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欽差大臣”駕到
當下,一路東行,按三老原先的計劃,先到海口,再把船北上,去找那天魔島。由於急想完成責任,回長安開大賭坊。所以一路上也不多作停留,催著王兒奔行官道,只花五天便到海邊。
問明可以出海的港口,又花了一天趕到煙台,見港口泊滿船隻。真喜得手舞足蹈。連番打聽下,才雇到一艘大船,願意送他去北海的,他大撒銀子,弄得賓主盡歡,說好後天出海,這才在城裡找客店等候。由於連日奔波於道上,累得他只想倒頭大睡。一找到合意的客店,也顧不得供養五臟廟,就一頭鑽入被窩中。
這一覺從早上直睡到日暮靄靄,才意猶未盡地被空肚子叫醒,老大不願意地爬起床,出房點了飯菜,還回對倚在桌子上邊打盹邊等,當真是累壞了。過了良久,伙計才把熱呼呼的飯菜送進來,由於王小玩出手闊綽,這伙計即房東加意巴結。見他累兮兮的模樣,即笑道:
“王公子,等你見集市上的大熱鬧場面,你就會高興得忘了趕路的辛苦啦!你來得剛剛是好時侯,刺史大人將集市提早七天,明天就開市啦!要是你算得剛剛時間到,只怕連住的地方都成問題啦!”王小玩一邊狼吞虎嚥的吃飯,一邊奇道:“什麼集市?又熱鬧個啥勁?”
伙計聽他這樣說,只驚得嘴巴半天合不攏,半晌才結巴道:“什,什麼,你,不,不是來趕集的啊!”王小玩笑道:“老子另有要事待辦,趕什麼嘮啥子集,你倒說來聽聽。”伙計連吞了幾口水,才道:
“我們煙台府是個大港口和大集散地,海內海外,天南地北的各色貨物,經常集聚在我們城裡,於是上頭為了利官利民就下了道諭令,每三年一小集,每五年一大集,將所有的貨物呈列在市場上,讓賣的買的有便利的地點交易,這樣生意就容易做啦!”
王小玩笑道:“這倒第一次聽到!挺有趣的。”伙計也是興致勃勃地續道:”每一次到了趕集,我們煙台府大大小小的生意,全要發一次橫財呶,那時整個府城人山人海,擠得路也沒得找呢!”
王小玩點點頭道:“難怪今兒早上,老子要僱船出海,那些船家瞪著銀子,他便是不賺,玄關原來在這兒。”伙計忙道:“那您雇到沒有?”王小玩道:“有啊!但他也不肯立即出海,硬要等三天后。”
伙計笑道:“他還想撈三天短程,再裁你出海嘛!”王小玩丟了五錢銀子給伙計,笑道:“好啦!謝謝你費了這麼多口舌,解了老子心中一大疑惑。”伙計稱謝後,又道:“三公子,你這三天裡,要逛到合意的貨色,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替你打聽清楚。”
王小玩知道他也想賺外快,做做中間商,即道:“放心,少不了你的。”伙計才稱心如意地出房而去。和伙計聊了幾句,又祭好五臟廟,精神倒來了,也不忙著再回床睡個回籠覺。便走出客店,在街上蹁著方步逛盪一番。果見大潮、馬車、貨車,絡繹不絕地奔行道上,四面華燈亮得如同白晝,王小玩天生是個愛熱鬧的坯子,忍不住贊道:
“他奶奶的,簡直比長安還熱鬧,不如把小猴子們召來此地,開上一間賭場,準是財源廣進了。”這時有熱鬧可瞧,又身懷萬金,可把他樂得如下天界,直臨仙境,不自禁便覺手癢,心道:
“你娘哩,從離了惡鬼山,老子可久未逢賭,可蹩死我也。”便在街上四處亂逛,尋找治療手癢的地方,走了大半刻,終於在一間豪華客棧旁,發現一家小賭場,那股手喜悅,真如逢上了三世老友,一頭便直往門口走。來到賭場門口,正要跨進去。
驀地裡,卻發現就在客棧和賭場中間的空地上有一株大樹,而大樹下卻坐著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姑娘。這姑娘混身乾淨潔白,面目姣好,尤其是直挺的俏鼻子,和長長睫毛,更是引人注目的焦點出奇。
因為她全身不但一動不動,而且兩眼無神,加上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正說些什麼?可是她身邊並沒有人陪她說話,竟是在自言自語。王小玩雖對這姑娘好奇,但賭場裡吆五喝頭的聲浪,畢竟還是較有吸引力,便轉身跨進去,賭場的保鏢雖見他是個小鬼,但一身華服氣派不凡,又一見面就扔來五十兩打賞,便招呼上賓常客似的。
王小玩自幼在這些場合混大,素知這些打手是只看銀子不看人的,所以能揮霍就揮霍一番,這也是他的大願之一。在場裡轉了一圈,選了自己最拿手的牌九桌,一頭擠進人堆裡,兩旁的人紛紛叫罵,但隨即也將注意力放在桌上的牌和碗裡的股子。
王小玩左張右望覷了半天,那做莊的是個年輕漢子,見他一顆小頭顱在人群裡扭來扭去,便叫道:“小鬼,要賭就下注,你以為這是看熱鬧的市場嗎?”
王小玩咕噥道:“當然是要賭,你當本公子來逛著玩的。”拿出一百兩銀子換了籌碼,往前推出去。莊家見他一出手就玩大的,登時精神一震,笑道:“看不出來,你還夠有種的。”
王小玩只對他笑了一笑,因為他已見識過這莊家擲骰子的手法,知道遇了勁敵,必須凝神作戰,沒空兒打哈哈,饒舌一番。這時莊家翻出他的牌,原來是對“天牌”贏面甚大。王小玩道:“老子不殺殺你威風,你還當自己是皇帝。”伸手拿起自己牌一翻,是張十點梅花,心下甚喜。等骰子拿到手裡,先掂了掂果然是灌鉛的,不由得又是一喜,一抬眼見莊家兩眼盯著自己的手,即心道:“老子何必換骰子?就你這法寶,我也能擲出另一張梅花,那就梅花蓋滿天,輸得你屁滾尿流。”
當下拿起骰子搖了搖,念道:“菩薩保佑,財源滾滾,滾張梅花。”當的擲人碗中。果然便是梅花。
莊家見他年紀小,說什麼也不相信他會作法,只當也是運氣好,便將銀子數給他。王小玩又將兩百全數押出去,接著又以天牌贏了莊家的地牌,如此連贏十次,王小玩面前的銀子已堆得山高,那莊家見他這次又全數推了出來。不由得慌了手腳,知道來個識路人打劫,便道:“嗨!小弟,你府上在那裡啊?”
