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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17 AM

第九章 午夜飛九花
 
  何滄瀾一身勁裝夜行衣,手提墨劍,並沒帶劍鞘,躲在屋角暗處,想道:
“要知這家請有鏢師證院,我就不來了。”

  屋下的花園中,有兩個油嘴子,坐在走廊的欄杆上。

  他們一式是武打黑衣,胸前一排白紐扣,也不怕夜行醒目,正是“京都鏢
局”趟子手的號衣。

  有一把大砍刀插在花園泥土中,另有一條三折棍橫吊在欄杆上。

  兩人像是夏夜裏在乘涼,卻爭得有聲有色,面紅脖子粗,聲音越爭越起勁,
毫無顧忌!

  姓吳的說:“這賊也太不起眼,若沒眼睛也該有耳朵,這家可是咱們‘京
都鏢局’的主顧,‘江南武侯’的名頭,在外地難道不響?”

  "老吳!你怎?老以?是外地來的毛賊?我說這是個專鑽娘兒們褲襠的
少爺!”

  何滄瀾聽他們爭來爭去,就是老吳認?采花賊是外路貨,而老錢算定是本
地?的,也就不去聽他們鬥嘴了!

  只打聽出這家主人是個官兒,並且是“京都鏢局”的主顧,還有鏢頭們並
不在意,也不驚動主人,也不通知總鏢頭。

  "江南武侯這老傢夥,只貪雪白的銀子,也不知接了多少門戶頭,百多名
鏢頭竟不夠分配,派來兩個趟子手……”

  何滄瀾心中著實埋怨,他下午送走“江南武侯”等人,因?身邊銀子都化
光了,遂上錢莊兌換銀票。

  時已秋天,落木蕭蕭,路過這一帶顯門貴官的住宅區,踏著路上落葉,觀
賞人家戶外大門前的石獅子,那當然各自姿態不同!

  無意中竟發現朱漆大門上,印著一朵花辨七分的黑花!

  何滄瀾知道那是采花賊通知同道的標記,說這家已有了主兒,後來者請高
?貴手,免傷和氣!

  因?跟施壽約定在三更過後碰面,現在早得很,就來混一趟混水。

  他不知太太、小姐的閨房在何處,是以竊聽鏢師們的談話!

  這兩個趟子手越說越不像話,老錢埋怨那些少爺們有的是銀子,妓院的妹
兒和家中的婢子還不夠玩?何必冒這個險?

  老吳嘲笑他沒見識,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玩起來才夠味,兩人談得眉飛
色舞!

  何滄瀾仔細地審度這家宅院!

  前面是平房大廈,閨閣自不會住那裏,大花園中有一走廊,連接大廳和內
院。

  走廊共三曲三折,有花欄護住,像幢沒有牆壁的曲房。

  花園被走廊隔開,一側是假山、大樹、一側是水池、曲徑,魚池南面有一
精致的花廳。

  何滄瀾潛來時,廳前一排花欄上,燈光閃爍,人影掩映,時時有觥籌交錯
的聲音傳出,人在宴會,現在只剩一燈熒熒,靜寂無聲了!

  他伏身的這排房子,是紅瓦的閣樓,簷角突出,屋後是座小花園!

  前後兩排房子漸漸窗多燈少起來!

  牆外有擊掌?記號,老錢老吳也擊掌呼應,有兩個人影躍牆進來,身手不
俗,四個人唧唧咕咕談了一會,四處散開,有一個像是也要上屋頂來。

  何滄瀾跳落到花園裏去,想繞個大圈子,穿過假山、和大樹,到屋後小花
園去。

  因?采花賊作案,不會沒個打聽,既然無視護院的存在,當非泛泛之輩!

  那?就不會在大花園中捉迷藏,而會由後面翻牆進來,圖個快來快去,以
劫人?主,得手就走,不像一般江湖采花賊,在當場“幹”起來!

  何滄瀾躡手躡腳並沒驚動鏢頭們,轉到小花園中,忽然聽到一聲喝叫起自
對面角落處。

  "鼠輩留步!”

  果然,有黑影飄飛進牆,身法之佳,還在施壽之上。

  何滄瀾連忙現身沖出,墨劍在前,他原可等鏢頭們不行,再出面,但眼見
賊人身手高出鏢師們多多,那樣做未免大矯情,與他素常?人不合!

  老吳躲在花石後,聽得駱鏢喝叫,竄了出來,看見前面黑影,出聲叫道:
“賊人在這裏!”

  手執三折棍“呼”的招呼過去!

  何滄瀾邊跑邊叫:“賊人上樓了!”

  但,天靈蓋上隱隱有棍風壓下,急馳之中,翻手朝後打出兩成威力的“劈
空掌”!

  腳步並沒有停下!

  "江南武侯"的第三徒弟,"小神鞭"路大壯,攔住在前面驚叫一聲:“是
你!”

  一語未畢,精銅連環鎖子蛇骨嘯風鞭揚手而出!

  "胡說!”

  何滄瀾長劍使出“開門納賓”,把來鞭撩開。

  路大壯右臂一轉,蛇骨鞭繞住長劍,要來一招“周倉拉馬”,令敵人武器
脫手!

  何滄瀾內勁一擁,抖手把蛇骨鞭黏在劍上,同時左手三成力打出“劈空
掌”!

  "小神鞭"的"周倉拉馬”成了“馬拉周倉”!

  人向前撲,卻吃何滄瀾一掌擊到,仰天倒下,低哼一聲:“何滄瀾!好賊
子!”

  顯然是何滄瀾拜會“江南武侯”時,他也在座!

  老錢也過來了,看見同伴倒了兩個,福至心靈打出一隻鏢,嘴中還叫:“賊
喊捉賊!”

  何滄瀾墨劍一揮,蛇骨鞭朝老錢飛去,左手挑去灰塵般的把鏢在空中拍下
來!

  他已怒氣充膺,力貫鬥牛,也來不及看這三個窩囊壓傷勢如何,九成的“劈
空掌”,向一株老樹幹拍出!

  那飛賊正自二樓的樓窗飄出,想借樹梢點腳,飄出牆外。

  不料樹幹忽然住左倒下,忙不?打千斤墜,落向小花園,在空中“滿天飛
雨”,撒下一把金針。

  他雖背著一個人,但腳只微沾地面後,使個“旱地拔蔥”,身形彈射而起,
剛過高牆,卻又筆直下降,貼在牆壁上,伸手鏢袋,再掏出一把金針!

  人在牆這邊,那會料到這采花賊會來這一手,何滄瀾手慌腳亂,拳劍並用
總算把多如牛毛的一片金針打發掉,看見飛賊已經越牆而去!

  忙縱身一跳,緊跟追去,在空中四下觀望,卻不見人影!

  他剛在離牆不滿五尺處落地,聞得側背處有飛針破空之聲,忙不?又滾身
在地,又是一陣忙亂,才算料理清楚金針!

  這時十丈之外傳來飛賊的笑聲:“師娘教的三招兩式,也來現世亮相!”

  何滄瀾知道要糟,但也急急施展經功,追趕過去!

  院內,大樹“嘩啦啦”倒下,把主人一家全都驚醒,霎時,各窗都有燈光,
卻還不知小姐已失蹤了!

  老錢被樹梢打得滿臉流血,痛得叫爹叫娘,左肩被蛇骨鞭掃到,肉碎骨折!

  老吳吃不起一記兩成力的“劈空掌”滿眼金星,胸前濕瀝瀝,還不知自己
吐的血。

  "小神鞭"路大壯,左肩中掌,半身麻木,不停地有氣無力的哼道:“何
滄瀾!好賊子……”

  他們三人都沒看到黑影,只見到何滄瀾!

  唯一看到的,第一個叫出“鼠輩留步”的鏢師駱從兆,躲不過“揮不斷,
理還亂”

  的那一把"滿天飛雨”的金針,早已冰冷地躺在花園的一角——死了。

  何滄瀾在靜靜的夜街上急追,跟飛賊的距離越拉越遠,轉過一個街角時,
正是一在街之頭,一在街之尾,追到第二個街角,那裏還有賊人蹤??

  他已激起滿腔怒火,這在他的本性上是少有的。剛才誤吃鏢頭們一輪急
攻,方教賊人得手而去!

  否則,只要問清府中閨房何在,他可沖入,好歹總能把那少女、少婦截留
下來。

  他恨不得把全城所有的屋頂全部掀開,看賊人在何處作踐那無辜的綿羊,
恨不得把賊人一劍授首,不惜用上非是仇人決不使出的絕技……

  夜風吹襲著,令他漸漸冷靜下來:“也是沒有用的,若是問了小姐、太太
的閨房繡閣,就算他們知道,倘若這家老爺有五位姨太太、七位少奶奶,十位
大小姐,我沖入那間好!是我輕功太稀鬆,才把人追丟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在我手中失敗的!”

  何滄瀾還只二十歲,雖則從小顛沛流離,但青年人的鬥志並沒有被磨老碰
圓!他仰天長歎:“天呀!沅陵何滄瀾,葉時興在三招之內都得撤手棄劍,宮
中十二姝的盜寶者,有心要管件閒事,結果如斯!”

  忽然,腦門一閃!

  "問范有容去,采花賊身手雖高出八雄多多,但京師臥虎藏龍,肉食者中
未必就無虎犬同處,昨夜在‘陵燕閣’中,他們不是曾窮嚷嚷采花的門檻
嗎!”

  他翻牆還沒進窗,只見范有容的臥室中燈火通明,還傳出陣陣的呻吟聲
來!

  室內睡榻,紗帳卷起,榻旁桌上有一對紅燭,幾上有一盆碳火。

  榻中錦褥上躺著一名細皮白肉的年輕女子!范有容正得其所哉,在幹那風
流勾當!

  何滄瀾不加思索打開窗子便躍了進去,兩眼中比炭火更紅……

  范有容正是欲仙欲死,已到了忘我的境界,忽覺“碰”的一聲,燭影搖風,
寒氣襲身,?頭一看,卻是何滄瀾?

  "你來幹什??”

  聲音中好生氣,仍未停手,幹得更緊呢!

  那姑娘見了有生人撞入,大是羞怯,忙把范有容推開,側身轉向榻內,心
慌意亂中連綾被都來不及蓋上,側背看來像是只大白羊。

  何滄瀾一怔神厲聲喝道:“你今夜出去了沒有?”

  范有容雖然不在乎這個那個,但今夜卻是好不容易才把老娘貼身丫頭春蘭
勾搭上手,正挑燈夜戰,血染海棠紅!

  現經何滄瀾無端沖壞了事,還來那副凶相,狗拿耗子,越想越氣,遂就赤
身裸體下榻走近!

  "何滄瀾,龜兒子,我姓範的從沒虧待過你,你凶個什?勁?”

  何滄瀾知道那姑娘不是擄來的,這是“通姦”,各自願意,否則的話,應
該哭鬧,若是被施了迷藥,也應昏迷不醒!

  他深知今夜要范有容做事,非得用強不可,於是揮動墨劍,聲音又冷酷又
威厲:

  "穿上衣服,帶上傢夥,我在牆外巷子裏等你!”

  不久——

  范有容也翻牆出來,居然費神穿上夜行衣,甫一落地,滿面凶相地道:“何
滄瀾,你別以?長得模樣兒俊,我范大爺三番兩次好意拉攏你,就抖了起來,
我要教訓教訓你,怎的不識好歹?”

  何滄瀾根本不理他,自對著月光看著手中的墨劍!

  范有容也瞟了那墨劍一眼,厲聲喝道:“好小子,咱們劍上比個高下,別
忘了‘六合劍’還是我教你上路的!”

  何滄瀾速地放下劍來,面對范有容微微一笑:“好句劍上比個高下,這比
你廢話半天強多了,不錯,‘六合劍’是你教的,只是你並不知這劍法的好
處!”

  范有容氣得臉作血紅色,“刷”“刷”……使出“六合劍”的絕招,“秦
時明月”、“西風殘照”,聲勢不凡!

