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姆論壇 - 黑白老鼠

老鼠有兩種，一種是白的，另一種不是白的；不白的老鼠說不準是什麼顏色，但看起來髒髒的，就統稱為黑老鼠。

眾所周知，這黑老鼠的天敵是貓；但白老鼠則不然，它的天敵是心理學家：由於某一種原因，心理學家做實驗的時候，喜歡選擇白老鼠。不過，自從「行為制約」的學說建立起來以後，「實驗」的主從關係就有點曖昧了：不是有這樣一則笑話嗎？說是有一天早上，籠子裡的一隻老鼠對另一隻說：我已經把那個心理學家訓練成功了，只要按下這根桿子，他就會送食物來--不信的話，你等一下可以試試看！

然而，為什麼要說起這個話題呢？這是因為，直到「大手牽小手，九年一貫開步走」的現在，還有不少人抱怨小孩淪為白老鼠。這個說法極具煽動性，藉由人們對小孩無限的同情，轉而對教育改革產生無比的憤恨；一旦大家的情緒勝過理性，或者教改就會煙消雲散，而他們從前的好日子就可以回來了。

為什麼說「從前」是他們的好日子呢？因為在那些好日子裡，當老師的只要照本宣科，當父母的只要送小孩去學校或補習，當校長的只要討好上級、做好公關，而沒有人需要關心小孩到底學什麼，怎麼學，學成什麼樣子，或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學」把身體和人格都賠了進去證據就是，一旦有人想要改變這一切，他就說「你把小孩當白老鼠」，而完全忘了之前的小孩，包括他自己，一無例外的都是黑老鼠！

黑老鼠的命運是沒有人在乎的，它在暗溝裡、在人們視線不及的天花板上、在悄無聲息而突然掩至的貓爪之下掙扎求活，自生自滅。他們之中的多數已經落入社會的底層，發不出聲音，也沒有發聲的管道；他們之中的少數，也許是天賦異秉吧，卻當上了老師、校長、或者家長會長，回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苦難，不但並不傷心，還有一份傲人的自豪，說：要不吃得苦中苦，怎麼能當人上人？

這人上人的滋味是如此甜美，以至於苦中苦更值得珍惜：取消了聯考，有多少人感到多麼的失落！失落之餘，就逼他們的小孩讀更多的版本，參加更多的考試，補更多的習；彌補了「遺憾之情」、滿足了「熬成婆的威風」之後，轉過身來，把臉一抹，竟然堂而皇之的說：你看，小孩更辛苦！

然而，黑老鼠的出身，是一種抹不掉的印記；證據就是，他雖然搖身一變，但並沒有改變自己的類屬，在反對教改的時候，他不知不覺的仍然採用了「老鼠」這個象徵，只不過把顏色改成白的！

為什麼只要政策轉彎、制度改變，小孩就會變成白老鼠？表面的理由，當然是把所有新的事物都解釋成實驗；但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們從來不把小孩看成自主的、能展現其主體性的「人」！如果從小以培養一個「人」的方式教育小孩，任何外在環境的變遷都只會帶來新的機會；而「機會」，不是每一個人、在其整個人生的旅途中、都不可或缺的嗎？

教育改革也許並非盡善盡美，但無疑的，它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小孩的選擇多了，老師的教法可以創新了，學校的經營可以各領風騷了，父母的角色也可以變成更積極的參與者。然而，從「只能那樣」到「可以怎樣」之間，人們感到徬徨無依；問題是，為什麼一定要「依」個什麼呢？為什麼不能自己走自己的路呢？這就是過去教育的結果，這就是黑老鼠不能自覺的下場！

至於白老鼠呢？他不但能訓練心理學家送食物，還能展現活力，教導心理學家乾脆連籠子都拆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