的指節緊捏得都泛白了。隨著等待的時間愈加漫長,他的心情就愈加惡劣。
  方才,他在大廳時好像有看到周羽心和一個男人的背影,喚來護士盤問下落,不料竟一問問三不知,苦等的滋味讓他體內憤怒的情緒更加高漲。
  他想,剛剛擁著周羽心的男人應該是荊爾傑。看來他已經完全擄獲她的心,進而得到周紹德的讚賞了。
  可惡!
  一陣輕笑伴著沈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沉重的房門被推開,羽心發現蘇子騰竟鐵青著臉在等她。
  「子騰哥……」她驚訝地喚著他的名字,心虛地將目光望向荊爾傑,放出求救的電波。
  怎麼辦?他們刻意放他鴿子,卻沒料到他會在這裡苦等。
  「羽心,我聽說妳發生車禍,特地來探病。」蘇子騰壓抑住體內奔騰的怒焰,強迫自己綻出笑容。
  「謝謝。」她垂著眸,不敢看他。
  「蘇副總經理,這麼忙還要您抽空過來,真的很過意不去。」荊爾傑淡淡地開口,經過他的身邊時,可以感覺到彼此的敵意。
  「羽心跟我的交情非比尋常,探望她比什麼都還重要。」蘇子騰在他的冷眼下,厚著臉皮開口。
  當下,病房裡的氣氛愈形尷尬,尤其羽心聽到他這麼說,開口留他或送他走都顯得為難。
  「這點小意外,我會照顧她,真的不勞蘇副總經理憂心。」荊爾傑刻意扶地上床,大獻殷勤,要蘇子騰知難而退。
  「時間好晚了,子騰哥,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的身體真的不要緊,沒什麼大礙。」羽心鼓起勇氣下逐客令。
  「那我代替妳送蘇副總經理到大廳。」荊爾傑順著她的話開口,半強迫地將蘇子騰逼出病房。
  兩人一前一後地踏出病房,掩上房門後,空氣中瞬間充滿濃濃的火藥味,一觸即發。
  空曠的長廊上,兩個男人為了同一個女人對峙著,只是一個為了愛情,一個為了權勢。
  蘇子騰眼底燃著怒焰,逼近他。「不要以為你得到羽心的愛,就可以如願地入主『富盛金控』!」
  荊爾傑如刀般犀利的冷眸深深地瞪視著他,恍若要穿過他的眼,看透他心裡的盤算,令蘇子騰有些不敢對上他的眼。
  「我想真正在奢想『富盛金控』的人是你吧。」荊爾傑的話淡如輕風,卻惡狠狠地剌進他的要害,揭露他貪婪的野心。
  「我是『富盛金控』基金部的副總經理,于公於私都比你更有資格接管『富盛』!」他單手插在口袋裡,穩住氣勢,隔著鏡片的細長瞳眸掠過一抹陰狠的凜光,快得令人難以捕捉。
  「你真是這麼想?」荊爾傑輕哼著,沒有道破他位高權輕被架空的實情。
  「我知道你把羽心當成進入『富盛』的踏板,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富盛』的小公主,是通往金錢帝國的鑰匙!」
  「如果你以為得到她的芳心就等於握有『富盛』未來的經營權,那麼可見蘇副總經理你的腦子不太聰明,不懂得個中道理,」荊爾傑對他愚蠢的行為漾起嘲諷的笑容。
  「我是真心愛羽心的,而你只是看中她的財富罷了!」他大聲地宣告。
  「你是真心的嗎?」荊爾傑緩緩瞇起嚴厲的黑眸審視他。
  那冷峻如刀的目光令蘇子騰的背脊竄起一陣寒意。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更愛羽心了,我要當她的戰士,當她的護衛,一輩子守護她,把你這種虛情假意的男人趕出她的生命之外!」
  荊爾傑對他不要臉的宣愛謊言嘖嘖稱奇,流露出嫌惡的目光。
  「本來,我對『富盛』僅止於觀望的態度,但與其讓你這種人天天覬覦她的財富,我決定接受周董事長的提議,正式進入他的經營團隊。」
  「你……」聞言,他的臉色一陣慘白。
  「先提醒你,我進入『富盛』的時候,就是你離開的時候。」荊爾傑強悍地宣告。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會想盡辦法拆穿你的假面具,讓所有人知道你是踩著周羽心當踏板,進而想掌控『富盛金控』!」他微微地踮起腳尖,用力扯住荊爾傑的領帶,恨不得一拳揮向他的俊臉。
  荊爾傑絲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底,加重力道將他的手從頸上扯開。
  「誰會相信你的話?」荊爾傑反問道,動手扯住他的衣領,將他的領帶愈揪愈緊,緊到他臉色發白,差點透不過氣來。
  他瞠大眼,瞪視著荊爾傑。
  「哼!」荊爾傑甩開他,對他的行徑不屑地輕哼。