  何滄瀾嘴角微露笑意,“維摩步法”忽左忽右,轉折如意,手中果然也用
“六合劍”

  化解!

  范有容奮劍追擊,使出“霸橋傷別”,欺身近來,兩劍響起,了亮的金鐵
交鳴錯劍聲!

  何滄瀾收劍移宮,點首笑著道:“還有呢?”

  心中算准下一招定是"無限江山”,早擬氣於掌在等著!

  范有容氣沖牛斗,如馬嘶牛叫般的:“范大爺把你這犯上不孝的兔崽給宰
了!”

  果然,使出"無限江山”,一排劍影,似大扇分張,扇骨排比,籠罩下來!

  何滄瀾對“六合劍”路知得一清二楚,“無限江山”,何處由虛轉實,看
得真切,朝劍擊出八成力的“劈空掌”。

  范有容慘叫一聲,滿臉針刺,還道遭了暗算,長劍被震得飛出手中,四五
丈後,有金器落地聲!

  附近屋內有燈火亮紅,有人厲聲叫?:“什?人,更宿半夜的在鬼打架!”

  范有容摸摸臉,滿手儘是鐵屑,何來鐵屑?

  何滄瀾示意他去將劍撿回來,道:“臉上不會有傷痕的,找郭朔松的老爹
就行了!”

  那老爹當然是個朗中了!

  范有容初時什?也沒看到,失魂落魄的立著,直至一陣寒風吹過,那牆上
石粉飛散,露出手掌大小的窟窿!

  窟窿中空,范有容能看見他家的內院!

  何滄瀾冷哼一聲道:“我要你馬上找那夥人去,看誰今夜出去作案,若是
擄到什?姑娘,就……”

  他想到現在命令不准碰她,已太遲了!可能早已落花片片……救人已不
及,殺賊則剛好,於是臉帶殺氣,改口道:“就通知我,朋友怪罪,只沖著何
滄瀾便了,辦完之後,在這巷裏等我,漏了一個,或者天明前沒辦好,我——
誅你全家!”

  ※※※

  何滄瀾在夜靜的街頭,蹣蹣獨行,長劍抱在身後,忘了身在何處,茫然不
知所之,有一種疲乏的感覺,湧上心頭,像剛才打過一場死亡的決鬥!

  他剛才像狂風一陣,掃過半過南京城,希望能與賊人碰個正著,但連個鬼
影子也沒遇到。何滄瀾歎了口氣:“吹網一池春水,與任志欣底事?”

  但心頭那股怒火仍自不能平息!

  起初,他以?不過是因?這件事管不成,丟人獻醜的緣故!

  但,這意念並非如此,一千倍恥辱的事,他也遭遇過了,“抱松居士”家
中,葉玄機家中,?奴?仆,忍辱偷藝,何滄瀾全熬過了……

  似乎有一種極?特殊的理由,覺得自己與那府第息息相關……

  雖則事實上,根本素昧平生,不知他們是老幾呢!

  似乎冥冥中有一種神秘難測的呼聲,叫著他的名字,令他不能自己,非追
究下去不可,其中必有某種宿命的關連在牽連著他!

  他無法參透,只是直覺地感到,這是一件他畢生必需執行的使命!

  而他失敗了,在一件極重要極其決定性的賭賽中,沒容他有一試身手的時
機中失敗了,?了這點,他頹然欲倒!

  何滄瀾拖著滿心的疲憊,沈重的腳步,倚在范有容家的門牆上,像等待命
運的判決,失神的望著月光下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範有客遠遠的戰戰兢兢的跑回來,何滄瀾茫然的望著
地!

  范有容已面紅口喘,看到何滄瀾那冰冷冷的神色,絕非先前狂熱的神情,
以?他動了殺機,所謂“冷面殺手”,人如草木,忙道:“沒有,誰也沒出去,
郭朔松被他嫂嫂壓在身底下,常銀波和郝白頭……”

  何滄瀾搖頭地再重覆一遍:“沒有?”

  其聲音中臉色含著的決絕意味,像是從極北吹來……

  范有容的心也跟著那聲音,直向下沈,誤會他的意思是說:“你說謊,現
在改口還來得及,但就快要來不及了……”

  嚇得他猛打一個寒噤忙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人向後退了三步,求生之念,油然而生,直擔心那劍會突然刺來,他是沒
這能力抗拒!

  何滄瀾落寞地站直身體,呼出口特長的長氣,這股氣息似乎能遠去三丈五
丈,也不見消散……最後平靜說道:“今夜小弟一時清急,對范大哥多有得罪
冒犯。情非得已,還望海涵,他日必有一報!”

  說罷,便自拖著那高壯的身影走了!

  范有容寧肯今夜碰到了鬼,而也不願是碰到了他!

  他那褲襠中早已濕濕的臊臊的,也涼涼的,甚不自在……

  何滄瀾漫無目的,在更深的街河中流蕩,似孤魂,如幽靈!

  他不能罪及無辜,拿范有容出氣,雖然他並不是個好東西!

  後來,終於想起他並非無家可歸,還有“天安”客店可以回去!

  "我並非多管閒事,而是這事注定歸我管的,我並非陰差陽錯才到那裏
的,冥冥之中,我是受命而去,今夜我先是出來步月——咦!步月怎會帶劍!
啊,糟!”

  他頓時像是衣服著火,火燒屁股,急向水處奔去!

  那虛脫了的氣息,失去了精力,海潮似的洶湧向他的軀體,方才焦急攻心,
竟把那武當門人施壽的約會忘了!

  時間已過二更,約會地點寂寞地站著幾顆樹,那有人影!

  不用問,那自負的武當門人,獨自入官去了!

  "剛好,去收屍!”

  何滄瀾心中忐忑不安,對“一峰兩山”這三個大高手,若對了面,實無把
握,能擺平下來……萬不得已時,只好施展報仇絕技!

  何滄瀾今夜帶劍,而不帶劍鞘,原有一番深意,但是否能旗開得勝,也在
未知之數,但無論如何,正像施壽所說的,就是刀山劍海,他何滄瀾也闖定了!

  "他豈能?人謀而不忠乎!”

  他邊跑邊自嘲的道:“我不是今早要出金陵城嗎,若成行這時候該到鎮江
了,卻攬來了兩件事!唉!一件已使我失魂落魄!另一件,也許令我身首異處
呢!”

  離宮牆還有不算遠的距離時,何滄瀾看見有個夜遊神路過,他也學乖了,
忙向樹後閃去,來個守株待兔!

  待那人影來至切近,探頭一看,馬上低叫了一聲:“施壽!”

  急行奔出,施壽腳步踉蹌,已非早上的輕捷,哼聲:“是你!”

  人就仆倒下去,胸前濕透了一大片。

  那是"血"!"情血",?救情人,而流的情血,雖殺身而不悔,雖流血
而不怨!

  雖非浩氣,卻屬至清,令何滄瀾心潮波動不已!

  他怎能丟得開呢?便是下落十八層地獄,他也應替他做些他能做到的!

  ※※※

  施壽塗上了“桃花止血散”,並服下幾口不知名目的藥水,神志稍清,低
聲對坐在床頭服侍他的何滄瀾道:“何兄,我們差點不能見面!”

  何滄瀾不說:“我早想到了!”只問:“碰到什?人?”

  這話還是問的慘酷,但,他需要些可靠的情報!

  "三四個人聯手攻我,我左肩中了一刀……是師伯救我的,他先隱身引開
兩人,再現身……唉!”

  何滄瀾聽了,施壽雖語焉不詳,但情形大概如此:王金山由施壽的劍法中,
認出是武當門下,故先裝作敵蹤,引走兩個人,再出面明捉暗放了施壽!

  另外的一峰、一山,和其他侍衛可能沒值班,並非每夜也全體出勤,有個
輪值才是,因?若是在別區巡查,該會聞聲快速趕到才是。

  何滄瀾忽然問道:“你傷大好後,還去嗎?”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施壽的表情,半響,他肯定的點頭,又道:“只是
太對不起師伯!”聲音甚低!

  何滄瀾也點頭,這樣才值得替他跑一趟。因道:“聽著,我不知貴師伯如
何圓謊,若弄得好,自然不會搜城,查禦犯,但也不可無備。你目前不好移動,
也沒處移動,明天把人捎信給‘天安’客店的‘話不多’。叫他一聞搜城的風
聲,馬上請‘江南武侯’出面,無論如何也要看我何滄瀾的薄面,把事擔待下
來!”

  他實無把握“江南武侯”是否肯幹,但大致是會的。

  他"沅陵掌門”的江湖地位,已高過“雪山派”的掌門葉時興。

  "江南武侯"若是個人物,將來,他何滄瀾是會以千萬倍的能力來還報與
他的,替他擺平任何事故,危機!

  施壽聽得已聲音顫抖著道:“你真的要入宮,今夜……”

  他看到何滄瀾果然沒失約,就不怪他不守時,但現在時間已遲,而且……

  何滄瀾懶得慷慨激昂發表赴義聲明,只道:“我天明若沒回來,你就照話
辦,切勿輕舉妄動,好歹等我一兩天!”

  他決定今夜就跑一趟,因?遲早要幹的事,不如現在就幹,而且今夜就發
動,甚合“攻其不備”的道理。

  "這是我自己的事,兄台不必冒險……”

  施壽聽何滄瀾交代得那?清楚,再加本來對這“沅陵”派的身手就不敢相
信,會比自己強,如是就往歪處想去!

  何滄瀾笑了,知道施壽誤會自己肯?他而死,搖手道:“我自信不會出事,
只是怕事情辣手,有些耽擱!”

  "我只要知道她住在什?'宮’就夠了,請不要替我救出她,我絕對不要
你救出她!”

  何滄瀾原也不想越俎代庖,因?那是施壽自己的事!

  幫忙沒那種幫法,遂點頭算是答應,其實讚美施壽是個男子漢。

  ※※※

  九月十八日那天夜裏,金陵一夕之間連發生九件采花案!

  失事的九家,全是顯宦貴戚,豪富首戶們。

  其中有刑部尚書的次熄,首都有名的美媛——張俏燕,兵部侍郎的愛女,
右都禦史的二千金,名醫大國手的閨閣等等……

  這九家有七家是請“京都鏢局”做護院的。

  九月十九上午,"京都鏢局”內外亂哄哄的,官府、苦主差點把門戶踏穿,
鏢夥死傷遺眷又哭又鬧,一片淒慘景象,這時才漸漸平息下去。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癡了一樣的癱軟在他的“虎軒”中,遠遠聽到
“智多星”

  在大廳中發號施令,有上百的鏢頭,趟子手黑厭厭的四五百人擠在天井大
廳中,聽命待發!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由他的首徒"奔雷鞭"從元起陪著,照顧侍候他
老,這陡來的打擊,任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

  "起兒,你告訴副總鏢頭,向官府疏通。絕對不要他們出面搜城,這是咱
們鏢局裏的事!”

  "是,本來這些官兒老爺只會作威作福驚動百姓,連個屁也搜不出來!”

  從元起當然知道乃師是怕江湖人笑話,大名頂頂的“江南武侯”出了仳
漏,竟要依賴官勢,這名頭便不值得令人尊敬了!

  "還有,撫恤金發放了沒有?”

  "發了,鏢頭死的一千兩,重傷的五百,夥友死的五百兩,重傷的兩百,
共是一萬五千兩!”

  "江南武侯"有氣無力地歎口氣,昨夜共計死傷了九個鏢頭,二十四個趟
子手。

  幾個有頭有臉的大鏢頭們陸續進來,他們都是去向苦主們拍胸膛保證,必
能破案將人追回,保不誤事——大家都不拘謹,隨便往太師椅子上坐下!

  大鏢頭匡堂祖,剛才給苦主打了頓官腔,牢騷多了:“媽的,那個何華陀
要咱們向官府具書結,保證半月內還他的女兒,不然就得坐牢封?,一個千金
閨閣,真不能賠一千兩銀子就了事的!”

