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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13, 05:29 AM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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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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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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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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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25, 09:02 AM   #211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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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連三天,書宅裡平平安安,一點事也沒有。
  紅紅在補藥與補品又管齊下之下,身體慢慢好起來,臉色也開始恢復了紅潤。
  但杜小帥反而不敢多留在房裡尤其不想單獨面對紅紅,似乎有所顧忌。
  他倒不是不信任自己,怕面對紅紅把持不住,突然見色起意,又想胡搞瞎搞,而是不知該向她說些什麼。
  總不能“那壺不開提那壺”,老提那夜的臭事,向她抱歉:“紅紅,那夜你為了救我,害你累得差點送命,我實在……”你娘咧!這話怎麼說得出口!
  可是,不說這個又說什麼嘛?
  同樣的,紅紅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臉色紅潤,雖是補藥與補品的功效,和見了杜小帥難免不太好意思,至少也有點關係,而且還不只一點吧!
  兩人都無話可說,只有呆呆相對了。
  杜小帥以配藥為由,獨自又上了大街。
  “一統幫”興風作浪,把整個武林搞得天翻地覆,似乎一點也沒影響到蘇州城的繁華和熱鬧。
  該吃的照吃、該喝的照喝、該嫖的照嫖、該賭照賭……反正,該幹啥的就照舊幹啥,也沒差。
  命中注定該討飯的,也只有繼續討飯,認命啦!
  杜小帥又買了兩大包補藥,剛走出藥舖,就見守在店外的一名老叫化,低著頭把發抖的手向他一伸,有氣無力地聲道:“好心的大爺,老叫化三天沒吃了,賞兩個小錢吧……”剛好買藥找了塊碎銀,杜小帥見老叫化可憐兮兮的,便隨手丟給了他。
  不料才走出幾步,老叫化卻跟上來:“就賞這一點?不夠老叫化買酒喝的!”
  你娘咧!沒聽說乞丐討錢,居然嫌少,還跟施捨的人討價還價。
  尤其剛說天天沒吃,給了他銀子,竟說不夠買酒喝的!擺明是找碴的嘛!
  杜小帥這幾天心情本就夠癟的,一氣之下,回身罵道:“你娘咧!嫌少就……”伸手正要把老叫化托在掌心的碎銀收回,不料老叫化手掌一翻,竟然使出“小擒拿”法,一把扣住小夥子的腕穴。
  哇 !這一手“小擒拿”乾淨利落,真不是蓋的!
  杜小帥驚怒交加,急忙運功衝向腕穴,同時左手丟下藥包,掌已向老叫化當胸推去。
  不料老叫化驚叫一聲,撤手掉頭就繞跑。
  杜小帥當然不肯這樣就算,跟在後面猛追。
  街上行人見狀,以為老叫化扒了這小夥的錢包,被失主發覺追去,這種事最好是自己管自己的,免得幫了倒忙,強出頭當雞婆多管閒事。
  杜小帥一路緊追不舍,一直追到僻靜的小街口上,突見老叫化止步回身,好像中了“六合彩”爽得狂笑不已。
  小夥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仔細一看,哇 !想不到竟是才做了幾天新郎的李黑吶!
  他不由一搓鼻頭,捉笑:“老哥哥!你怎麼跑到蘇州來,是不是逃婚蹺家啦?”李黑止住了笑聲,臉一秋,嘆口氣道:“欸!一言難盡啊!”杜小帥彈了彈耳朵:“那你就多說兩句好了。”
  李黑瞪了他一眼,沮然道:“小兄弟,這老少配實在配不得啊!你想想,老叫化年紀這麼一大把,一只腳已經跨進了棺材。西門島主才三十郎當,正值‘狼虎之年’,我這把老骨頭那吃得消她啊!”
  杜小帥一聽,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禁逗惹笑道:“老哥應付不了咱們的新嫂子?”
  李黑深深嘆口氣:“欸!人老了啊,心有餘而力不足,力不從心啊,一點皮調都沒有!”
  杜小帥眨了眨眼:“老哥哥就為這個蹺家?”
  李黑一臉臭相:“我那有!我是來蘇州,想買些壯陽補腎的藥物,不料剛要跨進藥舖,一眼發現你老弟在裡面,只好守在店外,跟你開個小玩笑,苦中作樂嘛!”
  杜小帥突然想起“香妃院”的藥酒,把耳朵一彈:“有了!老哥哥,我帶你去買壺酒,帶回去每晚一小杯,保證你老當益壯,金槍不倒,越戰越勇,欲罷不能,讓咱們的新嫂子對你又愛又怕,愈怕愈愛,最後吃不消只有求饒,向你無條件投降!”
  李黑聽他連珠砲似的,好像在作廣告,莫名其妙:“小兄弟,你是拿老哥哥尋開心,還是真有這種酒?”
  杜小帥黠笑道:“老哥,信不信由你,這酒找不到門路是買不到的,服下之後,你當‘午夜牛郎’都沒人敢嫌你,而且絕對是第一流的!”
  李黑喜得眉飛色舞:“真的嗎?”
  杜小帥嘻皮笑臉地道:“駭你我會死!不過,每晚只能一小杯,否則咱們的新嫂子就要倒大楣了!”
  李黑迫不及待道:“那就快帶我去買呀!”
  杜小帥謔笑著:“沒問題,不過咱們先說好,除了買酒,一切開銷也得由你買單。”李黑穿的仍然是乞丐裝,拍拍背掛的麻袋,笑道:“安啦!如今老哥哥別的沒有,銀子最多!”
  杜小帥這幾天真是有夠煩的,一見老叫化可就樂了,早把他娘叮嚀的話殷到九霄雲外,忘了個一乾二淨。
  一老一少幾天前才分手,卻像闊別多年的老友重逢,兩人一路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直奔“香妃院”。
  只見老鴇三步當兩步,從大廳裡衝出,迎上前裝出一副笑臉:“喲!什麼風又把公子爺吹來啦?”
  杜小帥翻了個白眼:“大概是‘急驚風’吧!”
  老鴇仍然陪著笑臉:“真抱歉,上回侍候公子爺的小西施、小嫦娥那些姑娘,全累得病倒了,到今天還不能起床。
  其他姑娘都在‘當班’,接了客人,公子爺還是改天再來吧。
  哇佳佳!財神爺上門,竟然往外推!這老鴇也太想不開了吧?杜小帥捉弄謔笑:“沒關係,咱們是來喝酒的,不需要姑娘!”老鴇不能說酒賣完了,急中生智:“真不巧,今兒個不知是什麼好日子,所有廳房都客滿……”杜小帥指著地上:“咱們就在這裡喝!”
  說完當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黑是更不怕弄髒衣服了,跟著也坐了下來。
  這種隨遇而安的客人,倒還真沒見過!
  老鴇沒皮調了,在大院裡待客也太難看啦,只好把他們往裡請。
  杜小帥進了花廳便吩咐:“先來兩大壇酒,隨便配幾樣下酒的菜,酒菜錢愛怎麼算就怎麼算。反正咱們這位老哥哥是土財主,炒地皮發了,銀子太多沒地方花,你們儘量敲好了。
  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嘛!不過老鴇一聽,不禁心花怒放,忙恭應道:“是是是,我這就交待下去。”
  說完一施眼色,領著幾個丫環匆匆出廳而去。
  李黑不由地斥笑道:“他奶奶的!小兄弟,你真不夠意思,把我當‘凱子’?”
  杜小帥訕邪道:“你本來就是個老‘凱子’嘛!”
  老少兩徑自坐了下來,李黑有些迫不及待,追問道:“小兄弟,咱們不是要那種酒嗎?”
  杜小帥把鼻子一揉:“別急呀,這酒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咱們要讓那老鴇自己來兜生意。
  否則,她以為咱們是來查案的,一口回沒有,還買個屁呀!
  如今的老叫化,已不是過去苦哈哈的窮酸了,隨手向麻袋裡隨便一摸,就抓出七八個金元寶,每個足有十兩,往桌上一放,推向小夥面前:“笑納!
  笑納!
  杜小帥憋聲訕!
  老鴇正好領著各捧一只酒煙的壯漢進來,一眼瞥見桌上幾只黃澄澄的金元寶,眼睛頓時睜的一個變成兩個大。
  小夥子故意騷包,反正是慷他人之慨,隨手抓起兩只金元寶,拋向桌邊:
  “兩位大哥辛苦了,賞你們喝茶!”
  兩名壯漢驚得呆住了,只不過送煙酒進來,一賞就是各人十兩黃金,出手如此大方的豪客,不要說他們從未見過,就是整個蘇州城裡,恐怕也沒有人聽過!
  眼前這小夥子,不是當今太子,也是小王爺了!
  他們忙不迭放下捧著的酒壇,雙雙跪下,連連叩首稱謝:“謝太子爺厚賜!
  多謝小王爺厚賜………這兩人原是走鏢的鏢師,身手馬馬虎虎還過得去,由於“香妃院”樹大招風,經常有當地的混混上門找麻煩,敲詐勒索,貪得無厭,老鴇才不惜重金,把他們“挖角”挖了過來,果然從此相安無事,錢沒有白花。
  老鴇以為他們常走江湖,見多識廣,認出了這小夥子的身份,嚇得也忙跪下,恭聲道:“恕民婦有眼無珠,不知是太子爺,小王爺駕臨,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
  杜小帥樂得過過幹癮,大刺刺道:“不知者不罪,起來吧,恕你們無罪!”
  老鴇如釋重負,連磕了三個響頭,才起身道:“多謝太子爺!多謝小王爺……”一時她也搞不清,究竟是太子還是小王爺,乾脆兩個稱呼都用上,比較保險。
  兩名壯漢也站了起來,卻不敢去拿桌邊的金元寶。
  李黑快笑抽了腸,看面卻一本正經:“小王爺賞的,你們還不快收下!”
  兩名壯漢連聲恭應,這才上前拿起兩只金元寶,又要向“小王爺”叩謝,卻被杜小帥作個手,阻止道:“免了,免了。
  這兒不用你們招呼,喝茶吧。“
  老鴇一施眼色,兩名壯漢立即退出。
  杜小帥睨眼斜笑:“老闆娘,坐呀!”
  老鴇仍然恭立一旁:“不敢,不敢,民婦不是老闆娘,小王爺就叫我金大媽好啦。”
  杜小帥不便開門見山就要買藥酒,耐著性子和她麻菇:“哦?誰是這兒的老闆?”
  老鴇似乎有所顧忌,很不乾脆:“這,這……”杜小帥瞄著她:“怎麼,不能告訴我?”
  老鴇面有難色:“請小王爺原諒,這是老闆交待的,不願讓人知道‘香妃院’是她出錢開的。”
  杜小帥瞄眼道:“開妓院又不犯法,為什麼怕人知道?除非是有前科,或是通輯犯。”老鴇情急!安徊徊唬 頤妹麼永床弧  蓖瘓跛德 俗歟 泵σ桓齷爸棺6判 春斂環潘桑 肺剩骸罷舛 睦習迨悄忝妹茫俊崩橡敝緩玫閫罰骸笆塹摹  倍判 治實潰骸澳撬 殘戰疣叮俊?
  廢話!金大娘的妹妹不姓金,難道還姓銀?
  除非是金大娘從夫姓。
  金大娘這個二百五也沒有反駁杜小帥的話,只是又點點頭:“是的……”李黑的嘴剛一張,還沒來得及開腔說話,正好又進來四名壯漢,送上了下酒菜,擺下碗筷匙碟。
  這回老鴇可很知趣,不等杜小帥開口,已向他們吩咐道:“你們退下去,叫阿娟她們來侍候小王爺!”
  四名壯漢唯唯應命而退,一個個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大概是沒拿到“小王爺”
  的賞賜。
  李黑則心裡乾著急,不斷向杜小帥眨眼,催他趕快言歸正傳。
  杜小帥會意地抿嘴一笑,向老鴇比個手勢:“金大娘,坐下陪咱們‘老王爺’喝兩杯吧。”
  李黑乾咳兩聲,摸摸被楊心蘭拔得稀落落的鬍鬚,好像他真是“老王爺”似的。
  杜小帥是隨口說的,說出口才覺得要死啦!稱李黑“老王爺”,“小王爺”,那不成他的兒子?!
  不過又想想,老叫化那麼大把年紀,做自己的爺爺都沒問題,讓他佔點便宜也吃不了什麼虧,反正又少不了一塊肉。
  老鴇一聽可當了真,忙道:“老王爺和小王爺在,那有民婦坐的……”杜小帥抽翹嘴角,揉揉鼻子:“青菜(隨便)!不過老王爺的脾氣可不太好,你不坐下陪他喝兩杯,老人家生起氣來可不關我的事哦!”老鴇嚇得趕快坐下,杜小帥已打開酒壇封口,用碗一面舀酒,一面問道:“金大娘,這酒是你們自己釀的嗎?”
  李黑也幫臟:“還沒喝就聞到了酒香,喝起來一定很夠勁兒!”
  老鴇聽老小兩位王爺誇獎,得意得笑開了嘴:“不瞞老王爺和小王爺,這可是咱們金家的祖傳祕方,以古法釀製的。
  每煙酒都得在地窖貯藏五年以上,市面上可不容易喝到呢。“杜小帥舀了三碗酒放在桌子,起機問道:“那麼上回小嫦娥給我喝的那壺酒呢,是不是……”
  沒等他說完,老鴇臉色大變,急道:“不不不,咱們不會釀那種酒!”
  杜小帥一彈耳朵:“買來的?”
  老鴇支吾道:“是……是是是,是買來的。”
  李黑已迫不及待地追問:“上那裡去買?”
  老鴇面有難色:“這……沒地方買埃”
  杜小帥瞪著大眼:“真愛說笑!既不是自己釀的,又無處可買,你們是偷來搶來的?!”
  老鴇可真急了:“不不不,是我妹妹……”杜小帥截口訕笑:“噢,原來是你妹妹偷來搶來的?”老鴇急辨道:“不是哪,是我妹妹配製的啊!”
  杜小帥雙掌互擊:“好哇,快請你妹妹再配製一壺,老王爺定有重賞!”
  老鴇一聽心裡直發毛,其實酒有現成的,卻故意眉頭皺:“真不巧,僅有的一壺,上回被小王爺一口氣喝完了,如今我妹妹又不在……”李黑急問道:“你妹妹上地裡了?”
  老鴇嘆口氣:“她開的賭坊關了門,人就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大概是躲債……”杜小帥和李黑都一呆,不由地交換一下眼色,心照不宣,似乎都想到了“如意賭坊‘!
  開賭坊是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買賣,經常是一開就好幾代,哪有那麼容易倒閉的。
  如今蘇州城裡,宣告關門大吉的只有一家“如意賭坊”。
  “如意賭坊”的主持人是金玉姬,而金大娘的妹妹正姓金,不是金玉姬還會是誰?
  你娘咧!實在有夠巧,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爽到啦!
  杜小帥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把桌上的幾只金元寶,推向老鴇面前,笑道:
  “金大娘,這個你先收下,趕快派人去找你妹妹,請她配製一壺,讓老王爺帶回京城去,老王爺一高興,另有重賞!”老鴇望望李黑,詫異道:“是老王爺要服用?”
  杜小帥揉揉鼻子:“莫法度(沒辦法)哪,老王爺的年紀大了,妻妾又一大把,應付不了,只好靠藥酒幫忙啦!”
  老鴇信以為真,憋想:“一定是小王爺上回灌了整壺藥酒,大發神威,回去把老王爺帶了來。”
  黃澄澄的金元寶看在眼裡,誘惑力還真大,老鴇心中真是“乒砰彩”(跳得很快):“民婦可以試試,立即派人各處去找她,可是沒把握能找得到……”杜小帥邪笑道:“沒關係,反正咱們不急,可以邊喝邊等。”
  老鴇立即起身,貪婪伸手一把抓起幾只金元寶,眉開眼笑地道:“民婦這就派人去找她,兩位王爺慢慢喝……”等她一出廳,李黑就把身衛挪近,輕聲道:
  “小兄弟,你看這老鴇子的妹妹,會是那光頭沒眉毛,不穿衣服的娘們嗎?”杜小帥兄弟牙切齒:“錯不了,鐵定是她!”
  李黑聳聳肩:“她不過是‘一統幫’的一條小魚,抓住了也沒啥意思。”
  杜小帥卻恨聲道:“這鬼娘們害我小師妹被人剝光,我絕不會輕易饒了她!”
  李黑詫異道:“你小師妹……怎麼回事?”
  杜小帥便將全部經過,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
  李黑聽畢,不由地憤聲道:“他奶奶的!玲兒才多大,這鬼娘們真饒她不得!”
  杜小帥想起來還是毛火得很,不禁怒從心起:“哼!我可不像楊小邪,光剝她的毛髮,非挖出她的眼珠,割掉她的耳朵和鼻子,教她永遠見不得人!”
  李黑沉吟一下道:“唔……說不定那鬼娘們,就躲在……”正說之間,門口有人探頭一張,隨即離去。
  杜小帥哧哧訕笑:“老哥哥,我真帶你來對了地方,待會兒就有好戲可看了!”
  李黑大聲嘆氣:“有戲看,買酒大概就泡湯啦!”
  杜小帥捉笑道:“安啦!老哥哥,挖眼睛、割鼻子耳朵之前,我一定讓那鬼娘們交出酒來,給你帶回黃花島去‘威風’啦!”李黑這才高興道:“那我可以了老‘砲王’啦!哈哈……”杜小帥也跟著他爽,端起碗:“來,敬老‘砲王’!”一老一少連幹了三碗,才見兩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帶著幾名丫環,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
  這倒不是兩個姑娘勇氣可嘉“不怕死”。
  而是幾只金元寶的魅力,加上“王爺”的身份,老鴇可不敢怠慢了這老少兩位貴人,何況,只要不喝藥酒,怕什麼!
  兩個姑娘一屁股坐下,一個坐在社小帥身旁,一個坐在李黑身邊,先嫵媚地嫣然一笑,隨即自我介紹:“老王爺、小王爺,奴家叫‘小心肝’,請多指教。”
  另一個道:“我是‘小寶貝’,招待不周,還請兩位王他多包涵!”哇!
  丫環不待吩咐,忙上前斟酒。
  杜小帥突然表情地失聲叫道:“糟了!皇上交待的事,剛才我忘了對金大娘說……”你娘咧!吹牛也不打草稿,吹得簡直太離譜,今當皇上也扯上啦!
  李黑一怔,一時沒聽懂,呆呆問道:“皇上交待的什麼事?”杜小帥彈了彈耳朵:“老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皇上不是最近要微服來江南一遊,要咱們替他安排此樂子嗎?這‘香妃院’很夠水準,皇上一定會喜歡。”
  李黑這才會意過來,很有默契地連連點頭:“對對對,這事得跟金大娘商議商議,說不定皇上一樂,還會選幾個姑娘,帶回宮去當紀念品呢!”
  杜小帥更正道:“不是啦,帶回宮去當寵妃!”
  他們一拉一唱,聽得姑娘們真當回事,小心肝忙道:“娟,快去請大娘來呀!”
  阿娟哪敢拒絕,忙帶了杜小帥出廳,勿匆來到後樓。
  金大娘住在後樓上,她只不過是個老鴇,而且還不是真正的老闆,居然派頭不校樓梯口站有兩個壯漢把守,沒有她的允許或召喚,任何人也不敢擅自亂闖。
  兩名壯漢一見阿娟帶著個陌生小夥子走來,立即上前攔阻,喝問:“幹什麼?”
  阿娟答道:“這位小王爺要見大娘……”壯漢打量杜小帥兩眼:“等著,我上去通報一下。”
  杜小帥知這一通報,金大娘絕不會他上樓,要見也是下樓來見。
  他當機立斷,突然出手如電,點中兩名壯漢昏穴。
  兩壯漢應聲而倒,滾在梯口,嚇得小娟失聲驚呼:“啊!
  這可拖不得,杜小帥一個縱身竄射上樓,只見走道兩邊各有兩個房間,不知哪一間是金大娘住的。
  掩近右邊房門口,附耳在門上一聽,裡面靜寂無聲,顯然沒人在房內。
  再走近另一間,才到房門口,就陷約聽見房內有人說話,似在爭論什麼。
  附耳門上一聽,聽出說話的女人正是金大娘,只聽她急道:“不行啊,這裡鬧出人命,以後生意怎麼做……”杜小帥想都沒想地,退後一步,飛起一腳踢向房門。
  “砰”地一聲巨響,房門被開,他也衝了進房。
  房內一男兩女,正圍著一張八仙桌在密商,背向房門的正是金大娘,另兩一個是長髮披肩的妖豔女人,及一個獐頭鼠回的漢子。
  三人出其不意地一驚,同時跳了起來。
  金大娘回身一看,驚道:“小王爺!你怎麼……”杜小帥眼光一掃,似覺那妖豔女人很面熟,一時卻想不起她是誰,冷哼一聲:“心肝寶貝向咱們告密,說你想謀財害命,我不太相信,所以跑來看看!”
  妖豔女人一使眼,那漢子突然雙手齊揚,兩杯小飛刀已向杜小帥疾射去。
  哇 !看不出這傢伙貌不驚人,一手冰刀的手法,勁道和單勢,倒蠻厲害的!
  小帥急施“幽靈十八扭”,避開迎面射來的兩柄刀,人已衝至八仙桌前。
  金大娘不會武功,又首當其衝,被社小帥一腳踹出飛出一丈開外,一頭撞在床腳架上,頓時頭破血流,昏了過去。那漢子飛刀落空,立即拔出腰間的兩把短匕,但他未及出手,已被杜小帥迎面一掌,劈得他仰面一個倒栽,翻了大筋斗。
  妖豔女人幾乎是同時出手,從寬大袍袖裡伸出纖纖玉指,一把向小夥臉上抓來。
  杜小帥頭一偏,閃身避開,雖只驚鶇一瞥,已看清這娘們的指甲涂成綠色,且發現燐光。
  妖豔女人一把未抓中,似乎自知不是小夥子對手,一刀將“蝴蝶裝”似的寬袍一脫,露出一身黑色緊身勁裝,直向房門口衝去,就要逃啦!
  杜小帥射身攔阻,一把抓住她的長髮。
  妖豔女人大驚,用力一掙,假髮競被扯掉,露出五百燭光,可不正是金玉姬!
  杜小帥那容她逃出,就地一滾,撲身扯住她的右腳,使她一跤摔倒在房門口。
  金玉姬驚叫一聲:“啊!
  來不及叫救命,已被杜小帥拖回到房裡。
  那漢子雖被小夥子一掌劈得差點昏過去,但他還經得起揍,爬起來甩甩頭,一見金玉姬被拖回房,立即奮不顧身地撲去,雙手各握短匕就向杜小帥背後猛戳。
  杜小帥還拖著金玉姬的右腳,一個大施身,竟拖她當兵器,使那漢子欲避不及,被掃得踉蹌衝跌開去。
  偏偏被金大娘的身體一絆,一跤撲跌倒地,雙手握著的兩柄短匕,好死不死正好進他自己腹部。
  只聽一聲慘叫:“啊!
  杜小帥的“旋轉飛車”可還沒停,拖著金玉姬的右腳猛轉,直轉得她頭昏眼花漸漸感到吃不消了,大叫:“停!停!我受不了啦!我投降……”小夥子這才由快而慢,逐漸停止旋轉,但抓住她右腳的手仍不放,瞪著她:“你也有討饒的一天!”
  金玉姬喘個不停:“我,我已經認輸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要我怎樣嘛?”
  杜小帥冷聲道:“那我問你一件事,剛才玩飛刀的傢伙是誰?”
  金王姬答道:“他叫‘鬼手飛刀’張松,是‘一統幫’的四大護法之一。”
  杜小帥“哦?”一聲,又問道:“那天錄街馬飛刀射殺兩個裸奔的男人,嫁禍給楊小邪的是不是他?”
  金玉姬不敢再鬼扯,應道:“是的。
  他原是奉命把各大門派的人引來蘇州,再故布疑陣,使人誤以為一統幫主在這裡。我也得到消息。得知楊小邪一行來了蘇州,想起當年栽在楊小邪手下,被迫剃光毛髮,十年不穿衣之恨,我就商請張護法替我找機會報復,正好在黃花島混戰中,他撿到幾把小邪的飛刀,又偏那天在大街上,遇上那兩個沒穿衣服裸奔的倒楣鬼……“杜小帥聳了聳肩:“這不關我的事,就算啦,但有件事卻是由你而起……”不等他說完,金玉姬已急道:“那也不關我的事,誰知胡老三那龜孫,會突然見色起意,把那小姑娘弄到密室去……況且,你已經勒死了他,出了氣呀!”
  社小帥怒氣沖天:“要不是你纏住我,龜仔子有機會下手!”
  金玉姬驚道:“你,你要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
  杜小帥斬釘截鐵:“不錯!我已發過誓,除非永遠找不到你,否則要你好看!”
  金玉姬嚇得全身發抖,驚問:“那……那你打算把我怎樣?”
  社小帥的聲音,冷得幾乎凍成冰:“我一向是有樣學樣,沒樣自己想,楊小邪修理你,是剃光你的毛髮,我覺得那樣太便宜你了。
  所以決定挖出你的眼珠,割掉你的耳朵和鼻子,讓你永遠見不得人!
  杜小帥揉鼻頭:“你們能一個個心狠手辣,壞事做盡做絕,我只是和你們一樣,有什麼不能的?!”
  金玉姬沮然道:“我……我也是被迫的,在一統幫主和淫威之下,不服從他只有死路一條……”杜小帥冷哼道:“如今你落在我手裡,大概也不會有第二條路由你選擇了!”
  金玉姬哭了起來:“杜,杜小俠,我跟你打個商量好不好?”杜小帥抽翹嘴角:“哼!跟你這種臭娘們,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金玉姬急了:“只要杜小俠高抬貴手放過我,我可以交出一個姑娘……”杜小帥一聽,以為是唐詩詩,眼珠子轉:“誰?”
  不料金玉姬卻道:“宋一刀的妹妹!”
  杜小帥雖覺失望,但還是很奇怪:“宋姑娘怎會在你手裡?”金玉姬不敢隱瞞,只好照實說:“咱們是奉一統幫主之命,由胡老三把宋姑娘騙來,一直藏在這裡的。”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宋一刀知道嗎?”
  金玉姬搖搖頭:“不知道。
  因為一統幫幫主生性善疑多忌,他雖收了宋一刀為義子,仍然懷有戒心,怕宋一刀是混進‘一統幫’臥底的。
  所以得知宋姑娘在找尋她哥哥時,靈機一動,命咱們把宋姑娘騙來挾持在手上,必要時可以威脅宋一刀,使他不得不為‘一統幫’賣命埃“杜小帥終於恍然大悟,難怪宋妙妙會突然失蹤,從此好像石頭沉入海中,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而宋一刀也被蒙在鼓裡,為了她妹妹宋妙妙,不惜挾持唐詩詩,跟他定下交換之約。
  欸!畢竟是手足情深啊!
  想不到宋一刀這“一統幫”的頭號殺手,也有人性善良一面呢。
  本來杜小帥還擔心,到時候宋一刀來換人,他可不知用誰來交換唐詩詩。
  現在問題可解決了,有了宋妙妙,不怕宋一刀不交出人質?!
  杜小帥不禁暗爽,當然一口答應,以交出宋妙妙為條件同意放金玉姬一馬,不使她面目全非,永遠見不得人。
  但附帶有個條件,就是得給老叫化一缸特製的藥酒。
  ……夠意思吧!
  ※※※
  舊宅裡又多了兩個人,李黑和宋妙妙。
  宋妙妙這姑娘真不知天高地厚,說她頭腦少根筋嘛,她居然能混進賭坊幹三隻手,還能獨當一面,搞起“幼齒”的花樣,當起“大姐頭”來。
  要說她聰明嘛,簡直笑話,否則會被胡老三騙去,被他們軟禁在“香妃院”
  的後樓上。別說下樓自由,連房門都被反鎖不許出房一步,竟還能把金大娘和金玉姬當成好心。說什麼這是她哥哥宋一刀交待的,辦完事就來跟她兄妹團聚。
  你娘咧!這種三歲小孩的鬼話,她居然能夠信以為真,還真是有夠純(蠢)
  的!
  金大娘是金玉姬同父異母的姐妹沒錯,只是大了十幾歲。年輕時也頗有幾分姿色,可惜命太衰,被嗜賭如命的老子金大順,輸得頃家蕩產,把她賣身青樓,從此注定了一生在風月場中打滾的命運。
  金玉姬是她老子後來姘上個江湖女子生的,有其父必有其女,從小就嗜賭如命,不過她天生有賭的細胞,終於“行行出狀元”,在賭的圈子裡混了名堂,還被捧為“賭國艷後”,可真有夠拉風的。
  偏偏剛榮登“後座”不久,就遇上了克星楊小邪,落得剃光毛髮,還得受約十年全身一絲不掛!
  後來無意間發現金大娘在蘇州,已是人老珠黃不值錢,淪落到當私娼湖口,還有一頓沒一頓的。
  念在同父異母的份上,金玉姬便出資開了這家“香妃院”,交由金大娘出面主持,從此姐妹倆財源滾滾,在蘇州城裡抖了起來。
  宋妙妙直到被救出,由杜小帥和李黑把她帶回舊宅,還糊裡糊塗,呆呆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當然,更不知道她老哥哥宋一刀,是‘一統幫’的頭號殺手!
  李黑獲得一缸藥酒,恨不得立即趕回黃花島,在西門飛鳳面前,一展他“老當益壯”的雄風。但詩詩尚不救回,他決定留在蘇州,要助杜小帥一臂之力。
  宋妙妙天性活潑好動,好像一頭花腳貓,喜歡到處亂跑。以為這下恢復了自由,又可以隨便她玩了。
  那知杜小帥管的更嚴,非但不許出大廳,還要李黑負責,整天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搞得她莫名其妙卻又找不到答案。
  杜小帥更不敢掉以輕心,離開宅子一步,惟恐宋一刀隨時會找上門來,萬一趁他不住,李黑已和普通人一樣,紅紅尚未復元,範桃花武功平平又不怎麼樣。
  憑他們三人如何能守護宋妙妙,真被宋一刀把宋妙妙搶走,那可沒戲唱了。
  搞個不好,非但救不回唐詩詩,連老叫化他們三人的命都要送掉。
  杜小帥心知自己責任重大,只好天天呆在舊宅裡,吃的喝的全讓範桃花上街去買回。
  這是宋妙妙獲救的第二天黃昏,範桃花採購食物回來,也順便帶回了些聽來的消息。
  “香妃院”關上了大門,門上貼著:“內部裝修,暫停營業”的字條。
  甭說了,金玉姬是為了保全“花容”,交出了宋妙妙這下子可沒法向一統幫主交待,受起罰來只怕比挖眼睛,割耳朵鼻子更殘醋,所以不得不遠走高飛,逃之夭夭。
  這是意料中的,杜小帥對這消息並不感到興趣。
  另一個消息可就令他震驚了,據說近來連續鬧出一兩百條人命的“魔女”,又在蘇州境內出現,目前在城內發現四五名壯男子遇害,屍體赤裸,下面“那玩意”被利刃割掉。不知是帶因去做“紀念品”,還是故意要留下她獨特殺人手法的“標誌”?!
  魔女,指的就是“桃花教”教主唐雲萍!
  杜小帥那天發現丁氏父子的屍體時,就料到唐雲萍仍在蘇州附近一帶,但想不到她已“入侵”到城內。
  李黑聽了急問道:“範桃花,你有沒有聽說,那幾具屍體是在何處發現的?”
  範桃花對老叫化十分尊敬,恭聲道:“回稟李長老,聽說就在最近被燒燬的‘醒園’哪。”
  杜小帥一彈耳朵,憋聲道:“醒園‘?被害的是些什麼人?”範桃花道:
  “聽說都是些江湖人物,好像是從外地結伴來蘇州的。”
  杜小帥喃喃自語:“幾個江湖人物,從外地來蘇州,怎麼在‘醒園’遇害?”
  他們跑到燒燬的‘醒園’去幹什麼?怎麼遇上她……“李黑接道:”依老叫化分析,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被誘去的,另一個可能就是雙方都去‘醒園’,在那裡撞上了。“杜小帥微微點了點頭,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如果是第二種情況,雙方跑到燒燬的‘醒園’去幹啥?“李黑想了想,若有所悟:“可能是去找尋什麼玩意吧。”杜小帥揉一揉鼻頭:“對啊!說不定就是尋的那‘血旗令’!”除了宋妙妙不知‘血旗令’是什麼東西,其他老少三人齊齊一個震驚。
  李黑更是眼睛一個睜得兩個大:“‘醒園’的主人是那位告老還鄉的御史蘇大人,他又不是江湖人物,‘血旗令’怎麼可能藏在那裡?!”
  杜小帥又彈了彈耳朵:“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很多事情都是出乎意料之外,‘血旗令’在少林寺被盜去,那是將近兩百年前的事了,咱們最好能打聽出,‘醒園’建造之前是什麼地方,也許可以理出個頭緒來。”
  李黑自告奮勇!
  杜小帥睨著她:“你知道?!”
  宋妙妙輕描淡寫道:“你們問住在城裡的人,十個至少有九個半知道:‘醒園’是蘇家的祖產,建造至少兩三百年了,只是蘇大人告老還鄉後,又全部重新翻修一次。”
  杜小帥忙問道:“蘇大人回蘇州有多少年?”
  宋妙妙聳了聳肩:“我哪知道得那麼清楚。”
  杜小帥想了想,忽道:“老哥哥,今夜我想去‘醒園’看看,只是……”李黑謔笑道:“安啦!我的功力雖失,但外人並不知道。
  憑老叫化這塊招牌,唬唬人還是管用的。“杜小帥不以為然道:“那小子是個拚命三郎,他連當年的七大魔頭之道:‘紅花娘子’洪老前輩都敢惹,只怕你這‘醉龍丐’唬不住他哦!”
  李黑瞥了宋妙妙一眼,靈機一動,起身走過去,在杜小帥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杜小帥聽完,猶豫了一下,終於拿定主意道:“好吧,那就看你老哥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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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一場大火,把“醒園”燒得面目全非。
  夜色朦朧下,只見到處斷坦殘壁,如同一處廢墟。
  尤其日前這裡出了幾條人命,連大白天都沒人敢來,夜裡就更沒人有那麼大的膽子了。
  如果有人膽子長毛,敢深更半夜跑來,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杜小帥!
  他根本沒啥好怕的,最好是能遇上“魔女”,只是不放心那幾個“老弱殘兵”
  而已。
  但老叫化的主意不錯,萬一宋一刀真突然闖去,他們只要製住宋妙妙,那小子投鼠忌器,絕不敢亂來的,除非是把唐詩詩帶去交換。
  杜小帥一聽,這才放心大膽地留下他們,單槍匹馬跑到“醒園”來,而且臉上抹了鍋底煙灰,讓人認不出他。
  夜深人靜,眼前只見斷坦殘壁,一片淒涼景象。
  小夥子並不打算搜尋“血旗令”,即使有這個打算,也不知怎麼找。
  況且,縱然令旗真藏在“醒園”,那夜一場大火,恐怕早已把它燒掉啦!
  只是他不明白,一位當朝退休的御史,家中怎會藏著“血旗令”?
  可是不知道這位蘇大人的祖先,究竟是幹什麼的,否則,也許可以探尋出一些蛛絲馬跡。
  不過,“一統幫”殺害蘇大人一家三十餘口,目的是看中這座大宅院,可供他們暫時藏身蘇州城內,並不一定是為了搜索“血旗令”的下落,那唐雲萍被害的幾個江湖人物,又怎會突然跑到“醒園”來?
  那幾個傢伙究竟是什麼人,他們跑來難道真是為了……正在胡思亂想,突見一條人影疾掠至。
  雖然距離七八丈外,但夜色朦朧下,仍可看出是個身材玲瓏的蒙面女子。
  真會是唐雲萍?!
  籍著半倒的牆垛,杜小帥急忙掩藏身形,暫時停止呼吸地暗中注視那女子的一舉一動。
  蒙面女子並不發現已有人先來,也許根本料不到,日前剛出了幾條人命,還有不怕死的跑來送死!
  只見她站定方位,東看看,西望望,似在測算自己所站的位置。
  好像覺得不對,微微搖了頭,又開始重新算。
  杜小帥看在眼裡,已確定這女子是在找尋什麼目標。
  但他無法確定,蒙面女子究竟是不是唐雲萍。
  蒙面女子這時站在後院中,由被大火燒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倒塌的斷垣殘壁,以及燒焦的殘柱斷梁,使她辯認方位十分困難。
  杜小帥終於憋不住了,突然現身而出,一個疾掠,接連兩三個起落,到七八丈外那女子的身後。
  蒙面女子大過聚精會神,專心辯識方位,以致杜小帥落足在一丈之內,才猛然驚覺驀地回身,發現小夥子已站在她面前。
  杜小帥不管對不對,冒出一句:“唐大姐……!”
  蒙面女子不由地一怔,轉身就疾掠而去。
  這一來,杜小帥更認定她是唐雲萍了。
  因為唐雲萍自從“舊脖復發後,每次都是見了他就開溜,似乎自漸形穢,沒有臉再見他。
  小帥這回再讓她溜掉就太遜了,急忙施展“幽靈十八扭”,以囡仔玩老鷹捉小雞遊戲的姿式,雙臂齊張,攔住了她的去路。
  蒙面女子情急之下,掉間又逃。
  但杜小帥身表一扭一閃,又把她給攔住,噘著嘴:“唐大姐,我是幫助你,為什麼不願見我?”
  蒙面女子心知遇上這小夥子,打是打不過他,想脫身也不容易,急得大聲求援:“太君快來……”“太君”是誰?
  杜小帥猛眨眼,還沒轉過念來,只聽“颼颼”連聲響起,黑暗處射出一八條人影。
  哇 !全是蒙面女子吶!
  杜小帥這可傻了眼,因為唐雲萍“舊脖復發後,一直是獨來獨往,顯然判斷錯誤,最先出現的蒙面女子並不是唐雲萍。
  那麼這批蒙面女子是什麼人呢?
  小夥子剛才聽那女子求援叫了聲:“太君快來!
  手執龍頭枴杖的蒙面女子,尚款認出杜小帥,不料反被識破她們的身分,不由沉聲道:“好小子,真有眼力。既然你已知道是我老太婆,那就留不得你活口埃上!”
  一聲“上”字出口,就見幾個蒙面女子劍已出鞘,不由分說就圍攻上來。
  杜小帥施展“幽靈十八扭”,在她們七八口劍圍攻下,如同穿花蝴蝶似地竄來竄去,一面捉謔道:“你娘咧!你們這些寡婦,就算太久沒男人,想男人想瘋了,也不能這樣急嘛,一個個排隊慢慢來啦!”
  幾個蒙面女子氣得加緊猛攻,偏偏小夥子身法既快又滑溜,她們的劍還沒刺到,早已悄見人影。
  “呼”地一聲,鐵老太君已出手,掄杖向杜小帥攔腰橫掃而至。
  別看她年紀這麼大,這一杖掃來,竟有力逾萬鈞之勢。
  杜小帥拔身而起,避開掃來的龍頭枴杖,身形尚未下,嘴上已不饒人道:
  “老太婆,你這麼大年歲了,怎麼也……”一想老人家的年紀,做他祖奶奶都足足有餘,才把溜到嘴邊的話止住,不好意思說出口。
  今夜龍頭枴杖又告失靈,未能一杖擊斃。
  鐵老太君當年一杖力斃“關外七兇”,揚名天下,可見這根龍頭枴杖的威力。
  想不到不久之前,親率幾個寡媳及大批人馬趕往漆橋鎮,為孫兒報仇,竟奈何不了杜小帥,結果只好知難而退,鳴金收兵。這滿臉抹了鍋底煙灰的小子,難道真是功力大不如前了?鐵老太君可不服老,她不信這個邪,掄杖連連猛攻,似已怒不可遏。
  幾個蒙面女子一見老太君毛開啦,她們立即收劍退開,以免礙手礙腳。
  杜小帥始終不拔劍,只以“幽靈十八扭”身法,跟老人家好像鬧著玩似的,愈扭還愈起勁。
  鐵老太君突然杖勢一收,沉聲問道:“你可是那夜在漆橋鎮見過的杜小俠?”
  杜小帥也停止了亂扭,把鼻子一揉:“哇 !老太婆的眼力也不賴啊!”
  鐵老太君幹巴巴地一笑:“那就難怪了,我還以為是自己太老,杖法失去了威力呢。”
  杜小帥捉:“我一向敬老尊賢,你可以休息一會兒,喘過氣來咱們再玩。”
  鐵老太君道:“不用了,那夜在漆橋鎮上,實在是出於誤會……”杜小帥怔了怔:“誤會?”鐵老太君微微把頭一點道:“只怪消息不確,原來跟杜小俠在一起的那姑娘,並不是那‘女魔’,才會引起那場誤會。”
  杜小帥眼珠子一轉:“你是怎麼知道的?”
  鐵老太君竟然賣起關子:“這個你就不必問了,總之,我已知道跟你在一起的姑娘,絕不是那”女魔‘。“杜小帥哼了一聲:“不說就不說,有啥了不起!
  不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鐵老太君道:“杜小俠請問!”
  杜小帥一點也不拐彎抹角:“前些天有幾個人在這裡遇害,大概是你們幹的吧?”
  鐵老太君把頭一點:“不錯!”
  杜小帥冷哼一聲,抽著嘴角:“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故意和唐教主的殺人手法,是存心嫁禍於她吧?!”
  鐵老太君又把頭一點,贊道:“全對,一百分!”
  杜小帥毫不保留道:“那麼你們是自己對付不了唐教主,無法報仇,所以想出這種歪點子,把那幾條人命也算在她頭上,讓別人找她算帳嘍?”
  鐵老太君微徽搖頭道:“這回不及格,只給你五十分!”杜小帥左眉一揚,道:“怎麼說呢?”
  鐵老太君冷聲道:“我們對付不了那‘女魔’,或許是事實,但要假手別人找她算帳,我們可不幹,有辦法報仇!”
  杜小帥憋聲道:“既你們自信有辦法向唐教主報仇,又何必濫殺無辜!”
  鐵老太君乾笑兩聲道:“杜小俠,你的智商怎麼像股票市的‘跌停板’,一路往下滑,這回竟得了個零分啊!”
  杜小帥不服氣!
  鐵老太君道:“大錯特錯!因為不是我要殺他們,是他們自己來送死!”
  杜小帥晃了晃大頭,把耳朵一彈:“我明白了!你們是來這裡找什麼東西,他們也跑來湊熱鬧,撞上你們,結果嘛,當然是他們不但送了命,還斷了‘命根子’,對不對?”
  鐵老太君強自一笑:“這回勉強及格!”
  杜小帥趁機試探:“那麼你們雙方都要找的這玩意,一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嘍?”
  鐵老太君沉聲道:“杜小俠可必明知故問!”
  杜小帥抓抓尖皮裝模作樣地想了想,故作吃驚!啊 
  杜小帥怪聲叫道:“哇 !想不到‘血旗令’竟藏在這裡,大家快找,誰人找到誰人要啊!”
  他還真能耍寶,當真低著頭滿地亂找起來。
  鐵老太君突將龍頭杖,朝地上重重一拄,喝道:“慢著!”杜小帥把頭一抬,賊媚道:“老太婆,別緊張好不好,我找到了絕不獨吞。見者有份,咱們現在這兒有一、二、三、四、五……一共十個人,我把它撕成十份,每人各拿一份總可以了吧。”
  你娘哽!這是什麼話,“血旗令”撕成十份,那還成令旗嗎?!鐵老太君怒聲道:“杜小俠,咱們是在談正經事,請你不要亂開玩笑!”
  杜小帥聳聳肩道:“好吧!我一向敬老尊賢,你說怎麼分就怎麼分好啦。”
  瞧他一副“假仙”樣子,好像真自願讓步,少分一些了。
  真是的!
  鐵老太君並不跟他胡扯,倚老賣老道:“杜小俠,聽說你年紀雖輕,倒很‘正點’,不失為一個有為的‘青年俊才’……”杜小帥又怪叫:“哇 !那好呀,我可以參加十大傑出青年選舉啦!”
  鐵老太君懶得理他,繼續道:“所以我深信,你絕不會自甘墮落,與那‘女魔’為伍,跟她一鼻孔出氣,對不對?”
  杜小帥呵呵弄笑:“老太婆,少來這一套,別盡拍我的馬屁,有話就直說吧!”
  鐵老太君仍然從容不迫地道:“杜小俠,如果你尋得了‘血旗令’,真打算送回少林寺?!”
  杜小帥認真道:“那當然!丐幫的‘狗頭令牌’給了老和尚,我總得換回來呀,東西又不是我的。
  只是,‘血旗令’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呢。“鐵老太君道:“杜小俠有沒有想到,如果有‘血旗令’,就可持旗令命少林寺交還‘狗頭令牌’?”
  杜小帥眨巴著眼:“唔……這個我倒設想到,老太婆,你不愧姜是老的辣啊!”
  鐵老太君又乾笑兩下,忽問道:“杜小俠,你想不想當武林盟主?”
  杜小帥翻了個白眼:“我當武林盟主?老太婆,別開玩笑啦,憑我這塊料……”鐵老太君接道:“有了‘血旗令’,就可號令九大門派,那不就是武林盟主了嗎?”
  社小帥聳聳肩,兩手一攤:“問題是我手裡沒有‘血旗令’哪!”
  鐵老太君以為武林盟主的誘惑力,使小夥子終於心動,振奮道:“安啦!
  ‘血旗令’我一定可以尋獲,並且以鐵家的全部人力財力,支持杜小帥登上武林盟主寶座。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杜小帥對武林盟主毫無胃口,倒是對這批寡婦充滿信心,好像“血旗令”她們要就跑不掉頗感興趣,便問道:
  “哦?不知道要答應那兩個條件?”
  鐵老太君鄭重其事道:“第一,我鐵家只有一脈單傳,如今我孫兒遭那‘女魔’毒手,已無子孫繼承鐵氏香煙,所以,杜小俠必須改名換姓,做我的孫兒!”
  杜小帥賊眼亂轉:“嗯……第二個條件呢?”
  鐵老太君恨聲道:“殺那‘女魔’為我孫兒報仇!”
  杜小帥憋想:“你娘咧!你這老太婆想得真美,不但要我做你孫兒,還想要我為你孫兒報仇!我就真的那麼想當武林盟主?”
  但他故意問道:“你們真有把握,能找出‘血旗令’?”
  鐵老太君道:“不瞞杜小俠說,那夜咱們從漆橋鎮回去,莊里已有幾位不速之客在候。他們是從京城來的,奉一位老武師之命,查訪他們師母的下落……”
  杜小帥暗自一怔,猛然想起壯武和魏剛等四男八女,護送好位前來蘇州,途中遇“一統幫”攔截,嚇死在宮轎中,臨死前只說出“血旗令”三字的老太太?
  他沒有插嘴,繼續聽鐵老太君說下去:“那位老武師的妻子,雖不是江湖中人,但提起她的父親,卻赫赫有名,他就是當年‘陰陽教’的十二代教主沈陰!”
  一聽“沈陰”兩字,小夥子不由地全身一個大地震。
  關於唐雲萍尋死未成,絕處逢生,在深山的巖洞內,發現沈陰的遺骸,及他臨死前用鮮血寫成的一本武功秘芨,終成為“陰陽教”冥傳十三代弟子的經過,小夥子曾聽他的“唐大姐”詳述過。
  這會忽聽鐵老太君提到瀋陽,他自然特別感興趣豎直耳朵聽下去。
  鐵老太君接著又道:“據說沈陰在壯年時,風度翩翩,加上他常‘採陰補陽’,所以青春常駐,四十歲時看上去還象個年輕小夥子,有一次他親自往京城採購藥物,無意中被他看中了藥舖的年輕老闆娘,當夜就潛入把劫持而去,擄到深山中加以非禮。由於那年輕老闆娘確實太美,使沈陰非但不忍殺害,反而動了真情,竟然男歡女愛,彼此都樂不思蜀,在山中只羨鴛鴦不羨仙,一住就住上了半年!”
  杜小帥愈聽愈帶勁了,那還有時間開口打岔!
  鐵老太君頓一頓,又道:“這半年中,年輕老闆娘有了身孕,沈陰不能把她帶回‘陰陽教’,好說歹說要送她回京城去。
  但她已深愛沈陰,說什麼都不肯答應,最後沈陰只好點了她昏穴,趁夜把她送了回去。“杜小帥忍不住問道:“她老公沒找她?”
  鐵老太君瞪眼道:“怎麼會不找,上那裡去找呢?發現她帶著身孕回來,她老公雖然看得臉都綠了,但由於不顧家醜外揚,而且那年輕老闆娘的娘家,是京城很有聲望的富豪,她老公只好一切不加追窮,何況事實上也不是她的錯。為了怕遭人背後議論,閒言閒語,藥舖老闆生意也不做了,回城外老家去,幾個月後她生下個女兒,就是後來那位老武師的妻子!”
  老人家大概口都說幹了,吞了兩口口水,才繼續往下說道:“當年沈陰被九大門派圍剿,負傷突圍逃出,曾逃至京城,想看看他與那年輕老闆娘的愛情結晶,究竟生是男是女。但藥舖已關門大吉,後來打聽出他們已返回城外老家,居然找上門去,表示非見年輕老闆娘一面不可。
  由於沈陰已如同亡命之徒,藥舖老闆又不會武功,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
  沈陰倒很守信用,單獨見老闆娘和她生的女兒後就離去,從此不知去向。
  “杜小帥歪頭道:“沈陰後來不是死在一處深山的山洞中嗎?”
  鐵老太君微微點頭:“那是多年以後的事了,當時那藥舖老闆,只求妻女平安無事,也沒追問沈陰說了些什麼。
  後來女兒長大了,嫁給當年在京城頗負盛名的年輕武師,那就是‘神威太歲’黃大昌。“這名號杜小帥沒聽過,只是聳了聳肩。
  鐵老太君見他毫無反應,詫異道:“杜小俠不知道這號人物?”
  杜小帥揉揉鼻子,有點臭道:“沒聽過!”
  鐵老太君道:“杜小俠知不知道並不重要,反正這不是重點。
  而多年相安無事,黃大昌年老時中風半身不遂,不能行動,卻不甘寂寞,在京城廣收了一批男女弟子,以傳受武功自娛,而他的老妻也患有嚴重心臟病,似乎自知不久人世,竟突然要去蘇州一趟,卻堅持不肯說明原因。“黃大昌拗不過老妻,只好派了四名男弟子,八名女弟子以宮轎護送她去蘇州,結果竟一去不返!
  杜小帥忍不住想問,老太婆是怎會知道這些的,但他尚未開口,鐵老太君已接下去說道:“黃大昌久候老妻不歸,連那十二名男女弟子也毫無消息,心知一定出了事,要派他晚年收的義子趕往蘇州去,才發現在老妻出發離京前,他的義子早不知野到那裡去了。這一來,他更覺事有蹊蹺了,在老妻的房中各處時查看,希望能查出些眉目,終於在床角的木板下,發現一封遺書!”
  杜小帥訕嘲道:“他妻子旱就知道去蘇州是送死?!”
  鐵老太君搖搖頭:“不對,你又拿了個零分!”
  杜小帥可臭大了:“遺書不是那老太太留的?”
  鐵老太君道:“是她母親,也就是當年那藥舖年輕老闆娘,臨終前留給女兒的遺書,關照她要藏妥,不能給任何人見到。”
  “遺書上說些什麼?”
  鐵老太君鄭重道:“遺書上說明女兒的身世,並且說出沈陰最後去見她對,已自知多吉少,可能不久人世。
  所以要求她,萬一從此永無相見之日,必須好好把女兒撫養長大,拜名師學武功,藝成之後,再去當年他們藏身半年的山洞中,並且繪了一圖,以便尋找他留下的武功秘芨,重振‘陰陽教’,繼承十三代教主之職。
  同時說明,‘血旗令’藏於丸中,由於奉尊歷代教主遺命,‘血旗令’的下落只能讓繼承的教主一人知道,所以連那年輕老闆娘也不便明告。“杜小帥彈耳朵:“真鮮啊!去蘇州的那位老太不是不會武功嗎?”
  鐵老太君道:“沒錯,她是不會武功,因為當年的年輕老闆娘,已知道沈陰是武林公敵,不願女兒再步她生父的後塵,所以並未照沈陰的話去做。
  非但不讓她學武,甚至絕口不提往事。直到臨死前,才交給女兒那封遺書。
  她女兒也不願涉及江湖事,後來嫁給了黃大昌,也未把遺書讓丈夫看到。
  但黃大昌結交的,全是武林中人,對江湖上的事時有所聞。做妻子的當然知道,桃花教‘就是’陰陽教‘的化身。
  所以她在自知心臟病嚴重,而且已是風燭殘年,不久人世時,便想到臨死之前,必須為早已死去多年的生父完成遺命,就私下派義子前往‘桃花教’,約那‘女魔’在蘇州城外相見,以便當面告知一切,那知他們一行尚未到達蘇州,途中就出了事。“杜小帥嘖嘖稱奇道:“這可奇怪了,‘一統幫”怎會知道,那位老太太去蘇州是幹嗎的呢?“鐵老太君道:“據我判斷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一統幫’一直在監視”桃花教‘的一舉一動。黃大昌的義子去送口信見過那女魔後,離開’桃花教‘時落在了’一統幫‘手裡,被酷刑逼差別出一切,所以才會派人在途中攔截黃大昌的妻子。“杜小帥點了點頭,似覺得這判斷跟他想的一樣……瞄眼問道:“那你們又怎會知道這一切的呢?”
  鐵老太君並不隱瞞,坦然道:“黃大昌發現那封丈母娘的遺書後,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即派出兩批弟子,一批按照地圖趕往山洞中搜尋蠟丸,另一批則趕來蘇州找他失蹤的老妻。先夫曾與黃大昌是莫逆之交,所以來蘇州的那批弟子,奉命來拜會我,要求我就近全力協助。
  那個弟子口風很緊,起先不肯說出實情。但事情既然牽涉到那‘女魔’,我就非得問個明白不可了。軟硬兼施下,他們才不得不說出一切。為了找那‘女魔’報仇,我只好強把沈陰遺骸的骷髏口中,找到了那個蠟丸!
  只聽鐵老太君冷哼一聲:“那幾個該死的傢伙,居然起了野心,不回京城去向黃大昌覆命,擅自跑到蘇州城來搜尋‘血旗令’,正好被咱們堵個正著,那不是他們自尋死路嗎!”
  杜小帥嘲弄笑道:“這回我準拿滿分!你們一定是以酷刑,讓他們吃足苦頭,被迫交出虹丸中的紙條,才送他們‘上路’的吧?”
  鐵老太君沉聲道:“這是替黃大昌懲罰他們!”
  杜小帥又揉揉鼻子:“老太婆,你‘講古’也講完了,現在言歸正傳吧。
  你們既已有了蠟丸中的紙條,怎麼找了幾天,還找不到‘血旗令’?“鐵老太君輕喟道:“紙上只有四句,是‘醒園後院中,月移中天時,梅下花劃影,搖拽東八步。’第一句的意思是‘血旗令’藏在‘醒園’的後院中,第二句表示必須在月移中天時,才能有所發現。第三句和第四句指出要根據一株梅花樹影,向東方走出八步,就可找到了。問題是,整個宅院燒成了一片虛虛,花草樹木全燒光了,怎知那一株是梅樹呢?”
  杜小帥一時也記不起,那夜來探“醒園”時,哪會注意後院內種了些什麼。
  鐵老太君忽道:“杜小俠,我已將一切坦誠相告,表示我的誠心誠意。
  關於我所提出的兩個條件,你不會不答應吧?“杜小帥眨了眨大眼睛,賊樣笑道:“老太婆,這些是你自己要告訴我的,我可沒有強迫你……”鐵老太君一聽,不由地怒道:“哼!你敢不答應,日前那幾個傢伙就是你的榜樣!”
  杜小帥故作吃驚,和她們瞎扯:“哇 !真是晴時多雲偶陣雨,說變天就變天。剛才還要我為你們鐵家傳宗接代,這會就要我的小命,還要剝光了吊我的……”鐵老太君斷喝道:“住口!你只要說一句,答應不答應?”
  杜小帥尚未及答話,忽聽一個冷冷的女子聲音接道:“他答應,你們就不問問,我答不答應?!”
  在場的一男九女老少十人,杜小帥是“怪胎”,鐵老太君是功力深厚,自不必說,就連那八個鐵家壯的中年寡婦,任挑一人,在武林中也可算得一流高手,居然有人來到了附近,他們全都“莫宰咩”!老少十人全呆聽,不約而同循聲看去,只見斷牆垛上,不知何時巍然站著個身穿綠色勁裝,身材婀娜多姿的年輕女子。
  定神一看,哇佳佳,簡直無法分辯得出,她究竟是唐雲萍還是唐詩詩?!
  唐詩詩尚在宋一刀手中,絕不可能是她!
  但唐雲萍……也年輕得太離譜了吧!
  杜小帥突覺血脈賁張,失聲叫道:“唐大姐!”
  那女子未加理會,徑向鐵老太君冷森森道:“錢老婆子,你們不是要找我報仇嗎?”
  哇 !果然是唐雲萍那“魔女”呢!
  鐵老太君怒哼一聲,突向杜小帥問道:“杜小俠,你站在那一邊?”
  杜小帥猶豫一下,揉揉鼻子道:“殺人的不是我,我也不是鐵家莊的什麼人,那我只有靠邊站了。”
  鐵老太君哼聲道:“好!那你就一邊涼快去,看我收拾了這‘女魔’,再跟你小子算帳!”
  杜小帥邪笑道:“老太婆,你的算數不及格,要不要我替你找個算盤,或是‘電子電腦’來?”
  鐵老太君大概氣得人都綠了,但她蒙著面看不見。
  這時她不敢再樹強敵,因為在漆橋鎮那夜,已經領教過小夥子的身手了。
  只聽她冷冷一哼,接著一聲狂喝,身形已暴起,直向數丈外的唐雲萍疾撲而去。
  這老婆子報仇心切,身猶未近,已掄起一片杖影。
  唐雲萍站牆垛上,如玉樹臨風,眼見鐵老太君形同瘋狂地撲來,居然不閃不避,隨手一掌向雷霆萬鈞的杖影中劈出。
  鐵老太君可是識貨的,明明見對方僅單掌劈出,穿過她不透風的杖影,竟化作一寒一灼兩股勁道,向她迎面擊至。
  老婆子大駭,疾撲的身形凌空一個倒翻,暴退出兩丈,失聲驚呼道:“陰陽奪魂掌!”
  杜小帥也大吃一驚,因知一旦練成“陰陽奪魂掌”,唐雲萍的“陰陽合功”,必已練至十三層最高境界了!
  當初他以本身的綠血,救活奄奄一息的唐雲萍,她的“陰陽合功”才練至第八層。
  想不到短短數月,唐雲萍已突飛猛進,練至了十三層至高境界,難道說那一兩百條人命發生的奇效?!
  武功一道,必有極限,到達一定的“臨界點”,不突破昇華為返樸歸真,就是走火入魔!
  如今的唐雲萍,究竟屬於何種情況呢?老天保佑,可千萬別是後者才好!
  鐵老太君身形一落時,龍頭枴杖已迴旋猛掃兩個大圈,似乎惟恐唐雲萍趨勢追擊。結果人家仍然站在牆垛上,根本連動都未動一下,真臭啊!
  幸好老婆子蒙著面,看不出她的窘態。
  只聽她怒哼一聲,強自鎮定道:“想不到你這‘女魔’,竟然超地了當年的‘淫魔’沈陰!”
  唐雲萍仍然是冷森森地道:“老婆子,我現在還不想殺你們,如果在我改變主意之前你們還不快滾,那就怪不得我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鐵老太君就是真想開溜,聽她這麼一說,也忍不下這口氣。
  怒道:“哼!我決心要殺你這‘女魔’為孫兒報仇的主意,可永遠也不會改變!”說完身形已動,一步步向牆垛移近。
  唐雲萍好像腳下生了根,紋風不動,但臉上已隱隱現露出殺機。
  八名蒙面的中年寡婦也暗中蓄勢待發,只要鐵老太君一發動,她們很可能就一擁而上。
  這是劍拔弩張的緊張一刻……
  杜小帥卻像是沒事人似的,誰死誰活都跟他沒關係,居然低著頭各處走動查看地上,嘴裡一面喃喃自語的念道:“醒園後院中,月移中天時,梅下花弄影,拽……你娘咧!走就走嘛,還又搖又晃的賣什麼風騷!”
  他雖是故意耍寶,自言自語的,但最後兩句話,卻是在暗示鐵老太君,要她們趕快走吧。
  偏偏這群寡婦只當耳邊風,根本沒人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也沒人理會他,只顧全神貫注在唐雲萍的身上。
  就在鐵老太君一步下移近,距離唐雲萍不足一丈,正提杖要出手的一剎那。
  杜小帥總不成見死不救,突然身形一扭一晃,擋在了雙方中間,大叫:“老太婆,快走!”
  鐵老太君已運足畢生功力,決心豁出去了,要唐雲萍全力一拼。這一出手,只怕比當年力斃關外七個番僧更具威力。
  但她心裡仍然打著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要收杜小帥做孫子,為鐵氏門中繼承香煙。
  小夥子突然擋在雙方中間,這一杖出手,他必首當其衝,斃擊了可就玩完啦!
  老婆子這一遲疑,未及出手,唐雲萍那邊可火了,怒問:“杜小帥!你是什麼意思?!”
  杜小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逼退鐵老太君,回身向唐雲萍大吼大叫:“你殺的人已經夠多了,我不許你再殺任何一個人!”鐵老太君被逼退兩步,先是怒不可遏,以為小夥子在幫唐雲萍。
  把心一橫,連傳宗接代的事也忘了,決心一杖斃了杜小帥,再與八個媳婦聯手跟唐雲萍來個“大車拼”!
  那知小夥子回身又向唐雲萍亂叫,才知他的用意,原來是想掩護她們開溜。
  這一來,鐵老太君非但不走,反而向杜小帥慫恿:“杜小俠,今夜絕不能放過這‘女魔’,咱們合力為武林除害!”
  唐雲萍怒喝道:“老婆子找死!”身形突然一拔兩丈,打算凌空飛越過杜小帥,發掌向鐵老太君。
  不料杜小帥也同時騰身拔起,凌空雙掌齊發,與唐雲萍發出的“陰陽奪魂掌”,兩股陰寒火灼掌力撞個正著。
  只聽“乒”“乓”兩聲響,雙方都被震得倒飛兩丈,一屈股跌坐在地上。
  哇 !雙方的功力,竟然差不多呢!
  唐雲萍驚怒交加。霍地挺身跳起,氣昏了頭:“杜小帥!你竟幫她們來對付我?”杜小帥也跳了起來,垂著嘴角:“唐大姐,我……我只是阻止你再殺人啊!”
  唐雲萍冷哼道:“殺一個也殺,殺一百個,一千個也是殺。我殺的人已夠多,再多殺幾個還不是那麼回事,有什麼了不起的!”杜小帥癟苦道:“到此為止,你不能再殺了!”
  唐雲萍不屑道:“你憑什麼管我殺不殺人?!”
  杜小帥挺身上前,一副很神勇的樣子:“如果你還想殺人,那就先殺我?”
  唐雲萍怔了怔,問道:“你這話可當真?”
  杜小帥昂然道:“難道還當‘煮’不成!不過,你在動手之前,最好先衡量一下自己,殺不殺得了我。”
  唐雲萍狂笑不已:“哈哈,杜小帥,你實在狂得……可愛!”杜小帥咬牙切齒:“可惜你卻讓我覺得失望,痛心,可恨!”唐雲萍橫了心,怒問道:“杜小帥,今夜的事你非插手不可嗎?!”
  杜小帥斷然道:“非插手不可,而且插定了!”
  唐雲萍眼皮翻了兩下,也以他剛才的同樣語氣:“很好!不過在你決定插手之前,最好也詢一下自己,插不插得了手。現在,你仔細看著!”
  杜小帥不知在她要搞啥飛機,睜大眼睛:“好!我看著!”只見唐雲萍橫跨兩大步,突然一轉,緩緩將左掌向前推出。這一掌絲毫看不出威力,好像打“太極拳”的出手架式,有氣沒力,軟不溜溜的。
  但在掌力緩緩接觸地面時,突覺四周散發了一片陰寒之氣,令數丈外的八個中年寡婦,都感到了寒氣逼人。
  站得較近的杜小帥和鐵老太君,更是冷得牙齒直打架。這還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寒氣過處,竟如同狂風掃落葉,把滿地的破磚碎瓦,殘柱斷梁,燒焦的花木,以及灰燼中的亂七八槽的玩意,全部卷掃得清潔溜溜,比清潔工打掃的還乾淨。
  頓時,地上鋪的一塊塊五尺見方青石板,幾乎全現露了出來。
  就在這時,唐雲萍右掌已推出。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宛如晴天霹靂,火灼的掌力,挾雷霆萬鈞之勢,震得一塊塊青石板四分五裂,連下面的土地都翻了起來。
  哇 !這石破天驚的掌力,還真不是蓋的,有夠嚇人的!如果請她用這掌力犁田,那倒真可節省不少人力。
  杜小帥和九個寡婦,驚得張大了嘴巴,但並不是完全被唐雲萍的嚇人掌力所懾,而是大家都看到了,從一塊被震裂的青石塊上,翻起的泥土中,赫然呈現著一只約三尺長五寸寬的白玉匣!難道匣中藏的就是“血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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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鐵老太君一眼瞥見白玉匣,不假思索就疾撲過去。
  但唐雲萍反應更快,她哪容鐵老太君奪到手,嬌叱聲中,已雙掌齊發,已“陰陽奪魂掌”轟向了老婆子。
  杜小帥叫了聲:“老太婆……”
  已來不及搶救,設法子了,全力一掌攻向了唐雲萍。
  她只顧攻擊鐵老太君,根本不防杜小帥會出掌攻來,更料不到這跟她有過“親密關係”的小兄弟,竟會突然出此重手,以致被攻了個措手不及。
  只聽她一聲驚呼:“礙…”已被小夥子的掌力,震得口噴鮮血,斜斜地飄跌出兩丈開外,倒在了地上。
  八個中年寡婦哪能錯過報仇良機立刻一擁而上。
  八支劍齊向受傷倒地的唐雲萍刺下。
  杜小帥狂喝聲中,斷魂劍已出鞘,身形疾掠而至。
  寒光過處。
  “叮叮噹噹”一陣金鐵交鳴,八個寡婦手中的利劍,便齊齊被削斷,嚇得她們八人魂飛天外。
  小夥子厲聲喝道:“還不快滾!難道非逼我殺人?”八人寡婦大概沒穿“紙尿褲”,嚇得屁滾尿流,褲襠濕了大片。
  她們哪敢再留下,掉頭就四散逃開,隨人顧性命!
  唐雲萍雖身受重傷,倒地不起,卻不忘大叫:“快!
  如果要追,小夥子絕對有把握可以追上,但他擔心唐雲萍的傷勢,竟不去追鐵老太君,急忙來到唐雲萍身邊,蹲下:“唐大姐,我決不是有意要傷你,實在是一心要阻止你再殺人,一時失手……”唐雲萍截口尖叫:“不要管我,快去追回‘血旗令’!”杜小帥猛搖著頭:“不!
  杜小帥苦臉一張:“唐大姐,你請相信我,我一直在找你,就是為了幫助你,治好你啊!”
  唐雲萍苦笑道:“太遲了,你已救不了我!”
  杜小帥急道:“不!無論你受了多重的內傷,用我的血一定可以救得了!”
  唐雲萍深深嘆了口氣:“小帥,縱然你能醫得好我的傷,能救得了我的‘帛嗎?”
  杜小帥信心一百:“救得了!救得了!一定救得了!上回不是……”唐雲萍截口:“上回我的‘陰陽合功’,只練到八層,現在你知道我練到了幾層嗎?”
  杜小帥睜大眼睛!
  唐雲萍乾癟沮然道:“分別太大了,如今我已練到十三層最高境界,超越了‘陰陽教’過去所有的教主之上。
  也就是說,層次越高,中毒越深,已經到了不可自拔,萬劫不覆的地步!
  即使以‘陰陽合功’,吸盡你的真元和精氣,再吸幹你的血……“杜小帥不怕死地勇敢道:“只要能救得了唐大姐,吸盡我的真元和精氣,甚至吸幹我的血,都沒關係!
  唐雲萍深深嘆了口氣,欣慰道:“有你這兩句話,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杜小帥激動得很:“不!你不能死,救人如救火,不能拖的,咱們這就開始吧!”
  唐雲萍笑得開心:“小帥,你是當真的?”
  杜小帥反問道:“我幾時在唐大姐面前‘假仙’過?”唐雲萍一陣激動,使傷痛加劇,但她強自忍住了:“小帥,謝謝你對大姐這番心意,但我殺孽太重,如今已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算你能救得了我,天下武林的人能放過我嗎?“杜小帥早就替她想好了:”
  你可以遠走高飛,找一處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隱居起來,那就沒有人能找到你了。
  “唐雲萍淒然苦笑:“那詩兒靠誰救她呢?”
  杜小帥幾乎忘了唐詩詩的事,不禁有點癟樣:“這……宋一刀的妹妹已經在咱們手裡,到時他必須把詩詩帶去交換,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唐雲萍勉強忍住加劇的傷痛,不願被杜小帥看出她的傷勢嚴重,裝出笑容問道:“小帥,說真的,你喜歡不喜歡詩兒?”杜小帥想不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有點傻住:“大姐,咱們先救你要緊,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嘛!”
  唐雲萍卻固執得很:“不!你一定要現在告訴我!”杜小帥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傷了半天腦筋,才道:“只要是女人我都喜歡,不,我是說當然喜歡,連我娘也很喜歡她……噢,對了,大姐還不知道,我娘已經收詩詩作女弟子呢!”
  不料唐雲萍微微點頭道:“我已經知道,這是詩兒的造化,但並不是最重要的,我只關心她的幸福。小帥,告訴大姐真話,你們相處這一段時日,關係到了怎樣的程度?”
  杜小帥笑得很窘:“大姐說的是什麼關係?”唐雲萍對他毫無顧忌,有夠乾脆:“男女關係,就象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一樣。”
  杜小帥猛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唐雲萍似乎並不太相信,追問道:“真的從來沒有碰過她,連吻都沒吻過?”
  杜小帥窘笑道:“這……說到吻……倒是有過……”唐雲萍毫不放鬆,又問道:“只是吻而已?”
  杜小帥窘紅著臉,幸好臉上抹了鍋底煙灰,一點也看不出。但他嘴皮牽動了兩下。卻說不出話來。
  唐雲萍道:“年輕男女在一起,絕不會吻吻就算了,說實話!”杜小帥只好承認:“我……我看過她的光身體,不過她也沒吃虧,我也被她看光光了呀……”
  唐雲萍哼聲道:“你還說沒碰她,鬼才相信!”
  杜小帥癟急道!
  唐雲萍驚異道:“怎麼可能呢?你又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同性戀’!”
  杜小帥為了表示清白,只好照實說了:“不瞞大姐說,第一次是她自己脫衣服要我看的,剛好我娘的病發作,我就趕到帳逢裡去了。
  後來,在漆橋鎮的客棧房間裡,被她出其不意地,用我娘交的獨門點穴法把我製住,剝光了我全身的衣服,她自己也脫得清潔溜溜……”唐雲萍不等他說完精彩的部分,就打斷他的話:“那你當時是不是覺得詩兒太隨便,看不起她的大膽作風,所以不願碰她?”
  杜小帥哪敢說是:“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唐雲萍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做?”
  杜小帥不能裝傻,把頭一點:“第一次是她問我,為什麼跟大姐那麼親近,而不願跟她……所以,她要證明自己,是不是她不能讓我動心。”
  唐雲萍沉默了一會,才又開口:“在客棧那次呢?”
  杜小帥笑得甚苦:“當時她製住我,是不讓我去送死,準備穿上我的衣服,冒充我去赴宋一刀的約。大概她已抱定赴死的決心,認為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想讓我留下一些回憶,所以……欸!誰知道那夜她就落在了‘一統幫’的手中!”
  唐雲萍的傷似乎加劇了,只見她咬緊牙關,強忍了一下,才能說出:“小帥,難道你還看不出,詩兒為什麼拿自己跟她娘比?為什麼決心赴死前,不惜把清白的身子獻給你?你是真的這樣‘驢’,還是裝糊塗?”
  杜小帥因窘瘸笑,無言以對。
  唐雲萍憋聲道:“你不愛她,我不怪你,因為你命犯桃花,接觸過的姑娘太多,比詩兒更美,更……”杜小帥忙把話岔開:“大姐,別講這些了,什麼事都比不上救治你的傷重要,有話以後再說吧!”
  唐雲萍也不拂逆他:“好,不過,萬一我有什麼不測,你能答應替我照顧詩兒嗎?”
  杜小帥遲疑一下:“這……我答應大姐就是,但你不會有什麼萬一萬二的,又不是打麻將,還聽邊‘三萬’吶。”
  他說兩句俏皮話,原想博唐雲萍一笑。
  但唐雲萍已經笑不出來,嗔嗔氣道:“那我就放心了……”杜小帥截口急道:
  “好啦,大姐,咱們快開始吧……”唐雲萍突然緊張道:“有人來了!”說著向杜小帥背後一指。
  杜小帥反射性的回頭一看,啥也沒有看見。
  不料再回頭時,只見唐雲萍正雙手緊握他丟在一旁的劍刃,而劍身已有一半刺進她的胸膛右側,正好刺在心臟部分。
  小夥子真快嚇死了:“大姐!你……”
  唐雲萍臉上毫無痛苦的表情,平靜而衰弱地說:“小帥,你真正救了我,使我得到了解脫……”杜小帥不敢貿然替她把劍拔出,他知道劍一拔出真元立洩,當場就翹辮子,只能痛聲嘶喊:“大姐,你為什麼不讓我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唐雲萍強自振作:“小帥,你大概不知道,‘陰陽合功’練到十三層最高境界,不但能永保青春,而且等於成了金風不壞之身。不畏刀劍,百毒不侵,更不怕水火,可說想死都死不了。
  但必須不斷吸取男子的真元和精氣,就象吸毒上了癮一樣,毒癮會越來越大。
  一但不吸,受不了就痛苦萬分,讓人感覺生不如死!