王小玩心頭一震,暗道:“糟!這賭場實也小氣,才幾千兩就想攔路。”他一心想開賭場。自然知道賭場的生意怎麼做的,他們一向只喜人輸,不許人贏,這中間又有很多法門,譬如開頭讓你吃點甜頭,然後換上大苦頭,所以,也不是人人進賭場就會輸個精光,這樣那還有人願意去?但他這樣連連大贏的,賭場裡的大老爺們可就會另出花樣對付之了。這種法門,王小玩熟悉,不由得暗暗生急。
也是急中生智,他隨口便道:“本公子是開封來的,太守程惟亮正是我叔父。我還有一對世兄程人彥、程人俊是程大叔的公子,他們也陪我來趕市集呢!”莊家眉頭一皺,暗道:
“原來是官家子弟。”他看王小玩全身金光,又能對開封太守批名道姓,雖半信半疑卻也不敢公然得罪,便道:
“你還想再下嗎?”王小玩哼了一聲道:“我的興致被你這一打斷,可全跑光了,不賭了。”他這招見好就收,果然讓莊家籲了口氣,揮手道:“那去換銀子吧!”王小玩急急換了銀子,知道自己淨贏了五萬多兩,時氣道:“嘿!原來老子只顧賭,不知道已贏了這許多,難怪他發急。”忙快步離開賭場。
出了賭場十步遠,見裡頭井沒人跟蹤出來,才笑道:“嘿!程太守可又幫我發了筆大財。”正旗走回客店,轉頭卻見那姑娘依然坐在樹下,還是在念念有詞。
他忍不住便走到她跟前,朗聲道:“姑娘!夜都深了,你還不回去,坐這兒說什麼啊?”那姑娘微吃一驚,抬眼望瞭望他,本來呆滯的眼神,經這麼一盼,真生動靈活,但她隨即又低下頭,自語道:“明明在,明明在的……”王小玩這才知道她一直念的便是這四個字,心道:“要她念的是阿彌陀抑或觀音菩薩,那還有點諳,明明在的?既不是佛號,也不是咒語,念個什麼勁?”
他雖閱歷多廣,但畢竟年紀小,不是事事通,忍不住又大聲道:“好啦!誰在啦?這會兒街上快變成我在和你在啦!大伙兒全回家蒙被頭,你還不回去?”
這姑娘經他一喝,仿佛恢復點神智,竟嬰地一聲,從大眼中汩汩滾下淚來,口裡的念詞也便打住,只默默流淚,可也不來理會王小玩。
這下王小玩可是又急又氣了,急的是第一次單獨面對女人哭,而且是奇怪之極的女人,氣的是這標致小妞竟然甩也不甩他,這不是證明他一點魅力也無嗎?怎不氣炸人也,兀自尷尬了一陣,隨即莫名其妙地大發無名火,罵道:“你娘哩,老子真撞了邪,三更半夜地站在街上看女人哭,他奶奶的,這關老子屁事了。”罵完即掉頭就走。
可是,走了十來步後,偏又回頭望了一眼,見這小姑娘獨個兒坐在黑漆漆的夜裡哭泣,這時只有賭場的大們未關,其他大小各行業已進人夢鄉,街上也無半個行人。這樣他若再掉頭而走,那就只剩下這小姑娘了。
如此一頓,俠義之心陡起,他一向就愛行俠仗義,濟困解危,否則在長安怎會有一大票小乞兒擁護他。職是之故,他又走到那姑娘身邊,嘆了口氣,索性坐在她身邊,也不說話;也不看她,只是悶坐著。
那姑娘哭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怨聲道:“你,你想幹什麼?”王小玩登時大笑一聲,歡顏道:“我就知道跟你耗著,你早晚要哈氣,餵!你小女人家,三更半夜不回家,坐這兒又哭又說,也沒人來湊熱鬧,你到底在幹啥咧?”那姑娘怔了一怔,妙目盈淚,幽幽道:“我在等我娘。”
王小玩問道:“她出去了?”那姑娘嘆了口氣,蹙眉道:“她,她不見了。”王小玩奇道:“那麼大一個人,怎麼會不見了?”那姑娘也是一臉迷惑,泫然欲涕,道:“是啊!怎麼會不見了,明明在的。”王小玩忙搖手道:“哎,哎!不用再說這四字真言了,到底怎麼回事?”那姑娘略微一頓,認真回憶道:
“五天前我和娘搭船來這裡,娘忽然有了重病,楊叔叔即照以前的樣子,將我們兩個安置在這家賓客棧裡。”說著手指大樹右側的豪華客棧。王小玩插口道:“那姓楊的是跟你們一起來的?”
那姑娘搖頭道:“不,楊叔叔是在城裡衙門當差的,象是個捕頭。”王小玩哈了一聲,笑道:“原來是專捕蠅頭小利的。”那姑娘睜著美目,一付不解所雲的望著王小玩。王小玩忙搖手道:
“別聽老子打哈了,快說下去,你娘既然生病了,怎會不見了,還真他媽有趣的緊。”
那姑娘沉下俏臉,不高興道:“我都急死了你還說有趣!”王小玩怕她不肯再說,忙道:
“是,是,老子說錯啦!小姑娘別計較了。”那姑娘見他道歉,即續道:
“後來楊叔叔找了一個大夫。是城裡最好的大夫姓史,他替我娘把過脈,又觀察了很久,面色很難看,我急著想問他我娘怎麼啦!他卻和楊叔和客棧掌櫃的,走到另一間房談了很久,出來後史大夫就對我說,孩子,你娘的病很嚴重,你趕快去抓藥來,然後給我一張藥方,楊叔叔又叫了輛馬車給我坐。我心裡急得很,可是抓藥的地方卻很遠,我坐了好久好久的馬車,才抓到藥,又坐了好久好久才回到客棧,那知,那知……”說到這裡,竟又流下淚來,抽抽噎噎。王小玩喘了口氣,急道:“別哭,別哭嘛!那知怎樣啦?”那姑娘哽咽道:
“哪知我一回到客棧,掌櫃的和店小二均不認得我啦!我說我娘住在巽字房,他們卻說巽字房早被一個商人訂去了,人現在還在房裡呢!我不相信,他們就帶我去看,不但,不但屋裡沒有我娘,連我們的貨和行李也不見了,還有房內的佈置也不一樣啦!房裡果然住著另外一個人,他說他昨夜就搬進來啦!我一定搞錯了。
我急得在棧上下四處找,均沒有我娘,掌櫃的給了我十兩銀子,叫我趕快滾,別妨礙他們做生意。
我只好去衙門找楊叔叔,他們卻,卻說他三天前就出差了,早就不在城裡,叫我別胡說八道又給了我一些錢叫我回家去,我明明見到楊叔叔的,他怎麼可能早三天已不在城內,所以我不死心,連找了他三次,均被人罵不出來,他,他們罵我是瘋子,整日胡說八道。
說著忍不住又啜泣起來。王小玩越聽越奇,忍不住直搔腦袋瓜子,睜大眼直瞧那姑娘,半晌才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爹呢?你娘又叫什麼呢?”那姑娘淚汪汪道:
“你,你問這幹什麼?”
王小玩道:“我若想幫你找娘,這些事兒,可得知道點才可以啊。”那姑娘聽他這麼一說,也睜大眼說道:“你願意幫我找娘?你不會和別人一樣,說,說我是……”王小玩笑道:“我可不是普通一般人,當然不同他們那麼見識啦!”
他幸好年紀不大,否則只怕也會認為這小女孩在胡說八道了,這會小鬼和小丫頭大打交道,自是相向坦互己方了。這姑娘不禁微提笑容,直如芙蓉花開,王小玩年紀雖小。卻也瞧得發呆,只聽她道:“我叫陳語硯,我爹叫陳明,本是讀書人,因為連考不中,即避世外島,五年前就去世了。家裡剩娘和我,平日家居做些刺繡、荷包之類的小東西,換點錢過日子,後來楊叔叔說將那些東西拿到城裡賣銀子會多點兒,我娘就每次存些貨,趁趕集時,拿來賣錢,前兩次生意不惜,今年又來,沒想到……”
王小玩怕她又哭,忙道:“那性楊的,又是什麼人?”陳語硯道:“他是我爹的好朋友,家父去世後,他對娘和我挺照顧的,誰知道,他,他也不見了,這叫我怎麼辦?”還是又哭了出來。
王小玩道:“你從你娘不見後,就一直坐在這樹下?”陳語硯道:“我到處找人,大家都不理我,我又怕娘過一回來這裡找我,所以,也不敢往別處去,只好坐這兒!”王小玩忽地生出憐惜之心,溫言道:“大家都不理你,你又不盲離開這兒,那不是好些天沒吃東西、睡覺了嗎?”