  "那滕三賜侍郎更可惡,他那愛妾是新近從蘇州量珠買回來的,還未受用
幾天呢,半個卵也沒生下,這回要傳宗接代,才理直氣壯的買回來,太座卻嫌
這小妾太風騷,單薄像,屁股不夠大,吵了一場,還沒正式圓房!罷才窮吼了
一陣,倒像是咱們把他的兒子給耽擱了似的!”

  "智多星"和葉仁傑走進來!

  "江南武侯"問他把事情料理得怎樣了?

  "小弟打發大夥出去,一半人在城裏明踩,一半人出城暗探,務必把何滄
瀾找到,只留十幾個人在外面應變!”

  "江南武侯"搖頭“哼”了聲:“你真以?是他幹的?”

  ?鏢頭驚奇地看著“江南武侯”,這還有什?好懷疑的,何滄瀾在右都禦
史家後花園露了臉,被他打死的鏢頭駱從兆撫恤金剛發下,打傷的路大壯、老
吳、老錢還躺在後院呢!

  "智多星"慢慢點頭,極具權威性:“極有可能是他,這回不是京中那幾
個不學好的少爺幹的,他們只會撿軟的吃,采個小家碧玉玩玩,采了花兒,丟
下銀子,或者擄走了人,玩膩了後再放走。但絕不敢向請了護院的官眷大戶下
手,他們知道太歲頭上動了土,大家臉皮抓破以後就沒得樂子玩了!”

  "再說京中的花花大歲,那個有那等身手,咱們的人,沒幾個照面,全被
放倒,連賊人門路都未摸清。到天明,局裏才知道消息,並且那批公子哥兒雖
有同好,總不會巧到同時在一夜出手,九處作案,這手筆驚世駭俗,他們尚沒
有這大的賊膽!”

  "江南武侯"先點頭稱是,他原也不信是京中惡少們幹的,但思付後道:
“那?是他幹的,但他也不能分身九處呀?這怎?可能呢?”

  "智多星"略微興奮,加強語氣,聲言提高了些:“問題就在這裏,我第
一眼見到何滄瀾,就感到從此江湖將要多事!沅陵派沈寂百年,目前大概已經
死灰復燃,要不,從那裏鑽出這個青年好手來,我想他未必真是掌門人,只是
一個重要角色,帶了黨羽,來中原生事,沅陵派對中原最感興趣,從兩百年前
就是這樣了!”

  "這回目的大概就是‘紫府秘笈’,依我看來,恐怕其中還牽涉一個很大
的陰謀,找‘天南一劍’的晦氣,怕只是一個開始,劫美鬧事是他第二步計
劃?”

  計文魁的分析有對也有錯地發了半天議論,?人聽了,大都相信!

  尤其是葉仁傑,將此話跟何滄瀾“閉門十年”的話頭一印證,更相信沅陵
派是?了逐鹿中原,才先出手趕走他“雪山派”,一舉兩得呢!

  那點到?止的話頭,自然是因?目前羽翅未豐,惹不起“雪山派”!

  因之,他暗暗決定,必需火速通知本派,加強戒備,防患未然。

  "奔雷鞭"還有一點不明白:“咱們不要‘紫府秘笈’,他怎的也找咱們
的晦氣?”

  "智多星"白他一眼,那意思是"你真笨!",一字一字的解釋道:“給
自己及屬下們找樂子,也是一舉兩得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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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18 AM

第十章 龍舟揚帆去
 
  陰沈沈的秋日午後——

  "京都鏢局”的大天井像是一塊鉛,廳中牆壁上懸吊的“關雲長”,仍眯
著鳳眼在閱讀他的春秋!

  大廳上,落坐著十多位勁裝鏢師,“嗡嗡”的細聲談論!

  有幾人在仔細擦拭他的兵刃,玩著鋼鏢,以消磨時間,他們如箭之上弦,
早已勁滿在弓,鵠的卻不知在何處。

  內院“虎軒”中,也默默地坐著五、六人!

  在座的有"江南武侯"、"鐵掌”劉昆侖,“屠龍劍”上官宣,“太冥劍”
葉仁傑,和“奔雷鞭”從元起等,卻沒有“智多星”計文魁!

  "江南武侯"頹然歪在太師椅上,忽然吼道:“他娘的媽巴子!”

  又靜了下去,?人不知他老心裏罵的是誰?是何滄瀾??

  葉仁傑舒泰坐著,太冥劍放在膝上!從元起腳跟微微顫動,踏動著地下虎
皮!

  ?人皆不開口,沈悶的空氣積蕩在這屋中!令人若喪無涯!

  "江南武侯"又吼了一句:"老子要早進宮去,什?鳥事也沒有!”又靜
了下去!

  這話當然是暗指何滄瀾在給他小鞋穿,趕他出京,發生了這大的案子,若
破不了,他怎能老著臉皮,幹這護院的勾當呢?

  ?人仍無人搭腔!有個鏢頭匆匆趕回來,也未稽首向他行禮,道:“何滄
瀾昨夜沒回去,房沒有退掉,包袱還在,有一把空心鐵?!”

  "江南武侯"沒好氣的道:“知道了,再去探!”

  這消息他已是第三次聽到,鏢師們卻老是來報告這個,好不煩人!沒些新
的進展!

  那鏢師頓了頓繼續道:“店小二‘話不多’說他夜夜逛窟子去,我到各處
問了一下,卻說沒有那樣的客人!”

  原來他把一件事分做兩次講,?人開始亂哄哄起來,那鏢師話仍未說完:
“只有金陵酒樓說前夜‘通源錢莊’的范少爺請客,有那樣的人在座,並未過
夜,下河去了。”

  "鐵掌”劉昆侖,他是“濟安鏢局”的總鏢頭,道:“沒過夜,也沒回店,
那去了?”

  昨夜失事的九家中,有兩家“濟安鏢局”所保的客戶,他來是協同聯合行
動!

  "江南武侯"眨一下眼睛,不耐煩道:“那是前晚,不是昨夜,我只管昨
晚,昨晚他到那裏去了!”

  葉仁傑開口:“總鏢頭!”他現在也這樣稱呼了,“京中別無高手,幹這
事的不是他是誰?”

  "濟安鏢局”總鏢頭“屠龍劍”上官宣,道:“我想真是他,要不他何必
躲起來,咱們全城都搜遍了,也不見個鬼影!”

  "媽的,老子碰到他,倒要看看他打得葉時興,可奈何得了我?”

  "江南武侯"手中多了支他的寶刃,“蛟角神鞭”,就像馬上要拼命了!
忘了有葉仁傑在場,那話說得說不得!

  又有探馬鏢頭進廳回話:“昨晚宮中有書,賊人曾被截下,後來又現敵蹤,
侍衛人手分散,才給脫走……”

  "江南武侯"看不出跟采花賊有什?關聯,不感興趣,懶得打理!

  這時候,“智多星”慢條斯理地走進來,那是永不被人發現他失落了東西
的反應!

  大家都起來讓座!表示對他的尊敬。

  "江南武侯"忙問有什?消息!

  "有倒是有,只是我也想不通!"

  一室怔然,他還有想不通的事,那是什?事?

  "我去問過那些公子哥兒們……”

  "江南武侯"叫了起來:“他們怎肯說,你引動官面去逼他們了?”

  "沒有呀,我用江湖體數去拜會套問他們,他們受寵若驚,怎能不一一招
供!”

  "屠龍劍”上官宣佩服的直點頭,人家“京都鏢局”的副總鏢頭,真有一
手!

  昨夜唯獨他的“濟安”鏢局,真的濟安大吉,沒出批漏,故心情較?輕鬆,
他來至乃是以江湖之義氣,幫幫手,插一腳,幫襯幫襯!

  計文魁喝了口茶:“他們之中十之八九,都說何滄瀾昨夜曾派人找過他
們。打聽誰出去作案了?是那個范有容跑的腿,這人我也問過了,說是何滄瀾
用強逼手段要他去的!”

  "奔雷鞭""咦"了聲道:“那?不是他?”

  劉昆侖慨然的懷疑道:“於他屁事呢,他會出面幹這事,莫非故作疑兵,
假撇清?”

  此話之中,還是轉回原案,可知他的?人,慎思而固執!

  "智多星"不答腔,他對自己正在盤思的事,總不先表示意見,只自說自
話的道:

  "那范有容講,他確是‘沅陵派’的掌門,他們曾做過幾年同窗,同在杭
州‘赤發翁’門下學藝三年,人物風華相處不錯!”

  注:"金髮翁”印欽,也算是江南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十年前,他由外地到此,故意惹了幾個黑道魔頭,交量之下,給他們來個
下馬威,使得江南武林?之震動,承認他的江湖地位,紛紛推測他的師承門戶!

  有人甚至指出他就是那場武林浩劫中,某一重要派系中的某某人,正在此
時,印欽突然,宣佈在杭州設帳授援徒,落地生根,因之,從之者頗不乏人!

  印欽南來那年,年過五十,髮鬢皆作金褐色,於是就得到了個“赤發翁”
的綽號,聲名大噪之後,對人一團和氣,不管江湖是非,又肯巴結官府,故甚
得人和,於是乎這個“色目人”就在“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西湖邊上生根
了!

  說起這人,這在也是個人材,天資既好,武學又極淵博,信手拈來之間,
每有奇招,他再隨便湊上幾招成了整套,然後取個名字,就算是他獨創了一套
新武術,用來賣錢!

  十年以來,創出不少招式武術來,最負盛名的有“六合劍”“維摩步”
“無常掌”

  "金豹拳""閃電刀”……

  但,各類武功之中,都夾雜些廢招,頗有些武林中人,勸他何不從所有招
式中,取其精華,去其雜蕪,再加整理,熔?一妒,則可以名傳不朽!

  "赤發翁”聽了,但只笑而不答!

  他在杭州的教館,占地極廣,生徒甚?,這是因?他名氣大,東西也確不
錯,不以秘技自珍,頗有孔老夫子之志,有教無類。

  是以江南富家子弟,趨之若騖,一來強身,二來也確實能唬唬小民百姓!

  他收徒極濫,只問金子,不問來歷,藝成之後,便是?非作歹,他也不管,
自然不會有清門戶那回事,及護短?他們找場面!

  他的門規只有一條;就是每一生徒入門,只准學三套,第一套五百兩,第
二套一千兩,第三套兩千兩,之後便是逐出門下,請其走路!

  便是一萬兩銀子也不教了,對這條門規,他執行甚?嚴苛,派有專人司其
事,防範其去而複來。

  考其用意,不外是不使門下功夫過好,最多只能?禍鄉里而已!

  便是逢有一二英才,他也不憐才變更初衷。

  由此可看出印欽善於做人,否則,武林中早已不容他了!

  印欽這幾年來所得,?數至?可觀,就地教館之事,放下給幾個留下來的
徒兒照看,他大量買妾,閉門享起福來!

  但一個人總照應不到那許多,因此上,就有好多徒弟幫他代耕了,跟師父
學藝,倒沒學多少,跟師娘倒著實學到了好多招床第上的真功夫!

  印欽知道了,也不理會,只要別弄得在他眼前“幹”,就是沒有這回事!

  而今,"智多星"說何滄瀾學藝於此人們下,豈非駭人聽聞,不可思議!

  葉仁傑補充說道:“那小子有沅陵掌門銅符,是我親眼看到的!”

  "可能沅陵派已式微,他師父無法教他,放他出外學藝,補其所缺,也未
可知!”

  上官宣表示意見,代他運籌帷幄了,這小子心急亂投醫,有縫就鑽。

  江湖中人,對談論師承派別,最感興趣了!

  "虎軒”中的座客,暫時忘了采花賊的苦惱!

  "不會!不會!”

  "江南武侯"忘了頭痛,熱心起來。

  "印欽,那能高過我去,就算他傾囊相授,也教不出這樣的徒兒!”