  唐雲萍笑得好苦:“如今我已練到了十三層,就算你願意為我犧牲,讓我吸盡你的真元和精氣,再吸盡你的血,也只能治標,治不了本,如同毒癮大的人,痛痛快快過足一次癮,頓覺精神百倍。但下次犯癮時,毒癮更大,到時候那裡去找你這樣的人讓我‘過癮’呢?”
  杜小帥沒話可說了,一把鼻滋一把眼淚的:“大姐,你不是說,已經練成了金風不壞之身,不畏刀劍……”唐雲萍道:“沒錯,所以近幾個月來,我不想殺人,卻情不自禁,身不由己。想死卻死不了,使我越來越痛苦,甚至想找個能殺了我的人都找不到!”
  她喘了口氣,繼續說道:“練任何武功,卻有一個破功的‘罩門’。而‘陰陽合功’卻不同,它有兩處‘罩門’,一在頭頂‘百會穴’,一在肛門前的‘會陰穴’。
  一旦練到十三層,全身諸穴都有陰、陽兩股元氣相護,阻止任何外力破功。
  剛才你的兩股掌力向我攻來,使我突然靈機一動,把你的掌力吸入,配合我自己全身的功力,上衝‘百會’,下衝‘會陰’,終於自行衝破了兩處‘罩門’,散去全身功力。“杜小帥淚流滿面:“那不等於是我殺了你?”
  唐雲萍摸摸他的頭,甚為愛憐地道:“不!你是救了我,使我終於散去了邪功。但是,你雖救了我,別人卻不會放過我。如今我功力一旦盡失,任何人都可以隨時隨地置我於死地,想到這一點,與其終有這一天死在別人刀劍之下,不如自我了斷,至少可以死在你面前!”
  杜小帥大哭出聲:“大姐,你幹嘛要這樣做嘛,既然邪功已盡,我可以負責保護你的……”唐雲萍的全身突然一陣抽搐,急道:“不要說了,小帥,快……
  快……”杜小帥驚問道:“大姐,你要我做什麼?”
  唐雲萍弱聲斷斷續續地道:“快!快抱緊我……吻我……”杜小帥不用她說第二遍,毫不猶豫地雙手抱緊了,低下頭去,吻上她不住哆嗦的嘴唇。
  四唇相交,仿佛是一個永恆的長吻……
  唐雲萍已失去了往常的熱情,妙舌不再卷動翻騰,散發那種足以令鋼鐵般男子也會被鎔化的媚力。
  杜小帥卻形同瘋狂地,展開他的‘舌功’,仿佛要回報她以前對他所付出的熱情,又象是要以熱,溫暖她逐漸變冷的身體。
  吻!吻!吻……
  直到懷裡的唐雲萍雙手垂落,全身余溫已攻盡,杜小帥才猛然驚覺,放開她冷冰冰的嘴唇,撐起身一看,他的‘唐大姐’已香消玉殞。
  唐雲萍安祥地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欣慰和滿足的笑意,如同甜睡中的嬌美少女。
  ※※※
  自從杜小帥決心夜探‘醒園’,獨自離開舊宅後,留下的老少幾人,就好像把心提在手掌心上,坐立難安。
  他們倒不是擔心社小帥,而是怕‘一統幫’的人突然闖來,尤其是怕來的正是宋一刀!
  當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妙妙,她是一點也不怕,在床邊跟一見如故的紅紅又說又笑。
  最不安的是範桃花,如今老叫化功力已失,紅紅的體力尚未完全復元,萬一真有情況發生,那就得看她的了。
  哇 !平時只是‘燒卡攜(小角色)的叫化婆,今夜可挑起大梁來啦!
  可惜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很拉風,反感到癟得很,不時走出房外張望,又回進房間向李黑暗使眼色,示意他隨時在宋妙妙左右,不能離開太遠,必要時非得用這姑娘做擋箭牌不可的。
  如果宋一刀突然闖來,見到宋妙妙受製,加上不知老叫化功力已散,自然顧忌很大,絕不能輕舉妄動。
  時間在緊張中溜過,不知不覺,又將近四更,仍不見杜小帥的人影兒。
  大家正等得焦灼不安,尤其是範桃花,更象是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走出去走進來,突然有了動靜。
  那時快速的腳步聲,已從院中直奔大廳。
  來人不太可能是敵人,敵方派來的必然是高手,行動經不會出這麼大聲。
  如果是宋一刀,除非是存心突襲,否則一到院中就會大叫:“杜小帥,我來赴約啦!”
  那知一定是杜小帥回來了。
  范機花總算松了一口氣,但不敢大意,急向老叫化一使眼色,才提劍衝出房去。
  剛出拱門,就見杜小帥雙手托抱著唐雲萍的屍體,已經進了大廳。
  範桃花如釋負重地弄笑著,迎上前:“阿彌陀佛,杜公子總算平安回來啦!”
  那知定神一看,不由地驚問:“啊!唐教主怎麼了?”這回她可叫對了……
  可真不容易……杜小帥雙手托抱的不是唐詩詩那“冒牌貨”,而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唐雲萍!只見杜小帥面無表情地,冷聲說道:“這就是你最崇拜的唐教主,可惜她已經死了!”
  李黑也聞聲趕了出來,後面跟著由宋妙妙扶住的紅紅,三人均驚愕地一怔。
  老叫化沒聽清楚前一句,剛好只聽到後一句,睜大了雙眼!
  杜小帥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她不是唐姑娘,她是唐教主!”李黑急忙上前一看,他曾見過唐雲萍,簡直無法相信,這麼年輕貌美的少女會是近數月來連殺了一兩百人的“女魔”。
  而且,她已經死了。
  死在杜小帥的臂彎中,難道是他殺的?
  李黑不知該怎麼問,範桃花卻恨聲問道:“杜公子,是誰殺了唐教主?”
  杜小帥仍然雙手托抱著唐雲萍的屍體,似乎捨不得把她放下,痛聲道:“是我殺了她!”
  此言一出,大伙兒全呆詫了眼,誰也說不出話啦!
  杜小帥似乎不願意說任何一句話,他雙手托抱著唐雲萍的屍體,默默向拱門裡走去。
  其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只好跟在他的後面後面。
  進了房,杜小帥走向紅紅剛才睡的床前,回過頭問道:“紅紅,你不睡了吧?”
  紅紅已明白他的意思,忙道:“我不睡了。”
  杜小帥這才把屍體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如同熟睡中的少女一樣。
  老少幾人看在眼裡,都覺得怪怪的,但沒有人敢搶第一發問。
  床邊有張椅子,是宋妙妙搬進過來,坐下跟紅紅聊天的。杜小帥坐了下來,就這樣一言不發,傻傻地凝視著床上的屍體。
  李黑實在憋不住了,上前道:“小兄弟,你是想痛哭一場,還是狂飲一番?
  哭,老叫化是沒興直到,你就痛痛快快地一個人去哭。
  喝酒嘛,老叫化可以奉陪!
  杜小帥不加思索道:“拿酒來!”
  李黑功力已失,力不從心,只好帶著範桃花去,合力抬來個裝了五十斤的大酒壇來。
  範桃花知道他們喝酒從不用酒杯,那太遜了,又出房去取來幾只海碗,準備大家陪杜小帥大醉一常不料杜小帥卻下起逐客令:“我只想跟李長老對斟,天都快亮了,三位姑娘請到別的房間去休息吧!”
  範桃花、紅紅和宋妙妙,三人互瞄一眼,只好退出了房去。
  杜小帥動手啟開壇口泥封,用海碗舀出酒來,老少二人就一碗接一碗地,默默猛灌起來了。
  一陣狂飲,哪用多久,壇裡的酒已去了一大半。
  杜小帥突然放下了碗:“老哥哥,我不想喝了,我……我想哭!”
  李黑捉笑道:“這我就沒有法子了,恕不奉陪,你哭你的,我喝我的好啦!”
  杜小帥又改變了主意:“一個人哭沒意思,我不想哭了!”李黑斜瞄著他:“那你想幹嘛呀?”
  杜小帥癟哭罵道:“你娘咧!老哥哥,我抱回來的是個死了的人咿,而且又是唐教主!難道你連問都不問,她是怎麼死的?”李黑聳了聳肩:“範桃花剛才間過了,你也回答啦!是你殺了她的嘛。”
  杜小帥更生氣了:“你就不問我,為什麼殺她?”
  李黑眨了眨眼:“好吧,那我問你,你為什麼殺了唐教主?”杜小帥突然抓狂地大叫:“我沒有殺她啊!”
  李黑一伸手,摸摸他額頭。
  杜小帥憤然把老叫化的手甩開,沒好起地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李黑正經八百道:“看看你有沒有發燒呀!怎麼說話已經亂七八糟,黑白講啦!”
  杜小帥也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癟苦的乾笑兩聲,定了定神,終於把今夜前往‘醒園’的全部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李黑聽畢,搖搖頭道:“小兄弟,你不必自責,唐教主根本不是你殺死的。”
  杜小帥痛聲道:“可是,如果不是我以雙掌全力攻去,她的功力就不會散盡,也就不可能奪劍自行了斷啊!”
  李黑又搖搖頭,非常的不以為然:“你難道情願她生不如死,終日活在痛苦之中?而她多活一天,也就多受一天痛苦哪!況且還有不知多少無辜的人,將喪命在她的手下?”
  杜小帥喃喃道:“今夜要不是我去‘醒園’,至少她還活著……”李黑白眼:
  “你難道不知道,她多活一天,別人要為她付出多大代價?”
  杜小帥憤聲道:“老哥哥,你也認為她該死?”
  李黑坦然道:“如果我的功力未失,被我撞上了,我是會幹掉她的,雖然不一定能殺得了她。
  而她能夠這樣自行解脫,應該是最正確的選擇,也是最幸運的死法了。“杜小帥沒話說了,又拿起碗來舀酒猛灌。
  李黑突然起身道:“酒只剩下這些,你一個人留著慢慢喝,老叫化要去找地方睡覺啦!喝完酒,最好能夠痛痛快快哭一場,把情緒發洩出來,心裡就會舒坦些,想喝,明天咱們再喝。”
  說完,他就徑自走出房去。
  杜小帥突然將手上的海碗,猛向地上摔下,砸了個粉碎,隨即撲向床上唐雲萍的屍體,撫屍痛泣起來。
  天一亮,杜小帥連眼睛都沒合一下,就去大街上,選購了一具最好的捕木棺材,為唐雲萍盛殮。
  並且把一直帶在身邊的‘闢水珠’放入棺中,停樞在大廳,把它佈置成靈堂。
  他毫無顧忌,甚至不甩李黑的勸阻,堅持在靈牌上刻了“桃花教教主唐雲萍靈位”。哇 !小夥子為了唐雲萍表示對他的最好一片心意,竟甘冒天下人之大忌不惜犯眾怒,可見他對死去的這位“唐大姐”情意之深,實在不是蓋的。
  中午,李黑就近去了趟吳江縣城,向設在城內的丐幫分舵,打聽各大門派趕往華山弛援的消息。
  結果令老叫化大為吃驚,據丐幫吳江分舵日前剛得到的消息,五嶽中的華山派已遭滅門。
  不但使趕回來的邵安及多名華山派弟子再中伏,被埋設的炸藥悉數炸斃,連青城派掌門玄真子,和他的一批弟子也遭了大殃,墊背去了。
  甚至丐幫弟子也有傷亡,寒幫主及時逃出,背上也被燒得不輕,還好死不了。
  除了華山派,北岳衡山及東岳泰山,不到數日之內,也相繼被“一統幫”挑了。
  所幸這兩派的人馬要趕回時,又有華山派的前車之鑑,未再中伏,使“一統幫”枉費心機,埋沒的炸藥沒再“發作”一爆炸!中岳嵩山是少林重地,人多勢重,寺中高手雲集,法禪大師又已率人回寺中坐鎮,使“一統幫”不敢亂來。
  衡山派則位居南岳,路途較遠,總算逃過一劫。
  由於“一統幫”留的字條,揚言要殲五嶽,再滅九門。使得各大門派的人馬,急急各自趕回,表成了鳥魯散。
  把當初各門各派共襄盛舉,聯手圍巢“一統幫”,為武林除大害的宏旨,只好暫時擱下了。
  李黑得到這驚人的消息,以丐幫九袋長老的身分,命江舵主帶了十幾名弟子,隨他匆匆趕回蘇州城,必要時人手多些好辦事。當他們一行回到舊宅時,不料新婚燕樂的西門飛鳳,竟率手下的“七煞女”追蹤“逃夫”而至,找到了舊宅來。
  哇 !這一來,舊宅可熱鬧啦!
  西門飛鳳一見李黑,劈頭就問:“你溜到哪裡去了,瘋狂到現在才回來。”
  一副管家婆的模樣。
  啊哈!一輩子無拘無束,放蕩不羈的老叫化,如今可有人管啦!
  李黑雖覺當眾被訓很糗,但心理又感到甜蜜蜜的,理直氣壯道:“我是去辦正經事哪,你瞧,江舵主他們不是跟我一起來了嗎?”江舵主忙上前行個人禮:
  “屬下江福,拜見李長老夫人!”西門飛鳳只好斂衽答札:“不敢當,江舵主請起。”
  江福謝了一聲,剛站起又被李黑拖開:“來來來,見過我的杜老弟……”不料定神一看,杜小帥坐在靈樞旁,不知想什麼想出了神,連眼睛都不眨動一下。
  李黑走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幾晃。
  忽聽杜小帥憋聲道:“我沒瞎,看得見!”
  李黑弄笑道:“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變成了‘植物人’呢?”如果是往常,杜小帥非頂回他幾句不可,但這時只是懶懶地揉揉鼻子道:“嘿嘿,我猜他們又折回蘇州來了!”
  李黑忙問道:“誰是‘他們’?”
  杜小帥這可逮住了機會,斥笑道:“你娘咧,真‘遜’,除了‘一統幫’還會是誰?”
  李黑斜睨著他:“小兄弟你憑什麼猜他們又折回蘇州來了?”杜小帥手一指:
  “根據老嫂子帶來的最新消息!”
  李黑忙走回西門飛鳳面前,問道:“什麼消息?”
  西門飛鳳鄭重其事道:“‘一統幫’已滅了華山派,揚言將先殲五嶽,再滅九門,如今……”不等她說完,李黑已怪叫:“他奶奶的!害我老人家辛辛苦苦跑到吳江縣城去,得到的竟是最舊消息!”
  西門飛鳳糗他:“這消息早已震驚了整個江湖,連蘇州城到處都可聽到,你居然特地跑到吳江縣城去打聽。
  杜小俠罵你的一點也沒錯,你真‘遜’啊!
  李黑只好一臉糗想:“欸!欸!遜就遜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塊肉……”杜小帥起身走近,向他附耳輕聲道:“老哥哥,昨夜才出土的‘血旗令’,可能落在宋一刀手中!”
  李黑眉頭一皺:“哦?你不是告訴我……”杜小帥“噓”地一聲,阻止他說下去,招他拖過一旁:“小聲點,宋姑娘她們在裡面,別讓她聽見了。這也是老嫂子帶來的最新消息,鐵老太君的屍體,今晨被人在太湖南方的南潯發現,胸前一刀斃命,除了宋一刀,誰能有這麼厲害的刀法?關於‘血旗令’的事,我在老嫂子面前可沒提到一個字,你千萬別說溜了嘴啊!”
  李黑微微點了下頭,若有所得:“所以你猜‘一統幫’又折回蘇州來了?”
  杜小帥一副老謀深算的表情,跟真的一樣:“宋一刀是‘一統幫’的頭號殺手,既然揚言要先殲五嶽,再滅九門,絕對少不了他。宋一刀有重要任務在身上,怎麼可能把一個人質唐姑娘帶在身邊?所以,如果不出我所料,唐姑娘即使不在蘇州城裡,也一定是被藏在城外附近什麼地方。”
  李黑又點點頭:“有道理!”
  杜小帥繼續道:“由一統幫主把宋妙妙騙去,藏在‘香妃院’不讓宋一刀知道,必要時當作手裡的王牌,以便逼他賣命這一點看來。一統幫主對這個義子,大概總有什麼可疑或不信任的地方,否則何必留這一手,你說對不對?”
  李黑笑道:“你說對就對,何必問我,那你豈不是‘肉呆’了!”
  杖小帥愈說愈帶勁了,彈了彈耳朵:“同樣的,宋一刀手足情深,一心要見到分別幾年的妹妹,不惜私下跟我打交道,定了交換之約,這事他也瞞著一統幫主。雖然半月之約只剩下幾天了,但有重要任務在身,他絕不敢獨自溜回蘇州來。
  況且,一統幫主詭計多端,他既然能用疑兵之計,把各路人馬誘到蘇州來,實際上卻帶了人去華山。那他為什麼不可能故意揚言,要先殲五嶽,再滅九門派,使人人自危,紛紛趕回自己的門派,他卻帶著人馬悄悄溜回蘇州來呢?“李黑想了半天:“晤……他們已經用武力吃了癟,只好回頭再動‘血旗令’的念頭!”
  杜小帥又反耳朵一彈:“不錯,宋一刀一定是找個藉口,先行潛回蘇州,結果在南潯附近,遇上了‘血旗令’得手,急急趕回廣德鐵家莊的鐵老太君。”
  李黑想了想,竟得有點奇怪:“但宋一刀不可能知道,白玉匣中裝的是‘血旗令’呀!”
  杖小帥瞄眼道:“事先當然不可能知道,但殺死了老太婆,奪取到了白玉匣,打開一看,還不知是什麼東西啦!而且,能夠使老太婆斃命的除了宋一刀還有誰?”
  牽黑又點點頭:“說的也是……”
  杜小帥習慣地剛要伸出手,那邊西門飛鳳已經不耐煩地道:“餵!你們這一老一小,鬼的色祟祟的,在說什麼悄悄話哪?”李黑忙應道:“來啦!
  來啦!
  杜小帥咬著嘴唇:“老哥哥,‘血旗令’出土的事,千萬不可露出口風啊!”
  忽聽廳外院中一陣騷動,使他們都呆了一下。
  杜小帥一個劍步,射出了廳外。
  只見江福帶來的十幾名丐幫弟子,正在院中圍著一個黑布包袱,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杜小帥忙上前問道:“這包袱是從那裡來的?”
  一名丐幫弟子答道:“剛從院牆外拋進來的,不知裡面是啥玩意……”杜小帥猛然想到華山派中伏的慘劇,憋急道:“大家快退開,可能是炸藥!”
  十幾名丐幫弟子一聽,嚇得急忙分向四下退開。
  杜小帥也不敢走近,站在兩丈外,打量著地上的黑布包袱,見它的大小和形狀,好象包了個大西瓜。
  可是不對呀!真要是西瓜,從院牆外勢進來,在地上這麼一摔,那不摔個稀爛!
  如果真是炸藥……
  忽聽到廳外的李黑,站在台階上縱聲大笑道:“啥!咱們這裡怎麼這樣多的‘驢’,我看可以組織一個‘驢幫’啦!
  “杜小帥眨了眨大眼睛:”說的也是……“既然不可能是炸藥,小夥子就沒啥好怕的了。”
  他彈耳朵:“你娘咧!我倒要看看,裡麵包的是啥玩意。”說著走上前去看。
  李黑提醒他:“小兄弟,要小心些……”杜小帥一搖三擺地走近包袱前,用腳輕輕一踢,包袱使滾動了幾下,真象是西瓜或皮球。
  既然沒有發生爆炸,已可確定不是炸藥。
  但小夥子還不敢掉以輕心,先蹲下來,再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袱。
  這時,不但西門飛鳳和“七煞女”出了廳外,連范桃化、紅紅和宋妙妙也聞聲趕了出來。
  大家都有點緊張,暫時停止呼呼地看著杜小帥打開包袱。
  他奶奶的!裡面不知包的是什麼寶貝,竟然用黑布一層又一層的,包裹了七八層。
  最後一層還沒打開,杜小帥以它的大小和形狀判斷,似已看出裡面是什麼了。
  他忽然停下手,回過頭一搓鼻子:“老哥哥,咱們來大個賭!”李黑站在台階上,距離遠又被小夥子的身體擋住視線,根本著不清楚,笑問道:“好哇!怎麼賭?”
  杜小帥道:“如果打開最後這一層之前,我能猜對裡麵包的是什麼,你輸我一百兩銀子。”
  李黑道:“猜錯了呢?”
  杜小帥充滿信心道:“絕對錯不了,錯了我輸你一千兩!”李黑覺得賺到了:
  “好,咱們賭了,你猜吧!”
  杜小帥不加思索:“我猜裡面是顆人頭!”此言一出,可真是語驚四座……
  四站!
  李黑急道:“快打開來看……”
  杜小帥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打開最後一層……眾人凝神屏息……打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怎麼頭上光禿禿的,是個和尚?
  不對呀,分明是個女人,而且剃光了眉毛呢!
  杜小帥一眼認了出來,怪叫不已:“哇 !是金玉姬那娘們啊!”
  李黑衝下台階,趕來一看,果然是金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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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誰殺了金玉姬?
  她的光腦袋,怎麼會被割下送到這裡來?
  房間裡只有杜小帥、李黑和西門飛鳳三人,他們研判的結果,似有兩種可能:
  一是金玉姬救出了宋妙妙,決心遠走高飛,逃之夭夭。
  連夜攜帶細軟逃出山莊,卻被‘一統幫’潛伏在城內的人發覺,甚至是被“香妃院‘的保鏢追殺。
  另一個可能,則是宋一刀已得到消息,知道宋妙妙是藏在‘香妃院’,趕來蘇州的途中,撞上了金玉姬。逼問出實情後,一怒之下殺了她,再割下她的腦袋瓜送來。
  討論了半天,憑老叫化的江湖經驗和閱歷,他認為第二個情況的可能性較大。
  他分析道:“如果是‘香妃院’那些保鏢幹的,他們必是見財起意,目的只是殺了那娘們,奪取她攜帶的金銀珠寶。又何必割下人頭,冒險送來,早就分了贓,各走各的啦!”
  杜小帥搖晃著腦袋:“有道理!”
  李黑一聽他誇獎,更得意洋洋道:“當然有道理!我老叫化可不是老蓋仙,隨便信口胡說,亂蓋一通的。”
  西門飛鳳瞪他一眼:“得了!別說你胖,就喘了起來。
  你倒看,根據那一點,認定宋一刀幹的?“李黑又分析道:“很簡單,他把那娘們的人頭割下送來,表示他全知道了,更曉得宋妙妙在你老弟手裡,那夜才從‘香妃院’把她救出,送這顆腦袋來不但是示威,還通知咱們準備換人,他隨時會到!”
  西門飛鳳撇嘴道:“來就來,反正宋妙妙在咱們手上,他要不交出唐姑娘,就別想把人帶走!”
  忽見杜小帥伸手一拍桌面,興奮道:“哇 !這下有好戲看了!”
  李黑童心未泯,忙問:“是‘布袋幫’,還是‘歌仔戲’?”
  杜小帥嘲諺捉弄:“你娘咧!
  老叫化剛應了聲:“要……”發現西問飛鳳正在瞪著一對美目,忙氫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杜小帥只當沒看見,接著說道:“我說的好戲,是指一統幫主和宋一刀這對養父養子。,本來他們就各僕鬼胎,現在宋一刀知道妹妹早就被一統幫主派人騙去,藏在‘香妃院’,卻一直瞞著他,這一來不要窩裡反了嗎?”
  李黑連連點頭:“對對對,這點我倒沒想到……”杜小帥神秘兮兮地一笑,糗他道:“老哥哥一心一意只想著一試‘寶刀未老’、大展‘老砲王’雄風,那會想到這些嘛!”
  李黑瞥了直笑的西門飛鳳一眼,情急叫道:“哎哎哎,小兄弟,你可把話說說清楚些,你這‘砲王之王’是公認的,把人家紅紅姑娘搞得……我可是清清白白,‘老砲王’是你亂叫的,可別破壞我的形象,害我羊肉沒吃惹身羶啊!”
  西門飛鳳白了他一眼:“你還有形象可破壞?”
  真衰啊!老叫化當了一輩子‘單身貴族’,結果臨老交上了桃花運,以致‘晚節不保’,娶了這第八嫁的‘黃花閨女’,變成‘怕老婆俱樂部’會友,害他在嬌(驕)妻面前老抬不起頭。
  他表面上忙賠著笑,心裡卻哼聲道:“你‘鉗不了多久啦!等我喝了藥酒,搞得你死去活來,向我討繞時,你就知道‘老砲王’的厲害了!”
  杜小帥邪媚道:“老哥哥,你是不是……”西門飛鳳心知這老少二人攪和在一起,說話百無禁忌,愈說愈露骨,她雖已由“七嫁夫人‘榮升到第八嫁了,畢竟總是婦道人家。
  忙把話貧開道:“杜小俠,別跟你哥哥亂蓋了,咱們還是談談正經事吧!
  如果宋一刀突然闖來,你是不是真打算交出宋姑娘,跟他交換唐姑娘呢?
  ““那當然嘍!”
  西門飛鳳道:“可是,你跟用宋一刀約時,唐姑娘本不在他手裡。
  如果沒有唐姑娘,你打算怎麼樣?“
  杜小帥揉揉鼻子:“船到橋頭自然直呀!到時候只有見機行事了,說不定是把那小子製住,逼他交出唐姑娘吧!”
  西門飛鳳眉頭一皺:“問題就在這兒,宋一刀當時跟你約定,可能是為了他妹妹宋姑娘,是把交換人質看得很認真的。可是現在發現你是騙他,一定很不甘心,說不定送來那顆人頭,就是給你一個警告,到時候他也要玩點花樣,向你報復!”
  杜小帥聳聳肩:“誰怕誰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什麼招術,儘管使出來,我絕對照單全收!”
  李黑也學杜小帥,揉揉鼻子道:“還有一個問題,宋姑娘糊裡糊塗,根本不知道宋一刀是‘一統幫’的頭號殺手,呆呆地直說她哥哥是好人。到時候如果非用武力解決不可,他是一心一意要殺你,你能下得了手殺他嗎?”
  杜小帥癟苦笑意:“我什麼下不了手?老哥哥,你昨夜不是說過嗎?如果你的武功未失,唐教主一旦被你撞上,你照樣會殺她!那宋一刀為虎作悵,他殺悼的人可不會比唐教主少,我為什麼不殺他?”
  李黑嘆口氣:“這該怎麼說呢?雖然我不知道,你老弟對宋姑娘怎樣,但我看出她對你很來電呢!”
  杜小帥吐了吐舌頭:“她對我很來電?少跟我開玩笑啦!當初咱們是怎樣結識的,你最請楚了,我跟她之間根本沒什麼嘛!”
  李黑道:“你們之間有沒有什麼爪葛,這我那裡知道,不過昨夜我看見她一直纏著紅紅猛搭,話題老繞著你和紅紅打轉,想套出紅紅的口風,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小老弟,就算再‘驢’的人也會看出,她為什麼對你和紅紅的事這麼關心吧!”
  杜小帥自我解嘲:“也許我就是那只‘驢’吧!”
  李黑嘆口氣:“欸!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不過這樣也好,那你就不必有所顧忌,可以放手跟宋一刀大幹一場啦!”
  杜小帥笑得甚自負:“安啦!老哥哥,我跟宋一刀照面不止一次了,他有多少斤兩我很清楚,除非他有出奇制勝的絕招,否則就佔不到便宜,不信咱們來打賭。噢,對了,提起打賭,我倒想起來了,你輸給我的一千兩銀子還沒有付呢!”
  李黑惹笑道:“先欠著,回頭一起算好了,這回我打賭你一定勝過宋一刀!”
  杜小帥斥笑:“你娘咧!老哥哥,你給我來這套,除非我故意敗給宋一刀,那你就贏定了。”
  李黑一臉賊樣:“打賭要公平,上回由你猜包袱裡是什麼,這次自然該由我猜你們誰勝誰歲呀!”
  杜小帥爭辯:“不行,我要賭自己勝,才會全力以赴。如果為了打賭的彩頭,故意敗給宋一刀,搞不好還得把命賠上。可是,玩真的嘛,拼了命卻讓你撿便宜,那頭這種賭法,不行不行……”李黑得意道:“不幹也不行,這個賭咱們打定了!”
  這時天色已漸暗,西門飛鳳去點了燈,拿來放在桌上,老少二人還在爭個沒完沒了。西門飛鳳不禁笑著搖頭:“真沒過你們這種人,老的不象老,小的不象小!”
  杜小帥癟樣:“老嫂子,你來評評理,說句公道話,打賭哪有這樣打法的!”
  李黑訕笑道:“怎麼沒有,咱們現在就是這樣賭法!”兩人正爭得面紅耳赤,忽聽房門輕敲兩下,傳進範桃花的聲音:“李長老,長老夫人,杜公子,開飯啦!
  請三位用飯!”
  杜小帥整天滴水未進,一聽開飯了,肚子馬上發生‘咕嚕咕嚕’的聲音,好象提出了抗議。
  他立即起身,走到房門口,突然回身笑道:“老哥哥和老嫂子就在房裡吃飯,小別勝新婚嘛,這樣比較有情調,我請範大姐幫你們送進來。”
  西門飛鳳窘紅著臉,急道:“免啦……”杜小帥嗤嗤笑著,就往外闖。
  不料範桃花尚站在門外未走。
  冷不防被開門而出的小夥子一撞,撞得她跌了個元寶翻身。
  範桃花痛得直叫:“欸喲!欸喲………
  杜小帥忙上前扶她,發現她身旁放著一封信,以為是被他撞掉的,隨手拾起一看,信封上寫著‘杜小帥親啟’五字,字跡可不大高明,歪歪扭扭,實在有夠難看的。
  他不禁詫異地問道:“範大姐,這封信是誰交結你的?”範桃花剛坐起來,茫然道:“什麼信?”
  杜小帥更覺得驚詫:“這封信不是你拿來,被我撞掉的?”範桃花看看地上的信封:“我沒拿信來呀!”
  杜小帥一聽,必知必是範桃花來到之前,信早就放在房門口的。
  他立即撕開信封,抽出信箋一看,只有歪歪扭扭的兩行字:“今夜三更,穹窿山邊,飄花宮舊址見,知名不具。”
  李黑和西門飛鳳也跟出房,看到了信上寫的,不約而同問道:“是宋一刀!”
  杜小帥當然也想到是他,一彈耳朵:“怪事!這封信怎麼會留在房門口?”
  李黑一聽,也皺著眉頭:“誰送來的?”杜小帥歪頭,想了想:“如果是他親自送來,那麼‘乞高膽大’四字,還真的可以形容他呢!但他既有這般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房門外,趁機救走宋妙妙便不成問題,他為什麼留信就走?”李黑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這回杜小帥沒有伸手要專利費,只是截口道:“難道咱們這兒有人臥底,暗中接應,替他……”李黑癟急道:“除了咱們原來的幾人,我老婆和她帶來的‘七煞女’也絕大問題,那麼只有我從吳江縣城帶來的江福,和那十幾個丐幫弟子了!”
  西門飛風道:“不太可能吧!江舵主事先並不知道你會去,更不曉得你會把他們帶來蘇州呀?”
  杜小帥押了押手:“不去管他了,既然約定了時間地點,咱們準時去赴約就是啦!”
  李黑道:“咱們都去?”
  杜小帥眼珠子靈活的轉了轉:“信上並沒有指明,也許我帶宋姑娘去交換,咱們當然可以一起去。”
  李黑振奮道:“好,現在還早,咱們酒足飯飽再出發不遲。”
  杜小帥微偏著大頭:“最好準備一輛馬車……”李黑一拍胸脯:“沒問題,這事交給老叫化去辦!”
  ※※※
  夜色蒼茫下,久已荒蕪的飄花宮山莊,顯得一片淒涼,沉寂。
  數月前,李黑陪同社小帥,往訪天殘寺主持天殘子,得知玲兒的身世,途遇‘宇內四魔’中毒昏被柳苔青所救。
  杜小帥清醒後,始知救了他們一老一少的紅衣美婦,竟是玲兒之母,當年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芙蓉玉女”柳苔青。
  於是,老少二人被帶回穹窿山邊,重建的‘飄花宮’。
  在這外表看來並不怎麼樣的山莊裡,杜小帥依照柳苔青所贈秘芨,在練功室裡苦練七日夜練成了‘天玄三劍’,使他從此終身受用無窮。
  ‘飄花宮’中,他拜了柳苔青為乾娘,或贈‘斷魂劍’,並且開洋葷享受了那幾名少女的‘泰國轅……當杜小帥最後一次再來‘飄花宮’時,全莊已被血洗,數十名男女慘遭趕盡殺絕,沒留一個活口,只有柳苔青的生死下落不明。
  而數十具屍體排列成的,赫然是‘一刀’兩字!
  真是往事只能回憶 今夜!
  三更將近,一輛馬車的蹄輪聲,衝破了深夜的靜寂,風馳電掣而來。
  這是一輛雙轡大型馬車,趕車的前座上,正是杜小帥和李黑。
  老叫化雖然功力己失,趕馬車只須揮揮長鞭,拉拉韁索,這點力氣還有的啦,況且,他對趕車很拿手,那可不是蓋的。
  距離山莊二三十丈外,李黑已一勒韁索,收住奪勢,減速緩緩繼續前進。
  杜小帥遙望逐漸接近的山莊,心中實在感情萬千,升起一股莫名的衝動。
  馬車在數丈外停止,杜小帥轉身輕敲兩下車頂,通知車廂內的人準備。
  車廂內回應兩聲,表示已經知道。
  杜小帥這才跳下車,在前後領著馬車緩緩前進。
  雖然車廳內有宋妙妙,對方絕不可能象對付華山派那樣,重施故計埋設炸藥。
  杜小帥仍不敢掉以輕心,一路邊走邊看,稍有可疑,立即以手勢示意馬車停住,等他趨前仔細察看後,確定沒有問題才繼續向前走。
  終於,平安無事地抵達莊院前。
  杜小帥獨自進入莊內,眼內四下一掃,看來似很平靜,但他不敢大牌地往住宅裡闖。
  剛站定,一條人影從宅內射了出來。
  啊哈!果然是宋一刀。
  宋一刀在一丈外,身影一收,冷聲道:“你果然來了,不過來得好象早了一些吧?”
  杜小帥彈耳朵:“你好象比我來得更早一點哦!”
  宋一刀抽翹嘴角道:“是我約你的,自然應該來得早些,以便恭迎啊!”
  杜小帥抓抓頭皮:“廢話少說!你妹妹已經帶來了,唐姑娘呢?”
  宋一刀道:“我要先看人!”
  杜小帥瞄眼道:“你娘咧!好象不相信我?”
  宋一刀不屑道:“不錯,因為你不值得我信任!”
  “你自己呢?”
  宋一刀冷冷一哼:“我說出口的話,一向是不講二價的。
  不象你,跟我定約時,我妹妹根本不在你手裡!
  宋一刀怔了怔,氣憤道:“好吧,算你有理。現在為了公平起見,咱們雙方都把人帶出來,總沒問題了嗎?”
  杜小帥毫不猶豫道:“就這麼辦!”
  兩人同時打出手勢,就見李黑轉身在車頂上連敲三聲,車門開處,首先跳下西門飛鳳,隨即由紅紅和範桃花,一左一右挾持著宋妙妙下車。
  那邊從宅子的大門裡,也走出了雙手被反縛,眼睛蒙著黑布的唐詩詩。
  她的身後,緊跟著一個矮得可以,卻又肥又壯,如同侏儒,更象瘋子的怪老頭兒。
  矮老頭兒人怪兵器也怪,提在手上的是半把斷刀!雖是斷刀,但照樣可以殺人。
  唐詩詩眼睛被蒙住看不見,是由矮老頭兒推著她走出來的。
  雙方人質已亮了相,驗明正身。
  杜小帥首先發問:“咱們怎麼換?”
  宋一刀輕描淡寫道:“那很簡單,雙方同時放人,讓她們自己走回去不就結了!”
  好象很有經驗的樣子嘛!該不會是幹多了綁票的事吧?杜小帥卻不贊成:
  “不行!你們會搞人皮面具的飛機,上回我在黃花島上就見識過,一下子出現十來個‘仿冒品’。現在,你帶來交換的,誰知是不是真的唐姑娘!”
  宋一刀聳聳肩:“好吧!你們那邊人多,可以來一個驗明正身。”
  杜小帥本想要西門飛鳳查驗的,不料李黑卻跳下車,逕自奔了過來,一面叫道:“讓老叫化來瞧瞧!”
  李黑奔到杜小帥身邊時,停下輕聲道:“小兄弟,小心那個矮冬瓜,他可能就是當年的七大魔頭之一,‘瘋刀’武三郎啊!”杜小帥眨了眨眼,猛然想起洪薇曾經懷疑,宋一刀極可能是‘矮冬瓜’的傳人。
  想不到果然被她料中,而且今晚還亮了相哪!
  小夥子微微點了下頭,李黑才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了唐詩詩面前,老叫化一言不發,伸手在她臉上、頸部、耳根各處摸摸,又搓又搓地一陣,最後才回到杜小帥身旁道:“沒帶人皮面具,是唐姑娘本人。”
  杜小帥這才放心,斜瞄宋一刀:“你派誰來驗明正身?”宋一刀道:“我不用驗,雖然已好些年沒見到我妹妹了,但我認得出是她。現在咱們各自退回去,我數到三,雙方就同時放人,不能騙人!”
  杜小帥同意:“一言為定!”
  兩人都假仙,彼此一抱拳,各自退了回去。
  宋妙妙一見杜小帥走近,就急切問道:“杜公子,那個人就是我哥哥嗎?”
  杜小帥訕笑著:“是不是你哥哥,難道你自己認不出?”
  宋妙妙噘著嘴道:“好幾年沒見了嘛,以前他好象沒有這樣壯,不過,臉型還是很象……”杜小帥笑道:“他既然說你是他妹妹,那就錯不了啦!”
  宋妙妙欣喜道:“杜公子,謝謝你為我找到了哥哥,使我們兄妹能團聚在一起,改天我會和哥哥一起來向大家道謝的。”照她說的,倒象杜小帥和宋一刀兩人是好朋友似的。
  杜小帥癟笑著,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已聽那邊宋一刀朗聲道:“準備!
  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只見松了綁,除掉蒙眼黑布的唐詩詩,已向莊外飛奔而來。
  這邊也同時放開宋妙妙,讓她向莊內奔去。
  就在他們中途交錯而過時,突見唐詩詩錯步橫跨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攔腰一把挾起宋妙妙就跑。
  宋一刀驚怒交加,但已措手不及。
  矮老頭兒大怒,狂喝一聲,與宋一刀雙雙向莊外撲來,卻聽杜小帥喝斥:
  “詩詩!你在幹什麼,快放宋姑娘回去!”唐詩詩以為自己小兵立大功,不料反被杜小帥責怪,氣得尖叫:“上回他們能這樣對付我,我為什麼不能……”這時,車廂內又跳出了‘七煞女’,原來車上還有‘暗槓’呢!杜小帥上前一把推開唐詩詩,接近宋妙妙道:“宋姑娘,你快走吧!”
  李黑也過來阻止:“小兄弟,你……”
  杜小帥大聲道:“今夜咱們是來換人的,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李黑無可奈何,只好讓開一旁。
  杜小帥喝斥:“還不快走!”
  宋妙妙也搞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她只呆了一下,便向衝來的來一刀和矮老頭迎面奔去。
  宋一刀迎上前擁抱了宋妙妙一下,就把她交給矮老頭,雙手一抱拳:“謝啦!
  杜小帥,想不到你還真是個守信的君子!”
  杜小帥這回可不來禮多人不怪那一套了,冷聲道:“不必謝,今夜的事到此為止。不過,我要跟你另定一個約會,明夜同時同地,你我單獨一會。
  如果這個矮冬瓜有興趣,也歡迎他一起來!“杜小帥笑得比他更冷:“宋一刀,你別不知好歹,我是給你一天時間,好讓你安排宋姑娘!”
  宋一刀毫不領情:“不用你當雞婆,我的時間很多,可以慢慢安排她!”
  杜小帥憋聲道:“你既然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吧!”
  宋一刀上前道:“杜小帥,本來今夜我已決心非殺你不可,但剛才看你很守信,而且對我妹妹不壞。所以改變了主意,想給你一個機會,你願意接受?”杜小帥翻了個白眼:“哦,是不是‘跳樓大拍賣’?機會難得,你不妨說出來聽聽吧!
  杜小帥故意做個很瀟灑的動作,捉謔道:“大概是嫉妨我長得比你帥吧!”
  宋一刀不屑道:“臭美?老實告訴你吧!
  杜小帥裝出驚奇的樣子:“哦?”
  宋一刀哼聲道:“你別給我永仙花不開 裝蒜!鐵老太君被我殺了,你當然知道”血旗令‘已落入我手中!
  宋一刀道:“當然有!有了‘血旗令’,就可號令武林九大門派,成為武林盥主。但一山難容二虎,縱觀天下武林,我真正的對手只有你杜小帥一人,所以我非除掉你不可!”
  杜小帥賊笑道:“難道除了我,你連你客伯(義父)也不著在眼裡?”
  宋一刀自負道:“以前我對付不了他,還有我師父。但現在不同了,我就可以擺平他!”
  杜小帥睜大眼睛:“哇哇哇,原來你投靠‘一統幫’,拜一統幫幫主為客伯(義父),你是去臥底的啊!”
  宋一刀狂笑一聲:“不錯,‘一統幫’人多勢眾,而且已有‘血旗令’的線索,等他們找到今旗後,再伺機除掉那老匹夫。那樣一來,我不但唾手可得‘血旗令’也擁有了現成的‘一統幫’,不須再招兵買馬了。”
  杜小帥揉揉鼻子:“這點子真下錯!那你剛才說願意給我個機會,是不是要讓我撿便宜,做個現在的武林盟主?”
  宋一刀斥道:“哼,你的胃口倒不小!”
  杜小帥笑得甚甜:“我每頓吃五大海碗飯,酒和菜還不算,胃口當然大啊!”
  朱一刀正色道:“杜小帥,你少在那裡打哈哈,我說的機會,是讓你當武林副盟主,幹不幹?”
  杜小帥依舊是吊兒朗當樣:“哇 !副盟主,好象官不小嘛,待遇好不好,是拿月薪,還是象外國人算周薪?”
  宋一刀大方道:“只要你同意,還談什麼待遇、薪不薪的。
  我不但讓你做副盟主,還要你當我妹夫,今後咱們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分什麼彼此!
  但杜小帥仍在裝瘋賣傻:“哈!這可是人財兩得的好機會,提著燈籠也找不到呢!”
  宋一刀欣喜道:“你同意了?好,所有的親朋好友,將來我一律重用!”
  杜小帥白了他一眼:“我有說同意嗎?”
  宋一刀臉色一沉:“不同意你就死定啦!”
  杜小帥訕笑:“哇!翻臉比翻書還快呢……不過,你吹牛也不打個草稿!
  說什麼一刀斃命,殺人從不用第二刀。我看你跟我交過幾次手,用了一百萬刀也不止,卻沒有一刀碰到我的汗毛,不知道怎樣能殺得了我?“宋一刀怒哼聲中,刀已出鞘。
  宋妙妙大驚,急叫道:“哥哥你不能殺他!”
  但她被矮老頭緊緊抓住,無法掙脫上前勸阻。
  杜小帥也拔劍在手,根本不當回事:“這回是你發口號,叫一二三,還是我叫?”
  宋一刀已經氣得臉都綠了,狂喝一聲:“看刀!”掄刀就向杜小帥攻來。
  杜小帥仍嘻皮笑臉,從容揮劍迎敵。
  不料才一交手,小夥子就覺出,對方的刀上布滿強大真力,與以前大不相同。
  幾個照面下來,更使杜小帥暗驚在心,發覺自己的劍招尚未使出,竟已被對方的刀勢搶先封祝杜小帥心知神龍子傳授的劍術,已經不管用,壓制不住對方的刀法,急忙改用‘玄天三劍’。
  那知宋一刀的刀法也跟著一變,刀法與杜小帥的劍法,路數竟然極為相似。
  好象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只不過是一個用刀,一個使劍而已。
  杜小帥大感驚異,猛然想到,飄花宮遭血洗後,藏在練功室的‘蘭花手’和‘玄天三劍’,兩部曠世武功秘芨都不知丟到那兒去了。
  當時就懷疑,如果不是柳苔青帶著逃命,就是落在‘一刀’手裡。
  這時看宋一刀的刀法,不但證實秘芨果然落在他手中,而且已練成了‘玄天三劍’的劍招。
  只是他習慣用刀,把劍改成了‘玄天三刀’吧?
  杜小帥這下可嚇到了,急忙施展‘幽靈十八扭’,以那詭異奇妙的身法,擾亂對方的攻勢,再伺機出手,才能出奇制勝。
  李黑還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大叫道:“小兄弟,你不能為了打賭想羸我,故意敗給他啊!”
  但杜小帥那有空再和他耍嘴皮子,‘車拼’(斯殺)都來不及哦!他以往遇上再強的對手,也從未象這時的全神貫注。總喜歡邊打邊逗樂子,找機會還會損上他兩句。可見宋一刀給他的威脅很大。
  夜色朦朧下,只見刀光劍影中,不時發出金鐵交鳴聲。
  每當兩件兵器相撞,擊出火星四濺時,兩條人影便一合即分,似乎雙方都被對方的真力震開。
  但隨即分而又合,再展開激鬥。
  杜小帥手持‘斷魂劍’,鋒利足可斷金削玉。
  而宋一刀用的這把鋼刀,看似一點也不起眼,卻布滿真力,即使‘斷魂劍’斬不斷它。
  雙方用的是同樣路數,以致誰也不敢輕易使出‘毀天滅地’那一招。
  只以‘陰陽倒轉’和‘扭轉乾坤’,兩招中演變化出的招式,各顯神通,在那裡纏鬥,一進要分出勝負,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因為他們心裡有數,一旦使出‘毀天滅地’,極可能造成兩敗俱傷,甚至是同歸於盡的結果。
  這種局面下,雙方只有全力以赴,比耐心和功力,儘量搶得先機,才能伺機使出殺手 ,幹掉對方!
  哇 !這可真是一場旗鼓相當,勢均力敵的龍虎之爭!刀光劍影中,只見人影翻飛,看得這邊老少幾人眼花了亂,心驚膽跳。
  那邊矮老頭兒卻已看出,宋一刀的功力不及杜小帥深厚,久耗下去,可能會輸的。
  宋妙妙是根本不會武功,看不出什麼來,也不知雙方誰強誰弱,最後將是鹿死誰手。
  但一個是她闊別數年的哥哥,另一個是她心目中的偶像,任何一人傷亡,她都會哭死的!
  可是,她被矮老頭兒抓住不放,沒辦法過去勸阻,急得她只有又哭又叫。
  眼見宋一刀敗象漸露,矮老頭兒心中大驚,情急之下!突將手中斷刀,向杜小帥背後飛擲而去。
  這把刀還真有點邪門,擲出時無聲無息,一見杜小帥背後,竟突然快速旋轉飛轉起來,同時發出尖銳刺耳的怪聲,足以擾人心神。
  杜小帥剛逼退宋一刀,正可趁勢追擊,不料突聞背後怪聲大作,不由地暗自一驚。
  回身一劍劈出,不料斷刀竟受空氣震蕩之力,落地一彈一跳,改攻杜小帥下盤,向他右腿疾射而至。
  杜小帥拔地而起,避開了‘怪刀’。
  宋一刀見機不可失,身形向前一掠,鋼刀已由右側向杜小帥攔腰砍到。
  宋妙妙簡直快嚇昏了,情急拼命,低頭張口就向矮老頭兒的手臂上狠狠一咬。
  矮老頭兒痛得一聲怪叫:“哇!
  宋妙妙能一個人在蘇州城混,經常在‘如意賭坊’大顯神通,施展妙手空空絕技,可也不是混假的。
  發一發狠,提腳就向後倒踹,而且算準了部位,踹中矮老頭兩跨之間要命的地方。
  矮老頭兒痛得殺豬般慘叫,不由地手一松,宋妙妙趁機脫身向前衝去。
  但她剛衝出兩步,就被怒不可遏的矮老頭兒趕上,跳起來當頭一掌劈下,口中喝罵:“賤丫頭找死!”
  宋妙妙被打得間破血流,慘叫一聲:“啊!
  宋一刀突襲來得逞,反被杜小帥逼得手忙腳亂,又聽到來妙妙發出慘叫。
  這一分神,已被“斷魂劍”刺進胸膛。
  杜小帥瞄見宋妙妙倒地不起,連劍都來不及拔出,就轉身向矮老頭疾撲。
  矮老頭一見杜小帥撲來,立即雙掌齊發,卷起兩股狂風,仿佛卷風似的。
  杜小帥已豁了出去,也以全力迎去。
  轟!轟!兩聲巨響,真同勢如石破天驚,只見雙方均被震得倒飛兩丈。
  杜小帥只覺得胸部如遭千斤鐵錘猛擊,張口噴出一道綠色血箭,一屁股跌在地上。
  矮老頭兒更是連翻帶滾的,如同一個皮球在地上滾動,繼續滾出丈外才勉強停祝可惜來不及起,一條人影已疾掠而至,手起劍落,劍鋒刺進了他的咽喉!
  矮老頭兒連慘叫都發不出,就雙目一睜,口噴鮮血,無聲無息地斷了氣。
  雙手從他喉間將劍拔出的,竟然是西門飛鳳!
  那邊宋一刀也已倒地不起,被擺平在地上,“斷魂劍”還筆直地搥在他的胸膛上,好像豎立的旗杆。
  只是他並未當成武林盟主,旗杆上也未升起他的盟主旗幟。
  杜小帥顧不得受了內傷,跳了起來,衝到宋妙妙身邊,只見她已出氣多,吸氣少羅!
  宋妙妙視覺已模糊不清,口中在輕哼:“哥哥,不要殺他,不要杜小帥忙執起她的手,淚光陷現:”妙妙,你哥哥不會殺我的,我們只是發生一點誤會,現在誤會已解開,沒事啦!
  杜小帥只好答著:“是的,我答應你哥哥了。”
  宋妙妙氣若遊絲:“我……我好累……好想睡……等我醒來了,再……再告訴我……”話未說完,她已“睡”著了,永遠不會再醒。
  杜小帥來不及用他的綠血救她,心中一陣悲痛和激動,牽動了內傷,他也昏了過去。

此帖於 2008-08-28 06:2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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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杜小帥果然是“怪胎”,一般人就算功力深厚,受了這麼重的內傷,就算不死,至少也得躺上一年半載。
  而他不到半個時辰,就醒來啦!
  睜眼一看,已睡在床上,身邊只有紅紅一人守護著。
  小夥子撐身坐起,急問:“其他人呢?”
  紅紅扶著他,溫柔地道:“你的傷很重,快躺下,唐姑娘在帶著大家找東西。”
  杜小帥一聽,曉得他們我的是那只白玉匣,眼珠子一轉:“我去看看!”
  紅紅按住他:“不行啊,你的傷……”
  杜小帥又翻個身,下床惹笑道:“我那有受傷,不是好端端的嗎?”說著又一蹦一跳的,以示正常。
  紅紅只好笑了。
  杜小帥眼光一掃,這才想出,是在當日柳苔青的“寢官”,立即抓起豎靠在床邊的劍:“走吧!”
  兩人出了房,不見一個人影,一直找到大廳,才發現大家正分頭搜尋。
  李黑剛好一轉身,見紅紅陪著杜小帥進來,驚喜得很:“小兄弟,你沒事啦!”
  杜小帥眨著眼戲謔道:“事可多著呢!”
  唐詩詩也左來過來,她也顧不得眾目睽睽之下,上前把杜小帥一抱,熱情地叫了聲:“帥哥!”杜小帥想到唐雲萍,不禁一陣心酸,看來他們還沒有告訴她實情,他也只好裝出笑容,關切地間:“詩詩,你沒受委屈吧?”
  唐詩詩小嘴一撇:“還不夠委屈嗎?這些天來一直綁著我,又蒙住我眼睛,看不能動又看不見!”
  杜小帥只想逗她開心,故意問道:“那你吃喝,拉尿,尿尿怎麼辦?”
  唐詩詩一聽臉都紅啦,給他個白果眼,窘迫道:“那當然放開我的手,可是那矮冬瓜比鬼還精,雨步不離,除下蒙眼睛的黑布,想逃走,連門都沒有!”
  杜小帥挑她語病:“不對呀!既然你眼睛看不見,怎麼知道守住你的是矮冬瓜?”
  唐詩詩道:“宋一刀把我送交那個矮冬瓜之後,才被蒙上眼睛的嘛!”
  杜小帥“噢‘了一聲,又問:”矮冬瓜的窩在那裡?“唐詩詩搖搖頭:”不知道,一路上我被點了昏穴,到了以後才解開,那地方好象是個山洞,又象破窯。
  我聽宋一刀說,那裡可能會被人去搜尋,必須換個離蘇州不遠,又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他們嘰嘰咕咕商量之後,就捆綁起我,蒙上眼睛,把我帶到了這裡來。“杜小帥露出癟樣:“你娘咧!這裡真正是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李黑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被‘一統幫’血洗過的飄花宮,還會被人利用藏‘肉票啊!
  杜小帥白眼一翻:“幸好沒有撕票!詩詩,你在帶他們找什麼?”
  唐詩詩道:“找宋一刀今天剛帶回來一個白玉匣嘛!”
  杜小帥眼光向李黑一瞄,他一臉無辜純潔的樣子,忙問道:“白玉匣裡裝的是什麼?”
  唐詩詩搖搖頭:“不知道!宋一刀一見矮冬瓜,就興奮大叫:‘師父,我得到啦!’矮冬瓜急忙阻止他說下去,兩人就走到一邊去說悄悄話,好象怕被我聽見似的。”
  杜小帥一彈耳朵:“怪事!宋一刀又沒說出得到了什麼,你怎麼會知道他帶回的是只白玉匣?”
  唐詩詩嗔聲道:“帥哥!你怎麼老挑我毛病嘛?本來見作傷重昏迷不醒,西門島主就主張趕快用馬車載你回蘇州城的。可是李長老說要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是個白玉匣,我才想到一定是宋一刀今天帶回來的,所以帶著大家一起找嘛!
  杜小帥故意瞄著李黑:“老哥哥,白玉匣裡什麼?”李黑表情逼真:“我也不太清楚……”範桃花突然冒出一句:“可能是‘血旗令’!
  除了杜小帥和李黑的吃驚狀是裝出來的之外,其他人還真被嚇了一跳。
  紅紅立即附和:“範大姐猜的很有道理,不是聽說在‘醒園’被殺的幾個江湖人物,也可能是去搜尋‘血旗令’的嗎?那宋一刀帶到這裡藏起來的,一定就是‘血旗令’!
  西門飛鳳點點頭道:“嗯!很有可能是這樣,鐵老太君……”杜小帥忙把她的話打斷:“再猜下去就沒完沒了的,咱們趕快找,找到就知道是什麼東西啦!”
  唐詩詩皺眉頭道:“處處都找遍了,只有大廳……”杜小帥敲了敲腦袋瓜子:
  “嗯……他們一定是藏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李黑把頭猛一點:“對!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杜小帥忙問道:“詩詩,這些日子你被關在哪裡?”唐詩詩抓抓頭道:“好象……好象往下走……“社小帥一彈耳朵,振奮得大叫:“練功室!”
  李黑接道:“我第一個就想到練功室,可是裡面亂七八糟……”杜小帥笑問道:“老哥可,我打個比如,如果強盜遇上個剛被洗劫過的旅客,連衣服都幾乎被剝光,還會不會搶他?”這一發現,使杜小帥喜出往外,忙不迭拖過小矮幾,夠上去伸手一勾,正好可以勾到洞口下的網罩。
  卸下網罩,伸手進去一摸,果然摸到裡面塞有什麼東西。用力拉了現看,是個三尺來長,用黑布包裹成方形的玩意。不用打開,小夥子已料到什麼了。
  他不禁欣喜若狂叫道:“我找到啦!找到啦……”大伙兒再也沉不住氣,齊聲發出歡呼,爭先恐後地湧進了室內。
  杜小帥已顧不得‘血旗令’曝光了,迫不及街地跳下小幾,打一包著的黑布一看,果然是只白玉匣!
  西門飛鳳興奮得象個小孩子似地:“杜小俠,快打開白玉匣,看看裡面究竟是不是‘血旗令’呀!
  杜小帥突然有些猶豫起來正在考慮要不要打開玉匣時,突聞從走道口傳來一陣笑聲:“好極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哈哈……”大伙兒大驚失色,不禁相顧愕然,都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杜小帥急忙將玉匣交往李黑手上,衝出門口喝問:“什麼人?”走道口那人沉聲道:“小雜種!快把那白玉匣交出來,否則就別怪我心狠手辣!炸燬這地道,把你們全部活埋在裡面!”
  杜小帥一聽是一統幫主,又氣又癟,也不管對方是不是他老爸了,破口大罵:”
  老混球,交你個死人頭!就算把咱們全部炸死、活埋,也休想得到這只白玉匣!”
  走道口又傳來一統幫主的狂笑:“哈哈,不要嘴硬,好死不如歹活,天下沒人喜歡選擇死的。我讓你們考慮考慮,數到十,還不交出白玉匣,我就要炸了,現在開始,一……二……三!”杜小帥沒時間猶豫了,霍地拔劍出鞘,回聲小聲道:“大家準備,我先衝上去,你們緊跟著我!”
  唐詩詩可不想讓他去送死,剛叫出聲:“帥哥……”杜小帥已衝向走道,使她來下及阻止。
  那知剛衝近石階,突聞‘嘩啦啦’一陣巨響,從出口滾下了一大堆巨大石頭,逼使杜小帥急忙暴退。
  一統幫主又在狂笑道:“哈哈,別打逃出的歪主意,那是枉費心機,現在我繼續數了,四……五……!”
  杜小帥真快被氣死了,張嘴就罵他十八代祖宗,一統幫主根本不理會,繼續道:“六……七……八……!
  “九”字剛要出口,突聞一陣騷動,喊殺聲大作。
  守住出口的一統幫主,及戴著一模一樣人皮面具的十幾名壯漢,齊齊一怔。
  一統幫主把心一橫,引燃了手上一大包炸藥。
  正在拋下出口,突見一名站得較近的壯漢,奮不顧身地疾撲上來,掄拳就身分了攻去,只見此人的出手,和拳勢的威猛凌厲,就知他是“鐵拳‘東方明暸!
  一統幫主大怒,翻掌劈出,一股雷霆萬鉤的掌力,震得東方明撲勢一頓,接著一個迎面倒栽,噴出一大口鮮血。
  幾乎是同時,幾名壯漢已一擁而上,刀劍齊下,把東方明連砍帶刺的,剁成了十幾二十塊。
  一統幫主受到這一阻,等他突然想到手上的炸藥已引燃,頓時驚得魂飛天外。
  來不及拋開,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炸藥已爆炸!
  哇 !好驚人的威力,竟使守主口的十幾人,無一倖免,全被炸成了肉醬。
  不但出口上的走道,被炸得牆倒柱折,連屋頂都被震得掀起一大片。
  而整個宅院內外的斯殺,也被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驚得全部停止。
  但隨即又繼續展開了更殘烈的“大車拼!”“一統幫”方面足有近百人,對方人數雖不多,卻個個武功高強,其中赫然有錢如意,“神龍子”方傑以及未露面的洪蔽,及矛山派赤發老道太乙上上在內。
  錢如意情急之下,施展“紅花血指”,一路衝殺,勢如破竹,如無人之境,衝向了走道。
  正好杜小帥一馬當先,領李黑等人從出口上來,一見錢如意,真是高興得幾乎說不出後來,奔上前叫道:“娘……”錢如意見愛子無恙,更是喜極而泣,擁抱住撲來的杜小帥泣著:“帥兒!帥兒……”李黑一聽外面喊殺聲還在鬧熱滾滾,自己功力已失,幫不上忙,急向西門飛鳳叫道:“老婆,快去幫外面的忙呀!”
  西門飛鳳把手一舉,領著“七煞女”就向外衝。
  唐詩詩來不及招呼錢如意,也隨著範桃花和紅紅跟了出去。
  李黑手上拿著白王匣,不敢跟出去看熱鬧,以防萬一有失,眼光四下一掃,只見到處是炸碎的血肉和殘肢,不禁咋舌道:“哇 !好大的威力,炸得有夠徹底,都認不出誰是誰了……”杜小帥猛然想到,急問:“娘,您知不知道,一統幫主究竟是誰?”
  錢如意熱淚盈眶,淒然嘆道:“帥兒,誰也沒有見到他的真面目,就當他是個陌生人好了。”
  杜小帥會意道:“有道理。”
  錢如意深深嘆了口氣,又道:“人死為大,不管他是誰,咱們就做做好事,把這些混成一塊的殘肢碎體,全埋葬在一塊,也算積個陰德吧!”
  杜小帥明白她的心意,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的喊殺聲已漸弱,終於完全停止。
  ※※※果然不出所料,一統幫主又率眾折回蘇州城來,志在必得地尋獲“血旗令”。
  由於人多勢眾,惟恐惹人注意,一百多人化整為零,分成了幾路向蘇州進發。
  宋一刀是一統幫主的幹兒子,在幫中身份不同,且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單獨行動和執行特殊任務。
  途中他自告奮勇,單槍匹馬先行,趕往蘇州城一探虛實。
  一統幫主雖然沒反對,卻已起了疑心,即命四大護法之一,輕功最好的“飛毛腿”陸健跟蹤,暗中監視宋一刀的一舉一動。
  金玉姬可真衰,好不容易以放出宋妙妙為條件,使杜小帥答應放她一馬,連夜帶了細軟和全部家當逃出蘇州城,卻被“香妃院”雇的兩個鏢師,帶了一幫保鏢和打手一路追殺。
  他們是見財起意,想黑吃黑,奪取她的金銀珠寶瓜分,然後遠走高飛,各跑各的,以免被“一統幫”追究失職,那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途中金玉姬被追上,只好踉他們拼了!
  這娘們的武功雖不算高,狠勁倒是十足,尤其她的十指塗有迷魂劇毒,使這些窮凶惡極的傢伙一時拿她無可奈何。
  偏偏在戰得難解南分明,憧上急急趕往蘇州的宋一刀。
  這些傢伙一見宋一刀,急忙惡人先告狀,不說他們追殺金玉姬是為了奪金銀財主,反咬她私放宋妙妙,要抓回她向一統幫主請功領賞。
  宋一刀一聽,先還莫名其妙,追問之下,才知妹妹早就被一統幫主騙去,交給金玉姬關在“香妃院”,卻一直瞞著他。
  癟怒之下,他出手殺了金玉姬,那批財迷心竅的家粉也賠上了命。
  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宋一刀割下金玉姬的腦袋,剝下保鏢的衣服包起,提了就向蘇州,飛奔而去。
  嘿!天下的事就有這麼巧……所謂“無巧不成書”嘛……當他經過南潯附近時,發現一個老太婆,正蹲在湖邊不知清洗啥玩意。
  好奇心,人人都有嘛!他悄然掩近,躲在數丈外的樹後偷看,只見老太婆正將一只白玉匣,用湖水洗外的泥土,迫不及待地打開匣蓋,取出裡面帶有銀旗杆的暗紅色三角旗。
  老太婆一時得意忘形,拿著小旗左右揮舞,一面狂笑不已:“哈哈,想不到‘血旗令’終於到手!”
  宋一刀一聽“血旗令”三字,連想都不用了,出其不易地向老太婆疾撲而去,拔刀就殺。
  老太婆樂極生悲,在毫無防備下,被殺得措手不及,連置于身旁的龍頭枴杖都沒抓到手,就當胸挨了一刀。
  這回可是“金子招牌”,當真一刀斃命!
  宋一刀輕而易舉奪得“血旗令”,真比答中了“六合彩”還興奮,但不敢把它帶著進蘇州城,立即折回穹窿山邊,交給在莊內看守唐詩詩的矮東瓜師父。
  藏妥之後,師徒二人密商之下,決定由宋一刀帶著金玉姬的人頭,去把杜小帥誘來,先交換宋妙妙,再動手除掉這可能妨礙他們大事的小子。
  除非他願意娶宋妙妙,並且同意將來屈就副盟主。
  其實那封信就是宋一刀,神不知鬼不覺親自送去的。
  當時不知宋妙妙在那間房,而且要把杜小帥誘到飄花宮舊址去,才未驚動正在房內密商的男女三人。
  結果,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悄然跟蹤監視的陸健,親眼遙見一切,急忙趕回向一統幫主覆命。
  一統幫主一聽“血旗令”到了宋一刀手上,哪還用說,立即召集幾路人馬,親自率領趕往奪血旗令。
  而這時追蹤“一統幫”的錢如意,一路追到蘇州,卻失去了他們的蹤影。
  錢如意覺得很不對勁,領著男女十餘人,急如星火地直奔那舊宅。
  一聽江福說,杜小帥等人帶著宋妙妙去穹窿山邊交換唐詩詩了。錢如意大喊不妙,事不宜遲,急忙帶了所有人趕去接應。
  螳螂捕蟬,不知後有黃雀。
  “一統幫”的行蹤,一路始終未能逃過另外三人的耳目,那就是神龍子、洪薇和太乙上人。
  他們三人各自掃門前雪,各顧各的,並未走在一起,目的是要跟蹤“一統幫”
  的落腳處,再就近求援,我幫手來圍剿。
  “一統幫”的幾路人馬,突然集中折向穹窿山,頗出三人大感以外,不知他們又搞什麼飛機。
  由於他們人多勢眾,三人可懂得猛虎難敵群猴,好漢架不住人多的道理,不敢輕舉忘動。
  當一統幫主率領眾趕到時,只見莊外仍停著那輛雙轡馬車,莊內卻靜寂無聲,見不到一個人影,也沒有絲毫動靜。
  他們那裡知道,杜小帥剛清醒不久,正帶了大伙兒進入練功房搜尋“血旗令”。
  掩入莊內一看,赫然發現地上躺著宋一刀、矮東瓜和宋妙妙三具屍體。
  一統幫急命大批手丁在外面戒備,親率十幾名親信,包括身邊的兩大護法及各堂堂主。
  這是剛好錢如意率眾趕來,一見莊內外的情況,當即一聲令下,揮眾衝殺入莊。
  藏身暗中監視的神龍子、洪薇和太乙上人,可不是來表演的,也現身殺出。
  於是,莊內展開了慘烈的激戰……
  當杜小帥、錢如意和李黑三人走出時,壯內的激戰已結束,只見橫屍遍地,慘不忍睹哪!
  丐幫弟子雖有幾個武功較差的,在混戰中喪命,還有幾個身受重傷。
  但“一統幫”的人,卻已傷亡殆盡!
  杜小帥眼光各處亂瞄,發現宋妙妙的屍體,忙過去雙手抱起,再找到來一刀的屍體,把兩具屍體放在一起。他喃喃自語:“宋姑娘,我會把你們兄妹葬在一起,以後你們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錢如意了解愛子的心情,走進他身邊:“很好,就照你的意思做。
  這裡的善後,我會交待壯武他們處理,其他人都先回蘇州再說吧!
  尤其,怎樣向這姑娘說明呢?
  難道承認是死在他手裡?
  小夥子實在不願見到那一幕,揪著一張苦臉:“娘!你們先回去,我要親自料理宋姑娘的後事。”
  錢如意尚未置可否,不料唐詩詩也走過來:“帥哥,我留下陪你。”
  杜小帥簡直快苦出汁來:“不不不,你被關了好多天,須要回去好好休息,我把這裡的事料理完了,就回蘇州城來。”唐詩詩小嘴一厥,有點不高興,轉向錢如意撒嬌:“師父,讓我留下來陪師哥,好不好嘛?”
  錢如意一進舊宅,就見到大廳裡唐雲萍的靈樞,她雖不知詳情,但已看出愛子的心意,便輕嘆一聲:“詩詩,先跟我回去,我有根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唐詩詩還算聰明,似以覺察出事態嚴重,驚問道:“是不是有我娘的消息了?”
  錢如意猶豫了一下,才微微點了點頭。
  唐詩詩更是一驚,追問道:“什麼消息?”
  錢如意瞥了杜小帥一眼,不動聲色:“回去再告訴你吧!”唐詩詩又轉向杜小帥:“帥哥,我娘究竟怎麼了?”杜小帥毫無表情,幹澀地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唐詩詩嬌嗔哼了一聲:“不說就不說,稀奇什麼。要攆我走,我走就是了嘛!”說完就扭頭向莊外走去。
  範桃花和紅紅追了上去,錢如意不禁又嘆了口氣,問道:“帥兒,回去要我怎麼跟她說?”
  杜小帥實在不願再說一遍經過,向站在一旁的李黑道:“老哥哥,麻煩你陪我娘先回去,把一切告訴她老人家吧!”李黑點了點頭,捧著白玉匣走上前:
  “錢夫人,請!”錢如意當即把壯武等人留下,李黑也留下江福和一些丐幫弟子,脅助處埋善事。
  於是,除了神龍子和方傑,其他人全跟著錢如意走了。
  神龍子這才走近杜小帥,問道:“唐教主死了?”
  杜小帥木然點了點頭。
  神龍子又問道:“是不是死在你的手裡?”
  杜小帥仍然點了點頭。
  神龍子終於明白了,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一直忙到下午,由江福帶了杜小帥交付的銀票,領著丐幫弟子去蘇州,選購了三具上好棺木,及大批薄板棺材回來。
  杜小帥將宋一刀和宋妙妙合葬在一塊,把炸成斷肢的屍體,放入一個棺木中,另葬一處後,便偕神龍子和方傑先行離去,其他交由江福等人處理。
  趕回舊宅,一進大廳,就發現停置的靈樞已不知去向。
  杜小帥不由一怔,急向迎出的李黑問道:“老哥哥,唐大姐的靈樞……”李黑神情肅然道:“唐姑娘備車載走了。”
  杜小帥驚道:“詩詩走了?她上那兒去了?”
  李黑搖了搖頭:“不清楚,紅紅走了不久,範桃花就隨同她將靈樞用馬車載走……”杜小帥眼鏡睜得更大,急問道:“紅紅也走了?”
  剛好錢如意偕同西門飛鳳聞聲從拱門出來,接道:“紅紅有一封信給你,你自己拿去看吧!”說著把手上的信向前一遞。
  杜小帥忙上前接信,展開一看,上面寫著:“杜公子,紅紅自慚形穢,不敢以殘花敗柳之身,追隨陪侍左右,有辱公子清譽。今將終身皈依佛門,以贖前非。
  請恕不辭而去,情非得己,來生願變犬馬相報。紅紅敬留。”
  看完信,小夥子悵然若失,發起呆來。
  只聽錢如意深深一嘆:“欸!紅紅這姑娘本性很善良,只可惜命運多變,又誤入歧途,糊塗加入了‘一統幫’,否則倒真能成為一位賢妻良母呢!”
  杜小帥聽出統外之音,卻又無言以對,只好把話岔開:“娘,詩詩知道她娘是怎麼死的了嘛?”
  錢如意微微點頭道:“李長老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她不怪你,只是悲傷過度,萬念俱灰,決心把娘的靈樞運回老家安葬,從此不再涉足江湖了。”
  杜小帥忙問道:“她的老家在那裡?”
  錢如意道:“她的心意很堅決,不願再見任何認識她的人,包括我這師父在內。她沒說,我也不好追問,帥兒,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杜小帥黯然傷神,又沉默下來。
  方傑忽道:“小帥,這些兒女之情,暫且擱在一邊。
  現在有個最麻煩的問題,就是你服了龍血和內丹,每年中秋節之夜,必將狂性大發,比那夜飲了整壺強烈藥酒更嚴重!
  方傑著重其事道:“據我所話,只有勤練少林‘易筋經’上所載真功,才能使你體內的龍血逐漸淡化,恢復成正常人。
  不過,那樣一來,你因龍血和內丹所獲的功力,也將逐漸隨之消失。“杜小帥聳了聳肩,無所謂得很:“消失就消失,有什麼了不起。反正‘一統幫’已消滅,只要能保有防身武功就行了,何必一定非‘怪胎’不可,像這位老哥哥,功力盡失,還不是照樣活得很快樂!”李黑不由瞥了西門飛風一眼,面露得色:
  “說的也是……”想到要付專利費,急忙把最後一字止住不說了。
  神龍子卻把眉頭一皺道:“但‘易筋經’是少林至高武學之一,從不傳授外人……”杜小帥彈了彈耳朵,一派瀟灑:“沒問題,反正死了死了,走了走了,當尼姑的去當尼姑了,那我就去少林寺當和尚!”錢如意斥道:“胡說!一人不拜二師,當著你師父的面前,怎可……”神龍子置之一笑:“只要能使帥兒恢復正常,別說他去拜少林門下,就是要我陪他去拜,我也幹!”
  杜小帥感動得幾乎流鼻血了:“師父,你老人家真愛說笑,那怎麼可以……”
  神龍子正色道:“有何不可,總不能以後每年中秋,又出現一個‘男魔’吧!”
  李黑突然大叫:“有了!”
  杜小帥忙道:“恭喜恭喜,老哥哥,老嫂子幾時請我吃紅蛋?”西門飛鳳聽得面紅耳赤,李黑卻正經八百地道:“小兄弟,我在說正經的,你扯到那兒去了!”
  錢如意也斥道:“帥兒,別打岔,聽聽李老有什麼高見。”
  杜小帥眨了眨眼:“是!不再打哈哈了。”
  李黑遂道:“小兄弟,你不是約定三月之內,用”血旗令‘去換丐幫的’狗頭令牌‘嗎?如今“血旗令’已在咱們手上,唐教主也死了,少林和尚要不答應傳授你‘易筋經’所載真功,‘血旗令’就不交,看他們留著‘狗頭令牌’有啥用!”杜小帥揉揉鼻子捉弄謔笑道:“誰說沒用,用處可大呢!
  萬一他們以‘狗頭令牌’,命所有丐幫弟子不許吃喝嫖賭,尤其不准吃狗肉,那丐幫可不就慘啦!
  於是,經過一番討論,一致通過,由大家陪同杜小帥,即日動身前往嵩山,將‘血旗令’送不少林寺 順便當和尚去!
