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b
不多時,香肉已香,兩人撕下狗腿,大口大口啃食。
小邪呵呵笑道:“我看也先是為了逃命,才弄來幾隻黑狗,故意引開我,什麽埋伏?全是狗屁!差點就讓香肉給跑了。”
阿三頻頻點頭,有香肉吃,啥事他可全忘光了,狡黠一笑:“我們多吃一隻,保證阿四不曉得,這就是他愛玩火炮的後果!呵呵!那條狗尾巴就留給他當紀念品!”
兩人吃了不亦樂乎,卻不見也先部隊出現,難道正如小邪所說,也先怕了,而臨時改變主意?
還是他們另有圖謀?
驀地──
轟然一聲晴天霹靂般巨響,震得整座山嗡嗡作響像要垮了似的。
這聲音也震傻了小邪和阿三,兩人呆愣地相互瞧著,含在嘴中一半露在外邊之肉片亦忘了咬嚼。心靈霎時一片空白,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聲音,而在等待另一次更真實之證明。
很快地,又是一陣暴響竄向兩人耳際。
“阿四?”
兩人異口同聲驚愕喊出,右手往火堆狗肉抓去,唰然已撕成兩半,各自掠上馬匹,已狂飆電掣,疾往回路馳去。
他倆終於明白,埋伏不在此,而在阿四。也先分明想引開小邪,再想法吃掉三百名軍隊,然後再回過頭來對付小邪。如此一來,正好扣住了小邪弱點──牽制其朋友而迫其就範。
小邪開始有點後悔搞狗肉搞昏了頭,而讓敵人詭計得以得逞,否則中伏的該不是阿四而是也先才對。
為了阿四安危,兩人策足馬勁,恨不得馬上就竄抵目的地。
沖過一處山口,寬廣平原上已擠滿虎豹獸皮纏身之瓦刺軍,吶喊震天直如群虎咆哮,氣勢迫人已極。
小邪瞪紅了眼,怒喝:“沖!”
雙騎鐵蹄猛揚,疾如流星墜月,勾起兩道黃卷卷飛塵扣著蹄印像要鑿開大地般直往前鑽掠。
番兵似有意將小邪和阿三引入陣心,見其沖來,紛紛走避,避之不及者已然人頭落地,濺著噴紅鮮血直往地上滾落。甚有肚破腸流散落滿地,一股腥制直貫鼻梁令人作嘔,屠宰場般碎肝爛膽和著污泥,就像自身五髒六腑已被掏出往地上踩挫。雞皮疙瘩暴起,讓人頭皮發麻,神經抽搐悚剽。
兩人就此一路殺往前頭小山丘。
阿四乍見小邪,炮口掉頭就往小邪後面追兵猛轟。
突見阿四無恙,小邪一顆心方自安定下來。
阿四並不怕死,開口就是:“狗肉弄到手了沒有?”
小邪將手中半節狗腿拋過去,乾笑道:“還好!一條不少!快退向後山!我來斷後!”
阿四立時調度大軍往山頂爬去,還好火炮只是五百斤重之中型紅夷炮,多一匹馬,即能拖上山區。
敵軍並沒再攻,卻越圍越多,多得見不著遠處地面,人頭頂著的就是青天白雲。
小邪暗道苦也,慢慢退往後山。
然而此山方圓不到五裏,爬到最高頂,已然可見四處全是瓦刺軍,密得水不通,小邪眾人則如困于海洋中之孤島,欲退無門。
阿四已經回報:“稟小邪幫主!前有追兵,後無退路,情形很慘!”
說話間仍咬了兩口手中烤狗肉,根本未把大難放在眼裏。
阿三道:“小邪幫主,照上次一樣殺他們一個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小邪往四處瞧去,大軍前還擋了盾牌,甚有火器,弓箭封路,看來也先早有防範,想和上次出其不意殺敵而沖出重圍,已是不可能。
他苦笑:“沖不了!他們有箭,人射不中,馬一定逃不了!困定啦!”
阿三感到可惜:“早知道也把烏龍馬騎來,留給小七,一點用處都沒有!”
小邪乾脆命令眾人下馬,坐於地面,自嘲道:“總算沒有全輸,還宰了他們十三條狗,也可說大獲全勝啦!”