  顯而易見,他對“赤發翁”的底細,知之甚詳。

  "智多星"補充並加強語氣肯定的道:“他確在那裏待過一陣子,要不怎
會認得范有容他們那一夥公子兒呢?據范有容說,他功夫稀鬆得很,還跟范有
容學過劍,那是老學長帶師弟,不料,他昨夜露了一手,范有容說作夢也想不
到,只得乖乖的替他跑腿傳話!”

  ※※※

  "江南武侯"一聽,先是呆住,漸漸覺得透骨奇冷,像是冬日坐冰,劉昆
侖與上官宣,也好不到那裏去,身子發軟癱在椅上。

  室內氣氛,?那之間,變得又冷又陰森,互相對望了眼,那是心照不宣!

  葉仁傑整個人糊塗了,早上說的好好的,“沅陵派”復興,再次生事中原,
何滄瀾昨夜采花,非但可信,而且證據鑿鑿!

  一到下午,沅陵派忽然又式微了,何滄瀾甚至也不是“沅陵派”了!

  現在,更像是連采花賊都另有其人,更有甚者——

  一名鏢頭來傳,說是停在“莫愁湖”中的船開走了,下放下關!

  "江南武侯"聽到"船"開了,反應怎生如此奇特?

  最多是采花賊的船開了,那也跑不了多遠去?

  既然知道正主兒,正該追去,怎生反像是死神臨門!

  "智多星"計文魁像是什?也沒聽到,什?也沒看到,背手在室中徘徊,
但雙眉猛然皺緊,右手握拳,打在左掌心,唉聲歎氣的道:“怎?會是他們,
早上竟忘了他……”

  "他又是誰呢?”

  ※※※

  據今二十年前,上次那場武林浩劫之後。江湖高手或死或隱,故當今武林
中,功力夠掌門級的人不滿半百之數!

  上面提過的“抱松居土”龐遺恨,“乙字劍”葉玄機,“天南一劍”葉時
興,“赤發翁”印欽,“武當掌門”玄武真人!大內的“一峰兩山”等全屬這
一級。

  比這些掌門級更有份量的,輩份更高一級的,江湖中不知葉時興還有一名
師叔祖,只知有“五獄三尊”!

  在那場大浩劫中,這些掌門級的,雖已出道,但年事尚輕,並非主要腳色!

  那唱正本戲的大腳色,戲完了沒死沒隱的,就只有這可望而不可及的“五
獄三尊”

  了。

  他們分居在東、西、中三獄,而南、北兩獄從缺。

  居泰山觀日峰“朝陽宮”的是“百霞真人”,他俗家姓楚,中年學道,跟
廬山派淵源極深,廬山當今掌門“虛雲道長”就是他的徒弟。

  "百霞真人"臨解脫之前,自知此生不能“禦劍仙飛”,就不惜減少壽命
五年,將自身七八十年的修?,替他的侄孫楚不邪行貫項大法,令他脫胎換骨!

  越三月,始歸返道山,這是五年前的事。

  楚不邪功夫直接得自"百霞真人",但?了輩份仍稱叔公?師祖,稱廬山
虛字輩的道人?師叔!

  他年方二十五,但也列入掌門級,使天下半百豪雄中,廬山有四位,與“雪
山派”,同?天下首屈一指的大門派。

  因其叔公遺命,要他練到禦劍升天的境地,故也不入江湖,但仍被視?當
今武林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泰山派倚?本派之瑰寶,門戶未來命運之寄託
者,任重而道遠!

  西獄之尊是“淨心神尼”,少年時與“百霞真人”,是一對俠侶,因?“百
霞真人”

  不慕紅塵,一心想升天成仙,辜負了俠女眷顧的愛心,她才落發遁入空門,
屬於華山派,是華山當今掌門如禪師太的師父。

  華山派,如今人少勢單,她的一個師弟不知所終,只剩如禪和其三個女徒,
但仍有名門正派之名,就是因?“淨心神尼”的緣故!只要有傳人,其武功自
應高妙!

  她先"百霞真人"三年而圓寂,至今才八年!

  三尊之中碩果僅存的是“武皇”章元朱!

  他本來姓章,單名元,因?舉目神州,已無倚靠周列在世,是九五之尊的
地位,所居之“嵩山”又是“中獄”,近年遂棄“中獄武尊”的封號,自名曰:
“武天子”。

  還在姓名之下,硬生生加個“朱”宇,可巧的是,他這一加甚有道理,剛
好當今大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的名字的倒寫!令人莞爾不已!

  這章元朱年過八十,最是好色,連在蒿山的“武闕”,後官佳麗沒有三千
人,也有三百,並且是三年一換!

  他的群臣嬪妃,武將僚佐,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替他物色爐鼎!

  幸好此人仍不失?正,嚴禁采花盜美,總是用金銀珠寶買來,假如是官宦
之家呢?

  這就不得而知是否用武力壓迫了!

  所以,雖然萬惡淫?首,一來他技高位尊,二來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
一個願挨,誰還去管天子的閒事!

  今年並非選美之年,但“武天子”的龍船,十天前好端端地開到朱元璋的
帝都來,“江南武侯”知他終年泡在騷水裏的作風,不敢領教,但也曾派人去
投過帖!

  帖子是被退回來的,說是“天子”並沒駕到,無需拘禮!

  這些日子,“江南武侯”事多,也就忘了他這一碼子事,未曾暗自對他們
戒備!

  ※※※

  "虎軒”中的空氣,比前更?凝重,好像誰出聲,就是罪犯,連“太冥劍”
葉仁傑也感染到無形中所形成的壓力!

  "智多星"想避開?人私下跟“江南武侯”提示研商,叫了聲:“大
哥!”

  百里金鼎知道他的意思,說道:“你說吧,都是自己人!”

  "智多星"不說,?人面面相覷,識相地回避。

  "江南武侯""吧"地一聲,手中蛟角神鞭把對面八仙桌打個稀爛,?人
猛吃一驚,面面色變,不敢移動,也不知他這火氣沖著誰發的!

  "老子跟他拼了,也沒什?了不起!”

  "江南武侯"咬牙切齒說道:“起兒,吩咐外面預備,把城外快馬都備
好!”

  "京都鏢局”久不走鏢,大批馬匹養在城外,?人紛紛起座,是開始行動
的時刻了,從元起就要動身去傳令……

  "且慢!"

  "智多星"攔住“奔雷鞭”,眼睛向?人掃視一周:“如真是他幹的,咱
們自然只好力拼到底,但萬一不是,無罪興師,後果如何!”

  平時溫文的人,忽然發怒,是會使人尊敬!

  果然,?人又坐下去了,期待下文。

  "那?派誰去探?”

  "江南武侯"也落坐下來,魯莽不得,根本忘了在座諸人,哪個有資格不
露行蹤探個可靠的消息回來!

  而露了行蹤就等於興師問罪,刀口對劍口!

  葉仁傑不明就裏,悄悄的向從元起打聽“他”是誰,這他當然不是“何滄
瀾”那小子!

  "智多星"私下主張根本不必去捋虎須,天下有誰能惹得起“武天子”?

  今日武林、江湖中的"天"字第一號的人物,要“碰”,那是雞蛋碰石頭,
明知是如此,又何必去硬碰呢,這事過後,咱們有這豪氣,另想辦法,不必急
在一時!甚至不惜關了鏢局,反正銀子也已賺足,活到三百歲也吃不完。

  於是道:"武天子,是嚴禁采花的,此回又沒親自來,可能是手下胡?,
還是向嵩山去交涉比較妥當!”

  葉仁傑年輕好勝地道:“萬一他護短,或者是他的示意呢!倒不如邀請武
杯同道,共同聲討!”

  他遠處西南,大概不在天子腳下,再加對本派的勢力極端自信,並不怕什
?“武天子”,他甚至以?就是?此事,把全派拉下水也沒關係,於是“雪山
派”又可以名正言順的大軍開到中原,不怕何滄瀾說嘴!

  "就這?辦!”

  "江南武侯"痛快地下了決心,但一想到要請誰去“探”,又氣餒了!

  "有頭有瞼,就只這幾個,全在打‘紫府秘笈’的主意!”

  "江南武侯"第一是想起何滄瀾,忘了他嫌疑最重,早上大夥欲得之而甘
心,其次才想到別人!

  赤發翁?他只貪雪白銀子,好買新妾,與那塊臭料是一丘之貉,乃小巫大
巫之別爾!

  追風客竹關山??“紫府秘笈”瘋成那樣,差點把太座改名“紫府”,女
兒改名“秘笈”,卻叫什?“窗琪”!

  黃山逸隱宋初莊?關門近十年了,整天折磨徒兒練這練那……再說,我辦
不成的事,他們那個敢說硬是辦得來呢?

  想到這裏,眼露精光,嘴角微微拉下,那是口中已咬牙的肌肉運作,“武
天子不在,我還怕誰!”

  計文魁一見“江南武侯”這表情,知道他心意已決,生死不論了,那就是
說再也搖撼不動他了,遂問:“一峰兩山,兄長交情如何?”

  他對“江南武侯”的盤思,清楚得就像耳朵聽到了,只漏了一個何滄瀾!

  此時此地,還想請這年青人,也太荒唐了!

  "華山是點頭的交清,王金山少年時打過一架,沒分出軒輊,羅鐵峰根本
素昧平生!”

  這些名字,葉仁傑都知道,是爭主顧的大對頭!

  又是半刻寂靜之後,“江南武侯”站起,沈聲把方才的話,重說一次:“起
兒!吩咐外面的夥計,把城外的快馬備好!”

  又轉向“智多星”道:“計老弟,你坐鎮局裏,向官府挺硬些,向苦主軟
些,夜裏照樣護院,不要另給人有趁火打劫的事故發生,我留二十個鏢頭給你
調配,趟子手也全留下。找到何滄瀾,就說我懷疑是他幹的,叫他沿江趕來找
我!若是,一旦我不能回來了,那?這鏢局由你支撐著幹吧!”

  葉仁傑奇怪這明明是個大渾人一個,而發號施令,居然面面俱到,頭頭是
道!

  ※※※

  一日之間,京師人心浮動,謠言四起,又是年初胡維庸案的光景!

  家中丟了女人的苦主,並不敢四處宣揚,這對他們並不光采,便是人找回
來,大家也能想像到給采花賊“幹”過了!

  皇宮裏,兩度傳警,侍衛高手都吃了皇帝老兒的排頭!

  有人主張搜城,有人反對……

  暗地裏賣“春藥”起家的神醫何華陀的女兒不見了,氣得他狠罵幼子何十
英!枉化了上萬兩銀子,到杭州學武藝,昨夜那裏鬼混去了,家中姊姊給采了
花,也不知道,真是氣死老夫了!

  何十英怎好答話,說是那裏也沒鬼混,只在紅錦被中,無限恩情喊“嫂
嫂”!大嫂的那身皮肉是又白又嫩,可不知你老嘗過了沒有!

  兵部尚書的寶貝兒子,把睡在身旁的嬌妻給丟了,哭得比死了老娘還傷
心,逢人一一數說他媳婦的好處!

  禮部侍郎的太座,私下樂開了懷,暗暗感謝菩薩庇佑,狐狸精給鬼捉去
了……在打點也去篤福寺燒香還願去,那些光頂羅漢,她是滿中意的!

  "京都鏢局”,由總鏢頭“江南武侯”親自率領,精銳盡出,出城搜賊去
了!

  謠傳中的賊人何滄瀾,卻失了蹤?……

  ※※※

  入夜了,人們都進入夢鄉!

  是好夢,是惡夢,各人在作各人的夢,由不得人選擇……

  施壽,因何滄瀾天明並沒回來,甚不放心,私自再度複入——皇宮!

  大內果難防衛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口令之聲,此起彼落!

  碧瓦頭上侍衛們飛來躍去,好像算定施壽會來自投羅網。

  施壽躲在暗角,聽見碧紗窗內,有女子夜哭,飲泣之聲,杜鵑泣血,苦楚
欲絕,聲音甚是熟耳!