  他腳步踉蹌,穩住身體後,連忙扯開領帶,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我會讓羽心明白你是為了利益才愛她,讓周紹德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就算賠上我的事業和前途,我也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荊爾傑對他滿口的胡言亂語感到可笑,冷噱道:「你真是愚蠢到了極點。」
  「不要以為現在羽心愛你,就可以任你胡作非為!」他警告著。
  他愚蠢的言論,讓荊爾傑忍不住張狂地低笑出聲。
  「那我就胡作非為給你看!我進入『富盛』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踢你出去!」
  「羽心是因為一時迷惑,才會中了你的愛情計謀,等她熱情過了之後,她就會看清楚你的為人!」
  荊爾傑傲然斜睨著他,猜測他可能想當「富盛」的接班人想瘋了,才會瘋言瘋語,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看不出真正的局勢。
  「你知道羽心有多愛我嗎?她說她願意將『富盛金控』雙手奉上給我,願意為我放下身段、拋棄尊嚴,甚至連我的愛都不敢奢求,只求能待在我的身邊就好。憑你怎麼跟我鬥?不如趁早離開,免得我還得費心收拾你。」
  荊爾傑目光森然地瞪視著他灰敗的神情。
  「難道你想玩弄她的感情,進而控制整個『富盛金控』?」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關心,你還是擔心自己的飯碗吧!」荊爾傑勾起一抹冷笑,離開走廊,回到病房。
  蘇子騰踩著憤然的步伐離去,薄唇卻極不協調地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
  他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錄音筆,在掌心把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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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芒花初綻的秋季,天氣漸涼,羽心換上一襲黑色連身泳裝,縱身跳入水池內,不斷來回地游泳。
  一想到荊爾傑炙熱的吻只是狩獵她的手段之一,為的就是要權勢和金錢,她就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然而她不敢哭出聲,只敢將淚水融在水裡。
  原來她的愛情是這般的難堪,到頭來只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週末假日,荊爾傑在書房裡和周紹德商討進入「富盛」的職權安排,以及熟悉整個業務運作、董事會派系與勢力分布等。
  休息時刻,他拉開窗簾時卻意外發現羽心一個人在池子裡游泳,雖然氣溫不低,但秋夏交替季節最容易傷寒感冒了。
  他匆匆走下樓,向張姊要了一條大浴巾,然後走到後院的游泳池,站在池畔看著她。
  「羽心,妳到底在做什麼?這種天氣很容易感冒的,妳知不知道?」他放大音量,深怕她聽不見。
  欸!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這種鬼天氣誰會下水去游泳啊?真是的,連照顧自己都不會。
  她聽到他的聲音,緩緩地擺動修長的雙腿游向岸邊,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
  「妳到底在做什麼?」
  「我在游泳。」她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水花。一看見他的臉,心又抽痛了起來。
  原來他從來沒愛過自己,怪不得他從不說愛,連一句「我愛妳」都不曾開口過。
  多聰明的男人啊,連讓人指控他狠心的證據都找不到。
  「現在是什麼季節,妳在遊什麼泳?」他雙手插腰,
  「我想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一下。」冷靜一下才能好好地想想,是該成全他的心意,幫助他擁有「富盛金控」,還是阻止這一切?