陳語硯道:“迎賓客棧的一個老伙計,對我挺好的,每餐都拿東西給我吃,一直勸我回家,可是,娘不見了,我怎能回去?”王小玩道:“那你這些天睡那兒?”陳語硯道:“第一天我去衙門找楊叔叔,那些大爺留我在捕快房裡過,第二天那個老伙計招呼我去他家,後來,他們看我硬是不肯回家,就全不理我了。我只好坐在這裡,只有那老伙計還拿東西給我吃而已。”王小玩籲了日氣,又道:“沒有無賴漢找你麻煩?”
陳語硯道:“沒有,大家全當我是瘋子,沒有人敢來理我。”王小玩嗯了一聲,呻吟道:“老是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啊!”仰頭看看天色,已三更半夜,只好又道:“今天晚上,你就去我那兒好了,我訂了個房間。”陳語硯睜大眼,不由得滿臉飛紅,使勁搖了搖頭,女孩較早懂人事,對男女關係也較敏感,如何輕易便答應去?但她懂王小玩可不懂,登時瞪目道:“你娘哩,難道你要我陪你凍露水一夜,然後明天再找你娘?”
陳語硯低聲道:“你先回去,明天再來找我好了。”王小玩大聲道:“那怎麼行,老子既然答應管這件事,哪能還任你留在這兒,那我王小玩算什麼英雄好漢!”陳語硯搖頭道:
“不可以,孤男孤女怎可同處一室。”王小玩瞠目道:“你娘哩,是誰規定不可以的,什麼狗屁規矩?”陳語硯不禁俏臉一沉,怒道:“原來你才是個無賴漢,快點滾開!”
她這麼一罵,王小玩才開了竅,明白事理,吸了口氣後,無奈地道:“哎!你別狗眼看人低,我是什麼角色,怎會欺侮你弱小女子,這樣好了,我那房間讓給你,我另外訂一間,可以了吧!”陳語硯即已生出戒心,如何肯去?只板著臉道:“不必了我喜歡坐這兒,反正我已坐了三天.已經習摜了。”她剛開始時一來著王小玩年紀相仿,容易親近,二來心中疑惑苦處正需要傾訴,才一五一十說個明白清楚。現在形勢扭轉,再也不搭話,不理睬王小玩,無論他怎麼勸,就是不答應。
到了最後,王小玩也勸出火氣來了,怒道:“他奶奶的,老子真犯了邪,這事從頭到尾不關我屁事,我卻要低聲下氣來求人,這到底有沒有搞錯啊?不去就不去,你愛坐這兒,老子偏也愛坐這兒。”說著也是坐著不動,氣雖氣急,但真要他掉頭而去可對不起俠義心腸,所以,索性真陪著凍一夜露水,讓暖烘烘的房間空著。兩人就這樣悶不吭聲,直坐到天光大亮。
陳語硯見這王小玩行為雖隨隨便便,但似乎不象好色的登陡子,否則怎肯不言不動地陪自己坐了一夜,可見是真有誠心幫助自己。想是這麼想,心裡可委決不定,口裡也就說不出話來,依然悶坐著。王小玩見街上行人越走越密,且不時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心裡暗罵幾句,即道:“陳大姑娘,你可行行好,已經坐下一在了,咱們去吃早點,這樣可以了吧?”
陳語硯臉上微紅,道:“你為什麼肯陪我坐一夜,你到底想怎樣?”王小玩不悅道:
“我只不過看不順眼你一個孤伶伶坐這兒,這樣等一輩子,你娘也不會回來,不如找了出來,大家開開心,我就這麼想啦!信不信由你。”陳語硯嘆了口氣,道:“那你打算怎麼找?”這個問題登時把王小玩難倒了,他可也不知道怎生個找法。只好道:“拜託喲!餓著肚子怎能再傷腦筋,先吃飽了,咱們再弄個對策。”陳語硯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緩緩站起身,道:“去哪裡吃早點?”她肚子可也餓得慌。王小玩見她聽了話,十分高興,遂帶著她回到自己投身的客棧。兩個小傢伙在房裡用完早餐,正商議如何找人,那店小二卻畏畏縮縮的將王小玩找了出去。“鬼鬼祟祟的,你要於什麼?”王小玩劈頭就問。店小二將他拉開房門口。低聲道:“王公子,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那姑娘是個麻煩貨阿!她是惹也惹不得呀!”
王小玩驚問道:“怎麼回事?”店小二道:“那姑娘人是挺標致的。看來也很正常,但其實神志有些不靈光,逢人就說五天前丟了她娘,說了好幾個月啦!”這下連王小玩也不由得有被騙的感覺,驚道:“什麼,已經說了好幾個月了?”
店小二肯定地點點頭,又道:“街上曾有個流氓,見色起意,想佔她便宜,人還沒靠近她,就被官老爺關到牢裡,大家都說阿,這姑娘可能是刺史大人的千金,因怕人譏笑,所以也不敢理會她,但卻暗地派人保源。所以,街上誰也不敢去惹她喲!你還帶她回來。這下可糟糕透啦!趕快送她回去吧!”王小玩一頭混亂,揮手道:“好,我來打發她,你娘哩,直衰(倒霉),竟然碰到瘋婆子。”轉身回到房裡,見陳語硯又對著面前的茶杯發呆,模樣又討人愛,又討人憐,說什麼也很不下心叫她滾回大樹下。
只好嘆了口氣,在她對面坐下,正思索對策,不意她竟開口道:“那伙計對你說我是個瘋子,惹不得又沾不得的,是不是?”王小玩瞠目道:“你偷聽到啦!”陳語硯淒苦一笑,嘆道:“我又何必偷聽,想也知道。”王小玩搔搔頭,納悶道:“奇哉怪也,好象整個城都認識你了,你來這裡多久了?”陳語硯肯定地道:“天。”王小玩眨眼道:“不是幾個月了?”
陳語硯不悅道:“信不信由你,你要是和別人一樣想法,那我立刻回樹下去等我娘。”
王小玩冷哼一聲,撇嘴道:“老子是非凡人,豈會和別人一樣想法,看來此事非同小可,得不走正道才行。”陳語硯愣眼道:“什麼叫得不走正道才行?”
王小玩眨眼笑道:“所謂正道者也,就是象你這樣老老實實去問人家,這樣只會得個相同不同之結果。”陳語硯奇道:“既然相同,怎又會不同?”王小玩笑道:“所謂相同者,就是你所謂的那些答案,會相同也。所謂不同者,就是會多出老子這個新瘋子也。”
這句話惹得陳語硯忍不住綻顏而笑。但下一秒鐘,她又愁聚眉間,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王小玩聽她如此一問,足見已完全信賴自己,心下甚悅,撐起了一付老大的派頭,偏起頭沉思計謀。既然要當老大,就得做老大的重頭事,這叫有一利必有一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者。思索良久,忽地想到方才店小二的話,暗道:“看來得冒點險才行。”一想到冒險,不由得心跳加速,神情興奮。他的行事原則,一向是決不冒沒把握的險,象這種看來有七成把握的危險,他是挺嗜好的,遂興致勃勃的笑道:“哎!你知不知道城裡的官差,在暗地保護你?”