沈傑急道:“我……可以分批突襲,也許可收奇效!”
小邪道:“不必著急!好歹也見見也先再說!放心!看他們只守不攻,准是有目的而來,說不定他們要的是我,你們就可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幹嘛要如此賣力?”
他早已算准也先目標在他,是以安然地等待,省得手下多受損傷。
沈傑聞言,亦想不出其他更好對策,只好由他了。
阿四道:“反正走不了,多轟他們幾炮,又有何不可?”
說著已引燃火炮,根本不必瞄準,就已轟向山下敵軍人群。
轟然巨響,炸彈落處,殘肢斷臂噴起,煙塵為之彌漫。
阿四咯咯直笑:“讓我享受享受什麽叫‘百發百中’的滋味。”
緊接著又轟出數炮,只要炮彈落地,就有哀嚎傳出,轟得阿三也手癢而加入行列。
突地更大響聲,炮彈落的不是人群,而是山頂,炸得眾人灰頭土臉,個個往地上撲。
原來瓦刺軍被轟得忍無可忍,亦開始還擊,一炮沒打中,卻嚇得小邪等眾人不敢再囂張。
阿四乾乾直笑:“我看……見好就收!雖然他們的炮是用來嚇人的……”
小邪瞪向他:“你的百發百中有啥用?敵人百發一中就夠你受!叫你安靜坐著,手癢個什麽勁?”
阿四乾笑:“炮聲過後的安靜,才是讓人感到最回味的!”
“回的全是泥土味!”小邪瞪眼,“再放,就把你埋了!”
阿四尷尬直笑,一身不帶袈裟之素青和尚裝,已然一片泥跡,不敢再張聲。
此時山下有了變化,群兵之中已湧出數支長高旗幟,也先和四大戰將已列於前頭,健壯黃驃馬更托出其碩大而威武。
小邪瞄向前,但瞧的並不是他,而是他左側那幾名黑衣裏面人,心頭已然笑起,總算自己並未估計錯誤,只要找到也先就能找到天靈教徒眾。
也先已開口:“楊小邪!久違了!”
小邪起身,大大方方插起雙手:“大棵呆!你要見我,須要動用那麽多人?實在讓人無法消受!”
也先狡猾一笑:“不留住你,怎能見著你?你怎麽又投向了明軍?我們不是說好相互合作的嗎?”
“本來是!但你居心不良,想暗算我老人家,笨蛋才會繼續與你合作。”
也先乾笑:“楊兄弟可能誤會了!本王愛才若渴,怎會暗算你?”
“你知道天下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是什麽?”小邪自問自答,“那就是碰上了比你聰明的人;我就知道我太聰明,除了自己當老大以外,任何人是容不下我的!你也別再裝了!否則你就是最笨的笨蛋!”
也先雙目寒芒一閃,隨即隱去,假笑:“聰明的人往往多疑,既然你如此認定,本王亦百口莫辯了!今日請你來,只是想一解前嫌!你該知道大明江山已危如懸孵,本王要取,實是易如反掌!”
小邪調侃:“反掌是很容易,取卵也不難,難的是你這只蕃豬撞不到路,老是在此地打轉,再轉上十年也是翻著手掌,自鳴得意直叫容易容易!”
也先霎時臉色一變,目露殺機,小邪那句“蕃豬”已惹火了他。
突地那黑衣裏面人走前,從其左胸鷹記可辨別他乃套上頭巾之天靈教主,他細聲道:“王子稍安勿躁,先抓住他再說!”
也先聞言,怒意方,磨牙一陣,方道:“楊小邪你該瞭解時下情勢!”
“我不瞭解!”
也先冷然一笑:“此山已被我軍層層包圍,另有弓箭手五千名,只要你一動,五千支利箭就會射穿你心窩,至少可以射倒你坐騎,今天你是難以脫逃了!”
“哦?這麽嚴重?”小邪捉狎,“別忘了上次我切大餅那檔事,你軍隊根本不夠看!”
也先道:“那是讓你偷襲才得逞,如今我有防備,箭陣就叫你近不了身,不信你可以試試。”
小邪不屑:“我還有兩尊火炮,轟個退路,該沒什麽問題吧!”