  ※※※已經是暖花開時節了。
  杜小帥來嵩山已經將近三個月,在交還“血旗令”時,法禪大師差點樂歪了,當場一口答應錢如意等人的要求,不但交還“狗頭令牌”,還同意傳授杜小帥“易筋經”真功,來個買一送一。
  但少林門規森嚴,本門武功絕不得傳授外人,所以杜小帥必須拜在少林門下。
  莫辦法,他只好出家當和尚了。
  剃光頭都沒啥了不起,兩三個月不沾葷,不沾酒,這種日子可不太好受。
  這日他實在憋不住了偷偷溜下山,想找條野狗來宰了煮他一大鍋,好好解解饞。
  突然間,一陣狗肉香味隨風飄來。
  哇 !難道少林和尚想偷開螢的不止是他,還有別人也偷偷溜下山幹這勾當?
  要不就是他吃狗肉想瘋了,產生幻覺,否則那會剛想吃狗肉,就聞到了肉香!
  他的嗅覺可真比獵犬還靈,一路嗅著肉香味,找到了一座山頭的半山腰,果然遙見有人蹲在火堆旁,默默守望著火上的鍋罐。
  你娘咧!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跑到這裡來燉狗肉,風一吹,肉香飄向漫山遍野,那不是存心吊人胃口?
  夭壽哪!
  常年吃素不沾葷的出家人,對這香肉可能早已“麻木不仁”,聞不出它的香味了。可是他不同,老遠就能聞出,還是令他垂涎三尺的狗肉香味!
  奔近一看,他奶奶的,守在火堆的,還真是個光腦袋的小和尚呢!
  杜小帥含罵了聲:“小禿驢……”一想不對,自己不也是小和尚嗎?那能自己罵自己。
  小和尚聞聲猛一抬頭,露出一臉驚喜之色。
  杜小帥一彈耳朵,似覺得這小和尚非常面熟,一時又想不起在那裡見面。
  少林寺的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外加小沙彌何止千人,也許是經常見面,卻未彼此打過招呼的吧?
  小和尚眉清目秀,長得非常俊悄。簡直不像小和尚,倒很像個小尼姑呢!
  杜小帥只想分一杯羹,管他是和尚還是尼姑,揉揉鼻子:“好香!小和尚,你……”不料,小和尚卻道:“我不是小和尚!”
  杜小帥一呆,詫異道:“那你是……”
  小和尚嗔笑:“我是尼姑!”
  杜小帥更奇怪啦:“小尼姑?嵩山方圓百里之內,根本沒有尼姑庵,你是從哪裡跑來的?”
  小尼姑眼皮一翻:“你能跑來當和尚,我為什麼不能跑來當尼姑!”
  杜小帥定神一看,赫得也大叫:“哇 !你是楊心蘭?”小尼姑果然是楊心蘭,她正經八百地,單掌豎胸:“阿彌陀佛,貧尼法號忘不了,請你別亂叫!”
  杜小帥做夢也想不到,楊心蘭會出現在這裡,不但剃光頭扮尼姑,還在這半山腰燉狗肉,忙問道:“你,你這是搞什麼飛機?”
  楊心蘭大大嘆了口氣:“欸!莫法度(沒辦法),誰叫我起了個‘忘不了’的法號,我只好‘你丟我撿’,人家丟掉不要的,才輪到我來撿,還不一定能撿到呢!”
  杜小帥也嘆了口氣,蹲下道:“現在一切都大遲了,我已經出家當和尚……”
  楊心蘭哼聲道:“瞎掰!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根本不是真的出家當和尚,只是為了要練練‘易筋經’所載真功,不得不拜在少林門下!”
  杜小帥一豎拇指:“哇 !你的消息有夠靈通!”
  楊心蘭得意洋洋地:“那當然!消息不靈通,我那會跑到這裡,守了半個月,宰了十幾條狗來燉,才能把你引來,我還以為你傷風鼻子聞不到吶!”
  杜小帥憋聲道:“你故意把我引來?”
  楊心蘭厥起小嘴:“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再等你兩天不來,我就把狗肉帶到大雄寶殿去燉!”
  杜小帥急道:“拜託!這個玩笑開不得!”
  楊心蘭笑得甚甜:“那你得答應我,每天溜下山,吃兩碗狗肉再回去。”
  杜小帥一拍額頭:“你不打算走了?”
  楊心蘭深情地:“等你呀!你哪天還俗下山,我就哪天跟你一起走!”
  杜小帥啼笑皆非,露出苦臉窘笑道:“你這是幹嘛?”楊心蘭嗔聲道:“我就是這個死心眼兒,所以法號取了個‘忘不了’,表示忘不了你,跟定了你!”
  杜小帥苦笑道:“可是,我在少林練功,可能三年五載,也許更長,要十年八年……”楊心蘭斷然道:“我就等你十年八年!”
  杜小帥沒轍了:“欸!這叫我說什麼呢……”楊心蘭捉笑道:“什麼都不必說,狗肉已燉好了,咱們吃吧!”說完,打開罐蓋,頓時肉香四溢。
  她倒準備得很齊全,順手拿起木構,舀了一碗,笑得好開心:“可是沒酒哦,免得喝了害你回去穿幫受罰,以後就沒戲唱了。”
  杜小帥也對她露出真誠的笑容,端起碗來就吃。
  和暖的春風,輕拂在兩張充滿憧憬和希望的笑臉上,彼此都感到受到無限的欣慰。
  仿佛,即使是比十年八年更長的時間,那也是值得他們期待的幸福未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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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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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a

  鬃紅烈馬,奔蹄如雷,旋風似地弛騁於車水馬龍,繁華熱鬧的太原城廣闊街道。光頭的騎士,身穿五花但題滿墨字的袈裟,一股鞭子瘋狂的往空中抽甩,那 興奮的喧囂,能讓人想起突上金榜之新科狀元,那股興奮而不自禁的吼叫聲。
  “通吃神探、保鏢、武功補習班,十棉館開張啦一天下第一大好消息!千萬別錯過啊---”
  狂馬怒奔,震得街上行人紛紛躲避,尤其是馬尾纏著那條足足有二十丈長的鞭炮,劈劈啪啪,爆聲震天,飛雪般紅色紙花湧向街道四處,宛若迎神接鬼,過年過年之熱鬧 息。
  街道另一頭也竄出同樣的和尚、馬匹和鞭炮,兩人笑嘻嘻風弛電掣地閃身而過, 得百姓以為是啥大官貴族蒞臨,那 行徑,真叫人側目,乾脆生意也不作了,冷目瞅起這兩名瘋和尚在搞哈名堂。
  兩匹馬來回足足跑了三趟,鞭炮放了十餘串,說它們已 天動地也不為過,眾人已明白城西有家“通吃十棉館”要開張了,但此館到底是幹啥的,恐怕只有和尚自己才明白了。
  纏著馬尾的鞭炮已放光。阿三這才跨身下馬,反手抄起鐙邊大麻黃袋,瀟 地舉掌拍向馬背,自鳴得意道聲:“嘿!拍!就是要拍馬屁股,拍越響,小邪幫主越愛吃!”雙手如指揮官般猛往城西一比,喝笑道:“噢土(滾開)!”
  駿馬揚蹄人立而起,嘶叫一聲,已躍奔衝前,帶著殷紅紅掌印飛奔而去。
  阿三斜睨寫匹搖動之屁股,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直叫著:“騷!真***騷!只拍一掌,騷勁就那 足,要是踢它一腳,那還得了?......不過今天它倒幫了我不少忙,嘻嘻!改天給你找個好姘頭!哈哈......”
  馬蹄聲瞬間已消失,他才想及還有正事要辦,提起那黃麻大袋,已吆喝地拖向人群。
  他從麻袋抓出一張張印有不少人像的白、黃、紅、橙似乎是宣傳單,逢人就塞,就甩。
  “來呀!來呀!天下第一大好消息!本通吃幫最近騷心大動,決定替你們添福添壽,解決任何疑難雜症,特地在此開了家‘通吃十棉館’!不論頭痛發燒、尋人探案、傳授武功、保鏢保人,不管什 紅杏出牆,綠帽壓頂!任何再 雜的事情,找‘通吃館’就沒錯啦--”
  傳單滿天飛,好事者已圍上來,撿拾傳單瞧瞧,除了一些介紹內容,還繪了五個人,居中者那撮斜綁的頭髮,只要看過楊小邪的人,馬上就會明白此人就是他。剩下兩個光頭不用說就是阿三和阿四,還有兩位想必就是小丁和小七了。五個人的嘴巴都往上翹--是笑的。
  “來呀!見者有份!今天開張,五折 待!老頭兒!來一張吧!”阿三興致沖沖地抓起傳單就往一名六旬青衣白髮瘦小老人塞:“你有任何問題,找通吃館就沒錯!包你如願以償!”
  糟老頭接過傳單,瞄了一眼,皺皺眉頭:“這......”
  “是通吃館五大英雄!不是蓋的!”阿三指著自己畫像,得意道:“你看我頭上玄光暗露,也該明白來頭不小,很有出息的!老頭你有問題嗎?
  我馬上可以替你解決!”
  糟老頭猶豫道:“當真?”
  “廢話!阿三轉向大堆群眾,誇口道:“通吃幫沒有辦不了的事情!
  否則還混個鳥?什 玩二(意)嘛!”回視老頭:“說吧!不讓你法嘗嘗通吃幫的厲害,你還以為我唬了你?”
  糟老頭突有所悟,閃出一絲狡黠眼神,道:“大和尚你剛才說......什紅杏出牆......”
  阿三戲謔道:“怎 ?你老婆跑了?”
  圍觀者一陣喧笑,連附近幾家商店和酒樓都探出不少人頭,想瞧個究竟。
  “不是......”糟老頭有些困窘,低聲道:“我想請你教教,怎樣才能叫她們紅杏出牆......”
  “哈哈......”眾人一陣暴笑,男者已湊前,女者卻緬腆羞紅地退向後邊,但都興趣多多地想看阿三如何解決這道難題。
  “***!死老頭!老不休!”阿三楞了一下,暗自罵道:“死小邪幫主,要我背什 鬼玩意兒!看樣子還真有點麻煩!”
  想不出來,他只好來個先聲誇人,一個巴掌已刮向老頭後腦勺,叫罵道:“去你的!你以為本通吃幫是賊洞土匪寓?窄幹這 偷雞摸狗、淫搶拐騙的事?本通吃館有三不做:傷天害理的不做;兮蝕老本的不做;看不順眼的也不做。你搞什 想叫人紅杏出牆?自己又老又醜,口袋又空空的,杏花插在你肚子上,保證營養不良,不出三天就枯了,你的紅杏一輩子也出不了牆!再胡思亂想,小心我閹了你!”
  阿三作勢欲撲,糟老頭 惶地閃後邊,起眾人一陣嘻笑。
  “記著啊!”阿三靈目掃向眾人,笑嘻嘻道:“本幫最正派了,這 傷天害理的事,不但不作,還要涮掉(料理)那些亂爬牆的紅杏,各位有沒有此 症狀?有的話,本人免費服務!”
  眾人一陣騷動,個個互相瞧望,總想找出“有此症狀”的人,然而這事怎能洩了底呢?一陣嘻笑,仍不見“求醫者”。
  阿三叫道:“我就不相信你們那 清白?好吧!不好意思,來暗的!本館後門永遠為你們開!餵老頭!那招不行,再想點別的吧!”他又向那老頭叫喝。
  糟老頭雖困窘,但仍開了口:“你說我口袋空空的,你有法子馬上叫我裝滿?”
  阿三沒想到老頭滿腦子想的就是這些,靈 一動,突然探手抓起老頭衣領,雙足微蹬,人已如飄風般掠向左邊“福安客棧”二樓黑瓷瓦屋頂。這手輕身功夫已引起眾人騷動,頓覺此和尚來頭不小,數千百副眼珠也瞅向二樓,但看他有何花招。
  阿三嘿嘿一笑,得意道:“糟老頭,要裝滿銀子,很簡單”拇指倒向下方:“往下一跳就可以了!”
  糟老頭兩腿都快發軟,哪敢再往下跳,栗道:“我看我還是空著口袋好了!”
  “對嘛!世上哪有變銀子就有銀子?除了本幫幫主以外,誰也沒這個本領!”阿三挾著他倒飛落地,放開他,道:“不過看在今天開業,你是第一個客人的份上,跳啦!五十兩銀子!本幫資本雄厚得很!”
  他從口袋掐出一個月的薪餉,瀟 地丟給老頭,心想此舉必定能引起騷動而從此生意興隆,到時小邪幫主還不是大大獎賞一番,那時可就不是五十兩了。
  糟老頭接過銀子,果然引起騷動,抖了幾下握錢的雙手,終於激動洩吼了起來:“對啦!通吃十棉館無所不能,你們看,要銀子有銀子!還有什 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是要這樣才夠意思!快來呀!快來報名! 會難得啊---”
  他已抓起阿三黃麻袋裡的大把傳單,瘋狂地發向眾人,熱鬧 氛又起。
  阿三打鐵趁熱,高叫不已,通吃十錦館開張啦!......任何疑難雜症都有效......”
  手一揚,傳單滿天飛。
  不久阿四也走過來,笑嘻嘻道:“成績如何?”
  “廢話!”阿三往人群指去,那些人,連生意都不做了,保證生意興隆!銀子拿來!”
  “銀子,你想於什 ?”
  “欸呀!放長線釣大魚,只要有生意上門,小邪幫主還會少得了我們嗎,砸就對了!”
  阿四頓有所悟,喜上眉梢。道:“對!砸就對了!” 抓出銀子直往人群甩去,吊高嗓子叫道:“來呀......大好消息!通吃館開業啦......來就送......”
  雖沒像上次長安拍賣銀子那般盛況,卻也引起不少震憾。
  傳單已發完,風理騷了,兩人這才邁出八爺步,一晃一晃地往城西走去。
  XXX
  本是古樸 院,左右圍牆已被刷得粉白,壓著紅牆瓦鱗,活如兩條巨龍潛伏於此, 勢不小。丈二高的大門,嵌上桌大金字草書“通吃館”,高懸門頂圾,倒也威風凜凜。不過最令人注意而側目者,該是門板再豎起三丈高的腿粗白色長木桿,懸掛菱形一連串的招牌。上方已看不清,但垂在下方仍可看出寫著一些“武功館、鏢局、神探......十錦館”等紅底白色字樣的硬板木。雖下方纏在牆上銅扣環,但諒風輕吹,仍能晃擺,十分醒目。
  阿三、阿四瞅著精靈古怪的眼神,直奔而來。扣推紅漆大門,迎著小道兩旁懸掛一直串通往大廳的紅燈籠,已興高采烈地奔向重新上漆顯得典雅的大廳,接近五階白花崗石梯,則可見著棕褐正門上方懸了一塊黑底金字草書“天下第一小幫”。這字就顯得怪裡怪 ,像老鼠沾了墨,在地上打轉,就已差不多!不用說,它一定是出自“通吃幫”幫主楊小邪手筆。
  方跨上石階,阿三已邀功式地叫起來:“小邪幫主,萬事詩口口,馬上就有生意上門了!”
  阿四也喜 洋洋叫道:“他娘的,我一口 甩了十條鞭炮到總督府,不轟動也得轟動,這招可是學你在蘭州城丟衙門石頭那件事,效果一定不同凡響!”
  突然廳內傳來兩聲“哈、哈”,就像唱京戲那般有力而做作。
  楊小邪身穿大金長袍,頭戴 滿珠光寶石的毗盧帽,關老爺般地坐在鋪有虎皮大於常椅兩倍的太師椅上,要搭兩邊扶手,非得伸直雙手不可。他想裝出一出老成持重模樣,卻掩不住一臉童真而帶有邪 的精靈頑皮臉容。
  在他身邊威武而充滿力道,身著藍色勁裝的小七,見著阿三、阿四踏進門,已忍不住笑起來,他不得不笑,因為小邪這副模樣,已使他憋了幾個小時,如今有了“伴”再也忍不下去了。
  阿三、阿四見著小邪如此打扮,頓時楞了眼。阿三叫道:“小邪幫主,你發神經不成?扮成這......什 玩二嘛!”
  他和阿四已忍不住,指著小邪捧腹笑了起來。
  “嗯--”小邪拖長鼻音,嘴巴抿得跟哈巴狗似地,表示生 了.壓低嗓子,冷道:
  “阿三、阿四,怎能對幫主如此無禮,不想混了是不是?”
  阿三、阿四可知道有戲就唱,千萬不能唱反調,惹火了“幫主”吃虧的可就是自己了。當下 忙煞住笑聲,強憋心中笑意,如此一來,倒憋得滿臉通紅。立時拱手正經八百道:“稟幫主,一切就戲(緒)!”
  “戲從何來?”小邪 嚴道。
  “戲從鞭炮來”阿三正經道:“十八串,放得滿城叭叭叫,轟動、轟動!”
  阿四道:“二十三串,震得總督府嘰嘰叫,轟動、轟動!”
  “總督府?”小邪皺皺眉頭。
  “然也!”阿四得意道:“如法炮製,蘭州石頭震衙門。”
  小邪聞言,亦感一絲喜悅,那趟事終究是得意事。但只嘴角“不小心”的翹了翹,馬上又抿起嘴來,冷道:“恨早(很好)!等生意上門,有獎賞!”
  “多、謝、小、邪、幫、主!”阿四憋住笑意,一字字地念著。
  阿三頓時又吹噓道:“小邪幫主,屬下可是動了數百兩銀子,才造成轟動,將來你可要補給我喔!”
  “數百兩?”小邪瞪向他:“小幫......尾幫主......欸呀!阿三你哪來的銀子?”
  阿三排行老五,小邪故作正經想以一般幫派規 來稱呼,但叫得十分拗牙拗口,乾脆不叫了。
  阿三被他這 一問,知道牛皮吹出毛病,馬上改口道:“用欠的!屬下答應補送他們,嘻嘻!數百兩而已!”
  “也罷!生意興隆,通通有賞!”小邪一本正經道:“新開張,換點行頭,本館必須發......發......反正多發幾次就對了!”
  “發揚光大”四字,他一時想不起來。但“多發幾次”也未必是錯。
  阿三皺皺眉頭,瞄向小邪那身珠光寶 ,老不老,雅不雅的裝束,面有難色,道:“你要我們和你穿一樣的衣服?,“嗯!”小邪用力點頭:“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不穿不像樣!”
  阿三已忍不住笑了起來:“穿了才不倫不類,看你這樣子?真像要裝棺的殭屍,一頂帽子壓得連眉毛都不見了,多痛苦?”
  小七和阿四也在竊笑,但小邪仍一本正經道:“如此才有威嚴!幫主如此,幫兵也該如此!”
  “我抗議!”阿三舉雙手叫道:“不合實際,太難看了!”
  小邪白眼道:“抗議無效!全部進去換衣服!連小丁也一樣!”他冷道:“本幫主令出如山!違者掃(罰掃帚茅坑及庭院)!”
  “好好好!穿!穿!我穿!穿了就不掃!”阿三委屈地叫著,轉向阿四和小七,無奈道:“走吧!再不穿,我看馬上就要穿鐵甲上班了!”
  三人又好 又好笑和無奈地走向後門。
  小邪十分得意自己想法,雙目已瞅向太師椅後面那張六尺正方自己的彩色畫像--笑得很甜。下邊還題著“楊小邪幫主”碗大朱字,配合一片紅色地毯和談白色賬幔,窗櫺宣紙,顯得十分協調。他已偷偷笑起來,因為他覺得自身裝扮十分突出,也顯得自己更不俗。
  然而瞧上瞧下,瞧前、瞧後,已過了半小時,阿三他們怎 還沒出來?心頭已開始煩躁,叫道:“怎 那 久?.....”想要起身到後院去看個究竟,卻又坐了下來:“不行,一派之尊,怎能隨便走動......”雖是如此,眼睛仍是不停瞄向後門,心中嘀咕不停。
  其實阿三他們乃有意整小邪,早就躲在門縫中瞧他的舉止。等他煩躁得差不多了,這才步步晃著八爺步走出後門,裝束和小邪差不多,只是顏色有別。阿三黃色、阿四白色、小丁紅色,小七藍色,差的只是小丁沒戴上風冠,但也長袍馬褂加身,活生生的新娘禮服,烘得這位丐幫小公主一陣嬌羞,卻又啼笑皆非。
  小邪看他們都出現了,心情也放鬆不少,冷道:“為何如此慢?”
  阿三冷靜回答,保持 嚴,步步穩健,一步半分 ,差不多,差不多!”
  他跨出一步,儘量保持衣服之不起波動,這才跨出另一步,威風十足,速度卻如木偶行走般,慢得讓人難以忍受。
  小邪眉頭直皺,道:“快點行不行?”
  “行!”
  四個人一起回答,但走的步伐只不過“快”了一點, 小邪的標準差多了。
  小邪叫道:“再快呀!”
  阿三面有難色道:“這已是 限了!”
  “黑皮奶奶的!”小邪起身就想示範:“看著點!”他跨步向前,宛若唱戲擺官步般搖了起來,速度果然快多了,坐回椅上,得意道:“知道了沒!”
  “哦......”
  四人竊笑不已地晃向小邪左右兩側太師椅,也坐了下來,故作木頭狀,硬直得很。
  小邪滿意一笑,道:“本幫剛成立,要有 面!”
  “是”四人 口同聲回答。
  小邪頻頻點頭, 談及正事,道:“阿三你覺得生意何時才會上門?”
  “我......明天吧!”
  “明天?”
  阿三認真道:“不錯,顧客是今天會上門,不過我們明天才能走到前門。”
  阿四道:“我比較快,今天晚上會到。”
  小七和小丁已笑起來,他們在調侃小邪。
  小邪也想笑,但仍憋住了,叫道:“少來!太誇張了吧!什 要走一天?再亂扯,小心我掛條繩子在你背上,省得走路!”
  小丁白他一眼,叫道:“那你午餐和晚餐一起吃好了!穿這樣,你叫我如何作菜!”
  小七也叫道:“小邪幫主你要我教武功,這身馬褂......我看教他們穿衣服就差不多了!”
  阿三叫道:“小邪幫主你總不能叫我穿這樣出去兜生意吧?”
  阿四叫道:“這太不切實際了吧!我們不想穿,脖子都快扭斷了!”
  小邪白眼瞪向他們,冷道:“怎 ?剛剛開始就起鬨了?”
  小丁站起來,叫道:“小邪你少來餿主意,穿上這身衣服,你叫我們能做什 事?自己穿也就罷了,還要強迫人家!照這樣下去,生意不用三天就得關門了!”
  阿三也站起來,叫道:“我不相信你也憋得下,這 套龍頭的日子,不憋死也要憋瘋!”
  阿四又已接口:“令人無法想像的日子、痛苦的日子、難過的日子,小邪幫主你怎會虐待同胞兄弟呢?好殘忍......”
  “好啦!好啦!”小邪揮手截口道:“不穿總可以了吧!”無精打採地抓下帽冠,露出那束斜梆如馬尾的頭髮道:“我是真的憋不下去了,我只不過想要裝裝門面,替本幫樹立形象,誰知道你們舌頭那 長,抗議倒也罷了,還發嘮叨一大堆?黑皮奶奶的!什 明天才能走到前門?什 午餐晚餐一起吃?什 生意不到三天就關門?被你們這 一說,不雖也得雖(倒楣)!不穿就不穿!抗議有效!”
  “哇--詩口口”
  一陣 利歡呼,阿三他們已快速將身上長袍馬褂褪去,激動之餘,已衝向小邪,來!小邪幫主,我們替你寬衣解帶!”
  除了小丁仍在輕褪衣袍外,三人六手已抓得小邪哇哇大叫:“讓開啊!我自己來!哇嗚!阿三你怎 撕到我褲管了?放手啊!”
  雙拳不敵六腳,不到半分 ,小邪不只褪了外袍,連青色便裝都被撕出不少破洞。
  阿三笑道:“天下第一大幫是乞丐裝,第一小幫就算洞洞裝好啦!”
  小丁折妥紅色褂砲,露出一身絹白便裝,更顯脫俗。輕笑之餘,頓覺要是小邪衣服全被撕了,苦的可就是自己。嫣然微笑,道:“好了啦!別忘了今天是開張日,再鬧下去,誰還敢上門?”
  阿三意猶未盡,道:“難得一次戰 ,不撈點回來,尚待何時?”
  能鬥敗小邪,可是他們無上的光榮。三人仍不肯收手,一再糾纏下去。
  小丁無奈搖頭直笑,道:“別鬧啦!生意上門了!”
  阿四叫道:“騙誰?哪有這 快?至少也得等吃完午飯後......”
  突地前門傳來沉冷聲音一
  “裏邊何人?快出來回話!”
  此話登時 住五人。小邪愕然道:“有人?”立時喜悅:“生意上門了!呀---詩口口!”
  話未說完,人已蹦起,朝後門竄去。那手輕身術,當真如電如雷,啪地就已消失,再嗶地已閃出後門,手上已抓住另一套衣服。急道:“阿三、阿四、小七, 忙出去看看,記著,別弱了本幫威風。”
  “得今!”
  阿三、阿四、小七有板有眼已大步地晃向前門,去接他們的第一筆生意。
  小丁瞄向小邪,溫柔一笑,道:“看你?好生生的,就來個什 ‘員外郎’弄得一身衣服都爛了?”
  小邪無奈道:“我怎 知道你們反映那 激烈?也罷!反正你最近滿會縫衣服的,就交給你啦!快點收拾收拾,他們馬上就進來了!”
  兩人很快收拾一大堆破碎衣片,小邪也趁此換上青衣便裝,那股精靈邪 又已盡露無遺。隨後已坐回那張太師椅。十來歲的頑皮臉蛋,再怎 看也不像一派之尊,但他就是非擺出那?J樣不可,實夠惹人。
  小丁收拾妥善,已抱著碎衣片含笑走向後院。
  小邪急叫:“小丁別忘了泡點茶!作生意嘛!”
  “我會的!”小丁溫柔含笑,已步入後門。
  小邪這才滿意地等待第一筆生意的到來。
  阿三、阿四、小七興沖沖地奔出前門。尚未見著人,阿三已高興叫道:“生意上門啦--歡迎光......”“臨”字還沒說出口,他已發現四名官差面目冷森的立於前,那股喜 已被衝得涼了一半,訥然道:“你們......
  你們是來談生意的?”
  一名四旬蓄有八字胡之壯高官差,冷道:“可以這 說!”
  “哇!恨好!恨好(很好)!”阿四又已高興叫起來:“準錯不了,鞭炮有放有差,馬上見效。”
  官差冷然道:“不錯!馬上見效,而且效果一定讓你們滿意。”
  小七自從和小王爺蕭無痕同習武它以後,對官場已了解不少,他拱手道:“敢問官爺如何稱呼?”
  另一個較瘦官差道:“總督府帶刀護衛,他是我們頭領,姓江”
  小七含笑道:“原來是江頭領,卻不知所為何事?”
  阿三接口道:“當然是談生意而來,我看這筆還不小喔!”他奉承般笑道:“對不對?江頭領?”
  江頭領輕輕哼了一聲,瞄了門匾“通吃館”一眼,道:“不錯,好幾百兩的生意。”
  阿四登時激動道:“我說嘛!錯不了,官爺您是要報名、尋人、還是保鏢?”
  江頭領拿出一張白紙信封,冷笑道:“看了它,你就明白了。”
  阿三接過手,道:“這 神秘?不用辦什 手續嗎?”
  江頭領冷道:“不必,照著指示去辦,什 事都沒有,否則你這‘通吃館’可能會吃不完兜著走了!”
  阿三自得叫道:“豈有此理!本幫哪有吃不完的事,放心,這筆生意我們接走了,只要銀子少不了就行啦!看在今天開業份上,說不定還可以給你打折!”
  江頭領冷道:“官家做生意,從不打折,銀子永遠不能少!希望你們能‘吃’個精光,後會有期!”
  說著四人已轉身大步 去,三尺長紅刀鞘掛在腰際,甩得嗶嗶作響,好不威風。
  阿三還不停招手:“拜拜!有空再來啊!”見四人如紅雲般消失巷角,這才大呼:“哈!哈!成啦!輕而易舉!小邪幫主--佳音傳耳啦--”
  三人喜悅非常地又往大廳奔,連門都忘了帶上。
  “看!”阿三跨入門,迫不及待地邀功,斜眼睨向椅上小邪,得意道:
  “簡單明暸!數百兩很容易就抓到手哩!”信封猛揮,他已交予小邪。
  “看你的頭!”小邪抓過信封,同時給他一個響頭,叫道:“本幫主一向不喜歡識字,看個鳥?什 玩二嘛!”
  阿三摸著後腦勺,苦笑道:“忙中有錯!說不定......裏邊寫的是窟窿(圓圈),很容易懂的!”
  小邪瞪向他,道:“那你去懂好了!我不想懂!”
  阿三尷尬一笑,道:“有時候窟窿太深了,我也看不懂,還是叫小七看看如何?”
  “太深,你不會跳下去找?全是你的話?”小邪轉向小七,笑道:“你來!跟小王爺混那 久,總得有兩把刷子吧!”
  壯如一座山的小七含笑走了過來,接過信封,笑道:“只要小邪幫主喜歡,掛上三把刷子無所謂!不過這是總督府信箴,能不能全懂,就不是幾把刷子可以刷完的了!”
  小邪叫道:“快拆呀!哪時學到阿四,專拍馬屁了?”
  阿四奉承道:“我的技術哪有這 差?我已爐火純青,不露痕跡啦!”
  阿三鄙夷道:“邊放邊吃,不用說,一點痕跡也沒有!”
  阿四瞪向他,叫道:“恐怕你一輩子也吃不到!”
  “行了沒?”小邪叫道:“再吵,就到門口去拉生意,像妓女一樣!最好衣服也換成女裝!”
  阿三、阿四不敢再喧囔。小七已拆開信封,攤開白宣紙一看,不禁皺眉頭而笑了起來。
  小邪急問:“怎 樣?生意大不大?”
  小七憋住笑意道:“很大,三百兩銀子,一次付清。”
  “才三百兩?”這些數目對小邪來說,實在連塞牙縫都不足。不過另有其它狀況又不同了。他問:“幹什 事?簡不簡單?你念給我聽!”
  小七猶豫地瞄向阿三、阿四一眼,兩人似乎已覺得事情不妙,笑容也沒了。阿三稍帶怯意道:“好歹總是生意,念吧!”
  小七清清喉嚨,作好準備,這才念道:“刁民亂放鞭炮、騷 百姓、亂安 ,製造垃圾,更可誅者,竟將鞭炮甩入總督府,罪不可逭,念其無知初犯,責罰紋銀三百兩,限於三日內清掃帚城內所有傳單及鞭炮紙屑,若有違者,各責五十大板。”
  任誰也想不到通吃幫的第一筆生意,會是總督府的告發單,還要清掃街道?
  “哇卡”小邪兩只眼珠已快掉了出來:“黑皮奶奶的!別跑!”
  阿三、阿四已準備偷溜,然卻被小邪一個騰身,揪住衣領,按在地上,不停地敲響頭,罵道:“什 玩二嘛!要你們找好地方放鞭炮,你們給我滿街跑?還丟到總督府裏邊?太可惡了!”
  阿四求饒叫道:“小邪幫主你不能沒有良心,我們如此做,全是為了你啊!剛才你誇我做得很好,現在怎 又變了?放手啊!”
  小邪猛敲他的頭,叫道:“剛才沒罰錢,現在罰了錢,證明你做錯了!
  黑皮奶奶的!學不到就不要學,我非敲破你的頭不可!還有你阿三,竟敢亂拋傳單,什 三百兩?扣你半年薪水!”
  阿三急道:“使不得、使不得!要打你打好了,薪水千萬扣不得!小邪幫主饒命哪!這主意還不是你想的?我只不過加點醋罷了!”
  “這醋你吃得掉?可惡!可惡!第一筆生意就賠老本,將來還混個鳥?
  我敲穿你的頭!”
  小邪雙手如雨點敲向兩人頭顱,敲得他倆哇哇直叫而不停掙扎,可惜就像大石壓烏龜,光抓著四肢也不管用。
  小七仍在笑,他知道小邪只不過在發洩霉 ,並非玩真的,故未伸手勸阻,亦不敢伸手,以免惹火上身,不停的瞧視手上信箴而發笑。
  小邪敲累了,方自坐起,叫道:“也罷!真是交友不慎!打死你們,還得自己去掃街道,我可不幹!”
  阿四爬起來,直摸後腦勺,苦著臉道:“小邪幫主,我不是有意的,誰知道你丟石頭沒事,我放鞭炮會有事?”
  “算了吧!我的石頭豈是你的鞭炮能比?以後少給我亂放砲!會炸死人的!”小邪無精打採地坐回椅子上,嘴中不知在嘀咕什 。
  阿三憤憤不平,道:“太可惡了!什 總督府?存心在跟我們過不去嘛!哪天放把火,燒個他精光。”
  小邪瞪向他,叫道:“你這 一燒,我們生意還做不做?燒個鳥!”
  阿三道:“難道真的要去掃扮地不成?”
  小邪目露邪光,心頭已有了主意,:“不錯,就是要掃。”
  這對靈黠的他,似平有點反常,小七迷惑道:“小邪幫主,你當真要掃街道?”
  小邪黠笑道:“不掃帚怎 辦?難道要去挨板子不成?”
  阿三道:“我們可以告訴小王爺,叫他替我們說情!”
  “不行!”小邪道:“當初我們要開張時,就一直在避免簫王府介入,否則生意可就不好做了,現在找他,不就枉費心 了,最主要......”他邪邪直笑:“不讓你們掃,太便宜你們了!”
  “哇嗎......”阿三、阿四整個臉已皺成一困,知道已躲不掉,逃不過了。
  此時小丁已端著茶,興沖沖地走出後門,輕笑道:“荼來了!上等龍井!生意談得如何?”
  小邪瞄向她,道:“馬馬虎虎啦!五支掃把就解決了!”
  他的回答,頓使阿三、阿四和小七窈笑起來。
  小丁覺得有 ,問道:“小邪你不是要我泡茶招待顧客,怎 ......”
  “顧客在總督府,你端去吧!多泡幾壺,他們等著喝你的茶。”
  “到底怎 了嘛?”小丁放下茶盤,轉向小七,道:“是不是出事了?”
  小七輕輕一笑,將信箴交予給她。小丁打開一看,不禁已咯咯笑了起來。對這群寶貝,她實在毫無辦法,老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她憋住笑意,道:“怎 辦......小邪......”
  小邪很瀟 道:“容易啊!不是跟你說過了?”五指一張,道:“五支掃帚,一人一支,輕鬆愉快!”
  小丁面有難色:“你要我也去掃?”
  “對呀!”小邪道:“都是通吃幫弟兄,少了你一人怎 成?這叫完蛋(患難)見真情。”
  小丁努著嘴,知道是躲不掉了,無奈道:“好嘛!那我們晚上再掃,好不好?”
  “不行!要白天,愈多人愈好!”小邪十分得意的叫著。
  “小邪--”小丁瞪眼叫道:“人家一個大女孩......掃街道......多難為情!”
  “不會的啦!”小邪得意道:“我已想好口號,叫做:‘通吃幫無所不能,說掃地就掃地,你掃地、我掃地,大家乾乾淨淨大掃地,,這樣一來,他們會以為我們是為了表現本幫無所不能,一定不會想到是被罰掃,而且還可以作為宣傳,何樂不為?”
  “哇!恨呆(很好)!小邪幫主最行的啦!掃就掃,我阿三拘最大那條街!”
  阿三、阿四已躍躍欲試。小邪一句話,意義全變了樣,讓人顯得掃地還是件光榮之事。
  小丁道:“可是......太原街道少說也有五十條,要掃多久?”
  “不久、不久!”小邪那 充滿邪 的眼神已瞄向小丁,瞧得她渾身不自在。曖昧直笑道:“有小丁去掃,只要幾個小時就夠了!”
  “你......小邪你到底在打什 主意?”小丁最怕見著他那 眼神,知道他又在打自己主意了。
  “天 不可洩露!”小邪威武揮手,道:“午時三刻,準備‘行掃’!”
  通吃館開業所接的第一筆生意是賠本三百兩,所做的第一件事--掃通街。
  午時三刻一到,五個人果然拿著掃帚,興趣未減地行向大街,逢人就說“通吃幫無所不能,特地為民服務”,“不願將垃圾留給百姓”......等冠冕堂皇理由, 得太原城又是一陣騷動,尤其是小丁這位大美人兒,只要輕輕往店家或住家門口揮一下掃帚,嗲聲:“這裡太髒了,我幫你們清掃......”話未說完,馬上有一大堆人是討好小丁,亦或是自覺困窘,都自動“幫忙”小丁掃地。看來小邪的秘密武器就是這招了。不,該說是他早有打算,因為小丁是丐幫小公主,太原城乞丐至少上千,乍見小公主拿掃帚在掃地,要是傳到洞庭湖總舵,他們也不必混了。七代分舵主粱佛千馬上下令,避開正街道,以最快的速度清掃街道,果然不出小邪所料,只花三小時就已清理東門通西門,南門通北門的兩條最主要街道。
  小邪還特地放出話來,說什 掃一大袋者,總督大爺有婆賞,尤其是阿三、阿四拼命擠大麻袋,吊成十幾袋拖往總督府,更是讓人信以為真。不少貪財者已將垃圾提往總督府,準備領銀子,這些人又以丐幫弟子為最多,他們早就對楊小邪這 一號人物“看上心頭”了!照著做,準吃虧不了。
  小邪只是想整整總督府,讓他們想辦法去處理一大堆垃圾,但卻見那些人都以期盼眼光等待所謂的“換銀子”,心頭總不願讓他們失望,轉念之間,主意已上心頭,馬上跑至正門朝衛兵叫道:“老兄!請你轉告那什 江頭領或是總督大人,我來繳貨啦!”
  衛兵本就對愈來愈多的群眾感到詫 ,已由兩名增加為六名,守住大門,以防碎變。一名三旬高壯衛兵已冷道:“小鬼你在耍什 ?總督府重地,豈容你們亂來?還不快退去?”
  “欸呀!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何必自討沒趣?”小邪一份無奈樣,道:“我是被你們總督大爺逼的!說什 一定要將貨物提到,老百姓我可是不敢抗命,您快通報,這批貨很重要的!”
  小邪演得入木三分,連遠處牆解的阿三、阿四、小七和小丁都禁不住輕笑起來。
  衛兵冷道:“什 貨,那 重要?”
  “垃圾!”小邪正經八百地說。
  “什 ?!垃圾?!”衛兵  而想笑,又含怒意,長刀一揮,比向小邪,冷道:“小鬼你看清楚些,這是什 地方,由得你撒野?再不走,小心我拿你法辦!”
  小邪一點畏懼也沒有,笑道:“官爺你想我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嗎?
  那些貨,真的是江頭領要我送來的,都是紙屑,聽說他要用來......好像是天女散花......什 的?反正他要就對了啦!”
  突地紅色鐵門已開,江頭領迎門而出,冷道:“誰在找我?”
  衛兵馬上拱手問好,先前那名衛兵已開口:“稟頭領,這小孩替你送垃......送貨來了。”
  小邪笑嘻嘻道:“你就是江頭領?我是通吃大幫主姓楊,法號小邪先生......”
  “大膽!”江頭領叱住他,冷道:“官府重地,言詞放尊重些!小小江湖幫派,還敢自立為王,實在無法無天!”
  小邪笑道:“這 說,你是很守法的人羅?”
  “廢話!本府上下任誰不遵守王法?否則豈能服眾?”江頭領叫道:
  “小鬼小在此胡言亂語,小心我治你妨礙公務之罪!:
  小邪頻頻點頭,道:”守法就好,大家依法來辦!哪!”他掐出一張銀票:“早上你罰本幫亂放砲,製造垃圾,現在我已清償完畢,請驗明!三百兩在此,垃圾在那邊!”他往牆角比去,已禁不住笑起來,阿三他們報以微笑的招手,準備串演這出戲。
  江頭領乍見如許多人,霎時愣住了,隨即冷森道:“本府罰你掃街,並未要你將垃圾送來,你這是在幹什 ?”
  小邪冷靜道:“公事公辦!本幫放的鞭炮,傳單都在此,照理來說你該驗收。”
  “我不必驗收,只須在街上走一趟就能明白!”
  “這就說不過去了!”小邪道:“太原城又不只住我一幫人,放鞭炮造垃圾的多的是,現在我掃過一遍,說不定馬上又有人將街道弄髒,你要是有意為難,我掃一輩子也掃不完,還好我將‘證 ’提來了,你不驗收‘證 ’,分明是在為難百姓嘛!”
  “你......”江頭領十分惱火,卻無言以對。
  “我怎 樣?我可是實話實說,別的可以不收,‘證 ’你是不能隨便亂甩掉的吧?”
  “好!就算我已看過,驗收了,你現在可以將它們弄走了吧?”
  小邪搖頭道:“這就是江頭領的不是了,您口口聲聲說‘要守法’,怎憑一兩句話就看過了?驗收了?再說下罰令的是總督大人,,他要是心血來潮,突然要你我提出證 ,你敢負這個責任嗎?”
  江頭領哪曉得事情落在小邪手中,會變得如此 雜?當下冷道:“你到底想怎 樣?”
  小邪認真道:“小民不敢怎 樣,一切照規定來,請江頭領點清證 ,再驗收那堆垃圾,如果要除去它,還得請總督大爺升堂驗收,省得小民屁股遭殃。”
  恐怕總督大爺下這道命令時,死也想不到會如此麻煩吧?
  “你敢叫總督大爺出來看那堆垃圾?”
  “一切依法辦理!”小邪只須抓住“依法辦理”四字,任誰也“吃不了”
  那堆垃圾。
  江頭領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總不能真的叫大老爺出來驗收吧?他冷道:“好!我就依法驗收!”
  小邪感激道:“多謝頭領如此守法,不過...頭領該知道驗收以後...”
  “我開一張證明給你!以後一切事情由我負責,你只要垃圾搬走就行了!”
  小邪偷偷黠笑,冷靜道:“我想說的就是後者。證 被‘驗’過,就要‘收’了,我可不也亂搬,省得又犯了毀滅證 之罪。”
  江頭領怒道:“我說過,我驗收了就會負全責,你怕個什 勁?你搬到天涯海角,也沒人會管你!”
  “我知道!”小邪正經道:“問題是......我根本不想搬。”
  江頭領基時傻了眼,此時他才知曉小邪是如此難纏,他怒道:“那些本是你的東西,你敢不搬?”
  小邪心平 和,笑道:“本是我的東西沒裙,我也想處理掉,只要總督老爺升了堂,驗了貨,我就搬走,但現在是你驗收,就等於交給你了,你愛怎 樣就怎 樣,我可無權過問了,至於搬、不搬,還得看他們願不願意,反正頭領手下多的是,找幾個人,一樣能辦得很好,不是嗎?”
  江頭領如今可是上了賊船般,一點自主權都沒有了。他冷道:“我若不驗收呢?”
  小邪回答很乾脆:“反正我也沒事幹,就等吧!等到三天限期一到,只有敲鼓喊冤啦!”
  如此一來,又變成江頭領故意為難人家,左想右想,他才嘆口 ,道:“算我今天走了眼,咱們山不轉,路轉!”丟還小邪那張銀票,冷道:
  “今後你走路最好眼睛放亮些!”
  小邪輕輕一笑:“一切照規 來!”他交還銀票,道:“這是罰金,我不能收回,至於你如何打發那堆垃圾,那是你的事,我想大概一袋一兩銀子吧?什 眼睛亮不亮?擦點油就更亮了!點貨吧!”
  他不理江頭領,已轉向阿三他們,揮手笑:“來呀!領銀子啦!”
  一陣嗶然,眾人已擠往門口,準備賺點彩頭。
  足足有兩百多袋垃圾,江頭領一一點清,還奉上白花花銀子才將眾人打發,一臉怒 地開張證明,通吃幫弟兄這才如願以償的打道回府,只剩江頭領那群雙目快要噴出火來的總督府守衛,其怒目幾子能射穿小邪背影。
  黃昏街道一片黯紅,拉得長長的枯樹斜影躺在 靜路面,倒也將感傷的黃昏 氛沖淡不少。
  不過這些對通吃幫弟兄,感覺並不大。阿三抓起十餘兩銀子,笑道:
  “小丁也沒弄晚餐,就到酒樓吃一頓如何?黑皮奶奶的!一堆垃圾一兩銀子,我看作這行生意就行啦!”
  阿四更得意:“到時我就可以天天放砲了,嘻嘻,照樣有錢領。”
  小邪瞪向兩人:“你們放吧!到時炸爛了屁股,就用鞭炮塞著好了,什 玩二嘛!”
  阿三、阿四視目咋舌,不敢再多說話--今天的事還沒過呢!
  小丁 忙打圓場,:“天也晚了,我們就到‘一品香’好了,那裡的滷味不錯,好嗎?小邪?”
  “帶著掃帚去?”小邪晃晃手中掃帚,倒要看看小丁如何解決?
  小丁嫩臉為之一紅,一時也說不上口,楞住了。
  小七笑道:“小邪幫主,我看掃帚就交給我,你們先走,我送回去,馬上就 來。”
  不等小邪回答,他已接過四人掃帚,含笑地往城西奔去。
  小邪望著小七高大背影,若有所覺,道:“小七和小王爺混久了,懂事多啦!哪天該叫他去考狀元,通吃幫該有個出人頭地的大英雄了!”
  “我舉雙手贊成!”阿三附和道:“我決定爭奪少林派掌門人!從候補而更進一步”
  阿四戲謔道:“你去爭吧!少了我這 一個強勁對手,保證你永遠當選,吃不得“烏龜狗香香”,整天和禿驢混在一起,哈哈!你是禿驢頭啊!”
  說到最後,他已忍不住指著阿三光頭訕笑著,卻忘了自己也是頭上沒毛。
  阿三白他一眼叫道:“禿雜頭總比你這禿妒尾好!管看不管用!”
  阿四頓時想及自己也是如此,已煞住笑聲,冷嘲道:“至少我不會被困少林寺,永世皈依佛門,天天吃‘鴨米豆腐’(阿郊陀佛)。”
  小邪戲謔道:“你們兩個是如來佛的子孫,誰也別笑誰!我只是說說小七的事,你們就扯一大堆廢話,十足的念經材料,我千脆成全你們好了,讓你們長處得以發揚光大!”
  “不不不!”阿三急搖手,道:“小邪幫主你可不能就成全人家,須知會成功的人,都要經過痛苦的訓練,我現在就是在接受痛苦,所以掌門人一職就由阿四先代理好了!”
  阿四急叫道:“我才不要!我的雪雪還在等我呢?不多不多,再幾年就可還俗了。小邪幫主,這才是我的專長!保證比念經還有出息!”
  小邪只要聞聽慕容雪雪,心頭已覺得湊興,猛點頭道:“好!有出息!
  念經免了!只要將雪雪追上,立時還俗,和尚也可不必當了!”
  慕容雪雪那股辣勁,阿四可嘗過,說著玩玩,他可不敢來真的,急忙又道:“小邪幫主,不急嘛!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
  “隨你怎 賠!不要把老命賠上去就好了!”小邪見酒館已到,不再胡扯,領著三人已跨門而入。
  二十餘桌已坐八分滿,老字號,連屋梁牆柱都有那 煙 的黯黑,但透亮的燈光和不斷的吆喝聲,頓時讓人感到一份溫暖熱鬧 息。
  四人走向靠左牆窗口那張桌子,坐了下來,點些廚味和家常菜,已啜起濃酒。
  他們的到來,自是引起不少人注意,指指點點,時而也傳出笑聲。可惜食客大都不是武林中人,對這位頂頂大名的“通吃幫幫主”一無所知,否則早就笑翻天了,另幾位看似武林人物,但他們也想瞧瞧這號邪門人物,下一步又將弄出什 名堂?甚感興趣地在期待著,可不願惹火上身--安份點總沒錯。
  小邪對人群的瞥瞥瞄瞄,一點也不在子,右手抓起大把切牛肉片猛往嘴中塞,怒叫道:“我啃!啃!啃死你!什 玩二嘛!出師不利,一開張就惹了一身腥?奶奶的!真背!”
  阿三賠笑道:“小邪幫主稍安勿躁,人說天將降大難於死(斯)人也,必先老(勞)其筋骨,你才十幾歲,不夠老,將來夠老時,就能飛黃騰達了!”
  “去你的!”小邪給他一個響頭:“你比我老,怎 飛不起來?大難降在你頭上也罷,幹嘛還揪著我不放?不死也得被你帶衰(倒楣)!”
  阿三尷尬笑道:“小邪幫主,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運 差了些而已。”
  “不是“差了些,,而是“差透了,!連我這個金剛命差點就被你克死!”小邪牢騷叫著:“哪天真的要送你回少林寺,讓你得道升天,飛個夠!”
  阿四附和道:“對!只要阿三一升天,我們劫數就沒了,到時愛怎樣就怎 樣,小邪幫主你就可以大發利市,通行無阻了!”
  “你也差不多”小邪也給他一個響頭,罵道:“運 再好,也比不上你那串鞭炮!媽的!專放馬前砲,不震死,也得摔死!”
  小丁道:“小邪你別洩 嘛!只是第一天,說不定明天生意就已好轉。”
  小邪白她一眼:“砲(屁)都放了, 還能不洩?難道你還能回收?第一天就響不起來,將來還有什 指望?”
  小丁嫩臉一紅,困窘無惜,雖然這 事她碰多了,但仍是無法想出應付方法,只有閉上口,方為上策,省得又遭無妄之災。
  阿三道:“小邪幫主別生 嘛!以後我們儘量放響一點就是了。”
  阿四大義凜然:“我以行動來徵明!”突然他老臉猛脹憋紅,“叭”
  地一聲輕響已傳出。
  小邪愕然道:“這是什 聲音?”猛地他已想通,頓時掩鼻叫罵道:
  “豈有此理!太不衛生了!給我滾開!”二話不說,揪起阿四已丟出窗口,禁不住已呵呵笑起來。
  阿四摔向窗外,仍笑嘻嘻道:“小邪幫主,你還滿意吧!行動是 於一切的!”
  “去你的!以後你自己吃一桌,一點規 都沒有!”小邪叫罵不已。
  阿四更形得意:“這叫‘一鳴 人’!功力非凡也!”
  眾人不知他們在鬧何事,但仍被他們突如其來之舉動深深吸引,皆往此處瞧來,尤其是小丁滿臉紅透耳根,更形楚楚動人,不禁讓人看呆了。
  小邪得意地轉向眾人,笑道:“沒事!沒事!只不過煙囪裝錯地方而已!”
  眾人聽不懂小邪話中含意,只有打哈哈地報以微笑,也不好意思再往此處瞧。
  被阿四這 一攪,任誰也沒胃口了,小邪嘀嘀咕咕罵了幾句,正想去時,小七已踏入酒樓,正往此處行來,他後面還跟了一位弱冠錦衣少年,正是蕭王府獨子小王爺。
  小邪乍見, 叫道:“小王爺......你怎 來了?”
  蕭無痕親切地迎過來,道:“小邪幫主,我......我以為你出事了,所以才 來,結果你不在家,還好小七哥回去一趟,否則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見著你們?”
  小七笑道:“小王爺己等了兩個時辰,我不得不帶他來。”
  小邪本不願意讓人知道通吃幫和簫王府有牽連,以免日後生意上的不順利,但現在覺得再不順利也比今天強多了,何況人家也是好心關,不忍拂卻小王爺心意,立時笑道:“坐!也沒什 事!只是開張不順而已。”
  小七和小王爺圍上桌子。小王爺俊眉一軒,已問道:“聽小七哥說,你被罰了銀兩?”
  小邪揮手表示無傷大雅,:“小事一件,這 事多多少少都會發生,我煩的是他們怎 不來報名?小王爺你呆在這裡那 久,總能想出一個原因吧,”
  蕭無痕沉吟半晌,道:“照理來說,該會有人登門求藝才對......也許他們還不了解小邪幫主你的武功天下無敵的原因吧?”
  阿三奉承道:“對!我也有同感!只要小邪幫主你露一手,保證震死他們,生意就此飛黃騰達了!”
  小邪白他一眼,叫道:“你只知道飛,毛都快撥光了,還飛?下次亂飛一次,扣薪水一個月,看你能飛到什 地方去?”
  阿三咋舌道:“不飛,不飛總可以了吧!喝酒!酒一喝,就飛不起來了!”他不再多言,故作醉俠狀,自個獨飲起來。
  小邪問:”小王爺,照你以前的生活,你會上武館嗎?”
  蕭無痕搖頭道:“不會,通常家庭較為富裕者,都會請護院武師,他們不屑上武館。”
  小邪聞言已邪笑起來:“原來如此,難怪沒人會上門。”
  小丁道:“可是......還有那些請不起武師的人啊!”
  小邪:“他們請不起,不就沒錢了?自己肚子都填不飽,哪有時間去練武功?就算有,也被其他兩家什 ‘太武堂’、‘飛星館’給搶去,我們只有喝湯的份!”
  蕭無痕道:“還有一點,太原城大都是較為有錢人家,他們小孩都想祈求功名,有的父母甚至強迫小孩唸書,想學武功的,恐怕不多。”
  “這不是在虐待人類嗎?”小邪得意道:“像我不摸書,一樣嚇嚇叫!
  對不對,小丁?”他曖昧地瞧向小丁,所需求的答案,不必說,一定是肯定的。
  小丁可嘗過他不少苦頭,一副鬼靈精怪,沒念過書,偶爾竟會做出人詞句,說他不識字,銀票千百張,照樣算得有聲有色,尤其那張嘴,說的歪理,任誰都不易反駁,乾方百計要他讀書,他總是不摸,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書就是“輸”,有礙賭運,摸不得。這樣一個人,若說他不“嚇嚇叫”實在也天下難找了。小丁輕輕含笑:“嗯。不過你再讀幾本書,就更厲害了!”
  “多厲害?小丁小姐啊......”小邪露出一副豬哥樣:“你可知我用心良苦?我讀了書,那你怎 辦?所以我才不忍心唸書,好讓你永遠有表現的 會,懂嗎?”
  小丁心中一甜,嘴中卻說:“我看你還是怕摸了書,而走楣運吧?”
  “嗯!”小邪得意點頭:“小丁你愈來愈了解我了,將來一定是個好老婆!”
  小丁嫩臉頓時發紅,嗔罵道:“你不害臊?老是說那 話?”
  “欸呀!我愛說,你也愛聽嘛!”
  “可是你總不能在這裡說......”小丁突然發現自己說溜了嘴,更形窘澀,恨不得馬上消失此處。
  “好好好!現在不說,等沒人的時候,我再說!”小邪那副認真模樣,實叫人難以想像他說這話是句俏皮話。
  眾人已哧哧笑了起來,惹得小丁不敢抬頭,窘死她了。
  等過一陣,蕭無痕道:“除了那些富人外,其他的小孩大都聚集一處,而請西席授課,很難有時間再學其他東西。”
  小邪沉思半晌,已有了主意,道:“這件事我們慢慢來,什 話嘛!讀書就是為了考狀元?求功名?練武就不能出人頭地?我偏不信這個邪!”
  說到 處,他已站起來,轉向食客,大聲道:“本通吃幫鄭重宣布,下一期武狀元就是本幫老三楊小七大俠!你們看,貨色怎 樣?”
  他拉著小七站起來,小七也逢場作戲般拱手道謝,笑道:“貨色是一流的!請多多指教!”
  阿四已爬進窗口,吆喝道:“對,就是他!天生  ,身如關公,力撥山岳,威武出眾,武功更不用講啦!十足的狀元 !”
  眾人湊熱鬧者多,皆以熱烈掌聲表示歡迎。
  小邪得意道:“讀書可以考狀元,練武功一樣可以當狀元,現在病書生太多嘍,倒不如當武秀才還來得划算!划算!”
  阿三附和道:“對!時代不同啦!行行出狀元,要搞清楚,省得狀元當不成,當上了‘撞冤’,,那才叫冤枉啊!”
  已有人吆喝:“沒錯!光讀書不一定管用,倒不如練成一身武藝,終身受用無窮,考不上狀元也沒關係!”
  眾人一陣嗶然,湊熱鬧地贊成小邪的意見。
  小邪仍然沒忘記最終目的,笑道:“各位要狀元兒子,就到通吃館來,保證來一個生一個,來兩個生一雙,男的女的通通有效!”
  眾人直叫好,但他們心裡有數,把兒子交給這個毛頭小子,不被虐待斃命已是萬幸,還敢夢想什 武狀元?
  小邪也明白此點,心中不停嘀咕這些人不識真人,活該要困厄一輩子,嗶眾過後,他已轉向通吃幫弟兄,道:“收徒的事暫且停止,等找到目標以後再請他們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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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b

  阿三甚有興趣道:“怎 請?這年頭教徒弟要用請的?”
  小邪得意點頭道:“那些混球,不點不開竅,光躲在家裡有個鳥用?
  只有花點心神引渡他們出關啦!”
  阿三似有所悟,頻頻點頭笑道:“原來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啊!?”
  究竟小邪打的是何 主意?不管如何,這方法一定甚為有效。
  小邪道:“開賭場,現在江湖都知道我賭功天下第一,再也不上門......看來這門生意要到番邦才能發揚大了,想來想去,就保個鏢吧!
  一趟紅貨下來,收入也不在少數,你們覺得如何?”
  小丁道:”該沒問題,必要時,丐幫弟子還可以支援。”
  阿四搖手道:“不必啦!憑通吃幫那支骰子旗,天下還有誰敢摘下它?莫說小邪幫主,我‘撥毛剃刀’第一個就不允件此事發生。”其奉承功夫,已然達到爐火純青之地步。
  小邪哧哧笑道:“阿四你不但‘放’得響,拍得也不差,實在一枝獨秀,天下無雙!”
  阿四受用無窮,道:“只要小邪幫主知道屬下用心良苦,那屬下就心滿意足了”
  小邪:“光拍光放也不是辦法,咱們來個管用一點的!保大鏢!”
  阿三急問:“有多大?”
  “愈大愈好,最好像一棟房子那 大!”小邪得意道:“這招叫虛張聲勢,要成功了,保證生意滾滾而來!”
  “好!就這 說定!阿三豁出去了!”
  眾人心裡有數,該怎 弄,才能收到最隹效果,想著想著,皆露出幻想式的甜蜜微笑。
  蕭無痕道:“小邪幫主,有件事,你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小邪疑惑道:“什 事?”見蕭無痕表情如此吃重,他也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蕭無痕嘆口 ,道:“是關於總督府的事。”他道:“都督李甫山和都指揮使王堅都是太監王振的人,而皇上年幼,大權全落在王振手中,已有不少人遭到不白之冤,就是我爹,近年來也吃了王振不少虧,小邪幫主,若無必要,不妨減少 總督府起衝突。”
  他想說的乃是總督府不一定會將蕭王府放在眼裡。
  小邪不聽還咽得下這口 ,現在乍聞王振這老大監,心裡一把火就燒起來,罵道:“什 王振、王八?以前他陷害張大人,這筆賬還沒算清,現在又亂搞瞎搞,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小丁見他如此憤怒,深怕他又惹事,急忙道:“小邪你可不能亂來!
  他們官家自成一格,我們惹不起......”她突然發現肖己說錯話--小邪最不信邪,沒有任何“惹不起”的事,但想收口已是不及。
  小邪怒道:“什 惹不起?大奸臣人人得而誅之,一個太監不好好侍奉人家,搞什 嘛!惹不起就讓他胡作非為不成?小王爺你說!皇上是幹什 吃的?讓人騎到頭上拉屎,一點反應也沒有?”
  蕭無痕不敢回答,畢竟他受君臣補教束縛十分嚴謹,如此臣言君過的話,他說不出口。
  小邪見他如此難堪,心也軟了下來,總不能讓他添過多的麻煩,拍拍他肩頭,道環小王爺,多謝啦!我會記著你的話,不過我不能讓王振那王八蛋如此囂張跋扈,哪天我得走一趟大內皇宮,把這事給弄清楚。”
  蕭無痕急:“小邪幫主....宮廷戒備十分森嚴......你不能......”
  小邪笑道:“放心,皇宮就是哄羅殿,我也要找王振大烏龜算賬,至於皇上,就由他去吧!聽說他還比我小?毛頭一個,能幹什 事,騙他出來玩玩,那倒是皆大歡喜。”他已幻想見到皇帝時,該如何去耍他,自得地咯咯笑起來。
  蕭無痕有些後悔說出這些話,但已說出,想收回自是不可能,只期望小邪別把大內鬧得一團糟才好。
  阿三更有興趣道:“不如把皇上抓來理光頭當和尚,等他變聰明了,再放他回去,他祖宗不也是瘌痢頭。”
  阿四甩出小剃刀,晃個不停,道:“好吧!貧僧就免費為他剃渡!”
  蕭無痕急道:“不可如此,小邪幫主,他是一國之君,若受了侮辱,恐怕會引起蠻邦造反。”
  小邪道:“現在還不一樣邊界戰事連連?都是欺負皇上太小,尤其大權又被王振所控制,不造反也得造反!好吧!只要他不惹我,我也懶得修理他,只是那個大太監,我非得出出 不可!”
  小丁知曉他決定之事,就很少更改,如今之計也只有將他往意力引開,立時道:“小邪你找王振的事,以後再說好嗎?現在我們生意剛開業還不到一天......”
  “對喔!”小邪尷尬一笑,道:“凡俗事務太多,弄得我摸不著頭,小王爺你還是少和我們碰面,有事要你幫忙,我會去找你,當然啦!你有事,就更不必說了。我既然知道總督府是王振爪牙......嘿嘿!山不轉,路轉!
  不過我會很小心從事,你放一千兩百個心就對了!”
  蕭無痕知道事已成定局,嘆道:“既是如此,小邪幫主你還得小心錦衣衛統領王山磔,他是王振姪子,十分毒狠,殺人不眨眼。”
  “恨號(很好)!”小邪用力點頭,道:“就是要他兇,鬥起來才夠味!這件事,我搞定了!”
  阿三、阿四和小七都附和而表現得十分堅決--只要小邪決定,他們永遠追隨,不全是忠心耿耿,而以湊然鬧心情較濃。
  六人人再談一些瑣碎事,小王爺已告別回府,小邪也領著他們返回通吃館。不過他們並沒馬上休息,反而四處張羅木板,不知在搞啥花樣。  
  黑漆天空已被巨人雙手撕開,血一樣的朝霞 差地穿透烏黑,裹向大地。
  雄雞已昂揚嘶啼,但仔細聽,這聲音卻如剛長了毛的小公鴻在吶喊,更象破了皮的笛子被瘋子猛力的吹奏著,十分刺耳。
  只要有通吃幫弟兄到來,此 怪 現象可算是正常的了。
  可不是嗎?通吃館大門前已造了一棟“房子”,大小剛好把丈八寬的路面塞得完完整整,勉強還能側身通過一人。小邪早就坐在四方赭黑色大木箱前頭,如一尊佛像般,威風八面。阿三、阿四各立於兩匹健馬左右側,手攬 繩,面目森然地牽馬而行,方才那聲“雞叫”就是出於阿三左手那支喇嘆。
  他再吹。“ ,  叭 ......”馬已揚蹄,帶動車廂般大房屋,緩緩往前行去,見馬匹奮力踩蹄,可猜出箱子十分沉重。
  車輪劃出兩道深溝,已往大街道行去,左箱插的白底紅骰子圖案幡旗輕輕翻掠,更顯出小邪的不同凡響。
  車行向前,小七魁梧身形已現,手按左腰寒玉鐵,架勢十足,他乃充當押鏢車者。
  原來小邪窮則變,保不到鏢,就自己弄個大箱子,塞滿石頭,裝模作樣,保這趟全國第一大鏢車,裝載數十萬兩鏢銀的生意。若是讓他“做”
  成了,看來天下大把生意非他莫屬了。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把鏢車轉向正街。時雖清晨,仍吸引了不少人奇 眼光,小邪甚為紳士地向過往行人招手,真象那麼回事。
  阿三又吹起喇叭,刺耳聲音揚起。
  阿四高吊嗓子叫道:“天下第一鏢--黃金、白銀各二十萬兩--”
  阿三馬上接 :“通吃幫第一鏢--無所不保--無所不接--”
  通常保鏢者,最怕所保之物露了底,以引來覬俞見者,象他們大吼大叫,唯恐人家不知之行徑,恐怕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位了。
  此語一出,看戲者更多,人一多,今晨則開市特早,小邪功不可沒。
  只一照面,很多人已認出阿三、阿四正是昨天放鞭炮者,那股笑勁更濃,皆報以期待心情,看這群寶貝人物,今天又能耍出何 花招來?.
  “天下第一鏢--黃金白銀各二十萬兩--”
  “有鏢就保,無鏢也保,通吃幫開道,通行無阻--”
  就這樣,四個瘋子一路喊向東城門,此舉要比昨日更為轟轟烈烈惹得眾人指指點點,笑聲不斷。只要有笑聲,小邪就更來勁,不停點頭道謝 “通吃五霸王謝謝各位讓路!看在同混一地份上,生意只收八折啦!”
  如此大的鏢車,不讓也得讓,否則不被馬蹄 死,也得被車輪碾死。
  前行十餘丈還算順利,再過來,就有棵腰身粗樟樹掃道。閃了兩次都無法通過,阿三立時莊嚴拱手,道 “稟幫主,惡樹擋道!”
  小邪亦正經八百,右手一切,冷道 “斬!”
  “得令!”
  大喝出 ,阿三、阿四同時騰身飛掠左側巨樹,大悲掌威力盡展,一上一下劈向樹幹,轟然臣響,丈八高樟樹已被震成碎片,獨留殘枝倒向鏢車。小邪暴喝而起,雙手旋風一釘,殘枝又如牽上了繩索而被扯向後方。小邪藉此已飛回原處, 定神閉,瀟灑已 。殘枝落向後方,小七寒玉鐵猛抽,如電光石火般削向殘枝,一片劍影過後,還刀於腰,右手再揮出掌風,只見殘枝變成一段段如切麵條般整齊地擺在左方糊紙燈籠店家門 。
  四人各露了一手絕招,耍得百姓再也不敢輕視這群小夥子,也從疑而改為相信鏢銀是真的。
  阿三聲音又起 “通吃幫保鏢過處,擋者,斬--”
  馬匹拖著鏢車又往東城門出發,百姓情不自禁跟在後頭,總想看個究竟一因為不遠處已有一家房屋凸出街道甚多。
  馬車已無法通過,那家珠寶軒主人已擋在外頭。五十餘歲,一副汕肥而陰模樣,一看即知十分難纏。
  阿三照舊停下馬匹,拱手道 “稟幫主,惡屋擋道!”
  “嗯!”小邪道 “屋惡,人也惡,拆!”
  “得令!”
  阿三、阿四興沖沖舉掌就要轟向屋角。
  “你們敢--”胖老頭吼道 “大爺乃江南‘太湘軒’洛家的太原負責人,誰也不准拆房子!”
  “噢......原來是洛可 那只落水狗的財產?”小邪已想起和倪小青在西湖泛舟戲耍洛可 那件得意事,輕輕笑了起來。他笑道 “大肥豬,你佔用街道,還如此霸道?洛家的,又如何?”
  胖老頭冷笑 “江南洛家富可敵國,結交的全是王公貴族,就連本城李都督也是洛家好友,識相點,繞道滾吧!”
  “好!很好!都是一山的駱駝,難怪你的屋角特別尖!簡直就要刺死人了!”小邪笑笑的回答 “你可知道我是誰?”
  胖老頭不屑道 “你又是誰?地痞一個!”
  小邪瞄向阿三,阿三已笑道:“塞外‘莫塔世家’大公子,通吃幫大幫主,富敵東海,結交的全是皇帝之流,小小洛家又能算什麼?”
  這句“皇帝之流”惹得眾人暴笑不已。
  “禿驢你不要命了!皇上只有一人,何來‘之流’?”胖老頭狡笑道:
  “憑你毀辱 上,就得誅九族!”
  “***!你想唬誰?”阿三自得道 “比吹牛,你還差得遠呢!皇上之流算什麼?皇太後之流!”
  眾人又是一陣暴笑。阿四揮手 “廢話少說,拆啦!”
  他想趨前,胖老頭猛又衝上,怒吼 “你敢?!我跟你拼了!”嘴巴硬,架勢兇,但要真拼命,他可沒這個膽子。
  小邪 “好吧!多給你一個 會,省得人家說我霸道。”轉向群眾,含笑道:“各位,你們認為這個胖子如何?”
  立時有人答腔 “大俠,拆了它,那胖子騙了我的傳家之寶......”
  “他以劣等玉,換走了我的溫玉手環!拆了它,最好連店面也拆掉......”
  “死胖子假都督名聲,不停欺騙我們......”
  群眾一陣激動,十有九成在叫囂拆房子。
  小邪輕笑 “胖老頭,看來你的名聲不怎麼好,本幫主也救不了你!”突然拉下臉,勁劈右手,冷森 “拆!”
  “得令!”
  阿三、阿四不再遲滯,快如閃電掠過胖老頭,啪啪數掌全劈向屋角。
  轟然巨響,牆塌瓦飛,露出不少古玩紅珊瑚。
  “照劈啦--”
  不管胖老頭哭叫,阿三、阿四硬是拆去和道路平齊之瓦牆,那個洞,足足有三個床板大,此舉頓時引起不少掌聲。小邪連忙點頭直叫 “不敢當,小意思”。馬車也安然的通過阻礙,往東城門行去。
  朝陽早已泛白,天早亮了,城門也已打開,牆頭衛兵猝見小邪如此龐大鏢車行來,後邊又跟了一大堆人群,真以為要造反,頓時敲起小鐘,左城牆馬上攔出十餘名武裝衛兵。為首一名四旬壯漢喝道 “站住!你們想幹什麼?為何聚集如此多人?想造反不成?”
  小邪笑 “欸呀!你搞錯了啦!阿三,念一遍給他聽!”
  阿三立時認真地吹起破喇叭,然後吊高嗓子,道 “天下第一鏢--
  黃金、白銀各二十萬兩--”
  小邪道 “聽到沒;我們是保鏢做生意的!哪來造反?”
  衛兵猶豫道 “可是......那批群眾......”
  “看熱鬧的啦!”小邪笑道 “這麼轟動的大鏢車,你一輩子也沒見過吧?”
  衛兵此時才注意到貼滿封條的大箱子,愕然道 “這全是銀子?”
  小邪道 “當然,否則何必勞動本幫主親自出馬?”
  衛兵聞言已露出狡黠眼神,偌大的鏢銀,不必說一定是只肥羊,一想至此,官僚形態已盡露無遺,他冷目瞅向小邪,冷道 “你小小年紀,何來如此龐大鏢銀?我看你是用非法手段得來的吧?”
  小邪可曾在嘉峪關吃過這 虧,很容易就猜出這些看門者心中所想的是什麼,而今天又是開張第二天,無此必要再惹麻煩,先將此趟鏢“耍”成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和他們豁。當下含笑道 “大衛兵你可不能亂說,我只是保鏢,這些銀子只能看,不能摸,不算是我的,請別誤會才好。”
  衛兵冷森道 “誰敢將這麼多的銀子交給你?那人難道是大財主?還是強盜土匪?對!我看一定是土匪,這堆一定是贓銀,停下來,本官必須檢查!也好讓你露出狐狸尾巴!”
  光叫囔著,聲音也不高,動作也不明顯,全在暗示小邪放聰明些,那只貪婪的眼神不知瞅了小邪多少次,期待著更明 的反應。
  小邪知道是時候了,報以知會神情,暖昧一笑,道 “大衛兵,我這貨可是正正噹噹的,不信你到本鏢局去直,資料都為你準備好了,要多少,有多少,一點也不會含糊你!”
  衛兵聞言頓時報以“算你上道”的眼神,語 仍冷冰冰,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願落個以官欺民 舌,就到你鏢局去查明,以後若有這 事,記著要先報備!以免引起無謂的誤會!”看看鏢車,突已忍不住憋笑起來,道 “還有!以後別裝那麼大箱,太引人注意了!”
  小邪苦笑道 “沒辦法,時間緊迫,只有將就啦!”
  “走吧”衛兵滿意瞥向小邪,會心地絞動眼神,右手威嚴的往城門比去:“你自己小心,出城在外,盜匪多的是!”
  “謝......謝”小邪故意拉長聲音,以表示更加感激,等衛兵退去,他才揮手下令 “起鏢!”
  “得令!”
  阿三、阿四正經八百地拱手,牽著馬 ,吹起喇叭,已往城門行去。
  兩個披紅袈裟古怪年輕和尚牽馬引路,一個精靈青衣小孩領押大房般的鏢車,本就形成 端不協調情境,尤其他們那 故作威嚴的舉止,更逗得群眾會心一笑,真以為在看戲似地--事實亦如此。
  除了小七還算人樣,碩大身材自有一般威武 概。舉止也算較為正常外,其他的,天底下實在找不出和他們同類了。
  馬行至拱形城門時,阿三、阿四已眨起苦皺眼神,那城門......
  阿三仍認為小邪無所不能,依然肅穆拱手道 “稟幫主,惡牆擋道!”?
  任誰都可看出,馬車過大,城門不但寬度尚差三尺,約擋住一塊硬牆石,高度也因城門為拱形,勉強可通過中間,小邪所坐部分,兩邊角硬是卡得死死。
  小邪哪想及自己精心設計的鏢車,會出不了城門?不禁自覺好笑,而直叫時運不佳。
  群眾一陣好奇喧笑,倒想看看這位花樣百出的小孩,現在能弄出什麼絕招來?
  “稟幫主,惡牆擋道!”阿三已憋不住笑意,再次稟報,能難倒小邪,他比什麼都快樂。
  小邪嘀咕直罵:“什麼玩二嘛!奶奶的!全是癟十運,昨天弄不成,今天也混不開!拆?拆什麼拆?再拆,真的就造反了J耍什麼寶?弄小一點鏢車難道會斷了命?看來全是黑七,逢賭必輸!”
  阿四道 “小邪幫主,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拆了它算了,反正我們保大鏢的 會多的是!”
  “去你的!”小邪瞪他一眼 “光天化日之下,你去拆?保證‘一拆見效’!通吃館就關門了。”
  阿三道 “反正都是拆,拆鏢車也行!”