  「妳想冷靜什麼?」他蹙著眉思考她話裡的涵義。
  「我只要看到你,腦子就會變得不靈光,分不清是非黑白、真假虛偽、東南西北,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不在乎,只知道跟著你的身影轉……」
  她愈說心愈痛,她愛得這般深,他非但沒感動,還把她當呆子耍。
  他的心啊,怎麼會這麼狠呢?是鐵打的,還是鋼鑄的?竟對她冷絕至此。
  「妳這個傻瓜,那就一輩子兜著我轉啊!快點上來。」他柔聲哄勸著,伸出手要將她拉出水面。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笨、很傻、很好騙、很好欺負?」她定定地瞅著他。
  以前只要看著他,她便覺得開心,現在,看著他竟然變得這麼難受。
  她也曾想過假裝沒聽到那段錄音,就這樣傻傻地繼續愛著他,但是一見到他,心就隱隱抽痛著。
  也許恨他,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兒,但太愛一個人的時候,連恨都會捨不得、捨不得他難過,捨不得他失望,捨不得……
  太多的愛,教她割捨下掉。
  「不要再說些傻話了,快點上來,否則會著涼的。」他勸著。
  羽心緩緩地爬出池畔,他立即上前用浴巾包裹著她濕淋淋的身軀。
  她防備地住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怎麼了?」他敏銳地感覺到她跟以往不同,看他的眼神特別冷靜,而且老是蹙著眉,看起來心事重重。
  「我怕弄濕你的衣服。」她攏緊浴巾,避開他犀利的眸光。
  「妳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他扣住她的手肘,令她的步伐定在原地。
  「沒事。」她別過臉,就是不看他。
  「妳明明就是有事。坦白告訴我,別想瞞我。」
  「既然你這麼聰明,應該什麼都猜得到。」
  他將黝黑的大掌放在她的額頭上,深測她的體溫,關心道:「妳是不是生病了?」
  「是啊,我是生了一種愛上你的病,病征就是盲目、執著、痛苦、失望、不安、沮喪……」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負面的情緒,她這般深情地愛著他,而他回應給她的居然只有痛。
  他心疼地將她擁在懷裡,毫不在乎她濕淋淋的身體會濡濕自己的衣服,輕撫著她的髮際。
  「妳發燒了。傻瓜,天氣這麼冷還跑去游泳,才會徑說些傻話。」他心疼地撫著她的背。
  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努力當個好丈夫,全心地愛著她;也會當個勇敢的戰士,捍衛她的王國,讓她在城堡裡繼續當個幸福的公主。
  他的體溫煨暖了她的身體,卻暖不了她絕望的心。
  「妳快點進去衝個澡,換件乾淨的衣服,我叫張姊替妳泡杯熱茶,讓妳祛祛寒。」他替她攏緊身上的浴巾,牽著她的手走進室內。
  經過客廳時,周紹德恰好坐在沙發上,看見孫女的模樣,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什麼天氣還下去游泳,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真教人擔心,幸好有爾傑在旁邊看著妳。」周紹德從報紙後面抬起頭來。
  她抬頭看了周紹德一眼,見到他眼底對荊爾傑的激賞,心裡一陣剌痛著。
  「她就是傻裡傻氣才可愛。」他拍拍她的肩膀,愛憐地哄著,擔心她聽了心裡不舒坦。
  「我看她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就是把你拐到『富盛』來工作。」周紹德嘆了口氣。
  「以前我一直擔心羽心是個女孩子,別說接掌『富盛』了,恐怕連出去上班都有困難,老是煩惱著這麼大的家業該怎麼辦才好?幸好,以後有你接掌。」
  「這一切都是董事長看得起我,其實羽心在『卓爾』擔任秘書時,工作表現頗為良好,只是平日您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反而讓她沒有表現的機會。」