也先狎笑:“比火炮,本王軍隊要比你強多了!我勸你莫要嘗試!”
小邪裝出無奈樣:“看來我這次是裁定了!”
也先笑道:“栽在本王十萬大軍手中,並不丟人!”
“少自我陶醉!我是栽在黑狗身上,難道你是大狗熊不成?”
也先為之困言,隨即冷笑:“不管栽在誰手中,今天你插翅也難飛!要想活命,最好束手就縛,本王念在舊情,說不定會放你一條生路!”
小邪裝出愁容:“好吧!你那麽念舊,我再不通人情,實在會被人講話,不過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跟他們無關,放走他們吧!”
也先黠笑:“有他們作伴,不是更好?”
小邪冷道:“你不肯放人?”
也先狡黠而笑,以笑聲代替了回答。
小邪瞟他一眼,反而捉狎笑起,轉向阿三、阿四:“把火炮掉頭!”
阿三、阿四興致沖沖,馬上調過兩尊火炮,煞有其事地瞄向也先。
也先驚愕:“你敢開火?你不怕本王下令反擊?”
小邪輕笑:“我那敢開火?只是嚇嚇你,過過乾癮而已!”
也先亦認為小邪沒那個膽子,敢拿三百名戰士生命開玩笑?當下黠笑不已:“小炮怎能跟大炮比,你果然有先見之明!”
小邪輕笑:“你放不放他們走?”
也先狡笑:“放不放,不都一樣?”
“我有先見之明,放了就知道了!”
驀然小邪已搶過阿三手中火紅線香,插往火炮引信。
也先見狀大駭:“楊小邪你敢?”
“我不敢?放了就知道我敢不敢!”
轟然巨響,火炮已打出炮彈,直往也先射去。
小邪急喝:“上馬!”
三百騎訓練有素,已然全部跨上馬鞍,展開陣勢,個個握緊武器,那股視死如歸煞气充滿臉上,准備一決死戰。
有威武將軍就有威武士兵,小邪從不怕死,而且屢戰不敗,在眾人心目中就是精神偶像,如此一喝,崩山裂地之勢霎時罩向三百騎。此種大丈夫氣概又豈是未從軍殺敵者所能體會?
炮彈落地,炸得也先人群四處逃竄,雖不至於百孔千瘡,卻也滿身飛塵,弄得十分狼狽。
小邪並沒沖前,他知道若一味想突圍,恐怕除了阿三和阿四以外,將全軍覆沒。他之所以如此,只想給也先來個下馬威,表明自己並非只有坐以待斃之地步。
小邪冷笑:“如何?你以為我敢不敢?”
也先厲道:“你不想活命了?”
“被你逮去,要活命更難了!”小邪冷笑:“狗急也會跳牆!你放不放人?放人,我跟你走。不放人,就來個玉石俱焚。憑我三百騎,殺你三千三萬人也甘願!”
四大戰將除了鐵神曾吃過小邪的虧以外,其他三人皆傲氣淩人,根本不將小邪放在眼裏,准備決一雌雄。
天靈教主卻趨耳細說,不如先逮住小邪再說,原先計劃亦是如此,何必作無謂之改變?反正捉住小邪,其他人已不足懼。
也先雖然氣不過,但心中早已存此想法,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表現太過於露骨,眼見局勢已針鋒相對,由不得他再裝下去。
他冷笑:“念你曾經助我捕獲英宗,本王就網開一面,放你部下離去!”
小邪滿意一笑:“很好!既要放人,就先將北邊人手撤走!”
也先冷道:“我一撤,你不就可趁機溜走?”
小邪道:“總要有一方讓步!你撤人,我下馬!如果你再怕我逃了,那你實在是個不入流的小癟三!”
也先思考半晌,雖然小邪武功高強,但失去馬匹,要想一時之間沖破重圍,也非易事。
他道:“你先走前五十丈,我再下令放人。”
如若小邪再往前走五十丈,則可說已進入也先和天靈教主之勢力範圍,如此一來,也先已然不再有所顧慮了。
小邪瞪眼:“膽小鬼!”