  小邪登時甩出一錠銀子打在他頭上,叫道 “鏢車一拆,以後誰還敢讓我們保?奶奶的!一副雞(棘)手,抓的全是雞屎,拆個鳥?”
  阿三哭喪著臉,摸著被打紅的腦袋,道 “那怎麼辦?搬鏢車飛過去不成?”
  小邪無奈道 “退吧!找其它三個門,出不去,再另外想辦法。”
  騎虎難下,十分痛苦,但大車塞小巷,也好不到哪兒去,馬車掉不過頭,只有倒著走,連馬匹亦是如此,這就苦了阿三和阿四,已達到寸步難行之地步。
  小邪乾笑地朝眾人道 “我突然忘了,今晨白虎星過門東方,如果從東門出城,是犯了大忌,幹我們這行的,最是信邪啦!而生意剛開張,總不能往回走,只有倒著走,嘻嘻!看起來還是方向不變嘛!”
  眾人皆明白鏢車倒退原因,本是覺得失望,但立時被其“倒車行走”
  之尷尬處境逗出笑意,自然地接受了小邪的藉 。
  誰看過馬車連馬匹倒著走?此情況就如騎著豬只逛街一樣新奇而惹眼。方走不到幾丈路,小邪已忍不住開 笑了起來 “什麼玩二嘛!如此走法?”走出了味道,那股勁兒更形囂張,管他什麼保鏢,先過足風頭癮再說,就此一路拜謝戲笑的往西城門走去。
  開了不少路,斬去不少擋道樹木,他們就如瘋子般駕著大車逛遍了整個太原城,仍是出不了門。情緒也從先前的好玩而化成現在的抱怨。
  馬車走過西門往南門,南門不出返往北門,都已日上三竿,一點辦法也沒有。
  小邪嘮叨叫個不停 “黑皮奶奶的!想規規  做趟生意都不成!癟透了!”盯著如灶 般的城門,一股 已升上心頭,跳向鏢車平頂,準備蠻干了。
  阿三也一股子怨 ,叫道 “小邪幫主,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拐了老半天,就沒有一個 合出城的門,實在是說不過去,拆!”
  阿四叫 “我也贊成,要是生意這麼難做,乾脆不做算了!”
  小七笑道 “小邪幫主,如果拆了城門,勢必引起太原城大亂,你很久沒做這 轟轟烈烈的事了,想再嘗嘗?”
  他受了小王爺薰陶,心態上較為成熟,但若小邪要拆城門,他也不含糊。畢竟他倆感情濃如化不開的鮮血。
  小邪受到鼓勵,當真就想拆城門,已然揉拳搓掌,做起準備動作,雀躍叫道:“奶奶的!什麼時代了,道路還不曉得拓寬,小灶門怎能煮我這大鍋飯?呆在此,就如烏龜翻了身,動都不能動,生意還能做嗎?”
  “拆了就能做!”阿三、阿四也運起神功,準備配合小邪拆城門。
  四人正準備行動之際,忽然背後已傳出聲音 “就是這小子拆了我的房子!”
  車後方一名胖肥綿衣老頭領著一群士兵直奔而來,另有想瞧然鬧的百姓也緩緩跟近,他們都在想小邪如今又有何把戲可耍。
  小邪往後瞧去,見是太湘軒那個胖老頭和江頭領,心頭已笑起來,道:“原來是你們哪?冤家的路還真窄,跟城門一樣窄。”
  江頭領攔向車前,冷笑道:“山不轉,路轉!小鬼你也太大膽了,昨天剛讓你走脫,今天你又不怕死的耀武揚威!有 !”
  小邪笑道 “俺好生生的,怎會沒 ?我兒子多的是呢!只有一些實在不怎麼孝順,專扯他爹後腿,否則就攔著他爹不放,欸!時代變了,孝順的兒子哪裡找呢?”
  江頭領怒眉一楊,後 “你敢侮辱本官?我......”
  “耶耶耶......”小邪揮手制止他說話,笑道:“我罵的是我兒子,你千萬別生 ,否則很容易讓人誤會你是我兒子,切記、切記!”
  群眾一陣喧笑,對於小邪這招罵人還不准人家生 的絕活,頓感過癮。
  江頭領想生 ,不就承認自己是他兒子?不生 ,卻又白白被罵。憋紅的臉硬是熱騰騰,然而就是找不出一句 當的話來頂駁。還好,胖老頭開了 ,罵 “小鬼!任你 舌多利,今天也要把你繩之以法!屆時看你向誰求饒去?”
  小邪擺擺手,不屑一顧道 “聽多啦!老套了,來點新名詞吧!” ;阿三接 笑道 “你應該說:‘我現在有靠山,所以說話像老虎,你先讓我過過癮,等一下靠山變靠腰了,我就沒癮可過了!,就是要這樣,才夠新鮮!剛才那句話,我們至少聽過一千百萬遍,不靈啦!”
  眾人又是一笑。胖老頭瞅起小如綠豆的眼珠,冷笑道 “靈 不靈,一試便知,光你強拆民房一事,就足以讓你坐上十年牢!”
  “噢?有這麼嚴重?”小邪裝蒜而吃 地叫道。
  江頭領冷笑道 “不錯!強拆民房,視如強盜行徑,本官要拿你法辦!”
  “嘿嘿嘿!哇哈哈”小邪故意笑得十分誇張,道 “江頭領你  聲聲說我犯法?好,要講法就來講法,不知你有法,還是我有法?你的法行,還是我的法行?耍耍方法就知道什麼法比什麼法更有法!”
  他一連說了十幾個“法”弄得對方滿頭霧水,當下江頭領叱道 “人證、物證都在,你逃不掉了!乖乖跟我回去,省得皮肉之苦。”
  “喲......滿兇的?”小邪悠哉笑道 “你說我拆了大棵呆老頭的房子就是土匪?那我問你,那棟房子攔路擋道數十年,像不像攔路搶匪?”
  江頭領愕然,不知如何回答,胖老頭卻叫道 “放屁!本屋數十年來一直落地生根在此,誰又說它攔著路了,分明是你假借私利,強拆民房!”
  小邪頻頻點頭, “對!數十年都已強佔公用道路,還敢說‘落地生根’、‘不礙通路’?看樣子你已經習慣剝削人家!”他吼道 “連皇上擁有的道路你也敢佔用,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這一吼,頓時嚇著在場所有人,而群眾被嚇以後,霎時掌聲連連,大呼過癮。
  胖老頭老臉一陣青白,強言叫道 “這明明是街道,你憑什麼說它是皇上所擁有......”
  他突然覺得自己說得不妥,但想收回已是不及。小邪馬上噓籲大作 “完了!完了!小小一個百姓,就已不將皇上放在眼裡,須知天下山河都是皇上所有,你卻說這街不是皇上的?敢情是想造反了?”轉向群眾:
  “各位評評理,胖老頭是不是想造反? 地為王啊!”
  一聲音響,群眾哄起,名正言順地指責胖老頭惡霸之作風。
  “兔崽子你......”胖老頭怒急而吼,又想發作。江頭領馬上制止他,深怕弄個不好,被扣上造反的罪名,那時,死的恐怕就不只他一個人了!
  群眾激動過後,江頭領才冷道 “就算朱掌拒的房屋佔用官道,也由不得你來拆!你如此霸道行為,乃法所不容。”
  小邪曖昧一笑,要講大道理,他多的是理由,道 “你們官家明明知道胖老頭佔用官道,卻姑息他數十年,難免有包庇之嫌,而胖老頭又聲聲說他認識總督大人李什麼肚子(都督)的?”他大吼 “這不是狗仗人勢是什麼?”
  阿蘭也接 吼 “好狗不擋道!他是壞狗!”
  阿四吼道:“我們不拆,莫非還等你們勾結好了再拆?”
  小七吼 “胖老頭去找你們,你們不分青紅皁白的就來興師問罪,想等你們拆?等到什麼時候?我們還得做生意,你想餓死我們不成?”
  小邪拍手叫好 “對!對!生意還要做!這 只許富人放火,不許窮人點燈的行為,最要不得!”
  群眾又是起鬨,弄得江頭領和胖老頭下不了臺。雖然小邪強拆民房有些不妥,但比起胖老頭強佔官道而勾結官家來說,何 天壤之別。
  鬧鬨中,突有一條黃影掠向鏢車上方,一個翻身,已飄落車頂,含笑望著小邪,也因他的到來,登時又吸引眾人,而沉默無聲。
  江頭領乍見黃袍胸前繡有五爪青龍圖案的瘦高中年人,立時拱手肅敬道 “指揮使大駕!”
  來者正是太原總督府督指揮使王堅,他含笑地揮手道 “免禮。”
  江頭領及眾衛士告聲“是”已默立於一旁,胖老頭更形喜悅道 “王僉事,那 ......”
  王堅抽動過薄的嘴唇,冷道 “我自有主張,你先退下!”
  胖老頭不敢再多說,默立該處,兩眼仍怒出火的瞪向小邪,已泛起一副冷酷笑容。
  小邪往此人瞧去,清 五官嵌著冷峻眼神,讓人覺得他似如一頭狡狼,隨時都能吞噬同類。然而這些對小邪來說,一點用處也設有,他只是想辨別一下,自己瞧得順不順眼罷了。
  他輕笑 “小的不行,來大的了?”
  王堅沒回答,仍雙手負背,黠光睨向小邪,稍微裝出祥和樣,道 “小兄弟好大的本事,才到太原兩天,就已大出風頭,讓人好生 慕!”
  “恐怕你 是心非吧?”小邪不吃他那套,道 “好狗不擋道,擋道非好狗,呵呵!對別的不行,對狗,我可是來一只宰一只,從不含糊。”
  王堅含笑,道 “可惜我不是狗,也不想攔你的路。”
  “噢?那麼好?”小邪笑道 “穿上皇帝的龍袍,說話倒有幾分中聽!”
  “你誤會了!皇上身著九龍袍,本官只有五龍,乃錦衣衛製袍,千萬不可混為一談,否則老夫可就無法擔當了!”
  小邪想以他身穿“龍袍”有那麼點冒犯皇上,而使他難堪,沒想到他齒仍犀利,輕而易舉的就解釋清楚。
  笑了笑,小邪道 “我看你的龍,不久就要生兒子了,到時候恐怕連背後都纏滿龍 ,九條龍又算得了什麼?”他在暗示王堅不久就能穿九龍袍--當皇帝了。
  王堅笑道 “可惜龍生兒子,非得千萬年,小兄弟所言,本官不敢苟同。”
  “狗(苟)不同沒關係,只要龍相同就可以”小邪道 “難得你也有自知之明,皇上一年生一個龍 ,你的狗 ......也許要千萬年吧!”
  “小兄弟你果然伶牙利齒,難怪本官屬下奈何不了你!”王堅轉為陰沉一笑。
  小邪笑得更開心 “不是我齒利,而是你們理屈,我就不相信霸佔官道是對的!”
  王堅道 “我也不相信強拆民房是對的!”
  小邪 “官家數十年不吭 ,不是同流,就是合污,奶奶的!我是拆而不強!是 不是,你自己心裡明白,少在這裡烏七八黑的說個什麼勁?”
  老是爭論此事,小邪已心煩,再爭下去,他可就要忍不住而對王堅下手。他本就聽小王爺提及總督府和太監王振有勾結,早對他們甚為鯁喉。
  王堅也轉冷森,道:“姑且不談你拆屋之事。”他 “以你假借保鏢,故做偌大鏢車騷 民眾,就已法所不容!”
  “說話客 點!你以為當了大官就可就指他人錯誤?”小邪叫道:“你怎麼知道我保的是假鏢?你又怎知我理找民眾?你們說!說我有沒有騷你們!”他轉向群眾,徵求證人。但民眾礙於官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人敢開 。小邪道:“不開 沒關係!那就改做我騷 你們何處?說!
  不說就表示沒有!”
  群眾仍然保持緘默。小邪轉向王堅,冷笑道:“你看請楚了?光靠你一張嘴是不行的!”
  王堅冷笑:“我倒要問問,是誰是此鏢的主人?”
  “行有行規,不便奉告!”小邪態度十分強硬。
  王堅瞄向城門,似有心計湧向心頭,冷 “照你這麼說,擋了你鏢車的東西都要排除,連城門也不例外了?”
  小邪明知他在套話,仍然冷硬道:“有這個打算!”
  “你不怕扣上造反的罪名?”王堅狡黠 “就算能拆,你又從何拆起?”
  小邪突地睨眼盯向他,邪笑起來。這笑,似乎在想引人入彀似地,讓人好生不自在。
  王堅不明其中原因,言詞又逼進,道:“你出不了門,鏢也保不了,到時本官就有權拆鏢車了!”
  阿三聽得十分火大,叫道:“小邪幫主,別理他!拆了再說!黑皮奶奶的!全是一山的駱駝,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他和阿四已運掌作勢,衛兵也出刀橫胸,情勢一度緊張,稍 即發。
  王堅姦狡沉笑,對這幾位似乎不放在眼裡。
  小邪笑得更邪,道 “阿三、阿四,拆是要拆,不過輪不到你們出手,像這 破牆,我放屁也要把它震垮!呵呵!還有人拿它當寶貝?笑死人了!”
  阿三、阿四聞言亦呵呵笑了起來,有小邪這句話就行了。阿三收招,笑道 “那你快放啊!”
  “放!馬上就放!”小邪甚有把握地轉向王堅,邪笑道 “聽到了沒?古代有個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今天我楊小邪也來一招‘放’倒太原城,不知王大指揮使意下如何?”
  王堅聞此言,心神已放鬆,不屑的一笑,心想這小孩也只不過爾爾,全說些誇大、不切實際的話,自己若不敢賭上此局,未免讓人笑掉大牙--堂堂大官,懼於二十不到之小孩?
  他黠笑 “你‘放’吧!本官倒想看看,現代孟姜女有何本領?”
  若他知道身前這位就是曾經闖上靈感塔,挑掉神武門的奇 人,他就會信邪七分了。
  小邪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邪笑又起,道 “你可說話算話?到時城塌垮了,可不能亂加罪名?”
  王堅睨眼而笑 “只要你不用任何東西,本官甘負全責!”
  “用叫的呢!用叫的也不用任何東西!”
  王堅瞄向他,心想就算少林獅子吼,也未必能震倒城門,何況這位小小娃兒?當下大方得很 “一樣!叫垮了也算!”
  小邪登時眉開眼笑,轉向群眾, “各位都聽見了,聽見了就閃一邊去,省得城牆塌下,傷了你們!”
  群眾嗶然,皆紛紛避向後方,連攔在前頭的士兵也在王堅示意下,退向左右兩側。從鏢車至城牆二十丈寬長路面已空無一人。
  小邪瞄向阿三、阿四、小七,笑道 “好久沒叫過了,今天就清清喉嚨也罷!”
  阿三奉承道 “小邪幫主,我還是覺得用‘放’的比較神奇。”
  小邪嘆道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臨時要用,就是找不到,生不出,只好將就啦!”
  阿四奉承道 “反正都是吐出的 ,上面下面都一樣,不必太認真去分辨!叫,快叫!別讓觀眾等久,可就罪大惡 了!”
  小邪頻頻點頭,轉向群眾笑道 “各位!本通吃幫上下,個個武藝高超,才貌出眾,有生意就找通吃館,保證錯不了,地址在城西最高的招牌,很容易找的!現在我就表演一下,曠古絕學:‘擎天一叫’!”
  群眾猛烈鼓掌,小邪得意洋洋,如賣藝般不停拱手道謝,等群眾靜下來,他才瞄向王堅,道:“看著點!今天你是栽定了!”
  王堅見他如此有把握,信心似已動搖,但已勢成騎虎,仍保持 雅風度,負手而立,笑道 “只要你有這本事!”
  “瞧瞧就知道了!”
  小邪不再說話,轉瞪城門,只見拱形如灶門,全是三尺正方赭棕石塊輕成,城頂還架搭一座石亭,別說用叫聲,就算用作藥,也不容易將丈餘厚的城牆炸垮。他瞧上幾眼,心中已有了盤算,雙手運 ,似乎身軀突已漲大不少,就在此時,一股刮人耳際叫聲從他嘴中傳出,震得眾人掩耳再退。
  王堅聞聲,血 亦為之翻騰,立時運功抵抗,現在他才知道遇上了棘手人物!
  小邪逼紅了臉,喉唬結硬如石,聲音更如駭浪穿裂石巖,猛要擊碎耳膜,整個城牆突如地震般抖了起來,沉重轟隆之聲更為扣人心弦。
  小邪已將真 逼向城牆,隱約間似有青光般閃閃而逝,真以為那就是可見的音波。此時群眾已顯輕鬆多了,代而起之,是  訝、喜悅、不信,還帶點懼意的神情,不時盯向城牆及小邪之間。
  阿三不停吼叫 “加油!加油!小邪幫主!再放一  就夠了!”
  小邪額頭已滲出汗珠,聲音更如已繃得 限的鋼弦,再繃下去,就會斷裂而揪掉眾人懸在 中的心肝。
  城牆從抖動而跳動,似已地動山搖,就要崩塌而埋向眾人。
  小邪再次運勁, 如千斤利錐,閃出淡談寒光,砲彈般轟向城牆。突地城門頂端靠左角處已有石塊耐不住震撼而往下掉。一塊已落,旁邊另一塊更無法吃力,接連的往下落,突又牆頂石亭左邊支柱(原為石塊疊成)亦晃出一石塊,眼看就要往下垮。
  小邪此時才笑出聲音,突地背轉城牆,臀部猛凸,笑嘻嘻道 “看,一屁震倒太原城!”
  “噗”聲傳出,王堅老臉連變數變,石亭已轟嗶地垮向門頂石牆,石牆因受力不住,更形無法支持,再次暴響,不可思議,一座堅逾金石的城牆,就此塌崩得亂七八糟,碎石紛飛,黃塵遍天。透塵處,更可隱隱瞧見城外亦聚集大堆人群,掠惶失措地往裏邊瞧,真以為出現了大怪獸。
  碎石震塌持續三分 ,方告塵埃落定,一切如暴雨過後,靜得落針可聞,眾人那般不信和欽佩眼神,就要瞪出眼珠子來,全落在小邪身上,連王堅也不例外,他們所升起的念頭完全一樣--這還算是人嗎?
  阿三、阿四、小七看也差不多了,頓時吼笑道 “快啊!鼓掌!光看戲,不鼓掌怎麼成?”
  嗶然地,眾人從 愕中 醒,興奮的掌聲,足以和春節之鞭炮相比,連遠處樓閣也探出不少人頭,張晃不已,掌聲也不斷,似乎全太原城的人都已手癢,非得拍上幾掌方心甘情願--不管知不知曉因何而鼓掌,湊熱鬧亦十分過癮。
  阿三不停叫囂道 “看見沒,這叫‘一屁垮太原城’,本通吃幫幫主又改寫歷史了!”
  掌聲更熾,小邪樂得不可開支,闊步擺手,更形得意地在車頂上拜謝眾人。連王堅都覺得不鼓掌有失風度,而舉掌輕拍,裝出一副欽佩笑臉。
  驀地一陣急促奔蹄聲已從城外傳來,眨眼之間,如蚊般的騎兵已掠過群眾,旋風般地衝向城門。
  號角乍響,騎兵長槍盡出,似要攻城掠地。牆頭衛兵見狀大駭,也吹起緊急號角,頓時人群四散,王堅猝見,急吼“不好”再吼一聲 “ 快迎敵!”話聲方落,人已電射城門,準備攔下敵軍。
  此時城內也響起急促號角,奔蹄聲狂如海嘯,直往北門撞來。
  阿三、阿四、小七皆著急地掠向車頂。阿三急叫道 “不好了,敵人趁造反,小邪幫主你可要想想辦法!否則......”
  小邪悠哉叫道:“急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看好鏢車,別露了底,要坐牢的啊!”
  看他那副樣子,根本未把此事放在眼裡,目光卻瞅向城內無數人馬疾衝而來,他擔心這輛把車道佔得水洩不通的鏢車,會被士兵給推翻、砸爛。
  領頭一名騎著黑馬,身披戰甲的五旬長髯將軍般人物,手揮青龍偃月刀,一手指向小邪鏢車,厲吼道 “衝過去!”
  一群快馬騎士已拿出柚子大的烏黑炸藥,準備炸燬鏢車。小邪見狀,直叫 “奶奶的”,突然昂頭厲吼 “停一”這聲音如方才震垮城牆之威力差不多,震得眾人耳不已,馬匹全然 惶,人立而起,不敢再向前奔馳一步。殺伐之聲也已靜肅下來。
  小邪對自己吼聲,十分滿意,當下輕輕一笑,叫道 “搞什麼嘛?沒事找事幹?”
  領頭將軍長揮青龍寶刀,驅馬向前,怒道 “叛賊也敢攻入太原城,本都督饒不了你!”
  小邪瞧向他,魁梧身軀倒有幾分將相之才,就是粗眉間露出一股霸道 息。朝天般的塌鼻,讓人覺得他長得並不怎麼上相。
  “你就是太原都督?”小邪道:“說話客 一點,誰想造反了?”
  李甫山怒叱道 “城牆已垮、號角已響,這不是造反是什麼?”
  小邪笑道:“凡事都有意外,我不跟你爭,攻進城的也是紅盔甲、黃旗子、大明騎兵,至於是不是造反,自己去問你的王指揮使!”
  此時王堅和一將軍裝束老人已掠上鏢車,齊拱手道 “屬下拜見都督大人。”
  李甫山滿頭霹水,眉頭一皺, “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堅道:“回大人,城門塌下,粱 將以為敵人來犯,是以馳軍來支援。”
  白髯老將軍拱手道:“李大人,這是場誤會,城門塌得太突然,又......又掌聲連天,屬下以為敵人火槍猛烈,是以心急如焚,來不及聯絡,就衝了進來!因而引起騷動。”
  李甫山奇道:“好生生的,城門怎會垮了?”
  王堅登時老臉微紅,不知如何是好。小邪得意一笑,道:“不敢說了,是不是?事實就是事實,賴不掉的!”
  阿三嘻嘻哈哈, “都督大人,城門是被本幫幫主‘通吃小霸王’楊大俠法號小邪先生的屁震垮的!”
  “大膽!”李甫山喝道 “在本官面前豈容你胡言亂語?小心我責你五十大板!”
  小邪叫道:“餵餵餵!我說李土土(都督),一拐子肚子泥巴,誰又胡言亂語?是、不是,你自己問問王大姦(堅)和本城百姓,什麼大蛋(膽)?
  我就不相信你生的會比我大?還叫得那麼大聲?”
  李甫山不知他說些什麼?卻也聽出他在罵人,怒道 “不知死活的小鬼!本官非拿你爹娘,治他們養不教之過!”
  小邪聳聳肩,睨眼道 “只怕你治不了!”
  “大膽!”李甫山怒道 “刁民鼠輩,本官若治不了,就摘下烏紗帽,永世不再仕途!”
  小邪悠哉道 “那你就摘吧!我爹娘,連皇上都治不了,你又有何能耐?”
  李甫山霎時愕楞,眼前如此年輕小孩,竟有此膽識,那他父母說不定大有來頭,然而話已說出,只得硬撐。他喝 “皇上乃一國之尊,天下無人敢冒犯, 爹娘又是何許人物?豈會連皇上都治不了?”
  小邪輕笑道 “不幸得很,我爹娘不在‘天下’,而在‘“天上’,任你生的蛋再大,也無三小路用!管看不管用,怎麼樣?閃了舌頭吧?”
  話聲方落,阿三、阿四、小七已哄堂笑出來,李甫山一時未想及此事,如今也弄得由己十分尷尬,不禁老羞成怒,厲道 “小小娃娃, 舌已如此不饒人,將來還得了?給本官拿下!”
  小邪突又大吼 “大膽!”登時嚇住在場所有人。他哧哧一笑,道 “舌頭長在我嘴上,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只要犯不著人,你能怎說樣,要抓人,也得看看犯了什麼罪?自己不肯丟烏紗帽就算了,還想惱羞成怒?”
  “你......”李甫山怒急而笑 “好!育 !本官倒要看你膽子有多大?”
  說著青龍長刀已想砍向小邪。突有低沉聲音傳出繼 “李都督不可如此!”
  群兵中已走出兩位身著橙色龍袍,一老一少還,正是蕭王爺和小王爺已 來。小邪他們都已露出笑密,然蕭無痕雖目露笑意,表情卻不敢輕浮,仍森然地跟在他爹左側,靜等事情發展。
  王爺一到,眾人皆拱手揖身問候。蕭時宣慈祥笑意瞧向小邪,隨即問道 “李都督,此為何事?竟吹起緊急號角?”
  李甫山態度並不怎麼恭敬,但仍將一切說明,最後道 “此人信口雌黃,分明為姦狡之徒,下官自當拿他問罪。”
  王爺道:“為官難在服眾,都督貴為二品,自無治不了之人,但早已亡魂者,已在其外,都督不必為此而有難堪之處,若此人當真震垮城門,都督就不得說他信 雌黃了!”
  李甫山百般不甘心地拱手道:“王爺教訓得是,下官受益無窮,然而刁民毀城牆,已涉叛國之罪,自是不能輕言放過!”
  王爺此時也目露擔心神色,對於小邪的  ,他從無痕言中也聽了不少,做事全憑所好,不論後果,不計代 ,如今“叫垮城門”不知是否又是一時興起?要是如此,他也擔待不了了。
  小邪見他為難神色,立時輕笑 “放心!我是有計謀的!”這句“有計謀的”,他說得甚為惹人,就像頑皮小孩在計算桌上糖果般,如此的把握而誇張。
  他裝出無奈神情,攤手道:“其實也不能怪我啦!我只是和王僉事打賭,說能震垮城牆,誰知道城牆那麼不管用,被我一叫,再加個屁,就不管用了!”他更無奈道 “早知道我就不放了!”
  這話又惹得眾人憋笑,王爺道 “王僉事,此事當真?”
  城中若有千百名百姓,至少有八百人見著此事,王堅怎敢否認,甚為難堪地拱手,道:
  “回王爺,下官實不知此人邪門得很,如此堅固的石牆,意禁不起他弛一吼。”
  李甫山急道 “你是說,城門當真被他震垮?”
  王堅道 “屬下不敢欺言。”
  李甫山想笑又笑不出來, “王僉舉,你怎能開這 玩笑?”
  小邪加油添醋道:“他哪有開玩笑?連城牆塌了,他都說要負責,否則小的再有十個蛋(膽),也不敢拿此來當賭注!會要人命的吶!”
  事已成真,王堅賴也賴不掉,怨恨地瞪向小邪,隨即冷道 “屬下願受懲罰,以治失職之罪。”
  李甫山無奈道 “本宮又能治你何罪?幸好烽火未燃,否則傳到京師,恐怕你我頭顱都保不住,如今欺君之罪不成,翻開大明法典,也沒有一屁......一叫震垮城門案例,你叫本官拿什麼辦人?”
  王爺道 “還好此事未釀巨禍,任誰也沒想到城門會垮,也許是日久失修了吧?或者衛士疏於檢查,畢竟防不 防,只要日後小心即可,無須小題再做,弄得謠言滿天,反而不好。”
  李甫山拱手道:“謹遵王爺指示!”轉向王堅,道:“王劍事,王爺指示,事出突然,免于刑責,然而事因你而起,該由你督導重建城門,以後小心從事,別再犯同樣錯誤!”
  “謝都督!謝王爺!”王堅拱手 “下官自會負起重建之責任。”
  李甫山見此事已了,這才注意到小邪的大鏢車,不禁又想笑,冷道 “你這是什麼東西?”
  小邪笑 “鏢銀,嘻嘻!生意人!”
  “這麼大......”
  “此乃天下第一鏢!”小邪笑著回答。
  “如許之大,城門怎能出得去?”
  “方才不能,現在就能了!”小邪得意地瞄向王堅,笑得更開心。
  王堅森然道 “現在仍不能。”他有意為難 “ 建期間,一律封鎖路線,何況城門自有一定格式,不能改!”
  小邪輕輕一笑, “改大一些,不就更方便麼?就像我今天清除街道障礙,李土土的兵馬才能如此快捷 來,好處多多啊!”
  王堅冷哼一聲, “你再不把鏢車弄走,本官就依你妨礙公務之罪沒收!”
  “好好好,我走!我走!”小邪轉向李甫山和王爺 鴨子般,道 “各位大官爺行行好,讓一讓!可 小的生意還做啊!”
  若說有人敢叫官兵讓道,恐怕小邪還是第一位,而且 得對方有火發不出--是王堅(官家)逼迫。如此官家逼官家,輸的仍是官家。
  蕭元痕已輕笑起來,暗中佩服不已。王爺也報以含笑眼神,道 “李都督,既然無事,本王先行一步,一切不宜再擴大!”
  他在暗示息事 人,否則此事弄到皇帝耳中,吃虧的恐怕是李甫山自己了。
  李甫山縱有王振當靠山,也明白軍中無戲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送走王爺,也下今撤軍,不到幾分 ,除了待修牆門人員外,士兵都已撤走,粱 將也領兵退往關武城。
  王堅冷笑不已,道 “小鬼!咱們走著瞧!”
  小邪睨眼而笑 “聽多了啦!要瞧,現在就來瞧!咱們打一次賭!我這鏢車不從城門,也能完好如初地走出太原城,你信是不信?”
  王堅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對小邪的怪 能力,他可不敢再貿然嘗試,冷笑道 “專耍旁門詭計的鼠輩,遲早會落入我手中,到時......”他以冷笑聲表明殘酷態度。
  阿三揮揮大手掌,訕笑道 “你還是慢慢去疊磚塊吧!到時疊不好,哼哼......”他也以笑聲來代表言下之意。
  ,小邪瞄向在旁發呆的胖老頭,戲謔道 “如何?你的總督大人,王公貴族現在到哪裡去了?黑皮奶奶的!搞火了我,連你的床鋪,我都拆了,什麼玩意兒,他吼叫道 “還不快滾--”
  胖老頭頓時被嚇而蹦起,肥豬身軀扭動幾下,想朝王堅說些什麼,但王堅只揮手示意他 去。無助之餘,他已不甘的 去。
  小邪威風八面再掠上車頂,將軍般揮手,道 “起鏢--”
  阿三牽著馬匹,左手拿起破喇叭,湊上較厚嘴唇,露出滑稽笑容。笛......噠噠......喇叭響,阿四叫聲又起:“天下第一鏢......”
  鏢車倒著走,又往城區行去,雖感困累,四人仍有板有眼,那招“一叫震城牆”讓他們覺得更形得意,畢竟此事只有通吃幫幹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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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a

  這一折騰回到通吃館已是黃昏時分,萬斤重之大棺材鏢車,也許因風頭出盡後,已顯得蒼重而沉寂,悄悄地搔在門 ,然而四個勞累的人興趣仍未減,阿三再次吹響喇叭。
  “鏢車回府啦一小丁快出門迎接一”小邪已高聲叫起。
  阿三湊興道 “稟幫主,惡門擋道!”
  小邪興致仍濃,右手往紅門一切,冷森道 “拆!”
  “得令!”
  阿三、阿四竟然如出一轍,四掌震向丈二紅門,當地巨響,門扉已整塊被震落,倒壓屋內,又是啪然巨響,硬梆梆擱在地上,若非兩人施出巧勁,紅門非碎不可。
  門雖拆下,仍無法通過鏢車,阿三又拱手 “稟幫主,惡柱擋道!”
  小邪瞄向朱紅門楔,倒像兩根獅頭粗之巨柱,大概拆上癮了,照常下令,拆 “拆!”
  “得令!”阿蘭、阿四照拆不誤,喝喝兩聲,出掌又想震垮門楔,如此一拆,保證紅門頂簷瓦也一起給拆垮。
  突地小丁急匆匆地奔過來,急叫道 “小邪你發神經啦?不准亂拆!
  妖軀一扭,已飄落門前,喘呼呼地攔住阿三和阿四。
  阿三甚為可惜道 “只差一毛毛就拆成功了。”
  小丁雙手扠腰嬌嗔道 “你們拆侮還不夠?連自家門都想拆?”
  小邪老成持重道 “我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建這個門嘛!”
  “小邪你......”小丁真怕他心血來潮,胡乾一通,  也由硬轉弱,祈求道:“小邪你行行好,大門若拆了,你叫我如何能安心?要是......”她突然想了個好理由 “要是將來收學生,他們偷溜了,到時候學費都沒得收,多劃不來!”
  小邪恍然道 “噢......不拆門,還有這個好處......”他慎重地沉吟著 “好吧,就留下它吧!不關學生,也能防止烏龜狗脫逃!”
  聽他  ,不拆自家門,好像是賣人家面子似的。小丁可不敢再多說,轉開話題,道 “怎麼樣,鏢銀交貨了?”
  小邪叫道 “你不收,我怎麼交貨?”
  “這......怎麼......”小丁先本迷糊,但想想已明白小邪因為送不出鏢車,是以想找她收貨,也來個逢場作戲,嬌笑逍:“好,我收!”
  “你收得了?”
  “當然,我.....,”小丁想誇 幾句,卻又見小邪已把鏢車推向她,直往門口塞過來,已急得 叫道 “小邪......好嘛,我收不了嘛!別再推,會撞壞門扉。”
  小邪這才停手,笑嘻嘻道 “想收天下第一鏢,哪有這麼容易?”突然語 轉冷,叫道 “混蛋哪,死小丁,本將軍在北門作戰,你跑到那裡去了?”
  小丁聞言,原來他是為此事而作怪,也松  ,嬌笑道 “我聽到城門倒塌聲,就知道你又惹事了,急忙去找丐幫弟子,想幫助你,但是你......”她禁不住也笑起來 “你就是一張油嘴,說得他們......呵呵......”
  “笑什麼”小邪故作冷森道 “胡言亂吹,不足採信,阿三,說!臨陣脫逃者......”
  “斬!”阿三威武吼叫。
  小丁知道要糟了,赴忙甩頭就跑,急叫道 “小邪你不能......”
  “什麼不能?”小邪截斷她的話,騰身追去,叫道 “你不但臨陣脫逃,現在連臨‘人’也脫逃,斬斬斬!多斬幾下!”
  一手已揪住小丁後衣領,小丁丟了命地叫著 “小邪快放手呀,我...救命吶....”
  “老母雞啦(來不及啦)!”小邪將她按在地上,不打不拉,而是搔得她全身發癢,扭抽不已宛若溜鰻般翻甩,都已笑出眼淚。
  阿三更形叫囂 “對!臨人脫逃者--搔!,搔了才夠味。”
  一陣搔癢下來,小丁早如 弓之鳥,抓緊衣衫,又害怕又甜心地瞪著小邪,畏縮地往後不自禁地退去,那 表情,真如當街掉了羅裙,只能縮在一處,進退維谷,十分困窘。
  小邪幸災樂鍋道 “你再逃?再逃就要‘搔無赦’!”
  他作勢欲撲,小丁急忙懼叫道 “好嘛,可是你......你別再亂......亂搔人家......”
  小邪笑得更開心,轉向阿三、阿四、小七,笑道 “看到沒?小丁最漂亮的時候就是現在。”目光又瞄向她,邪笑道 “含羞帶切(怯)楚楚動人,柔弱沒有骨頭,欸呀,真愛死我啦!”
  眾人一陣長笑,只有小丁紅透臉蛋,就如透明蟬翼滴出露珠映向彩虹般,更讓人愛煞,她不敢再開 ,深怕又惹來無妄之災。
  過足了癮,小邪才道 “黑皮奶奶的!鏢車送不出城,實在夠癟了!”
  五人往大廳走去,四處牆上已點燃數十盞三支一組之燭火,映得窗邊白帳幔談談透出金光,一股祥和 息呈現廳堂。
  阿三倒坐檀木椅上,興趣仍故,道 “拆就對了啦,光拆一個北門不夠,最好再開一個東北門,如此一來,保證生意興隆通四海,也不必再擔心鏢車送不出去了!”
  小邪頻頻點頭,道 “本幫主也有同感,所以我才要小丁收了那批貨。”
  小丁懼道 “小邪......你......”她深怕大難又將臨頭。
  小邪輕笑,坐回太師椅,左腳已倒跨扶手,吊兒郎當,睨著小丁,笑道:“別擔心,二十萬兩銀子,除了你,天下還有誰接得下?”他又吹牛:
  “我早就算好了,所以鏢車又拉回來,準錯不了。”
  小丁不知他又想耍何把戲,忐忑不安,道 “你要我怎麼收呢?”
  小邪笑  道 “別忘了你是丐幫小公主,叫那些乞丐,一人分一些,不就成了?”
  阿四拍手雀躍道 “高,高招!小邪幫主計謀無人能及。”
  阿三白他一眼,叫道:“馬屁,你當真以為小邪幫主要乞丐來分銀子?”
  阿四還以冷眼,道 “誰說的,是搬石塊,別以為只有你想得出來。”
  小邪頻頻點頭,道 “阿四越來越聰明了,我還沒說,你就知道結果,可洗可喝(可喜可賀)啦!”
  阿四得意道 “哪裡,鏢車是小丁收下,裏邊的石塊當然要叫乞丐頭搬,這道理誰都明白,只有阿三......”瞄向阿三,戲謔道 “很笨!”
  小邪突然似被抽了一鞭,愕道 “你說搬哪裡的石塊?”
  阿四得意道 “用膝蓋想也知道,搬鏢車上的!”
  “去你的!”小邪給他一個響頭,打得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傻了眼,小邪戲謔道 “什麼可洗可喝,我看該灌你喝洗澡水,要搬車上石塊,你自己去搬,十足一塊竹木頭!”
  阿四摸著腦袋,兩撮撇水滴的眉毛鎖得緊緊,哭喪著臉,道:“搬.....搬錯了?搬木頭、竹子?”
  “對,你只 合搬木頭加竹子!”小邪罵出笑意,道 “一塊木頭加竹子,就是‘笨’,懂嗎?現在你搬對了。”
  阿四苦笑道 “對了就好,搬竹子,總比石塊輕鬆!”
  阿三和小七不明小邪所言何意,已瞧向小丁希望能獲得答案。小丁乍聞亦難以 會,但仔細思考,已明白,嬌笑道 “小邪將‘笨’字拆開,不就成了“竹、木”和“一”字?拆開來就更好搬了。”
  阿三、小七恍然而笑,阿三道 “原來小邪幫主的字有 關,能伸縮自如?”
  小邪嘆道 “再怎麼縮,被阿四一喝就沒了!”
  阿四苦笑道 “小邪幫主,喝都喝光了,你總該告訴我,要搬哪裡的石塊門吧?”
  小邪得意道 “東北門的,走!開門去,小七,全看你的寒玉鐵啦!”
  小七抽出白如象牙削鐵如泥的寒玉鐵,笑道 “沒問題,保證來一塊切一塊,來兩塊切兩塊,管切不管摃!”
  小邪笑道 “該摃的是丐幫弟子。”他細聲道 “開牆鑿門,絕不能家動野狗,否則就有惡狗擋道了。”
  阿三哧哧直笑道 “一個城有五個門,不知是何樣子?”
  眾人幻想如此模樣,皆曖昧笑起來。
  XXX        X
  大清早,仍罩著淡淡蒙霧,王堅已舉劍在總督府左廂院一處鋪滿橘紅石磚呈“亞”字形的花國練功,此乃他私人居所,名曰 “望天居”。十字石磚用七里香勾成整齊方形三尺高之綠框,栽植不少芙蓉和 梅,紅嫣白綻,爭奇鬥妍,然而他的劍卻如靈蛇般,不停削刺梅朵,花瓣如雪紛飛,他也不停露出冷殘笑意。
  就是練功,他仍未脫下那身棉衣五龍袍,不知是習慣如此?還是想藉此表現自己身份不同於他人。
  方練不到三十回合,已有腳步聲傳出,王堅立時收劍往左邊拱形牆門望去,江頭領偌大身軀已奔入,畢恭畢敬拱手道 “稟指揮使,新造城門並無衛兵把守,還請指揮使遣派三班人馬看守。”
  王堅詫 道:“新造城門?”
  江頭領道:“就是北門右側三百尺處,那座方形城門。”
  王堅叱道 “北門都尚未 建完工;本官哪有閑夫再開一道門,江頭領你有沒有弄錯?
  江頭領訥訥道 “屬下不敢,屬下......屬下剛從東北門回來,該不會看錯.,....”
  “當真有此事?”王堅急道 “難道又是那小子搞的鬼?快去看看!”
  二話不說,他已提劍直奔拱門,江頭領急追而上,踏出拱門,左右各有一排紅柱紅欄廂房,五步一哨,足足有四十餘人,王堅踩向白石路面想奔弛而過,另一頭卸出現一名橘紅太監裝束的五旬老人,他也瞧見王叟如此匆忙,拂塵一揮,老皮皺紋卻長不出鬍子的臉蛋陷出兩道笑紋,尖高的聲音,道 “玉僉事,大清早如此匆忙,為了何事?”
  王堅放慢腳步,走前,拱手笑道 “邱公公今天起得早?”他道 “沒什麼事,只是守城士兵出了些小問題而已!
  邱公公笑道 “是不是昨天那檔事?我也很想瞧瞧到底城門是如何被震垮?”
  王堅乾笑道 “公公有此興致,不妨同行。”
  邱公公目露黠光,道 “王僉事該不會為了此事而再走一趟吧”
  王堅乾笑道聲 “實不瞞公公, 江頭領所報,東北方向,又被人開了一道方形城門,下官正想 去瞧醮。”
  江頭領拱手道 “回公公,小的親跟所見,千真萬 !”
  “噢.....”邱公公但覺興奮和詫  “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無聲無息地就把城門給鑿穿了?走,一起去看看。”
  三人馬上奔出總督府,繞過清冷街道,除了三三兩兩叫賣早點攤販外,百姓今天似乎起得較晚。
  其實不然,方靠近城牆,一陣喧嗶已傳出,王堅三人不得不加快腳步,竄出街道轉角,頓見一大群人圍著城牆指指點點,笑聲不斷。
  城牆硬方石塊已被拆去,長高四丈,足足只差兩塊方石就貫穿城頂,寬兩丈,要比普通城門寬出一半,削得方方正正,整整齊齊,所拆卸千斤重至少有五百塊的巨石,早已不見蹤跡,門外一片黝黑,還罩著幽冥般的薄霧,仿佛一座通往地獄之門。
  王堅三人擠過人群,瞧得啼笑皆非,真不知世上有何人會幹這 無法想像而又無聊的事。
  他問 “何時發現的?”
  江頭領道 “卯時左右,巡邏衛兵從此門出人,方發現不對,屬下還以為是指揮使您開的......”
  王堅怒目咬牙,早已聽見群眾不時傳來“是那小孩鑿的”“他的本事好大”......等讚美小邪的話語,他厲道 “混小子,我一定不放過你!”
  邱公公道 “王僉事,你知道拆石塊的人是誰,會是昨天震垮城門那人?”
  王堅瞠目咬牙,怒意難消 “正是他,除了他,誰敢如此狂妄,而且他還有大鏢車要出城,一定錯不了!”
  邱公公狡詐一笑,道 “若是他,王僉事你就要小心了,昨天他震垮城門,得以逍遙自在,就算此門是他拆的,若無證 ,恐怕你也奈何不了他。”
  王堅冷笑道 “我不信他能逃出我手掌心,先逮下他再說。”
  江頭須道 “指揮使,屬下覺得......那小子和他的名字一樣......有點邪......”
  王堅叱道 “管他什麼楊小邪、楊大邪,敢 本官作對,任他多邪,也只點有死路一條!”
  “楊小邪......”邱公公突然慎重道 “王僉事所說的可是一位身材較高,滿臉邪 ,頭上斜綁一束沖天發束的小孩?”
  “正是他。”王堅回答。
  邱公公頓時奸笑起來,道 “冤家果然路窄,這筆帳有得算。”
  王堅不明白他的意思,道 “公公您......您也碰過他?”
  邱公公狡笑道 “不錯,當時在開封劫法場,救走叛賊張克正的人就是他,他早已被通緝,現在王僉事可有正當理由逮捕他了。”
  王堅正愁找不出理由,如此一來,他已奸笑起來,道 “好,很好!逮住他,就來個--斬立決!”
  邱公公道 “咱們回去,隨便弄張通緝令,趁他尚未察覺之際,將他逮住,記著,要多派人手,那小子是有點邪。”
  “謹聽公公指示,下官自會小心。”
  有此“佳音”王堅和邱公公不再耽擱,寫上叫江頭領維持現場秩序,兩人已返回總督府,準備逮捕小邪。
  如此發展,恐怕也是小邪所料未及的吧?
  “楊小邪--你快點起床,不好啦--”
  小丁急匆匆地跑向後院左廂房那間掛有黑色木牌,題著“通吃龍巢”的雅房,雙手如雨點般打向門扉,砰砰直響。
  “小邪--不好啦--好多好多的官兵圍過來了,你快起床嘛--”
  房裡此時才傳出甚為委屈之聲音:“什麼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睡覺被人吵醒,是最不好的事情?”
  小丁可沒時間和他再搭訕,急道 “快點嘛一一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好好好,我快!快--”門扉一開,小邪已睡眼惺忪地跨門而出。
  突然小丁尖叫,雙手掩臉,似著了魔般往後閃去。
  小邪埋怨道 “你鬼叫什麼?我不出來,你也叫,出來了你也叫,發神經不成?”
  小丁紅著臉道 “小邪你怎麼......怎麼不穿衣服.....”
  小邪反視身上那條短緊水靠,白眼叫道 “你要快,我就快,不穿衣服,夠快了吧?大清早的,叫什麼叫?害我銀子忘了拿。”
  小丁實在拿他沒辦法,急叫道 “那你赴快進去穿衣服,拿銀子,拜託,拜託!”
  “有你在,我怎麼拿?說得那麼容易,想拿就拿?你以為是神仙啊?”
  小丁被刷得莫名其妙,不解道 “你怎麼了啦?銀子不就在你......”
  “在哪裡?”小邪瞪眼道:“在周公的包袱裡,好不容易才蠃他十萬八千兩,被你一叫,那老賊頭早就不知溜到哪裡去了?你有辦法,你去給我搶回來?”
  小丁這纔明白,原來是他作夢和周公賭錢,正大發利市時,被自己吵醒了,當下啼笑皆非,祈求道:“小邪你行行好,就燒了周公一次,好幾千年,他也只等到這麼一次 會,可 他都鬍子一大把了。”
  她得說些小邪中聽的話,否則這出戲就唱不完了。還好,小邪聽的甚為順耳,嘆道 “也罷,反正他偷了錢也沒地方花,說不定在半路就累死了,嘻嘻!”他已想起自己也曾經被錢所累,已嘻嘻笑起。
  小丁見他笑出 ,方放心不少,又道 “你快......”她不敢再說笑,免得引起小邪刺耳,靜聲稍帶著急,道 “有官兵朝通吃館來了......”
  “看你?”小邪白眼道 “什麼玩二嘛!昨夭不是說好,官兵不來,那才叫怪事。”
  小丁擔心道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
  “好吧!”小邪無奈道:“我看再不出去,永遠也沒 會找周公翻本了。”
  他這才無精打採地返回房裡,不久已穿妥青色便衣步出門扉,隨著小丁一同行往前院。
  大門前,早就圍滿紅橙橙一片海洋般的官兵,王堅笑容更為奸詐。
  阿三、阿四和小七也搬出一張紅檜木太師椅,等待幫主到來,三人嬉笑,不時悠哉瞄向官兵,一點也不在乎來人多寡,似乎陣仗見多了,而不足為懼。
  “都擺妥了嗎?”小邪輕笑聲已傳出。
  阿三瞄向眾官兵,笑道:“擺妥了,新收門徒大概一千多人吧!”
  “好,準昏開堂!”
  “得令!”阿三又抓起那支破喇叭,吹出甚為刺耳響聲,光是震出小水霧般唾沫,就已不少飄沾王堅及邱公公,逼得他倆不得不往後移出半步,雖是如此,他倆並不生怒,反而笑得更姦。
  “幫主駕到--”
  小邪這才威風八面走出大門 “來一聊一”,一手耍起戲臺上動作,咚隆咚鏘地叫了幾聲,方自四平八穩地坐落太師椅上,右手比出劍決,冷森道 “來者荷忍(何人)?”
  阿三接 道 “忘八笛底(弟弟),忘欠(王堅)也!”
  “爾一呃一耳,哈啊哈,眼來屎(原來是)欠也錢呃的?”
  王堅冷笑道 “不是欠棧,是欠命的!”唱了那麼多,他只有這句懂。
  “欠也命?補,無紙咬錢捕咬命!(我只要錢,不要命)”
  阿三笑嘻嘻道 “山羊猴,你的命不值錢,我們懶得要,要報名,就快點,衝著你是第一位,打個八折,來個特別 待。”
  王堅冷笑道:“恐怕你搞錯了,是我要你的命,不是來賣命。”
  “茶補鬥(差不多),笨(本)......”小邪演得正開心,豈知小丁卻擔心揪他衣襟,叫道 “人都已來了,你還有心唱戲?”
  小邪無奈道:“也罷,要是犯了周公,任何事都不順利!”他恢 正經,瞪向王堅,笑道 “你看到我演的戲沒有?”
  王堅冷笑不巳,道 “看到了,和要死的呻吟差不多。”
  “差多少,那在其次。”小邪笑道 “看戲是要收錢的,既是臨死最後一場戲,當然是貴了些,每個人就十兩銀子,剛才阿三說觀眾有一千多人,打個整數,就以一千人計算,不多,不多,一萬兩而已。”
  阿三笑嘻嘻道 “俺‘三撇老蛋’今天只撇了一下,對折啦,五千兩,全部一共一萬五千兩。”他拿出一張白紙,遞給王堅 “請簽字!”
  王堅揮出掌勁,將白紙震得粉碎,冷森道 “死到臨頭,還在裝模作樣,給我拿下。”
  驀有七名棉衣衛抽刀投向小邪,刀鋒凌厲就要砍下,小邪冷喝 “滾回去!”右手推出淡柔一掌,已然將七名錦衣衛逼退。
  邱公公大 ,吼道 “弓箭手侍候!”
  命令方下,數百名弓箭手已搭箭上弦,張滿弓,蓄勢待發。
  小邪輕笑道 “山羊猴,你要抓人,也得有理由,太原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喔!”
  王堅和邱公公聞言,心頭已暗道 “果然耍出此招了。”兩人更為狡笑,王堅道:“任你如何狡辯,今天恐怕也難逃噩運”他冷笑道 “你無故拆毀城門,視同造反,本官必須拿你問罪。”
  此言一出,通吃幫弟兄全都哈哈大笑,如此傑作,果然轟動全城。
  小邪笑道:“我們不是打過賭,城門倒塌,可不關我的事。”
  王堅冷笑道:“本官指的不是此事,乃是你又在東北城開了一座門,此舉你心裡明白得很”
  小邪裝蒜道:“明白?什麼叫明白?說話客 點,否則你的屁股就白不起來了。”他冷道 “證 ,沒證 就是誣告。”
  “第一、你的大鏢車已不見,第二、你曾對本官誇下海 ,有辦法將鏢車完整無缺弄出城。第三、你先震垮城門於先,再鑿牆於後。除了你,天下恐無人有此能力。”王堅冷笑道 “憑這三點,我就能定你罪名。”
  “嘿嘿!定我罪,”小邪狡黠笑道 “怎麼定,我看你買把大鐵錘,將那些罪狀寫在木板上,一錘錘的釘在牆上,多釘幾下,我會覺得很痛苦的。”
  阿四嘆息道 “有些人說話就像在放屁,管說不管用,還要抓鐵錘逢人就釘,我看他老婆早就變錘錘(呆)了。”
  阿三頻頻點頭,道 “看你那麼喜歡釘人,乾脆就封你一個外號:‘天下第一釘錘’你覺得如何?”
  幾個人嘰哩咕嚕一陣,已勃然大笑起來。不久,小邪睨眼道 “魚蝦之嘴,何飯不吃(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可惜你只 合喫軟飯,我這個硬飯,小心啃斷你牙齒。”
  王堅老臉一變,正待發作,阿三又叫道 “這算哪門證 ?本幫的鏢車愛怎麼送,沒有必要告訴你,你更沒見著鏢車出了城,憑什麼拿它當證 ?至於震垮城門一事,小邪幫主早已‘元 大失’,哪還有興致再鑿牆?黑皮奶奶的,你有沒有人性?”
  “哈哈哈......”王堅突然大笑 “說得好,答得妙,本官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小邪也不客 ,笑得比他更大聲 “說得好,答得妙,軟話一吃多,舌頭都變軟了。”
  王堅煞住笑聲,怒道 “楊小邪你三番兩次, 出不遜,侮辱本官,饒你不得。”
  小邪不屑道 “嘿,我可沒罵你,你硬要將我的話往身上砸,我也沒辦法。”
  王堅切齒一陣,突又大笑,道 “楊小邪你當真以為我是為城門一事而來?”
  小邪間言,心知不妙,卻想不出毛病出在哪裡,仍保持不屑姿態,道 “管你鐵錘如何敲破你家鐵鍋子,也不關我的事。”
  王堅冷笑道 “任你狡黠如狐,今天也難逃死路。”他指向邱公公,陰狡道 “你可認識他?”
  小邪瞄向他,覺得他都已五十幾歲出頭,連根鬍子都沒有,當下戲謔道 “這老頭是誰?該不會是沒毛吧?”
  邱公公黠笑道:“本官隸屬司禮監,乃王公公手下,不是梅豪(沒毛),姓邱、單名一個梅字。”他倒高雅的報出名號 “現任為監軍使。”
  “監軍使?這是什麼玩意兒?”小邪傾頭耳朵送往柱椅後的小丁,希望小丁告訴他是何含意。小丁輕輕一笑,細聲道 “是太監的一 職務,管印信、禮儀......”她還沒說完,小邪已笑出 “哦......原來是個太監,那你不只是沒毛,連‘那個’都沒了。”
  阿三、阿四和小七己禁不住輕笑起來,小丁雖臉紅,亦窈笑不已。
  大監對此最是敏感,邱梅間吉,登時怒喝 “楊小邪你找死!”一掌就摑過去。
  小邪封出掌勁,已將他逼退,笑聲更熾 “好好好,別生 ,就算你有好了,也不必生那麼大的 嘛,哪天弄個假鬍子掛掛,不就成了?”
  邱梅心知不是他對手,也不再出掌,怒容滿面,反笑道:“冤家果然路窄,楊小邪你作婪也想不到,有人認出你就是劫走叛賊張克正的人吧”他攤開通緝今,奸笑不已。
  小邪乍見,苦笑不已 “哇佳佳,這下可落蛋了,怎麼在節骨眼裡,老是出毛病?”
  王堅大笑不已,道 “楊小邪你想不到吧?”
  “是有點想不到,小邪指通緝令,甚不高興道 “想不到你們把我的像畫得那麼醜,真沒水準。”
  楊小邪發威第二章補完
  瑞雪銀白,來自清冷天際,毫不間斷地撒向大地,勾出一座水晶般雕出的山河,白如刻霜山峰,總會有古松蒼翠透出雪面,或稀稀鬆松,或濃濃密密,仿佛白玉屏風中的綠翡翠,穿向人們舒活眼眸,更給畫一般的景物帶來無限生 。長而彎結了冰,滑亮如鏡,曲遊翻轉,隱隱現現,真以為仍在流動的銀河,從遠處一直延伸近處,再彎向遠處。若有人從山頭那端往下滑,必能順暢無阻地洩往無垠的夢幻世界。
  另有一條嵌在雪中的黑河,滾流般刺向山的另一邊--那座龐然無際的都城。黑河在流,也有聲音,流的是穿梭不息的人群、馬車。雪花濺落泥 ,官道一路濕漬漬,讓人渾身著了粘糖似的,很不舒服。
  小邪就坐在一輛破了一半車門的馬車上,雙腿盪在車後,懸空的甩來甩去,他正甚有興趣地看著緊跟不放的另一輛排場十分豪華的馬車。
  馬車再行,酷冷的冬季裡,小邪仍一身便衣,一點也不覺得冷。豪華馬車的車夫已瞧見小邪如此“神勇”,禁不住向他投以佩服眼神。小邪想裝出一副不在乎神情,但就是裝不出來,讓人覺得他十分怪 而好笑--
  --明明就是得意樣,卻百般做作,像小孩扮大人一樣,甚為惹人。中年車夫已忍不住笑出聲音。
  車中傳出女人聲 “阿安,你笑什麼?”聽聲音,是個少女。
  “回小姐,沒......沒有!小的只是想笑而已......”
  小邪一時興起,笑道:“他在笑我,你們看,我是一個很好笑的人!”
  他扮鬼臉,伊伊呀呀,叫聲也甚怪 ,目的乃在想引誘車中小姐。
  “你是誰?”那女子稍帶興奮的聲音傳出。
  又有一較低沉聲音傳自車後:“小姐,您千金之軀......”車後已伸出一位頭挽髮髻,似如富家子弟的年輕人,他乍見小邪,亦稍微愕楞,頓覺小邪有股邪 ,隨時都能深深吸引他人。但只一楞,他馬上叱道:“小鬼,沒你的事,快躲回破車裡,少惹麻煩。”
  小邪瞄向他,就是看不慣他那副油頭粉面型的男人,喃喃道:“我怎麼老是碰上像你這 不像男人的男人?欸!真衰(倒霉)啊!以前有個青繼山,再來一個洛可 ,再一個陸伯欣,我猜......你也是用扇子的吧?”
  “大爺用的是劍!”那人抖起劍鞘叫道 “再不進去,小心我砍下你腦袋。”
  小邪有些失望,怎麼猜錯了,他仍不心,道 “我想你還是有扇子,只是大雪天,你不好意思用,對不對?要是你說對,我就進去,用爬的進去。”
  年輕人以為小邪畏懼自己,更形狂妄道 “不錯,大爺不但有扇子,而且有三把,你現在可以爬進去了吧?”
  “好,我爬。”小邪輕笑地回答。
  車內已傳出另一女人聲音 “真沒用!”
  小邪仍一本正經,比手劃腳道 “我爬呀爬,爬上天來,爬下地,爬過山河,爬過家,左一爬呀右一爬,爬上樹呀爬下石,前一爬呀後一爬!”
  看樣子他是爬不完了。
  年輕人喝道 “你爬完了沒有?大爺是要你爬進車!”
  小邪嘆道 “難嘍!你沒聽到我爬的全是不會動的?馬車會動,大概要三十幾年吧!”
  此語一出,連小邪前座的車夫都笑出聲音,豪華車廂更傳出咯咯笑聲。年輕人怒 沖天,猛躍車頂,高碩身軀罩著一身白貂皮鬥蓬,高貴是有,雅緻卻差些,上翹的眉毛,更顯一副高傲,冷笑不已 “你現在進去還來得及,否則...哼!地上的泥巴,就是你的午餐。”
  小邪嘆道 “欸!世風日下,人心不哭(古),我又何處得罪你了?何必逼人太甚呢?”
  年輕人冷笑道 “你騷 了車中小姐,就是犯了大罪,大爺沒割掉你舌頭,就算是客 了!”
  小邪“哦”了一聲,道 “這麼嚴重?慢來,我得問問看,總不能你說說就算數!”神情興趣地朝車廂問話 “哈羅!大姑娘,我有冒犯你嗎?”
  “什麼叫‘哈羅’?”姑娘好奇地說。
  “是打招呼的話,波斯傳過來的,好像是什麼羊叫的聲音。”小邪道 “我國的羊見面都是‘咩咩’直叫,在比誰漂亮,番邦的羊都叫‘哈羅’,大要也是讚美的意思吧。懂了沒?懂了就該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小邪的解釋,惹得姑娘輕笑不已。他的吹牛功夫果真到家,無啥道理之事,仍能說得頭頭是道,讓人真以為有那麼回事。
  笑過一陣,車內已傳出俏皮聲音 “我嘛....你說有無冒犯我?...”
  小邪甚有自信的回答 “本來就沒有這回事,你的護花使者硬要說有,太霸道了。”
  笑聲又出,突地一聲傳來 “有,你已冒犯了我!”
  年輕人頓時哈哈大笑,震得馬匹稍微 慌而蹄步已亂,他叱道 “聽到沒有?再不進去,休怪我手下無情。”
  小邪不服道 “死丫頭啊,你口是心非,想陷害忠良,說話要憑良心。”
  姑娘似乎存心和小邪過不去,刁鑽道 “有就是有,你和我說話就是冒犯了我,你又能怎麼樣?”
  小邪不怒,反笑 “好,有撇!天底下也只有你們這些不怕死的人敢來惹我。”他抓起車上積雪,就往對方車廂甩,戲謔道 “下雪嘍...”
  車夫頓時揮掌想攔下雪團,可惜他這 平凡身手,要本一無用處。
  雪團衝破兩寸厚紅檜木窗,霎時有兩聲 叫傳出。
  年輕人大怒,喝道 “小子你不要命了?”他想出手,卻怕濺起的泥會弄髒一身白鬥蓬,一時甚為躊躇,光是吼叫,無啥用處。
  小邪甩得興起,再壓雪球,又往對面砸,笑道 “大雪又來嘍......”
  叫再次傳出 “王峰你快將他拿下嘛......太可惡了,我衣服被弄濕了!”
  大小姐衣衫都不保了,王峰若再顧及鬥蓬,恐怕佳人就要責罪了,然而不停濺起之泥 ,仍怵他目, 他心,大小姐叫聲又傳出,因為小邪又賞她一團雪球。顧不了,大喝一聲,他已抽出長劍,凌空飛掠前面丈餘遠的小邪,存心一劍刺穿他心窩,然後藉力倒飛回來。
  他想得美,小邪想得更絕,見他掠至前後車間隔之間,已笑喝“停---”,聲音乍起,嚇得馬匹 惶急嘶人立而起,馬蹄揚起連帶之泥巴,一大半甩濺王峰背面,濺得雪白鬥蓬已一片烏黑。
  王峰倉惶而叫,想避已無去處,身形為之一窒,就在此時,一團大雪球已砸向他臉龐,炸得他滿臉生花,倒撞而退,掉落地面渣渣連退幾步,差點摔在泥漿堆裡,縱是沒摔著,下半身已黑透了內衫。
  小邪輕笑道 “怎麼樣?雪花好不好吃?眼楮張大點,還沒學會走路就想飛?你以為俠客那麼好當的?又不是老母雞,亂飛什麼勁?呵呵!”
  王峰哪知道第一回合就吃人家大雪團?他硬是不願相信小邪會武功,只認為對方是僥倖得手,眼見自己已污泥全身,不禁怒意更甚,顧不得衣衫了,厲罵幾聲,又已往前衝去。
  小邪撕下車廂破布,笑道 “臉髒了是不是?來,尿片一塊,擦擦就行了。”
  右手一揚,布塊竟如硬鐵塊般,方方正正地推向王峰,勁勢不疾不徐,已擋住他視線。
  王峰怒笑不已,長劍一撥,心想定能輕而易舉撥開布塊,豈知劍峰劃處,只能從左下斜右上劃出一道裂痕,布塊仍往前罩,當真封向他臉龐,又罩住雙目了。
  此乃小邪預料之中,笑嘻嘻之際,又打出兩團雪球直取對方雙膝,笑道 “哦,我忘了擦臉是要水的,此地沒有清水,地上的你就將就些。”
  話聲甫落,雪團砸膝,啪然雙響,王峰一個立足不穩,當下跪下,現在不是半身泥,而是全身泥了。
  車廂已探出一位發結雙束,綴滿紅珠花,閃著大眼,十分刁鑽,約十四五歲的貌美小姑娘,她乍見小邪,先是一楞,隨即翹起朱紅嘴唇,罵道 “小鬼,你太可惡了,本姑娘饒不了你 ”
  小邪笑嘻嘻望著她,品頭論足道 “長像嘛  還可以啦,就是恰了些,罵我一句,扣十分,勉強六十五分好了。”
  姑娘見他沒反應,更形生 ,身軀又探出不少,紅色華貴衣衫已露,纖白右手直往小邪點來,嗔道 “你欺負我,我要打斷你的手 ”
  又鑽出一位較大挽有發譬之青衣女子,她也罵道 “死小鬼,你敢犯我家小姐,你死定了。”
  兩人一左一右探出前面車窗,中間嵌著老車夫,倒也十分惹眼,小邪見她倆罵不停,更形開心,道 “你們罵吧,呃呃  ”裝出痛苦樣 “你的話好厲害,罵得我快要死了,呃呃  ”
  主僕兩人霎時露出得意笑容,紅衣少女叫道 “知錯就好,還不 快跪下求饒。”
  “呃呃  我快死啦。”小邪掙扎一下,突地一轉而笑 “才怪!”他大笑道 “我混了數十年,從來就沒聽過有人被罵死的,你們罵吧,讓我看看你們的兇像,也不虛此行啦。”
  主僕倆霎時罵得含蓄多了,似乎也怕兇像外露。罵不出結果,紅衣女於也抓起雪塊往小邪甩去,小邪正轉瞧方爬起而狼狽不堪的王峰,一個不察,左腦袋被丟個正著。
  主僕倆已雀躍拍手直叫好 “好啊。,惡有惡報!”
  小邪撥去雪片,性子又起了,駕道 “報你的頭。”立時翻身車頂,卸挖一塊足足有臉盆大的雪塊,笑了起來 “你行,我就不相信?”舉起雪塊,笑聲更邪。
  主僕倆嚇呆了,如此雪塊砸過來,那還得了? 快急叫 “不要,不可以!”人已往車內躲。
  小邪邪笑道 “躲就能了事,什麼補藥(不要)?這臉盆保證夠你補得肥豬豬了。”
  話聲方落,大雪塊已直飛而去,削過車夫頭頂,衝向車頂,砰然巨響,豪華車頂已被砸得鬆動,如棺材蓋般往後掀開,露出明紅色沙發的車椅,及各 器皿、衣衫、貂毛皮飾一樣不缺,宛若活動的皇宮,兩個少女窩成一團,嚇得面無血色。
  “哇卡,真會享受的嘛!”小邪哧哧直笑,見兩女狼狽狀,更形得意。
  車夫已 惶而破口大罵 “小子你不想活了,小姐萬金之軀,竟容你如此冒犯!”
  小邪不信道 “明明就只有幾十斤,你卻說成上萬斤,太誇張了吧?
  好,我稱稱看。”
  他又甩出雪塊,砸下左右車門,一個飛身,天馬行空般掠向兩位小姐。尖叫一聲,紅衣小女孩已昏過去,車夫著急萬分,馬鞭直往小邪抽去,小邪只輕輕彈出指勁,已點中他穴道,笑聲更邪地朝小女孩走去。
  青衣女子急叫道 “你不能碰她。”想攔住小邪,後果仍然一樣,被截住穴道,光張口、瞪眼,就是無法行動。
  小邪得意直笑,抱起紅衣女子,稱稱斤兩。這一稱,女孩已醒, 惶萬分,伸手就想摑巴掌,小邪又截她穴道,笑道 “要打人,是要看人的,什麼萬斤之軀?我看你連五十斤都不到,差,差!”甚為失望地將她放下。
  王峰此時已怒目快裂出血來,不顧一切地衝向車門,想手刃小邪於劍下。小邪仍然談笑風生,右手挾住長劍,一拖一帶,王峰已往前傾跌,小邪一指又凌空截往他“齊門”穴,笑道 “差多,差多!你的身手實在不入流,比青繼山何只十萬八千里?”
  王峰怒目 瞪,就是無法動彈。小邪不再理他,轉向紅衣姑娘,邪邪笑道 “丫頭,你可真兇,敢用雪塊砸我,還亂說我冒犯你,搞什麼嘛?說說話,你也說是冒犯,大自大啦,看你,我老人家綁一束頭髮,你就綁兩束,嘻嘻!你已冒犯我啦。”小邪故意找藉口,頓時將姑娘束髮給解下,重新綁成一堆,就如捆麻繩一樣,亂七八糟。
  “這樣才能容貌出眾,嘻嘻!”
  小邪也真心想替她弄出漂亮形態,但弄了老半天,總是不滿意,被其擺飾的怪 動作惹得咯咯直笑,這一笑,笑出了心思 “好吧,美不起來,就弄個最出色的動作,保證讓你稱心如意。”
  他開始將小女孩擺動作,壓扁的嘴巴,倒吊的眼楮,抽筋的脖子,雞爪的手掌,整個人己變成巫婆般恐怖。
  弄完小女孩,他又開始替青衣姑娘雕塑成兇巴巴的悍婦,而王峰則變成怕老婆的男於跪地求饒。
  一切都甚滿意,他不停笑起,哺哺道 “這模樣沒人欣賞多可惜?”不加思索,馬上又拆掉前後木板,乾脆車中所有東西都甩掉。仿佛一座小舞台,呈現過往人潮眼簾中,霎時引起騷動。
  群眾掀起不少笑聲,小邪不停答謝過後,方自掠回先前古舊馬車,和車夫打聲招呼,已加速地馳往京城。
  紅衣姑娘的馬車亦挾在群車中,順著黑河般道路,慢慢往前行去。
  雪仍輕飄,轆轆低沉車輪聲嗄嗄傳出,紅衣姑娘已滲出淚水。
  X      X      X
  雖是寒冬,京城仍是一片熱絡,泥 道路早已不見,換鋪硬板花崗石,踩起來就舒服多了。
  小邪下了馬車,很快找家“長臨酒鋪”,老字號,房屋都被燻煙似地染成棕黑,左牆一壇壇大酒缸,貼上寫滿酒名紅紙條,格外清晰惹眼。幾分滿的顧客,趁著飄雪,也湊湊雅興,酌起酒來。
  他四處瞧瞧,見左窗口一六旬黃袍老人獨自飲酒,已含笑地往他走去,大方地坐在他對面。黃袍老人的小眼珠已瞄向他,小邪立時向他打招呼 “你好,老伯!”
  老人似乎不願有人同桌,顯得甚為不悅,抽抽嘴角,獨自啜飲熱酒,不理小邪。
  小邪習慣地一笑,也招呼伙計,叫了一壇燒刀子,幾碟小菜,先吃飽再說。老人見他昂頭仰灌鬥大酒壇,也皺起眉頭 這小鬼未免太狂了吧?想歸想,他仍不動容地獨自啜飲。
  小邪喝得七分飽,方轉向老人,笑道 “老伯,四海之內皆兄弟,別在意啦!我向你打聽一下,皇上是是住在哪裡?”
  他認為皇帝如此出名,隨便問也該有結果,豈知他一開口,老人頓時瞪向他,低頭罵聲 “神經病!”已招呼伙計,結帳 去。
  小邪碰了支軟釘子,苦笑不已,他偏不信邪,又往隔壁一桌三名中年生意人走去,笑道 “大叔,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
  態度之誠懇,叫人心動,一名藍袍中年人道 “你想打聽誰?”
  小邪霎時笑出聲音,終於問對人了,他道 “我想打聽皇上住在哪裡?”
  三個中年人吃 地相互交視,藍袍漢於急忙道 “我不清楚,你你  ”如見毒蛇般起身,丟下一錠銀子,三人已快步 去。
  小邪迷惑不解道 “怎麼搞的?這麼大的一位人物,竟然沒人知道?”
  他又往鄰桌問,結果仍是相同,不禁心中有 ,朝眾人吼道 “什麼玩二嘛!你們混京城那麼久,連皇上住在哪裡都不知道?簡直是白混了。”
  此語一出,酒客紛紛 惶瞧向小邪,不敢再作停留,皆納帳 去。
  小邪瞪眼叫道 “怕什麼怕?見鬼了是不是?奶奶的,要是皇上知道你們不把他放在眼裡,不斬你們的頭才怪!”
  店小二馬上奔過來,哭喪著臉,道 “我的祖宗爺,請你別再提皇上好不好?客人走了不算,要害本店滿門抄斬,那就糟了。”
  小邪坐上桌子,不高興叫道 “啥玩意兒?我只個過想打聽皇上下落,有何不可?”
  小二掉魂似地拜著他 “祖宗爺,您別再說,您  請您不要連累小店,酒錢我也不要了,您能不能 開?,,
  小邪感到不解,道 “奇怪,難道我打聽皇上下落,也是錯了?”
  “天底下也只有祖宗爺您敢打聽皇上下落,這是造反啊!”
  “造反?”小邪更不解,笑嘻嘻地坐下椅子,斟起酒,瀟灑啜起來,道 “小二你要我走可以,但你一定要將其中原因告訴我。”
  小二沒辦法,哭喪著臉,細聲道 “天子腳下,誰不知皇上就住在皇宮?順天府千萬人,有誰敢像您明目張膽地打探皇上下落?你探他下落是想幹啥?一個平民百姓,誰能說見皇上就見皇上?躲都來不及了,還敢像你大吼大叫的,造反哪?”
  小邪這纔明白,於笑道 “原來他們全知道,只是不敢講,原來老百姓是見不著皇上的,探他的消息,好像就有造反的嫌疑?”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小二急道 “你的活若被官兵聽到,保證馬上被逮去嚴刑拷掃,送命那是小事。”
  小邪輕笑不已,他在笑自己鄉巴佬一個,大老遠跑來京城打探皇上下落,還怪人家不告訴他,也在笑自己膽大包天,敢明目張膽地打探皇上下落,做了別人不敢做之事。
  他笑道 “小二哥,現在沒人,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小二懼意地瞄向掌櫃,掌櫃示意 快打發他走。小二稍稍點頭,道 “我告訴你,你可要快點 開本店。”
  “一定,一定!說了我就走。”
  “順天府的西側,一大片皇宮就是了。”
  “順大府在哪裡?”
  小二笑道 “順天府就是京城的別名,也可以用來稱呼皇上住處。”
  “真糗!”小邪窘然一笑,道 “鄉已佬是當定了!”他道 “就是京城的西側就對了?”
  “嗯,白石牆高三丈,紅瓦一片,衛兵森嚴,很容易辨別,你快去吧!”
  “謝啦!”小邪滿意一笑,丟下銀子,往門口走去,突又興起,轉身招手,道 “順天府見!”
  小二搞不過他,也招手苦笑 “那裡見!”
  小邪這才揚長而去,道路看起來更寬闊了。
  小二噓口 ,走向窗口,探頭瞧著小邪背影,哺哺道 “這小孩如此討人喜愛,怎麼  專找些玩命的事  看他一臉邪 ,該不會中了邪吧?”