  「以前我一直都很遺憾羽心的父母親走得太早,沒有留下一個男孩來接掌事業,現在能把『富盛』交給你,我就能安心地退休……」
  荊爾傑在她的耳畔低喃,要她趕快進房去沖澡,換上幹爽的衣物,然後,他走到周紹德的身邊,兩人坐在沙發上開始聊天,從「富盛」董事會的派系,聊到股票分析、經濟發展,國際情勢,每一個話題都不是她能插得上嘴的。
  她反而像個局外人,融入不了他們的世界。爺爺需要一個男人來接掌周家的事業;荊爾傑想要「富盛金控」來拓展他事業的版圖。
  而她呢?像是多餘的、不被期待的。
  她的心忽然緊緊揪在一起,失落地走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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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心回到房間,衝完澡,換上乾淨的睡袍。吹吹乾頭後,疲憊地窩在被毯裡。
  受了一點風寒,她的身體發燙,冒著汗,但心卻冷冰冰的。
  很多時候,她都想努力遺忘荊爾傑說的那段話,漠視他是為了權勢和金錢而靠近她,然後繼續愛他,享受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體貼……一直活在謊言裡自欺欺人。
  荊爾傑敲了敲她的房門,推開門板,走了進來,坐在床沿看著她整個人半縮在被毯裡。
  他伸手探近她的額際,感覺她的體溫。
  「體溫有點高,看,都是妳愛做怪,現在生病要吃藥,高興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溫柔的呵護竟像根針般,深深地扎在她的心裡,痛得她的眼底浮現了淚光。
  她竟懷念起以前他兇她、斥責她、冷落她的時候,起碼那個時候的他,是真實的他,雖然會令她難過,但起碼不會傷心。
  「全世界離台灣最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她輕輕開口問他。
  「如果就地球的經緯度而言,阿根廷位於南半球,剛好是在地球的另一端,應該是距離台灣最遠的地方。」
  「阿根廷?」聽起來好遙遠、好陌生。
  「妳該不會是想和我去那裡度蜜月吧?」他看著她一臉迷惘的神情。
  「那對你而言,世界上最遠的地方是哪裡?」
  「沒有妳的地方,到了哪裡都覺得遙遠。這句話滿意嗎?」
  「你在討好我嗎?」
  「是。」他溫柔地笑開來,想逗她,卻見她的眼神變得黯淡。
  「你人真的很壞,我都病了,你還尋我開心。」她壓抑住想哭的情緒,硬是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他捏著她挺翹的鼻尖。「誰教妳這麼不聽話,這種天氣還要下去游泳,病了活該。」
  她像只小貓似的,蹭進他的懷裡,貪婪地汲取他溫暖的體熱。
  「你都沒說過愛我,你有多愛我呢?」她抬起頭,定定地瞅著他。
  只要他一句話、一點溫柔,就能鎮定她惶恐的心。
  「欸、欸、欸……」他長長地嘆口氣,吊足她的胃口。
  他以為她是故意讓自己生病,想藉機在他懷裡撒嬌,所以打算小小地懲罰她一下,刻意不說愛。
  「到底有多愛?」她緊張地期待著。只要他一句話,她會努力忘記那段錄音檔的對話,相信他是愛她的。
  「一直以來都是妳愛我、妳喜歡我的,難道妳忘了嗎?」他湊近她的臉,輕輕地吻著她蒼白的唇,在她的耳畔低語。「別再玩這麼幼稚的遊戲,故意把自己弄病了。」
  她的心,一路地往下沈,沈到最荒涼、最深處。
  他的唇碰觸到她,冰冷的。
  失去戀愛的心情,再熱情的擁抱都溫暖不了她的身體;再甜膩的情話也填滿不了她寂寞的心。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看他,努力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要讓他牢牢記在腦海裡。