罵歸罵,他還是依言下馬走前。
阿三慷慨激昂:“小邪幫主你放心去吧!不出三天,我保證救你出來!”
“不必啦!等你三天,我那還有命?”小邪道,“退去之後,放幾響炮通知我就行了。”
阿四道:“我回去調大炮,非得轟得他們頭手分家不可!”
小邪瞪眼:“少說廢話!走為上策!”
他已走往也先不到三十丈。也先已然狡黠笑起,下令北邊軍隊撤往兩旁,讓出一條出路。
阿三不再停留,策馬縱往北邊,高叫:“小邪幫主,我會留一半香肉給你!”
說話間,三百騎已拖著兩尊大炮竄往北邊,不久已消逝無蹤。驀然又轟出兩響炮聲,小邪已得知他們已安全,心情亦為之輕松不少。
也先等人已圍向小邪,仍保持十五丈方圓,以防小邪使詐。小邪落落大方:“不必那麽緊張兮兮!人有失手!現在就是我失手的時候!為了黑狗,也是值得啦!”
十餘名天靈教高手已抽出長刀困住小邪。
也先此時才放心:“楊小邪你不該背我而去,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下場!”
小邪瀟灑道:“老走好運也沒意思!偶爾走走衰(倒楣)運!也算是不負皇天啦!”
也先冷笑:“恐怕你消受不起!”
“那也是沒辦法!”
“法”字未說完,突見小邪暴化青光,電極般快捷射向天靈教主,右手五指盡張,似狡靈毒蛇噬向其頭巾,只只利牙深勾,嘯起哧哧破空咧聲,只一剎那間,已逼向天靈教主頭顱不及三寸。
天靈教主根本覺不出小邪會突然對自己下手,然而逼透強勁冷風已至,由不得他全身似導電般抖顫,還好他不愧為絕頂高手,臨危不亂,強吸真氣,突然間身化七尊人影,虛虛實實往左右散去,似會分身術般避開小邪淩厲一爪。
刷然脆響,小邪頗感意外,自己出手竟然未能得逞,如此奇異身法,簡直是魔鬼之化身,全身已去之骨肉軀殼,隨時都會散去和組合似的。
浮雲掠影般翻了三個筋斗,秋風送落葉的輕巧飄落地面,唯一欣慰,這爪並非全部落空,右手還扣了些從其頭巾撕下兩指寬七寸長之布條。
十余名黑衣人已趁小邪住足之際,猛然攻了過去,十餘道匹練銀蛇快刀全往小邪四處要害罩去,生冷勁風嘯得讓人頭眩目花,其威力可想而知。
小邪突然猛喝,身如千斤重錘捶尖釘般鑽入地面,害得眾黑衣人突見目標已失,差點控制不了刀勢而自相砍殺。還好皆是手握長刀,一陣銀光交織碰撞之後,已然醒來,趕忙再找目標,掠身追往方爬起之小邪。長刀再出,又是霸道銳利銀光劈開太極無堅不摧般砍了過來。
小邪並沒動,不是他想硬接,而是懶得打了,任由數把長刀架在自己脖頸上,他倆悠然自得。反正已逃不掉,無謂亂打,於事無補,倒不如先安下心來,再找尋其他機會。
天靈教主面罩被小邪從眉頭撕往後腦,雖無露像之慮,但對其身手卻大感驚駭,一時間詫愣的直往小邪瞧去,猜不出他是如何撕爛自己面巾?
他冷笑:“楊小邪,你武功果然名不虛傳!”
小邪輕笑:“你也不差!還會變魔術?下次我會用布袋把你套起來,看你能變到那裏去?”
天靈教主冷笑:“恐怕你沒哪個機會了!”
“憑你一張嘴,光說光吹有啥鳥用?”小邪輕笑,“機會是我變出來的!你還是認命些好!”
也先見小邪已被制住,軍心大定,從容行前,狡笑不已:“除了一種情況,否則你真的沒機會了!”
“噢?”小邪打迷糊,“那麽嚴重?那種情況?”
“歸順本王,說出你所有知道的秘密!”
“呃……這麽難……”
“不難不難!”也先黠笑,“如果你吃過了幾道名菜,保證你舒舒服服,輕輕松松的說得比唱的還順口。”
天靈教主冷笑:“本教對此道最拿手,光一道‘截脈穿心絞’保證讓你吃得大呼過癮!”