  他已開始替小邪擔心。
  皇宮之大,從東走向西,差不多半天時間,小邪在附近逛了許久,搖頭直笑 “那麼大?皇上這小混混住在哪裡?”他突然唱起歌來 “在哪裡?
  在哪裡才能找到你,我的小皇帝  ”
  驀然己有衛兵喝向他 “小鬼,要唱歌到別處上,皇宮重地,由不得你騷 。”
  小邪伸舌頭扮鬼臉,突然大叫,衛兵愕然,方想追出之際,小邪已逃之夭夭。
  “來都來了,還怕他不成?以前還想和阿三來賣菜呢。”
  逛著道路,他己決定硬闖,找不到就來個大雜燴。
  夜晚的皇宮,樓紅燈亮,更形豪華,散落四處之樓閣各有不同形貌和特色,然而相間過大,暄笑聲仍止於樓閣附近而己。
  西宮城牆已掠入一條風般的輕影, 警地潛伏琉璃屋頂,小邪的靈狡眼神已搜向四周,一排排巡夜衛兵不停穿梭而過,他找好遠處燈亮透天的三層樓閣,慢慢潛去。抵達該處後,所瞧見的全是宮女在戲耍。再往兩處地方,仍然無法找到心目中的皇上 穿龍袍的小孩。
  輕輕一笑,他似乎早就不想尋找似地,找了一座寶塔般的宮院,己坐在屋頂最邊處之龍形獸笏上,雙腳輕盪,俯視地面小撟曲穿於蜿 靜如明鏡的九曲湖,紅亭白欄,更有畫舫輕盪湖面,琴間裊裊傳出。
  小邪配著琴音,唱起歌來,他盡自己最大大的能力,想唱出最完美的歌聲
  “春天的花開,秋大的風,以及冬天的落喔喔陽,憂鬱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麼想  ”
  那聲音,如骨鯁喉的豬叫,刺耳得很,還好不算大聲,地面眾人只是迷惑此聲從何處來?並未想及有人敢在大內皇宮唱歌。
  琴音停,小邪唱聲也竭,不久琴音不再輕柔調,轉為快暢,隱含殺伐之聲。歌聲又起
  “姑娘呀今年一十八,眉兒細來眼又大,一跳一蹦多自在,可惜長有大肚仔,欸呀,誰的 ,欸 呀!他爹要往哪裡找啊  ”
  琴音直撥頓音,小邪也“啊”個沒完。摹地已有衛兵發現小邪,如撞鬼般地急叫 “誰!不好啦 有刺客 ”
  叫聲方起,琴音已竭,霎時可見全宮宛若通了電的燈火,全亮起強光,急促腳步聲和碰撞聲,節節逼向此處。
  小邪自信這些蠢材要爬上來,還得好幾分鐘,也悠哉地哼著小調,自在得很。
  “刺客在上面 快派人上去 ”
  已有數名高手掠往屋頂落個腳,再縱往高樓。小邪突然拿出一包東西往琉璃瓦撒去,笑嘻嘻道 “弄點花生油,夠你們滑的!”
  油落瓦面,散發香味,已緩緩往下滑。
  此時畫舫已走出一位年齡和小邪差不多,連身材也一般大的黃袍少年,玉樹臨風,面帶笑容地瞧向小邪,兩人對上眼,黃袍少年稍微愕,然馬上又恢 笑容。
  小邪望著他,哺哺道 “身穿龍袍,年紀不大,和自己差不多  難道他就是混蛋皇帝?”隨即提高聲音,叫道 “餵,你是皇帝嗎?”
  那人先是一楞,隨即回答 “我不是,你又是誰?”
  小邪輕笑道 “我是我。你明明身穿龍袍,不是皇帝又是何人?少耍了啦。”
  那人笑道 “我沒騙你!”
  “那你又是何人?”
  “在下祁鈺。”
  “奇遇?”小邪笑道 “我看你是有‘外遇’吧。”
  祁鈺道 “你聽錯了,祁連山的‘祁’,金、玉合併的‘鈺’,也叫‘王’,成功的‘成’,外加一個耳朵旁。”
  “這麼說你也叫‘七層’(祁 )了?”小邪根本不懂幾個字,更不必說字形結 了。
  祁鈺輕笑道 “隨你!你要小心,背後有錦衣衛。”
  三名錦衣衛已掠向樓頂,一步步逼近小邪。
  “謝啦,我數到三,他馬上會回到你身邊,你信不信?”
  “我  ”
  來不及等祁鈺回答,三名錦衣衛已溜滑梯般,滑落屋頂,慘叫地往地上摔去,撲 三響,全摔於湖中。
  小邪無奈道 “還沒數就應驗了。”
  祁鈺笑道 “你好像武功很高?”
  “哪裡?”小邪得意道 “我至少有三樣是天下第一。”
  祁鈺目露神光 “這麼神奇?你  ”突然收口,似乎十分仰慕小邪想要他傳授,然又覺得不妥而及時收口。
  小邪笑道 “欸呀,混江湖嘛!總要學點本事。”
  祁鈺道 “你大膽闖皇宮所為何來?”
  “找小皇帝算帳  不不不!找他洗清罪名。”小邪道 “我被人陷害,快要死啦,不來不行了。”
  祁鈺覺得好笑,道 “你又犯了何罪?”
  “我被通緝!欸呀來不及跟你說啦,大軍來了!”
  左門已湧進大批人馬,帶頭中年錦衣漢子,狡黠揮手,兩撇長得稀疏的八字胡微微抽動,喝道 “強弩侍候,包圍四處,殺無赦!”
  霎時千百雙強弩咻然射向十數丈高的小邪,如此一來,他再也坐不住了,急道 “七層你快點告訴我皇上在哪裡,快點!”
  祁鈺搖頭道 “我不能告訴你。”
  劈掉一批強弩,心知問不出什麼結果,突地大吼 “皇上 我來嘍 ”
  聲如霹靂,至少傳出十裡開外,他已切下獸笏,大塊地往地上拋,人已騰空而起,反掠屋後,眨眼不見人影。
  “快追 ”
  錦衣衛頭領王山磔頓時領著人馬追向另一頭。
  霎時宮中如犬兔大追逐,人馬東奔西竄,高樓、屋頂到處是人。小邪叫聲卻不斷傳出,甚而還有臉盆敲撞聲,已耍得衛兵雞飛狗跳,草木皆兵,就是無人逮得到他。
  小邪已躲在一棟較偏僻宅院,觀察結果,知道是太監住處,心想皇上一直都和王振過從甚密,不如先從王振下手,說不定可以找著他。心意既定,已潛向宅院。
  四合院式的老房,冷森森地壓在四周,大井的古榕幾乎掩去一半空間,長廊掛著幾盞風燈, 外邊亮麗皇宮比起,何止差上千百倍,燈光黯淡,透出幾許陰 。
  小邪稍加思考,已潛向左廂房,手指插破窗紙,探眼窺視,除了床鋪,只有幾件官服,並無特殊裝飾。
  “這些太監  過得滿清苦嘛  ”
  其實此處乃是小太監寢宮,自是寒酸多了,要是新貴掌權的太監,所住地方,恐怕連小邪都要自嘆弗如。
  瞧瞧大監服裝,他又想嘗嘗當太監是何滋味。
  “也許可以騙吃騙喝吧  現在太監得勢  ”
  二話不說,他馬上翻窗人內,找了件合 衣服,已換上身軀,帽子一戴,左晃晃、右晃晃,再抓起拂塵,倒也像了七分。
  輕輕一笑,自言自語道 “少了卵蛋,也是滿威風的嘛!”
  嘻嘻哈哈,已然開門而出,大搖大擺地再往內院走去。方跨出此院,遠處又出現一棟築在花園中央之二層樓閣,靜靜雌伏夜色中,四處已有不少衛兵巡邏。小邪直覺反應,這些人都有較高身手,當下也不動聲,拂塵甩向後肩,大步往樓閣行去,方行七丈,繞過一株開滿花朵的古梅時,已有衛兵攔過來 “小公公,你想去哪裡?”
  “我  皇上  ”
  衛兵突然作出要他小聲模樣,噓出聲音,道 “皇上萬金之軀, 動不得。”
  “可是  王公公  ”
  衛兵瞄向樓閣,道 “王公公早就去逮刺客,他不在此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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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b

  小邪已明白王振就往在此樓,立時笑道 “是王公公要我來  來”他還沒想出好理由。
  “哦  ”衛兵以為他有難言之隱,已然退出通路 “那你自己小心,別 動任何人。”
  小邪霎時笑不合口,道 “我省得!”沒想到就這麼順利地通過防線,心頭直叫王振威風果然不小。
  樓閣並非小邪想像中奢華,青石地磚磨得光滑,擺上幾張墊有紅毯的太師椅,四處掛了不少古畫,如此而已。小邪皺眉, 又推開另一房間,佈置淡橙色調雅房,仍無特殊之處。順著左牆樓梯,小邪已登上二樓,燈光忽明,是間書房,一大排的古籍貼於內牆,六尺華麗紅檜書桌,各擺了不少卷冊和筆硯。一位小太監正在舉筆亂畫。
  小邪突地喝道 “你在於什麼?”
  小太監突地被嚇著,抖了起來,抬頭往小邪瞧去,遲遲答不上口。
  小邪見他長得還算清秀,就是有股柔弱眼神,和他那道較粗之劍眉不協調。小邪吃吃笑著,手指不停點向他,慢慢行去,狡黯道 “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懶對不對?”
  小太監 愕反問 “你是誰?是屬於哪一房的?”
  “不管哪一房,反正管你就對了!”小邪搶過他手中白絹紙,見他畫的女人不像女人,巫婆不像巫婆,好笑道 “好小子,卵蛋都沒了,你還想女人?”
  “我  我不是太監!”那人語 突然轉硬,叫道 “你再胡說,小心朕治你的罪!”
  聽他所言,敢情就是那位小皇上?看來小邪這次義要吃癟了。
  “哇卡!”小邪坐上書桌,一腳翹得比鼻子還高,戲謔道 “什麼玩二嘛?我不治你罪,就算你走運了,你還敢治我罪?”
  “大膽!”皇上冷喝。
  “嘿嘿  ”小邪邪笑不已 “奇怪,為什麼太監當久了,老是喜歡叫大蛋?再怎麼叫,也生不出來,早點認命吧!”
  “你沒見過朕嗎?你是新來的?
  小邪得意點頭 “不錯,是新來的,王公公都還沒見過我。”他將朕”,聽做王振的“振”。
  皇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叫道 “朕是皇上,你不要搞錯了。”
  “媽的,小太監,這話可不能亂說,王公公自己暗中當皇上也就罷了,你說出來,要是傳到皇上耳中,會掉頭的啊!”
  皇上又好 又好笑,連“朕”都不敢開口,急道 “我是皇上,你懂了沒?”
  “嘿?”小邪那 不屑的眼神瞄向他,竟然伸手拍他頂上帽,戲謔道 “搞了老半天,原來是你在作夢想當皇上?”他突然喝道 “大膽!”
  皇上頓時又被嚇著,眼楞楞地瞪著小邪,不知所措。
  小邪見效果反應良好,已哧哧笑起來 “奶奶的,小太監!還好今天是被我碰上,要是別人,你十條命也不夠死,安份點,戴上這頂帽子,你就等來生吧,作夢就作夢,千萬別想‘夢已成真’,像我不當皇上,一樣很開心,你何苦來?”小邪像大人安慰小孩般,不停拍著皇上那頂長不出毛的卵型帽。
  皇上實拿他沒辦法, 過頭,反而笑起來,道 “小大監,我真的是皇上!”不等小邪反應, 忙摘下帽子和衣服,露出正宗黃橙橙九龍袍,笑道 “你該相信了吧!”
  小邪霎時如背上被人塞了條大毛蟲,抽起背筋,傻了眼,百般不信,愕然叫道 “你,你  你當真是皇上?”
  “皇宮禁地,誰敢穿九龍袍?朕就是皇上!”
  小邪立時尷尬直笑,不停撫著皇上頭頂,咋舌苦笑道 “對不起皇上  我不是故意的  剛才的話  就算我沒說好了  ”
  “唔~~”皇上莊嚴瞄向他,憋往笑意,道 “皇上的頭,隨便可以摸的嗎?”
  小邪立時 電般抽手,惶急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  我  ”他尷尬一笑 “皇上的頭,滿圓的。”
  看來一國之君,對小邪來說也帶有下馬威之感。突如其來的變化,倒也使他有些措手不及。
  皇上見他一股調調兒就是惹人想笑,不禁也咯咯笑起來。
  只要有人笑,小邪膽子又大多了,埋怨道 “你好好的皇上不當,為什麼要扮太監?害得我誤會你了  ”
  皇上笑得更開心,道 “就是因為誤會,所以我才不怪你,來!我們坐下聊聊。”
  他先按下小邪坐于左牆一張長條鋪有柔軟羊皮椅子,自己又穿回太監裝束。小邪此時才看清皇上果真有股富貴 息,和自己年齡差不多,臉眸幾仍有股童真流露,卻又要裝出威嚴儀態,他覺得
  “當皇上真苦!”小邪已如此說出。
  皇上苦笑道 “沒辦法,誰叫我是皇上?”他已坐在小邪身旁 “你是第幾房的?”
  “我也不知道!”小邪尷尬道 “反正第幾房,還不都是被你管的。”他想起方才的囂張,甚為難為情。
  皇上倒真不在乎這些,他道 “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  ”小邪瞄向他,面有難色。
  皇上以為他誤會自己為何會穿太監衣服,笑道 “先生說刺客闖宮,要朕扮成此模樣,才不會引人注意。”
  “先生?”小邪道 “就是王公公?”
  “正是。”
  小邪頻頻點頭,道 “王公公果然 智過人。”
  “他一直替朕分擔不少憂勞。”皇上道 “若非他,朕也不知該如何調理國事,你知道嗎?朕繼位時才九歲,能懂何事呢?”
  小邪終於明白王振為何能挾權弄政,為所欲為。
  “就像現在,他都想得到化妝以欺敵,又隻身涉險,要捉刺客,實在  ”
  小邪接口道 “實在智勇雙全。”
  “對!你說的朕完全同意!”皇上輕笑不已 “誰又會想到皇上易了容,又躲在此呢?”
  “刺客想得到。”
  “朕不信,先生 智過人  ”
  “才怪!”小邪道 “刺客更聰明。”
  “朕還是不信!”皇上甚堅決地瞧著小邪。
  “你不信也不行!”小邪更堅決的盯向他,道 “刺客已來了。”
  “在哪裡?”皇上 惶往四處瞧去。
  小邪起身笑道 “在這裡!”
  “怎麼?是你?”皇上搖頭直笑 “朕不信,你年齡和朕差不多,怎敢闖禁宮?”
  “所以說嘛!”小邪道 “我比王公公更厲害。”
  “朕不許你胡言亂語!”
  “難道要我脫下衣服你才相信?”小邪乾脆卸下長袍,露出青色衣衫,笑道 “如何?”
  皇上愕然起身 “你當真是  ”
  小邪笑道 “刺客談不上,只是有點事,不得不找你談談。”
  皇上聞及他並非為行刺而來,已然又轉笑容 “朕說嘛,你怎會是刺客呢,你說說看,找朕有何事?”他實在不願失去小邪這位奇 而投緣的“小太監”。
  小邪道 “都是為了張大人,他可是清官一個,怎會造反呢?我救了他,所以就變成欽犯啦!”
  “有這 事?”皇上道 “哪位張大人,是何人?”
  小邪道 “好像是開封太守吧?他叫張克正,大約在兩三年前。”
  皇上苦笑道 “那時朕才十三、四歲,根本不了解天下百官,可能是王先生經手的。”
  “就是他嘛!”小邪道 “王公公實在是差透了,張大人要問斬,全開封城都帶了孝,哭的哭,啼的啼,任何人只要有良心,都該知道張大人深得民心是好官;冉說,一個地方官,他又有多大能耐造反呢?”
  皇上沉吟半晌道 “也許是個誤會,為政者難免有疏忽,誤會在所難免,縱有錯也不能太責備王公公,朕答應你,要王公公撤查此事。”
  小邪嘆道 “完了,,要是經過他的手,十條命也不夠死。”
  “王公公不是那 人。。”
  小邪知道皇上對王振信任是根深蒂固,想和他爭,結果一定自己吃虧,多爭無益,他只好先解決自己的事情再說。“皇上老大,那你該可免去我的罪吧 你看我像壞人嗎?”他擺出和善臉孔,充滿善良純真。
  皇上瞄向他,輕笑道 “朕真想了解你是怎樣一個人,年紀不大,竟敢劫欽犯、闖禁宮?這些罪可要滿門抄斬的!”
  小邪道 “欸呀,別說得那麼嚴重,我又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否則我早就把你給宰了!”
  “你殺得了我?”
  “客 !”小邪反手抖出一把飛刀,笑道 “我的飛刀,天下沒人躲得掉,你要試試?”
  皇上十分好奇,點頭道 “好!”他己推開左窗,一片夜色已湧入,遠處仍有陣陣吵雜聲傳出。兩人倚立窗前,目光攬向四處,想找尋目標,護衛已轉頭瞧向兩人,已然表現更有精神。
  小邪稍一尋視,笑道 “這裡一共有明哨三十五人,暗哨四十一人,左邊翠柏樹上有兩名守衛,還有一只大概是夜梟的鳥兒。”
  皇上半信半疑,道 “你全瞧見了?”
  小邪笑道 “小意思,不然我怎敢亂闖大內皇宮?”
  “好吧,你就拿那只鳥試試!
  “我說的是無人躲得掉,射鳥!多沒意思!”小邪無奈道 “也罷,就來點新招!”他已把窗口關上。
  皇上奇道 “你這  如何射鳥?”
  小邪笑道 “要是你想得到,就不叫功夫了!”他解釋道 “我先要動翠柏樹上的左邊守衛,他一動,夜桑會往樓閣方向飛來,然後我再削下它一邊翅膀羽毛,它就得乖乖的跌往窗口!”
  皇上根本聞所未聞,小邪卻已捏準方位,先打出一片右牆盆景所摘下小桂花的葉子,直穿窗紙而出,瞬時傳出輕呃聲,再則一陣 鳥拍翅聲,小邪突然叫道 “射它硬嘴!”寒光一閃即逝。他已笑道 “到窗口看看!”
  兩人啟開窗口,剛好夜梟止停在不遠的二樓雕欄上。小邪使出內勁,已將夜梟緩緩吸向手中,皇上豈有見過此 絕活,不禁看傻了眼。
  夜桑不停展翅,只是硬嘴被飛刀所貫穿,無法張開,叫不出聲音。
  小邪撥出飛刀,笑道 “皇上老大,你該信了吧!”手一揚,夜梟已掠飛而去,眨眼消失夜空 “我剛才臨時改變,射它嘴已,是怕削斷它羽毛,被樓下那些衛兵撿著就露了底啦!”
  皇上噓口 ,佩服道 “你好神奇!”
  小邪受用聳肩輕笑,道 “小意思,將來你就會明白我有爬上天的能耐!”
  皇上道 “有時候真 慕你們這些遊俠生活。”
  “有什麼用?光你一聲下令,我們就得逃命!”小邪道 “還要來求你饒命,癟透了!”
  皇上輕笑道 “我要得了你的命嗎?連我的人犯你都敢劫,天下你還怕什麼?”
  小邪笑得更得意 “說真的,若不是為了生意,我還真不想見你,王見王啊,不吉啊!”
  皇上笑罵道 “你好大膽,敢自居為王?”
  “說說而已嘛!”小邪道 “你該開張大赦令給我,我是清白的!”
  皇上笑道 “不急,等此事擺平後,再談好嗎?”自露愁容,道 “現在換我擔心,該怎麼替你掩飾闖宮之罪了?要是王公公發現你,以他耿直個性,非拿你間罪不可!
  “你是老大,你還怕他?”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是非之爭,若是朕一味偏袒,必造成朝野分崩 析,民心大亂。”
  “你懂的道理滿多的!”下一句“只是一位酸秀才,太相信王振這個混蛋,民心早就大亂了”小邪沒說出來。他認為皇上只懂得“道理”而根本不了解“事實”。王振的一手遮天,竟蒙蔽了象牙塔里自知天下事的小皇帝。
  他考慮半晌,道 “皇上老大,你找個地方讓我躲躲,只要過了三兩天,風聲弱了,他們會以為刺客已潛逃出宮,到時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當太監,一直到你開大赦令給我為止。”
  “要是朕不開呢?”
  小邪睨眼邪笑道 “你不開  反正遲早我都要躲,乾脆自己開好了。”
  “你很大膽!”
  小邪斜眼笑道 “欸呀!老是說這些沒營養的話,不要再吊我胃口了,時間寶貴啊!來,我教你,我的第二 天下無敵的功夫!”說著已拿出法寶 骰子,笑嘻嘻道 “很久沒玩,手都癢了。”
  皇上似乎小時也玩過,見狀喜悅道 “你也會玩這個?”
  “廢話,混江湖的誰不會玩?我不會玩,天下就沒人會玩了!”小邪自得道 “我還以為你草得沒見過世面,連骰子是啥玩意都搞不清  ”
  皇上興味十足道 “這個我懂,王公公曾經教過朕,挺好玩的!”
  “那當然,否則怎會流傳百世,歷久不衰?”小邪拉他往書桌走去,道 “你懂,我也少說廢活。”他笑道 “你可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麼?” 眼邪笑不已 “就是向人解釋怎麼玩骰子、怎麼賭?媽的,有人賭輸了,就不認帳,還藉口說不會玩,簡直混蛋透頂!”
  手往書桌一掃,幾本書已掉落地面,再掃,筆硯紙張都光了,比起賭桌更合 。
  兩人笑嘻嘻爬上書桌,面對面坐下。小邪看他猴急洋,抓出骰子。
  笑 “呵呵!看來你還是個賭鬼?先讓你摸一下過過癮!”
  皇上抓過四顆骰子,雀躍道 “好幾年都沒玩了,以前我大都是蠃家!”
  小邪瞪眼道 “你是皇上,誰敢蠃你的錢?不過我就不一樣了,來吧!
  我們賭什麼?”
  皇上耍著骰子,似乎很有信心,道 “隨便你!”
  小邪大方道 “好,我們賭  長江如何?”
  皇上被他奇怪的賭注給楞住了,隨即又笑起來 “你在賭朕的江山?
  好,要是你輸了,拿什麼來賠?”
  “我哪會輸?”小邪自得笑道 “不過為了不賴帳,我就  賭小丁好了!”
  “小丁?”皇上不解 “這是什麼?,,
  “是人啦!很漂亮的喔!”小邪暖昧道 “人說皇上都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毛病,用她來賭該不吃虧吧?”
  “很好,朕接受了,我先來。”皇上抓起骰子就往桌上耍,突然大叫 “豹子啊 ”
  骰子打轉落落定,竟然全是紅紅一點,皇上血脈幾乎要脹裂 “哈,果真是豹子?!”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地微微抖顫著,這是他一生難得一次的好牌。
  小邪笑道 “別得意,看我的!一樣啦,豹子!”只輕輕一揚,點數完全一樣,他笑道 “如何,你蠃不了的!”
  皇上突然笑道 “我蠃了,因為我先擲,所以我是莊家,平點要算莊家蠃!”
  小邪皺了眉頭,這規 他可懂,自己一時疏忽沒說清楚,吃了個啞巴虧 “好吧,就算你蠃了,小丁  嘻嘻  ”他想到一不小心將她給輸掉,竟也感到一絲喜悅 沒事給了小丁一記馬後砲。嘻嘻直笑,道 “小丁就留給你啦,不過她很難纏的喔!”
  “沒關係,朕蠃了就照單全收!”
  “媽的!只讓你蠃一次,就如此囂張?好,現在賭江南。”小邪道 “賭注就是我這身‘無 之寶’!”
  皇上照賭,他運 並非很好,自是輸去了江南。不到幾分鐘,江山都賭光了,這才感到小邪賭技之高超,然而他仍意猶未盡 江山不見形,輸了也拿不去,自是無關痛癢 縱使小邪沾毛筆記了一大堆賬。
  小邪得意直笑 “你的江山已沒了,還想賭什麼?”
  皇上道;“你愛賭什麼,朕就賭什麼!”
  小邪靈 一動,道 “就賭你身上那件龍袍。”
  “有何不可!”
  只要皇上一開口,馬上變成小邪所擁有,這下不但輸去龍袍,連玉佩都不保了,腿毛已快被撥去數百支,他才知道‘痛’,不敢再賭腳毛,哭喪著臉道 “賭小丁好不好?”
  小邪甚為無奈道 “好吧,別說我沒給你翻本的 會!”
  不到兩下子,小丁又被蠃回來,若小丁知曉早已歷險一遭,非恨死小邪不可。
  前後不到半小時,皇上龍袍早已易了身,當真成為小太監,已對小邪的賭技更是佩服,道 “朕都輸光了,你能不能教朕如何擲骰子?”
  小邪呵呵輕笑道 “通常輸賭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好吧!看在你現在替我管理江山的份上,傳授你幾招,省得又把我的江山給輸了!”
  皇上興高采烈直叫 “那你快傳給我,朕  ”
  小邪狡黠睨向他 “手癢了是不是?”
  “我  ”皇上嫩臉微紅,此舉又如小孩在搶糖吃。但仍禁不起誘惑,心一橫,道 “就算是吧!”
  “嗯,通常手癢時,都學得比較快。”小邪自得而笑 “擲骰子嘛  ”
  那張嘴說得天花亂墜,然說的都是最重要而有用的東西,聽得小皇帝目瞪口呆,恨不得馬上就能學會此項技巧,好在他人面前逞能一番。可惜想練成,談何容易?
  吆喝聲已轉弱,衛兵此時方覺得皇上已恢 正常,方才真不敢相信一個小太監會逗得皇上嘻笑無常,狂放吼叫,簡直如街上地痞般,實不像一國之君。現在吆喝聲較為正常,他們也松了一口 ,心中暗自嘀咕小太監是何許人也?
  突然小邪已 覺屋外已有動靜,腳步聲一片混亂,急道 “王公公可能回來了,你還沒告訴我,哪裡可以藏身。”
  皇上一時也想不起何處較隱密。
  “欸呀,隨便一一處,王公公較少去的就行了。”
  “禦膳房,他甚少去該處。”皇上驟露喜色 “從左邊再兩座樓院往右拐,大概就在那個地方,你躲在那裡,只要不出門就可以了,萬一”他想抓下腰間玉佩給小邪,方知早就輸給他,苦笑道 “你沒有萬一了。”
  小邪明白他的用意,掐出透明而帶紫綠橢圓形玉佩,輕笑道 “玉佩、龍袍都在我身上,小心人家把你當成冒牌貨。”
  “不會  ”
  皇上方想說出另有辨認方法,小邪已聞腳步聲甚近,顧不得再聽他瞎扯,笑道 “我走啦,江山可要好好保管,別忘了多練習。”他手比擲骰子動作,已竄向樓梯,眨眼不見蹤跡。
  皇上 忙收拾東西 他從來沒如此忙過,尤其是小邪亂畫(用來記賭帳)那堆宣紙,想塞都藏無去處,只好往桌下丟。
  一錯身之間,一位五旬稍帶慪倭,身材不高的錦袍太監已走上樓梯口。老臉微抬,額頭嵌著三數條黑黝黝蚯蚓般的橫紋,兩道快脫光的白眉毛,支支翹硬如自鼠小鬢,直掃向毛鬢的灰白頭髮,竟似乎是一 的,酒潤紅般瘦臉,布滿淡灰壽斑。尤其那皺如卷幹茶葉的眼眶,吊著三角毒蛇般的眼珠,黠光畢露地盯向皇上,緩和而帶自大的尖銳聲音已傳出 “皇上你可無恙?”
  皇上強自鎮定道 “還好,先生可逮到刺客了?”
  王振走上梯面,傴僂身形,站直直也像在恭身,只須抱拳就顯出十分恭敬模樣,道 “回皇上,刺客狡詐,一時無法逮著。”靈狡眼光已發現書桌亂得很,快步走過來,急道 “皇上您可受了騷 ?”
  皇上稍帶怯意道 “沒  沒有,朕很好!”
  “那  這些書籍  ”王振已翻動桌上籍冊。
  “沒什麼  朕一時無聊,是以  ”
  “皇上  ”王振稍帶責備口吻,道 “您是一國之君,就是平時起居、作息,理當養成君子之風,看您  ”他已抓出書桌底下之“賭賬”,一張張翻動 “字不像字,畫不像畫,全如孩童信筆亂塗  ”他嘆道 “奴才費盡心力,無非是想希望皇上早日長大,以擔國家重任,而您卻欸!”
  皇上如見嚴父般默立一旁,心中升起一絲愧疚,但想起小邪所記之帳,全是代表形式(江河則畫蚯蚓般黑線,再寫簡單錯別字,江南則畫一朵花)甚為簡單和明暸,卻也瞞過王振,暗自僥倖不已。
  王振嚴肅道 “皇上童性未改,理當自罰臨帖三千,以能督勵自已。”
  “先生所言 是,朕該自罰。”
  看來皇上果真對王振百般依賴,連王振騎到他頭上,他都認為理虧在己。王振對此反應,一如往昔,覺得甚滿意,方自露出淺淡而冷黠笑容,眼神一閃,又問 “聽護衛說,您方才和一小奴才戲耍?”
  皇上立時又緊張了 “沒  沒有,他只是路過,朕一時無聊,才叫他上來,結果他甚為懼怕先生責罪,朕不得不放他回去!”
  王振聞知是皇上硬叫人來,而非小太監膽大包天敢違抗自己命令,怒意也松了許多。宮中小太監並非少數,他也未必能全部認識。
  他問 “皇上可知他是屬於何房?”,
  “似乎是禦膳房  朕也不認得。”
  王振聞是禦膳房,知是新進太監,全都由此開始,自己更難猜知。心中又想小太監剛進宮就對自己如此懼畏,可見已受良好管教,當不致有何問題,而禦膳房不少太監要走往油膩膩廚房,以自己身份,怎可臨此卑下地方?這就是他最不願去禦膳房的原因。
  朝中大臣,他都不怕了,還怕一個小太監作怪?是以他根本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稍微責備皇上不該如此後,道 “刺客似乎相當年輕,奴才問過 王爺,他也看不清來人面目,只知他武功甚高,近幾天還請皇上少露行蹤,以免被刺客有 可乘。”
  “朕自會小心  ”皇上想到自己龍袍已不在身上,急須回宮再穿一件,道 “先生,朕是否可回宮,恐怕宮中上下都在找朕。”
  王振沉思半晌,道 “也好,天已快亮,奴才會多派人手搜尋刺客,必能有所結果,皇上請隨奴才來!”
  似乎習慣於讓他領著走,王振像是在替他開路,但何嘗不是更一級?可惜慪僂身軀,再怎麼看也是奴才樣。
  X      X      X
  “奴才就是奴才,吊著眼珠,跟地痞癟十完全一樣,天下怎會有這 人?”
  小邪方才並沒 去,只是躲在底樓臥房,見王振已領皇上 去,甫自推門而出。瞧上幾眼對王振相貌大感不悅,礙眼得很,兩人這輩子再也無法和平共處了。
  “奸臣都是這 模樣嗎?”他在思考,覺得並不盡然,以前那位假冒的韋亦玄,還不是人模人樣?想歸想,折騰半夜,肚子也餓了,現在又被“分發”到禦膳房,最恰當不過。“管他的,先填飽肚子再說!”
  心意已定,已照著皇上指示,摸向禦膳房。
  憑他賊頭賊腦的經驗,很容易就找到目的地,還未靠近,香噴噴味道已傳出,小邪不禁猛吞口水,管不了什麼行蹤暴露,大搖大擺地推開門扉,一排三尺寬,最少有十餘丈長鋪橙色桌中的桌面,置滿了各色各樣器皿,有瓶狀、蝶狀、碗狀、盆狀  瓷製、金製、銀製  加蓋、不加蓋,琳琅滿目,各 口味,應有盡有。
  小邪瞪大眼珠 有吃而不吃,他永遠也辦不到,嘿然輕叫,目標就是左前方一只像是烤山狸,抓著就啃,咬了幾口,貪婪目光已落向另一盤大螃蟹,丟下山狸,道 “太鹹了,換換口味!”抓住螃蟹就咬,這麼一嘗,竟也嘗出味道 “媽的,我可是當今正牌皇上,小皇帝江山都輸給我了,他現在只是候補的,理當我先吃才對!”
  他給自己找了相當充分的理由,霎時大方起來,從頭開始,一一嘗試,合口胃者就多咬幾口,不合者,甚至倒在一處大盆中。不到三分鐘,已將近嘗遍三分之二,肚子也吃得鼓脹脹,他還不肯放過,興味已濃,掀起蓋子都有動作,甚而還敲起聲音。
  這一敲,已有了反應,最裏邊牆角已爬起一位小太監,滿臉睡態,惺鬆睡眼不經意地往小邪瞧去,猝見之下,已著了魔般尖叫起來,不敢置信的跌靠桌角。
  小邪發現是“同行”,又是小鬼,興趣更濃,道 “嗨!來一口吧,很香的。”
  小太監嚇呆了,被他一叫,也醒過來,已知事態嚴重,眼看半邊江山己被吃光,哪還顧得了再發楞, 忙衝前,急叫 “你不能,不能 ”
  小邪叫道 “什麼不能?都已吃了那麼多,你還說不能?有福同享,你也來。”手一抓,就是一撮叉燒牛肉往小太監送。
  小太監急得快哭出來 “你怎麼可以吃?這是皇上才能吃的。”他想拉開小邪,卻無能為力,哀求道 “太祖宗爺,你行行好,皇上要是沒得吃,我的頭就沒了!”
  小邪叫道 “胡扯,那麼多東西,皇上怎會餓死?光是這只北平鴨,就夠他啃上一餐,你怕什麼?”說完狠狠地往嘴中送,猛啃一口,還故意咀嚼大聲。
  “我  我  皇上不能吃啃過的  ”小太監終於還是忍不住而哭了起來。
  小邪也覺得不該讓他如此傷心難過,道 “好好好,我不吃!不吃總可以了吧?你不要哭好不好,我補回去就是。”
  他將口中肉又拉出,往烤鴨缺口補去,自己也覺得好笑 怎麼補?
  “來不及了啦  我  我  ”小太監滿臉淚水 “我快要  快要死了啦!”
  小邪叫道 “別那麼誇張好不好?”手往裏邊比去 “還有那麼多沒動過,皇上那會沒得吃?”
  “你  你不  不曉得  皇上  皇上吃  吃飯  都都是  亂點的!要是  要是他沒得吃  我就  就活不成了!”小太監哭得太傷心,說話都結結巴巴。
  小邪也感到事情有些嚴重,叫道 “黑皮奶奶的,亂點菜?這麼難侍候。”安慰道 “好啦,好啦!你別哭,要死,我去死!我是新來的,你別怕,就說我搞砸的。”
  “本來就是你搞砸的!”小太監聽他是新來的,心情也放寬不少,哭聲已停,但仍抽搐不已 “你  你好大  好大的膽子,一來就  就弄成這個樣子。”
  小邪得意道 “難得嘛!有得吃而不吃,多可惜?”
  “可是  這會掉頭的!
  “我不相信你真的沒吃過?”
  小太監訥訥道 “有是有  都只吃一點點  哪像你  從頭吃到尾?”
  小邪笑道 “這 事不多見,你要不要嘗嘗?”
  “我  我不敢  ”
  我吃都吃過了,你還怕什麼?要死,死我又不死你,吃啦!”端著一盤似是海鮮,送往小太監。
  小太監猶豫一下,伸手抓起海 ,往口中送,咀嚼著。
  “怎麼樣?口味如何?”
  “很好吃  ”
  “好吃就再吃!”小邪豪邁道 “乾脆從頭來!”拉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小太監走往前頭。
  長滿雀斑,十四歲不到,較為純真的小太監,猶豫道 “你真的不怕殺頭?”
  “怕什麼?”小邪得意道 “皇上差點在我面前脫褲於呢!”低頭在他耳際,細聲而狡詐模樣 “還是我饒了他哩!”
  小太監露出不信神色。
  “你不信是不是?看!”小邪雙手往胸前一拉,龍袍已現,道 “雖然是小件些,也馬馬虎虎啦!”
  小太監頓時又傻了眼,愕然叫道 “九龍袍  它  它怎會在你身上?”
  小邪笑道 “皇上多的是,有什麼好大 小怪?你要,我明天就弄一件給你。”他狎笑道 “挖掉胸前龍頭,你也湊合湊合穿上,如此你的頭就變成龍頭了!”(龍袍過長,若穿在其身上,胸部龍頭,正好能套住他整個頭顱)
  小太監傻楞一笑 ”我不敢!”
  “久了你就敢啦,吃吧!”
  小太監現在已認為小邪不同凡響,猶豫一下,也吃起桌上食物。
  小邪笑道 “味道還好吧?”
  小太監頻頻點頭 “嗯,雖然是二手貨,一樣可口。”
  小邪見他已恢 正常,才道 “你叫什麼名字?”
  “小順子,我來了三個多月,一直在此看管,偶爾也替皇上送膳,你呢?”
  “我叫楊  楊邪,今天纔來!”
  “涼鞋?”小順子瞄向他,表情奇特,道 “看你人怪,名字也怪!”
  “涼鞋就涼鞋!”小邪也覺得好笑 “冬天到了,有鞋總比沒鞋好!”
  小順子輕笑道 “你一來就闖了禍,今天的膳食,可要你送了,到時皇上責怪”,你想好應付方法沒有?”。
  “不必想啦!”小邪笑道 “三顆骰子就解決了!”
  “骰子?!”小順子若有所悟,道 “你也會?常公公最喜歡玩了。”他又道 “常公公就是禦膳房的主事,你也是他管的!”
  “有伴好過日!”小邪合對了肚臍眼,輕狂道 “還不是來一個殺一個,你常玩  ”
  小順子搖頭,來不及回答,已有聲音傳來 “小順子傳膳 五香紫燒魚片、辣味菊花蟹、紅燒鱔段、芙蓉海 、冰糖燕窩,外帶八寶粥,天宮侍候 ”
  小順子急忙回答 “知道啦 ” 忙從牆邊抓起大平底銀盤,直念著菜名,往桌邊尋去。不尋還好,一尋下去,整個臉都已皺成一團 “完了,完了!涼鞋你可真會吃,吃不下也罷,你竟然弄成一堆?現在要哪裡去找?除了冰糖燕窩還沒遭你的殃,其它全沒了!”
  他又急又好笑的望著小邪,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邪笑道 “別急嘛,反正都是菜,看我的!”隨便抓起幾個盤子,朝哪一大堆雜燴走去,道 “什麼菜?念來!”
  小丁著急道:“小邪  事情都發生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沒有啊 ”小邪認真道:“那像的 畫得太醜了,不信你問問阿三。”
  阿三猛點頭,道:“嗯,實在不像話,簡直在破壞幫主形象。”
  阿四道:“這,我五歲的時候就會畫了。”
  小七笑道:“鴨子不小心踩上去,也跟這畫差不多。”
  大敵當前,四個人卻如文人雅士在鑑賞名畫般,品頭論足,端的是膽大包天。
  王堅實在拿他們沒辦法,冷笑道:“說夠了沒?說夠了,就乖乖跟我回去吧,本官讓你多活幾天,省得亂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小邪仍無多大反應,此 陣仗,他見多了,在品頭論足之際,他們已有默契先保護小丁脫困,小邪笑道:“把柄果然被人們捉住啦,這下我可慘了。”
  “那你就束手就縛,也許可以救你同伴一命也說不定。”目光已瞄向小丁,狡笑不已,甚為小丁美色所惑。
  小丁感到混身不自在,急道:“小邪你快走,我們先攔住他們。”說著已抖出一雙短劍,就想橫向小邪前面,準備決一死戰。
  王堅冷笑不已:“如果你們敢動,只要我一聲令下,保證你們亂箭穿心。”
  小邪輕叫道:“小丁你閃一邊去,我自有主張。”不等小丁回答,阿三已拉退小丁,神秘笑道:“萬事東西南北風,錯不了。”
  小丁一陣迷糊,看他們樣子,似早有準備,雖擔心,卻也深怕壞了計謀,心中甚為忐忑和矛盾,不知該不該聽他們的。
  來不及讓她決定,小邪已高傲道:“王堅你也太大膽了,明明知通找有拆牆的本事,你還敢來找我?玩命也不是這 玩法”
  王堅心神為之一緊,道:“你已知道我們會來找你?”
  “廢話嘛 ”小邪戲謔道:“再笨的人也該想到,所以我早有準備啦 ”
  王堅臉色一變,冷森道:“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小邪得意道:“你們這些王振的走狗,我老早就看不順眼,現在正好一個一個的收拾,只要我這麼  嘿嘿  ”他笑得很邪:“只要我一叫,馬上就有天兵天將下凡助我也 ”突地他“啊  ”地並不大聲急叫,只是想嚇嚇王堅。
  豈知叫聲方起,猝然嗶啦巨響,四面八萬驀地騰出數名黑巾 面人,分別罩向數排弓箭手,一陣細石打得士兵招架不住,亂成一片,當中一名也飄向小邪,擋住了王堅去路。
  如此突發,小邪愕愣呆然地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已然真的被嚇著,因為他根本就沒準備伏兵,這些人不知是哪來的?個個武功如此了得,逼得官兵招架無力。
  阿三拍手直叫好:“哈哈,天兵天將,殺 來個炒沙鍋。”
  王堅喝道:“全力迎敵,莫讓叛賊逃了。”三尺青鋒已劃出重重劍影,朝面人刺去,雙方互拆絕招,打得難分難解。
  混亂之中,突有聲音傳出:“楊小邪你快走 ”
  小丁以為他看出味道,不想走了,登時秀腕一探,拉住小邪,急叫道:“快走,否則就慢了。”
  小邪還沒弄懂事情,吱吱唔唔,已被她拉入門內。阿四拱手笑道:“謝啦,小陣仗,交給你們,一切照計劃行事。”
  嘴皮子耍夠了,這才追向小邪。阿三、小七也從容的閃入屋內,一點也無危情境。
  王堅目顧都不暇,那還顧得了他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們遁去,光吼光叫,也無人攔下他們,不禁怒火更熾,怨 全出在 面人身上,攻的全足致命招式,然而自己武學差人太多,莫說傷人,能自保已是不錯,節節被人逼得手忙腳亂,漸往後退。
  面人似乎不想傷人,守多攻少,見小邪他們已 去,再戰兩分鐘,有人喝出:“退 ”宏亮聲音傳出,數條黑衣蒙面人一起攻出最後一招,同時已藉勁朝四面八方倒竄,仿佛串了黑色的帶子,刷出一道黑虹,眨眼已消逝各處,來得快,去得更突然。
  王堅大怒,狠手厲揮:“追,非逮到人不可。”
  官兵螞蟻般急貫屋內,翻透了整個通吃館,一絲人影也未見著,連想揩點油都沒有,除了大廳外,其它廂房空空蕩蕩,和一座廢屋差不多。不是小邪他們臨時搬走,而是他們纔來不久,光籌備大廳就已大費心思,根本沒時間再佈置其它房間,這一走,倒也乾脆。
  王堅滿面怒容瞪向大廳那張小邪大畫像,喝道:“拆下它,掛在街頭,當通緝令。”
  幾名士兵應“是”,大費周章,甫將畫像拆下。
  邱梅恨道:“這小子羽 如此之多,必須請京城再派高手,以能將他繩之以法。”
  王堅道:“公公說的是,下官自當稟明統領,那 必定難逃法 。”
  邱梅道:“他們可能逃得不遠,王僉事不妨再搜出城外,說不定會有斬獲”
  “自該如此。”王堅轉向幾名錦衣衛,道:“傳令下去,搜出城外五十裡,阻擋不肯被搜者,格殺勿論。”
  一聲令下,官兵又往大門移動,霎時走個精光,如今大門已緊閉,兩張六尺長一尺寬封條“X”狀地貼在門上,通吃幫就此歇業。
  真武山林較濃密而平坦處,通吃弟兄各有表情的聚集該地阿四笑道:“棒,太棒了 小邪幫主只一吹 ,神兵天將,三兩下就將敵軍打礙唏哩嗶啦,實屬‘大下第一 ’也 ”
  阿三嘆道:“可惜就無本和尚發威的餘地,不過  ”他轉笑意:“小邪幫主這招也夠厲害了,佩服 佩服 ”
  小邪茫然苦笑道:“我有這麼厲害就好了,你們光吹個什麼勁?”
  阿三謅媚道:“欸呀 何必呢?這麼聰明才俊,讓人知道又會怎麼樣呢?”
  小邪瞄向他,邪邪一笑,道:“你知道的滿多的嘛?”
  “哪裡,跟你在一起,不變聰明也不行 ”阿三得意地聳肩回答。
  “變你的頭!”小邪狠狠地給他一巴掌響頭,笑罵道:“黑皮奶奶的,還吹,再敲下去,你要不要試試?”
  他舉手作勢欲敲,阿三抱頭 忙逃開,苦喪著臉,道:“你的計謀怎麼轉得如此快?天丘馬上就變成了天巴掌?”
  阿四乾笑道:“還好,我馬上就瞧出破綻了,天乒是自己偷跑來的。”
  小丁愣然道:“小邪  那些人當真不是你所安排的?”
  小邪無奈道:“這年頭,好事的人可真不少,連玩命的事都有人搶著做,早知道他們要來,就該到總督府去轉,讓他們多多發揮。”
  小丁迷惑道:“這麼說,當真不是你所設計的了?”
  小邪得意道:“也該算啦,因為我人面廣,有難的時候,只要一吹 ,多的是搶著要幫助我的人。”
  小丁白他一眼,嬌嗔道:“少不正經,幫什麼忙,通吃館開張不到三天就關了門,這 忙不幫也罷,有時候,我真想不透你倒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花那麼大的心血才弄個通吃館,你卻像在玩家家酒  ”她也不知該如何說小邪才好,又好 又好笑地瞪著他,真不取再猜地下一步又要耍出什麼怪事。
  小邪尷尬而帶有一絲得意,道:“意外,全屬意外嘛 ”
  阿三叫道:“都怪阿四,放什麼鞭炮,惹來一身腥 ”
  阿四白眼道:“你也一樣,發傳單就規規  發,還要什麼獎金,連我五十兩銀子都血本無回,我沒向你要,你倒先怪起我來了,良心何在?”他冷眼道:
  “現在我正式向你宣布,快快將銀子還過來,否則  ”
  阿三不屑道:“否則怎麼樣?”
  “哼哼  ”阿四突然急叫:“否則撕爛你的袈裟 ”
  話聲未落,他已撲過去,準備大打出手。
  “停  ”小邪喝住兩人,老姦巨滑道:“少來,少來 少裝模作樣了,想耍把戲來騙我?好吧,要撕袈裟我幫你們撕好了。”
  他還沒動,阿三阿四已 叫起來,急忙求饒。阿三道:“小邪幫主 可千萬不能出手,現在是非常時期,袈裟破了,可就無衣可遮身了。”
  阿四尷尬笑道:“還是小邪幫主厲害,我剛要‘示範’,你就知通我的用意了。”
  小丁不解道:“你們兩個  不是想打架?”
  小邪瞪眼直笑,阿四不敢再說謊,苦笑道:“我們是怕小邪幫主處罰,所以先處罰自己,以免小邪幫主親自動手。”
  小七笑道:“簡單的說,就是‘苦肉計’ ”
  阿三 阿四尷尬直笑。
  小丁終於明白,嬌笑道:“原來如此,可惜肉都沒打疼。”
  阿三道:“所以此計失敗了。”突然用力拱手:“現在只好勞駕小邪幫主出手了,命可破,袈裟不可破。”
  小邪瞄向他倆,有 無力道:“算了吧,以後你吃狗肉別那麼兇,我就感激不盡了,既然你愛袈裟如命,就該好好保護它。”
  “一定,一定 ”阿三感激不盡。
  小邪無奈道:“我也沒辦法奪走你心愛的東西,就多讓你穿三年好了。”
  “  三年!?”阿三、阿四笑臉一拉,苦得能滴出汁來。
  “三年,不夠?那就  ”小邪更無奈說著。
  阿三、阿四 口同聲搶口道:“夠了,夠了 三年就三年,多謝幫主恩賜。
  ”
  小丁想開口,又怕惹禍上身,張呀張地,仍未說出聲音,怎為同情的望著兩人。
  小邪得意道:“記著啦,三年,好好愛惜吧 ”
  阿三苦笑道:“有沒有辦法帶罪立功?”
  小邪道:“找一個學生扣一天,找一千個你就有得賺了。”
  阿三叫道:“這不是老鼠會嗎?”
  小邪笑道:“就是有傻老鼠讓你宰,要、不要,你自己決定。”
  “當然要,”阿三得意笑道:“好歹我還是只老鼠頭,馬上就有只笨老鼠了。阿四 ”他抓著阿四脖子已往小邪帶去。
  阿四冷不防被抓個正著,掙扎急叫,仍沒甩脫小邪笑道:“逮住也沒用,要榨出銀子才算。”
  阿四反叫為笑:“這下你該放手了吧?我跟你一樣是窮鬼投胎。”
  阿三苦笑不已,只好鬆手,,阿四立時還他一個響頭,叫道:“像爾這樣抓,再十年也找不到肥老鼠,差透了。”
  小丁道:“別再鬧了,我們談點正事,小邪你認為那些 面人會是誰?”
  小邪找了塊牛般大石頭,眾人坐下,他道:“該不會是黑巾殺手吧?“小丁 愕道:“你少嚇人,那些殺手,不早就給你炸光了?”
  小邪道:“怎麼炸得光,西域多的是  他們會是拉薩和尚  這就要看小七了。”小邪道:“他鼻子靈 ”
  眾人轉向小七,希望獲得答案。小七道:“該不會,這些 面人  至少靠近我們那兩位,我保證一定和他們碰過面。”
  小邪追問:“你可猜得出是誰?”
  小七苦笑道:“沒辦法,以前沒特別去分辨,大都混在一起,只有等下次碰上再辨別了。”
  小邪頻頻點頭,道:“至少可以證明我們曾經碰過他們,至於他們是何人?
  管他的,碰上了再說,反正他們是在救人,看起來好像是友非敵。”
  通常猜不出的事,他總會先丟在一旁,等更有線索時,再一拼處理。
  阿三道:“不猜也好,咱們回去,生意總得要做下去。”他急著想找人,大拉苯老鼠。
  阿四冷笑道:“你自己回去吧,說不定人家已弄好油鍋,等你下鍋。”
  小丁急道,“怎麼辦?好端端地,誰知又冒出一個太監?”白眼小邪:“都是你,專惹這些不要命的事。”
  小邪被罵,反而顯得高興,尷尬又得意道:“我故意的啦,故意的啦 嘻嘻”他的笑聲,任何人都知道他在胡謅。
  小丁嗔目道:“看你,就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欸呀,人家正經,你反而說不正經。”小邪叫道:“我是故意要讓他們逼我走路,這樣我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那混蛋皇帝算帳 ”
  “小邪  我不許你去。”小丁緊張道:“京城高手如雲,你  ”
  “什麼高手?比起武林,還差一大截。”小邪自得道:“想當年黑巾殺手都奈何不了我,京城那癟些十又算什麼?最重要,我還是要替張人人伸冤,不去怎麼可以呢?”
  阿三認真道:“對,該去找那老混蛋,呀  小混蛋才對,一屁股事都不管,任由王振作威作福,不知還要害死多少好人,非得修理他不可。”
  阿四也贊同,道:“反正太原也混不下去,到京城,人多地廣,照樣可以出人頭地。”
  小七道:“也許找到皇上,可以解決小邪幫主的通緝令,為了一勞永逸,值得一試。”
  “看 ”小邪得意道:“通吃幫五英雄,只有老二反對。欸 拿菜刀的,心腸都比較軟。”
  “小邪  ”小丁跺腳道:“人家關心  ”
  “關心我對不對?”小邪俏皮道:“小丁最 貼了,處處替我著想”
  “小邪  ”小丁嫩臉更紅,困窘非常:“人家說  ”
  小邪又截口道:“說真的,對不對 ”他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說真的。
  因為你的心和我的心足相通的,這叫  叫  心什麼的  相咬吧  ”
  小七道:“叫心心相印 ”
  “哦,”小邪笑道:“心心相印  不過  心心相咬就更進一步了。”
  小七笑道:“也可以啦 ”
  “小邪,我不理你了。”小丁窘紅耳根,甩頭就想走。
  “好好,不咬,不咬 ”小邪追上去,拉住她,笑道:“心不咬,嘴咬就可以了。”
  “小邪你  可惡!”小丁羞窘萬分,猛跺腳,想掙脫小邪右手,卻愈掙愈近,急忙通:“小邪你快放手,這樣  ”
  “太親密是不是?”小邪笑道:“都老夫老妻了,還在乎這些?”他看小丁不得不裝生 樣,方自鬆手,笑道,“不過,我還是很在乎的。”
  小丁瞪他一眼,嗔道:“沒有一次正經的 ”話雖冰冷,心中卻盪起陣陣漣漪,讓她痴醉。
  小邪輕笑不已,他如此鬧,只不過是想沖淡小丁為自己擔心而引起的愁悵,見她好多了,才笑道:“你現在該不會反對我進京了吧?”
  小丁幽幽嘆道:“找們一起去好嗎?”
  小邪道:“放心,我老頭不全說過天下沒人殺得了我?我一人去就可以了。
  ”
  “可是  我還是放不下心。”
  “欸呀,這又不是去做生意?你們去,我更不能放心,這樣好了,”小邪道:“我先去,若一個月沒回來,你們再去,如何?”
  阿三把手贊成道:“我最相信小邪幫主一定能順利完成任務,在此預祝你,馬到成功 ”他還是想養他的老鼠窩。
  阿四和小七知道小邪一身能耐,若跟去,說不定更添麻煩,也雙雙贊同。小丁百般不願,卻也拗不過小邪,輕嘆道:“你就是那樣讓人不安 ”
  小邪安慰道:“別酸了嘛,京城丐幫弟子遍處都是,你還怕什麼?每次我還不是活得好生生的。”
  小丁嘆道:“那你快去快回 少惹事生非。”
  “哈哈,詩口口,小丁答應了,真難得。”小邪蹦起來,神情激動道:“猛龍要過江啦 ”
  阿三笑道:“猛龍要過江,我這小龍要回府吃老鼠羅 ”
  小七道:“小邪,你還沒說好,我們該在那裡等你。”
  小邪斂起激動神情,沉思半晌,道:“還是在太原城。”
  阿三登時拍手鼓掌叫好,阿四卻皺眉頭,道:“小邪幫主,你沒開玩笑吧?
  ”
  “沒有,”小邪解釋道:“現在通吃館可能已被查封,而我又在京城,王堅他們可能不會去搜,最主要是蕭王府的人一定會擔心,我們必須和叫小王爺聯絡上,以免再出差錯,另外  ”他笑道:“生意還要靠阿三,就看你的啦 ”
  “沒問題 ”阿三精神飽滿道:“當你回來時,別忘了帶老鼠籠啊 ”
  小邪笑道:“別抓的都是炸不出油的,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阿四道:“到處都有官兵,生意怎麼做?”
  小邪 眼笑道:“你有看過捉老鼠的人大搖大擺的嗎 ”
  阿四恍然道:“我懂了,來暗的 ”
  一陣暢笑和告別後,小邪已獨自走往京城方向,小丁、阿三、阿四和小七則利用 會,已然潛回太原城,以便和蕭無痕取得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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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a

  “五香紫燒魚片──”小順子邊念邊找,除了一小部份,其他都已報銷,魚片只剩四五片,菊花蟹少了五隻腳,鱔魚段只見尾巴,海哩還多些,但也少得可憐,放在盤中,簡直像是給螞蟻吃的,不能看。
  小邪笑道:“有就好啦!”
  小順子亦感到好笑,卻又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結巴道:“這──這怎麽吃?”
  小邪道:“怎麽吃?抓著就吃,還不簡單?”
  “我是說──不能吃飽。”
  “要吃飽?更簡單。”小邪理直壯,道,“饅頭多帶幾個不就成了。”
  小順子禁不住已笑出來,道:“這裏沒饅頭,若有,皇上沒點,我們也不敢送去,倒是八寶粥──”
  “八寶粥也一樣能填飽就行啦!”
  小順子無奈,只好領著他去廚房盛粥。同樣一弄房屋,轉個回廊就已抵達,禦廚很快料出熱騰騰八寶粥,兩人已往天氣宮行去。
  有小順子帶路,很快找到地頭。
  一片梅林,殷紅花朵都已綻放,迎向東方晨曦,更顯朝蓬勃,石砌方形城堡般雅致建築物藏於其中,更有股神秘感覺。
  兩人繞過梅林,走向天氣宮,一排拱形窗欞呈現眼前,中間裏邊也傳聲漸入,隨後又傳出:“‘香梅亭’侍候──”
  “遵旨──”
  小順子又帶小邪走往梅林,來到一處八角古雅小亭,他緊張道:“你准備好了沒有?皇上馬上要來了,可能還有王公公──”
  小邪道:“早就准備好了!”
  小順子方想放下心情,小邪已輕笑指往菜盤:“東西都在這裏!”
  “你──真是!”小順子哭笑不得,道,“都在這節骨眼裏,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不管你了,我還要招呼擺桌椅!”
  小邪裝腔作調,道:“號(好)逆欠揍吧(你請走吧)!”
  小順子歎道:“要是挨揍就能了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就怕掉了頭!”
  說話間,他已走向林中,不久已帶著兩名小太監,扛著白玉般桌椅,擺在雅亭,再舖上厚厚椅墊,然後要小邪將食具碗筷擺妥。
  小順子仍帶緊張,道:“全看你啦最好是王公公沒來!”
  小邪道:“他沒來,一大堆粥,怎麽吃完?”
  小順子來不及回答,已有人喊出:“皇上駕到──”
  數十名錦衣衛已將“香梅亭”四處遠遠的圍住。小順子和小邪已低頭拱手,准備迎接。
  不久,皇上和王振已慢步行來。
  小順子道:“恭迎皇上大駕,公公大駕!”
  小邪也跟著喊。
  皇上道:“免禮,退一邊去!”
  “謝皇──”小邪還沒說完,小順子已扯他衣角,小邪登時明白還有位王公公,忙又低下頭。
  王振瞄向小順子,道:“新來的?”
  小順子訥訥道:“回公公,涼鞋昨日方撥至禦膳房。”
  王振稍微冷森瞄向小邪,見他躬身得腦袋快撞了地,心頭為之一樂,揮手道:“一旁侍候去!”
  “謝皇上、公公!”
  小邪擡頭,討人喜愛臉孔,並沒帶給王振多大排斥,兩人已走向皇上左側。
  皇上和王振相對坐下,王振道:“開膳吧!”
  “是!”小祁輕巧地走向桌面,就要掀開蓋子。
  皇上突見是他,嚇得猛抖身軀:“你──”還好小邪彎下腰擋住王振視線,否則勢必被他發覺。
  小邪一本正經道:“新來的!”他向皇上眨眨眼晴,自有靈犀一點通。
  皇上整個人都已傻了,根本無法想像世上怎會有如此大膽的人,要他躲起來,不到幾個時辰又跑出來?端的是亡命之徒。
  小邪已慎重地打開冰糖燕窩,老毛病又犯了,道:“皇上先來點涼的如何?”
  皇上還沒開口,王振已冷森道:“皇上要吃,他自己會說,由不得你插嘴”
  小邪道:“是不過──不過──”他的表情,讓人覺得,他是真誠而帶有苦衷。
  王振怒道:“不過什麽?快把蓋子拿開!”
  小邪無奈,道:“公公既然如此,奴才只有遵命啦!”
  蓋一掀,皇上已愣住,王振怒沖天,道:“這是怎麽回事?”
  小邪一本正經道:“對啦菜全送到了。”
  王振怒拍桌子,已然站起,厲道:“你敢戲弄皇上?如此菜肴怎能吃得飽?來人給我拖下去斬了!”
  有錦衣衛應“是”,走前兩名,准備捉人。
  皇上稍急道:“等等!”
  王振拱手道:“皇上,這小畜牲已犯下欺君之罪,罪無可逭!”
  皇上道:“先生所言不錯,但──小小奴才,豈有此大膽?不如問清再說。”
  王振突然才想到此重要原因,拱手道:“皇上英明艷”
  皇上頷首,轉向錦衣衛,道:“退下,不得靠近!”
  “是!”錦衣衛退得很遠,他們已得到“不得靠近”的指示,若再靠近,恐怕就有殺身之禍了。
  王振坐下,厲道:“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邪輕笑道:“將就點吧廚房的罷工了?”
  他實在看不慣王振那副臉孔,顧不得再裝下去,卯上了。
  此話引得皇上和小順子都覺得好笑,只有工振怒意更熾,喝道:“大膽他們敢?”
  “他們是不敢,只不過他們沒辦法!”
  “他們為何會沒辦法?”王振喝道,“你睜眼在說瞎話是不是。”
  “奴才可是實話實說!”
  王振突然想到:“你是說他們受人控制?”他已想到昨夜刺客之事。
  小邪搖頭,道:“不是,他們活得很好!”
  “那為什麽他們會沒辦法?”王振也搞不懂小邪所言何意。
  小邪憋住笑意道:“有人──有人專門負責吃他們做的菜,他們當然沒辦法啦!”
  小順子和皇上都露出笑容,那人不就是小邪?
  王振厲道:“誰那麽大的膽子,敢專門負責吃菜?”
  小邪搖頭道:“不曉得,不過他──吃得好凶,能留下這幾片,已是萬幸的了!”
  王振瞄向桌上那幾兩不到的珍饈,亦覺想笑──果真是萬幸?
  小邪指著去了五爪的螃蟹,道:“那螃蟹,好像一半是空的!”
  皇上已忍不住笑出聲音,道:“這人,實在太大膽了涼鞋,你可知道他是誰?朕要斬了他!”
  小邪睨眼道:“回皇上,奴才不知他是誰,不過奴才想那人還會去吃,皇上只要等上三天,一定有所收獲!”
  “要那麽久?朕覺得他隨時部會去愉吃驚”
  小邪道:“既是隨時都能去吃,就不能算是偷吃了!”
  王振喝道:“涼鞋你也太大膽竟敢將此呈給皇上,你不要命了!”
  小邪面有難色道:“公公您不知,要是奴才不准時送上來,受連累的恐怕就更多人了!”
  “你端此不成樣的早膳,無冒瀆皇上,仍是死罪難免!”王振說話口氣已放軟。
  小邪哭喪著臉,道:“奴才只能遵照皇上旨意將菜弄來,以免皇上吃不到早餐,並無冒瀆皇上之意,至於生死之間,奴才早就想通,死就死吧能為皇上而死,奴才並不害怕!”
  王振突然冷狡目光直盯小邪,似乎想看穿他心意,亦似在盤算心中決定,他冷道:“你自知必死,所以才出言不遜?”
  小邪苦笑道:“該死就要死,總該把事情說清楚,否則害了別人更不好,公公請見諒!”
  皇上聽他能為自已死,雖然明知是開玩笑的話,心中仍受用無窮真以為已找到了知己。他道:“你可知那人如何潛入禦膳房?”
  小邪道:“奴才不知,但奴才和小順子一起守夜,突然飛入一位黑衣如魔鬼的臉孔──好像是戴了面具,對我和小順子冷笑,然後就點了我們兩人穴道,開始吃起東西,他還弄了一團糟,然後就走了。”
  王振似乎也想饒過小邪,洪手道:“皇上,那人可能是刺客,雖然涼鞋守膳房,但根本不是其對手,而此時涼鞋明知會死,竟不願連累他人,不逃脫,此忠心,實屬難得,祈皇上能赦其死罪讓他仍有機會為皇上效忠。”
  “先生說得只是!”皇上沒想到他會替小邪說話,這倒省了自已不少嘛煩。道,“如何處置他,就由先生發落好了!”
  王振轉向小邪,冷道:“還不快謝皇上隆恩!”
  小邪氣忙下跪,膜拜,甚而激動道:“謝皇上大赦之恩,奴才鞠躬盡瘁,以報──以報骰子隆恩!”
  皇上冷笑道:“起來吧只要你對朕忠心,朕自會獎賞你!”
  “謝皇上!”小邪再拜三拜,方自站起。
  王振冷道:“你方才所說什麽‘骰子隆恩’?是指何意?'
  小邪聞言,急忙道:“是‘來世隆恩’奴才太激動,所以說錯了奴才來生也要報答皇上恩惠!”
  皇上聞言已哈哈直笑:“好很好!”一方面是笑小邪得“骰子隆恩”,另一方面卻以認來世能相互為友,何嘗不是一大樂事。
  王振通:“死罪已免,但終究有錯,就罰你三月不得請薪,你可心服?”
  此懲罰不重,但也不輕,因為太監本已非正常人,最喜愛者,乃歸于金銀珠寶,被扣薪資,對太監來說,較為吃重,尤其又是年輕太監。
  小邪本就沒薪水,扣個三十年也無關痛癢,當下連連道謝。
  王振道:“好好給我呆在禦膳房,我隨時會去找你!”他已有心將小邪收為心腹。
  小邪又是一陣告謝,應“是”。
  王振轉向皇上,拱手道:“皇上,事出突然,不妨先進食小許,以能溫飽,再叫禦膳房重新作菜,如何?”
  “也好先生一起用吧!”
  “奴才不敢!”
  皇上只好自行喝碗八寶粥,已起駕離去,臨行還送了小邪一個會心微笑。王振仍是一番告誡的話,方自隨皇上進入天氣宮,錦衣衛也隨之撤去。
  小順子這才噓叫道:“好險涼鞋你的命是撿回來的!”
  小邪瞅眼睨向他,道:“不是撿回來,而是他們根本要不去廢話少說快收拾收拾找那常公公,卡啦(賭骰子)去!”
  小順子實佩服得五投地,心想要是有小邪一半運就好了。三兩手已將食具收拾妥善,道:“現在白天,他們可能不玩──”
  “那有好賭的人會選時間,走就走!”小邪道,“別忘了我的薪水被扣了,不撈一點回來,怎麽過?”
  小順子也很想看他是如何蠃了“龍袍”,道:“好吧我帶你去,他們賭不賭,就看你自己了。”
  小邪突然想到了什麽,問:“你知道王公公的住處在哪里?”
  ”你想幹什麽?“小順子裏愕問。
  小邪道:“沒啦他救我一命,我總得送點禮物去孝敬他!”
  “哦──看你還滿懂規矩的?”小順子道,“在丹陽宮左側,黃石地面的宮殿,王統領也住在他隔壁。”
  小邪頻頻點頭,道:“要送,兩人一起送!”邪邪一笑,道,“要是知道他們的秘密藏寶庫就好了我將禮物偷偷放在寶庫門口,王公公一定會大吃一這效果一定比親自送給他要好得多!”
  小順子那有小邪那般詐?真以為小邪是為了送禮,立時道:
  “你也幫我送一份如何?聽他們說,要是王公公收了禮,馬上就可飛黃騰後達了!”
  小邪笑在心裏,道:“好你的禮物,我也替你准備,保證王公公不會失望!”
  小順子道:“真實地方我不清楚,但聽他們時常說‘要是有王公公寢宮財寶的一半就心甘情願了’,我想王公公寶藏可能在寢官裏。”
  小邪不時拍打他肩頭,笑道:“有你的禮物就送到他寢宮好了怎麽走?”
  小順子很快將地點告訴他,甚至守衛在何處,都詳細說清。
  他不希望小邪被守衛找麻煩,禮物無法秘密送到。
  兩人很快回禦膳房,小邪要了一個大布袋,說是要裝禮物,小順子熱心有加,送他到丹陽宮,方自回來。小邪則扛著鼓膨膨布袋,不避不閃,逢見衛兵攔通,就說是送禮的,還大大方方塞出金元寶給衛兵,一路下來,也花了數十錠元寶,終于抵達王振住處。
  小邪瞄向如黃金般宮殿,滿意笑道:“果真是只肥羊,不揩點油,實在對不起良心裏聽小順子說王八蛋在宮外還有更大的王侯府,那天再去光顧一趟,才不致於兩頭落空氣”
  憑著“偷怪”梁空空教他的本領,他很快找出寶庫入口,正位於第三寢宮的一幅仕女畫像後面。推開石門,走下石階,點燃油燈,霎時珠光寶器閃爍耀日,數不盡數。小邪甚為滿意,要挑什麽就什麽,已將布袋裝的菜盆,銀盤倒出,很快找出藏寶箱,輕巧撥開鐵鎖,黃澄澄元寶一排排呈現眼簾。
  “嘿嘿小的去,大的來划算,划算!”
  他很快將金元寶倒入布袋,將銀盤菜盆裝在箱底,只留最上一層元寶以偽裝。秤秤布袋,足足有七八百斤重,這些重量還難不倒小邪。意猶未盡,他又往壁上,架面搜尋,專找一些較小而不顯眼的東西,抓抓找找,湊足一大袋,方自走出寶庫,笑嘻嘻道:“媽的老是蠃錢,就沒得玩,這些足足夠輸三天三夜,呵呵──”
  先前送了元寶,現在走出門,衛兵盡是笑容,還希望小邪再來。
  小邪的回答,當然是:“要送禮時,我隨時會來。”他准備三後再來。
  不久,他已回到禦膳房。
  小順子見他又杠布袋回來,大感疑惑,問道:“怎麽?公公不收?”
  小邪笑道:“當然會收,我擺在他寢宮,誰也沒看見,這是我另外找的賭本。”邪笑道,“賭博沒本是不行的啦!”
  小順子笑顏頓展,道:“那你隨我來,常公公也想見見你,你的事,我告訴他了!”
  二話不說,兩人又往另一座莊院行去。
  常公公相貌並無出奇之處,碩大身材,若非長不出鬍子,否則必定像個孔武有力的殺豬者。
  他見小邪走進這間似乎專為賭博而擺設的房屋,四周吊滿厚布,掩去窗口強光,大白天,此處還點著油燈,但一樣通亮。
  “你就是涼鞋?”常公公問。
  小邪笑道:“是的常公公!”他走近,拿出一包東西,放在常公公所坐紫檀木椅旁置有茶具的小茶几上,道:“一點小意思請公公笑納!”
  常公公很自然地往禮物摸去,老道的經驗告訴他,這全是值錢東西,霎時笑聲傳出,道:“真懂事難怪王公公會喜歡你?”
  “應該的!”
  常公公輕笑一陣,道:“聽小順子說,你想玩骰子?”
  小邪狡黠一笑,仍乖巧道:“奴才以為公公也喜歡玩,所以──所以──”
  如此一言,倒是小邪在投其所好,常公公笑得更開心,直叫好,轉向小順子,道:“你去請幾位公公來,說今天提早開場。”
  小順子應“是”,奔門就出。
  常公公有意試探小邪功夫知何,道:“我們先玩兩把,如何?”
  “好啊!”小邪求之不得,馬上走向中間方木桌,往桌上骰子猛抓,弄得咯咯直響。
  常公公也迎上來,陪他玩幾把,感覺都一樣,覺得對方稀鬆得很。
  不久,小順子又帶了四位中年太監,一到此屋,湊上去就開始殺。
  小邪故態萌,道:“我作莊如何?看我是有備而來!”
  眾人瞧向他抓出桌面的幾錠元寶,當下也答應,幾回下來,互有輸蠃。小邪覺得不過癮,又叫小順子去找人,不管是誰,有空的,全都可以。不到半小時,又來了兩位廚師、七位士兵,殺開始激烈,賭桌上無親友,小邪狂妄更甚,喝道:“大爺今天是來輸蠃子的看!”大布袋就往桌上壓,誰知,嗶啦啦,木桌被壓垮,銀錢落滿地。
  “小太監你搞什麽?”士兵有人叫罵,就想揍人。
  小邪尷尬一笑,道:“慢且、且慢搞亂了是不是?找不回來的,我賠!”
  他可大方得很,一抓就是十余錠金元寶,耍得眾人哈哈笑,皆大歡喜,早已忘記小邪這麽小,哪來那麽多錢?只想趁機會多撈點油水。
  常公公道:“桌子壞了我得再找過──”
  小邪道:“唉呀,這小桌子能賭多大?不如到禦膳房,那又長又硬的青石桌,賭它三天三夜也不會壞!”
  “可足──要是皇上怪罪──”
  “不會的啦!”小邪道,“昨夜刺客剛鬧過,損失多大,皇上也不知道?三兩天,一定不會出問題,再找幾個廚師專門負責快速餐食,不就得了?”撥甩布袋,“銀子那麽多,你有幾張桌子好讓我壓?”
  常公公還在考慮,小邪已吆喝道:“走那地方有吃有喝又有拿,多派兩名衛兵把風,一定沒問題!”
  他率先拉起布袋就走。賭徒在元寶趨使下,也跟著走。
  十餘丈長的餐桌,已騰出一空位,眾人開始繼續殺,不一小時,聞風至的人,已擠得餐桌水泄不通。小邪早已立在桌上,來回走動,好不威風。
  “殺呀四五六啊──”小邪甩出擲子,結果是二三。他突然大笑:“哈哈原來是癟腳雞,通賠啦!”提著布袋,走向群眾,笑嘻嘻,道:“你押三兩,我就賠三兩,押七兩,就賠七兩,不夠找零──好就欠著!”
  這算哪門賭法?眾人趨之若,已達到瘋狂地步。
  從早晨至黃昏,以致於夜晚,衛兵之脫班,廚房之濫食,早已屢見不鮮,也引起了錦衣衛上司之注意。
  將近三更,吃喝聲不斷。
  驀地
  “你們在幹什麽?”
  一聲大喝,全場賭徒愣住了,齊往門口瞧去,驚惶失措,齊拱手揖身,道:“王爺千歲!”
  來者正是祁鈺,為皇上祁鎮之弟弟。他目光已移向桌上的小邪,那裏想笑又不能笑之神情,憋得他不時吸,以平息內心之沖擊。
  他早上就已聞知小邪混跡禦膳房,以及戲耍王振一事,心頭已揣測此人可能就是昨夜所見的頑皮小鬼,現在乍見,果然不出所料,更有那裏重見小邪的喜悅。
  小邪猝見是他,心知無法保住身份了,也擺出姿態,瞄向祁鈺:“你又在幹什麽?”