  「對啊!我們的戀愛從一開始就不公平,都是我主動愛你,你被動承受。也許這輩子,你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愛你的人,找不到了……」
  她伸手攀住他的頸項,主動地湊上前,深深地吻住他的唇,那樣熱切的、激情的,巴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體內,完全的佔有。
  良久,她離開他的唇,喘息著。
  「想藉機把感冒的病菌傳染給我嗎?」他撫著她紅腫的唇。
  「被你發現了。」她俏皮地吐吐舌頭,努力掩飾內心倜倀的情緒。
  「乖,別想這麼多。好好休息,明天是『富盛』的紀念酒會,到時候妳是最美麗的女主角,可不能病著喔!」他溫柔地哄著。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哀傷的情緒漫上心頭,鼻翼匯聚著酸楚,她別過頭,不敢讓他瞧見殷紅的眼眶。
  「那我出去了,妳好好休息。」他替她蓋好被子,輕巧地帶上門。
  她想到他終究沒有愛上她,不禁難過地揪緊被毯,看到無名指上璀璨的鑽戒,心陣陣抽痛著,任憑淒然的淚水沾濕枕心。
  她恍惚地想著,他再也不是她記憶裡那個溫柔地哄勸她別哭,心疼地為她拭淚的少年荊爾傑,而是一個被利益蒙蔽真心,連愛情和體貼都能販賣的市儈男子。
  如果,當初她選擇繼續留在法國不回到台灣的話,他和她這兩條平行線,就永遠不會有交會的一天,此刻她的心也不會千瘡百孔,而記憶裡的他將永遠是美好的。
  她一股腦兒地將封貯在心裡數十年的抑鬱、委屈、悲傷全都發洩出來,淚水流得愈急,回憶就飄得愈遠。
  矇矓間,她想起十歲的時候,在保母的陪伴之下乖巧地與父母說再見。如果當初她不那麼乖巧,任性地大哭大鬧,留住他們,讓他們錯過那架死亡班機的話,那麼她的人生會變得如何呢?是不是就不會遇見荊爾傑了?
  她抓緊枕頭的一角摀著嘴,完全崩潰地大哭,哭到抽噎,哭到枕心濕成一片。
  天色漸漸暗了,月亮穿過窗帷,投下寒冷的光波,天地之間,恍若僅剩她的啜泣聲回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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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辛頓飯店」的中庭裡,正舉辦著一場盛大的宴會,聚集了許多政商名流和媒體記者。
  爵士樂團悅耳的鋼琴演奏為這場晚宴揭開序幕,黑夜慢慢地罩下,璀璨的燈火一盞盞地亮起,身著華服的賓客一一進場,服務生端著擺滿香檳的托盤,不斷地穿梭在席間,提供服務。
  當「富盛金控」的董事長宣布新一任的CEO人選為--荊爾傑後,他走上台,瑞起酒杯向大家敬酒。閃光燈不斷地在他的眼前亮起,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他簡短地發表完感言,吩咐助理將公關稿傳給各家媒體後,便走到周紹德的身邊,低聲詢問。
  「怎麼沒見到羽心呢?」他想跟她分享這一刻,告訴她,他願意當她永遠的戰士,守護她的王國。
  「她說有點事,會晚點兒到,還沒來嗎?」
  「還沒。我打手機問問她在哪兒?」他壓低音量。
  「好,那我先過去和一些老董事聊聊天。」周紹德往人群中走去,沿途不斷地向熟人點頭寒喧。
  荊爾傑再次在黑鴉鴉的人群中搜尋著她的身影,最後他走到戶外,拿起手機撥打那串熟悉的號碼。
  羽心站在「肯辛頓飯店」七樓的套房內,落地窗外的景致正好是中庭,可以全程觀看到「富盛金控」紀念酒會的情況。
  她怔怔地站在窗邊,一陣涼涼的風拂過她的面頰,耳邊聽著宴會場上悠揚的樂音和賓客嘈雜的交談聲。
  她在人群中見到那抹既熟悉又耀眼的身影,看著他被媒體包圍,舉杯慶賀,直到她身邊的手機響起,才打斷她的思緒。
  『羽心,妳在哪裡?」荊爾傑的聲音由手機的另一端傳進她的耳膜。
  她遠遠地看著他的身影,心又不由自主地抽痛著。果然,她是沒有辦法假裝若無其事地待在他的身邊。
  「我在離你最遠的地方。」
  他滿臉疑惑。她在玩什麼遊戲?