小邪淡然道:“還是很難!”
也先臉容一變,冷道:“你不說?”
“說!我當然說!我知道的全說!”
“那你為何說‘很難’?”
小邪一臉苦相:“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知道什麽秘密,實在是有口難言吶!”
“你!……”也先舉掌就想劈下。但咬咬牙,還是忍住,冷笑,“只要你在我手中,不怕你不說!來人!把他綁起來!”
立時有兩名壯漢拿著指粗繩索困得小邪如滾春卷,只剩雙足可用來行步而已。
數把長刀仍未離開其脖子,架得緊緊,嚴防其脫逃。
小邪倒也落落大方:“困也沒用,我說不出什麽鳥蛋的!”
天靈教主冷笑:“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轉向也先,“王子,看來是要逼供了!”
也先稍微頷首示意。
天靈教主已陰笑走向小邪,突地五指齊張,火紅如燒鐵般扣向小邪背心,更形獰笑:“這道‘截脈穿心絞’你仔細嘗嘗!”
五指方落肌膚,小邪身形不由自主地抖顫,那五指就和真正燒紅鐵條一樣的烙在背心,像要烤燒嫩肉般直往裏鑽,疼過了肉,換疼骨,疼向四肢百骸。
小邪咬著牙,一氣不吭,他存心練練自己忍耐功夫到底有多深,然而身軀自然反應已痛得滲出豆大汗珠。
天靈教主獰笑更尖,五指亦如魔鬼厲爪,猛抖、猛顫像要勾盡捏碎小邪骨骸般直往嫩肉鑽。暴起之血管紅得比蚯蚓更駭人,不停在其瘦骨硬筋之間曲扭漲縮,貫入眼中幻出的是吸血蛭成千上萬在搶奪嫩花花血肉,尖銳利牙,無堅不摧,無所不食地咬扯著。
也先見之,心頭暴起那股似臨其境之懼意,不禁亦滲出汗珠,冷道:“楊小邪你還是說吧!”
小邪擠出一絲笑容,方才抖顫身軀已漸漸平靜。但全身血管似灌了熱滾滾水銀,憑地東奔西竄,像要燙熟了全身,滾爛肉碎全拼向內髒,尤其那顆心似充暴氣囊卻又被千百條毒蛇纏絞,就快崩裂撕碎般。
五髒俱焚,心痛如絞,也許就是此種滋味吧?
盞茶功夫一過,抖的反而是天靈教主,其五根指頭全插入小邪嫩肉,但火紅膚色卻漸漸退去,似乎已被小邪血液所消彌殆盡。
不得已,他只好撤手,依稀可見其額頭黑巾已染濕一片,呼吸更為混濁。此舉似乎耗去他不少內力。
小邪但覺背上一涼,心頭亦為之一松,終於熬過了此劫,接下來就好辦多了。淡然一笑,聳聳肩,暗中運功查探百穴,覺得暢通無阻,方始放心,悠哉地瞄向也先和天靈教主,含笑自得,充滿了戲謔意味。
也先冷道:“你說不說?”
小邪戲謔:“逼什麽供?不痛,我為什麽要說?”
也先冷道:“你滿頭是汗,怎會不痛了”
小邪捉狎:“你也滿頭大汗,你當然會痛!”
也先挨了一個巴掌,自己不知不覺已汗濕額頭,如今被小邪點破,一時也難以從容自處,冷道:“我看的人都流汗,感到疼痛,你又何必裝?”
小邪捉狎:“只有神經病才會‘看了就痛’,否則就是你那只瘋狗亂抖亂抓的什麽‘穿心腳’,不小心踢中了你心肝,你才叫痛!”他又道,“還是你想像力太豐富?見人就痛?”
也先更形難堪,又見小邪一點苦像皆無,立時轉向教主,道:“你的功夫失靈了?”
天靈教主瞧著右手,稍帶倦意而不解:“應該不會……”
小邪奚落:“怎麽不會?月亮哪有天天圓的?你以為取名‘天靈教’就能天天靈?偶爾失靈一兩次,誰敢說你功夫差?”