陳語硯一瞼迷惘,搖頭道:“有這回事?我不知道。”王小玩大笑道:“我看你錘錘的(笨),八成是沒宰羊(不知)。”陳語硯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就靈光得妥當,想到對策沒?”王小玩神秘兮兮,低聲道:“想是想到啦!不過你要完全聽本老大的話,免得到時候自家人砸自家人的腳。”
陳語硯瞪眼道:“什麼跟什麼阿?”王小玩歪嘴一笑,道:“說破不值三文錢,你只要記住,到時老子一喊羊來了,你就閃得越遠越好,不准尖叫或亂來。就這樣啦!”陳語硯奇道:“人家都是喊狼來了,哪有叫羊來了,你這才是亂來,誰會亂來!”王小玩自顧自邊笑邊出房而去,吩咐店小二去幫他買包石灰和茶油。
店小二瞠目道:“王公子,你要這些東西於什麼?”王小玩笑道:“那瘋婆子要我變戲法給她看,才肯走啊!你說傷不傷腦筋。”店小二憂心忡忡,低聲道:“你得快打發她走啊!我們掌櫃急死了。”王小玩道:“放心。有事也挨不到你們頭上,小二哥,我叫你買這些玩意兒,你可別說出去,我立即叫那瘋婆子走路。”
說著塞了二十兩給店小二,眨眼道:“萬事拜託了。”店小二一見銀子。立即變成了勇夫義土。笑道;‘放心,我會小心的,沒人會知道。”立即轉身離去。王小玩回到房裡,把自認該準備的,都弄了個妥妥噹噹,又和陳語硯閒話了好一陣,店小二才將東西偷偷摸摸帶來,並且再三保證沒人知道,王小玩回到房裡,將石灰揣在懷裡,把菜油吩咐陳語硯帶好,兩人即到馬欄牽了王兒,往城外而去。這王兒卻是王小玩預備好的後路,生怕萬一行動失敗了,有逃之夭夭的法寶,萬事預留後路,是他混了數年江湖的絕妙心得。他可忘了萬一失敗逃走,那他還要不要去搭船出海啊!兩人來到城外,往海邊岩石堆走去。
王小玩憑他天生靈敏的第六感,確定有人在後面跟蹤,心下暗喜,故意帶著陳語硯在岩石群裡統來繞去,繞得自個兒都有點頭暈腦脹。然後覷定一處較隱蔽的地方,突然放開王兒的韁繩,雙手扯住陳語硯的膀臂,大笑道:“哈哈?這下妥當了吧!”
陳語硯陡受侵襲,立即尖叫道:“你要幹什麼……。”王小玩大聲道:“我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麼?”用力將陳語硯拉往懷裡,惹得她尖聲大叫。就在這時,一個高大身影衝了過來,喝道:“小流氓還不放手!”王小玩笑道:“放手就放手!”一把將陳語硯推得老遠,縮手閃電般地從懷裡抓了把石灰,不由分說往那個已衝到跟前的漢子,照頭就灑,只聽一聲驚呼,那漢子已止住了腳步,雙手摀住兩眼,表情痛苦非常。
陳語硯驚魂未定,正要大叫,忽聽王小玩喝道:“羊來了!”猛然剎住口,陪著大眼瞪著王小玩,只見他手拿匕首已製住那漢子的背心要害,正自東張西望,渾不知他在搞什麼東西?
半晌後,王小玩才籲氣笑道:“好極了,就這王八蛋一個,餵!把那菜油拿來。”陳語觀望著被製的漢子,驚道:“李叔叔,是你!”那李姓漢子道:“阿硯,你快走,這小混蛋我來對付!”
王小玩將匕首往前推了一點,笑道:“你都快變瞎子了,還逞什麼強?”這漢子疼痛,大叫道:“我是官差,你,你真膽大包天!”陳語硯又驚又慌,結巴道:“王小玩,他,他真的是。是那個呀!”王小玩笑道:“哪個啊?快把菜油拿過來,否則這傢伙會瞎了眼。”
陳語硯只好將菜油遞上,又退離王小玩一段老長距離。油倒入他眼中,替他把石灰洗掉,一邊道:“你娘哩,你叫李什麼的?”
這漢子悶哼一聲,並不作答。王小玩拿過一截木棍,碑上比了一比,笑道:“這混子挺粗的,倒很耐看。”這漢子怒道:“拷打官差,你不想活了麼?”王小玩冷哼道:“憑什麼你們可以拷打人家,人家不能拷打你們。”陳語硯急道:“王小玩,你到底要幹什麼?”王小玩笑道:“笨丫頭,這叫不用正道,你懂了吧!”陳語硯登時醒悟,但女孩子初受調戲,不管對方是有意或無意,終難一時之間就平衡驚嚇和憤怒。所以,他只默然旁立,看王小玩一人變戲法。王小玩拿起匕首,象削水果皮地的先將那根木棍通體刮了屑皮,看得其他兩人瞠目愣瞪,不知他此舉有何用意。接著,他又拿起匕首切豆腐似的將木棍分成三截。口裡沉吟道:
“一杯盛豆腐腦花,一杯盛檳榔汁,一杯嘛,嗯!先切開來再說。”說著將每截木棍剜刨成一只大杯子,動作比雕刻奶洞塊還快。那漢子打從娘胎生下來,從沒見過如此鋒利的匕首,不禁看直傻眼,全身寒毛直豎。
等到王小玩拿著匕首,在他腦門上比劃時,他已怕得全身發抖,而且明白三小玩所說的先切開云云,就是指他的項上人頭,不禁吸聲道:“你,你目無王法麼?竟,竟敢 。”
王小玩笑道:“老子將你剁得細細的餵魚,又有誰知道了。”那漢子一聽不由得魂飛天外,顫聲道:“我叫李進。是,是煙台府衙役。”王小玩滿意的點點頭,道:“為何跟在我們後面如?”李進道:“我,我是奉命行事阿!”
王小玩喝疲乏:“奉誰的命?”李進道:“當然是刺史大人的命!”王小玩撇嘴道:
“這專門刺死人的官是什麼來頭?”李進道:“刺史就是太守啊!”王小玩心道:“媽的又一個太守,真他奶奶的。”口道:“有個姓楊的捕頭,你知道吧!”
李進點點頭。王小玩追問:“他人呢?”李進道:“出差去了!”王小玩伸腿往他小腹使勁一踹,怒道:“胡說!”李進邊哼邊道:“他,他去了十,十天啦!”
王小玩又飛了一腳,罵道:“你娘哩,那小子要不是窩在家裡,就是這兩天才走的。”
李進呻吟道:“你知道了,何必問我!”王小玩見他扯到正題,忙道:“他現在人在何處?”李進道:“四天前太守給他一個長假,出城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王小玩看他似乎不象說謊,又道:“好,陳姑娘她報呢?”李進顫聲道:“我,我不知道,這事只有太守和楊捕頭知道,沒人知曉底細。”王小玩連踹了他數腳,他還是說不知,最後只好作罷。
王小玩轉頭對陳語硯道:“看來你娘真的落入他們手中,這死太守又故意到處說你是瘋子,讓大家不信你的話,這樣就神仙們也不會去查啦?”陳語硯神情激動,哭道:“李叔叔,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李進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小玩將懷中那張假太子手諭,拿出湊到李進眼前,道:“老子是衛率府左大將軍,你看清楚了。老子剛在開封辦了件大案子,不信你可以去向開封刺死(刺史)太守程惟亮那裡去查。今天所發出的事,你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不然,你失職不說,還得罪老子,你可知道這嚴重性吧?”李進猛點頭,嚇得瞼如衛生紙。
王小玩鬆開他的繩子,帶著陳語硯跨上王兒,轉道回城。陶語硯心情猶未平息,兀自流淚不止。王小玩安慰道:“既已確定你娘在他們手裡,一定找得出來,下一個咱們去找那個給你東西吃的老伙計。”陳語硯急道:“他人挺好的,你別打他。”王小婉笑道:“放心,我只嚇他,不打他,希望他的心臟夠格,禁得起嚇。”
兩人先將王兒寄放好,才悄悄掩近那老伙計在巷子底的小瓦屋。王小玩張望良久,低聲道:“哇呀!好機會!那老家夥還沒回來,咱們先溜進屋等他。”陳語硯急道:“不行啊!