  『羽心,別玩了,我沒時間和妳玩捉迷藏的遊戲。』
  「我沒有在玩遊戲,我們之間的遊戲已經結束了。」她語氣淡漠。
  『什麼意思?』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在這場愛情的賭局裡,我已經輸光了全部的籌碼,再也沒有把你留在身邊的本錢了。總之,你贏了。」說好不哭的,但冰冷的淚水還是沁出眼眶。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妳人到底在哪裡?』他往會場的另一端走出去,避開人群,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談話。
  「你不用找我,你找不到我的。」她誤以為他在找她。
  她的話定住了他的腳步。她知道他正在往外頭走?難不成她也在飯店裡?
  他焦急地回身,四下搜尋著她的身影。
  羽心連忙閃進窗簾後,偷偷地覷著他。
  『妳在飯店裡對不對?」他的視線往上頭的房間眺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你明白的,為什麼還要我重複一次呢?我已經把我所有的一切都雙手奉上了,你要『富盛金控』,我便將它送給你,你不想要見到我,我也會躲得遠遠的……」
  『羽心,妳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想要「富盛金控」了?我什麼時候貪戀妳的財富了?』她的話令他慍怒。
  「我都已經明白了,你為什麼還要偽裝呢?」她深吸了一口氣。「也許這就是你最高明的地方,嘴裡說不要,卻讓我心甘情願地送上。很多時候我都不明白你,心明明這麼狠,怎麼說出的話會這樣溫柔……」
  『妳到底明白什麼?』他們之間肯定有某種誤會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你對我做的事這麼殘忍,我還是狠不下心來恨你,我是不是很沒用?」她難過地蹲下身,任痛苦的淚水溢出眼睫,模糊了視線。「我知道恨你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兒,但就是學不會恨你,也許這一輩子都學不會……」
  她啜泣的聲音從另一端傳進他的耳膜裡,震撼了他的心,焦慮頓時取代了憤怒。
  『羽心,我不懂妳話裡的涵義,妳說出地點,我去找妳。』
  「何必呢?反正你要的,已經全都在手中了,我出現與否對你而言根本不重要。」
  『我不許妳說這樣的話。什麼叫我要的?我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是「富盛金控」執行長的位置,而是妳。』他想,她一定在飯店的某處,否則怎麼會知道他的行蹤呢?