天靈教主怒目瞪向小邪,厲道:“楊小邪你少得意!好戲還在後頭!到時看你叫天無聲,叫地無門……”
“聽多啦!”小邪戳斷他的話,訕笑道,“我愛怎麽叫就怎麽叫,你管不著!光吹、光抽筋發抖,也不想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多丟臉?難怪你要著臉?原來是見不得人!”
“楊小邪你……”
“啪”然一響,天靈教主已無法忍受而摑了小邪一個火辣辣巴掌。
小邪但覺左臉疼痛非常,但仍一副不在乎,冷笑:“虧你還是天靈教老大…… ……我看是教主吧?就像無賴癟三一樣亂打無還手餘地之人!簡直不入流!”
天靈教主頓覺自己失態,眼晴余光瞥向屬下,個個皆露出怔然神色,難以相信教主會忘去尊貴身份而摑向無法還手之人?
還好他臉皮被黑巾罩著,透不出發紅的臉,冷笑幾聲:“楊小邪你再逞心機也是枉然!沒人會上你的當!沒人會同情你!你就認命吧!”
他想把小邪的話化為其在挑撥離間,也好替自己貿然出手做個“解釋”。
小邪冷嘲:“當然啦,嘴巴都被你打紅了,還有誰敢來救我?誰敢阻止你這位癟三混混無賴地痞的老大?恐怕你巴掌一個控制不住,連也先這個大棵呆都摑了過去,誰挨得起?我不認命行嗎?”
天靈教主怒極而抖,就是不敢再出手,恨得猛咬牙齦。
也先方才也被小邪點醒,要刑求,能奏效倒也罷了,但若再失效,自己老臉可就沒地方擺了。對小邪如此伶牙利齒,實在難以招架,只好先帶回去再說了。
他冷道:“楊小邪你還是說吧!否則帶回營區,你仍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小邪道:“我說啊,你別問那些我聽不懂的話,我都說!就像我一天吃幾碗飯,一口氣能喝幾壇酒,這都是別人千方百計想探知的秘密,我免費告訴你就是!”
說到後來,他已呵呵笑起。
也先無奈只好命令手下將他押回,自己也掠上黃驃馬,策向東邊,領著部隊已返回營區。
已是夜晚,碧墨蒼穹映出點點寒星,靜夜中仍傳出不少沈著夜梟聲,讓人甚為不安。
小邪已被綁在營區左側一堆枯枝中豎起之一根腿粗杉木上。
幾次用刑,已弄得他皮開肉綻,挂在木頭上已顯得較為萎靡。
材堆後方則為聳起之山丘,黝黑一片之中仍可見著閃閃如貓眼之青光,可想而知,埋伏了不少高手。右側則為也先帳篷,他想就近看管,省得突遭變故。
此時也先和天靈教主已走出帳篷,第三次想審問小邪。
小邪此次栽得不輕,雙手被困得死死,想抽動暗藏身中小鐵片以割斷繩索都不能得逞,白挨了幾頓打,心頭直叫冤枉。
也先走前,冷道:“楊小邪你再不說,本王可要活活把你燒死了!”
說著拿起酒瓶已往乾枝倒,烈濃香氣沖向小邪,沖得他喉頭癢癢,實想喝幾口解解饞。
“你把燒刀子送過來,我就告訴你!”
也先微愣,自己本想以烈酒引火燒小邪,不再存有希望,豈知酒氣一薰,卻薰服了小邪?
“此話當真?”
小邪瞪眼:“媽的!我要告訴你,你還有什麽好懷疑的?快把酒送過來!遲了我可不說!”
也先寧可信其有,馬上喚過一名士兵,抓著一瓶酒猛往小邪嘴巴灌去。
咕嚕幾聲下肚,小邪精神又來。原來他是被餓昏,不是被刑昏。灌完一瓶酒,已然笑嘻嘻:“有話快問吧!”
也先頓感意外,隨即問道:“你為何用計故意讓本王再將祁鎮捉回來?”
小邪可不能說出為了祁鈺繼位之事,若傳到祁鎮耳中恐怕他會終身恨死自己了。
腦筋一轉,他道:“我可沒故意不救皇上,只是一時沒那麽有信心,救成功與不成,表現得沒那麽強烈而已!嚴格說,留下皇上在你手中,也有許多好處!”