他還有個老婆婆在,怎能隨便闖進去。”王小玩笑道:“對付老太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有機會給他訪叨。”陳語硯忍不住哈哈一笑,道:“你怎知她很會嘈叨?”王小玩道:
“老太婆十個有九個半嘴鳴。”兩人邊說間,已沿矮牆翻入小院之中,躡手躡腳的靠近屋子,從窗口潛望進去,見那個老太婆正一面撥豆芽,一面打瞌睡,點兩個頭拔一文芽,模樣甚是滑稽。王小玩見院中有個大竹籠,嘴上偷偷暗笑,走過去拎起竹籠,作勢要將那老婆子裝到竹籠裡,卻被陳語硯阻止。只好放棄“固得矮弟兒”(英語妙主意)。王小玩偏頭想了一下,即從懷中掏出二十兩,大刺刺走到那老婆子面前,將銀子碰的一聲擺在她面前,不等她開口,即朗聲道:“從現在開始不許說一句話,說一句扣一兩,越過二十句,你就倒欠我一兩,若一句不說,這二十兩全是你的。”老婆子滿臉驚愕,眼盯銀兩,口道:“你這是 。”下半句被王小玩作勢要收銀子的動作止住,即然沒說全一句,那麼也扣不了一兩了。
王小玩招手叫陳語硯進門,兩人互作了個鬼臉,都覺好玩。
老婆子雖認識陳語硯,但為怕扣銀子,只是點點頭,不敢說話。
王小玩道:“現在起我問你話,你就用點頭和搖頭來回答,第一是你老頭會不會回來吃午飯?”老太婆點了點頭。
王小玩看看天色,沉吟道:“那他也快回來了,你去弄飯吧!我們在這裡等他。”老婆子一邊點頭,一邊抱著豆芽籃和銀子往廚房走。陳語硯忍不住贊道:“你這人腦筋轉得真快。”王小玩得意洋洋,撇嘴道:“到現在你才知道,不過還不嫌太晚就是。”正想再胡吹一頓,忽聽外面有人聲傳入。陳語硯一聽,登時皺眉道:“那個店小二怎麼也來?”王小玩道:“哪個店小二?”陳語硯道:“就是他和掌櫃的直說我神志不清,硬是不說我娘哪裡了。”王小玩精神一振,笑道:“好極了,咱們躲到廚房去,叫老婆婆別聲張。”
即轉身拉著陳語硯鑽入廚房。只聽門外那店小二精聲道:“你還推說不知,別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是你藏著,還會到哪去?”那老伙計邊咳邊說,那麼大一個人,我怎麼藏得住,可回去了,也說不定,怎能一口咬定是我藏的?”說著兩人已進內。
那店小二冷冷一笑,道:“老吳,跟那姑娘可也不怎麼,可別染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病呀!”老伙計大怒,罵道:“你說話可要有良心,那小姑娘做我孫女也當得,你講這樣的話,也不怕爛了舌頭。”店小二笑道:“那你為什麼每餐照料她,還帶她回這家裡不是別有意圖是什麼?”老伙計氣呼呼道:“我是可憐她,她娘明明是從異字房給抬了走,你們卻硬誣賴人家是神志不清,把個好姑娘逼得就快成瘋丫頭了。”
店小二聲色俱變,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老伙計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從後門抬走時,我剛好從對街來,著你們偷偷將人藏到馬車上。”店小二大聲道:“你告訴她了麼?”老伙計搖頭道:“沒有,她一個小丫頭,怎對抗得了官府,不如叫她回家才是。”店小二籲了口氣,大聲道:
“老吳,這件事沒那麼便宜就完了,你等著瞧,我告訴掌櫃去。”說著轉身出門而去。
老伙計嘆了口氣,搔頭道:“大不了不幹,你們還能如何?”一句話剛落地,卻聽到店小二在院裡子聲驚叫。
原來王小玩早已悄悄從廚房越到院子裡,先在地上灑了一地銀子,然後拎起那個大竹籠,縮在屋角上等人上勾。那店小二一出院子,見到一地銀子,也顧不得回老伙計的話,以為天降橫財。
一路揀啊揀的,突然烏雲蓋日,就被套人竹籠中。老伙計搶到院中時只見一個小孩耀武揚威地坐在竹籠上,口裡喝道:
“好大膽哪!竟敢偷人銀子。”店小二呻吟道:“不,不是偷,是揀啊!”王小玩喝道:“每個小偷都這般說,那官差還有賊可抓麼?”老伙計插口道:“這位小兄弟 ”話到一半,卻被從廚房奔出的陳語硯打斷,她哭喊道:“小玩,我娘真,真的給他們抬,抬走的。”她一直留在廚房,所以將店小二和老伙計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王小玩忙著布陣抓人,沒空聽得。
陳語硯這一開口,老伙計和店小二齊聲驚叫道:“你!”王小玩罵道:“還不快給大爺說實話,她娘到哪兒去啦!”被問的兩人全禁聲不語。王小玩叫道:“阿硯,你去向老婆婆要瓢滾燙熱水,老子從竹籠中倒進去,試試看這田雞皮厚不厚。”店小二聞言,立刻顫聲道:“人是史大夫帶走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王小玩喝道:“死(史)大夫怎會帶人走,你這王八想渾老子,快去拿熱水來!”陳語硯道:“真的有個史大夫,就是他為我娘看病的。”王小玩嗯了一聲,踢了竹籠一下,道:
“你叫什麼名字?”廟小二道:“我是迎賓客棧的跑堂李三。”
王小玩道:“現在帶老子去找那死大夫,否則老子搞得你不三不四。”李三縮去籠內不答話,似乎不敢帶王小玩兩人去。王小玩立即又喝道:“***!先湯他個痛快,只怕就忙著答應。”李三忙道:“是,是,我帶你們去,但我可不見史大夫,否則我別在城裡待了。”王小玩笑道:“那你就別在城裡待吧!”話雖如此說,還是答應了李三的要求。當下,兩人擁著李三徑往東門街史大夫的住處來。一行人到一座掛著“榮發堂”的宅第前停下。
李三苦著臉道:“這就是史大大的住處,你們放了我吧!”王小玩撇嘴道:“你娘哩,你要是騙了老子呢?”
李三道:“我就在迎賓客棧幹活,逃也逃不掉,如何敢騙你?”王小玩覺得此言有理,伸腳往他屁股一踢,喝道:“那就滾你的臭鴨蛋吧!”李三如獲大赦,拔腿就跑。王小玩覷了覷藥堂的大門口,對陳語硯道:“咱們進去著一看,如果是那個鬼大夫,就跟他來野蠻的。你娘哩,搶奪民女,當真是豬狗不如。”
拉著陳語硯即往大門走進。忽聽有人道:“小公子,請留步!”原來是個儒生。王小玩沒好聲氣地道:“幹什麼?”那儒生也不動怒,只道:“醫堂在右方,尚有三個病患未看,公子還是排隊吧!”王小玩本想回他一句“你奶奶才得了重病”但所謂動手不打笑臉人。即照他所言自去排隊。幸好,史大夫看病的速度,真是所謂“神速”,才一下子,就輪到王小玩。
他一走進去,椅子還沒沾著屁股,手腕即被圈住,只見一個相貌溫文,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閉目數秒,即開口道:“你沒病,快走吧!下一個!”王小玩不禁有點佩服,歪嘴笑道:“下一個病可嚴重呢!”史大夫瞪了他一眼,忽然啊地一聲驚叫,原來他已看到進來的人是陳語硯。陳語硯一進門,即憤然叫道:“史大夫,我娘呢?你將她藏到何處去了?”