  「求求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來哄我,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你了……」她痛苦地揪著衣角,渾身發顫。
  『妳怎麼可以質疑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們之間,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付出,我一個人在努力,我一個人在費心經營。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你根本不想要愛我,是我痴纏在你的身邊,是我自己搞不清楚狀況……」她喃喃自語著。
  『羽心,給我一個機會,我才剛開始愛上妳,妳要給我一點時間去付出,去學習怎麼愛妳,去經營我們的關係--』
  「求求你!」她痛哭地打斷他的話。「不要再說這些話來動搖我的心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離開你,不讓自己再活得那麼卑微的……」
  隱隱約約的,她低低的哭泣聲傳進他的耳中,令他的心猛然抽緊。
  『羽心,不要哭……』他萬般不舍地柔聲勸慰。
  「讓我哭,讓我哭完這一次,再為你流一次愚昧的眼淚,以後我會堅強,我會好好的,不去計較我們之間的糾葛……」她隔著玻璃,遠遠地望著他。
  『我知道妳在飯店裡,妳快點下來,否則我會一間間去搜,把妳找出來。』他倉皇地跨出中庭,快步往大廳走去。
  「不要這麼費心,我不會跟爺爺說的,我什麼都不會說,你可以安心地掌管『富盛金控』,得到你所想要的。」她終究還是捨不得他難過。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一心認為我是為了「富盛」才接受妳,但我想妳一定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有所誤會。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在手機裡說不清楚,妳快點出來。』他快步地走向大廳,向服務台詢問房客名單。
  在手機另一端的羽心,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後,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淚水,連忙提起行李箱,踏出房外,由走廊的另一端離開。
  『妳還在聽嗎?』他一邊指示服務人員查詢她的名字,一邊聽著手機。『沒有我的允許,妳不准離開,知道嗎?』
  她等著電梯上來,深吸了口氣。「你再也不能命令我了。」
  當他看到房客名單上有她的名字時,連忙奔到走廊上,等著電梯下樓。
  『難道妳以為躲避可以解決問題嗎?』他搭上電梯,焦急地按下樓層按鈕。
  她搭著電梯下樓,恰好與他錯開。
  「我只知道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解藥,距離是平復心情的良方。只要我走得夠遠、夠久,再大的傷口都能愈合。」她拉著行李箱,踏出電梯外,連忙從飯店的側門離開。
  然後,她搭上排班計程車,往火車站的方向行駛。
  她要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到台灣,不要再見到這裡的一草一木。
  她低頭收線,看到手機螢幕上他們的親暱照片,還有過往甜蜜的簡訊,一則則都灼傷她的心,再度逼出一串串豆大的淚水。
  她告訴自己會好起來的,就像十三年前雙親遽逝時,她遠走英國後,還不是將傷口修補好了。
  所以,這次一定也可以的……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荊爾傑奔走在飯店的走廊,抵達她下榻的房間時,用力撳下電鈴,推開房門後卻只見人去樓空。
  他連忙又撥了她的手機,卻發現她已經關機。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連忙奔下樓,在大廳裡找著她的身影,卻意外地撞見周紹德。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看你一個人忙進忙出的?」周紹德關心道,而且怎麼酒會都快要結束了,卻還不見羽心的身影?
  「我在找羽心,她方才還在飯店裡,但現在卻失蹤了。」荊爾傑壓低音量,附在他耳邊說道,深怕消息走漏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失蹤?!」驚愕布滿他的眼。
  「我想她對我有一些誤解,也或許她沒有失蹤,只是在鬧脾氣。總之,我會把她找出來的。她應該剛離開飯店沒多久,我先出去找她,晚上我們在家裡會合。」
  「好。」
  荊爾傑奔出飯店外,在浮動的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
  周紹德沒有心緒再待在會場裡,吩咐司機備妥車回去周宅。
  一路上,他的心忐忑難安,擔心羽心會出了意外。晚年喪子已經對他造成很大的打擊,他不想再連最後的一脈血親都失去。