  小順子始終都在他身邊,聞言,又已嚇出膽汁,低聲音,道:“涼鞋──他是王爺啊──”
  小邪聽而不聞,姿勢依樣威武。祁鈺早知他心性,冷道:“本王問你在此幹什麽?”
  “發銀子啊!”
  “我看是在圍眾聚賭!”
  小邪問得很絕:“王爺有看過只輸不蠃的賭博嗎?”
  祁鈺被問得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小邪得意笑道:
  “奴才是在擲骰子、發銀子,不算賭博您搞錯了!”
  祁鈺轉瞄眾人,冷道:“可有此事?”
  “回王爺,正是如此!”
  祁鈺臉容較為緩和,冷道:“你哪來如此多銀兩?”
  小邪答對如流,道:“臭上恩賜,不收都不行,壓得我喘不過來,只好發給他們,通通有獎啦!”
  祁鈺冷道:“你跟本王去見皇上,若撒謊,小心人頭落地!”
  小邪也沒辦法,道:“該見就見,皇上口袋還有我的藉呢!”
  眾人但覺想笑,只怕小邪小命不保,才來不到一天,就已惹了幾件要命的事。
  祁鈺道:“夜已深,不准再聚集此處賭──領銀子,快回去!”
  眾人大謝王爺開恩,已低頭想離去,老命都難保了,哪還敢要桌上銀子?
  小邪急道:“銀子快拿走,留下來,我怎麽辦?”
  祁鈺感到好笑,竟有人如此不愛銀子?道:“帶走吧!”
  “謝王爺!”
  眾人暗自慶幸,抱著銀錢,紛紛離去,只剩蔔小順子和小邪走不了,因為禦膳房就是他倆的家。
  小邪道:“小順子,剩下的還不算少,你就替我保管,我很快就會回來!”
  小順子唯唯應諾,擔心地瞧著小邪,這一去,不知何時方能回來?
  祁鈺道:“走吧!”
  “帶路!”小邪瀟灑地揮手,逗得祁鈺反瞄他一眼,不說話,轉頭就走,小邪向小順子招手道別,也隨後跟了出去。
  祁鈺並沒帶他去見皇上,而是帶往“靜心宮”,自己住處。
  垂柳的曲湖,古雅的房屋,自有文人之氣息,兩人已登上畫舫。
  小邪嘲笑道:“在這裏見皇上?”
  祁鈺笑道:“皇上要明天才能見,這是我的船,還滿意吧?”
  小邪瞧向四周,但覺小閣樓般罩上輕紗,四周又擺了數盆古松,及蘭花,倒也幽靜。但他那張嘴,老是吐不出好句子,道:“這倒像是插了花的臉盆!”
  祁鈺薄臉微紅,乾笑兩聲,道:“你的形容很特別,坐找們喝兩杯。”
  小邪也不客氣,坐向小閣中央矮桌前,抓起酒壺已往嘴中灌。祁鈺輕笑,也坐於他對面。小邪足足灌完整壺酒,方自哈出酒,瞄向祁鈺,睨眼道:“喂七層塔你找我來此,有何目的?”
  祁鈺輕笑,道:“沒有目的,就不能找你?”
  “不能!”小邪叫道,“本王不是隨便可以見人的!”喝口酒,挾片鹵牛肉往嘴中送,瞄向祁鈺,笑得十分邪。
  祁鈺感到混身不自在,好像心中的秘密早就被他看穿似地,乾笑一聲,道:“你好厲害,把禁官視若無睹,來去自如!”
  小邪睨眼道:“你想學功夫對不對?”
  “只要你肯教我──”
  “肯當然肯──”小邪神秘而做作道:“還欠人呢!”
  祁鈺喜悅道:“當真?”
  小邪揮動手中酒壺,訕謔狎笑著:“太原城通吃府,隨時歡迎你來報名。”他又道,“這是公司,不能收零的能不能去,你自己想辦法,本王不能留在宮中跟你鬼混我的事業做很大,忙得很。”
  祁鈺本也想要小邪留下來,但經地這麽一說,心知是不可能了,還好太原京城只須三天路程,往返也十分便利,去“報名”也無啥礙事。
  “我會去的!”他問,“聽說蕭王爺的兒子蕭無痕,功夫十分了得?”
  “對呀你怎麽不找他學!””
  “有想過,只是──一直沒決定!”
  小邪斜眼捉狎一笑,道:“你想找一個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對不對?”
  祁鈺臉頰微熱,心事已被人猜中,但他並不否認,道:“是有這麽想過。所以──”
  “所以就找不到師父了?”小邪斜眼道,“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跑?你若跟蕭王爺學,說不定早已大功告成了,光等,有啥用?”
  祁鈺並非沒學過武功,只是找不到高明師父,一直沒拜師,如今聞小邪所言更覺羞愧,不喝酒也臉紅。
  小邪道:“這件事就這麽決定,還有事沒?沒事我累得很別忘了我還是刺客,為了免連累你,你最好回房,我就窩在船上,有事明天再說!”打個呵欠,“唉賭勁一去,做什麽都覺得不對勁。”
  他已乾脆窩在地毯上,兩夜的折騰,也夠他累了。
  祁鈺也覺得該讓他休息,不過還是問了一個問題:“那些銀子──”
  “王振的莫不成你還怕我偷國庫?還是皇上的?”
  “我是有點擔心裏”祁鈺已笑出聲音,“若是王振的,偷再多也沒關系!”
  小邪瞄向他:“你不喜歡王振?”
  祁鈺稍有怒意,道:“先皇早就造有巨碑諭令內臣不得幹預政事王振卻將比碑撥去,還欺瞞皇上,作威作福,我自不喜歡他。”
  小邪歎道:“看你們當龍的,毛病、麻煩可真不少?好吧既然你也討厭他,有機會,我就抓他,讓你他幾腳!”
  祁鈺笑道:“他並不重要,最主要是如何使皇上醒悟,否則再此下去,大明江山恐怕不能保了。”
  “他還有江山?”小邪得意直笑,“他早就輸給找了!”
  祁鈺愕道:“皇上和你?──”
  “上過賭桌啦!”小邪笑道,“他現在正每天吞骰子,好將江山蠃回去;我看難羅!”
  祁鈺但覺哭之不得,皇上雖冥頑,但也不致于賭上江山?
  小邪道:“唉呀江山那麽大,蠃了,我也帶不回去,你擔什麽心?回去睡覺吧說不定明天就有人來找我買江山了!”
  他已窩得更深,不再理祁鈺。
  祁鈺實在拿他沒辦法,看看夜色,雪早已停,下弦門顯得特別亮,亦十分清冷。脫下斗篷,道:“涼鞋你就蓋上,別真的著涼了!”
  小邪並沒轉頭,說聲“謝啦”,反手抓住斗篷往身上放,連身軀都沒扭動。
  祁鈺輕經一笑,對小邪坦直態度頗為欣賞,拱手道:“你好好睡,明天見”
  小邪淡然“嗯”了一聲,祁鈺方自含笑離去。
  兩天兩夜的胡鬧,也著實讓小邪心神彼憊,只躺上兩分鐘,就已呼呼入睡。身在大內險地,依然睡得四平八隱,一點也不心裏。
  月七如冰,亮而冷。湖面如鏡,平而靜,像能吞盡天空所有東西般倒映山河。
  冷風吹過,畫舫隨漣漪輕蕩,往湖心漸漸飄去。
  第一道朝陽撤向湖面時,燦爛金光跳動的水波已將畫舫吹向一頭倚湖而立的紅樓,偌大的樓前花園已傳出嬉笑聲,幾位宮女裝扮的少女在此追逐嬉戲。
  一位綠衣貌美女子已發現擱在禿柳樹的畫舫,“咦”了一聲,道:“王爺怎麽那麽早就冶遊湖面了?莫非──”她似乎想到什麽,朝紅樓輕叫:“公主王爺來了──”
  她以為王爺想找公主,登時高呼,她一喊,其他三名宮女也不敢再嬉鬧,忙退向花園另一頭。
  不多時,從樓閣走出一位紅衣系有雙綹的清靈而帶點刁鑽的小姑娘。若小邪見著,一定會張口結舌,此人不是在路上被他“雕塑”的女子,是誰?她竟會是公主?難保和她說話就是冒犯了。
  她正往熟睡的小邪走去。
  “哥哥你這麽早就來找我?有事麽?”
  小邪熟睡方酣,他想也沒想過畫舫會隨著曲湖飄到此地?更沒想到會在此碰上被自己捉弄的小公主。
  “哥哥──你怎麽不說話嘛!”紅衣姑娘得不到回話,已不甚高興。
  綠衣女子道:“難道王爺不在船上?”
  小公主瞪目插腰,不服又叫嚷:“哥哥──”
  這聲音尖銳得似乎可以掃動水波,畫舫亦仿佛晃得更厲害,小邪也被她吵醒,甚為不悅,叫道:“那個死丫頭,鬼叫鬼叫的?不知本王在此長眠嗎?”
  小公主見已有反應,霎時笑出聲音,叫道:“哥哥你怎麽可以罵人?”
  “罵人?我還想揍人呢?”小邪坐起,甩著頭,似乎還沒完全醒過來。
  小公主嗔叫道:“哥哥你再罵人,我就不理你了!”
  “哥哥?”小邪迷糊道,“我哪來的妹妹?”心神為之一顫,醒了不少,忙往窗口瞧去,一片淡青湖面,瞧錯方向,轉向後方,撥開窗簾,光看那人一身紅衣,兩條發束,也知道那人是誰,不禁咋舌苦笑,直叫:“乖乖恰查某怎會在這裏?還認起我當哥哥?好吧要當就來當!”
  他馬上披上斗篷,整好衣冠,想想又往左邊置有文房四寶的桌面抓起毛筆蘸上墨汁,往嘴邊畫兩撇八字鬍,想隱去本來面目。鬍子長於嫩面,不協調而不倫不類。
  “妹妹!”他頓著聲音道,“哥哥罵你,是你的福──”
  他已背向著小公主,慢步地走出船外。
  小公主兄他如此模樣,覺得他有點反常,尤其頭上還戴著宦官帽,道:“哥哥你怎麽了一大早的就──嘻嘻──”禁不住她和綠衣姑娘已笑出聲音。
  “不准笑!”小邪喝叫,登時將兩人震住,憋冷聲音,道,“哥哥沒笑,你笑什麽?”
  小公主從來沒見過哥哥如此凶,一時也害怕起來。默默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哥──是您來找我的──”
  “誰來找你?”小邪叫道,“我怎麽知道會跑到這裏來?”
  宮女已起疑,道:“王爺怎會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呢?”
  “大膽!”小邪怒喝,“本王喝醉了酒,哪里知道身在何方?由得你來責問,還不跪下?”又大喝,“兩個都跪!”
  暴如雷霆的聲音,早就將兩人嚇軟了腳,雙雙下跪,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小邪此時方轉過身軀,笑歪了嘴,仍冷冰冰叫道:“簡直無法無天,本王是怎麽教你們的?”
  小公主禁不住已哭起來:“哥──你──你欺負人!”伏在宮女肩上,哭得更傷心。
  小邪叫道:“我不欺負你,要欺負誰?”
  “哇──我不管我要告訴大哥你欺負我嗚──”
  小邪突然一改口吻,歎道:“唉哥哥豈想欺負你,只是萬不得已,老毛病又犯了!”說到後來,竟也笑了眼,走下畫舫,不停撫著小公主秀發。
  小公主突地放聲大哭,轉伏小邪雙腿,似想將一切委屈,哭得一干二淨。
  小邪安慰道:“盡量哭,盡管哭不過小心點,別把我褲管弄濕了!”
  這話逗得宮女也竊笑不已,頭雖不敢擡起來,眼眸已瞄向小邪雙腿。再往下看,那雙專門為水中設計的平底蛟皮軟鞋,再穿幾個夏就真的可當涼鞋了。王 爺根本不可能穿這裏江湖草芥的鞋子。宮女愕,已扯向公主衣服,一連扯了數次,方將在慟哭的公主給扯擡頭,宮女忙示意公主瞧向小邪那雙鞋子。
  小邪正感意外,哭聲怎麽沒了?輕聲道:“哭夠了是不是?哭夠了就該節哀順變。”
  小公主沒回答,瞄向鞋子,霎時叫道:“二哥你──”擡頭已和小邪照面,猝地大叫“啊──”地往後退,“你不是二哥?!”
  小邪裝迷糊道:“你明明叫我哥哥?怎麽突然就不是了?”
  公主和宮女愕站起。公主怒道:“你是誰?”
  “你哥哥啊怎麽我長了鬍子,你就不認得了?”小邪擠眉弄眼,想擺出印象中祁鈺模樣。
  公主被他一逗,已破涕為笑,又笑又罵道:“你的鬍子怎會長到脖子了?”
  “會嗎?”小邪往脖子摸去,霎時滿手墨黑,乾笑不已,“怎麽長得那麽快?”
  公主逗笑後,又想及此人太可惡,敢戲弄自己,立時又瞪目嗔罵道,“你敢戲弄本宮?我要殺了你你是誰?”一巴掌已摑向小邪,想泄心頭之恨。
  小邪嘲惹笑道:“我是鬍子的人!”避開公主巴掌,忙劃出右手,准地塗在公主及宮女嘴邊,登時哈哈大笑。“你又是誰?鬍子長得比我還快!”
  公主和宮女來不及閃開,“呀”然叫,兩撇鬍子已長在嘴邊。急忙掩口,叫罵不已,驚惶往後退去。“你──你──”
  小邪作勢欲撲,兩人叫,又往後退。小邪嘿嘿笑道:“洗鬍子吧再長,就變成張飛了!”得意地走向湖邊,洗滌墨汁。
  公主和宮女可是女兒身,哪能忍受臉上長須而變成醜八怪?暫時休兵,也往湖面洗去黑墨。
  小邪趁此已想開溜,公主早就注意他,來不及擦乾嬌顏,就已喝道:“站住
  你再走一步,我就叫侍衛抓你?”
  小邪叫道:“幹嘛叫那麽急?我又不是你哥哥,你要我留下來有何用處?”
  公主傲然冷笑:“你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挺瀟灑的嘛!”
  小邪裝傻道:“有事嗎?鬍子不都沒了?”
  公主瞅眼冷笑:“你冒充我哥哥,又戲弄本宮,已是殺頭之罪還會沒事?”
  公主和宮女已捉狎般走向小邪,企圖報一箭之仇。
  小邪乾脆住足,道:“哥呀,可是你自個叫的我娘生了十八個妹妹,有的我可認不清,你叫得那麽痛苦,我這個作哥哥的,怎能不認你呢?”
  “放肆!”公主喝叫,臉頰已紅起來,叱叫道,“若非你在王爺船上,本宮怎會叫錯?你是那一房的小太監?那麽可惡!”
  小邪笑道:“說真的,雖然我們有很深的仇,不過,你還是別問我比較好。”
  “我就不信這個邪氣給我轉過頭來否則處你死罪!”公主被小邪逗得快把持不住笑意,非得瞧瞧是何許人也。
  小邪歎道:“公主,何必呢?你沒聽過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好吧既然你非要眼紅不可,注意嘍──”他擺出想轉身之沈重姿態。
  公主和宮女似乎受氣氛影響,也擺出戒備神色,擺就擺,公主竟然冒出一句:“准備好了。”仿佛如臨大敵,早已忘記自己是公主尊貴的身份。
  小邪大方地轉身,招手輕笑,正想說話之際
  公主和宮女已“啊”地尖叫,顫抽地往後退去,嚇瞪雙眼如吊死鬼,暴出雞叫般聲音:“哈羅先生?”
  小邪笑道:“這次你總算猜對了三寶太監下西洋,‘哈羅先生’代表太監,准錯不了呵呵──”
  兩人作夢也沒想到在路上被捉弄的小鬼會在這裏出現?而且是個太監。公主驚愕之余,問的卻是不甚重要的話:“你當真是太監?”
  “是也?”
  她認為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自上次被戲弄以後,她已無法抹去小邪那股怪而充滿邪氣的臉容,終日念念不忘,總希望能再見到他。少女情早已被敲開,但他若是太監,美夢也甭想再織了。
  小邪笑道:“客家人說‘哈羅都沒了’不是太監是什麽?”
  公主臉色頓變,厲通:“小太監你不要命了來人──將他拿下──”
  霎時有七八名錦衣衛從花園另一頭掠入,長劍盡出,已攻向小邪。
  小邪叫道:“媽的說翻臉就翻臉?來呀!”
  他登時又轉向花園,八名錦衣衛急追,不到半分鐘,花草樹木,盆景已亂成一團。
  公主怒得七竅生煙,厲道:“還不快拿下──我的花園完了!”淚都已急出來,又厲叫,“來人啊──快來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王峰──還不快點派人來──”
  牆外又掠入數名錦衣衛,加入追逐。
  小邪轉得起興,得意叫道:“混蛋妹妹啊──敢陷害你哥哥?我拆了你的房子裏”
  興之所至,他已轉向紅樓,那股勁兒,當真如天龍戲水,穿窗掠牆破瓦,想得到的,他都做得出來。不到幾分鐘,可以說所有的窗欞、門窗,都已殘破不堪。公主哭得更傷心。
  此時王峰也領大批人馬嘗到,見狀厲道:“上格殺勿論!”
  人馬少說也有三十名,全加入戰圈,一身污泥已不見,仍是淡施粉香的王峰
  忙奔向公主,拱手道:“恕王蜂救駕來遲,公主受了。”
  公主啜泣道:“快抓住他他就是欺負你那個小鬼也是太監!”
  “會是他?!”王峰瞄向穿窗亂竄正向自己打招呼的小邪,不禁怒火三千丈,厲道,“臭小子,你死定了!”拱手道,“公主放心,他逃不悼!”長劍一出,人已追上。
  “啊──”小邪突然從三樓往下掉,慘叫不已,一個翻身,恰巧擋住王峰去路,吃醉酒般揮著身軀,啪然右掌已摑向王峰嘴巴,五隻指痕立現,小邪笑聲乍起:“如何?比上次夠味吧?”
  王蜂終於明白此人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但兩次受辱,尤其又在公主面前,老臉已不知往哪兒擺?不禁怒意更甚,厲吼:“雜──我剮了你!”長劍再砍,雖已盡全力,仍無法沾到小邪衣角半毫。
  小邪戲謔道:“你是王瘋?就是瘋子頭,瘋子的衣服不該如此整齊,來我替你整容整容!”
  伸手挾住王峰長劍,往左一帶,輕而易舉奪下長劍,再抓劍柄已揮出孤星劍法中之“萬點寒星”直削王峰衣衫。霎時劍光點點,衣屑紛飛,王峰一件白抱連帶綁在頭上的雲巾至少被挖出大小數百個洞。
  小邪氣勢未盡,長劍往左掃去,只聽一聲龍吟般碰幢,八把精鋼長劍全被硬生生斬斷。
  王峰大駭,急叫道:“快去叫我爹,派炊──T”
  霎時有人奔向花園另一頭,去請高手了。
  小邪大笑不已,長劍又要刺向王峰。
  玉蜂駭然往後退去,叫道,“原來你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我走眼了?”
  小邪登時醒悟,暗道:“完了,耍什麽威風?到頭來連刺客罪名都無法洗去,罪上加罪,永遠也別想安穩作生意媽的──手癢!”
  他已想到此行之目的,若再鬧下去,結果自非良好,為了生意,也行啦。突然劍身一偏,刺不准日標,整個人也故意絆倒,摔得──身泥,唉唷直叫,劍也脫手。
  王峰見狀,登時又起了疑心,忙抓起長劍,霎時刺向小邪肩頭,唰然輕響,劍已飲血,小邪又是一聲唉叫,滾向花園,肩頭已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
  接連又有三把長劍刺向小邪背部,都奏了效。王峰不由信心大增,冷笑道:“我看你是外強中乾,不堪久戰哈哈──”
  狂笑聲,他再次猛攻。
  小邪有意隱去自身武功,以及削下王峰身小衣服之跡象,不停以身涉險,盡量讓錦衣衛靠近身軀,不但削去自己衣服,偶也相互刺穿衣衫。幾分鐘下來,小邪全身要比先前的王蜂還慘,血痕少說也有幾十道,衣衫已染紅,怪嚇人。
  公主見狀,心生不忍,急叫道:“好啦好啪快住手。別再傷他了!”
  王蜂陰狠笑道:“公主,此人不除,如何能洗刷您的委屈?饒他不得!”
  公主仍想開口,已被大批湧進人馬打斷,錦衣衛統領王山磔已領著眾人飛奔而至。
  王峰狡黠一笑,迎過去,道:“爹,那小太監已被孩幾制住了!”
  即是制住小邪,他也不願將前天受辱之事說出來,以免臉上無光。
  王山磔乍見兒子衣衫破碎,甚為緊張,道:“他傷著你了?”
  “沒有,只是劃了衣衫,不礙事!”
  王山磔巴掌大的臉龐已轉笑意,道:“沒有就好,你搏敵有功,爹自會報請皇上獎賞!”
  “謝爹的捉撥!”
  小邪唉叫聲又傳出,王山磔抽動嘴邊八字短髭,冷笑道:“讓開!”
  一聲下令,錦衣衛已閃至一旁,半圓形圍著皮開肉綻、衣衫破碎的小邪。
  王山磔頻頻奸笑,和王振一樣挂著一副三角鼠眼,不屑地盯向小邪,冷森道:“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敢憂公主?”
  小邪裝出一副痛苦樣,連開口都懶得說,跌坐於地,低頭喘息不已。
  “你是哪一房的?叫什麽名字?”
  “禦──禦膳房──”小邪有無力道,“叫──涼鞋──”
  王山磔沈吟,突轉向左邊,輕道:“任師父!”頭一甩,要他上陣。
  一旁錦衣,四旬中年人,張開較厚雙唇,低沈聲音道聲,“是”,魁梧身軀已移向小邪,一堆灰白平頭理得像刷子,十分突出。
  小邪聽他腳步聲,心知遇上了高手,不敢怠慢,快運功護住胸口。慢慢爬起,搖晃如醉酒。
  任師父輕喝一聲,已飛身而起,如一座小山般罩向小邪。身雖龐大,使起功夫卻靈巧無比,右手結實張開,稍帶紅色掌勁已印向小邪胸口。
  砰然巨響,小邪倒飛出去,噴高丈余,撞向紅樓硬石壁。“哇”地猛吐鮮血,已倒地奄奄一息,看得公主直掩面。
  王山磔陰笑道:“驗他身份!”
  任師父拱手應,“是”,馬上走向小邪,伸手摸他下咽,隨即轉身,拱手道:“是太監。”
  “武功呢?”
  “不如想像中高。”任師父不屑道,“稀鬆得很!”
  王山磔疑道:“那他怎會──”瞄向四周殘亂不堪的花園,樓閣,以及受傷的部下。
  任師父道:“也許他在作困獸之鬥。”
  王山磔頷首道:“押下去,擇期再審!”
  “是!”四名錦衣衛已扛起小邪,走往花園左側。
  王山磔此時方轉向公主,拱手揖身道:“公主受咽了口狂徒已逮,屬下想告退;一切損壞,屬下會很快派人修──”
  公主道:“你下去吧!”她又問,“他真的是太監?”
  “任師父所驗,自是錯不了!”
  公主不再言,心頭沖起的,不知是怒意,還是懊悔帳然?瞥向那艘畫舫,小邪怪而奇特笑容如排山倒海湧向心頭,沒有半絲甜美的相遇,被作弄得恨怒交加,如今都已化成淡淡的愁。
  王山磔很快領著手下離去,王峰也因衣衫不整,不願再留此出醜態,一下子走得空空,偌大而淩亂的花園,突然間仿佛都充滿了小邪的影子,連宮女也失落了什麽,走往湖邊,那道黑黑的鬍子,怎麽不見了?以後他還會再來畫嗎?
  公主開始啜泣,開始後悔自已如此殘忍,害得小邪被剮得血淋淋,簡直如淩遲分身,一個可愛的人就此從她手中完結,只因為自己一時任性,生命就如此不值?還是因為他是太監?自己從此得不到他?
  小邪當真是太監?否則任師父怎會驗不出?
  朝陽已升,亮麗陽光卻如利刀,還帶了血,刺穿湖面,更是血淋淋閃騎……
  冷森地牢,濕重地板,滲出那裏日積月累濺流滿處,一味未盡又加一味的腐餿氣息,隱隱沖鼻。
  呈長方形尾端轉為梅花形的牢房,全是臂粗鐵柵封隔著,寬不及五尺,愈裏邊它寬亦愈幹淨,想必是大人物犯罪所囚地方。
  小邪運並不好,囚在第二號牢房,陰暗又潮濕。
  傷,是他故意挨的,自不能要他的命。方被送入牢房,他已坐起,審視自身一番,嘖嘖叫道:“那傢夥掌力滿烈的?打得我胸口火熱熱──”不再胡思亂想,馬上服下隨身攜帶療傷丹藥,開始運功調息。
  因他血液經過歐陽不空十數年之淬練,早已能自行凝結,是以那些小外傷,對他影響根本不大,從受傷到擡入地牢,傷口早已收縮,只留下一些條殷紅血疤,雖嚇人,卻不礙事。
  他並沒運功太久,只催動丹藥,讓它發揮藥力,已然站起,因為他知曉出不了多久,一位位大人物都會來“觀見”。一想至此,心神也為之蹦起嘲惹而欣悅。他馬上尋向四周,三面硬石砌成的石牆只在上頭留著尺大窗口,傳出陣陣腐味。
  “什麽話嘛?最差的牢房裏”他抱怨兩句,伸手推開石塊,但覺並不厚,自己一掌,大概可以震碎,無後顧之後,已朝對面來回巡邏的獄卒叫道:“喂換個地方如何?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髒死了!”
  獄卒喝道:“少給我亂叫小心割下你舌頭,不把你關在水牢已算你走運,鬼叫什麽?”
  小邪叫道:“本王馬上要召見大人物,這成什麽樣子?有失身份!”
  獄卒訕笑道:“冒允王爺的人,通常都會幻想自己是皇上,你幻想自己住在大雄殿不就成了?”
  被他這麽一說,小邪也覺得好笑,道:“好吧你會相信什麽叫做‘幻想成真’?到時你就會學我了,看朕乃當今新任皇上!”
  他脫下破碎不堪的太監服,九龍袍已露,可惜仍然破爛且沾滿血斑。獄卒冷冷一笑,不再理會這個瘋子。
  小邪瞧向龍袍,無奈一笑,道:“也罷只有龍就行了!”
  他開始學著皇上步伐,在牢中來回踱著,開始沈思,想到達了那位長了鬍子的小公主。以及還在等自己,或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小順子,還有王蜂被挨了數個巴掌,想必腫得如發包了吧?
  他也想到第一個來“觀見”的是何人
  “一定是七層這個小傢夥!”小邪喃喃叫道,“這小子極大臉盆也不綁好?害得我搖到恰查某那裏還睡得不醒人事?哼想學習功夫?呵呵──”他已想到了一百多報的方法,呵呵直笑。隨即轉向獄卒,叫道:“喂離去看看王爺那小子來了沒有?”
  獄卒正想嘲笑,突地牢外已有人喊出
  “王爺駕到──”
  小邪登時戲謔道:“看這是我的第一項幻想成真,你要小心腦袋了,以免我幻想它落地,又成真了!”
  獄卒這一種非同小可,一個小小太監竟會有王爺探監?其身份、地位或交情自是相當深厚,嘴臉已從囂張而轉為懼。不容他再思考,門口獄卒已傳出“王爺千歲”,四人馬上分兩邊靠牆拱手揖身,頭部不敢擡高,再一聲“王爺千歲”,祁鈺已驚惶的走下石梯。
  “免禮方才那位小太監關在何處?”
  獄卒道:“二號房。”
  小邪裝出威嚴樣,悠哉自得,道:“本王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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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b

  祁鈺見他全身血跡斑斑,卻又怡然自在,實搞不懂他到底是痛苦,還是裝出來的?急步向前,道:“怎會弄成這個樣子?”
  小邪官味十足,道:“你是在和本王說話嗎?”
  祁鈺啼笑皆非,道:“你──”他怕自己失態,轉向獄卒,“到外面去沒有命令,不准進來。”
  “是!”獄卒紛紛奔出牢外。
  祁鈺苦笑道:“涼鞋你到底又惹了何事?”對小邪的惹事人成就,他感刊十分無奈。
  小邪瞄向他,叫道:“我還沒怪你,你反而先教訓起我了?”
  “你──”祁鈺苦笑,“我使你變成如此?”
  小邪叫道:“難道是我自己找麻煩不成?”他瞪眼,“若不是你家大臉盆亂來,趁我熟睡時晃到瘋女院,那瘋子硬要認我做哥哥,我也不會落難!”
  祁鈺倏然明白是畫舫飄錯地方,不是他所劃走。早上一起身,看不見畫舫,就知道又要出事,沒想到小邪速度如此人,馬上就已傳出被關入大牢的消息。錯誤出自畫舫,祁鈺一陣愧疚,道:“對不起,都怪我沒拴好,我妹妹她──”
  “長了鬍子裏抱著我慟哭!”小邪得意道,“外加樓欄全毀,花園也平了,夠她哭上三個月!”
  祁鈺哭笑不得,道:“你當真──世上怎會有你這裏人?”
  他想不透一向任性的妹妹,為問會抱著他的腳慟哭?這秘密恐怕除了他們三者,任誰也想不通。
  小邪更形得意,道:“若再拆了紅樓,就更出色了!”他有點後悔沒如此做,得不到最佳破壞效果。
  祁鈺歎道:“既然弄成那樣,你又何必再留下?而且被傷成這個樣子?”
  小邪斬釘截鐵,道:“目的未完成,誓死達成任務!”
  祁鈺苦笑道:“你惹了這裏事,王振恐怕不會放過你,而皇上又叫他百般相信,你又能如何完成?”
  小邪神秘道:“我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對別人可能無效,對王振?嘿嘿比他娘的什麽寶貝都有效!”
  祁鈺被他天花亂墜的語氣,說得有些相信,道:“你能告訴我,是何方法?”
  “不行!”小邪神秘而狡黠,“天氣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靈了,反正對付那
  奸臣要用非常的手法哼他奸?我比他還詐呢!”
  祁鈺心知小邪一肚子鬼主意,問不出,只好拭日以待。轉開話題,道:“你的傷──你不是說跑功天下第一,怎會被逮了?”
  小邪曖昧一笑道:“這叫兵不厭詐,懂嗎?我的傷?嘿嘿!”小邪耍兩掌,得意道,“再別一百刀也不礙事想殺我呵呵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哪里”
  “我──我──”
  “怎麽?”小邪狡黠笑道,“你又想學了是不是?”
  祁鈺俊臉微紅。
  “我看你還是打屁不響──放(棄)吧!”小邪得意道,“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學,要煮上十幾年哪里你有這個能耐?不過──”他笑得很邪,“王振就有這個能耐。”
  “王振?!”祁鈺愕道,“他真的能?”
  小邪狡黠笑道:“不久你就會明白了!”
  祁鈺正想再問,牢外又已傳出呼聲
  “王公公駕到──”
  祁鈺愕然:“他怎麽也來了?”
  小邪道:“這點我倒可以告訴你,他看上我了!”
  話未說完,王振傴僂身軀已出現石梯,突見祁鈺,老臉微抽,拱手道:“奴才拜見祁王千歲!”語氣中,仍十分托大。
  祁鈺對他這裏態度也已十分習慣,道:“王公公免禮!”
  “謝王爺!”王振走下石梯,冷道,“王爺來此,可是為了涼鞋這位小奴才?”
  “正是!”祁鈺道,“他因本王而被捕,本王自當來此明瞭一切。”“王爺和他有瓜葛?”王振之狡黠口吻,早已出了尊卑之分。
  祁鈺不怕他搬弄是非,道:“善愛臣子,理所當然。”小邪拍手道:“好光憑你這句話,本王就交定你這位朋友了。”
  王振狡詐瞄向小邪,冷笑一聲,轉向祁鈺,道:“王爺可知此人可能是叛徒!”
  祁鈺冷冷道:“本王只知他是禦膳房小太監。”
  王振冷冷一笑,道:“王爺若不信,可否讓奴才審問他?”
  祁鈺凝目望向小邪,心巾忐忑不安,他素知王振之陰狡毒辣,受他之害者不計其數,現在又開口要審問小邪,想必早就有備而來,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小邪笑道:“王公公有話快問,本王是有問必答,決不讓你失望。”
  他如此說,祁鈺也無奈道:“公公你問吧!”
  “謝王爺!”王振再次拱手,已走向小邪,冷笑道,“涼鞋你騙得我好苦終究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裏”
  小邪輕笑道:“有呆子可以騙,不騙的才叫呆子。”
  王振黠笑道:“你還是老實說,混進宮中的目的為何?”他冷笑,“小小年紀,可做太監也要混入宮,你的目的一定不小吧?”
  小邪反問:“你怎知我沒卵蛋?是太監?”
  王振奸笑:“一切王統領都說了,我也問過常周,你剛進宮不到幾天,還在路上戲弄過公主,和我孫侄王峰,哼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小邪聽其所言,知道常公公為了保命,不得不硬撐到底,而自己被驗過身子也得到王振相信,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笑得甚為輕松。
  “我有什麽目的?王公公不也是太監?作太監又有什麽不好?”小邪純真道,“還可以當皇上的‘先生’,我好羡慕!”
  他的話本是尖酸刻薄,語氣卻如小孩在幻想一般認真,讓人好生發作不了。
  縱是如此,王振老臉仍顯不自在,冷道:“恐怕你另有目的吧?既然羡慕,又何來胡作非為?”
  小邪悵然道:“公公只知我犯下大錯,卻不問事從何處起?***要不是他們先惹我,我又怎會找他們出──”
  “這麽說,皇上惹了你,你也要找他出?”王振以為此話可以套牢小邪,奸狡直笑。
  小邪應付自如道:“可惜皇上永遠不會惹我。”他曖昧笑道,“皇上是很有修養的!”他又補了一句,“這都是公公教導有方!”
  他反而以此話反套王振,套得更緊,王振想反駁都無法自貶自己。冷笑幾聲,道:“皇上,你也惹不起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出目的,沒有任何事情能瞞過我,你最好識相點,免受皮肉之痛!”
  小邪瞄向他:“真沒任何事能瞞你?”
  王振冷笑:“不錯!”
  “牛皮別吹得太大機會破的!”小邪戲謔道,“連我是誰,你都搞不清楚,還吹得有聲有色?”
  王振老臉一紅,冷叱:“你明明是涼鞋──”
  “涼你的頭!”小邪截斷他的話,叫道,“大冷天裏,還穿涼鞋?聽著!”一聲大喝,王振已被嚇住,小邪滿意笑道,“本王外號‘通吃小霸王’,姓楊,法號小邪大先生,比你那個‘小先生’要大得多了!”
  王振冷笑道:“不管你是誰,終究難逃一死屍”
  小邪嘿嘿笑道:“王公公你記性忘得真快,可知我就是劫走張克正張大人的欽犯?”
  “你──”
  “想到了沒有,在兩三年前的開封城──”
  王振驀然想通,厲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小鬼?哈哈──”狂笑一陣,狡黠道,“你死定了,大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祁鈺聞言,臉色已大變,此罪萬萬無法赦免,他已為小邪擔心起來。
  然而小邪卻胸有成竹,輕笑不已,道:“王公公現在該知道我進宮的目的了吧?”
  “你想脫罪?”
  “對呀!”小邪道,“張大人是好官,殺不得,我救他,也罪不足死,所以才混進宮來,想向王公公說明原因!”
  “為此事,你可當太監?”
  “總比在外面被官兵追殺要好得多。”
  王振冷笑不已:“恐怕難了你我勢同水火,而且你又犯下滔天罪行,死了倒也乾脆。”
  “凡事都有例外的嘛!”
  “此事沒有例外泄”
  小邪邪笑道:“王公公話別說得太早,你又不是皇上,怎知沒有例外?”
  王振厲道:“畜生,你三番兩次侮辱本官及皇上,早該誅九族,如今又口出狂言,本官必定奏明皇上,明日午時三刻把你問斬以正法,看你如何再作怪。”
  祁鈺光著急,卻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邪更是捉狎,脖子伸得長長,戲謔道:“脖子在這裏,要斬快來呀來呀!”
  王振得七竅生煙,厲道:“死到臨頭,還不知覺悟,本官馬上稟明皇上,斬立決!”
  “快去快去不要耽誤我的時間!”小邪像在鴨子般催促他,端的是不要命了。
  王振怒而笑:“好只有──本官──”
  小邪截口道:“當然有,誰像你?連‘振’都振不起來,還叫‘王振’”
  王振突如發癲般抽搐而抖,呼吸混濁而急促,整張臉已扭了樣,皺如赭黑牛胃,十分駭人。他一生最大自卑,莫過於百人揭發此事,縱他自己已承認太監之身,卻也不能接受此事實,尤其他幾乎可以完全取代了皇上若能生兒育女,變為正常人,那王位不就能手到奪來?
  小邪似有點要挖若他:“別抖了啦再抖也‘振’不起來,認命吧這對你有好處!”
  “你──你──”王振已快瘋狂,幾乎將失去理智。
  小邪笑聲更狂,一個奸臣在他面前卻如此不濟?他有點失望。
  驀地
  “皇上駕到──”
  牢外巳傳出聲音,王振掉了魂的心肝也被喚醒,抹去額上冷汗,忙奔向石梯,准備迎接。
  祁鈺瞧向小邪,感傷歎道:“你的禍惹得太大了!”
  小邪笑道:“再大的禍,我都闖了,後悔也來不及啦快去迎接皇上老大,萬事詩口口,錯不了──”
  祁鈺無奈,也出牢門迎接。
  “恭迎皇上大駕,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聲禮數宣辭,皇上已步入地牢,祁鈺和王振緊跟其後,另兩名貼身侍衛也已跟入。
  小邪仍足瀟灑地向皇上打招呼:“嗨皇上老大,我們又見面了不幸得很,你輸給我的龍袍不到兩天就被人給鑿了洞!”
  “大膽!”王振跨前,厲道,“見到皇上,還不下跪?”
  小邪捉狎道:“好好好,跪就跪!”裝模作樣想跪下,又道,“你擋在皇上前面,我怎麽跪?”
  王振這才發現自己冒犯了皇上,快回身拱手:“奴才該死屍請皇上恕罪”說著就要下跪。
  皇上憂心忡忡,沒心情去機會小邪的捉狎,揮手道:“先生請起,何罪之有?”
  “謝皇上!”王振三叩頭,方自默立一旁。
  小邪為了大赦令,就勉強跪他一下又有何妨?皇上卻道:“你也不必下跪,起來回話!”
  “謝皇上!”小邪頓得相當有力,似如吧戲般,已起身,含笑的默立該處。
  皇上問道:“涼鞋你為何連連犯錯?枉費朕對你的苦心?”
  聽他語氣,已有責備意味。事實小邪所鬧之事,若換了別人,早就死上百次了,難怪祁鈺會頭大,想替他說句好話都不得。
  王振拱手道:“稟皇上,此人不姓涼,乃姓楊,名小邪,為一欽犯!”
  皇上聞言,憂心更重,他本以為王振尚未知曉此事,現在更是無法赦免小邪死罪了。
  他冷森道:“可有此事?”
  小邪認真頷首笑道:“全對,可以得分屍”他又笑,“答案還是我告訴他的!”
  王振陰狡眼神閃爍,道:“稟皇上,此人混入宮中,不但欺君犯上,還盜竊龍袍,早存叛亂之心──”他說了一大堆,足足可斬死小邪百次的罪行。
  皇上和祁鈺已完全絕望,長歎不已。
  小邪笑道:“還差一樣!”
  王振冷笑道:“那些罪已夠誅你九族,這一樣你自己保留吧!”
  小邪曖昧道:“這一樣對你很重要!”
  王振登時又緊張,小邪的難纏,他可記憶猶新,冷道,“你再胡言亂語,將會自食惡果。”喝道,“還差那一樣?”
  小邪輕笑道:“那些銀子,是公公賞給他們的足足兩大箱吧?”
  王振霎時又抽了筋,全身繃緊而發抖。
  小邪笑得更開心,道:“我還有個秘密,不知王公公要不要聽?”
  王振快瘋狂喝道:“你說全說出來!”
  小邪悠哉道:“說是可以,但這是你的私事,還是別讓別人聽到比較好!”
  王振厲道:“天子腳下無秘密可言,你敢侮辱皇上?”
  小邪道:“這不算侮辱若是說些不好聽的話而被皇上聽見,那才叫侮辱”
  “大膽!”王振厲叱。
  皇上歎道:“先生你過去吧朕不想知道你們的私事。”
  “謝皇上!”王振事實仍不願讓皇上知曉,因為小邪──,夠讓人擔心,弄個不好,說不定有某些把柄落在他手中,若當眾說出,事情就不好辦了。他已往小邪走去,一雙眼晴射出惡毒眼神,足以絞死小邪。
  “過來一點嘛!”小邪已變得真快,已如發嗲的小孩在撒嬌,要他爹耳朵湊近些。
  王振竟也十分合作,湊上耳朵。兩人就在皇上面前說起悄悄話。
  小邪細聲說得笑容不斷,王振則從憤怒,轉為冷森,轉為平靜而喜悅又疑惑。嘗到底小邪說了些什麽?竟然能讓奸狡如毒狐欲置小邪于死地的王振有了喜悅神色?
  這到底是什麽法寶?
  祁鈺早就想知道,只是小邪沒告訴他,現在他更想知道。
  皇上對他那股古怪邪氣,以及那身能耐,早就愛煞心頭,突如其來的轉變,他已露出笑意,他在想,只要公公態度不太堅硬,如此奇特的朋友,怎好活生生的處死他呢?尤其他又和自己年齡相仿。偏袒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此事之對錯仍有衡量之必要。
  靜靜而露笑意地看著事情發展,皇上也在揣測小邪到底和王振說了些什麽?
  “當真?”王振半信半疑的問。
  “當然!”小邪邪笑道,“不信,我可以證明給公公看!”
  “怎麽證明?”
  “多的是機會!”小邪低聲道,“公公可知我的武功怎會忽高忽低?”
  王振早已懷疑,就是找不出合理答案。
  小邪拿出一顆丹丸,神情認真道:“秘密全在這裏這是‘太上老老君’的回生丸,服下去後,二十四個時辰,功力自可通神,您要不要試試?”
  王振接過丹藥,嗅聞結果,只覺一陳香味撲鼻,不由得更信一分。
  小邪裝出受盡委屈模樣,道:“其實奴才都是萬不得已,才會如此,公公您一定要替奴才雪冤。”
  王振稍帶喜悅的臉容已然恢復冷森:“如果你所言屬實,我一定稟公處理”
  小邪急忙下跪,啜泣道:“公公救命奴才說的句句實言!”
  王振再次瞄向他,想做最後決定,終於他還是禁不起小邪那項“秘密”的誘惑,歎道:“看你年幼無知,本官就為你查明此事。”
  皇上道:“先生,莫非楊小邪也是受害者?”
  王振回身拱手道:“稟皇上,方才他同奴才言及內臣有人欺瞞事實,以致於張克正遭受其害,而淪為叛國之賊,涼鞋他為此事,甘受去勢之苦,想入宮查明真象,沒想到遇不佳,碰上刺客行刺,因而發生──是非,皇上英明,涼鞋可能蒙上不白之冤!”
  皇上和祁鈺心中暗喜,瞄向一副可同樣的小邪,眼神都有了笑意。
  “或許張克正受冤,但他如此大鬧宮廷──”皇上看小邪如此神奇,有意為難。
  小邪則篤定如泰山,一切有“泰山老頭”──王振代勞,他根本無須擔心,睨眼瞧人,更形惹人。
  果然王振馬上替他解說,道:“涼鞋他並無此意,只是迫不得已,他說冒充王爺之事,乃是王爺要他上船飲酒,結果他不酒力而倒睡畫舫,誰知畫舫卻飄向公主殿下紅樓,因而引起一連串誤會。”
  祁鈺拱手道:“皇上,公公所言,一切屬實。涼鞋斗篷還是微臣親手交予他的!”
  皇上稍加點頭,瞧同小邪身上龍袍,有心捉弄,道:“可是朕的衣服怎會在他身上?”
  “這──”王振一時也答不上口,誰穿了龍袍,都可扣上造反罪名,自己方才也以此來威脅小邪,此事不可謂不重。
  皇上露出刁鑽一笑,倒要看看小邪如何解釋,如若說是賭博所獲,他將不予承認,讓小邪困上幾天,想殺殺他的銳。
  然而他碰上的是天下獨無偶有,不小心生出來的楊小邪,什麽疑難雜症,只要他想治,總會想出一些歪理,以讓人口服心服。
  很簡單,他站起身軀,服裝表演般轉一圈,道:“不曉得歷代皇帝有誰以此為龍袍?”雙手拳頭不停鑽向破爛不堪的衣袍,老毛病又犯了,“媽的這像龍袍嗎?怎麽見不到龍頭?”找了一陣,瞧向皇上,“奴才實不敢相信皇上會覺得這件是您的衣服?”曖昧一笑,“皇上乃一國之君,怎會穿這裏服裝?這會被敵人拿去作宣傳的啊!”
  皇上聞言,真想大笑,臉龐已憋紅,他不得不佩服小邪的智。沾了血,穿了洞的龍袍,再也不是龍袍,何況龍頭已不見了?而那句“會被敵人拿去作宣傳”尤其惹人──皇上穿此,不就等於乞丐頭?
  “此袍雖損,但完好時,一定是龍袍!”皇上仍不死心,又刁難。
  小邪道:“奴才只穿破袍,不穿新抱;皇上雖棄舊袍,但奴才覺得可惜,總想留著,奴才只是小太監,並不富有。”
  撿舊袍穿的大監並非沒有,皇上一時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只好放棄再為難小邪,輕笑道:“你如此節儉,將來必定會富有;不過,千萬別賭博,那不好!”他暗中開小邪玩笑,能得一兩句妙語也好。
  小邪回答得很恰當,“皇上不賭,奴才哪敢賭?”
  皇上一時耍起性子:“朕就只跟你賭朕也想蠃你銀兩!”
  小邪正想說,“先找好賭本再來”,王振已然開口,諫言:“皇上乃一國之君,行為將是人民表率,自不能染上惡習,否則國將沈淪萬劫之中。”
  皇上淡然道:“朕只是說說而已。”
  “君無戲言。”
  皇上不敢再輕言,嚴肅道:“先生所言只是涼鞋一事就由你負責查清,務必做到勿枉勿縱。”
  “遵旨!”王振拱手回答。
  皇上轉向小邪,道:“朕希望你是無辜的這幾天你就委屈些,有何需要朕幫忙嗎?”
  小邪道:“能不能換間牢房?這裏──好臭──”
  皇上此時亦聞到一股酸腐味,眉頭一皺,道:“傳旨下去,派人洗刷牢房,不准再有怪味,同時替涼鞋換幹淨牢房,寢食不得馬虎咽”
  侍衛馬上應“是”,一名已奔出牢外,大嚷旨。
  皇上轉向祁鈺,道:“二弟,你還有事?”
  祈鈺拱手道:“皇兄,小弟亦為涼鞋而來,如今誤會已解,也無他事了。”
  “那,我們一起回宮如何?”
  “恭送皇上大駕!”祁鈺和王振已施大禮。
  皇上再次瞥向小邪,已含笑離去。
  祁鈺道:“涼鞋本王的船,下次不會再飄了你敢不敢再坐?”
  小邪有無力道:“你自己坐吧飄不動,說不定就沈了奴才還要命吶”
  祁鈺輕輕一笑,道:“本王哪會要你的命?”
  “你不會,你妹妹──小公主她會。”小邪無奈道,“前生結了仇,今世還都還不了!”
  祁鈺輕笑,不敢讓皇上等久,道聲“好自為之”也已離去。
  剩下王振,口氣就托大了,他冷笑:“楊小邪,我能救你,就能殺你,你說的話,最好是真的否則一樣難逃一死屍”
  小邪笑道:“我有自知之明,只要你三天內准備好藥物,我就親自做給你看?”
  “當真在沸水中浸?”
  “當真!”小邪曖昧笑道,“治療非常之傷,當然要非常之法。”
  王振冷笑道:“若你敢耍詐,我會煮熟你!”
  “試試就知道了!”小邪道,“快去准備藥材吧聽著!”他念道:“千年蟒蛇血,南海狀元香一尾,千葉白靈芝,龍涎紅果,玉線熊貓,千腿黑蜈蚣──”
  他連續念了數十藥材,正是他用來洗滌傷口的秘方,王振聽得眉頭直皺,有些藥味,他聽都沒聽過。
  小邪只是想騙騙他,根本不想以此療傷,遂道:“能找多少就找多少,愈多效果愈好你看著辦吧!”
  王振冷通:“我會盡量想辦法,這幾天你好好呆在此,若再亂搞,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小邪道:“你以為我想出去?公主不剝了我的皮才怪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王振不再嚕嗦,匆忙離去。
  獄卒前後腳之差,已走入牢內,見了小邪,有如見鬼般,立時替他換牢房。不久,什麽山珍海味都送上來,皇上旨意,他們豈敢不遵?
  有好的享受,小邪已樂不恩蜀,甘心呆在牢裏保平安,想起王振的行徑,也會笑得閃了腰。
  看王振如此緊張,不用說,這方法必定相當有效。
  王振已坐於錦衣衛統領府的森嚴大廳,最裏邊牆上懸有幾乎將牆壁罩滿題著“功不可沒”皇上禦賜金匾,其下方紅檜雕龍神案般長桌,置擺不少令旗,權杖和紅布包裹之金印,簡直可操天下生殺大權者,就是從此處發出。
  王山磔招待大伯坐于右牆專為迎賓用之豪華桌椅前,兩人平坐,啜飲前方長條桌上之香茗,瓷杯碰撞聲傳起回音,宛若一條條重鉛,壓得心頭沈甸甸。
  王山磔道:“大伯,我不贊成,楊小邪本就是欽犯,而且還侮辱了峰兒,說什麽也要將他殺了,您怎麽又突然要放他一條生路。”
  王振似有難言之隱,張張口,又啜香茗,不久道:“我自有主張,日後你就會明白,我來告訴你,是希望你有個心埋准備!”
  王山磔道:“大怕,楊小邪定非易之輩,他不但受盡劍傷,而且還挨了任師父一掌,照理來說,他該重傷不治,而他現在卻能談笑風生,好像任何事都沒發生過,顯然武功比尋常。”
  王振道:“這個我瞭解他武功乃忽高忽低──”
  王山磔搶口道:“不可能以前他膽敢眾目睽睽劫走人犯,可見他所恃甚高,而且又將禁宮視若無睹,這裏人,天下可找不出幾個!”
  王振輕輕一笑,道:“山磔你不必大過於擔心,我早問明此事!”拿出小邪給他之丹丸,狡黠一笑,道,“他之所以會如此,全靠此丹。”
  王山磔迷惑接過丹藥,仔細審瞧,除了藥色較紅,清香撲鼻外,並無其他獨特之處,道:“那小子服下它,功力就能大進?”
  “不錯!”王振黠笑道,“此藥得自一位神人,服下之後,功力將無敵天下,但藥性一退,就恢復常人,所以楊小邪武功才安忽高忽低。”
  “大伯試過了?”
  “沒有但我相信它絕對有效!”
  王山磔殘黠而笑:“我認為試試較好省得上了當還不自知。”
  王振並沒多大反應:“那你就試吧最好是叫峰兒,免得那人趁對你我不利!”
  王山磔稍加考慮,點頭道:“好!”轉向廳門,“傳令下去,傳副統領上堂!”
  廳外有人應“是”。不到幾分鐘,王峰一身白衣已奔入廳堂,昨日狼狽樣已一掃而空,拱手道:“峰兒拜見伯公,父親大人。”
  王振笑道:“免禮、免禮,峰兒你過來!”
  王峰走前,不解道:“不知伯公招見峰兒,有何重要事情?”
  王振笑道:“你爹會告訴你!”
  王山磔含笑道:“峰兒,爹得到了一夥神丹妙藥,功可起死回生,你可要服用!”
  王峰迷惑往他爹手中看去,問道:“這搖─爹您得自何處?”
  “就是楊小邪之手裏”
  “楊小邪?!”王峰不懂。
  王山磔笑道:“楊小邪也就是涼鞋,你沒見過他功夫忽高忽低?全是此藥之作用,若你願意嘗試,不妨將它服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他也不願逼迫兒子,終究此藥藥性還未知,要是有個意外,
  後果就不堪設想。但是見王振如此有把握,不試它一試,心又有不甘,只好冒險,若有意外,楊小邪還在牢裏,威脅迫害之下,還怕他不從?
  王峰乍聞此事,已冷笑不已:“原來那小子的武功是這麽回事,他終於明白其中原因,對自己兩次吃虧,大呼冤枉。好奇心驅使下,他也想服此搖─爹總不會害兒子吧?
  “爹孩兒願意試試!”
  “很好!”王山磔起身,交予他丹藥,道,“服下後,若有不正常反應,快告訴爹,以防萬一。”
  王振笑道:“峰兒放心,楊小邪並不是英雄烈士,他還想活命,決不敢使詐!”
  “峰兒明白!”
  王峰甚瀟灑地服下此丹藥,只覺一陣清香潤喉,舒服已,入腹後,升起淡淡熱,一切和正常養神助功藥物反應相同。
  王山磔急問:“感覺如何?”
  王峰催功運化藥性,含笑道:“還好!”
  王振道:“用勁是否已較充沛?”
  王峰笑道:“有一點,但感覺不大!”他開始帶動藥性運行全身。
  王振及王山磔雖對藥物稍具信心,但總難免提心吊膽,畢竟作實驗者,是自己親人。
  藥性運流至丹田,忽然轉為強烈,有若火藥般炸開,王峰悶“呃”臉色已顯急促,突然間藥力再擴大,已非王峰內力所能控制,霎時如山崩地裂,千刀萬剮般沖向其五髒六腑。王峰“啊──”慘叫哀嚎,整個人抽搐摔於地面,癲瘋狗般掙紮抽搐。
  “峰兒──峰兒──來人啊快來人啊──任師父──你快點來啊”
  王山磔亦如瘋子般欺身向前,想急救王峰,父見子傷,淚也奪眶而出。
  王振臉色急變灰黑,肅立而起,咬牙切齒,厲道:“楊小邪,本官饒不了你!”
  王峰依然滾地掙紮,中了毒的小狗,就如他此般模樣。
  王山磔哀慟心碎,方罩過去,想戳王峰穴通,豈知指勁方出,已被一股力量振得食指大痛,人也往後倒退,整個人煞身不及已倒坐於地,心中那股駭然,攪碎心肝,他都不信。
  突地一道勁風掠至,任豹龐大身軀已罩向王峰,雙掌就想封住他。然而掌勁過處,王峰身軀不可抗拒的將他反震,任豹措手不及,也已倒撞,右牆那排兵刃架,嗶啦啦,架倒刃折,摔得他餘悸猶存。
  王峰卻在接他兩掌之後,情況較為好轉,唾沫已不再嘔吐,人立而起,一掌就已攻向任豹,出招之快,實非任豹所能相信。
  眼見王峰掌勢已臨,任豹不得不運功抵抗,雙掌猛抖,已泛出淡紅掌影,避無可避的封向王峰,希望能一擊奏效。
  “任豹不可──”王山磔見任豹使出獨門功夫,心中大駭,急忙喝止,人已沖前,想攔下兩人接觸。
  然而王峰此時身形實非常人所及,王山磔根本攔阻不了。就在一喝之際,他雙掌已結實劈向任豹,“轟”地巨響,出人意料,平時過王峰甚多的任豹,此時卻如摔蛤蟆般撞退右牆,砸碎腕粗窗欞,倒摔廳外。
  王峰瘋狂般吼叫,“啊──”人已沖上,雙掌再吐,硬生生將窗口再開大一半,震碎尺厚石塊,嗶然巨響,碎石紛飛,人也竄出。霎時之間,唉叫連天,至少有十數名錦衣衛遭了殃。
  王山磔老淚縱橫,以為兒子發瘋了,急追而出,“峰兒──”聲音都變為沙啞了。
  若小邪在場一定笑不絕口──“峰”不就是“瘋”?必大呼王山磔叫的並沒錯。
  王振此時已露出得意笑容,先前怒一掃而盡,他擔心的只是小邪有無騙他,而對于孫侄之結果,他並無多大心情想知道。
  “涼鞋果然沒騙我,那藥果真能增加功力──”
  心頭泛起那陣笑意,連被震得亂七八糟之窗口,看起來都十分完美而漂亮。
  幾聲唉叫過後,王峰瘋狂叫聲也已停頓,傳出的已改為歡呼聲:“我成功了
  我的功力竟會如此之高?”他不信地看著雙手──將任豹擊得無以還手的雙手。抽搐的喜悅,讓他爹又為之緊張。
  王山磔急道:“峰兒你現在覺得如何?”
  王峰欣喜若狂,道:“爹孩兒簡直不敢相信”見著一片桂花園淩亂不堪,躺了不少傷兵,尤其是任豹已嘴角挂血,臉色蒼白的立於花園末端那排漆紅雕欄邊。這些都是他的傑作,更形得意道:“孩兒曾幻想數年,沒想到花幾分鐘之內就應驗了!”
  王山磔見他雖衣襟沾了不少唾沫,但終究恢復正常,一顆懸在口中心肝也放寬不少:“沒事就好方才實在把爹給嚇壞了!”
  王峰又劈出一道掌風,震碎在前方腿粗桂花,心喜道:“爹這丹藥十分有效,若能多些,那孩兒再也不怕別人了!”
  他指的是小邪,卻不想此藥就是小邪所有,服他的藥,還能制住他?
  王山磔含笑道:“一切你伯公會替你設法,我們進去吧!”
  任豹此時也走前,愕道:“統領,這是怎麽回事?副統領他──”
  王山磔笑道:“他服了藥,沒想到卻有如此有效。”
  任豹道:“不僅如此,副統領竟連屬下掌毒都不怕──”
  王峰得意道:“任師父,此丹可以解百毒,你的獨門掌法已奈何不了我了”
  任豹苦笑一聲,道:“難怪那人(小邪)中了我的掌勁,仍能不死?”
  說話之間,他們已從廳門走回大廳。
  “如何?山磔你該相信了吧?”
  王山磔拱手道:“大伯,雖然藥物證實有此功效,但如此一來,更證明楊小邪非易之輩,小弟認為仍留他不得!”
  任豹愕然道:“統領所說──那小太監名叫楊小邪?!”
  王山磔點頭:“任師父你知道他的來歷?”
  任豹點頭道:“頗知一二,其人在江湖中甚為有名,曾經鬧過江湖翻了天,武功更是高強!”
  王山磔滿意道:“大伯您可聽到了?”
  王振道:“我不以為然,一來,他還不是將宮廷鬧得亂七八糟,那只是他童心過重,胡來罷了。再則他武功之高強,現在已證明他是服用藥物所致,若不讓他服藥,就如清在,他又能耍出何花招?和普通小孩差不多並不足慮。”
  “大伯──”王山磔仍然反對。
  王振道:“不必多說,暫時留下他,我認為有些必要。”
  王峰道:“伯公說的甚有道理,侄孫以為不妨先將他所擁有的丹藥或秘方弄到手,再處置他不遲!”
  他仍想謀得丹藥,以能脾睨大下。
  王振道:“他已將秘方告訴伯公,峰兒不必擔心裏至於處置他,伯公另有打算。”
  王峰霎時又變了樣:“伯公,既然秘方已到手,就留他不得了!”
  王山磔道:“大伯,養虎為患!”
  王振森森冷笑:“可惜他是虎,我就是武松,你們不必再說,有些事,比放不放他更重要,只是不便對你們說而已。山磔你去計算一下,找個替死鬼,准備替他開罪。”
  對于王振的一反常態,王山磔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在於他一味堅持之下,自己也無法改變其心意,只有暫時順從,日後再另想辦法。
  他道:“以兵部侍郎于謙代罪如何?這眼中釘不撥,對我們十分不利。”
  王振搖頭:“不行,于謙常我們作對,如今若拿他下監,莫說將引起騷動,可能楊小邪也不肯接受。”他提醒道,“別忘了他曾經劫走張克正。”
  王山磔道:“為何要對他如此顧慮?”
  王振心頭所擔心者,也是如此而已,要是小邪一個不高興,自己願望可能就落空,然他卻有難言之處。道:“既是要替他脫罪,就該做得漂亮些,省得後患無窮。”
  王山無奈道:“悉聽大伯您的發落。”
  王振冷笑半晌,道:“只要不是對立者即可,事情不能做得太明顯,最好能在三天之內完成。”
  王山磔拱手應“是”,內心已有了盤算。
  王峰道:“伯公──對于那秘方──”
  “不急!”王振笑道,“伯公正想要你去搜集,也是在三天內最好能找著,愈多愈好!”
  王峰一陣欣喜,當真想要制此丹,以後永遠可以獨霸天下。
  一陣詳言後,他們已各自離去,而王山磔對此事,仍然耿耿於,總覺得就這樣放了小邪,實在太便宜他了,然而王振心意如此堅定,總想從中找出原委,以能瞭解真像,也只有暫時便宜小邪了。
  不必三天,王振已拉了一位老太監墊底,奏明皇上,得以“洗清”小邪罪狀,還待別招告文武百官說明此事,清官得知張克正已無罪開釋,自是欣喜。而倒向王振者,都知此是王振一手造成,更是百依百順而落了個皆大歡喜。
  三天內、王振最擔心藥物是否找齊?在王峰千方百計中,也找了七成多,小邪一句,“勉強可以”已然安了王振不少心。
  丹陽宮後面,王振住處左前方一座花園,派了不少衛兵,交互巡邏。
  花園呈長方形,左邊為丹陽宮背牆,直對面是一座兩樓高之小山,怪石嶙峋,青松挺撥,宛若廬山縮形,煞是高峻孤雅。順著長有青苔石縫中,滲出少許泛白泉水,潺流向湖面,延伸婉繞過右邊王振居住樓閣,隱隱襯出山林深居之風味。衛兵就繞著假山前清湖四周巡邏,像在守著囚犯一般,不敢絲毫鬆懈,就連樓閣正對面和另一座宅院分隔的白壁青瓦,植有不少青竹之高牆,也派守十餘名弓箭手鎮守,全然如臨大敵樣。
  假山裏,是座挖空青石砌成之方形秘室,雙邊牆上燈火閃閃,直往裏擺,每隔八尺一盞,至少有二十餘盞,不可謂不大。
  靠近裏邊三分之一處,置有大矮腳銅鼎,鼎上大如圓桌之鐵桶,火焰暗紅如蛇信不停從鼎中竄燒桶底,一陣陣嚇嚇聲沈悶傳出,不知是桶中物被燒,還是燃料被燃而發出的聲音?
  空氣中夾帶陣陣藥香味,混合了令人昏沈之油煙味,匯流成煉丹房應有之混濁氣息。
  室中只有小邪高大身形和王振一副欣喜的模樣。兩人站立鼎邊,各鬼胎。
  王振道:“藥已備妥,你開始練吧?”
  小邪笑眼簾向他,心中不停笑道:“老不死?你其***造孽?活該是要洗一趟熱水澡想生什麽卵蛋?來生吧?”
  他頻頻點頭,笑道:“公公可要小心了屍首先要注意時辰,午時三刻,陽最盛時,再進行練功我的功力較高,可以熬到開水,是以三天之後就能接生卵蛋,您可能要數月,不過有志則死立成(事竟成),終有那麽一天,你會如願以償的!”
  王振喜悅道:“最好如此,只要有那麽一天,本官一定不會虧待你!”
  小邪千謝萬謝後,又道:“公公是要再驗明正身?我是真的沒卵蛋!”
  王振猶豫半晌,仍走向小邪,仔細地檢查,然後笑道:“你沒有!”
  小邪暗笑不已,一個練功之人,只要到達一個火候,很容易練成“陰”這門功夫,小邪早就以這門功夫而躲過任豹驗身,以冒充太監,王振不明就理,活該要吃虧上當。
  他笑道:“只要點上三天,卵蛋立時長出來嘗到時公公就會相信,太上老老君乃是神仙下凡無所不能了!”
  王振急道:“你快試試本官想早點見識此功夫!”
  看他一副著急喜悅模樣,可猜出他是何等對此寄予厚望。
  是了,又有何事能使太監如此緊張而欣喜若狂?尤其像王振這位幾乎可操天下大權的人。若他恢復正常人,再有生殖能力,無於再世為人,雄風頓生,所有的恥辱都可一拋殆盡,甚至可以廢去皇上,自立為王坐擁所有後宮佳麗三千人,那足何等風光?
  而這些馬上就要實現了。
  他本不甚相信世上還會有此方法,但以前許許多多仙人般的傳言,似有似無,自己也曾經祈求過,然而總是不得其門而入。如今楊小邪來到,如此神奇之說,排山倒海般湧至,又以親身作為實驗,若為真實,那這一切的一切,又就足以收回代?
  又有任何事情能比此更重要?又有任何實物能比得過此之珍貴?
  赦免小邪,保他無罪,這又算得了什麽?被他偷去幾箱金銀財寶,又算什麽?沒有任何事情、實物能再有如此吸引力的打動他。這期待已久,感傷的,而又不敢想的事情馬上就要應驗了。在那一堆火,一桶藥中,他將獲得重生。
  小邪心頭笑出血來。他早有准備,沒有任何太監可以接受此事實,所以他事先敢大吼大罵以激怒王振,然後又輕言一語,就將一切給改觀,這也是他想過,唯一能“和平”解決的方法。
  他笑道:“公公請看清,算准時間,但若是練久了,仍無效果,還叫以引用另一種方法!”
  王振立時追問:“還有何方法?你快說!”
  小邪吹牛道:“用手術,將動物的卵蛋移植你身上,然後再浸此藥一星期,就能見效,到時候──呵呵“他神秘笑道,“你要虎卵就虎卵,要龍蛋就龍蛋,包准錯不了,生的又是龍──可以做皇帝吶!”
  王振此時不想強迫自己相信都不行,這方法比“無中生有”更要讓人得以相信,心頭不禁希望更濃,只差點想抱住小邪,以發泄激動情緒。
  他有些後悔:“要是早些碰上你,也不必受此無謂的煎熬了!”
  小邪睨眼而笑:“真是相見恨晚了對不對?”
  王振哈哈小笑:“沒錯要是你能留在我身邊,本官必定不會虧待你。”他問,“你可願意?”
  “當然願意,不過──”小邪笑道,“要是能來個裏應外合,不就更好?公公別忘了我可是江湖人,生意作得很大的!”
  “隨你你愛如何就如何!”王振高興笑道,“只要你有困難就來找我,保證萬事迎刃而解;這是本官對你的一份補償!”
  “謝公公!”小邪神秘笑道,“以後就不能叫您‘公公’了!”
  “哈哈──”王振笑得更是狂妄。
  小邪暗罵:“‘公公’當不成,當‘母母’也是差不多?笑?你以為我是你媽?可以改造你?”
  陪笑一陣,他道:“公公,我可要開始嘍!”
  說著已褪去淡青衣衫,帶有傷口之肌肉已一條條清楚結實呈現眼前,一條短黑水靠永遠不屍身,摟得他修長身材更形出色。
  王振猶豫道:“你當真要跳下滾燙的藥水?”
  小邪頷首道:“不下去,怎能‘再生’,我走啦小心火勢,別熄了,那我可就前功盡棄了!”
  王振頻頻點頭:“我自會小心,此爐引用煤油,不易熄滅,你放心吧不會有差錯!”
  小邪邪笑一聲,雙手一合,已然躍入水中,只聽嚇隆隆一聲,人已沒入滾燙開水中。
  王振不敢相信的趨前,只見水泡咕嚕嚕直冒,小邪當真沈入藥水中?前所未見,傻愣了眼,又怎能不相信此事屬實妮?
  醒過來,他已情不自禁,想抓、想捶、想咬、想吞,想找出任何發泄心情
  悅的情緒。
  “***!”他已學小邪罵出口,登時如小孩般蹦起,“我成了!”
  幾十歲老頭已如此失態,可想而知壓抑其心靈年年歲歲之恥辱,是何等痛苦?
  發泄過後,他已熱淚盈眶,期待之一刻,竟讓人如此無法接受和相信。
  這三天
  小邪寸步未此秘室,王振則除了覲見皇上祁鎮以外,也都呆在秘室,一天天看著小邪身上傷口逐漸密合,已快痊愈。
  這三天
  祁鈺不知找了小邪多少次,總是不得其門而入,失望而返,他甚至以為小邪已經遇害,若再找不著,他准備和王振翻臉,以尋小邪下落。
  小公主祁倩也聽著小邪開釋之消息,千方百計想偷瞧小邪現在模樣又已變成如何?結果一樣甚為失望,躲在紅樓,也不知該如何發泄情緒,作啥都沒興趣,和宮女綠柳光發呆。
  不但是她,連皇太后都想見見小邪。如此一來可就急壞了皇上,已下令要找出小邪,然而王振一手遮天,想找他,談何容易?
  這三天
  王山磔和子王峰也四處打探小邪下落,一方面想竊取更多秘密,另一方面則想知道王振如何處置小邪,尤其是玉峰,更對丹藥之追求,不擇手段,然仍不能從王振身上探知一絲半縷,只有空著急。
  三天很快就過去。
  小邪已從藥桶中掠出,全身毛細孔張得針頭寬,熱白直冒,紅潤肌膚找不出一絲疤痕,仿佛一塊透明紅水晶,閃閃照人。他仍雙手合十,馬步橫跨,閉目調息,作最後之散功工作。
  王振精神大振,急叫:“涼鞋啊你可出來了,成功了沒?”
  情不自禁,已趨前去檢查小邪是否“長出東西”來?因小邪仍在散功,並未注意他會使出此著,被摸個正著,而且空空如也。
  王振大駭:“涼鞋你──你──”急得說不出話來。
  被他一攪,小邪也醒,愕然道:“公公你想幹什麽?”
  王振駭然直往小邪下腹比去:“你──你──沒有──”
  小邪登時明白,輕輕一笑,道:“這不是來了嗎?喃嘸喃嘸嘿!”一聲大喝,腹部一用力,笑道:“成了就像母雞下蛋一樣。”
  王振急忙又驗身,這才放心裏激動直叫:“果然有效果然有效!”
  “當然有效,我還敢拿公公來開玩笑?要掉頭的啊!”,小邪輕笑,“該換你啦愈早煮,愈快亨受成果!”
  “不行了皇上已找了三天氣先見見他再說!”王振抓起挂在壁上一套太監服裝,道,“快穿上!”
  小邪皺眉:“幹嘛還要穿這衣服?我已不是太監了!”
  王振道:“見過皇上、皇太后再說這裏事,一時也和他們扯不清,你就將就些,幾小時就成了。”
  小邪無奈道:“好吧當一天太監,娘的一輩子都脫不了衣服。”
  勉強穿上衣服,兩人已步向出口,王振心事已定,早將小邪視為心腹,對他更如對親生兒般親切,此著倒使小邪大感吃不消。
  假山劍般嶙峋古石已裂出兩人寬縫隙、王振和小邪已步出。冬陽艷麗灑向小邪眼中,自有一陣醒眼,景色感到特別清晰。
  王振道:“傳令下去,說已找著涼鞋!”
  衛兵馬上傳下命令。
  王振邊走向右前方樓閣,邊道:“我已替你想好藉口,就說你出宮找神秘大夫療傷,切此一來,則可阻止所有人的追問。”
  小邪裝傻道:“神秘大夫又是誰?”
  王振黠笑道:“隨便說一個,反正他們也不知江湖事,而且你又有神奇丹藥,皇上必定不會懷疑。”他奸笑,“懷疑也沒關系我當替你解說。”
  小邪心想此行已達到目的,不須再在此鬼混,太原城弟兄可急得很,也不羅嗦,找機會脫身方為上策。已隨著王振走往東方“仁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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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a

  仁壽宮早就坐滿不少人。
  皇上及太后同坐於宮中正中決鋪有軟紅狐皮,背雕龍鳳圖之古檀木巨椅上。
  太后頭條金質綴王鳳釵,襯著芙蓉般臉眸,配上淡藍絲袍,自有一般雍容息談淡泛出。神態甚為祥和,只是舉手笑顰之間,較五名妙齡而頗具姿色宮女,默然立於左右兩側。
  祁鈺則坐於左側太師椅,目光全然擺向門外。
  眾人臉上皆浮現一絲期待神情,希望小邪快些到來。但除了軟羅帳幔輕拂外,何來人影?
  廳中一片靜肅,落葉可聞。
  終於
  聲音傳來:“司禮監王振、禦膳監涼鞋晉見  ”
  皇上已露喜色,含笑道:“宣 ”
  一陣宣聲揚起,王振和小邪已拱手揖身,從廳外踩著紅底繡編金黃鳳凰地毯直往內走。
  不安份的小邪,總想瞥起眼角竊瞄皇太后。那模樣真有如做錯事之小孩在愉瞄他娘般,甚為逗人。
  也只有小邪此 流裡流 之人,才敢瞥眼“瞄”皇太后。
  此舉本是大不敬皇太后,但他那 動作,任何人見著皆會發出會心一笑,心頭再如何想他瞥眼含意,也不會或不願想及小邪是在蔑視皇太后。
  祁鎮和祁鈺見著小邪如此模樣,已暗笑的憋紅了臉。
  皇太后則已笑得彎下了柳月眉梢。
  小邪見她眉毛不停撇動,已幻想成老鼠尾巴在沾油般蠕動,禁不住已“呵呵”暴出笑聲。然後聲音方出口,他已知又出了毛病, 忙以手掩口,如此一來,動作就更明顯了。
  誰敢觀見皇上、太后而亂擺手勢?
  沒人指責他,只是笑意更濃。
  王振走前,已下跪,小邪也跟著下跪。
  “奴才王振即見皇上、太后、 王爺  ”
  小邪也照喊不誤。心頭已嘀咕小太監不好幹,才不到幾天,光下跪就讓人吃不消。
  皇上含笑:“平身 ”
  再次謝過,王振和小邪已站起。
  王振道:“稟太后,涼鞋已帶到。”
  “嗯  ”皇太后含笑頻頻點頭,審寶物般盯著小邪怪 而又討人喜愛的臉:“你就是涼鞋?”