史大夫怔愣半晌,長嘆一聲,沉聲道:“這事早晚要讓你知道,只是不能在這時告訴你!”王小玩皺眉道:“於了虧心事,當然怕別人知道,不如趁早說了出來,免得大吃苦頭。”史大夫皺眉地一轉,怒道:“我是個醫生,只求濟事救人為務,怎會去做虧心事。”
王小玩拍手道:“說得好,那她娘呢?你這樣矇騙她還說什麼濟事救人,簡直是掛羊頭賣狗肉。”
史大夫喘了口氣,沉思半天,才道:“好!陳姑娘,這事是必須讓你知道的,你娘她,她於五日前業已去逝了。”王小玩聽得一愣,陳語硯卻法叫道:“胡說,你胡說!”史大夫搖頭嘆道:“這是事實,無法可改。”王小玩正欲問知詳情,門外忽湧人十數名捕快大聲喝道:“捉住這兩個小鬼,別讓他們跑了。”
王小玩暗叫:“糟糕!糟糕!”翻身一滾,已從五、六個捕快腳邊溜出。正想攀上房頂逃逸,卻聽到陳語硯的哭叫聲,心中一驚,暗道:“他奶奶的,老子怎可自個兒,一走了之也乎?”才這麼一頓已有三、四把鋼刀架在頸上。只聽史大夫道:“各位官爺請大發想悲別為難這兩個小孩。”一個捕快回道:“不會的,刺史大人吩咐只將他們請他到府台,我們只負責帶人,不會為難他們。”說著眾人將王小玩帶上手銬,押出大門送上一輛馬車上,王小玩安慰陳語硯道:“別難過了,搞不好一下車,就可以見到你娘。”
陳語硯抽抽噎噎,道:“‘他,他說,說我娘……”王小玩搖頭道:“那死人大夫說的不算數,要見到才準頭,你先別哭了,節省一點淚水吧!”本想再加一句“免得到時不夠用”,卻及時剎住,心裡暗暗生憂,不知好事還是壞事,正等著自己呢!
片刻後,馬車終於停下。兩人被拉下馬車,往一座廣宅推了進去。王小玩到裡面才知道到了府衙,被帶到公堂後,一個捕快替他解了手銬,道:“太守大人馬上到,你們乖乖在這裡等,不會有事的。”王小玩本想頂一句“只怕有事的是你們太守大人。”繼而想到腳踏人家的地穴,而且身單勢弱,還是收斂點裝扮。遂只冷哼一聲,過不多時,後全至走出一個年青人,看他一身打扮,敢情是太守大人。王小玩怔了一怔,暗道:“你娘哩。這太守是新下油的臭豆腐,哇!老子看他頂多二十歲。”
正嘀咕間,太守身後又走出一個道貌岸然的老者,瞇著一雙老眼,瞅了王小玩兩人好一會兒,看來是個近視眼。年輕太守坐上堂後,即開口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陳語硯跪撲地下,哭道:“太守大人,我只要找我娘,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年輕太守嘆了口氣,面露淒色,將眼睛轉向王小玩說道:“你是陳語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王小玩撇撇嘴道:“我哪是她什麼人,我只不過幫她找她娘罷了,我叫王小玩。”
年輕太守點了點頭,值:“原來如此,這事毫無線索,你怎可相信她的話?”王小玩大聲道:“大守大人,這事已再明白不過了,你又何必隱瞞,那個史大夫已經說出來了,他娘確實在迎賓客棧失蹤,店小二車三也招了,這你又怎麼解釋?”
年青太守被這席話,說得啞口無言,正不知如何解決。他身旁的老者卻冷哼一聲,罵道:“大守大人,這小鬼說話肆無忌憚先打他二十大板,著他還敢不敢胡言亂語。”年輕大守喘了口氣搖手道:
“莊師爺,事情已到這步田地,不可濫施刑罰。”那莊師爺怔了一怔,低聲道:“正因事情已到這步田地,若不趁未張揚出去時,嚴加壓制,只怕就更難收拾了。”年輕太守出了會神,嘆道:“那該怎麼辦才妥當呢?”莊師爺低聲道:“先押下大牢,等集會過去了,再放他們出來,交給楊捕頭處理,不就結了。”年輕太守沉思良久,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轉對堂下道:“王小玩、陳語硯,你倆妨礙公務,本府判監禁一個月。來人!”王小玩及時喝斷他的命令,大叫道:
“餵!我又沒犯法。憑什麼關我一個月,冤枉啊!太守欺壓良民,藏了人家的娘不說,還要關人家,老天真是沒眼啊!”莊師爺大叫道:“小地痞,就憑你如此目無王法,誹謗父母官,大鬧公堂,本堂就可以關你十年,還不住嘴。”王小玩亦是大怒,罵道:
“你這死老家夥,都是你在挑撥離間,老子算準你,死後要墜挖心加撥舌的無間大地獄。”莊師爺氣脹一張老臉,暴跳如雷,喝道:“王衝,還不將這小渾蛋押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再下到黑牢,非關他十年不可。”年輕太守皺起眉頭,欲言又止,只重重嘆口氣,竟是聽到了這莊師爺的話,任王小玩去挨打。那叫王衝的捕快,快步走上堂,一把揪了王小玩,就往刑房走。陳語硯也被另一個捕快帶下公堂。兩人正給扯拉到堂邊上,堂外忽然一陣風似的衝進一個人,此人不由分說冬地一聲跪下,並且大磕其頭,沙啞著嗓音,努力道:
“求太守開恩,求太守開恩……”年輕大守嘆了口氣,道:“楊捕頭請起。”這楊捕頭卻依然磕頭道:“求太守大人放了這小孩。”大守沒答話,那莊師爺又冷哼道:“楊英風你身任公職豈可如此不知規矩?太守已下了罪,怎可隨意更改。”
楊英風道:“太守大人,他們只是小孩,很容易說服的,用不著下獄阿!我已騙了阿硯這孩子、我不能再讓她受苦,大人慈悲,大人開恩。”
太守面呈猶豫,正沉思輕重。莊師爺卻又冷道:“如這一事情走漏,影響了大市集的收入,你一個小捕頭賠得起嗎?”楊英風嘆了口氣,回道:“我覺得把事實告訴這孩子;叫她立即離開此城,這樣絕不會走漏出去。”莊師爺氣得雙目一轉,大聲道:“你以人頭保證!”楊英風傲然道:“要太守釋放這孩子,我即 刻也不離開他們,直到他們離開煙台。”
莊師爺欲待反擊回去,年輕太守已開口道:“好吧,讓他們走,另撥一百兩庫銀,給陳語硯辦理後事,及本府的賠償金,彌補她委屈多日的損失。”莊師爺嚇了一大跳,不意太守如此判決,他一向將庫銀視為自己家的銀庫,一聽要撥一百兩,立即肉痛加心痛,忍不住哼了一聲。年輕太守怕他再反對,用力的揮揮手,道:這事就這麼決定了,我不能一錯再錯,退堂。
一聲令下,年輕太守如釋重負地走了。莊師爺怔了一怔,瞪了楊英風一眼悻悻地走人後堂。這時眾捕快才轟然圍上楊英風,七嘴八舌,有的道:“楊捕頭真有你的!”有的說“真痛快終於扳倒莊老狗。”也有的擔心道:“以後耍小心點,免得他找你麻煩。”有的反擊道:“怕什麼!他要不是太守的舅舅,早給人踢出去了,太守大人有一天會受他不住的。”
但這些難七挾八的話,楊英風渾沒聽進去,兩眼只悲傷的望著陳語硯。王小玩不耐煩地插口道:“餵!太守大人既然判我們釋放,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啦?”陳語硯這才衝到楊英風跟前,哭叫道:“楊叔叔!我娘呢?是不是已經,已經死了?”