  忙伸舌舔破窗紙,不看猶可,一看之下,差點高呼——那畫屏金榻,鳥帷
雀帳裏,不正是心上人兒——衛素映??

  正待低聲招喚,不料變起突然,頸後生寒,劍嘯尖風中夾雜著叱責:“畜
生,還不就死!”

  聲音並不洪亮,但震人心弦,正是他師伯王金山!

  施壽無奈,只好出招化解,側身閃避,使出“磐石垂釣”,試圖四兩撥千
斤,但覺手臂一震,差點撤劍離手,忙叫道:“師伯,你老人家,可憐可憐
我……”

  王金山根本不理會,兩儀劍左右開弓,在施壽身前身後築起一道劍牆。

  施壽每一出手,劍身上都像被萬斤大槌擊到!

  "壽哥,救救我!”

  施壽一聽此話,肝膽欲裂,更何堪看到一具青面撩牙的妖魔巨人,熊臂抱
住他的心上人,正向暗處遁去,伊人掙扎無力……

  在這略一遲疑之中,王金山連出絕招,左劍“仙桃花開”,銀花朵朵,撒
向施壽天靈蓋,他忙用師門絕招“出水茉蓉”拼上!

  無奈內力不足,身軀一震,左身露出破綻,王金山“呵”笑聲中,右劍“隔
簾黃烏”

  閃電搶入胸腹……

  施壽左肩被刺到,出了一身冷汗,張眼一看,自家好端端睡在床上!

  何滄瀾坐在床緣上,拍肩喚醒了他!

  施壽惡夢方回,劈頭就問:“你,你去采花了!”

  鬧得滿城風雨的采花案,他也聽到風聲!

  何滄瀾聽不懂他說些什?鬼話!

  他昨夜乘虛入官,還沒摸出什?頭緒,東方已告天色方開,天明在即,因
?這事反正非弄到水出石落不可,遂乾脆裝矮子,在宮中找個暗處躲過白天,
免得往返奔波,且折騰了一夜,且睡個大頭覺!

  而不知就這樣地在無意中卻跟“江南武侯”捉了一回迷藏!

  今天入夜之後,他才打聽出眉目,一出官就跑來找施壽,那裏會知道自己
無形中被人一口咬是——采花賊呢!

  "你胡說些什?,我把消息打聽出來了!”

  他告訴了施壽,自己被害了一天的苦頭,自然不必提起,最後還打趣道:
“傷勢好了,準備做新郎官,昨天沒搜城吧?貴師伯說是應讓狂賊再自投羅
網,不應打草驚蛇!

  還自愧狂賊身手不凡,他差點裁了,唉!自導自演,真有他的一套絕活
兒!”

  何滄瀾探知王金山反對搜城,因而他不必?施壽,欠下“江南武侯”一筆
人情!

  他根本不知,若非"江南武侯"反對,官府真會搜城來找尋采花賊呢,他
是因?身在江湖,事情出在自己手中,丟不起那個人,要依賴官府,那他護的
是什?院呢,只嫌銀子不辦事?!

  那時若搜城,“話不多”眼巴巴的跑去請“江南武侯”掩護施壽,看他何
滄瀾的面子,笑話可就鬧大了!

  "搜城!搜你!不是搜我……"

  何滄瀾不信而輕鬆的道:“搜我幹什?,皇帝老兒要找我,不必那?麻煩
呀,我跟他住得頂近乎,還吃同樣的晚餐呢,是我先受用過了,才輪到他呢,
在禦廚裏!”

  施壽對這個既采花又盜寶的“沅陵派”的邪人,雖然不齒,心裏實在感激
在懷,遂道:“滄瀾兄,你去采花,前夜才失了約期,人家鏢局在找你,都搜
出城去了,小弟想,你得趕快躲起來,我在蘇州有位姑母……”

  "見你的鬼,混話一通!”何滄瀾輕罵了一句,翻身便走。

  他根本不知施壽對他在胡說什?,要趕快去問“話不多”京中大小事故,
件件都比事主還清楚!

  若是朱元璋想打聽任何消息,也該去請教他!

  (請看第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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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18 AM

第一章 鐵蹄雷動來
 
  "話不多”剛起床,憋了一泡尿匆匆去小解,忽然有人拍他的肩頭,回頭
一看,差點撒不出尿來!

  何滄瀾瞪他一眼,也正奇怪他臉上的表情:“不許聲張,到我房裏來!”
說著自翻牆去了!

  他一進房,也沒注意到房中有翻搜過的痕?,將劍歸鞘之後,倒頭便躺下,
兩夜沒有合眼,確是也有點疲累!

  "話不多”躡手躡腳縮進來,也不敢點燈,蹲在床前,啞聲喊:“爺啊!”

  通常店小二稱呼客人,總是姓下接爺字,“話不多”初時叫“何爺”,這
時乾脆只叫“爺啊”,透著熱呼勁兒。

  "爺啊!江南武侯他老人家聽說找爺找得緊……”

  何滄瀾毫不在意,“這倒好,我還要問他怎生請得窩囊鏢師,與我胡纏打
鬼架,他倒找起我來了!”

  口中只道:"把你聽到的,統統說出來!”

  "話不多”比手劃腳,口沫橫飛,一伍一拾,如數家珍,合盤吐出來了……

  何滄瀾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也沒句句聽進去,耳邊忽又聽到:“你在右都
禦史尹大人家放倒……”

  何滄瀾像被火燙到,連忙打斷道:“他們姓尹,掉了的是什?人?”

  "小姐,美得似嫦娥般的閨閣千金,爺的……”

  前夜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爬回心上,脊骨上像有一群小蟲在爬著,使
他無法靜臥,一骨碌坐起來!

  "話不多”根本沒注意到何滄瀾,他一會兒像官面,一會兒像苦主,一會
兒像“江南武侯”,終於說道:“‘江南武侯’老爺子親自率領百多位大鏢
頭,狂馬飛程,自後追去,那龍船……”

  何滄瀾一把捉住“話不多”的手,像是逼問口供似的:“是那船上的人幹
的?”

  他原也聽"話不多”曾說過,城外來了一條大龍船,只是不知來歷。

  何滄瀾馬上收拾衣包,帶上長劍,倒了些銀子在床上,道:“我晚上就離
城,房錢你替我清了,剩下的給你,啊,林老兒找到沒有?”

  他差不多是邊說邊走,越過牆時,才回頭看了一眼!

  "話不多”正頻頻點頭,也就回點了一下頭!

  ※※※

  九月廿日黃昏,“江南武侯”一行大鏢客,鐵騎雷動著出城緝凶去了,披
星戴月,快馬加鞭,預料在兩日後便能追上龍船,將它截下!

  一夜兼程,日出時分,?騎趕到一座市集。

  鏢頭們經過一夜賓士,人不累,馬也累了,“江南武侯”命令拍門叫店,
入門打尖,吩咐喂馬!

  店小二們趕馬到鎮外馬廄,那裏才有草料飲水!

  不料,打過了尖,?人剛出得店門,預備上馬追敵,卻見店小二慌張驚叫:
“禍事了,禍事了!”

  說是馬匹不知何故,掃數倒斃,無疾而終,嚇得他臉色如土,苦喪著哀告!

  "江南武侯"站在店門口,悵然無語,?頭望天,天是鉛色的,街道也是
鉛色的,只有樹梢上聲聲麻雀的尖叫,和鄰街傳來的賣餅聲!

  自然怨不得店小二照顧不周,“江南武侯”也不虎吼,也不罵人,只望了
從元起一眼。

  從元起自到馬廄察看,葉仁傑陪他一起去了!

  "中毒,沒有字型大小!”回來簡單的說。

  "江南武侯"頻頻點頷,自去籌銀買馬。

  老實人從元起?了使?人心情好些,一反常例,忽然大談“鏢經”,但?
鏢頭們心頭,自有不詳的預感,默默在擴散。

  自此以後,一行人投宿時,都分批守衛馬匹,“京都鏢局”在京是護院,
出外護馬廄!

  雖是如此小心,馬匹還是無疾而終了兩次,都是在快要追及龍船之時!

  這兩次是附著有字條,第一次寫的是:“趨我者凶,避我者吉”,第二次
說得更明白:“違‘天’不祥,何苦乃爾!”

  "江南武侯"一行繼續追下去,本來龍船只先行一天,經過這幾番波折,
日程越拉越遠,問江邊住戶,有的說三天前見過,有的說兩天前經過,有的乾
脆說根本就沒看見過!

  十月的第三天,傍晚時分!

  "江南武侯"一行趕到鄂境(湖北)嶄春之東,七十裏的劉家集,得到確
切消息,龍船在中午才開過境去!

  "江南武侯"吩咐落店,不再追下,要大家養好精神,準備明天撕殺!

  ?鏢頭飯畢,在大廳中坐著閒聊,同仇敵愾,豪邁異常!

  "江南武侯"環目?人,豪氣千丈!

  "兵精糧足,大可一戰!”

  依稀時光在倒流,少年時的天不怕,地不懼的風華,便龍潭虎穴,視之等
閒爾的氣概,又回復他身上來了。

  "何滄瀾,怎?還不來!可見本非是個好東西!”

  何滄瀾在九月廿日曾在南京露面的消息,大夥也知道了,那是自總局帶銀
子來的鏢頭說的!

  一個中年鏢頭謝庸平忽然發言道:“總鏢頭,賊人無惡不做,明日交手,
咱們也沒有多少規矩好講的吧!”

  ?鏢頭紛紛發言點頭,都以?是,“江南武侯”默默無言!

  他的次徒郭華說:“師父,明天咱們自然是先交涉,如果他們答應放人,
我們怎?辦,女人已經不同了……”

  "江南武侯"忽然虎吼:"窗外朋友!何不進來!”

  ?鏢頭心頭一凜,都注意窗口,窗門微響,燭火顫搖中,室內多了一人!

  來人身材中等,衣飾華麗,一副孩兒瞼,頗討人喜歡,手中兵刀光華四照,
形狀奇怪,三尺前的薄刃,刀端化?劍尖,二尺半處飛起一?,呈“蔔”字形。

  剛一落地,就以兵刀,指著“江南武侯”,笑道:“老黑,你真不錯,真
有你的,咦!怎?不請我坐?”

  從元起聽來人如此無禮,居然替師尊起了個綽號,忿怒異常,但仍容忍道:
“尊駕是誰,應尊重自己!”

  來人大馬全刀坐定,故作驚奇的道:“咦,你們不是要找我嗎?”

  葉仁傑幾曾受過人家這樣輕梅,何滄瀾雖然可惡,態度恭敬溫文,不失人
傑之相,而他……!

  "小娃兒,我們只找采花賊,你且沒來擾局!”

  來人朝“太冥劍”細看,微微頜首:“朋友,你得罪了我,少生今年二十
二歲!”

  "心智不健全,只有十二歲的樣子!”

  這話已是罵人不帶髒字,諷刺他年少無知了!

  "江南武侯"哼了一聲,道,“尊駕是誰,與‘武天子’怎?稱呼?”

  "武天子乃家祖。"來人輕鬆地說:“區區乃章太孫是也!喂,老黑,我
差點接見你呢!是武首相不要,只好把帖子退回,抱歉!抱歉!”

  說罷,還滑稽古怪的拱拱手!

  "江南武侯"受"智多星"薰陶了幾年,斯文的江湖交代,頗能來上幾句
得體之言,若破口罵,也很拿手在行,就是對現在這種鬥口,既要合禮數,不
能一下翻臉,不要問出道理來,最是束手無策,只急得目瞪口呆。

  從元起知師莫若徒,介面道:“京中一夕九案……”

  章太孫頻頻點頭,惡作劇地打斷,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

  "尊駕……”

  章太孫又打斷,怪叫道:“當然是我幹的,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

  忽的聲音低下,滿臉老實相:“我本來要先通知你,又是首相反對,唉,
他這人真是沒有辦法,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留下的紙條,你該接到了吧!”