  小邪對其如此“緊迫盯人”,心頭甚為彆扭而帶點迷惑:“皇太后您找我,就是為了要這樣子看我?”
  他那句“這樣子”吊得特別高,似在奇怪皇太后小題大作。語調已惹得祁鎮和祁鈺兩人禁不住而憋笑出聲。
  皇太后頓覺已失態,嫩白柔細臉膚已泛起淡淡紅雲。
  不等太后回答。小邪已輕輕一笑,道:“皇太后您如果想看,那天我送張大畫像讓你看,省得我跑來跑去 ”
  皇上忍不住,哂笑一聲:“涼鞋不得無禮。”
  皇太后淺顰一笑:“皇上,由他去吧 他這模樣甚為真誠。”
  皇上微微輕笑,也不再開口,且看小邪能耍出何等 人之事?
  小邪見太后笑得如此專注,似對自己現狀甚滿意,已皺起眉頭:“太后你不能太容易滿足,我的畫像要比現在的我好看最少十倍以上。”
  他仍嫌自己一身太監服飾,瀟灑不到那兒去,而 力推薦自己畫像。
  而那句“太容易滿足”說的如此認真,倒有些似要太后“小心別受騙”之意,又逗得在場諸人輕笑不已。
  皇太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望著小邪,稍帶困窘笑著,內心早已疼煞小邪。笑了半晌,她才道:“好,哪天你可要送張畫像到宮中,可別黃牛了。
  ”
  “黃牛是不會啦 ”小邪輕輕笑道,“不過我最近生意做得很大,可能沒那麼多閒時間,久一點可好?我儘量挪時間給你就是。”
  皇太后眼中的小邪,和七歲小孩並無兩樣,也搞不清他有何生意要做?問道:“你不留在宮中?”
  小邪道:“不行啦 我是老闆,如果不回去,他們就沒薪水了,會流落街頭,我於心不忍 ”
  祁鎮道:“太后,涼鞋他在太原城開有式館,此次前來宮中,全是為了洗刷罪名,如今事情已澄清,他可能必須再回太原。”
  皇太后若有所失道:“回去也好 在宮中當奴僕,一輩子就這樣定了  ”
  祁鈺道:“涼鞋還不快謝太后 ”
  他之所以要小邪 開,無非是想幫他脫 王振和祁鎮掌握,另一方面,自己也可以微服出宮,到太原去學武功。
  “謝太后  ”小邪正想拱手下跪之際,已發現公主躲在椅後面帳幔裡,正向廳中偷竊。突然大叫:“不好啦 有刺客  ”
  眾人皆 惶失色,祁鈺急往皇太后衝去,急叫:“刺客在何處?”
  小邪往椅後比去:“在那裡  ”人已縱身而起,掠過幾名婢女頭頂,罩向真以為有刺客而躲得更小心的公主。右手扯下帳幔,一個旋轉,如裹粽子般包住公主。又大喊:“在這裡,快來人啊  ”
  公主 惶掙扎,急叫,可惜聲音已被廳外衝入侍衛此喝聲給壓過去,注定要倒霉。
  小邪趁 踢她幾腳屁股以洩恨,方自笑嘻嘻退向祁鈺,笑道:“這刺客,好像是女的 ”
  祁鈺聞言,霎時明自這是怎麼回事,急問道,“是公主 ”
  小邪道:“不曉得,不過聽聲音,倒有點像。”
  侍衛已將公主抓至中央,皇太后以及見到刺客已被逮宮女方噓口 ,大呼“好險”。紛紛走回原位,餘悸猶存地盯著這“包”刺客。
  公主全身被裹,連叫聲都吱吱晤晤,只分得出是女音。
  王振怒道:“大膽刺客,也敢行刺皇太后?將她押入地牢 等候問斬 ”
  “是 ”侍衛摃著人就要 去。
  祁鈺喝道:“等等 ”
  衛兵聞言止步,公主更百般掙扎,狡蛇般扭著。
  皇上道:“ 王,你這是  ”
  祁鈺拱手道:“皇上,她可能是公主 ”
  皇太后聞言 惶道:“是倩兒?真的是你  ”
  祁倩悲慟而泣,叫聲“太后”已撲向皇太后 中,哭得傷心欲絕。老太后已去逝多年,皇太后在她心目中,無疑已取代了親娘之地位。
  王振瞄向小邪,眉頭一皺,道:“怎會是公主?”
  小邪裝迷糊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公主出廳,是這 比法?這很容易引起誤會  像老鼠  ”
  “你才像老鼠 ”祁倩淚流滿面轉向小邪,嗔叱道,“你故意的 你明明有見著我 你還當我是刺客 鳴  太后您一定要替倩兒報仇 他欺負人  ”
  皇太后安慰道:“倩兒別哭 別哭 待太后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邪輕輕一笑,道:“如果屁股是紅色的就算是公主,那我是瞧見了? ”
  皇上化道:“涼鞋不准胡言 ”
  小邪雖閉了嘴,臉容卻更諧謔。
  祁倩泣道:“他不是看到我屁股,是看到我的臉,他亂說 亂說 他欺負人”
  小邪迷惑道:“奇怪啦 在我的印象中,你的兩個部位怎麼都一樣?否則我怎會分不清?”
  王振道:“稟太后,這可能是個誤會。”
  祁倩淚流不止道:“不 他故意要整我 他明明是見著我 我  ”
  “哭什麼?”小邪突然火冒三丈,大吼起來,不但嚇住祁倩,連在場所有人都被嚇著,愕然望著小邪,腦際已被抽成空自。小邪見效果良好,眼角已笑起,表情卻仍道,“對不起,皇太后 我娘說,若小孩哭不停,這個方法很有效 ”
  他道,“所以我不得不如此喊;因為公主若哭不停,我連解釋的 會都沒有;你們想想,身為公主,怎會縮頭縮腦的躲躲藏藏?我想都沒想過,當時情況又緊急,不錯殺公主已算她走運,何況只是用布條包著?你們要是認為公主對,就處罰我了 ”
  他一副正 凜然,從容就義之狀,立時又將眾人懾住,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話?事實上,小邪早已算好王振一定會幫自己說話,所以才敢如此吼叫。
  果然王振已開口:“稟太后,奴才不得不言,公主尊貴身份,自無須如此躲藏,尤其又在太后及皇上起居室,更能引起誤會,輕則如方才,重則殺無赦,國有國法,自不可輕易 犯 涼鞋忠心耿耿,雖不能說救駕有功,個也不可因此事為公主所引起責罪;至於方才他忍不住而吼聲,完全是他一介平民,純真無邪,不懂宮中禮數。而他的吼聲全對公主而發,並非有意辱瀆皇室,太后、皇上英明”
  被他這麼一說,連公主都開始擔心,若弄個不好,今天她闖的禍可就大了。
  皇上嘆道:“也罷 祁倩 ”
  “臣在 ”祁倩不敢再哭泣,立時下跪。無助眼神已瞧向皇帝哥哥,希望他從輕發落。
  皇上森然道:“你無故潛入仁壽宮,又躲於暗處,以致讓人誤為刺客, 動太后, 亂宮中秩序,姑念你年幼無知,責付西席梁昆,三月不得出宮一步 以省過失 ”
  “謝皇上 ”祁倩不敢多言,默立太后身旁,心中早已罵得小邪百孔千瘡。
  “涼鞋 ”皇上冷道。
  “奴才在 ”小邪也學樣下跪,為了大赦令,他跪得心甘情願。
  皇上道:“你武功過人,靈巧非常,得以即時發現刺客,雖刺客乃為公主所引起之誤會,但論功,你仍緝捕有功,本該重賞,然而你卻江湖 息過重,當庭吆喝, 動太后,罪不可恕,功過相抵,朕責你二十大板,以能警惕 交由刑部執行,你可心服?”
  莫說二十大板,就是打上千百板,小邪也無關痛癢,已顯得意道:“謝皇  上 ”一字字鏗鏘有力,真的不知死活,又道,“奴才不服 ”
  皇上以為他又有歪理解釋,自己也可趁 饒過他。他心知小邪歪理總令人難以反駁,已目露喜色,但語 仍冷冰冰道:“有何不服?”
  可惜他這次又猜錯了。小邪沉重道:“奴才以為當場執行,打給公主看,她會好過些。”
  眾人為之吃 ,尤其是公主,睜大眼睛直往小邪瞪來,心頭雜亂如絞絲,一股根意又添了喜味,所想的是  他真的在想讓我好過麼?
  皇上愕然之餘,實在亦想整整小邪,道:“好 朕就依你 來人 ”
  侍衛馬上應“在”,一排七名,列於皇上面前。
  皇上道,“以長矛代刑二十大板 ”
  “是 ”侍衛已退向小邪,左四、右三,長矛倒提,準備行刑。
  小邪也十分合作,扒在地上,雙手撐額,目露笑容瞄向前方公主,見她臉色變得蒼白,更形得意。
  皇上和祁鈺都已回座,一顆心也懸在口裡,不知小邪挨了二十板子,結果會如何?該不會皮開肉裂吧
  那群俏宮女都已閉上眼睛,不忍見著如此讓人喜歡的小邪遭此重罰。皇太后亦臉容沉重,總想出言阻止,又礙於皇上尊嚴,遲遲未敢開口。而王振心頭則直叫:“若是他有服下丹藥就不怕了 ”
  每個人緊張合合。只有小邪瞄瞥眾人表情之際,心靈更加開心  這也是一捉弄人之把戲。
  侍衛不敢放水,因為說不定放了水,挨打的可能就變成自己了。第一名長矛已舉高,眾人 息為之一緊,長矛突如猛龍擺尾般砸向小邪臀部。
  暴響立起,長矛己斷。小邪慘叫聲更是扣人心弦,把眾人心靈都嚇痛,已感覺到長矛乃落在他們身上似的。
  小邪逼出汗水,咬牙掙扎,那副模樣,任誰都看得出  他很痛苦。然而他卻有意大吼,間接地發洩方才吼得不過癮之憋心處  誰說不能在皇上面前大吼大叫?
  只不過他叫的是“慘叫”而已。
  縱是如此,也真不容易。
  連叫三聲,連斷三根長矛,眾人臉色蒼白,心跳加速,雙拳捏緊,多麼希望挨打的是他們而非小邪。
  小公主已哆嗦地落下淚珠,已甚後悔又給小邪帶來災難。她甚至於討厭自己是位公主,若非公主之身,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長矛再落。“啊  ”小邪拼命吼叫。
  “不 不要再打了 我不要看 不要  ”公主已哭出聲音,“太后您救救他 都是我的錯 太后  ”她不敢嚎陶只能吸泣,以免又像方才攪了堂而受罰,但哭聲仍清晰可聞。
  皇太后亦著實不敢再看下去。幽然轉向祁鎮:“皇上您就饒了他吧 他只是小孩而已,受不了二十板的。”
  祁鎮巴不得有人出言阻止,否則真不知日後要如何面對小邪?
  輕輕一嘆,他已經擺左手:“夠了 退下吧。”
  一聲“是”,七名侍衛馬上撿起已斷長矛,紛紛退出廳外。
  小邪逼出一身冷汗,裝得楚楚可 ,連說話都結結巴巴:“謝謝  皇上”
  祁鎮道:“你該謝的是太后。”
  皇太后甚為感傷道:“不必謝了,若非本宮召見你,也不會發生此事,欸本是一件好事,卻演變成如此  ”
  轉向祁鎮,她幽幽道:“皇上,妾身覺得甚不舒服,想先告退了。”
  祁鎮道:“太后就此安歇,朕也該走了,身軀不 ,好好靜養,朕會交待御醫替你看看,不必多送 ”
  幾聲告別,王振攙扶小邪,已隨著祁鎮和祁鈺退出仁壽宮。
  公主哭聲更甚:“他一定恨死我了  ”
  方步出宮,祁鈺已接扶小邪,說是給他找好大夫治傷。王振亦急著想練功,交過小邪,告退皇上,先行 去。
  祁鎮隨祁鈺回“靜心宮”。
  湖面依舊綠水  ,花香陣陣,畫舫隨風輕飄,一片 靜。
  祁鈺走入花園白石小徑,方道:“涼鞋你也真是,挨板子也想開玩笑?”
  小邪摸摸臀部,笑道:“我就不相信在皇上面前不能亂叫 ”
  祁鎮白他一眼道:“你要叫,找個時間叫也就罷了,何須自找苦吃?”
  小邪得意道:“我可是一計數得 最起碼,公主以後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
  祁鎮道:“除了這項,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何用意?”
  “多啦 光是讓你們心 肉跳,我就很高興。”小邪睨眼邪笑,“最重要一點  我實在不願意讓你們猜中我的心思 ”
  “就因為我想你叫不服時,會找出好理由?”
  小邪道:“你不是如此想嗎?”
  祁鎮實在拿他沒辦法道:“你就儘量如此吧 反正受皮肉之痛的人可是你,不是我。”
  小邪反問:“你認為我很痛?”
  祁鎮道:“肉長在人身上,那有被打而不痛者?°祁鈺道:“本來我也認為你不怕,可是你的叫聲  真的嚇人 ”
  小邪哧哧一笑道:“我忘了告訴你,我的叫聲,也可以算天下第一啦 很少人不會不被我嚇著的 ”
  三人慢步已走向畫舫。
  祁鈺道:“若你不疼,為何又要我扶?”
  小邪道:“是你要扶我,還是我要你扶?”
  祁鎮納悶:“你真的不痛?”
  “不痛 ”小邪不再倚附祁鈺肩部,大方拍拍臀部,道,“那幾下就想打傷我,天下還有我混的地方嗎?”
  祁鎮此時甫放了心道:“你就是喜歡出餿主意,遲早會吃虧 ”
  小邪睨眼瞄向他:“你也不差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套龍袍 ”
  祁鎮登時想起在獄中辯龍袍之事,不禁呵呵笑起。
  祁鈺道:“咱們登上畫舫如何?那裡已有酒菜。”
  小邪叫道:“你自己去吧 到時再飄到奈何撟,我的命都沒了 ”往左邊枯柳旁那座八角紅亭比去,“那邊吧 我就不相信它會飄走?”
  祁鈺輕笑,吩咐侍衛將酒菜移向紅亭,三人已分坐三角,開始啜飲。
  小邪道:“我得走了 前前後後,也呆了七八天,再加上路程,半個月就報銷了 ”
  祁鎮悵然道,“這麼快?你還沒教會  ”
  小邪輕笑道:“學骰子,多的是時間,自己先練,不會再到太原來找我,保證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祁鎮也沒辦法,道:“看來此項功夫又要荒廢了 ”
  小邪道:“反正你也沒賭本了,將就點吧 ”
  祁鈺道:“你這些天,和王公公在一起,在幹啥?”
  小邪輕輕一笑道:“在煉一 醫太監的藥。”
  祁鎮不懂。祁鈺也不懂,他問:“王公公有病?”
  小邪神秘道:“他有沒有病,我並不知道,不過我煉的藥一定是治太監的病。至於治何病,你們自己去想,太監最嚴重的病是什麼?若想到了,答案也就出來啦 ”他又道,“時間不多,我可不願意再浪費在此問題上;皇上老大,別忘了開張大赦令,我好拿回去鎮壓邪 ,免得老是牛鬼蛇神緊纏不放 ”
  祁鎮輕笑道:“早已寫好,不但如此,朕還詔告天下,你再也沒有煩惱了吧?”
  小邪斜睨他道:“若你能避開王公公,我就知道從此沒煩惱了。”
  祁鎮道:“你不是和王公公處得很好?怎麼又說起他呢?”
  小邪道:“像他那 被我罵得狗血淋頭,而一句話又改變行為的人,您不怕他善變嗎?”
  “朕不以為然 ”祁鎮道,“若非公公,你那能脫罪?”
  小邪無奈道:“我本來就沒罪,所以才能脫罪 好吧 你那麼信任他,我也不多說,將來出了問題,你可要自行負責,別人想教都救不成 ”
  祁鎮仍是輕笑:“朕相信不會有問題發生,王公公深明大義,足智多謀”
  “好 很好 ”小邪拿起酒杯道,“皇上說的最有道理,王公公是好人,來為好人乾杯 乾了這杯酒,我就要走啦 此去一別將是  美景什麼見面的?
  ”
  祁鈺笑道:“將是良辰美景虛設,至於什麼‘面’,也只有你自己明自了”
  小邪尷尬一笑:“奶奶的 書讀得多,連句子都會跑 隨他去啦 幹 ”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緊接著又是數杯,再數杯,終有散筵之時刻。
  已是黃昏,晚霞一片濃化出沉紅,將樹影、屋影拉得長長的,就要脫 本而淡化成無形,刮起冷風,更冷。
  杯仍在,酒可斟,人都走了。獨留一抹深烙心坎新痕,無法揮去。
  一匹快馬,飛蹄騰掠,疾風般奔馳通往太原城泥黃路面。冬雪初溶,泥 濺瀾,飛馬掠處,濺起水花如快船截浪般哧哧噴得甚高、甚遠。
  小邪威風八面馭馬而馳,右手掌著那支通吃幫特有之三角橙黃“骰子”旗,飛魚剪水似地拍拍閃掠嘶吼,如衝鋒陷陣的戰士般,殺向太原城。
  方至太原東門不到五十丈,小邪大吼:“ 旨到  ”
  音落馬走,全然不把守門衛兵放在眼裡。
  衛兵瞄向小邪,見是太監橙黃服裝,也不敢阻攔,馬上拱手退至兩旁,恭迎旨大駕。
  小邪深恐眾人不知,又喊:“ 旨到  ”存心讓太原城都知曉此事。快馬加鞭衝過東門,不直接馳向總督府,卻繞著街道四處亂竄,惹得百姓為之側目。
  足足有十天,太原城沒如此熱鬧過了,瞄向小邪,也因烈馬奔馳過快,瞧不清是何人,但見著那支印象已深的旗子,已然發出會心微笑  通吃幫主又回來了。
  “ 旨到 李甫山、王堅、邱梅快快接旨  ”
  小邪轉遍全太原城,也瀏過了總督府,隨後又在大街告示牌上,掛著自己精美畫像下,得意地向過往人潮揮手,不時叫著:“這個畫像就是我 ”
  群眾利時引起騷動,遠遠地圍在對街,準備看戲。
  不多時李都督和王堅以及邱梅和數名錦衣衛已匆忙 來,他們弄不清, 旨為何會在街上亂跑?
  小邪見他們來到,存心開玩笑, 又策馬而奔,叫道:“李甫山快接旨 快”
  馬已往街後竄去,李甫山等人,不得不追  旨,深怕接不到,落個辱君之罪。然而人腳豈有馬腿快?尤其是邱梅,老臉已蒼白,上 接不了下 ,再不停,非得累死不可
  小邪偶爾也放慢速度,以免對方追丟了。馳上幾條街過後眼見他們也差不多累了,方自催馬返回畫像下邊,威風凜凜地等著李甫山他們到來。
  不多時,李甫山已奔迸。小邪輕輕一笑,道:“李甫山,你很喘吧?”
  “小臣不敢 ”
  “不敢就好 快跪下接旨 ”
  “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甫山和王堅、邱梅以及錦衣衛已全部雙膝落地,不敢抬頭,準備接旨。
  小邪得意一笑, 將手中 旨揣入 裡,笑得更開心,道:“李甫山你跪標準點好不好?”
  “是  ”李甫山不敢多言,馬上雙膝靠攏,跪得甚為標準。
  小邪頷首一笑道:“很好 為何不敢抬頭?”
  “小臣不敢冒瀆 旨 ”
  “抬頭看看我是誰?”小邪擺好姿勢,等他鑑賞。
  “謝謝龍恩 ”李甫山這才抬頭望向小邪,自有一 似曾相似之感覺。
  “怎麼?不認得了?”小邪指向背後畫像,道,“他是不是很像我?”
  “你  ”
  小邪脫下帽子,露出那墜斜發束。
  “你  你是楊小邪 ”
  不但是李甫山、王堅和邱梅,以及在場所有百姓都起一陣騷動。
  小邪聳聳肩,得意道:“除了我,還有誰敢叫你們下跪 ”
  “你  ”李甫山怒 填膺:“你敢假藉 旨戲弄本官?來人 拿下他 ”
  “大膽 ”小邪喝住正想爬起之李甫山和王堅,怒道,“你敢侮辱本官?不要命了是不是?”
  李甫山被他一喝,登時 醒,要是他身上 有 旨,這可是死罪一條,他不敢冒這險,口 仍冷森道:“楊小邪你是朝廷欽犯,何來官職?休想胡言,否則必將你碎屍萬段,以張王法 ”
  小邪得意道:“本官乃宮中禦膳房司膳太監 ”
  邱梅聞言已笑出聲音:“原來是端菜的?本官比你不知要高出幾級?你敢對本官無禮 王公公那裡,你恐怕無法消受吧 ”
  小邪輕笑:“少囉嗦,小心我摘你人頭 ”
  王堅喝道:“小鬼你別得意,最好 快拿出 旨,否則幾分鐘過後,本官仍以朝廷欽犯逮你歸案。”
  小邪得意道:“那你就等吧 ”
  他不再理三人,轉身朝畫像瞧去,一張完美無缺畫像已被寫上不少字跡,也劃破了不少裂痕。
  “媽的 你們敢破壞我的形象?”小邪不悅地轉身,拿出 旨,叫道,“旨在此,三人準備接旨 ”
  三人馬上又跪正伏身:“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僅是他們,連在場百姓都下跪,深怕不跪,會惹來殺身之禍。
  小邪推開 旨,冷森念道:“皇上有旨,大官楊小邪乃朕之好朋友,不是欽犯,而張克正一事,朕已令王公公查明,為叛賊  小毛所為,凡本朝文武百官,今後不得對楊小邪大官施以逮捕,否則斬無赦 另,楊小邪教駕有功,朕御賜金旗乙面,凡見此旗,文官下轎,武官下馬,以對楊大官之尊敬 欽此 ”
  這算那門 旨?
  原來小邪根本就看不懂 旨裏邊所寫字跡,只是聽皇上口述,然後照真意加油添醋,說得天花亂墜。
  李甫山、王堅和邱梅甚至 疑 旨是假的。
  小邪叫道:“李甫山還不快快接旨?”
  “領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李甫山抬頭,仁見小邪連 旨都拿顛倒,冷道:“公公連 旨都拿顛倒,又如何能讀?”
  小邪倒翻 旨,猛然尷尬咋舌一笑, 又叫道:“你懂什麼?這是皇上特別交待的,沒知識 ”
  李甫山不再多言,他想接走 旨,先辨真偽再說。接過手,攤開一看,除了一些誇張言詞  “是朕好友”、“楊大官”以及“叛賊小毛”等有誤外,其他仍不失原意,當下已哭笑不得,想不透他到底如何混到京城?還弄了 旨回來?
  王堅站起,道:“都督,真有此事?”
  “嗯 ”
  王堅不甘瞄向小邪,朝廷欽犯一霎間又變成皇上好友?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小邪大叫:“王堅你認命吧 膽敢騷 通吃館,還將本官大像糟蹋了?一共有三十七個字,十五個洞,還不快掌嘴?”
  王堅哈哈大笑:“楊小邪你別得意忘形,一個小太監也敢叫本官掌嘴?”
  邱梅也起了身笑道,“皇上赦你罪行,已是你的造化 憑你一個小太監,公公我不懲罰你,已是萬幸,你還敢挾天子以作威作福?”
  小邪道:“你們有沒有搞錯?我是皇上的好朋友唷 敢對我如此無禮?呆會兒你就知道什麼叫倒霉。”
  李甫山粗眉一橫,冷道:“楊小邪你休想歪曲 旨,皇上只詔赦罪行和御賜金旗兩事,其他全是你自己一派胡謅。”
  小邪叫道:“既有禦贖金旗,你們敢不遵?”
  李甫山冷笑:“金旗在此,本官已下馬,有何不遵?就是看在金旗份上,否則早拿你辱罵本官之罪 ”
  小邪瞄向左馬鐙插著金旗:“這麼說此旗沒什麼用了?”
  王堅冷笑道:“這要看你如何用,皇上御賜,在朝廷也不算少,就沒有那一樣可以用來命令百官,你以為這是軍令旗,還是走馬符?”
  邱梅冷笑道:“乖乖地抬著畫像走吧 皇上金旗只能保你平安,不能拿來當令箭,衝著金旗,只要你在太原城安份守己,本官保證無人會再騷 你 ”
  小邪抿嘴道:“這麼說,我的像就白損了?”
  王堅冷笑道:“除了你官拜尚書令、大將軍,只要高過我們,再來發威也不遲,別以為皇上大赦你,就以為自己是皇上了 ”
  小邪驀地目閃邪光,左手往腰部抓去,已呵呵邪笑起來:“好小子 得了便宜還賣乖?什麼玩二嘛 今天要是擊不倒你,我就讓你們抬著走 ”
  邱梅冷笑道:“怎麼?想來硬的?”
  “不錯 ”小邪冷笑,“恐怕你們吃不下 ”
  李甫山叫道:“楊小邪你再蠻橫,本官可要拿人,再請奏 上,收回御賜金旗了 ”
  小邪嗤嗤而笑:“難道御賜東西,一點都管不到你們?”
  邱梅冷笑:“除非龍頭金杖,尚方寶劍,皇上親旨令和天龍玉佩。你還是帶著金旗回家吧 省得惹火上身 ”
  小邪輕輕一笑,道:“你猜對了 ”
  “那你就快滾 ”邱梅冷笑,“火已燒掉你半身衣服了 ”
  小邪仍輕笑:“你猜得很對,不過不是帶金旗回家,而是惹火上身了 ”
  邱梅厲道:“你還敢發狠?我教訓  ”
  突然小邪拿出碧綠玉佩,其中刻有天龍騰雲,栩栩如生,橢圓形之下方刻有“如朕親臨”四字,正是皇上要小邪躲在禦膳房所賜的“天龍佩”,皇上竟會賜予他人?他們實不敢相信小邪 皇上關係到底已到何 程度, 忙雙雙下跪,急叫:“皇上萬歲 萬萬歲 ”
  “萬歲 ”小邪冷笑,“再發嗲哆啊?別以為王振有多大用處?告訴你們,如果找王振來,吃虧的還是一樣,永遠不會落在我身上 說我是皇上的好朋友,你聽都不聽?簡直無法無天,一樣 三十七個字,十五個洞,還不快掌嘴?難道要我出手?”
  王堅裂了眼,就是吭不出聲,一巴掌一巴掌摑向臉頰,心頭恨意足以毒死千百個人。
  小邪冷笑:“邱梅你也一樣,惹了你又如何?少拿雞毛當令箭 來硬的又如何?畫是你們弄壞的 不管你們怎麼弄,就是要給我弄好,送回通吃館 別妄想妥協,我們是卯定了 去你的 ”
  小邪一掌擊落其方帽,已策馬衝前,飛掠三人頭頂,天馬行空般竄出丈餘遠,方自落地,馬匹人立昂嘶,圍觀百姓一陣掌聲,小邪連忙告謝,已馳掠城西。
  李甫山、王堅和邱梅這才起身,一臉怒火足以焚化千斤材。
  邱梅厲道:“楊小邪,不扳倒你,誓不為人 ”
  大眾圍觀下,他們也丟足了臉,拆下畫像,悻悻然返往總督府。
  他們死也想不到小邪在短短十天之內,會弄出這些令人咋舌而難以相信的東西?又是 旨,又是金旗,還加個天龍佩
  通吃館紅門兩張交叉大封條仍在,紅瓦白牆依然清新照人,一切如故。連那高聳入天之招牌都毫無損傷。
  “ 旨到  ”
  小邪一馬當先,不管紅門閉鎖,策馬而縱,唏聿聿,馬蹄飛掠,直 向紅門。轟然巨響,門 開,人馬齊往裏邊飛。
  “ 旨到啦  ”
  小邪還想縱馬竄向大廳。
  突然有人吼叫:“停  停  ”
  叫聲聲未落,阿三已從左牆院掠出, 忙揪住馬尾巴,以防止馬匹再亂衝。
  再進去,大廳可就要面目全非了。
  阿四和小七此時也擋在廳門白階前,急叫:“接旨 接旨 請下馬 請下馬”
  馬匹足足將阿三拖了丈餘遠,地面已出現兩道長而黑鞋底磨出之痕跡。阿三已哇哇大叫:“什麼 旨?還我鞋子來 ”
  一個開打,他已衝上小邪,想搗他背心。阿四和小七見狀也一湧而上,霎時將小邪團團圍住。
  小邪被拖下馬,急切叫道:“餵 你們懂不懂什麼叫接 旨?哇喲 快放手啊  ”
  阿三已不是打人,而是在扯他衣服,叫道:“媽的 幾天不見,就當起太監,成何 統?我扯 扯  ”
  阿四叫道:“什麼玩二?送 旨有此送法?有誰接得了?”
  四人扭扯一堆,仿佛瘋狗搶食,不到三分鐘,小邪衣衫早已撕去不少,狼狽地避開三人糾纏。“停手 停手 沒剩紙( 旨)了 再不停,連衣服都沒了”
  四人一陣吃喝,都已懶洋洋,大病初愈般躺在地上,面對天空一片碧青,似如可食之透明冰糖,不但悅目,而且口饞。
  小邪懶洋洋道:“可惡 那有人如此接 旨?再接幾次,我的命遲早會斷送在你們手中 ”
  阿三叫道:“媽的咽那有人如此送 旨?像這 送法,不用第二次,現在我們能保住命已算不錯 簡直是謀殺嘛 ”
  小邪道:“誰謀殺了?我是想試試你們接過 旨沒有,結果很讓人失望,草包 ”
  小七笑道:“要是接你的 旨?我們 可當草包 ”
  阿四道:“對啊 何必冒生命危險呢?”
  阿三呵呵一笑道:“不過這次接的不錯,希望以後仍有此成就,可惜少了小丁,否則  呵  ”
  阿四道:“小丁一定會揪住小邪幫主的頭髮,像你揪馬尾一樣 ”
  小邪問:“小下去了哪裡?”
  阿二道:“她最怕死,恐怕還在磨菜刀吧?”
  驀地
  小丁捧出一手冰水向阿三撒去,嗔叫道:“阿三你才在磨菜刀 可惡 ”
  不僅阿三中獎,連小邪、阿四和小七都受波及, 叫出口,都已蹦起,冰水涼澈心腑,眾人猛抖起衣服,大冷天澆冰水,滋味並不好受。
  阿四罵道:“都是你 誰叫你亂說話?”
  一拳已打向阿三,想報被連累之仇。
  阿三猛跳開,急叫道:“不能怪我 是小丁偷襲我們 要打,打小丁好了”
  二話不說,他已竄往小丁,伸手就想拉住她。然而小丁早有防備,身形一閃,飄然溜入大廳,方想回頭奚落之際,小邪那頂太監高帽已罩向她頭部,“哇喲”一聲 叫,已天昏地暗,緊接著是數人一湧而上之聲音,卷得她全身扭癢,笑不絕口,眼淚直流。
  過了癮,小邪方始放手,自得道:“啥玩意兒?敢暗算本幫主?實在是膽大包天 ”
  阿三呵呵一笑道:“原來你不怕死,是怕癢啦?”
  小丁脫下帽子,羞紅的臉仍掛著淚痕,嗔叫道:“你們四個欺負我一個,算什麼英雄嘛?”
  小邪狡黠笑道:“英雄就讓你當好了,我們不稀罕。”
  阿四叫道:“小丁你說話可要憑良心,是我們先惹你?還是你先惹我們?那些冰水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小丁瞪向阿三:“都是他罵我,否則我也不會潑他冷水 ”
  小邪叫道:“你潑他也就罷了,為什麼偷襲我?”
  小丁紅著臉,懼意頓生道:“對不起嘛 我不是故意的 ”
  “不是故意就已濕了一半,要是故意,我不就變成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小丁吶吶道:“我  我  我給你拿件幹衣服  ”
  阿二道,“我的也順便 ”
  小丁瞄向他,嗔道:“都是你 以後衣服自己洗 差透了 ”
  小邪道:“好吧 你就多拿幾件,大冷天,會生病的 ”
  小丁如獲重釋,馬上溜向後院,逃開小邪視線。
  小邪走向擺在大廳中央特別大之雕花太師椅,嘆道:“奶奶的 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弄來,連屁股都沒坐熱過 ”他不信地坐上椅子,轉向阿三、小七和阿四道:“你們也坐,我們現在進行商討大事 ”
  本是一排椅子,三人已搬動而成半圓,坐定後,已開始商討。
  阿三道:“小邪幫主,結果如何?”
  “萬事詩口口 ”小邪得意道,“皇上這小子也是賭徒  ”
  緊接著他將在宮中發生之事情大略說一遍,霎時引起三人暴笑不已。
  小七道:“如此一來,我們就再也不怕官府前來 亂了 ”
  阿四道:“那股子旗,該插在哪裡才好?”
  小邪道:“當然是大門頂端。”他笑道,“屋瓦上再弄間小樓,也可以避雨遮霜。”
  阿四用力擊掌道:“好 這事就交給我來辦 ”
  小邪沉思半晌問:“你們進行如何?”
  阿四霎時得意吹噓道:“黑皮奶奶的 我照你的指示去做,一天揍了幾家護院武師和那什麼的公子?幾天下來差不多揍遍太原城啦 阿四 著發名片,包準一開張,馬上大擺長龍 ”
  小七道:“還有幾位似乎是武林人物,他們也想進式館,已和我接過頭,等小邪幫主決定後,就可回答他們,收或不收。”
  “收 收 當然收 ”小邪急叫道,“欸呀 怎麼要問我呢?有人要來報名,定金就先拿,省得他反悔了 以後就不必問啦 多此一舉。”
  小七經笑道:“我是不知要收多少銀子才算恰當,所以  ”
  小邪截口道:“欸呀 當然是愈多愈好啦 最少一兩,最多  沒有‘最多’兩個字,他愛給,我們全收。”
  小七道:“我知道了。”頓了一下又問:“收了他們,要教他們什麼?全部教?”
  小邪點頭:“當然,以前就是有偷藏絕招之秘密,許多功夫才會失傳,本館大公無私,誰要學多少就教多少,相對的,你們自己也要練習,否則被他們追過頭,多沒出息?不必三年,本館就得關門了 ”
  阿三抱怨道:“我不幹 這麼累誰受得了?有幫主一人武功天下無敵就可以了,當屬下的武功差些,又有何妨?”
  小邪抿嘴無奈道:“好吧 你們要練就練,不練就煮狗肉去,本幫主還罩得過去,再不行  呵呵  就和小丁一起去當乞丐頭好了 ”
  阿三得意道:“這還差不多 總不能為了錢而拼掉性命吧 ”
  阿四道:“就明天開張如何?鞭炮還是由我來放 ”
  “好 ”小邪大拍手掌。
  通吃幫已第二次開業,鞭炮響徹雲霄,一時也將太原城給 熱鬧。
  尤其是通吃巷已擺滿人潮,都準備想報名。
  有百姓、有武林中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的住在館裡,有的則隨居太原城。
  而李甫山也將小邪畫像連夜要人 畫,此時也奉回通吃館。
  從早到晚,一共有兩千三百餘人報名,光收現銀就已超過三萬兩,樂得通吃幫弟兄合不了口。
  大部份都領取一冊秘笈帶回家去,其中有“觀音掌法”、“菩提劍法”、“大悲掌”、“孤星劍法”,這皆是武林一流之絕學,其他如小丁之丐幫獨門功夫和阿三、阿四之少林功夫,則因派系關係,不便公開。雖是如此,只那四樣,已惹得江湖人物趨之若 ,大呼不虛此行。
  被小邪這麼一 ,看來武林將會有革命性的武學改進。
  有四十餘人住館,分別安排在前廳左右廂房,這些人都得經過“看得順眼”
  才行,是以並無那 青面獠牙者。
  因為小邪認為那是不吉,乾脆不收於館內,免得見面了礙眼。
  四十餘人大都是武林中人,而有七位武功較高,懶得叫名字,小邪把那些人都給編號,如此則簡單明暸。
  除了大廳以外,這些人全不准進入後院,否則立時開除,收回武功。這是小邪為防止這些人有所企圖,再則可以保住該守的秘密。
  如此弄了一天,通吃五英雄高興之餘,也夠累了,晚間戌時,才收攤,已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仍陸續有人報名,但卻限於住在外面、領秘笈那 。
  阿四負責收帳,在門口擺張大長桌,一本記帳簿,劃滿看不懂字 數字。左邊堆了不少秘笈,左下方則是大木箱,專收銀子。今天人較少,只由他一人負責。
  阿三和小七則負責在前院督導學生。大冷天,全然光著上身,一個個肌肉結實,不畏寒冷。
  小邪則不停負手而立,悠哉的巡視前廳、後院、前門,儼然一副大老板姿態。他不停動腦筋,如何安排所收銀子,安排學生如何練功、以及吃住,他也想到不如叫故鄉的小胖、大牛和二愣子來此,以便幫忙。最後他考慮到前些日子救他們脫困的黑衣蒙面人會是誰?
  會是黑巾殺手?還是拉薩和尚?
  難道他們已死灰 燃?但為何要救人?
  他還是想不通,也不想繼續思考,已走向前廳台階,仔細端詳每一張不同的臉孔。
  此時門外已有一位錦衣五旬較胖,但不高的老人往阿四走去。
  阿四瞧向他,一副生意人模樣,深藍錦衣十分筆挺,頭戴方帽,山羊胡長於胸,已有點灰自,一對細眼嵌在肥肉中,更顯得他身材之豬肥。
  阿四眉頭微抽,道:“老頭,你也來報名的?”
  老人笑道:“在下姓張,單名一個平 您好 ”
  “哦 ”阿四裝模作樣抓起毛筆沾墨於簿上亂畫幾宇,道,“五兩。”
  隨即丟一本秘笈給他。兩眼如看猴子般盯著張平,心頭在想,這麼老了還想學功夫?
  張平又裂嘴乾笑,上排金牙亮閃照人,道:“我  我不是來報名的 ”
  “那你來幹什麼?”
  張平偷偷摸摸瞄向四處,覺得無人窺探,才交予阿四一張紙條,態度曖昧已。
  阿四接過字條,鬥大的字識不了幾個,又瞄向他:“用講的不行嗎?”
  “這  很重要 ”張平誠懇一笑,又往四處瞧去,“你看過就明白了。”
  阿四瞄向他:“我知道很重要,但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
  張平 愕道:“這不是通吃館?”
  “地方是絕對錯不了。”
  “那  你不想按這筆生意?”
  阿四叫道:“你難道不明白我不懂這裡邊寫些什麼嗎?用說的又會如何?也不打聽打聽通吃帶的底細?碰上我們幫主,這字條就是你的午餐 賣什麼學問?
  ”
  張平那曉得誤會出自此? 忙接過字條,歉然道:“對不起,大師  ”
  “我不是大師 ”阿四叫道,“我穿袈裟,理光頭,全憑所好 說話小心些,本人外號‘撥毛剃刀’不白阿四,叫我四幫主就可以。”
  張平拱手道:“對不起,四幫主,因為  ”他又瞄向四周,想 定有無他人。
  阿四叫道:“看你如此模樣,不必聽你說話,也知道你是作賊的 ”白眼瞪視,“一副賊頭賊腦 ”
  “我不是賊  ”張平肥眼睛不停抽動,大嘴一張,聲音更小,“我是來找您來談生意的 ”
  阿四往天空比去道:“本幫所做的生意都寫在上面,你自己看,合乎那一樣?”
  張平抬頭睨眼而瞧,登時笑道:“有 有 他們沒說錯 ”
  阿四不耐煩道:“有就快說,有什麼好怕的?再不說,我代表幫主回絕你,不作你這門生意 ”
  “不不不 ”張平急叫,馬上欺身於阿四耳朵旁道,“我想請貴幫主保鏢。
  ”
  阿四瞪向他,叫道:“直說不就沒事了?保鏢有什麼大 小怪?”
  張平急道:“四幫主請小聲點,我要保暗鏢 ”
  “看你 ”阿四叫道,“要保暗鏢,就要早點說,都已喊出來,你才說?好吧 本四幫主替你引見老闆 ”
  他拿起笛子猛吹,破聲音尖銳刺耳,刺向空中,讓人好不舒服。
  “小邪幫主  生意上門啦  ”
  聲音甫落,小邪已撞出門,他正愁悶的發慌,不知該如何排遣時間,乍聞笛音,已興奮奔了過來。
  “什麼生意 ”
  “噓  ”阿四石手食指摀住嘴唇,細聲道,“有人要保暗鏢。”
  小邪會意,瞄向張平,一看就知是肥羊,道:“就是你要保?”
  張平拱手笑道:“大幫主,是我  ”
  乾乾直笑,對於小邪如此年幼,他並不擔心,因為短短幾天,太原城不知“楊小邪”三字者,可以說沒有。小邪這身能耐,早已讓太原百姓嘆為觀止。
  小邪道:“你是幹啥的?開賭場的?”
  張平乾笑道:“不是  小民在城南開古董店 ”
  小邪滿意一笑道:“跟我來 ”
  張平隨即跟他進入通吃館。
  阿四提高嗓子道:“小邪幫主別忘了我的紅利啊 ”
  小邪聲音傳來了:“要是做不成,扣你半月薪水如何?”
  阿四咋舌,不敢再言  還是收報名費穩些。
  繞過大廳,小邪已領張平抵達後院左廂房,一處小客廳。
  四張靠牆太師椅黑得發亮,中間夾著黑茶几,中間置著茶具,左邊則為黃菊盆景,右為蘭花,正綻放著。
  兩人坐於中間椅子,張平習慣地又往四處張望。除了門是四片方形紙窗外,三面牆上都掛有山水畫,居中還有張八仙桌,如是而已。
  小邪道:“很隱密,你大聲叫也沒人會聽到 ”
  張平乾笑,仍不放心道:“幫主,還是小心些好 ”
  小邪道:“夠小心啦 周圍十丈之內,誰都無法逃過我的耳朵,你有什麼大不了的生意?要是我看不上眼,小心我拆散你骨頭 ”他瞪眼道,“你可知本幫喊的口號是什麼 ”他自己回答,“是專保別家不敢保的鏢,你考慮清楚沒有?
  ”
  張平頷首道:“就是天威 局不敢保,我纔來找您,您一定要幫忙”
  “哦 ”小邪瞄向他道,“看不出你也有別人不敢保的鏢?”他又道,“別忘了  保非常之鏢, 錢相當的高。”
  張平道:“十五萬兩白銀,先付十萬兩,交貨之後再付五萬兩。”
  小邪眼睛都直了:“這可是趟大鏢  十五萬兩  天下有幾個人接得起?
  ”他問,“能不能讓我知道,保什麼?”
  照規 ,顧主可以不說被保之物,也無須告知為何要保這趟鏢,是以小邪才如此發問。
  張平道:“是一對 值連城的玉獅子。”
  “哦  ”小邪聞言,覺得不是武林人人所想要的東西,也不放在心上道,“玉獅值多少錢?要是掉了,我好照單付 。”
  “它是無   ”張平緊張道,“這鏢千萬不能丟 ”
  小邪倒也乾脆,道:“好 無 就無  要送到哪裡 交予何人?”
  張平道:“送往居庸關外寶石山  ”
  “怎麼?已到了藩邦瓦刺國了?”
  張平苦笑:“所以才沒人敢保。”
  小邪不禁豪情萬丈,他就是做些別人不敢做的事,不計後果,馬上道:“保啦 不保的是龜孫 ”他問,“要交給誰?”
  張平道:“實不瞞您,這玉獅已被一名商人買去,他要我出面僱人保它至寶石山,到了地頭,他自會出面向你接洽。”
  “要是他不出面,或者我認錯人,那還搞啥?”
  張平道:“人是不會認錯,他給了我半塊銅幣,只要合對了,就可交貨,他也說過最遲一個月要將貨送到,否則將罰錢。而貨送到後,超過此期限,沒人來領,玉獅則歸還予我 所以幫主只要等一段時間,若無人來領,則可自行返回。
  ”
  小邪道:“這才合乎道理 我接啦 ”他問,“ 一個月期限還有多久?”
  “二十五天。”
  “足足有餘 ”小邪道。“你何時將貨送來?還是我去拿?還有銀子 ”
  “我  ”張平馬上喜悅而笑,掏出一張銀票道,“這是‘聚豐錢莊’十萬兩銀票,您先收下。”交予小邪又道,“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由你來拿比較妥善,我隨時都在家等你,是城南‘翠葉古董店’。”
  “恨好(很好) ”小邪攤著銀票,生意就這麼說定,銀子就這麼順利到手,稍帶激動道,“好 我會找最有利的時間去拿貨。”
  “那老朽告辭了 ”張平起身拱手拜別。
  “我送你出去 嘿嘿 財神爺 ”
  小邪仍掩不住內心喜悅,雖想裝出一副莊嚴模樣,但憋出來的就像戲臺上的小丑,十分逗人而不自在。
  兩人走出大門。
  阿四急問:“如何?成了?”
  小邪得意道:“哪裡?”
  張平拱手道:“我走了,希望幫主能保密,以免發生意外。”
  小邪也學樣拱手:“我會的 再見 不送 ”
  張平這才如獲重釋地 去。
  阿四道:“成了就該分點紅給找吧 ”
  “你要多少?“小邪斜眼百笑。
  阿四道:“十兩如何?”他怕說多了,反而引起副作用,說少些比較穩。
  “這麼  ”小邪拉長聲音,阿四他跟著拉長脖子,開始擔心說得太多了。
  突然小邪喝聲,“少 ”
  阿四笑容己現:“我很容易心滿意足的。”
  “滿你的頭 ”小邪伸手打向他腦袋,雀躍蹦起,“呀嗚  收攤吧 那堆銀子就賞給你好啦 哈哈  ”
  發了瘋般,小邪己疾奔入內。
  阿四迷惘而愣,真以為聽錯了,但見著小邪如此興奮雀躍而竄,自己不學樣,成何 統?當下毛筆一丟,捧起半箱銀子,急追而上:
  “哈哈 今天到此為止,大吉利市 滿載而歸呀 ”
  丟下一堆爛攤子,他也衝入門內。
  兩人一前一後通過四十餘人赤身練功場所,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猜不透“師父”又有何 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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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b

  阿三乍見阿四抱口箱子追著小邪迸入後院,心知必定有所變故,馬上走向立於廳前的小七,笑道:“小七,暫時交給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小七含笑點頭:“好 有那個  ”他神秘而笑,“要分一點來 ”他已暗示“那個”就是“紅利”。
  阿三拍他粗壯肩頭:“當然 還少得了你嗎?我不像阿四那樣‘見利忘友’”
  不等小七回答,他已竄往後院。
  小七仍較老實,認真指導門徒。
  小邪奔回小客廳,一個蹬足,整個人已倒向八仙桌,翹起二郎腿,雙手抓緊銀票,像在鑑賞古董般玩著:“很容易嘛 出了名,賺什麼錢都易如反掌 呵呵”
  阿四已抱著木箱奔至,稍帶 喘,仍喜上眉梢道:“小邪幫主你不後悔將銀子全部送我?”
  小邪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道:“不後悔 ”
  “好 我收啦 到時你反悔也沒用了。”阿四掂掂箱子,黠笑道,“少說也有三百兩 嘿嘿  白賺了?”
  阿三突然也衝至道:“什麼白賺了?”
  阿四緊張,抱著銀子,閃向前邊椅子坐定,冷道:“沒你的事,誰叫你想出風頭,要教學生?”
  阿三瞄向箱子,已走向小邪問道:“小邪幫主 將那箱銀子全送給了阿四?
  ”
  “嗯 ”小邪淡然回答。
  “那我呢?”
  “你沒有 ”
  阿三霎時呶嘴叫道:“不行 你不能那麼偏心,大家都是一鼻孔出 ,你怎麼可以特別 待阿四?”
  阿四得意而笑:“這都是你咎由自取,又說什麼不願拋頭露面,要教好門徒?可以得到學生紅包?你去包吧 呵呵 袋子倒是很紅  銀子,我就不知道有無了 ”
  阿三急得滿臉通紅,突地已衝向阿四,罵道:“好小子,有了銀子就獨吞,我搶 ”
  “你敢 ”
  阿四話未說一半,阿三已撲至,兩人登時扭成一團,連茶几上的菊花盆景都被弄倒。
  “我不敢 你今天不分我一半,我決不妥協 ”
  “你休想 這是小邪幫主賞我的紅利,你敢搶?你就犯了幫規 ”
  “我 可犯幫規,也要教訓你自私自利,忘恩負義 不顧朋友道義,見利忘義 唯利是圖  ”
  小邪已坐起桌面,輕瞄淡然的在看野狗搶食般,臉無表情。
  突然阿三想舉掌劈開木箱,以讓銀子掉落地面,自己也可趁撈一點。
  阿四大急喝道:“阿三你敢 ”右手抓住花盆就想砸向阿三,以防止他劈掌攻向木箱。
  小邪淡然道:“搶歸搶,砸壞了箱子 花盆,你們賠得起嗎?”
  阿三、阿四 忙收手,憑經驗,他倆已知道小邪“不高興”了。
  阿三叫道:“小邪幫主,你太不公平了 為什麼只發銀子給阿四,而不發銀子給我和小七?”
  小邪瞄向他,人如木頭,一點表情也沒有。
  阿四置好花盆,慶幸沒魯莽拋吐花盆,否則後果必不堪設想。得意而笑:“小邪幫主才不偏心,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你認命吧 ”
  阿三叫道:“不算 那是報名費,有的學生還得由我來教,怎能讓他一人獨吞,這很不公平 ”
  小邪道:“那是紅利 不勞就可以獲的紅利。”
  阿四更形得意:“聽到沒有?這是我接了一筆生意,小邪幫主賞我的紅利,你該死了心吧?”
  阿三哭喪著臉:“小邪幫主 還是偏心 故意讓阿四接,而不讓我接 我若接了,定可賺雙倍 錢 ”
  阿四不屑道:“少吹啦 若你去接,生意非跑光不可,客人聽你這麼一吹,早就對你起了 疑 ”
  阿三盯向阿四,咬牙切齒厲道:“臭阿四 光拍馬屁,有一天你會白馬屎壓死 ”轉向小邪哭喪著臉,“小邪幫主,這是我二十幾年來,對你最失望的一次,你根本沒有給我公平競爭的 會 這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
  小邪輕輕一笑:“你認為我很殘忍?”
  阿三叫道:“很殘忍 本來銀子該是我的,現在卻變成阿四的,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
  阿四得意而笑:“你最好接受,太陽永遠從東邊出來的,這箱銀子也永遠是我的,這是不變的事實 ”
  阿三搗碎肺腑,真想吞了阿四,罵道:“你太可惡了,我決定跟你反目成仇永不妥協 ”
  阿四笑道:“也好,既是仇人,這銀子就穩得多了,再也不會被你騙去,什麼發傳單賺大錢?全是一派胡言 連我的薪水都泡了湯 現在你永遠沒 會了”
  “你  ”
  阿三舉掌又想打人。小邪已喝道:“吵完了沒有?吵完了就面對面站著 生意才開張第二天,你們就起鬨?將來怎麼辦?”
  阿三、阿四不敢多言,相對而立。阿三叫道:“這都是小邪幫主你偏心,而且一下就數百兩。我可要賺上數個月,誰也無法接受這事實。”
  小邪向他叫道:“你有沒有聽清楚我的話?阿四那只是紅利 ”
  阿三苦皺眉頭:“紅利也是銀子,你連 會都不給我,這算什麼嘛 ”
  “誰說我不給你 ”小邪叫道,“兩人抬箱子 ”
  霎時阿四已緊張道:“小邪幫主,你說過銀子要賞我的  ”
  小邪叫道,“我又沒說要收回,我只是要你倆人抬箱子 ”
  兩人依言面對面,摃起木箱。不知小邪在耍何把戲。
  小邪道:“依你們經驗,箱裡有多少銀子?”
  阿三道:“至少有三百兩,若有金元寶,可能有五萬兩的 值。”
  阿四沒說話,默認了。
  小邪道:“阿四你認為這是你接這筆生意的紅利?”
  阿四斬金截鐵道:“這是不爭的事實 ”
  小邪輕輕一笑,拿起銀票道:“看這是此筆生意的銀子,多少錢,我不說,現在我要將它的百分之一紅利拿來和你換,你願不願意?”
  這是一 賭博,凡有賭博,都能使人心 肉跳。阿四暴豆子,不停蹦跳,也許只有一萬兩?還是十萬兩?然而手中已有五百兩 值的銀子,也就是五萬兩的百分之一,那老頭有如此之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五萬兩?看他賊頭賊腦,十足吝嗇樣,不可能吧 何況已擁有的,總比還握在他人手中要好得多。
  “我還是保有現有的比較好 ”他回答。
  “想定了?”
  阿四堅決道:“決不更改 ”
  小邪輕輕一笑道:“好 那這百分之一,我就送給阿三 ”
  阿三已目露喜色,道:“對嘛 不管多少,每個人都該有一份 總不能偏袒。”
  “誰偏袒了?”小邪叫道,“都是你一進門就搶著要銀子,你問過我沒有?
  ”
  “有  啊  我不是問你  那箱銀子  ”
  “那箱銀子本就是阿四的,你當然沒份 ”小邪白眼道,“死要錢 ”
  阿三尷尬一笑道:“我錯了,敬請原諒 另外紅利可以給了吧?有多少?”
  小邪哧哧一笑,反問:“你猜?”
  阿三貪婪道:“一萬兩吧?”
  “媽的 死要錢 ”小邪瞪眼道,“你有看過一百萬兩的銀票?還想分紅一萬兩?哪 ”小邪掏出一塊碎銀拋給他,戲謔道,“一兩 ”
  “一兩 ”阿三霎時哭笑不得,不敢置信地接過銀子,苦喪道,“我不要”
  阿四呵呵笑道:“收下吧 那也是一份紅利  ”
  阿三苦笑道:“小邪幫主 我還是對你很失望 這紅利之少,也是二十幾年來我最失望的一次 ”
  小邪輕笑:“你今天失望太多次了,將來就會習慣啦 ”
  阿三哭喪道:“我永遠不願意習慣這 事 ”
  “好啦好啦 ”小邪道,“只要你跟我保這趟鏢,我就多給你紅利如何?”
  阿三意興闌珊:“給多少?”
  “你要不要?不要就放棄,我另外找小七 ”小邪叫道,“到時可別怪我沒給你 會。”
  阿四急道:“我去好了 我最近運 特別好 ”
  阿三見他如此礙眼像,又抱著如此多銀子,心裡老是不舒服,瞪眼道:“會是我的,輪不到你 就是虧本,我也不讓給你 ”
  阿四也不饒口舌:“不去也沒關係 反正這些銀子,夠你賺上幾個月,呵呵不工作也能賺錢,我  ”
  小邪叫道:“好啦 阿四你也別太得意忘形,阿三隨找去保鏢,館裡要是出差錯,看我如何撥光你鬍子 ”
  阿四得意道:“你放心去吧 館裡保證萬事詩口口,錯不了的啦 ”
  阿三白眼道:“我看是哇佳佳 問題一大堆 ”
  小邪輕笑道:“結果如何,保鏢回來就明白了 去把小丁找來,我有事想問她。”
  阿三如鬥敗公雞,提起千斤重腿,每走一步,似敲悶鼓般噗噗然走向廳外。
  阿四抱著箱子瞄向阿三背影,似奚落又像同情:“阿三好像很憔悴 ”
  小邪反問:“你好像很高興?精神很好?”
  阿四情不自禁,咯咯直笑。以五百兩和一兩銀子相比,任何人都會像他一樣樂不可支。
  小邪睨眼黠笑,拿起銀票,輕輕晃著,捉押道:“你可知這張銀票有多少兩銀子?”
  “你不是說過?一百兩,阿三只分到一兩?”
  “你也真笨 一百兩的銀票,本幫主會慷慨地將五百兩送給你?”小邪道,“那麼不起眼的錢,本幫主會接下這筆生意?”
  阿四聽出苗頭,心頭一緊急問:“它  多少兩?”
  “不多,不少 剛好六個圈圈。”小邪得意道,“一百兩加九萬九千九百兩,後頭還有五萬兩 你自個兒算吧 ”
  乍聞之下,阿四再也 不起來,張大著嘴,愣愣道,“十五萬兩 阿三可分到一千五百兩 ”
  小邪捉狎道:“好像是這樣吧?”
  阿四霎時又呶起嘴巴,眉頭直皺:“不行 你不公平 分阿三那麼多銀子”
  小邪笑道:“銀子可是你自己選的 怪不了別人,而且這趟工作也甚辛苦,你只好將就些啦 ”
  阿四此時甚想甩掉手中箱子,方才自得之興奮已一掃而空,真恨自己為什麼不抱滿黃金?如今足足差上三倍,可得乾上一年才能賺夠這些錢。然而此一切全是自己所選,怪不了別人,想如阿三那樣鬧鬨都找不出理由。事情之轉變,實為出其意料之外。
  “我能不能  跟你去?”
  小邪搖頭:“館裡還要人,只能去一個 欸呀 你也別那麼小心眼 多收幾個門徒不就得了?反正我也看不到 ”
  阿四霎時又恍然澈悟,笑顏又展:“對呀 我怎麼沒想到?說不定  呵呵”他已想至有昨日如此盛況,一天就夠了
  小邪似猜出他心意,睨眼而笑:“收歸收,你要讓我看不到銀子,全吞了,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阿四 忙搖手,道:“不會的 我是很有分寸的人 ”
  “分寸?”小邪調侃道,“聽見千把兩,五百兩就不要的人,你會有分寸?
  ”
  阿四尷尬一笑,道:“最後我還是有分寸地保留了五百兩銀子,不對嗎?”
  小邪白眼而笑,想不透他倆到底是在爭銀子?還是在爭面子?
  說話間,阿三已領小丁進入雅廳。
  解下紫青圍兜,微拭額前汗珠,小丁露出含情一笑道:“什麼事?如此急?
  我還在做菜呢?”
  小邪看向她,邪邪笑道:“小丁實在愈來愈漂亮了 真讓人看了還想再看”
  “少貧嘴 ”小丁嬌嗔道,“你老是不正經,快說 一鍋 香魚正熱著呢”眼眸已笑得甚甜,小邪的恭維仍受用無窮。
  小邪也不再耍嘴皮,攤了銀票:“你看這是否寫著十萬兩銀子?”
  小丁接過手瞧瞧,點頭:“沒錯 是你接的新生意?”
  阿三苦喪道:“不接還好,一接就引起兄弟殘殺 ”他冷道,“罪惡的根源”
  阿四一改口吻:“阿三你別生 嘛 若你領不到銀子,我分你一半就是 ”
  阿三那曉得阿四已知他可以分紅千餘兩?心頭霎時又將阿四視為患難兄弟,愕然道:“真的 ”
  阿四含笑點頭:“你安心去吧 不過  要是你賞的了,也該分找一些喲”
  阿三登時笑口不絕:“那當然!誰叫我們是二十年好友 ”走過去就抓阿四肩頭,“一言為定 ”瞄向箱子,“現在能藉我五十兩銀子。”
  “可以!”阿四立時放下箱子,掀開箱蓋,抓出銀錠交予阿三道,“你總該相信了吧?”
  “哈哈 果真兄弟一場 ”阿三激動地轉身,“小邪幫主 阿四永遠不會出賣我的 你看 五十兩呀 ”
  小邪訕道:“賣是不會賣,騙,到是很正常 ”
  “不會的 我相信阿四是純 的 ”
  阿四呵呵而笑,不停同小邪拋媚眼,自認聰明絕頂。
  小邪懶得理他們,道:“你們兩個的心,就像女人的心一樣善變 不可捉摸”
  “小邪你說什麼?”小丁嗔目叫道,“你罵我們女人?”
  小邪霎時乾笑道:“不不不 是‘有的女人’當然不包括你啦 你剛才替我驗銀票,現在還是一樣嘛 ”斬金截鐵道,“你是永遠不會變的!”心裡又暗道一句,“才怪 ”
  難得小邪肯讓步,縱使明知他是為了有求於自己,小丁仍覺得充滿愉悅之情,嬌柔一笑道:“你的嘴,能聽才怪?”
  “好好好 反正都是‘才怪’?”小邪道,“怪歸怪,有些問題還是非說不可 ”他問,“你可知道天下有何寶物,是一對玉獅?”
  “玉獅 ”小丁沉吟起來。搜思所具、所聞之記憶,仍無法想出結果,只好苦笑搖頭,“我不知道 ”
  阿三興致沖沖道:“小邪幫主你也真是 小丁是才女,問她孔子、孟子,什麼風花雪月,她還行 這些江湖典故,珠光寶 ,怎麼不來問我?何必大費周章把小丁從廚房拉來?簡百浪費人才 ”
  小邪見他說得口味橫飛,問:“你知道?”
  阿三回答更乾脆:“不知道 ”
  “主你的 ”小邪給他一個響頭,“不知道還鬼叫什麼勁?”
  阿三哭喪著臉,右手直搓後腦勺:“小邪幫主 怎麼可以亂否定我的寶貴意見?”他道,“我說‘不知道’就表示天下沒有這對名不經傳的寶貝 你也可以不必再問別人,問也是自問。”
  小丁嬌笑道:“這也算是一 答案,小邪,我不能幫你了 ”
  小邪沉思:“奇怪?若說它不是寶物,怎麼會出那麼多的銀子保它?”
  他想不出,阿三、阿四和小丁也想不出,只能推於  世上寶物何其之多,若想全獲知,談何容易
  小邪不再想此問題,反正自己只負責保鏢,他笑道:“我找你來,不是為了玉獅,而是想問你瓦刺國有什麼厲害人物?”
  阿三搶口道:“這問我不就得了?瓦刺第一勇士叫‘也先’,年輕 盛,驍勇善戰 自稱小王子,藩邦就是他最囂張了。”
  小邪白眼瞪他:“我又沒問你,你鬼叫什麼?”
  阿三閃了舌,無奈聳肩:“良才不中用,就是現在的我 ”
  小丁嬌笑道:“阿三說的設錯,也先本是‘韃靼太師’,但他承父親之勇猛,已統領各部落,最近又常舉兵東來 遺患邊疆不少。”
  小邪問:“除了他,還有誰?”
  小丁搖頭:“真實情況,恐怕只有親自走一趟  ”突地她 愕,“你就是要保玉獅到瓦刺國 ”
  小邪安詳笑道:“別那麼急 我只是到寶石山, 瓦刺國還有段距  ”
  小丁心中稍安,但仍擔心:“寶石山已在關外,不比在中原安全。”
  小邪得意一笑:“你忘了,天下可沒人殺得了我?”
  “我是怕你惹事 ”
  “不會啦 純生意 天下都太平了,有啥好擔心?”
  “在中原太平,在塞外就不一定了 ”
  阿三道:“我有話 不知準不准說?”
  小邪瞄向他:“你什麼時候學會客 了?”
  阿三正經道:“剛才 不說沒關係,我將保有我的秘密 ”
  他那副賣弄神情, 可以登天。
  小邪捉狎道:“你好好保密 沒人會想知道。”
  阿三聞言已 不起來,如洩了 之皮球,道:“既然你如此說,我拼死命也要將它說出來 這實在是太重要了 ”故意不看小邪,轉向茶几,斟茶而飲,道,“瓦刺國雖然時有騷 ,但他們還是每年有進貢,可是他並不明目張膽造反此行大可不必擔心 ”他對茶杯吼叫,“聽到了沒?笨茶杯 ”
  阿四故意襲擊他一個響頭,馬上轉身,若無其事地瞄向對牆山水畫,許作悠哉狀。
  阿三腦袋猛往前傾,差點將黑褐色胖圓茶壺給砸破, 忙回首,望著小邪,乾笑不已。苦笑道:“這茶杯  會打人啦?”他以為是小邪所賜,但又 五尺餘。
  小邪、小丁和阿四被逗得呵呵直笑。
  阿四奚落道:“話說多了,何只打人?咬都會把你咬死 ”
  小邪不再理會兩人,轉向小丁,走下圓桌,道:“阿三說的也是有理,你也不必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
  小丁悵然道:“還是小心點較好 ”
  小邪含笑點道:“要你來,最重要是想問你至寶石山,如何走比較快,而且安全?那人要我從居庸關,你以為呢?”
  小丁道:“不必如此 居庸關通道狹窄,直如巫山三峽,兩邊峭壁如劍,飛鳥難渡,若有人在此設下埋伏,千軍萬馬也攻不過去。”
  阿三插嘴道:“而且守將羅通,武功蓋世,調軍神奇,如果發生衝突,有得戰的 ”
  小邪道:“這我倒不擔心,我只是想照自己的路線走,省得那位玉獅買主搞鬼 ”
  小丁凝思半晌道:“其實往寶石山,從此地經熊耳山,越過煙筒山從宣府出關,再往西北走向,不但地形較平緩,而且路程也較近。”
  不加思考,小邪馬上道:“好 就從此路 呵呵 ”
  他只不過想找出第二條不一樣的路線,如今小丁一說,他馬上接受,至於有啥危險,他一概不放在眼裡。
  路程已說定,小丁又問:“何時啟程?”
  “可能近三天  ”小邪拿出皇上所贈玉佩交予小丁,道,“我不在,也許王堅那群人趁 騷 ,天龍佩你留著,以防萬一。”
  “可是你要出關  ”
  阿二道:“沒關係啦 宣府守將楊洪,和小邪是同姓,包準一家是親戚,不會有多大困 的 ”
  小邪得意道:“沒想到姓楊的還有在當官者?這下可好辦了 小丁你該放心吧?”
  小丁拗不過他,只好收下天龍佩,道:“你放心,若館裡有事,丐幫弟子一定會全力以赴 ”
  一切都覺得已妥善。小邪道:“就如此辦了 生意總得做下去,累著你們啦”
  眾人為之會心一笑,隨即各自回去辦自己該辦之事。小丁仍在 魚,為小邪做幾頓可口膳食,阿四重回大門收帳,存心想賺千百兩紅利,阿二則較為洩 地回到庭院廣場,陪著小七教導學生。
  小邪留在廳旁,稍對事情加以思考,已有了安排,淡然而笑,也步向前廳,瀏覽眾門徒。
  明月初升,瑞雪如銀霄,撒向大地,清又冷。
  黑影掠出通吃館高牆,飄浮如飛雪般直往城南瀉去。
  遠處傳出犬吠聲,嗷嗷 涼。
  城南,翠綠長招牌嵌於左門,寫著“翠葉古董店”。襯在原黃棕木色外牆,格外突出,招牌似新制,門牆亦似重新翻修過,仍有一股木材特有 息滲出。
  黑影從積厚雪片之瓦簷倒掛而下,雙眼不停溜著,一扇門緊閉,毫無動靜,他方始翻身而下,欺向門扉,輕輕扣門。
  “張老闆,我來啦 ”小邪特有聲音已響起。
  似乎張平也在等候,敲門不久,他已啟開門扉,一襲錦袍依舊。見著小邪急道:“楊幫主快請進 ”
  小邪一閃身已溜入門內,張平馬上將門鎖上。轉身輕笑:“請隨老朽來 ”
  帶著小邪已往內院走去。雖是黑黝黝,店面各 古董仍瞞不過小邪眼晴,尤其有些似是金、銀、水晶、夜明珠之類的寶物,更是閃閃生光。深讓小邪 信這些都是 值連城之寶物,也更相信張平那對玉獅是無 之寶。
  繞過店面,燭光已傳射而出,為一正方形石屋,四周牆上置有不少如藥房之箱子,靠裏邊則為長形黑木櫃桌,置有不少帳冊和文房四寶,毛筆正卡在金質算盤上,張平方才可能在算帳。
  “滿隱密的嘛 ”小邪瞄向四周,輕笑而說。
  張平淡然陪笑:“做這行,總得小心些 楊幫主見笑了 ”
  小邪不多言,道:“玉獅呢?”
  張平聞言,含笑道:“楊幫主來得好快 呵呵 ”輕輕一笑,已走向左牆,往許多箱口扣環中的兩個拉去,立時左牆再已凸出石塊,原來那些箱子只不過是關的開啟鈕。
  張平走向石塊,從其裏邊抓出一半尺寬,一尺長之木盒,含笑走向小邪,道:“玉獅在此。”
  “能瞧瞧?”
  “隨你 ”張平已打開盒子,交予小邪。
  小邪拿著它,走向桌面燭臺,想藉燭光看仔細些。拳頭大碧玉雄獅,透明如冰,兩眼嵌鑽,光芒四射,但小邪感到失望。此玉獅所用碧玉雖為上貨,鑽眼亦十分昂貴,但以其本身雕塑看來,似乎是新完成不久,和“古董”兩字比起,要差了些。
  張平似也看出小邪心思,遂解釋道:“此獅貴在眼睛那兩顆‘火龍鑽’,此鑽能隨光線和溫度而變顏色,現在黃棕燭光,它變的是深藍,若在陽光下,它將變成紫藍,而且閃光更強,實是不可多得。”
  “哦  ”小邪似懂非懂道,“我收下了,還有那銅幣 ”
  “都為您準備好了 ”張平馬上從桌櫃抽屜拿出半塊眼般大銅幣,笑道:
  “另一半在那人手中,只要合對了就可交貨。”
  “我省得 ”小邪接過銅幣,審視雙面,也覺得無奇特之處,道,“貨已拿到,要給你什麼證明?”
  張平立時拿出一張寫有字跡之宣紙,道:“你在此劃押就可以了 ”
  小邪看不懂寫些什麼,道:“我看不懂,不能亂劃 來 ”他拿起宣紙,撕下字跡,隨後抓起毛筆在紙上畫出一只四不像,只見四只腳長大毛的“獅子”,再押個“邪”字,得意笑道:“有了它就可以啦 ”
  張平也陪笑道:“隨你,最主要是不要失落,否則可就慘了 ”
  “放心 通吃幫的招牌決對砸不掉 ”小邪正 凜然道,“你好好在此等候佳音 本幫主去了 ”
  丟下毛筆,他已準備進行保鏢任務。
  “老朽送你出去   ”張平馬上跟出店面,道,“楊幫主,一切都看你了”
  小邪拍拍他肩頭:“你的選擇是對的 交給我,比交給皇上還安全,以後有生意,要多捧場啊 ”
  “一定一定 要此次不出錯 老朽以後一定找您 再說,也沒別人可找了”
  小邪更形得意而笑。
  說話間,張平已開啟大門,送走小邪,直到其背影消失黑夜,這才反視那塊青綠招牌,似乎已覺了卻一樁心願,露出生意人應有的精明而狡黠笑容。
  “希望他能平安送到才好 ”
  卡地脆響,門扉已閉,簷瓦積雪稍被震落,卡卡往下三數而落。
  落聲已竭,雪夜更形 靜,靜得能壓炸血管。
  煙筒山,直如煙筒,險峻陡峭,臨江而立, 邊疆之重地,素有重兵駐守城城。於其東南則連著宣府,雖無居庸關之險阻,卻也相差無幾。
  冬陽豔麗,映向山頭積如冰針雪峰,山下則為一片黃澄沙土連向天際,除了幾束枯黃茅草堆外,一無他物,塞外荒涼景象盡浮無疑。
  小邪和阿三一身百姓裝束,布衣泛洗痕跡依舊,若非一個大光頭,一個扎斜馬尾發束,和各有一個特殊臉孔以外,誰也認不出他倆會是江湖中人。
  阿二指著左邊雪白山峰,道:“那就是煙筒山,我們快到宣府城了 ”
  返往塞外風光,兩人卻有一 興奮,似乎心情豁然開朗,似如脫疆之馬,可以任意奔放。
  尤其是小邪,早已習慣十餘年之塞外生活,雖然此地未盡屬塞外,但景象已逐漸轉變,十成像了七成。
  他笑道:“可惜這裡靠北方,莫塔湖在老君廟,相隔了幾個大沙漠,否則也可以藉此回老家一趟。”
  阿三笑道:“生意忙,以後再說啦 小邪幫主,我們是準備闖關呢?還是照規 來?”
  “到了再說 ”小邪瞭望無限黃土平原,興致又起,“我們策馬狂奔如何?
  ”
  “哪來的馬?”
  小邪踢出雙腿,笑道:“馬在此 ”
  阿三抿嘴道:“這麼一跑,不就洩露行蹤了?”
  小邪道:“怕什麼都已三天,一點風聲都沒有 而且玉獅那麼小,誰又知道我們身藏寶物?只要一過煙筒山,任務就算完成一大半啦 ”
  見兩人裝束,除了一身青色布衣外,連包袱都沒有。卻不知其玉獅塞向何處?
  阿三道:“話是不錯,但若因策馬狂奔而掉了玉獅,這麼大荒地,怎麼找?
  ”
  小邪瞄問他凸出的肚子,笑道:“按著它不就得了?”
  敢情玉獅是綁在阿三本就微凸的肚子上。
  阿三叫道:“不行 我這麼一按肚子,一定比不過你 這不公平 ”
  小邪白眼道:“那我也按著肚子跑,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阿三聞言方始露出笑容:“這還差不多 ”擺好姿勢,“來吧 誰又怕了誰?”
  “喝,喝 ”小邪耍弄手腳,耀武揚威一陣,方瞪向阿三,如鬥牛般,頭頂頭,喝道:“輸的是烏龜 ”
  兩人突然“啊  ”的吶喊。聲如霹靂,似能將硬地鏟開,搗碎人耳、人心。撞得遠山倒出回音。
  在此同時,兩人已手按腹部,急往前奔竄,直如兩縷勁風往前疾吹。
  阿三自始至終都想找 會蠃過小邪,無論任何比賽,其必定全力以赴。此拚老命去嘶吼狂奔,比起千軍吶喊亦相差無幾。
  而小邪興之所至,任何花樣都得盡興方始甘休,現在奔馳又如童年故鄉和好友嬉戲般,逼得他更發狠勁,狂奔狂闖,盡情發洩童年應有之幻想大將軍 概。
  兩人就此嘶殺狂奔,誰也不讓誰,那聲音更如萬馬奔騰,十裡開外都可聞知。
  阿三眼看就要輸了, 忙一手把住小邪腰際,冷笑道:“看你多會跑?”