也先追問:“什麽好處?”
“多啦!”小邪開始亂扯,“國不可無君,眾人為救皇上,必定拼了性命,所以皇上在你手中,更能團結所有軍隊,要殺你那可太容易了!”
也先眉頭微皺,問:“你准備如何對付我?”
小邪道:“我准備帶領三百名大將扯你後腿,然後沖散或引開你部隊,再由後衛軍一一把你吃掉,只要搞上幾次,你不退也不行了!”
他說的全是實話,也先聞言亦覺得甚為滿意,問:“你們兵分幾路,又在何處設下埋伏?”
小邪又開始吊胃口,睨眼道:“酒來──”
也先為探清狀況,只得順從,馬上命士兵再灌一壺酒予小邪。
見小邪被綁得像竹杆,卻仍喝得津津有味,咕咕喉頭不停韻律般顫動,瞧得也先不得不想“酒,真的那麽好喝”?而想親嘗幾口,以探滋味。
“哈”地吐出酒氣,小邪才繼續道:“兵分五路!本將軍一路,主側攻。蕭無痕二路,主後衛,領兵一萬。劉安第三路,埋伏在陽高,封住你的後路,帶兵五萬。第四路由宣府派出,反搗你龍頭,約有三萬。第五路由楊小七率領,阻在陽原一帶,押滿火炮!包准轟得你屁滾尿流!我勸你還是放了我吧!或許我可以調開他們,讓你可以偷溜回老巢。”
也先聞言,臉色大變,愕道:“他們全力反攻了?”
小邪睨眼:“客氣?否則我還真的抓黑狗賭老命?”
也先心頭大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急切地瞧往天靈教主,希望他能出個法子。
天靈教主道:“王子切莫太過於相信他的話,以免挫了士氣!”
小邪冷笑:“你只會縮頭縮腦,懂什麽軍事?這叫寧可信其有!”
也先曾經見小邪用兵,尤其是圍攻土木堡一役,他竟然說過,要是他用兵,早就讓出宣府城,甚至於京師,以全部兵力剿殺瓦刺軍,然後再回師自救也不遲。如今再被小邪一唬,他可寧可信其有了。
他急道:“你明知本王用黑狗引誘你,你卻自願上勾?”
小邪當然不能說自己是憋不住饞嘴才上勾,瀟灑一笑,奚落道:“只有鼠頭鼠腦的人才會自認為有人好吃狗肉,會著迷得連自己性命都不想要的地步!告訴你!我故意上當,就是想引出你們,然後讓五路大軍一舉轟得你寸甲不留!”
也先更是驚駭:“他們已經圍過來了?”
小邪幸災樂禍:“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啦!”
也先往四處瞧去,一片寧靜中似乎隱藏某種不祥,心頭更急:“我得趕去瞧瞧!”
說著就想調頭。
“王子切勿心急!”天靈教主喝住他,道,“疑心生暗鬼!夏夜本就俱有此種氣氛,就算有徵候,外圍士兵自該有所警覺,王子千萬不可為了幾句話而自亂陣腳!”
也先仍不放心:“教主有所不知,楊小邪別的不會,死拼活纏,他從來不曾怕過,以前他就說過要傾巢而出,現在又故意讓本王捉來,可見其目的已十分明顯!”
小邪乍聞“教主”兩字,已然明白此人即是天靈教主,當下頻頻頷首:“原來你果真是教主,這可省了我不少麻煩!只是我搞不清,以前那個人為何叫著‘漏斗’?難道漏斗就是你名字?”
天靈教主叱道:“少在信口雌黃!小心本教主引燃枯枝,活活將你燒死!”
“恐怕你沒這個膽!”
天靈教主怒目而瞪:“再讓你說話的日子不會太多,屆時你就知道本座敢不敢?”
小邪奚落:“我實在對你感到失望!一個教主像個小丑?實在不入流!”
也先再追問:“楊小邪你所說的可全是真的?”
“廢話!你以為我想拿生命開玩笑?不信我叫給你看!”
驀地他昂起頭已學狼嗥:
“喔嗚喔鳴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