楊笑風扶著她,垂淚道:“可憐的孩子,我們先出去說吧。”說著拉了陳語硯出府而去,眾捕恐當差的即去辦事,即跟了出去。王小玩見沒人來理睬自己,忍不住有點悻悻然,只好摸著鼻子,走出去。幸好,出到府衙門外,陳語硯忽道:“小玩,小玩有沒有跟出來。”王小玩在她身後應道:“出來啦!”心道:“臭婆娘現在才想到我,老子以為你有叔叔,不要,不要……,哼!不過總算是有良心的。”
楊英同回頭道:“小玩兄弟,你可算是絕頂聰明,我們原以為可以瞞得住的事,居然給你查出來了。”王小玩應道:“也沒什麼,碰巧運氣好。”心裡可又嘀咕道:“你們自己弊腳,卻來說老子絕頂聰明。”陳語硯回頭與王小玩並肩走在一起,低聲道:“真謝謝你,不過,我娘……”又哭了起來。
王小玩見她雙目已哭得紅腫,不禁心生憐惜,大聲道:“楊捕頭,我想一起去看阿硯她娘。”楊英風止住腳步管面呈難色,說道:“小兄弟,這事牽涉甚大,你還是不管的好,連阿硯知道後,我都必須叫她回去,不能留她在城裡,任她孤孤單單的,這叫我怎放心的下。”說得痛心不已。王小玩笑道:“你放心,我也是外地來的,後天就出海去,不打算留著的。”頓了一頓忍不住好奇,又道:“到底怎麼回事?她娘不過一個弱女子,你們為何這樣緊張?就算給人害的,也不用如此啊!”
楊英風嘆了口氣,搖頭道:“陳嫂子,倒不是給人害的,這事還是問史大夫清楚,我們去他那裡說。”一行人又來到榮發堂,史大夫招待他們到後廳就坐。楊英風開門見山,即道:
“史大夫訪將實情說給這孩子聽吧!”史大夫點了點頭,即對陳語硯道:“你娘得的病非常嚴重,不但無藥可醫,還會傳染給別人,經常有些村落,因一人得了這種病,整個村都受到波及,死得連一個也不剩,這種病叫虐疾。”王小玩撇嘴道:“哎!史大夫,你會不會看錯,那阿硯怎麼沒被傳染?”史大夫把頭一轉,不悅道:“我行醫數十年,這種病例也看過不少,焉會看錯!至於陳姑娘為何沒被傳染。一來可說是幸運,因為她娘的病是隱伏多日,才忽而爆發。二來可能是她娘知道自己得的病會傳染,所以故意與她隔絕。”
陳語硯哭泣道:“娘身體開始不舒服後,即叫我另睡一處,連吃過的碗都不讓我洗。”
史大夫點頭贊道:“你娘可算是有見識了,可惜,她一發病若及時求醫,搞不好有救,偏生她倔性子,強行忍耐,才一發不可收拾。那天,你出門沒多久,她已斷了氣了。”
陳語硯聽到這裡,已痛哭失聲。楊英風悲淒道:“我已將她火化,連同你們的東西一併燒掉,免得病蟲留下害人”王小玩奇怪道:“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們又為什麼,要大費腦筋來騙阿硯,讓她差點精神失常。”楊英風道:“這又牽涉到另一件事了,本城每三年一小集,五年一大集,今年剛好遇上大集,若是陳嫂子的病因,一傳出去,豈有不嚇人的,一定會大大影響市集的買賣,太守知道後非常擔心,他的舅父莊明傑更是擔心,怕今年油水拍得不夠,所以,向太守建議了這條沒人性的計策,太守又年輕,又沒主見,就聽了他的話,事情是這樣的。”
王小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心道:“擔心賺不到錢,倒也無可厚非,只是用不著害人家姑娘這麼慘嘛!看來這姓莊的,不是個好東西。”他的原則一向是賺錢雖是多多益善,但要大家好來好去,取之正道,象這樣害人取財,他就看得不大順眼。
楊英風扶起哭得死去活來的陳語硯,忍不住地陪著流淚,哽咽道:“走!我帶你見你娘去,她的骨灰放在城外。”一行人遂跟了史大夫離去。楊英風遂離跟隨的捕快,獨帶王小玩和陳語硯,坐上馬車來到城外一座小尼庵。三人向裡面的老尼姑說明來意之後,即到存放骨灰的靈塔里找到陳林氏的骨灰潭。
陳語硯自是悲不能抑。王小玩和楊英風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祈禱的祈禱,仟悔的仟侮。三人在庵裡逗留良久,因為尼庵不便留客,才硬將陳語硯強扶出來,回到城內。這天夜晚,兩個小孩即留在楊英風家作客。楊英風吩咐王小玩去退了房間,搬到他這裡擠了一擠,屋子雖小,擠三個人,卻應付得來。
王小玩屋裡屋外走了一遭,又覷了楊英風幾眼,不禁開口問道:“楊捕頭,我著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何沒娶老婆,這多孤單?”楊英鳳嘆道:“吃公差飯最是辛苦,常常不在家,而且今天出門去,能不能完整回來或有命回來,可也拿不准,娶人家過來,不是叫她活受罪吧?不如一個人,日子過得安心點,我們學武的,是不比讀書人。”王小玩經他這一語,忽然想到師爺莊明傑,不由得怒火一生,道:“那個姓莊的是個惹禍精,老子非叫他好看不可。”
楊英風嘆道:“象他讀了幾本書,似通非通,考了十年縣試都沒上,如今靠了外甥堂太守,即能財源廣達,作威作福,享盡榮華。象我是靠老爺一條掙錢,不值他腳毛一根。”王小玩撇嘴道:“我看這太守挺好的,怎麼老給人牽著鼻子走?”
楊英風道:“太守人是不錯,也挺明理的,就是死腦筋,認為聖賢說要尊重長輩,他即如是做,所以才會縱容莊明傑。”王小玩笑道:“嘿!的確是死腦筋,嗯!老子得想點辦法,教訓教訓那個姓莊的,好給阿硯和我出口氣。”陳語硯急道:“他勢力那麼大,還是算了吧!”楊英風也點頭道:“明天我陪你們逛逛市集,後天你們就走吧!小玩老弟,我希望你能送阿硯回到家,這樣姓楊的終生感激。”王小玩笑道:“這只是小事一件,沒什麼困難,我一定辦到。”三人雖這麼說定,王小玩卻心中打定主意,非去整整莊明傑不可,遂自個兒大動念頭。隔日,他趁著逛市集時,不經意地向楊英風套出莊明傑的行住坐臣等等日常習慣,還有地點。到了晚上,他悄悄溜出楊宅,先到藥舖買些用品,然後又到百花樓,來到後門悄悄掩近後園的花廳,他知道莊明傑每晚均要避著老婆來這裡花點銀子,才甘心回家,去面對黃臉婆。
這時廳內悄無一人,王小玩偷偷溜進,見桌上放著一壺新沏好的茶,還冒著地呢?趕緊將懷裡一包藥倒進茶水裡,搖了搖茶壺,弄勻藥粉。然後,又將手抓了把花粉,往桌上每個水果均抹上一抹,這才飛身竊走。路過廚房時,要按原路回去時,忽聽裡頭一個大聲道:
“府台莊老爺就要來了。他的花酒備好沒?”一個弱小的聲音道:“準備好了。”原先那人吼道:“那還不趕快去送!”