  如此一絆,小邪也往地上栽,霎時吼叫:“阿三你少耍賴 你輸了 ”
  “誰說我輸了?沒到地頭,誰也別想蠃 ”
  “好 ”小邪霎時動用牙齒,咬向阿三左手臂。阿三一時不察,被咬個正著,尖叫出口小邪己藉此掙脫, 又往前奔。
  阿三痛叫歸痛叫,仍然爬起猛追,但只一耽擱,小邪身形已剩下黑點,直罵道:“可惡臭小邪幫主,你知不知道,君子動口  呀不對 你知不知道只有四只腳的畜牲才會咬人?”
  罵聲不斷,小邪卻越跑越遠,簡直就快抵出的另一頭。無奈之餘,他也放慢腳步,擦著額頭汗珠,喘息不已,苦笑道:“媽的 這怎麼能蠃?這麼厲害的狗牙  呵呵 也罷 烏龜就烏龜,烏龜走路是慢慢的來 ”
  乾脆他已學起烏龜走路,腳底貼地的走,笑聲不斷。
  而小邪嘶嚎猛叫,衝往煙筒山方向,正在得意甩脫阿三,奔得更加起勁時。
  突地
  一陣紅雲帶著轟轟聲音,從前方滾滾而來。
  小邪乍覺,已停下腳步,往前望去,登時 跳而起:“我的媽呀 什麼時候又戰爭了?”
  不敢再想, 忙甩頭就往回跑,速度比剛才更快上許多。
  “阿三  快溜  我們誤入戰場啦  ”
  他在大喊,希望阿三能及時回頭。
  可惜在此時,又有一路人馬從左邊荒原橫切而出,快馬如電,封住了小邪退路。
  小邪不得已,只好改道往右側奔去,一心想逃開戰圈。他一直認為是:有雙方兵馬選擇此地為決戰場地,自己不小心而誤闖。
  果然他往右奔馳三裡,左邊兵馬已切向先前追 自己之紅雲般部隊。小邪馬上又轉身,想看熱鬧,張大眼睛拍手吹喝:“好 殺 這不關我的事,殺 戰場已讓你們,你們可要好好表現 ”
  萬馬奔騰,蹄聲隆隆,響徹四面八方,兩軍兩直排就要交鋒而成為一直排,霎時又如倒剝香蕉皮般撕撕開,再成兩橫排,然而這已不是兩軍交鋒,而是來個更讓人想不及之包抄,如雙手般抱向小邪。
  小邪又愣眼了:“媽呀  怎麼是我  ”來不及再想,他已往後撥腿就奔。
  然而奔不足五十丈,他已駐足,苦笑不已。
  不知何時,他背面早已圍上第三組軍隊,現正已雷霆萬鈞之勢,奔騰而至。
  和另二組軍隊配合,恰如酒壇封蓋般,將小邪封入壇中。
  阿三在遠處,也已聞及小邪喝聲,又見紅雲般騎兵切出,心急如焚,不顧一切也衝向前。
  誰知突然間,已有數位黑衣人幽靈般飄至,一老者喝道:“速戰速決 ”
  七個人,七 不同身法,從七個方向撲向阿三,個個身手矯捷,武功高強。
  阿三厲喝:“擋我者死 ”右手一翻“大悲掌”化作千百條狂龍,罩劈左方三位,掌勁過處,登時逼退三人。而另外四人四掌已攻至阿三背面四處要害,出手毒辣無情。
  阿三不得已,千斤墜之功夫已展開,硬將身形逼向地面,滾落石側,避過掌勁,一個“橫掃千軍”掛向四人腿部,右掌再舉,已砍劈攻向左側的黑衣人手腕。
  驀然一聲欸呀,阿三已打斷對方左手腕,同時已將四人掃跌地面,然而左肩卻吃了對方一掌,悶哼一聲,已往右滾去,口角已掛血。
  黑衣人並未因此而住手,相反地出手更快,四前、三後,全然罩向阿三,存心置他於死地而後甘心。
  阿三拼狠了心,厲吼:“來吧 ”竟然以手代劍,使出“孤星劍法”中之最具威力一招“月毀星沉”,霎時狂風嘯起,黃沙飛滾,身形一閃,撲向前方四名敵手。
  雙手一 ,轟然巨響,四聲慘叫,四個人已倒撞而去,噴出一片血幕,腥風撲鼻。
  阿三心知後邊仍有三名敵人,擊退四人之際,馬上扭身回風掃葉般又罩向三人頭顱。歐陽不空之絕學果然不同凡響,逼得三人無法從容得手, 忙撤招以自保。
  啪然數響,三人雖避開頭顱,以免開花,但肩頭也吃了一記火辣辣的掌勁,滾落地面。
  阿三沒佔多大便宜,左腰也被其中一人旋腿掃中,痛得他冷汗直流,跌於地面。他不敢停手,猛咬牙,又是絕頂掌法劈向敵人。
  忽然有人喝道:“用迷藥 ”
  四人圍攻,三人撤出一幕淡紅藥粉,罩住阿三,人也為之倒滾而退。
  阿三自認服過大蟒蛇內丹,普通毒藥根本傷不了他,是以他不閃不避厲罵道:“迷你媽的頭 無恥之徒 ”掌勁不退,仍如電閃,撲向敵人。
  驟然間,飛掠空中的他,卻如摔死狗般往地上跌,啪噠一聲,已不醒人事。
  看來這迷藥定非普通藥物所製成,竟能迷倒阿三?
  為首一名黑衣人見他倒地,甫自噓口 ,不敢怠慢,猛揮手道:“摃他走”
  立時另有一名黑衣人負起阿三,已隨著眾人掠往西方,眨眼消失無蹤。
  打鬥雖激烈,喝聲卻無法穿破騰騰馬蹄聲,阿三的被擄,根本無人知曉。
  這些人為何要擄阿三?是和此騎兵一夥?還是江湖人物?見其黑衣裝束,雖未 面,但個個面孔生得很,他們來自何處?
  他們難道是為“玉獅”而來了否則怎會只擄阿三?
  若說為的是此物,他們又如何知道此消息?
  馬蹄聲不絕於耳,齊往小邪縮去。
  小邪弄不清這些人為何要圍堵他,似乎早已準備好在等他入殼,這太不可能了。
  見著全是中原人,他也噓口 ,若要讓藩邦捉去,那可真的是“有理說不清”,啞巴虧吃定了。
  蹄聲已竭,圍著小邪者,至少有上萬兵馬。就算小邪能殺出一條血路,也得累個半死。
  一名將軍裝束,威武 概泛然逼人,手持青龍偃月刀,若再掛紅臉,長長須,就更像關公了。
  小邪瞄向他,中年稍白的鬍鬚不多,但卻長得十分恰當,威凌眼神逼人,給人有 孔武有力之感覺。
  “餵 關公 你幹啥?沒事發神經啦?”小邪叫道,“窮追著我?有何企圖?”
  將軍身旁較年輕戰士叱道:“小鬼 對大將軍不得無禮 ”
  小邪瞪向將軍,冷道:“你既然是大將軍,幹嘛找我這小老百姓麻煩?沒事尋我開心啦?”
  將軍長眉一豎,威凌更甚:“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我是我 我高興到哪裡,你管不著 ”小邪見他語 逼人,心生不服,也不買他的帳。
  “大膽 ”年輕人手中長矛就想往小邪刺去。
  “梁副將不能如此 ”將軍喝住他道,“先查明此事再說 ”
  小邪見他喝阻手下不傷害自己,對他又生好感,冷道:“是嘛 有話好好說,仗勢欺人,我可不怕你們,楊將軍  軍 ”
  此地靠近宣府,除了楊洪之外,還有誰會領兵出戰?小邪已大膽如此猜測。
  楊洪臉色微變道:“你竟知本將軍姓楊 ”
  小邪叫道:“這有什麼大 小怪?住在宣府城,誰不知你姓名?”
  楊洪恍然,但仍對小邪存疑道:“此為軍事要塞,你一個小孩,怎會在此?
  見你口舌伶俐,定非易 之輩,你來此有何目的?”
  “出關 ”小邪回答很乾脆。
  “憑你一人?”
  “兩人 還有一名在後頭。”
  “你關外有親戚?”
  “沒有 ”
  楊洪更加疑心,登時抬頭往四處瞧去,似想找出某 心裡所想之結果。但仍感失望,轉視小邪問:“此地當真只有你們兩人?”
  “沒錯 ”
  梁副將道:“不可能 方才明明一陣陣狂吼,至少有千人以上 ”
  小邪聞言,驟然笑起,原來是自己大喉嚨惹的禍,雖然心中感到後悔,但那份得意,更是充斥心靈, 過悔意的多。
  他白眼道:“恐怕你們聽錯了吧 ”
  “不會 ”楊洪道,“本官也有所聞,是以才兵分三路,準備圍剿 ”
  “聽錯 聽錯 ”小邪猛甩手搖頭,大有在教訓小孩般,“不可能有千人吶喊 ”
  梁副將堅決道:“全軍都聽見此聲音,你還說沒有?”
  “我不是說沒‘聲音’ 而是說,那聲音不是千人所吶喊 ”小邪瞪眼、神色更得意,“你搞清了沒有?”
  梁副將冷道:“我不信,天下不可能有人喊出這 聲音 ”
  小邪冷道:“好吧 就算有,現在一千個人跑到哪裡去了?”
  梁副將道:“這正是我們想查明的原因。”
  小邪指向下面,戲謔道:“人在地下,你們 忙挖吧 ”
  梁副將叱道:“休得胡言亂語”
  “什麼叫胡言亂語 ”小邪叫道,“我說沒有那一千人,你偏不信?不信就挖,挖久了,閻羅王就會放人出來 你再好好地數 ”
  梁副將臉已發紅,一時也不知如何斥責小邪。
  楊洪問:“難道那聲音是你喊的?”
  小邪霎時得意笑道:“還是姓楊的聰明,呃 我是說我也姓楊,我們同一祖先,當然有 良的血統 你果然一猜就中了 ”
  眾人已往小邪瞧去,共同升起的是:“不可能 一個小鬼  ”
  楊洪對他被困於萬軍之中,仍處之泰然,這份膽識並非普通人所能擁有,疑、信 半之下道:“你既然有此本領,能不能再喊一遍,以解本官心中疑慮?”
  “當然可以 ”小邪二話不說,張大嘴巴“啊  ”地已吼叫起來。
  音如江河裂堤,澎湃奔騰,足可竄破天空,震得千軍血 翻騰,萬馬狂 ,悲嘶人立而起,四處亂竄,霎時人仰馬翻,亂成一片。
  小邪突然發現自己聲音如此好用,不但可以嚇人,還可嚇馬,更是變本加厲,再吼,脖子已逼得快比臉粗。
  眾人終於相信小邪有此能力了。
  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此時已如戰敗軍旅,四處散亂奔逃。
  楊洪也白馬匹帶走甚遠,心中大駭,急叫:“小兄弟請住‘喉’  ”可惜他的聲音根本抵不過小邪尖叫聲,不得已棄馬而奔,衝向小邪急道,“小兄弟不能再吼了 ”
  小邪得意煞住喉音,呵呵直笑:“我這段‘英雄叫’還說得過去吧 ”
  楊洪苦笑不已,他哪知,如此不可能之事情,會在小邪身上出現?見著潰散不堪之軍旅,心頭說不出哭笑不得之滋味?自己領兵數十年,從來也沒有像此不堪一擊,少說也殺得士 高昂、血淋淋、火辣辣,那 從容赴義,百戰沙場的魄。頭斷血流,嚼斷舌根也要噴灑敵人滿臉血,那 將軍 殺疆場可泣場面。
  如今,被人一叫?
  這算什麼戰爭?
  還好楊洪手下軍隊不愧訓練有素,不到幾分鐘,全部已再跨上馬,策馬整軍,已然恢 原狀。只是一身黃泥溶和了那臉不信和訝 之神情,千萬雙眼睛全盯向這位奇 小孩。
  小邪裝出迷惑模樣:“是不是叫得不夠響?比不上千人吶喊?”一張口,又想再叫。
  “楊兄弟不可 ”楊洪立時衝前,右手已封向他嘴巴急道,“夠了 夠了太夠了 ”
  “噢  ”小邪避開他粗手,想再裝蒜,卻禁不住心頭戲弄他人之喜悅,已咯咯笑起。
  楊洪苦笑道:“楊兄弟,本官已相信先前之吶喊,是出你所發出 ”他拱手,“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
  小邪亦拱手:“哪裡 哪裡 楊將軍這手伏兵,還真讓我吃 哩 ”
  方才奇兵所演包抄之計巧,小邪乃由衷佩服,心頭暗自決定,哪天也帶兵遣將,耍它一耍。
  楊洪道:“更讓本官吃 的,是楊兄弟的腳程,本官快馬竟追不上你 ”
  小邪自得而笑,這些都是他看家本領,愈能表現,他愈感得意,口中謙虛地“哪裡,哪裡 ”直叫著。任何人也看得出,他一點也不謙虛。
  楊洪道:“若非本官隨時將軍旅分潛各處,今天就無法 楊兄弟相遇了 ”
  小邪捉狎道:“如此見面,相見不如不見 ”
  楊洪乾乾一笑道:“見了也好 楊兄弟不是想出關麼?本官特準你自由出入關卡,唯一的條件是  ”他又乾笑,“請楊兄弟別再四處亂叫 ”
  對於小邪叫聲,他真的是怕了,若多叫幾次,他不瘋,馬兒可就會發瘋了。
  小邪聞及如此奇怪條件,已然呵呵直笑:“意外 全是意外,我那曉得‘英雄叫’如此厲害,以後不再對你叫就是了 ”
  楊洪拱手道:“如此本官先向你謝過了 ”他問:“不知楊兄弟出關為了何事?”
  “是去做生意,對了 還有一個和尚  ”小邪隨即往他認為是後方之方向叫出狼嚎聲。聲音雖高,卻不再刺耳,馬兒亦安 不再騷動。
  楊洪對於小邪如此怪 舉動  全以叫聲辦事,感到甚為訝 ,想不透世上怎會有此 人?
  小邪以暗號向阿三聯絡,得不到回音,霎時緊張地抓過楊洪手中的青龍寶刀,插於地面,人已爬向刀尖,往遠方瞧去,空曠一片枯草隨風吹晃,哪有人影?
  “大將軍,你另有派人抓我同伴?”
  楊洪似知情況不妙,急忙道:“沒有 令朋友  ”
  “糟了 ”
  小邪不再多言,暴喝出口,人如流星,咻然飛涼群雄上空,又如強弩竄出,快而猛急,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小邪已竄過百丈雄兵,成一黑點再竄而去。
  楊洪猝見小邪身手,先是 愕,後是感慨:“要是有他,何患藩邦作亂 ”
  軍旅仍須調度,不能由他長嘆,他馬上指揮下令,三路人馬已備份三個方向馳散。霎時平原又已空空蕩蕩,一股荒涼再次卷向黃土、枯草,一整片寂冷世界。
  小邪很快找著阿三打鬥之現場,一片凌亂,還有血, 目 心的血滴在黃土上,滲出鑽人心肝的沉紅。
  “阿三  ”
  失心般的撲在地面,無法控制情緒地抓扣血紅泥土,一股嗆鼻腥味直貫腦際,炸裂血脈,搗碎心肺的小邪已瘋狂般咆哮:
  “阿三  ”
  揪人魂魄的聲音響起,小邪衝向西方,那 鱗傷猛虎,拼一死命的嘶吼,誰見了他,誰就會被他撕爛。
  追過一座山頭,見不著人跡, 又追向熊耳山北麓。
  突已有間土牆茅屋藏於山腹一角,若非小邪眼厲如鷹。恐怕無法發現。
  轟地巨響,一片丈二寬,尺餘厚的土牆,已被小邪硬生生給砸碎,茅草已下垂成弓型,小邪已趁此竄入屋內。
  小七教他的追逐功夫果然沒錯。七個黑衣人,有六個在此,突見門牆被毀,不一而同從木板床、方桌凳前蹦立而起。
  還由不得他們反應這是怎麼回事,小邪如猛獸般撲前“啊  ”厲聲暴起,化做一道閃電,雙掌盡吐。
  又是一陣暴撞聲,六人無一倖免,全然被擊中胸口,倒噴七尺餘,撞毀桌倚,碰上土牆,差點又將土牆給撞倒,六道狂血噴灑空中,奄奄一息堆成一團。
  小邪煞 逼人,久已不用的匕首已從右腿肚抽出,冷森走前,兩眼揪紅血絲,就如一頭瘋虎。
  “說,捉的人在哪裡?”一字字像鋼刀般戳向黑衣人。
  這模樣和以前在蘭州吉祥賭坊找尋鳳姑時相同。誰傷了他朋友,就算皇帝老爺子,恐怕也難逃他的索仇。
  黑衣人不知煞星已臨,仍然表現不屑回答神情。但其眼神方露此意,小邪匕首已揮去。
  “啊  ”一聲慘叫,第一名黑衣人左臉已被切下,叫聲未竭,腦漿腥紅混白汁已暴染滿胸衣,早已死亡。
  五名黑衣人哪曾見過如此殘酷手法?嚇得兩眼發直,連尿屎皆滲出。
  “說 人在哪裡?”小邪冷冰冰又瞪向另一人。
  “我  我  啊  ”
  一樣,回答過慢,小邪已刺下他胸前一大片肌肉,連心臟皆可見在殷紅的蠕動著。他兩眼凸出,手抓活生生心臟,已倒地昏死過去。
  “我說 我說 在錦衣衛統領王山磔手中 ”
  剩下四人已抽搐發抖,爭先恐後搶說。
  “他在哪裡?”
  “永定河上游?”
  “我朋友如何?”
  “只受點輕傷”
  “啊  ”小邪匕首猛揮,已戳向四人心窩,再戳,不停猛戳,瘋狂般厲吼:“媽的 雜碎,敢暗算阿三?有膽就找我 找我  王山磔 你敢  ”
  暴喝聲起,小邪又已撞牆而出,往東北方問疾奔而去,非得救回阿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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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a

座落永定河上游一處古四合院,臨河而立,搭滿不少藤蘿,因臨冬而綠葉全落,棕褐花藤蟠錯如古榕長須,再罩竹林,自有股陰森森氣息。
  王山磔坐於合院正廳奉有觀音菩薩神位之下方,奸狡眼神不停瞅向被反綁雙手的阿三。
  任豹則立于阿三身後,目無表情地伸手扣住阿三左手臂,以防止他脫逃。
  王山磔冷笑道:“一個小小江湖混混,也敢本官為敵?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真以為沒人能制得了你們?”
  阿三呸吐唾沫:“你是誰?該不會又是太監吧?沒卵蛋的人,還那麽威風?”
  他並不認識王山磔,是以有此一言。
  王山磔哈哈一笑:“罵得好罵得好本官今天就叫你威風不起來!”
  阿三冷笑:“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有、沒有?你馬上會明白!”王山磔短須一翹,“任師父把他身上東西拿出來!”
  “是!”任豹馬上轉過阿三,瞄其全身,只見阿三肚度過於膨脹,冷冷一笑,雙手抓向阿三肚皮,猛一用力,連帶衣衫已扯下一包東西。
  阿三碎罵道:“你們敢搶本幫財物?這筆帳,將來有得算了!”
  任豹不理阿三,攤開白布包,一雙玉獅已露。狡黠而笑:“統領,東西在此!”
  他已呈給王山磔。
  王山磔接過玉獅,霎時狂笑:“哈哈──王堅果然沒說錯,你們連夜出城,一定身寶物哈哈──”
  敢情他的消息得自王堅,卻不知王堅又得自何處?
  阿三冷笑道:“你最好先換點冥紙,多燒點,將來陰間再去享用吧!”
  “住嘴裏”王山磔厲道,“死到臨頭,也敢口出狂言?惹火本官,馬上做了你!”
  “來呀我求之不得!”阿三訕笑道,“你以為所作所為,天衣無縫?告訴你,早就有人埋伏這四周,你走不悼了!”
  王山磔冷笑:“少在搬弄玄虛本官若信了你,那才跟你一樣笨!”
  “媽的你不信是不是?只要我一吼──”阿三作勢叫道,“來人啊──”
  突地
  不可恩議地,竟有四名裏面人竄窗而入,手持東洋刀,揮閃就往王山磔和任豹斬去。
  任豹大失色,猛然撲往王山磔,反身一帶,滾落地面,此時四把利刀已將木椅切成四塊。四名裏面人再扭身。兩人砍向王山磔,兩人已罩向任豹,著著殺招,狠猛無比。
  阿三愣在當場,他只不過想耍耍王山磔,根本連想都不敢想,會有裏面人來救他?漫不經心的一叫,卻叫來四名似乎是黑巾殺手的救兵,此舉實在讓他無法相信和接受,一時也忘了趁逃開。
  黑衣人一把長刀已切向王山磔手中玉獅,另一把卻砍向其腰部。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視。
  王山磔不得不丟下手中玉獅,往腰中一探,抽出長劍,順勢滾向左邊,躲過腰間一刀,長劍已封往斜劈而來之長刀。叮然脆響,王山磔虎口一麻,心知自己功力差人一節,不敢再戰,一連全力劈出七劍,逼退前面這名黑衣人,人已竄往窗口,厲喝:“任豹,退!”已然溜出窗外,先行逃開。
  兩名裏面人疾追而上,全然不肯放鬆。
  任豹武功較高,和兩名裏面人較量,似在伯仲之間,但他見王山磔已溜,自己更無拼命必要,怒喝一聲,右掌擊向左邊裏面人,人也往前帶去,存心擊退此人,以能沖出重圍。
  裏面人似已識破其伎倆,故意不敵,往後倒退,任豹見不可失,馬上奪窗而出,根本未防腳下黑衣人乃為使詐。
  果然,當黑衣人見著任豹奪窗而出時,長刀再往上截,甚至已脫手射出,噬向其心窩,端的是非置其死地而後始甘心不可
  任豹突遭變故,心中大駭,但他不愧為老手,對敵經驗老到,霎時使出“千斤墜”貫往窗外地面。照理來說,他不竄高,反往地面,正迎合了竄上的鋒利長刀,不死也得重傷,但在此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又使出“鐵板撟”功夫,將身軀硬生生頭下腳上的逼直,如此一來,則如寶劍墜地,速度若夠快,則可避免斜射而至的長刀。
  然而長刀速度畢竟不慢,而且又是在任豹驚惶時發出,其位置捏得十分扣人,任豹避過了上身,但左小腿仍無法安然避開。唰然一響,連布帶肉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
  任豹不敢停留,強忍腳傷,藉此已竄向屋頂,逃之夭夭。
  兩名黑衣人相互視目,似在做決定,隨即持刀那名黑衣人已揮刀削下阿三反綁雙手之繩索,兩人竄出窗口,追掠而去。
  一出危險而令人費解的戲,此時方始落幕。
  阿三揉搓雙腕,苦笑不已:“什麽嘛?這麽玄?說救兵,救兵就到?”瞄向地面玉獅,“而且還不是為了奪寶而來?好像專程來救我似地──”
  他擡起玉獅,但覺並無損傷,心頭也放寬不少,不禁呵呵笑起,因為他已想著此時小邪一定會瘋狂般在尋找自己。
  “能讓小邪幫主著急,也是一件得意的事!”
  阿三自得而笑,甚至於已想到躲他幾天,以報先前被他咬中手臂之仇。
  可惜來不及讓他有太多思考,小邪急切叫聲已暴傳而至
  “阿三──你在哪里──”
  聲音依然悲切而憤怒。
  阿三正想回話,小邪整個人已破瓦而入,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向阿三身前六尺處。直覺地劈出掌勁,厲吼:“還我阿三來──”
  阿三哪曉得小邪發瘋如此強烈,避無可避,嚇得閉起眼睛急叫:“是我啊!”
  小邪聞聲,硬梆梆地將掌勁給撤回,這才瞧清這不是阿三,是誰?人已呵呵笑起,泄了的皮球般,坐往地面直叫:“呵呵──是你──呵呵──”
  突見阿三被擄,他霎時無法忍受而瘋狂,如今見著阿三已完好如初,那股莫名的力量也隨之散盡,不再想到報仇,心中所想的,只有一個信念──阿三已安全。那些本是仇家者,現在皆不算是仇家了。
  鬆懈激昂情緒後,特別容易感覺累。他只能坐於地面傻笑不已。
  阿三也坐下,陪他一起笑。含有一絲得意成份,道:“找我?很喘吧?”
  “媽的!”小邪瞪眼道,“你這個人真不衛生,到處招蜂引蝶這次又引了一大堆黑蒼蠅,搞什麽嘛!”
  阿三乾笑道:“我也不清楚怎會被看中?”
  小邪喘口氣,平息起伏心靈,等神情較清醒時,方瞧向阿三手中玉獅,問道:“他們為玉獅而來了”
  阿三從胃口,反問:“你的‘他們’是指誰?”
  小邪疑惑:“難道還有別路人馬?”
  阿三點頭道:“多得我也搞不清,看來天下又要大亂了!”
  “怎麽說?”
  “黑巾殺手又出現了!”阿三很快將一切事情說得詳詳細細。
  小邪聞言已起身走向那張柏劈壞的木椅,仔細比對刀痕,不久道:“不錯,這正是黑巾殺手專用的東洋刀。”
  阿三乾笑道:“可恨的是,他們卻在救我想讓我欠他一份情。哼我才不領這份情,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找,他們是多此一舉!”
  小邪沒馬上回答,沈思半晌,道:“你可猜得出,他們是屬于中原?還是西域的拉薩和尚?”
  阿三道:“看不出,他們全了面,不過我可以看出他們武功十分高強極大概是拉薩和尚吧?”
  小邪滿意點頭:“我也這麽想,那些和尚全是拿錢辦事,咱們和他們不但無交情而且有瓜葛,他會出手相救?很明顯,是另有目的,而銀子可能就是他們最佳目的否則他們何須三番兩次救我們?”
  阿三道:“不一樣,這次的黑衣人和上次擋架王堅的不同,至少他們沒拿東洋刀還有,你說他們是為錢,那他們為何不奪走玉獅?”
  小邪也弄得滿頭霧水,道:“黑皮奶奶的搞什麽謎,讓我猜?”稍加考慮,“他們不奪玉獅,我倒有個好解釋他們是殺手,收了人家銀兩,基於職業道德,他們會拿錢辦事,這可從江振武利用玉觀音騙他們為其所用,來證明他們很守信用。”
  阿三道:“那雇用他們的人又是誰?”
  小邪苦笑:“我知道就好了!”
  “你猜一個?”
  “我猜?猜──”小邪盯向牆上觀音慈祥笑容,福來心至,自嘲道,“是觀音大姊呵呵很多次,她都解我困難,該錯不了!”
  阿三白眼道:“你怎麽不猜王母娘娘?”
  小邪瞧著觀音畫像笑道:“王母娘娘不在嘛否則她也有份!”轉身面對阿三,“好啦搞不清,就別瞎猜,只要你沒事,鏢貨又沒丟,這一趟還算順利,其他的以後再說,而王山磔的事,回去再找他們算賬。”
  阿三問:“王堅又怎知我們身玉獅?”
  小邪道:“這很好解釋,張平去過通吃館,而我們馬上就離開大原城,王堅無時無刻想報仇,一定派有眼線在監視,我本不防他,因為他知道了也追不上我們,就算追上,也拿我們沒辦法,誰知他卻通知王山磔,從京城岔過此地,路程要短一倍以上,所以你才會中了伏!”
  阿三自眼道:“都是你玩什麽‘策馬狂奔’?差點奔東奔西,愈奔愈遠”
  “好啦你也有份武功不如人,嘴巴老是吹!”小邪叫道,“若非你犯規,摟抱我腰部,哪會發生此事?走吧只有黑巾殺手保護,包管萬無一事!”
  兩人不再逗留,走出正廳,阿三綁好玉獅於小腹,雖然腹衫已裂,他扯下兩條長袖捆纏,倒也將就些用。隨即往宣府方向掠去。
  事情透著懸疑,小邪並沒有完全放棄揣測,尤其是黑巾殺手的重現,冥冥中又醞釀了某種危?
  他感覺得出,卻不積追查,也許是他天生“人不犯我,我不惹人”的心態所指使其如此。
  不管如何,他卻已再度涉入此間,將有一番紛爭,聰明的他,想必早有警覺。
  方過午時,臨山而築的宣府城已在望,其右側則為聳撥險峻黑石山,隱隱現出點點紅黃旗幟飄飛,想必早已布滿守關衛兵。
  城門擋住出關通路,仿佛雄獅雌伏,隨時有吼醒之可能。
  阿三望向高聳城牆,問:“闖?”
  小邪得意道:“不必啦只要我一吼,馬上有人會大開中門迎接觸你幫主的官,現在大得很!”
  阿三疑惑道:“這麽行?光叫就成了?”
  “看我的!”小邪馬上昂頭“喔嗚”吼叫,得意神情,讓人側目。
  音揚蒼穹,傳射府城。
  驀然域頭螞蟻大守衛已騷動,喝聲隱隱傳來。
  小邪瞄向阿三,得意道:“你相信了吧?喔鳴──”他更形囂張而吼。嚎聲不斷,震耳欲聾。
  阿三不甘示弱:“我也來!”話未完,也加入行列。
  倏然一聲暴響,似如炸彈開花,轟然阻斷小邪兩人叫聲。震得煙筒山回音不絕。
  小邪得意道:“聽到沒?他們放禮炮歡迎了!”
  阿三亦感受一份得意道:“沒想到只要吼聲,就能待為上賓,我們快出頭了
  小邪幫主真是吼功蓋世!”
  小邪指著天空直飛而來之黑球,笑道:“豈只放禮炮?還拋繡球可惜沒我的大──”
  阿三望向黑球:“這繡球,怎麽那麽像炮彈?這麽圓?”
  霎時小邪如了電,那怎會是繡球?分明是城頭打出之炮彈什麽放禮炮歡迎?全是自己在作白日夢,想天開。禮炮是放了不過是──要他們吃下去。
  “好呀阿三快躲──”
  兩人忙逃死命地跑給炮彈追,那裏狼狽,可能是他倆被追得最慘的一次。
  終究火藥力量無倫比,任兩人速度如許之快,仍然逃不出炮彈追逐,轟然巨響,炮彈地已炸開,威力末端掃中兩人,將其噴帶天空丈余高,趴噠噠,跌往地面。仍有不少碎石噴砸兩人,一片黃塵弭漫,似進入迷霧中,黃茫茫一片。
  小邪抹去滿臉灰塵,扭動身形,還好,只是皮肉之痛,尷尬而笑,已爬向阿三:“嗨這禮炮放得太過火了──”
  阿三也爬起,仍是皮肉傷,但衣衫爛得更糟,兩人對眼,互見對方狼狽樣,已咯咯謔笑不已。
  他笑罵:“什麽玩二嘛小邪幫主,這就是你的禮炮?不但過火,而且火太大了差點把我烤成燒乳豬我看這裏禮炮不要也罷我吃不消!”
  小邪尷尬笑道:“吃了這顆,下顆就容易得多了!”
  阿三叫道:“我不吃驚要吃,你自己吃驚還吹?什麽開中門迎接?我看是用扛的吧!”
  迷眩黃塵已散去,留下五丈餘長之彈坑,兩人噓啼不已,大喊好險。
  小邪切牙道:“楊洪這老傢夥也太不夠意思,早上明明說好任我自由通過,現在又反悔了?黑皮奶奶的不上道!”
  阿三不禁豪極大發,指著城牆道:“媽的炸狗也要看主人?竟敢動到我們頭上來,小邪幫主,來硬的!”
  “恨號(很好)!”
  小邪豎起大拇指,馬上爬起,憋起喉嚨不再學狼嗥,而是尖銳如利箭般的吼聲,存心裏亂楊洪軍隊之馬匹靜心靈。
  阿三加入行列,存心叫垮城牆而後始甘心。
  震音過處,城頭已顯混亂,遠處不停傳出馬匹嘶吼聲,可見小邪吼聲已達到幹效果。
  驀然炮彈又響。小邪、阿三從容不迫,只輕往後退數丈。避開炮彈最高射程,依然狂叫,吼得不亦樂乎。
  炮彈雖強,但皆飛不了兩百丈,紛紛落于兩人前方。從飛掠到撞地和爆裂,以致於煙塵弭漫,都落在小邪兩人眼中,似如煙火,此起彼落,震聲連天。
  小邪得意道:“我說嘛吃過一顆,其他的就不足為奇了,多悅耳的禮炮啊!”
  喊至後來,兩人則有秩序地在數炮彈,每轟一響,兩人則尖叫一聲,然後報出號碼。再傳出咯咯笑聲,全然不將炮彈當一回事。
  足足數了兩百多顆,城牆右側方吹起號角“鳴──”沈沈浪水般壓過天際。
  炮彈聲方竭,城頭也已響出另一種號角,似乎在回先前號角之信號。
  突然城門已開,幾名騎士已策馬疾往小邪馳來。
  小邪、阿三這才停止吼叫,咯咯直笑。小邪惹嘲道:“我就不相信你能憋多久?”
  阿三道:“來一個捉一個,管捉不管扛!”他擺妥姿勢,准備迎敵。
  小邪道:“何必呢?叫他幾聲不就得了?”
  “對喔──”阿三馬上改口,“來一個叫一個管叫不管摔!”
  他想叫,卻被小邪阻止:“算啦我們還得借路而過,不得太過份,否則只好爬山了!”
  “對喔!”阿三又恍然大悟狀,呵呵笑起,“來一個看一個,管看不管叫這下總該可以了吧?”
  小邪輕笑,沒回答。
  七八騎奔向小邪百丈左右已停下,似在等待什麽。突然右側又沖出三騎,雙方會合,方自策馬奔向小邪,眨眼已快抵達小邪前頭。
  小邪這才看清原來右側來的是楊洪,敢情他方才不在城中,而其左側則為黑金盔甲,身材雖不及楊洪高大,仍威武不凡,尤其一臉方正,橫條肌肉看得清清楚楚,看似中年,卻比年輕人更來勁,渾厚胸脯挂上張比臉粗的脖子,像座難以推倒的山,此人乃是宣府雙將之一的羅享信。
  楊洪策馬奔至,跨下馬鐙,拱手歉然道:“楊兄弟,我們又有誤會了。”
  他一下馬,其他人也跟著下馬,羅享信疑惑地往小邪和阿三瞧去,搞不清全身衣衫碎爛兩人,是何來頭?為何將軍對他如此謙恭?
  小邪回答:“我知道你有誤會,否則禮炮怎會放過頭了?”
  楊洪乾笑:“實因羅將不知此事,所以才會使楊兄弟身沾炮灰,本官在此向你道歉。還有這位小師父!”他分別拱手向兩人道歉。
  阿三想辯自己不是和尚,小邪卻撞他腰際,阻止他多言。
  小邪笑道:“馬馬虎虎啦看在楊家祖宗份上,啥事不能解決?你還是肯讓我倆通過關卡吧?”
  楊洪道:“當然,本將軍令出如山!”
  羅享信:“將軍──此人──”
  楊洪笑道:“羅將,楊兄弟乃武林高人,而且行事光明磊落,最重要,他的嗓子足可亂軍馬,我可不願馬匹亂成一團。”
  一方大將軍有此輕率言語,本是十分要不得。但羅享信乍聞馬匹受──之事,亦深知此事之重要性,為此而讓小邪自由出入關卡自有其必要。當然以小邪目前人品,年齡看來,自是屬于頑童心性較重,當不會帶來太大困,將軍之決定自有其道理存在。聞言之下,拱手應“是”已不再多言,眼睛淩厲光芒又已掃向小邪和阿三,想多從兩人外表舉止,揣測更名其心性和目的。
  小邪輕笑道:“如此甚好我現在可就要過關卡嘍!”
  楊洪愕然:“這麽急?”
  小邪道:“生意做得大嘛慢則七天,我就回來,到時你可要交代──波菜醬(羅將)別又放禮炮了我的官沒做得那麽大嘛!”
  阿三介面道:“一放就是兩百三十七發。”
  羅享信黝黑皮膚也已出現紅雲,炮轟不著人家,還被其當禮炮看,對於一個百戰沙場的老將來說,實在甚無面子。
  楊洪也吃過虧,朝羅享信乾乾一笑,暗示他別放在心上,隨即轉現小邪,道:“以後不會再有此事發生,楊兄弟安心去吧!”
  “那──我走啦拜拜!”
  搖搖手,小邪也想不出什麽告別的話,揪住阿三左手,如頑童嬉戲般奔向兩岸峭壁──一線蜿小徑般的關卡。
  羅享信示意在旁騎士吹起號角,以通知所有關卡守衛讓兩人安全離去。
  號角已竭。小邪、阿三身形也已消失遠處山區。
  楊洪長歎,隨即遣回部隊。
  冷風刮起,塵沙飛揚,黃土一片涼。
  寶石山光禿如巨石,黃澄澄堆在此,儼似金塊,也許是因此而得名吧?
  已在塞外,除了少數部落,一片沙海,說不盡多遠、多廣,遊牧民族散落各處,策馬狂馳,憑添幾許豪放氣息。
  寶石山下附近有座完整部落,小邪將半塊銅幣挂於胸前,逛著部落,想引起那所謂的接貨人注意。
  一身中原裝束,挾在披毛帶裘的塞外民族裏,特別顯眼,尤其兩人又是一身怪裏怪,早已引人注意而指指點點,說些小邪無法瞭解之蕃話。
  越是有人注意,兩人越顯高興,也摻在人群中,呱呱亂叫些連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反正亂搞些窮開心之事,他倆永遠樂此不疲。
  混混騙騙,肉也混足,酒也喝夠,不花一紋錢就有如此成績,小邪當真想在此做起生意──太好賺了
  直到夕陽西下,兩人甫自往寶石山方向掠去。
  冬夜,寒風颼然,大漠溫差大,此時已冷如冰霜覆身。冷月西斜,青光更如冰針,讓人好生覺得寒意竄心。
  狼嗥不斷,陣陣涼哀戚湧向天地間。
  小邪和阿三坐于禿石上,遠遠可見部落燈火,兩人雖不覺冷,卻覺得十分寂寥。
  “光等?要等多久?”阿三問。
  小邪乾笑:“我也不知道!算算,還有十七天就一個月。”
  “就這樣光等十七天?”
  “是啊!等一天,一萬兩,有何不好?”
  阿三叫道:“想點辦法嘛你不是一向很有辦法?”
  小邪瞪他一眼:“辦法多的是,你只要大叫玉獅在你身上,保證馬上有人來領!”
  阿三無奈,還想發發牢騷,突地小邪急道:“有人來了!”
  山腳右側此時已有兩條黑影輕巧掠往此方向。
  阿三霎時開道:“不必叫生意自動會上門簾”
  兩人站起,已往對方望去,准備進行辨認工作。
  來人幾個起落已飄掠小邪對面七尺餘一塊凸石,天雖暗,仍能看出兩人一高一矮,年齡不大,一身黑衣,還光著頭。
  阿三見著兩人頭頂禿亮,已呵呵笑起:“原來是同行哪?”
  小邪問:“領貨的?”
  較高黑衣人道:“不錯!”
  小邪伸手:“拿來!”
  黑衣人道:“主人要你跟我去!”
  小邪瞄兩人一眼,道:“這麽說,你們兩個沒帶信物來了?”
  較矮黑衣人道:“去了地頭,自有主人交予你信物。”
  小邪裝蒜道:“奇怪?不是明明說好在此交貨的?怎又換了地方?”
  阿三道:“回去吧照規矩來,該在此地交貨,就在此地,否則免談!”
  高壯黑衣人冷笑:“你們怕了!”
  “怕你媽的頭?”小邪叱叫出口,右手一揚,兩顆石子已打向兩人鼻尖。
  黑衣人大駭,馬上倒掠而退,墜往地面,想避開石子,然而石子似乎通了靈,能轉彎、迴旋,如毒蜂般追掠兩人。
  只聽兩聲悶哼,黑衣人再次爬起身軀時,已是撫著鼻頭,鮮血滲出指縫,駭然地盯著小邪,不敢再掠上方才那塊凸石。
  阿三冷笑道:“看清楚些通吃幫沒有‘害怕’這兩個字,送貨就送貨,耍什麽花招?滾!”他也打出石塊,“否則砸爛你腦袋!”
  兩人不敢多停留,閃開石塊。已往回處掠去,眨眼已消失黑夜中。
  阿三拍拍手,不屑道:“十足狗仗人勢最要不律!”轉向小邪,“小邪幫主,你認為他們為何要帶我們去另一個地頭?”
  小邪道:“也許他不想拋頭露面吧?”
  “那你為何不去?”
  “沒為什麽!”小邪聳聳肩頭,“看不順眼而已!”
  阿三霎時鼓掌:“對理由很好什麽玩二嘛理了光頭就想當和尚?”他訕笑,“還差得遠呢!”
  小邪望向天際,弦月都快隱入墨漆地平線,心知已近四更,道:“睡吧他們今晚可能不會來了!”
  兩人掠下禿石,找一處避風石穴,開始窩身,以渡過寒冷冬夜。
  已是第二天中午。
  太陽艷麗,天空一望無雲,靛藍如海。
  小邪和阿三仍在等。
  突地又有一位身著中原服飾的中年人,喘息不已慢慢地爬向此山。見其一身肥胖贅肉,和藍底金黃色而相當華貴之衣料,相必是富豪人家。
  小邪見狀已輕笑:“原來是只肥豬,難怪不敢上山?走!”
  一聲輕喝,兩人飛掠而起,身輕如燕飄向肥胖老頭。
  胖老頭乍見兩人,這才喘口氣,擦去額頭汗珠,道:“你們也真是我說在寶石山,只是怕你們找不著地頭,沒想到你們卻賴著不走──”
  阿三道:“不是賴著不走,而是盡忠職守,誰知道昨晚那兩人是幹什麽的?”
  胖老頭滿險仍是熱,喘得難以立時回話。
  小邪問:“你是中原人?”
  “差不多!”胖老頭乾乾一笑,道,“我專做塞外生意,已有三十年之久,可說是半個瓦刺人了!”
  小邪不再多問,道:“銅幣呢?”
  胖老頭抖著肥胖如藕節之雙手,從腰際翻出一紅色錦囊,拿出半塊銅幣,道:“在這裏!”
  小邪接過手,和自身銅幣合對,十分吻合,這才滿意笑道:“阿三,交貨成啦!”
  阿三輕輕敲向胖老頭腦袋:“算你好狗運,找了像我們這裏專保別人不敢保的鏢否則你永遠也別想得到玉獅記著以後要多多照顧啊!”
  胖老頭不停頷首:“是、是多謝三位大俠只要能安全送到,每次也會去找您!”
  “很好這才像話!”阿三仍沒忘記拉生意。很快地,他已從腹中抓出那只玉獅,道:“鏢貨在此,請點收吧!”
  胖老頭接過手,仔細審視,目光已露欣喜:“不錯就是它就是它謝謝
  謝謝!”
  “不謝不謝生意嘛!”阿三得意直笑。
  小邪道:“貨也交了,我們該走了!”
  胖老頭道:“兩位遠至關外,不到捨下坐坐?”
  “以後吧!”阿三笑道,“下一批生意時,再去我們很忙,告辭了──”
  一聲吊高嗓音,小邪和阿三已掠向山下,准備返往中原。胖老頭抱著玉獅也欣喜若狂,慢慢爬往山下。
  山下部落仍聚集不少攤位及人潮,湧現一股熱鬧氣息。攤位大都擺著獸皮、獸肉之類東西。腥沖味挾羼牛馬糞便或曬乾或濕堆路面牆角,交溶成市場應有之沈腐味。
  生意作成,心情最是開朗,喝上兩壇更夠味。小邪已走向收集市場較中央擺著不少封蓋獸皮之酒壇,饞像已露,道:“喝酒在今朝,不醉不歸阿三,上”
  兩人登時沖前,各搶一壇酒,拆撕封泥,已往口中灌,紅如血汁般葡萄酒不時從其嘴角滲出。
  見其如此狂妄舉止,賣酒糟瘦老頭已被嚇呆,還以為是強盜光臨了。
  兩人拼命灌酒。阿三非得蠃過小邪不可,只曉得猛往嘴中倒,溢出嘴角的,差不多比喝入肚中要多一倍,所以他蠃了。丟下空壇,又往另一壇抓去,得意道:“喝了一壇,再一壇!”抓起酒壇又想痛飲,忽然瞥見傻愣老頭,叫道,“別急多的是銀子裏”霎時從身上抓出向阿四揩油的銀子全丟給糟老頭,得意道,“夠了吧?小說也有四五十兩!”
  糟老頭仍是呆愣著,不知所措。
  小邪也喝完一壇,嫩臉已紅,朝糟老頭直叫著:“啊呀哇啦哇佳佳──”亂扯一頓,然後哈哈直笑。因為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糟老頭見他如此“純真”表情,最後又笑得如此開心,似能會意,霎時亦呀呀嗚嗚嘻叫不已,抓著銀子,如獲至寶般,兩眼笑成一條細縫。這些銀子,足足可以讓他買十幾匹健馬,當然能讓他笑不絕口。
  小邪和阿三此時已若瘋子般,猛灌猛喝,誰也不認輸,一時引起群眾側目。
  十三壇鬥大葡萄酒,不到半刻鐘,全部到了兩人肚子,紅透的臉,沒有七分醉意也有三分迷糊。
  小邪少喝一壇,心裏有,喝道:“阿三你亂喝倒得整身整地!”
  阿三得意丟下最後酒壇,呵呵直笑:“不如此,怎能蠃你?”
  “媽的無賴、癟十還我酒來──”
  大喝出口,小邪已追向阿三,存心將他撲倒在地,痛打一頓。
  “來不及啦酒已入肚皮,就變成黃湯了呵呵──”阿三微醺身形已往人群擠。
  小邪也飄飄然猛追,大群人潮為之騷動。
  倏然阿三掰開幾名大漢,正竄身而過之際,突地“啊──”叫而起,一把利刀已刺向他胸口,還好他閃得快,只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
  “不好小邪,有埋伏──”
  霎時人群中已有數名高壯漢子砍出長刀,分別截向小邪及阿三。個個身手矯捷,動作一致,讓人防不防。
  突來變故,小邪乍然醒,不滾落地面,反而旋轉身形,宛若陀螺嘯出鬼泣般陰冷強風,整個人已倒竄天空,似如出弦之箭,快捷無比避開長刀。再聲大喝,寒光如幽冥中之霹靂,電閃,帶出一條長而直的青光,長眼睛般噬向劈往阿三背面兩把長刀,人也沖了過去。
  寒光一閃而沒,兩聲慘叫已停出,兩尊龐大身形已往地面摔,阿三藉此劈出一道厲風,牆頭般壓向另三名大漢,所罩範圍之廣,足以壓死三人綽綽有餘。
  轟然般如天空整個掉落地面,壓得大地沈晃而暴烈,三名持刀者已挨不住掌勁而倒撞人群。霎時又是一片哀嚎、跌撞聲響起。
  “阿三,走!”
  小邪身形如鬼魅般掠到,抓起阿三肩頭,再次騰空,如蒼鷹展翅掠出美而快捷姿勢,飛過兩個蒙古包,旋身落地,已往中原回路狂奔。
  如此折騰之下,兩人醉意全醒,相視苦笑,還是逃命去吧
  數名持刀大漢仍不放過,騰掠而起,紛紛追向後頭,口中不時叫出他們自己才聽得懂的話,但從其恚忿表情,不難猜出,一定是些要置小邪於死地之言詞。
  阿三摸著胸口,涼冰冰而帶著點酸抽疼痛直搗心坎,苦笑道:“怎麽搞的?最近好像走黴運?一連被暗算了好幾回?早知道也該讓阿四來!”
  小邪方才迴旋沖向空中,雖能脫身,但畢竟長刀過多而又出奇不意,左大臂也被劃出一道細紅傷口,還好傷得不重,只是一肚子黃湯,跑起來夠他受了。
  他自嘲道:“難得出一趟塞外,不被追殺,多沒意思?我看不如停下來,讓他們多砍幾刀,回去也好向小丁哭訴!”
  阿三瞪他一眼:“你去吧我和尚可還想回去領銀子。誰若想跟你如此胡幹,誰就是瘋子裏”
  兩人直往前奔,已將追兵拋得遠遠。突地小邪已笑起:“呵呵救星又來啦
  咱們不必跑了!”
  阿三迷惑:“在哪里?”
  小邪放慢腳步,指向一片黃沙起伏,其中挂著蜿亦就是往中原之小徑,此時已有幾名黑衣裏面人持刀奔馳過來,淌在空中,似乎飄浮之黑羽毛。
  阿三見狀,軍心大定,停了下來,得意道:“現在留下,就讓他們多砍幾刀也無防!”
  小邪也准備看熱鬧,故意退出道路,負手而立,儼然一位鑒賞者在等待他人送上最佳之寶物般掠著陣仗。
  兩邊追兵已相距不到百丈,雙方帶起黃龍般塵土,滾滾而來。
  挾在雙方中間的阿三已轉向黑巾殺手,手臂猛揮,如指揮官指向追兵,正經八百道:“殺──殺一刀給十兩銀子裏”
  突然雙方大吼,咆哮聲音讓人甚為容易就能感覺出他們乃溶為一種者。
  小邪心神突然沈悶,覺得不妥,馬上瞧向黑巾殺手,對方竟然是沖著他倆而來。
  “不好阿三快迎敵現在真要留下來砍幾刀了!”
  說話間,小邪已抽出匕首,不再等待,易客為主,反身撲向黑巾殺手。
  阿三愕愣初醒,納悶道:“怎麽搞的?又救人,又殺人?”不敢怠慢,也出掌劈向先前追來之漢子。
  匕首化作一條閃閃銀龍,似能絞碎天地間所有生物般地纏向七把長刀,一股吸鐵般力量帶向黑巾殺手,使其如掉蛛之中,陷入膠著狀態。
  黑巾殺手見狀,霎時抽刀往下,想竄出小邪匕首之牽制。雖小邪功力甚高,但這七名黑巾殺手卻也不同凡響,竟然有四人之多能逃出他的掌握?這份功力,恐怕當代少林掌門也無法如此從容辦到。
  四把長刀逃過牽制,馬上分從四個不同方向截向小邪背面及雙脅要害。長刀劃破空氣的急促咻聲,直貫耳際,像會刺破耳膜般讓人心裏。
  小邪深知四人功力了得,而自己又懸在空中,變幻身形實是不易,該採取速戰速決為佳,當下怒喝出口,人往上翻,頭下腳上以閃避兩把砍向雙腿快刀,一招“烏龜狗”使出。突然匕首幻作銀牆裹住小邪身形,嘯起一陣狂風,如狂濤駭浪襲卷三名黑巾殺手。銀芒過處,又如潰堤暴發之山洪,摧枯拉朽,無可抵擋地吞向敵人。
  三名黑巾殺手如泥人擋洪水,被帶往後方,一無招架之力。叮叮叮連三響,三把長刀全被砍斷宛若冰塊倒噴滿天,至少已被砍成十余段。同時三聲唉叫方發自咽喉,已然被什麽東西堵住,叫不出口。再則一陣血雨撒成紅霧般映向烈陽,沈淪於地獄血池之中,似詛咒著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之殘酷血劫。
  三名殺手已支破碎,至少被切成七八十塊,紅的心、白的腦、青的膽、黑的肝、扭蠕亂腸,一節節,零零碎碎如豬肉舖腥血豬肉擺在地上。
  四名黑巾殺手並沒停手,趁小邪其勢方竭之際,全然砍向其背部之四處要害,任小邪如何躲閃,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而有頭斷肢解之慮。
  小邪心知斬殺三人,勢必會受此四人之圍剿,而且自己舊力已竭,新力未生,情勢十分不利,狠猛咬牙,身形逼往左側,反手揮出匕首,企圖封住右邊截來而直指自己背腰之“沖”及“神堂”兩處穴道之快利長刀。
  叮叮兩響,長刀已被打偏三寸,小邪得已逃過此劫,但左側兩把利刀卻已戳入他“章門”及“至陽”要穴,冷鋒直竄心頭。小邪疼痛之餘,忙轉身向上,企圖避開穴道被戳中而真頓失,甚至於有喪生之可能。
  身形滾筒般倒轉,唰然兩響,長刀雖不能直貫穿穴道,卻順小邪身形打轉之勢,劃出兩道五寸長血溝,自骨猝見,隱隱翻露出乳白帶血皮脂,錯交細雜之血管,甚為刺眼。
  趴然悶響,小邪已撞向沙質地面,陷入地裏三尺餘,火辣辣傷口受到擠壓更竄起刀刮痛楚。還來不及讓他回味傷痛,四把長刀如鬼隨形,又刺斬而至。個個狠命而施,速度之快,讓人無遐想。
  小邪暴喝出口,又是那浪子三招之殺招“烏龜狗”已展開,整個人不躲不閃,千百支冰劍似地已從他身形外側凝聚成鍋蓋形,冰劍又炸開而截向沖前之四把長刀。
  雙方一種叮當聲再次傳出,長刀依然節節斷落。突見冰劍噬向左側兩人,哇然兩聲慘叫唳起,這兩名殺手已斜腰被斬劈兩半,倒地抽搐著,早已斃命。
  此時右側兩人持著半節利刀仍奮不顧身砍向小邪左肩、左手。而小邪身形方才為攻斬兩名殺手而往左帶,此時想回手阻攔已是不及。只見利刀就要劈下小邪左臂
  突地寒光似有似無閃出,射向兩人淩空沖至的黑巾殺手。
  小邪沖勢已竭,反往地面落去,黑巾殺手亦按著利刀隨小邪追往地面。
  利刀仍按在小邪左臂以及左肩,只按著而未砍下。
  砰然小邪摔落地面,再兩聲砰響,黑巾殺手也跌往地面,利刀永遠也砍不下去了。
  從他們左眼滲出一滴細如露珠之血滴,映在晶瑩眼珠,如亮晶晶紅色星星。
  一生只能滴一顆的紅星星,沒人能夠滴兩顆,只准一顆。要命的一顆,要命的飛刀,小邪的第二把飛刀,無堅不摧的飛刀,無人能躲的飛刀,它來自幽冥世界,閻王之索魂令,任何人都無法抗拒它。如今它又出現了。
  小邪翻動疲憊身形,抓下兩名殺手面巾,赫然是光禿禿的拉薩和尚。他再審視兩人左眼,滴出紅血仍殷紅鮮麗,方自露出滿足笑意,隨即往阿三瞧去。
  只見阿三不知何時已奪下一把長刀,使出孤星劍法,刀光閃如光輪,攻守之間雖吃力,卻也不盡是挨打局面,這九人武功要比拉薩和尚低得多,否則後果實不可設想。
  小邪不想再混戰,蹣跚爬起,喝道:“阿三讓開!”
  話聲未落,幾道寒光已閃出,在此同時,他已飛掠而起,快箭般罩向九人,匕首再抖千百朵銀花,山洪瀑發般噬向敵人。
  阿三得知資訊,霎時迴旋掃出數刀,逼退眾人,人已竄往高空,一把長刀已射向一名大鬍子心窩,想撈點本回來。
  飛掠銀芒已至,如長刺的風車疾速滾動在輾壓千百隻綿羊般,掃起刮透肌膚之寒風刺向眾人,十丈方圓似乎已沈淪萬年冰洞之中,眾人還來不及嘶喊,長刀已如被吸鐵般吸走而砍斷。只聽小邪再次咆哮,銀芒過處,衷嚎如殺千刀不死之豬叫立時響起,刺人心弦。
  九個人至少已有四各死於飛刀,三名被肢解,一名被長刀射穿心窩,剩下斷了右手的人已滾地哀嚎。
  小邪如煞星般飄落地面,一把匕首仍亮如明月,反射陽光,更如通晶瑩的水晶,冰清玉。他雙足如柱,木訥如天神站立,好似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阿三也已落地,一身衣衫已爛,最少也被劃了十餘道傷痕。但大致來說,並不及小邪背面那兩刀來得深且長。
  噓口氣,他自嘲道:“這些天殺的怎會如比不要命?”
  小邪定定神,目光移向阿三道:“傷得如何?”
  “還好!”阿三反問,“你呢?”
  “死不掉!”小邪指向那名斷臂中年人,“問他是誰指使的?”
  阿三頷首,已走向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高大漢子,一手翻開他臉部,冷道:“說實話誰要你來暗算我老人家?”
  大漢怒目而瞪,不說半句話。
  “不說,哼離去打聽打聽通吃幫什麽時候問不出話的?”阿三冷笑不已,轉頭道,“小邪幫主,匕首借用一下,這小子不上道!”
  小邪拋過匕首,也已慢步走向他。
  阿三接過匕首,冷笑已變為黠笑:“小子,現在說話還來得及。”
  大漢仍然怒容滿面,不吭一聲。
  “很好!”阿三猛揮匕首,劃向其大腿。
  “啊──”大漢一聲厲叫,左大腿已如被切豬肉般切下巴掌大肉片,痛得他冷汗直流,雙腿抖動不已。
  “呵呵只有膽你就不說!”阿三冷笑道,“下一刀可就是右大腿了!”他喝道,“快說──是誰!”
  大漢目露懼意,見阿三此確切豬肉手法,似乎不是在開玩笑,嘴角已抽搐起來。
  小邪知道他已受不了痛苦,必定有問必答,遂蹲下身軀,問道:“誰指使你如此做?”
  大漢咬咬嘴唇,回答仍是非常生硬:“多鬥──”
  “漏斗?”小邪不懂瓦刺話,望向阿三,“什麽叫漏斗?該不會是漏酒的‘漏斗’吧?”
  阿三搖頭而笑:“你還是問他好了!”
  小邪也覺得想笑,盯向此人,道:“看你是聽得懂我的話吧?”
  大漢遲疑半晌,仍點頭。
  “聽得懂就好辦了!”小邪很有信心道,“漏斗代表一個人對不對?”
  那人點頭。
  “他是誰?”
  “多鬥──”
  “我當然知道他叫‘漏斗’!”小邪叫道,“我是問你,他在瓦刺國是幹什麽的?”
  大漢道:“阿刺猥”
  “阿刺又是什麽意思?”
  大漢想解釋都不知如何說起,畏懼地瞄向小邪。
  “媽的話到用時方根少!”小邪自嘲而笑,道,“好吧要拉就去拉鏈我懶得跟你亂拉鏈”他問,“漏斗代表人,還有其他意思嗎?”
  大漢立時點頭,想了想,左手猛往上下拍打。他想做出老鷹飛翔姿勢。
  小邪背道:“皮球?”
  大漢想笑,左手放緩,仍上下擺動。
  小邪眉頭一皺,又猜:“翹翹板?”
  阿三笑罵道:“小邪幫主你發什麽神經?又皮球、又翹翹板,長大一點好不好?”
  小邪尷尬一笑,道:“他的手──很像嘛多猜幾次,一定會猜中的!”
  阿三笑罵道:“等你猜中,天都會搖了!”
  大漢憋住笑意,更形認真地搖著左手。
  “這會是什麽意思──”
  大漢立時又叫出呃呃之聲音。
  小邪突然恍然叫道:“我知道了足狗尾巴‘呃呃’是小狗叫聲。”
  大漢已忍不住笑出聲音,但隨即煞住。
  “去你的!”阿三右手推他肩頭,笑罵,“小邪幫主你實在很沒營養,狗尾巴你也要?”
  小邪感到得意,能猜出一些讓人發笑之東西,終非他人所能企及,左手學樣搖擺,嘴巴輕學小狗“噢噢”直叫,乾笑道:“不像嗎?”
  “像你的頭!”阿三白眼瞪他,道,“要是我猜,我就會猜老鷹在飛──”
  霎時大漢已叫出聲音,猛指阿三,又猛點頭。
  阿三喜道:“你說的就是老鷹?”
  大漢如獲重釋般,笑了起來。被小邪這麽一問,他已暫時拋棄敵我對峙,甚至想討好兩人以乞命,已無必要擺出那裏視死如歸、永不屈服之神態。
  小邪無奈自嘲道:“老鷹都是兩只翅膀,難怪會變成狗尾巴。”
  阿三笑道:“你沒看到他只有一隻手?什麽時候你變得那麽沒想像力?”
  “這是沒想像力?”小邪叫道,“我能想出翹翹板、狗尾巴,你能嗎?一隻翅膀就想飛?不怕摔死?”
  阿三不敢再說下去,惹翻了小邪,吃虧的永遠是自己,道:“好嘛你有想像力,就快想想看‘老鷹’代表著什麽?”
  “還能代表什麽?一隻翅膀的老鷹代表著馬上就有烤肉可以吃驚”小邪白他兩眼,不再理他,瞄向大漢,道:“你是他部下?還是受雇於他?還是他部下來找你,你就幫忙?”
  問至此,大漢方點頭表示是受“老鷹”之部下的邀請。
  小邪問:“這麽說,你也不知為何要殺我們兩人了?”
  大漢搖頭。
  小邪指向黑巾殺手,問:“那些黑衣和尚和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大漢猶豫。
  小邪又道:“你不是主謀,所以不知和黑衣和尚有無關系?”
  大漢忙點頭。
  “誰是主謀?”
  大漢指向一名倒臥地面,長刀穿胸,正是被阿三射中的長胡滿臉漢子。
  小邪走向他,搜過他身子,一無所獲,又走回來。
  阿三道:“沒搞頭了?”
  小邪點頭:“搞不起來只好由它了反正那些若有目的,一定會再來,碰上了再說,叫他走吧!”
  阿三轉向大漢,道:“你受傷是活該誰叫你吃飽沒事幹,想來殺我們?滾吧以後少幹這裏事,活得會長久些!”
  大漢長長而呶,正如阿三所說,他不該多管閒事,如今付出代不可謂不小。一拐拐,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往回路走去。
  小邪瞧向他漸漸失去背影,也道:“我們走吧若再被圍上,想脫身就難了!”
  兩人隨即邁開步伐,往中原方向行去。
  足足走了數十裏,方發現較近似中原風貌的蒼翠積雪山峰,靜默雌伏霞光四射的夕陽中。
  小邪指向山峰道:“晚上就在那裏過夜,今晚不路傷口還辣辣地,可能有毒!”
  阿三著急欺向他背部,瞧及兩道五寸餘長深陷肉骨傷口全是混滿泥沙的烏血疤,急道:“我們快走!”
  兩人加快腳步奔往山頭。盞茶功夫一過,已然抵達此山。兩人往林中尋向一座避風山谷,河水已結成冰,一片亮光如銀阿。
  阿三敲碎冰塊,立時敷往小邪傷口,准備替他洗去淤沙。
  小邪撥出匕首,交予阿三。道:“將傷口兩邊爛肉刮掉,讓它流出紅血!”
  阿三素知小邪全身經過十數年之藥水洗煉,混身不怕毒藥,是以傷口毒性不能致其性命,但毒性留在爛肉裏,卻能阻礙傷口密合,只有用利刀剮掉它,以能加速痊愈。
  雖然明知該如此治療,但要阿三親自出手,他反而有些不忍下手。畢竟人肉長在身上,要一片片剮下它,是何等目心之事?
  不過阿三仍沒怯手,等冰塊溶化洗去汙血淤沙之後,傷口爛肉已泛白而灰,如死老鼠肉不見一絲血,皮層、肌肉、血管已交織一堆如牛胃般皺皺的、膩膩的、黏黏的更有一股讓人翻胃的氣息,也許胃中翻出穢物就是此味道。
  阿三抓緊匕首,冷道:“你准備好了?”
  “嗯!”小邪沒多大反應,自然地坐著。這裏剮肉、剮骨療傷,他已不是第一次。
  阿三猛咬牙,匕首已切向背心那道傷口,真如初豬肉般削下爛肉。只劃幾刀,他已汗流滿額。有時,看的人反而比受痛之人更來得緊張,阿三現在就是如此。
  小邪仍冷靜表情如一,似乎這些肉是切在他人身上似的。他兩眼簾靜注視平滑如鏡的河面,他在想從此地一直往下滑,會溜往何處?如此溜滑,一定相當好玩吧?
  阿三已將第一道傷口清理幹淨,本是深陷如溝之傷口,因削去兩旁爛肉而變成較平坦而寬的淺溝,鮮血已湧出。但立時又慢慢凝結成晶瑩略帶透明之紅疤。
  小邪額前也出現汗水,說不痛,那是騙人,他只不過盡量不去想痛楚罷了。
  阿三右手有點抖顫,但他仍繼續完成第二道傷痕清理工作。大小汗珠已滾下腮邊,擦不擦。
  終於手術全部完成,他才噓而笑:“要命以後這裏事,千萬別叫找幹手麻啊!”
  小邪輕輕一笑,道:“那有這麽容易?你以為我隨便就會受傷?”
  阿三道:“說真的要砍你兩刀那麽深,還真不容易那些拉薩和尚功夫實在沒話可說,一對一,我還可以,若來個一對二或一對三,我就吃力了!”
  小邪道:“這七個武功比以前所遇到的還要高出半籌,黑皮奶奶的嘗到底這些人有多少?怎麽好像到處都有?”
  “這有得查!”阿三道,“咱們吃飽了,再來個春秋大評論如何?”
  小邪興趣甚濃,道:“好啊反正也沒事幹!”
  兩人就地取材。小邪敲破冰塊,運動往冰底猛吸,霎時抓出數條鮮魚。阿三架起枯枝,燃起火花,已烤起魚乾。火苗映得兩人臉紅如雲霞。
  不多時,兩人邊啃熱騰騰烤魚,邊聊著。
  阿三問:“小邪幫主,你認為黑巾殺手──我是說拉薩和尚,他們是否已死灰燃?”
  小邪叫道:“你真差什麽叫‘死灰燃’?拉薩和尚根本就沒死光,以前死的那十名,只是全拉薩和尚中的一小部份,怎麽可說他們死灰燃?”
  阿三聞言乾笑不已,自己一直認為殺了那十名拉薩和尚,好像一切都已結果,才會有此想法。乾笑半晌,他又問:“那他們找上我們,是為了報仇?”
  “有這可能!”
  阿三攤手道:“如此一來,我們就慘了,恐怕要無安之日了!”
  小邪得意而笑,道:“你想那麽多幹嘛?拉薩和尚再大膽,也不敢明目張膽侵犯中原而且飛龍堡現在又如日中天,以前雖是假堡主和他們有過節,但仍是以整個‘飛龍堡’的名譽,若有事,韋亦玄也不會袖手不管,我們只要往他身上一丟。”他笑得甚開心,“啥事也沒有了!”
  阿三對他解釋永遠感到十分滿意,遂轉開話題,道:“那‘漏斗’又是何人?他為何要殺我們?”
  小邪慢慢啃食魚肉,又撥弄火花,炭星點點升起,隨即消失,一連撥了三次,他才道:“如果漏斗和拉薩和尚是一夥的,這問題就很好解決。”他解釋,“可能這一切都是‘漏斗’一個人所指揮。”
  阿三道:“若他們不是一夥呢?”
  小邪攤手苦笑:“這就麻煩啦嘗到現在我們只知道他還是只‘老鷹’‘而已。”他又道,“這可能還是個組織!”
  阿三問:“他們是否為玉獅而來?”
  “不可能!”小邪道,“玉獅在那胖老頭手中,若為玉獅,他們該向他下手才對,這比對付我們要容易得太多了!”
  阿三也猜不透這些玄事,尤其是黑巾殺手救他,卻又想殺他一事,讓他困厄非常。他已如此向小邪詢問。
  小邪道:“反正就是那麽回事,他們是殺手,有人拿錢,要他們保護你,也許只是那一次,後來又另外有人要他們殺掉我們,這個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阿三沈思半晌道:“若是能找到‘漏斗’,可能事情就可迎刃而解了!”
  “我不信!”小邪言詞堅決地說。
  阿三愕然:“為什麽?明明‘漏斗’他──”
  小邪突然輕笑道:“漏斗在酒舖多的是,我就不相信你找到它,會有效果?”
  阿三霎時明白己被捉弄,揮掌就想擊向小邪,罵道:“去你的以後你就別叫我找!”
  小邪架開他右掌,訕笑道:“呆子才會去找漏斗我要的是酒壇吶!”
  兩人仰頭暢笑,很有默契地將這些搞不透,猜不著事情拋向九天之外。凡事得著了再說,生意還得作下去,管他什麽黑巾殺手?此刻那有時間去我其晦?除非又接了這麽一筆生意。
  啃完最後一條烤魚。月光映向冰清平滑冰河,直如通往天際仙道,閃閃幽幽神秘莫測。
  小邪心靈又有新念頭,他問:“阿三你的傷產不嚴重?”
  阿三回答:“笑話?這裏皮肉之傷,再幹上千刀,也搔不到痛處?要是搔著了,呵呵我也懶得和你說話啦早就擺平了!”
  小邪目露邪光瞄向他,道:“好小子裏上次比賽你不認輸,這次來真的看你服不服?”
  阿三已知小邪又出鬼點子,縱使冒生命危險,他也心甘情願去嘗試。畢竟每次境遇皆不同凡響,事後又且回味無窮。
  “有膽放馬過來!”阿三擺出架勢,“我阿三最近運特別好遲早會打得你落荒而逃比什麽?玩命如何?”
  “好啊!”小邪得意道,“這年頭除了玩命,很難再有吸引人家的遊戲了”
  阿三興致盎然:“怎麽玩?你可不能占功力的便宜否則不公平?”
  小邪輕輕一笑,他也不願以功力高強來取,否則就沒意思了。他指著冰河,手指溜滑蛇般劃著,興奮道:“我們坐木板,一直往下滑,誰先到盡頭,誰就蠃!”
  河流蜿,甚至有高崖斷層瀑布,以及直角式的轉彎,而且該是無盡頭小河流向大河,再流向江、海,何其之長?
  然而他倆考慮的不是河流盡頭在何處,而是此項比賽夠不夠玩命,刺激?前不久,他們拜訪飄花宮時,曾在長白山冰雪中比賽逃給崩雪追,結果弄得滿身是瘤,此著更讓他們覺得象萬千,得意非凡,大呼這才是夠味的玩命遊戲。如今又要滑冰道──
  阿三似乎沒像上次奔給滾雪追時那般興奮,畢竟只是溜滑,不比被追來得刺激。
  小邪似乎看穿他心意,叫道:“別得意,好戲還在後頭包准你玩過一次,下次還想再玩!”
  阿三道:“就這樣溜滑?就是九十度轉彎,用手一推也容易得很嘛!”
  小邪目露邪光:“那有這麽容易?”他道,“手是不能用,要綁在背後,腳也不能用,要綁在木板上,整個人隨著木板往下撞,全靠腰力去操作木板方向,你以為如何?”
  如此一來,任誰都感覺出那裏玩命之刺激性。河流本就往下流,而且蜿亂轉,若有東西往下滑,勢必速度愈滑越快,就像滾石隨山洪往下滾,到達下游,能見完好如初者,可說沒有,何況他倆以血肉之軀去嘗試?
  阿三咋咋舌頭,瞄向冷森森冰河,卻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興奮感。
  “我幹了!”他大喝,“誰又怕了誰?”
  兩人當真賭起命來小邪更形得意:“好非撞得你滿頭包不可!”
  興奮之餘,他倆已砍下一棵腰身粗巨柏,製成半身高半尺厚木塊,然後又找些山藤,不要命的先綁上雙腿於木板預先挖好小洞上,以保持底板之平滑。固定後,又自綁纏自己雙手於背後,兩人以嘴巴相互將對方山藤絞死,如此已形成完美之“送死”准備。
  兩人並排,相互視目奸笑不已。
  小邪狡黠道:“你蠃了,我就給你紅利一千五百兩輸了就勒緊肚子吧!”
  阿三怒目道:“豈有此理,我身材較重,一定滑得比你快,你輸定了!”
  兩人再次冷笑。小邪叫道:“我數到三,就往下滑!”
  “三”
  阿三突然大喝,已抖動木板急往下滑,得意地“奇襲”成功。
  小邪見狀,急叫:“可惡阿三你作弊!”當下不再停頓,忙搖動木板,急追而下。
  木板溜於平滑冰河,從開始之初速,直到現在之快速,如乘雲霄飛車在空中翺遊,整個心肺五髒和血液,禁不住沖力過大,都似乎壓向背面一角,像要被吊拉破身而出似地。
  咻滑聲如流星磨擦地面刮咧咧揪得雞皮疙瘩猛縮,似要壓碎肉身般揪緊。
  臉上腮肉、額肉、鼻肉、甚至耳肉,仿佛著了強膠,猛往後撕拉,扯得整個臉色扁平,像要脫落般,壓得五官變了形。颼然破空裂風聲,轟向耳膜,天地間再也聽不見其他響聲。
  木板刮過噴起冰花,直如破浪狂濤倒竄十余丈高,巨龍掃尾般直往前拖帶。
  “小邪──你輸啦──”
  享受此前所未有之速度快感,阿三叫聲淡淡傳來,流泄七百餘丈他們仍未碰到過大之阻礙,豪竄天,真以為在海上騎飛龍了。
  小邪在後面急起直追,一方面要避開阿三木板所刮起之冰屑,另一方面又因自己斜綁馬尾在高速下不停倒卷拍打後頸,不甚舒服不說,也減慢了速度,為此小邪懊惱不已,第一次後悔自己頭發留得如許之長。
  兩道白光直泄而下,已如飛掠流星,只有再加快速,無法減慢了。
  驀然,河道前方已是巨岩擋道,河流呈九十餘度轉彎。阿三見著第一道障礙在自己轉出之際,已距離不及百丈,以現在速度,不到兩秒就得撞上。突然懼大吼,整個人像要被撕裂般往後仰,急速往左偏,木板霎時翹起,只剩左邊兩寸著於冰面。已稍往左偏,速度仍然不變。
  “啊──”
  阿三拉長而恐懼聲音急如鬼嚎似見巨高無頂山峰崩塌,摧枯拉朽般罩往而至。還來不及過多反應,木板前頭已轟砰撞向崖面,也因並非直角碰撞,如子彈擊石般噴向左側。再砰,其左肩已撞個正著,痛得他叫不出聲音,已然後悔加此次比賽。
  事情尚未擺平。木板連人撞向左側,已飛彈而起,如騎天馬在半空中打轉,奈何左側十餘丈遠處,又有山壁擋道,冰河再次改道。阿三雙眼就快突出,掙紮想掙斷山藤以脫逃。然而他倆事先已說好要玩命,綁得比什麽都緊,根本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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