  回到周宅後,周紹德踩著沉重的步伐踏進家門,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偌大的豪宅,冷風由窗戶灌入,令人更覺得孤寂。
  此時,一陣鈴聲打斷他的思緒,他傾身接起電話。
  『爺爺,我是羽心……』她站在月臺前,手中握著票根,等著開往花東的列車。
  「羽心!妳人在哪裡?爾傑怎麼說妳失蹤了呢?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他焦急地問道。
  『我……』她答不出自己的位置,因為不想讓人找到。『我沒有失蹤,只是突然不想參加酒會。』
  「妳人在哪裡?快點回家!」
  『爺爺,我暫時還不想回家,我想一個人好好地冷靜一下,思考我人生的方向。我想,是我該長大好好面對現實的時候了,我不能一輩子都躲在您的身後。』
  「那爾傑怎麼辦?你們的訂婚宴怎麼辦?」他一直期待能將她親手交付給荊爾傑,也算是了卻他一樁心願。
  『不會有婚禮了,我不會嫁給他的。』
  「妳在說什麼傻話!」他慍怒道。
  『我突然發覺自己和他並不適合,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喜歡他,所以……』她深吸口氣,抑住想哭的衝動。『總之,我想一個人出國靜一靜,等我安頓好會和您聯絡的,不必為我擔心。』
  「妳隻身在外,教我怎麼能不擔心呢?」
  『我從小就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不也是好好的嗎?您就當我出國去進修,這樣就成了,再見。』她在淚水決堤前匆匆收線。
  周紹德聽著斷線的嘟嘟聲,連忙喚來管家前去羽心的房間查看,只見她早已收拾好簡單的衣物,只在化妝臺上留下一枚戒指,連只言片語都沒有。
  此時,荊爾傑挫敗地回到周宅,在管家的帶領下進入客廳,與一臉倦容的周紹德對望。
  「羽心剛才來過電話,說要與你解除婚約,這枚戒指是她留下來的,應該是要退還給你。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周紹德關切道。
  荊爾傑疲憊地癱在沙發上,握著那枚鑽戒,彷彿上面還留有她的體溫。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她好像誤以為我是為了『富盛金控』才願意和她訂婚。董事長,我真的很抱歉。」
  「她說她想一個人出國去靜一靜。」
  「她有說要去哪裡嗎?」他焦急地問著。
  「沒有,她說安定好之後會和我聯絡。」
  「既然她想出國就必須搭飛機,我現在馬上聯絡海關以及機場的相關工作人員,並且派人在機場盯著,只要她一出現就馬上跟我們聯絡。」
  「也只能這樣了。」經過一夜的折騰,周紹德滿頭的灰發更顯得灰白了。
  張姊從廚房裡倒了兩杯熱參茶出來,放在桌上。
  「老爺,這是下午女傭清理客廳時在地毯上找到的東西,我想這可能是小姐的。」她將一支精巧的錄音筆放置在桌上。
  「這是什麼東西?」周紹德問道。
  荊爾傑傾身拿起來研究。「這是一支錄音筆,可以錄下聲音,會不會她在裡面留下了什麼訊息?」他轉身吩咐著張姊。「麻煩妳幫我拿兩個小喇叭來,我想放出來聽聽看。」
  「是的。」
  張姊連忙去視聽室取來兩個小型喇叭,荊爾傑接上後,從音箱裡傳來熟悉的對話聲,是他和蘇子騰在醫院走廊的爭執與對話。
  蘇子騰硬是將他們的對話剪接拼湊起來,把他塑造成一個貪圖「富盛金控」的負心男子,使得羽心對他產生誤解。
  「董事長,這些對話明顯經過刻意的剪接,當初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而且全是蘇子騰在引導我的話。」荊爾傑解釋著,這會兒他終於明白為何羽心會誤解他了。
  「我明白,我早就察覺蘇子騰對『富盛』的企圖心,但又礙於他家與周家是世交,所以故意架空他的權勢,沒想到他竟然還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周紹德深深地嘆息。
  「難怪蘇先生跟小姐見完面後,她會哭個不停……」張姊回憶起那天的景象。
  荊爾傑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肘,質問道:「蘇子騰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好像是……對了,是她從花蓮旅行回來的那天。蘇先生前前後後來過很多次了,但小姐都不在,恰好那天他又來了,我跟他說小姐在睡覺,他卻執意坐在客廳等了小姐一下午,接著他們就發生了爭執……」
  「我想所有的誤會都解開了。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我都會將羽心找回來的!」荊爾傑宣誓著。
  「也該是有人來管管她任性的脾氣了。」周紹德喜憂參半。
  荊爾傑握著那枚小小的戒指,迅速聯絡各派人馬,並要人特別留心機場,在那兒守候,只要她一出現就馬上通知他。
  他一定會盡全力把她逮回來,重新為她套上這枚戒指,將她永遠拴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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