  章太孫旁若無人,恬不知恥,侃侃而談,像是跟老朋友打商量的語氣,使
得鏢頭們義憤膺胸,有些口急的,叫道:“朋友,是你作的,便要負這劫人采
花的責任!”

  章太孫挺胸端坐,一本正經的道:“是又怎樣!負什?責任?”

  "江南武侯"便是泥菩薩也該有個泥性兒,虎吼一聲,像個大蟲被踩了尾
巴:“朋友,你好好將姑娘送回來,少了根毛,看我手中長鞭答應你是不答應
你?”

  章太孫謔而又虐的笑道:“她們有幾根毛,長在那裏,我沒有數呀!你們
保鏢可曾數過了沒有?”

  ?鏢頭兵器紛紛抖出,異口同聲叫叱:“渾話,把這小子給宰了!”

  根本氣瘋了,忘了他是何人的孫子!

  章太孫猛然站起,神色鎮定,叫道:“且慢!地點我看好了,東郊三裏,
有一古?‘靈禪寺’,在那裏宰我吧!嘿嘿!”

  窗外傳來蒼老的聲音:“太孫,嚕嗦半天,還不快走!”

  章太孫回道:“就來了!”

  兵刀一掃,金光四閃,?人眼前一亮,他已躍窗而去!

  "京都鏢局”鏢頭們,銜枚無聲,尾隨著前面三條黑影!

  不久,果然"靈禪寺”在望,章太孫等則轉眼不見蹤影!

  中天無月,荒寺陰森。

  迸木幢幢,芳草萋萋!

  斷垣殘壁間,還殘留下元末兵禍的痕?!

  ?人面面相視,忽然,爆發一陣笑聲壯膽,鏢頭邵用武高叫:“朋友,怎
不露相,龜縮不成!”

  東面殘壁上冒出一道黑影,朗聲唱道:“趨——我——者——凶!”

  西面有人介面道:"避——我——音——吉!"

  聲音拖得好長,在四野靜寂間,倍增鬼魅聲之感。

  南面暗影裏也走出一人,繼續唱道:“背——天——不——祥!”

  北面高樹上,飛出黑影,在空中打轉時,道:“何——苦——乃——爾!”

  ?鏢頭聚在場中,看見四面都佇立一人,動也不動,鬼氣森森,真覺不寒
而慄!比被圍在千人之中,更恐怖!

  "江南武侯"次徒郭華道:“師父!四面楚歌!我們被包圍了……”

  此話未了,驀的夜梟淒叫,場子南面又多了兩人,笑道:“不錯,總算有
明白人,你們此行多人,被人包圍了,哈!炳!炳!”

  人影逐漸在移近縮小包圍圈!

  "江南武侯"環眼四射,精光如電,仰天大笑:“朋友,殺戮在即,潛頭
藏尾,算那門子好漢!”說看,虎步跨向邊上那兩人!

  ?鏢頭三人連防,四目散張!

  來人有一個是章太孫!另一個面容瘦癖,眼皮下垂,山羊鬍鬚,大半花白,
背插四尺長刀,章太孫向他道:“首相,這人就是‘江南武侯’了。”

  首相眼皮也不翻起,沈聲一字一字的道:“你就是不識?舉的‘江南武
侯’,好、好、好極了!”

  聲音蒼老沙啞,定是窗外接應章太孫的那人!

  從元起不能坐視乃師受辱,喝道:“你就是章元朱手下養的那走狗‘胡
挺’了,你家女兒……”

  "江南武侯"仰天猛吼:"起兒,不必多言,殺——”

  武首相手握金刀,刀背是條金龍,淵停嶽峙,對周遭兵器交接,殺聲四起,
置之無聞。

  "江南武侯"自粗剩下解下"蛟角神鞭",一抖,堅如鐵柱,一松,軟如
遊蛇,他反復操作,也不敵戰,環眼注意到武首相,左掌尋常,右掌則大出常
人半倍有餘,心下了然!

  葉仁傑“太冥劍”在手,揮手不要別的鏢頭相助,獨自傲然對著一中年婦
人!

  這是“雪山派”進入中原的第二戰,他是“雪山派”年青一代的高手,心
中充滿了對本派的自信自傲!

  他要一鳴驚人,就在今夜這一戰上!

  章太孫忽地跑近,叫道:“長青婆,這人給我!”

  顯然還沒忘記葉仁傑方才得罪他的事!

  "畫皮女”長青婆風騷浪漫的撒個老嬌,尖聲叫道:“唉喲!你們誰來陪
姑奶奶我玩玩?”

  她右手是把銅鑄長柄圓鏡,左手是只尺長的畫眉分發針,她化裝有術,小
巧功夫到家,別具一格,那支針點穴刺面,有如匕首!

  其餘的幾十名鏢頭,形成連防布陣,只要對付四個人,車輪圍攻,應該綽
綽有餘!

  但從元起知道他們對付的是“武天子”的部屬,事情並不樂觀,獨自旁立
戰場外掠陣,預備隨時搶救!

  "奔雷鞭"雙手頭尾握住,冷然掃視全場,頗有大將之風!

  ※※※

  "江南武侯"全身鬆弛,緩步向“武首相”胡挺走近!

  胡挺步步後退,背駝手張,眼皮翻起,眼珠亮得像黑水晶!

  忽然,武首相惡虎撲羊,全身離地,向前撲出,金龍刀在前開路,金光彌
漫!

  "江南武侯"移宮向左,猛然虎步右跨,“蛟角神鞭”泰山蓋頂掃下!

  武首相本來在空中變向,左向飛去,不料眼前無人,背上強風壓下,忙不
?翻身出掌,左掌暴漲,大如蒲扇!

  右手金龍刀反勢上撩,架住神鞭,無奈人在空中,突然出手,力道不足,
被神鞭壓下,刀背金龍打回自己胸上,全身驟降,碰向地上!

  離地三寸時,胡挺腳後跟沾地,全身筆直上射,“金剛升天”,兩丈有奇,
在空中厲叫:“‘江南武侯’,你真不錯!”

  百里金鼎神鞭掃下時,忽然眼一黑!

  胡挺翻身伸出"巨靈掌”,惡臭撲鼻,掃向胸前。

  "江南武侯",雖知敵掌有“毒”,只好冒險出掌相對,掌距三寸,已覺
指風如針,絲絲剌來,知非尋常,雖早已運功在掌,亦覺一陣麻木,傳臂而上!

  武首相人已落地,看見“江南武侯”了無異狀,不禁火眼冒花,左掌其色
如“墨”,就不信苦練數十年的“毒”功,奈何他不得!

  銳號厲叫一聲,撲身向前,意圖洗刷方才失招之恥!

  若論兩人身手,平穩出招,有兩三千招好打,無奈他們全走險招,看來不
出百招,就得分出生死!

  虎嘯龍吟,雷電交加!

  兩人都不知對方窘態,只自知陷入平生未有之危險境地……

  這邊,章太孫先是花拳繡腿,意存戲弄,葉仁傑“雪山劍法”得以全部出
籠,劍劍攻敵要害!

  待到章太孫發現不妙,來人身手不凡,先機已失,只剩下招架之功,忙將
“?劍”

  舞得潑水不入,力圖自保!

  在章、葉兩人下手方,場面又是另一幅景象!

  長青婆等四人,後背相向,站成四角四象陣,兵刃向外招呼,腳下移宮換
位,陣式運用靈活!

  二十幾個鏢頭,在外團團圍住,但因賊人圈子太小,反而弄得自己人太多,
而施展不開,或有兵刀相碰,火花四濺,讓賊人趁機出襲,轉眼間折了兩人!

  從元起五內如焚,心知葉仁傑一時無礙,猛叫一聲:“郭師弟,跟我來!”

  身形拔高兩丈,郭華如法炮製,一同向賊人的核心跳去!

  兩尊天神,冉冉而降,長鞭響作“呼呼”,聲勢非凡,週邊鏢頭,士氣大
振,力圖反擊,內外夾攻!

  迫使"武天子"手下四人,陣腳自亂,四散亂竄,那四象連鎖陣已破!

  ?鏢頭連聲喊“殺”,四出追敵,四人一組,釘緊一人,長青婆銳罵:“吳
通小王八!神龍圖何在!”

  吳通宏應一聲道:“在此!”

  不再急竄逃走,緬刀生威,驀然轉身,切下鏢師邵有富的頭來!

  長青婆、魯宏等四人,按著“神龍圖”陣法,跑位換將,此起彼落,如元
宵舞龍燈似的,不認定專人,見人就殺,錯位就跑,忽來忽去……

  鏢頭謝甲平見長青婆撒開玉腿,縱身打他頭頂越過,只好撩筆指向她屁
股,大歎“晦氣”!

  郭華已猛喝:“騷婆娘!不要臉……”

  長鞭打出,繞住判官筆,一招“周倉拉鳥”,把謝甲平從鬼門關拉回!

  長青婦嬌媚一笑,信手掠下鬢角,暗自抽一支畫眉發針,俏皮的道:“你
那鞭子夠長,老娘喜歡侍候你……”

  玉手楊處,畫眉發針悄無聲息飛出,她語含挑逗,意存下流,戲弄得郭華
火冒三丈,大意了,不知人家是在用計……

  "臭婆娘……亂**……你………”

  郭華話沒罵完,眼睛受針,“啊”了一聲,痛入肺腑,長鞭落地,天旋地
轉不知身在何處……

  長青婆的寶鏡罩頭砸下……

  從元起“奔雷鞭”轟轟雷嗚,力纏吳通,以制住賊人陣法,長鞭堅如鐵杵,
剛架開,眼角瞥見郭華倒地,厲叫:“師弟!閃身!”

  來不及傷敵,閃電奔去接應,長鞭加射箭般的疾取長青婆背後!

  長青婆寶鏡下擊,郭華已滾身逃過一劫,寶鏡砸碎了他的肩頭,他已無時
刻再擋下一擊,背後冷風已撲腰而至……

  ※※※

  葉仁傑連出殺手,展開“鳳凰來儀”步法,踏遍章太孫四周,使出“雪山
派”劍法中的“火雲劍”!

  劍路有如火傘斑張,霸道異常,無奈敵人乃是今日武林第一人“武天子”
的愛孫,招式時而詭辣,時而肅穆,又是只守不攻,一時真奈何他不得。

  忽然,側方有物打到,葉仁傑躲閃了一下,心中凜然,手法略緩!

  章太孫苦撐半天,等的就是這機會,大笑一聲,把滿肚子火氣,皆化?淩
厲的攻勢!

  "?劍”忽前忽後,沖出“鳳凰來儀”圍住的核心,也踏出“潛龍出海”
步法,繞著葉仁傑轉動!

  兩人我繞你轉,你轉我繞,?那間攻出十來劍。

  葉仁傑勝在閱曆經驗,章太孫勝在兵器招式,兩個武林後一代的精英人
物,已殺得難分難解,不分軒輊。

  "江南武侯"和武首相兩雄相拼,蛟鞭對龍刀,翻海相逐……

  百里金鼎眼看手下傷亡累累,好幾次失手,差點喪命,但他攻敵之必救,
奇招層出,使得武首相只差些許無法得逞!

  胡挺毒功久凝于左掌,始終沒獲得良機發出,金龍刀拆招適式,全憑本能,
因?蛟角神鞭、軟、硬之間,操縱自如,神出鬼沒,無法測度,看也看不清!

  正當長青婆得手,郭華眼瞎肩殘之時,“江南武侯”口出悲嗚,大江東去
之局已成!

  敗了!

  胡挺得此良機,孤注一擲,金龍刀全力一架,不顧全身反震,厲喝:“疾!”
毒掌暴漲,內力一吐?快,疾向“江南武侯”胸膛抓去!

  百里金鼎左臂硬架不住,胸膛衣衫盡碎,熱辣辣的,人縮身作坐式,暴退
兩丈多!