只聽一陣腳步傳來,王小玩見一個壯漢眼在一個捧壇酒的小廝後面,臉朝天頂,目空一切。忍不住心裡氣,悄悄拿了塊磚頭一推。“碰當!”一聲響,那壯漢不但跌了個狗吃屎,還將小廝手上的酒壇碰落在地。“哪個烏龜王八蛋,竟敢絆倒你大爺!”
他暴跳如雷,一眼看見是塊磚頭,盛怒更大,呼的揮拳,將之搗個稀巴爛、氣猶未歇、伸腳踢了那小廝一下,怒道:“還不趕快再去捧壇酒!”小廝又爬又滾的竊回回房。王小玩心道:“嗯!這個好機會,那老三八可能不喝茶,不吃水果,但酒肯定是會喝上一杯,嘿!
只要一杯,也夠他受的。”立即也發足溜入廚房,見左邊一個小門傳了陣陣酒氣,知道是個藏酒的倉庫,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翻身人內。見那小廝正蹲著將一個大瓦潭的酒,倒人一個小潭中,心下大喜。
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石頭,往左側裡一彈,發出當的一聲。果然,那小廝即被吸引的抬起頭,但他卻偏不起身去看,只望了一下,又低頭繼續工作、王小玩肚裡晴罵,正想再丟一個石子,那小廝卻已站起身。要往外走。
王小玩火急,將手中的小石子彈向小廝的膝蓋。這一下,又是叮噹一聲,王小玩掠身飛倒那個大瓦壇,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一大包藥全倒進去。
正自對完成大事。而沾沾自民忽聽一人喝道:“小鬼,你幹什麼?”猛地回頭,見那方才被他絆倒的大漢,正雙手扠腰,狀如小山般鎮在門口,又目睜如銀鈴般地盯著他。王小玩心中暗叫:“這下要糟,簡直糟得不能再糟。”那壯漢見小廝又砸爛一壇,怒火更勵,怒道:“好啊!小王八蛋,這小鬼是你帶來進毛手毛腳的嗎?”小廝忙哀聲道:“不不,我不認識他,是他害我跌倒的。”壯漢怒瞪王小玩吼道:“小鬼,你抱著酒壇子幹什麼?”王小玩嘻皮笑臉道:“老子嘗一嘗而已。”
壯漢駕道:“這麼小就愛喝酒,以後一定不是好東西。”
王小玩撇嘴道:“你幹拉皮條的,可也好不到那裡去。”壯漢大喝一聲,張爪撲向王小玩,來勢如猛虎出山、王小玩一蹲身,竟從他胯下滾到倉門邊,正要奪門逃逸,偏又和一個要跑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只聽酒倉裡,乒乓之聲大作,酒味四溢,沖人耳鼻。只聽那個要進門的傢伙,臥在門檻上,一邊呻吟,一邊道:“郝大爺。莊師爺來了,正要酒喝呢!”
這郝大爺正是那壯漢,他立即對小廝吼道:“還不快送去!只會愣著,當真作死。”抬頭一望,已沒了王小玩的影蹤,更是暴跳如雷,發足更追了出去。王小玩翻出百花樓的後園圍牆,大大籲了口氣,拍拍雙手,正得意洋洋的轉身要走,忽聽人聲大作,有人喊道:“小偷在那裡,在那裡!”心中大驚,見左側有一群人追了過來,忙往另一個方向飛跑。
這一奔,剛好是往百花樓的正門跑。誰知,那姓郝的壯漢正帶著十來個人,從裡面衝出來,一看見他,伸指一揮,喝道:“給我打!”
這時後面追人的一眾,恰巧迎了上來,兩邊不說分由,登時大打出手。王小玩挾在中間,不禁被攪得有點迷糊,舉頭見姓郝的雙拳揮到,忙一個倒鐵板躲開,手一撐地,左腳一蹬,重重的踢在壯漢腹部。
招式雖精,對方卻只悶哼一聲,毫無損傷,依舊張爪抓了過來。王小玩連滾數超,躲到牆邊,心道:“***,這姓郝的不是人,是石頭!”正想翻牆再逃,突感有人擊向背心。
忙鬆手一溜伏到地下,用腳踹那人腳彎,令他跌倒在地,趁勢已拔出靴中匕首,往那人小腿,就是一刀。這當兒,那姓郝壯漢又衝到跟前,作勢欲發。忽有人喝道:“郝總管,我們抓小偷,你們百花樓攪什麼局,這是什麼意思!”
姓郝的顧不得揍人,回身罵道:“他奶奶的,老子抓小偷,你們纔來攪局。膽敢先聲奪人!”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漢,瞠目罵道:“你他媽害得小偷逃走,還這麼大聲說話,敢請你們是一夥的。”
郝總管氣黑一張臉,喝道:“他奶奶的,王世充,你什麼東西,這樣跟我說話。”王世充冷笑道:“別人怕你百花樓,我姓王的可不怕你!”雙方一言不和,又火爆的動上手,打得真是稀哩嘩啦!王小玩在牆頭,丟了個鬼臉,即往黑處沒去。他一路來到一個寫字攤,吩咐老闆又寫又畫的弄了個大封套!然後轉往莊明傑的住宅,托了個路人幫他將這封套帶進門去,這才大功告成的溜回楊英風家。楊英同聽得他只是溜出去玩,也就不再數說,交待幾句話,便自就寢,以待明日搭船離開煙台。
哪知,才說到一半,一個捕快卻驚慌失措地奔了過來,口裡嚷道:“楊捕頭,衙門裡出事了,太守大人調你呢,快走吧!”楊英風徵了一怔,驚問:“出了什麼事?”那捕快道:
“莊師爺突然得了失心病,硬說女鬼纏身,他也得了,得了怪病,就要歸天啦!還有,還有那百花樓,有好些個姑娘得了病呶!”楊英風尚未開口,王小玩已笑彎了腰,惹得人人面面相視。
楊英風道:“好吧!小玩,你們這就上船吧!我得趕回去看看。”王小玩也道:“是,是,快快走,沒事了。”手拉陳語硯過跨板,走到甲板上,對下面道:“楊捕頭,你快回去吧!”
楊英風道:“我看你們出了港,我才放心。”船家眾人在催促聲中,手忙腳亂得揚起帆,撐起舵,將船緩緩駛離碼頭。
王小玩在甲板上,見楊英風走了,才賊兮兮笑道:“欸!你知不知道,那姓莊的為什麼突然生了病?”陳語硯同他相處雖只二日二夜,卻已非常了解他,不由驚道:“難道是你搞得鬼嚴?”
王小玩笑道:“正是也者,老子買了一大包瀉藥,在他喝的東西裡下了大把大把的料,請人畫了張鬼符,他就以為是你娘去找他算帳啦!”陳語硯微微一笑,但一想到親娘天人永隔,不禁又悲從中來。王小玩忽道:“哎!人都是要死的麼!你何必這樣呢!”陳語硯哭道:“以後只剩我一個,日子怎麼過,我也不曉得,你看我怎麼辦?”王小玩偏頭想了一想,即道:“那這樣好了,反正我也孤孤伶伶的,那咱們就在一起好啦,活像什麼浪浪兩兄妹的,那也挺好玩的,跟著我啊!包管你有吃有喝,萬事不愁,還可以去北海散散心,你說好不好?”陳語硯一來因王小玩幫她找到了娘,已將他倚為支柱,二來也怕日後孤單渡日的恐怖,逐點了點頭,欣然答應。
兩人決定結伴同行後,均滿心歡暢,沖淡了不少感傷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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