  他見胡挺全身斜平,毒蛇出洞般撲來,虎吼山動,使出救命絕藝,手中蛟
角神鞭,真氣貫實暴射出手。

  胡挺金龍刀拖向左肩,本待掃向敵喉,在空中突見神鞭射來,其疾如電,
忙橫刀撩鞭,不料神鞭本硬如金鐵,經刀一碰,忽化?繞指柔木,握手向前下
?,由後超前射出,打向首相下陰。

  胡挺滾地哀鳴,聲如少兒,下體血流如注,三大件合成一堆亂肉!

  "江南武侯"神精立振。不待他號出第三聲,早猛虎翻身,拾起神鞭,正
待一鞭結果他,那知長青婆猛然撇下從元起,奔到將鞭架開。

  "江南武侯"哀歎一聲,身如強弓之末,力不逮也!胸前火熱,皮肉蟲咬,
知道毒發!狂呼:“孩子們退下……”

  ?鏢頭紛紛聚向南角,在總鏢頭身前例陣。

  從元起本待追擊長青婆,聞聲抱起重傷之下已奄奄一息的師弟向南角跑
去。

  這時,章太孫的?劍正?住“太冥劍”,左手摸索袋中“毒芒金針”!

  從元起一鞭將兩劍撩開,叫道:“葉兄退下……”

  "江南武侯"搖身支援掃視全場慘然悲歎!

  ?那間,全場靜寂,場內七歪八斜躺著十具屍體,敵人只有兩具,八具是
自己的人,主將兩敗俱傷。

  章太孫不肯罷休,追轉過去,長青婆尖叫:“少抖亂,還不回來!”只好
作罷,也走回北角!

  在那裏,他看到,吳通與長青婆在?武首相閉穴止血——武首相的下體沒
了,已經降格?武太監了!

  章太孫悚然心驚膽寒了,無心與敵再纏,待“江南武侯”一行去遠,也動
身回龍船!

  天際雷聲震動,頗有雨意,但散落在荒寺前的屍體,再也不會知道這些
了……

  果然,不久——他們在途中遇到滂沱大雨,其勢傾盆。

  吳通脫下外面勁裝,覆在武首相傷口上,怕創口進水,加重傷勢,背負著
他一路還不能疾行跑快了。

  章太孫無精打彩,“京都鏢局”的實力超出原來估計多多,雖然廢了十個
鏢頭,但己方武力最強的武首相,卻落得如此一個結局。

  他擔心日後爺爺問起,不好交待。

  龍船像頭巨獸,停在江岸,明燈數盞,乍明乍暗,江水洶洶,驚濤拍岸。

  遠遠地——有個人影出現在船舷上相待……

  "太孫,不帶我去,敗下陣來了!”

  章太孫沒好氣,一聲:“閉嘴!”

  還沒罵完,長青婆早叫道:“陽間誇,你可仔細點,老娘等會賞你一盆洗
腳水灌你個飽。”

  "采花郎君"側身閃在一旁,讓?人上船,看清傷者是誰,吐了吐舌頭,
噤不出聲!

  章太孫一把拖走他的拜兄,仍自沒好氣的道:“你真等喝她的洗腳水?”

  兩人在“武天子”的“水上龍宮”裏,幾個轉折,到了章太孫的內室。

  其室四壁金彩珠光,玲瓏剔透,琴劍瓶爐,樣樣俱全,不愧“王”音之居。

  鄰室傳來長青婆尖叫:“吳通,你去通知太孫,龍船馬上要開航了。”

  "采花郎君"笑著叫道:“憑你那嗓門,我們怎會沒聽到,不必來通知
了!”

  章太孫也叫道:“爺爺的‘回生靈丹’,給首相用了沒有?”

  長青婆罵聲:“不用你小子吩咐!”後又尖著嗓門,差遣手下,辦這辦那,
船上水夫有四五十號人,她指揮若定,準備開船,居然有條不紊,有板有眼,
十足管家婆派頭。

  這長青婆,身手頗?不凡,早年江湖上博得“畫皮女”的綽號,精通“化
裝神術”,在“武天子”後宮地位甚高,也曾擔過一任“西官”,冊封?“武
天子”的正妃三年。

  是以章太孫凡事都得讓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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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19 AM

第二章 揮掌九松嶺
 
  何滄瀾單騎出金陵西上,駿馬步下生雲,也不知狂奔了多少裏,入夜到達
了一座小鎮。

  勒馬緩行,只見狹窄的長街,燈火零落,沿街走去,總算看到一盞破舊燈
籠,上面寫著“旅安客店”。

  何滄瀾下馬拍門,選了一間清淨客房,吩咐店小二不用預備酒食,但務必
費神在五更天明之前,設法換只良駒來,不必計較銀兩。

  他先上床盤膝打坐行功,直至神清氣爽,疲勞一掃而空,才將長劍衣包放
在床邊,擁被就寢!

  一宿無話,次日天猶未明,店小二依言拍門叫醒了他,雙手捧著早餐,滿
臉笑容,說道:“客官,馬已預備好了,是周大戶的,小的向看馬的陳大哥打
拱作揖才換過來!”

  何滄瀾微一擺頭,擺走睡意,暗自笑道:“天下的店小二,全是一個媽媽
生的,怎?他討賞的姿態跟‘話不多’一般無二!真夠人瞧的!”

  一面伸手到衣包裏摸些碎銀,卻發現有異,長劍已然不翼而飛!

  何滄瀾這一驚非同小可,再仔細翻過,那裏有長劍的影子?不禁咬牙切齒
罵道:

  "好賊店!”

  店小二慌得什?似的,忙問:“客官,丟了什?東西?”

  何滄瀾方待怒?著,先給他一記五指燒餅,卻冷眼瞥見木床邊沿,隱隱留
有字?,遂改變語氣道:“沒有,且先出去,這些銀子賞你!”

  店小二接過沈甸甸的銀子,還要開口:“官爺!那馬……”

  何滄瀾擺手喝道:“待會再講!”

  聽到關門聲後,急忙拿來桌上油燈,伏身仔細端詳床沿上留的字?!

  寬可三寸的床沿,有人用“金鋼指”寫下一排字:“欲問寶劍明珠,今夕
夜半,會我於九松嶺上!”

  何滄瀾縷鼻吸氣,辨明並沒有“迷魂香”之類藥物的味道,心中凜駭不
已,來人來去之間,神出鬼沒,身手之絕,身手之高,可以想見。

  自己不知幾時,因何故得罪了這名高手,聽那語氣,似乎非龍爭虎鬥一場
不可!

  他暗暗叫苦,頹然臥下,下意識地摸摸腦袋,這大好頭顱算是白撿回來的,
人家若要,只在舉手之間而已!

  他又翻身從衣包裏扯出夜行衣,果然,藏珍閣中的“十二姝”芳蹤已杳!

  不久——

  天色大白,日上三竽,何滄瀾獨困斗室,心中萬分焦燥!

  本來,因?復仇大事渺茫無著,自家身手亦欠高明!早立意不管閒事,免
得徒惹麻煩,招來是非!

  不料,無端地失魂落魄,遇上采花淫賊,只好千里救美!

  爾今更是變起突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誤時,誤事……

  他長歎一聲,真力貫入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把床沿字?磨掉,一邊想道:
“明珠是小事,暴得暴失,甚合天理,但墨劍不可失去,不說武林有寧可斷臂
不可失劍的慣例,我復仇絕技可全在寶劍上,若說再請人打造一把,叫我那裏
去找‘紫金鋼母’去?”

  市聲越來越響,龍舟越開越遠!

  何滄瀾心系龍舟上,身困斗室中,猜那猜不透的啞謎!

  "何人盜劍,用意何在?”

  他將近日得罪過的人,一一細想!

  "江南武侯"飛騎追敵,對我的誤會應該冰釋,一峰兩山,深處禁官,根
本不知道我是盜寶者,葉時興返歸‘雪峰山’,也無從知道我昨夜投宿在這家
小客店!

  房門有剝啄聲,店小二走進來問道:“客官爺,東西找到沒有,馬早預備
好了!”

  何滄瀾煩惱地咬咬嘴唇道:“找到了,馬你好生養喂,我在此地要多住一
天,附近是不是有個地名叫九松嶺?”

  店小二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道:“沒有呀!不過,東郊小山玻上,倒是剛
好有九棵老松樹的!”

  ※※※

  夜,星月半明——

  何滄瀾穿上夜行衣,徒手赴會!

  所謂:“九松嶺”,所謂:“東郊小山坡”,原是一片墳場!

  山坡上觸目皆是土饅頭,在一座大戶人家的大墳包周圍,有九棵蒼勁的古
松!

  何滄瀾在松下徘徊,仰天長嘯,驚起數聲,宿鳥四散!

  突然——

  一聲佛號起自墓碑之後:“阿彌陀佛,施主莫非沅陵何滄瀾?”

  話聲未了,從墓後暗處走出一牛山濯濯的中年和尚來!

  那和尚短小精悍,兩眼精光內斂,身穿合身袈裟,足履扎實布鞋,雖是僧
衣,無異武打勁裝,袖口特大,甚是奇特!

  何滄瀾一面驚訝不已,盜劍者竟是佛門中人!他與佛門中人,素不來往
也!

  一面又是受寵若驚,“沅陵何滄瀾”五字,出自陌生人口,聽起來,和“江
南武侯”

  百里金鼎,一樣威風,嚴然也是武林中一號人物也!

  兩人都不發言,彼此打量,?那間,形成一種對抗的沈默!

  何滄瀾吸口氣,打拱問訊,客氣地道:“敢問大師法號,何事見召?”

  那和尚說聲:“請坐!”自坐在大墳左側“皇天”的石碑上!

  何滄瀾不好居高臨下,便落坐在對面“後土”石碑上!

  那和尚開口聲如洪鍾,道:“貧僧化純,昨夜造訪,幸未打擾清眠,萬幸!
萬幸!”

  話罷,哈哈大笑!

  何滄瀾明白話中有刺,但只淡然一笑說道:“承蒙點中睡穴,送我一夜好
夢,感謝感謝!”

  化純忽然斂笑肅容,滿口江湖俗語:“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在你身上,
因有所圖,故盜君長劍,用以交換,但宮中‘十二姝’在君身上,實出乎意
外!”說罷,又是幾聲大笑!

  何滄瀾一聽,便知今夜不能善了,不知他所圖者何?遂只微微一笑:“大
師身披僧衣,心在江湖,可由得談吐中得窺一二,佩甚、佩甚!若貴?略欠香
火之資,‘十二姝’可以奉送敬佛!”

  化純和尚連連搖頭道:“口過!口過!木魚法器,不羨明珠,實不相瞞,
貧僧之意,不在銀兩黃白之物,而在‘紫府秘笈’!”

  何滄瀾滿臉訝然,道:“‘紫府秘笈’在我身上?”

  化純正色肅穆的道:“何滄瀾!‘紫府秘笈’不在你身上,但可由你身上
求得,貧僧平生別無所好!所好者唯‘武學’而已!任志琛……”

  何滄瀾悚然震驚,注目凝視化純心忖:“他怎的知道我的姓名,真姓名。”

  他把"琛"字誤聽?“欣”字!

  化純和尚繼續說道:“任志琛廿年前?此喪生,‘紫府秘笈’原在瑞州
‘任家堡’,這話你由何人處聽到,坦白見告。貧僧自把‘明珠寶劍’壁還。”

  何滄瀾放下心頭大石,暗罵一聲:“笨禿驢!”

  原來他五六天前在“京都鏢局”撒下的滿天大謊,這樣快就得反應,而且
是這?奇怪的反應,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不知以何詞答對,若坦白說明那是謊話,這光頭也許不會相信呢?若信
了,所有計劃無異一筆勾消,若隨便杜撰個人名搪塞消遣他,未免示怯!

  過了半響,才道:“如果區區對‘紫府秘笈’亦有所圖,因而不肯相告
呢?”

  化純猛然自“皇天”碑石上,躍起兩丈,喝道:“貧僧早知你不肯相告,
只是難道你就不要寶劍明珠了??”

  何滄瀾暗罵這禿驢佛經都念到那裏去了,性情如此火爆,於是,故意無視
他火燒屁股般的暴跳彈躍美妙身姿,懶洋洋地道:“隨身長劍,並非上古神兵,
所值無幾,大師若不嫌,亦可相贈,以壯寶相!”

  化純可是真急了,截然喝道:“你不肯說,佛爺自有辦法叫你吐出來,場
子我已看好了,且隨佛爺來!”

  何滄瀾實在不想打這場冤枉架,但是想到化純如此目中無人,還認?他能
吃定似的,再者還平白耽擱他一日行程,甚是氣憤。

  再者,墨劍也不能真的不要,總得想些計算賺回才好,因此慨然說道:“可
以奉陪!”

  化純五短身材,跳上山拗,袍袖飛舞,連連跳躍,幾個起落功夫,已不見
蹤影。

  何滄瀾只好跟進,狂奔半天,才到半山腰一個地勢斜平,兩丈見方的草地。

  化純大馬金刀端坐在石上,何滄瀾的長劍明珠散落腳下,看見何滄瀾上
來。甚是自得微氣,點頭笑道:“果然不錯,你輕功不行!”

  何滄瀾??難言,因?那是實情。有頃再道:“請將長劍擲下,區區才好
奉陪。”

  化純笑得前仰後倒,指著何滄瀾道:“你終於招認了,剛才還口硬,說是
長劍可以奉送。”

  話說如此,臉色一板。聲色俱厲再道:“任志琛?‘紫府秘笈’喪命,究
系何人傳出?這是線索,你老實招出,長劍還你!苟若不說,你就伴著‘寶劍
明珠’長眠斯土!”

  何滄瀾嘴角露出笑意,問道:“這是威脅了?”

  化純睥睨作態,道:“不錯,隨便你怎?想皆可。”

  何滄瀾攤開雙手,聳聳肩膀,道:“何滄瀾一命在此,有本事你就拿去!”

  化純和尚搖頭歎道:“年青人總是口硬,佛爺本來不欲濫開殺戒!但?了
‘紫府秘笈’,也顧不了這?多,記住,你若改變主意,隨時喊聲,萬勿自誤。”

  何滄瀾顯得玩世不恭的吊郎當拱拱手道:“承蒙關照,萬分感謝!”

  化純腳踏“羅漢步法”,平心靜氣走了近來,道:“我知道你身一離劍,
有如遊魚離水,別藝不足觀,但是貧僧平生從不用兵刃,叫我空手入白刃來與
‘乙字劍’相抗,未免不公!好在你掌力也不錯,就嘗嘗我的‘羅漢拳’吧。”

  話說至此,猛喝聲:“照打!”

  何滄瀾正自心驚,從何處跑出這禿驢來,對自己的底牌如此清楚,驀的聽
到聲“打”!

  霎時身前四面八方儘是“羅漢拳”影縱橫!忙不?運功於掌!拍出七成
力“劈空掌”,腳下搖搖擺擺踏起“維摩步”。

  化純知道何滄瀾的“劈空掌”造詣極深,威力非凡!是故並不正面櫻其
鋒,只用極快身形繞著他團團轉,一身化?“十八羅漢”,從四面八方打到。

  "羅漢拳”招式淩厲,忽如龍魚沈淵,忽如岫雲出穀。

  僧衣袖角,真氣貫入,使出“流雲鐵板袖”功夫,掃點何滄瀾穴道,連下
盤各穴,也招呼到了。

  何滄瀾的“劈空拳”只有掌力,沒有招式,要護住全身,未免困難,無奈,
乃將掌力溶入“赤發翁”印欽的“閻王掌”中,勉強應付。

  三十招過後,便覺漏洞百出,尤其是後腦一帶的“藏血穴”,“腦戶
穴”……總是照應不及。

  好化純,真個是說到做到,大有“雖非冤仇恨,亦可斃掌下”之意,仗著
身材短小轉折靈活,猛然沈身,橫掌作刀,掌風勁銳,斫向何滄瀾下盤!

  何滄瀾無心傷人,左手七成力“劈空掌”朝化純天靈蓋拍下。

  那知化純猛然斜勢飛起,豎掌攔腰切來。

  何滄瀾左手已來不及收回,鋼牙一咬,右臂短兵相接,橫架過去!

  "格"的一聲。硬骨相碰!

  化純強忍劇痛,猛跨“虎形步”,“流雲鐵板袖”袖角順勢指敵“藏血
穴”,看清何滄瀾閃避時下盤不穩,一腳“掃堂腿”,把何滄瀾踢飛丈來遠。

  化純一招得手,虎吼一聲!努目圓睜,金剛噴目,精光四射,彈身暴飛撲
下,鐵拳成槌,絕招“羅漢打虎”當頭砸下。

  何滄瀾跌落碰地,差點滾落下山,猛喝道:“住手!”

  化純聞言,袖口後卷,身形驟慢,向後飄落,喜道:“快說。”

  何滄瀾臥地喝道:“大師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必欺人太甚?”

  化純嗔目怒?道:“只有這一句,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縱身向前,趁何滄瀾並未站起之時,“羅漢打虎”猛然使出。

  何滄瀾屈居下風,收足護腹,縮成一團,氣凝於臂,八成力“劈空掌”推
出,並將化純和尚彈回,躍身而起,兩人又戰在一起。

  注:原來化純和尚,嗜武如命!堪稱“武癲”!

  少時練的是“童子功”,弱冠以後,怕功破影響內力,乃遁入室門!

  他平生最愛找功力相頡頑的對手過招!二、三十年來。漸漸打成一流高
手!

  "紫府秘笈"出士的消息一傳出,他發誓要奪?己有,走遍各地,明查暗
探。

  "天南一劍”葉時興鍛羽歸去!途中與首徒“太罡劍”史強談論得失,湊
巧間?化純聽去,因之,何滄瀾的底牌他全然知曉。

  化純自問“雪山派”甚是難纏,“天南一劍”他惹不起,驚悉京中新出好
手何滄瀾,“沅陵派”死灰復燃,豈非一大新聞!

  乃動身到金陵,但沒找到何滄瀾,卻給他打聽出“紫府秘笈”的消息!

  這一喜非同小可,昨日聽到何滄瀾現?出京,馬上自後尾隨,來個首尾相
銜!

  托佛祖之福,居然給他在“旅安客店”找到。

  四、五天之中,巧遇連連,事情進展如此之快。越發使化純深信“紫府秘
笈”非他莫屬了。

  而今,這渾小子,至死也不吐實,怎不叫他怒火填膺,“殺”心頓起!

  化純和尚連出殺手,何滄瀾心餘力拙,破綻百出,錯非真氣凝聚雙臂,硬
如鐵杵,雙手早已報廢,“劈空掌”的掌力也由七成增加九成。

  饒是這樣,還是落得夜行衣襤褸飛舞,全是吃“流雲鐵板袖”劃破的……

  化純和尚越戰越勇,逮住敵人輕功不佳的弱點,一擊即退,並不對掌!

  何滄瀾看著三五招內,就得傷在敵人掌下……猛然長嘯,出掌逼退化純,
“告老歸田”,退出“羅漢拳”威力圈外,面紅口喘叫道:“住手!”

  化純和尚一輪搶攻,三五百招過去了,也自喘息,說道:“這回你肯說了
吧?”

  何滄瀾雙手漲火如盈,微微顫動,兩眼悲哀的看著掌心,掌心中有股子白
玉似的氣血在流動起伏躍躍欲出,然後?頭,近乎懇求的道:“聽著,不要逼
我使出十成力‘劈空掌’,大師,你擋不住的,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化純和尚厲喝一聲,打斷何滄瀾話頭,咬牙切齒吼道:“不必廢話,你師
父只教你說嘴,沒教你功夫,今夜有你無我,對掌。”

  一言未畢,兩袖怒張,有如蝙蝠,兩掌漸漸合攏,“童子拜佛”。

  運足畢生功力,翻手猛然拍出,一聲虎嘯,罡風潮湧——

  何滄瀾退無可退,運足十成力“劈空掌”拍出,掌出無聲,掌風凝而不散,
碗口大小的兩股氣柱,如潛蛟噴泉,猛然射出……

  劈空勁氣狂?射處,化純手腕斷飛,一聲慘號,仰天彈出,跌飛兩丈,袖
口裏血流成注,抖落掉手臂、胳膊,每手皆如螳螂斷臂,自關節處分?三截!

  何滄瀾也吃化純一擊,胸口真氣渙散,淤血翻騰,搖搖擺擺走過去,單足
跪在化純身側,哀聲責道:“你這何苦?”

  化純胸骨已塌陷,猛湧數口心血,氣若遊絲,兩眼翻白,蚊聲哼道:“你……
你是……

  何人……之……徒……"

  這個“武癲”至死還不忘求知,還想問明何人能教出這驚世駭俗的“劈空
掌”?

  何擔瀾不忍答稱是無師自通,使化純死有遺憾,匆忙問道:“山中野人!”

  化純眼珠吊起,嘴角微動,像是向記憶中搜尋,這“山中野人”的名字。

  何滄瀾雙手捧起化純光頭,低道:“底事不瞑目?”

  化純斷斷續續哼出:“商邱……思齊……莊……一……掌……之仇……”

  何滄瀾急促地說道:“我代你去……討回……”

  化純死白的臉容,似感安慰,兩唇頻動,何滄瀾聽不清,附耳其上,只聽
見:“將……

  死訊……通知……黃山……我師兄……”

  以下的話,就聽不清了!

  他去了,?一個夢想,而勇敢的去了!

  何滄瀾機械地挖著土坑,每一聲長劍碰地的節奏,都像是說:“這個人是
你殺死的,這個人是你殺死的!他……不一定非死……不可……”

  三尺深土坑挖成之後,將化純和尚的屍首,連同四散的殘體掩土埋下,沈
痛地感到:

  "就這兩尺黃土,間隔著生和死,這個被我埋在士下的人,在一個時辰之
前,口口聲聲要埋我……”

  他依稀記得四年前在江西,埋葬紫罡惡道的情形!

  當他從紫罡道人胸上,抽出沾滿血污的拂塵,搜出四顆價值連城的明珠
時,周身感到的只是殺人的恐懼,並非自疚,其罪該死!

  後來,用拂塵請人打造成“墨劍”,用夜明珠到“赤發翁”印欽處學藝,
舒服的渡過這四年,亦無犯罪之感!

  但,這化純之死就不同了,整個的佈局像是“謀殺”!

  若他不在金陵散佈謠言,化純怎會找上門來?

  明明知道這化純和尚並非歹人,糾纏不休,只?那莫須有的理由!

  明明知道"劈空掌"十成威力與九成景象迥異,非常人所能禦,竟然?惜
皮肉之危全力施?,將他活活打死,這行徑去歹徒者幾希?

  遠處,傳來村中雞鳴,聲聲傳曉!

  星月漸向無限深遂的太虛中隱去!

  何滄瀾心如刀絞,仰天自責……

  胡亂收拾散落在亂石間的“十二姝”,拖著長劍,踉蹌步下山坡,腦中只
有一念:

  "黃山,勢在必去,因?死者的意志是神聖的!”

  "商邱思齊莊,得將自己的藝業再提升些之後才成……不然……”

  何滄瀾跳牆越窗,回到“旅安”客店房中,方待拿起銀包,吩咐結帳!

  忽然,腳下不穩,頭昏目眩,差點跌倒!

  連忙跌坐運氣行功,發覺胸頭瘀血雖然消去,但真氣已散而不聚,運行不
暢,竟是走火入魔的初步病徵!那是用力過度,真氣已賊去樓空,虛脫之象!

  他臥倒在床,運功調養了兩天,真氣才算運行自如,恢復原狀,功力略有
增加!

  前後一算,足足白耽擱了三天,三天何事不會發生變化!

  何滄瀾一念及此,心如刀割火焚,不顧病體初愈,趕忙起程沿江追趕下去!

  一路之上,逢市打尖,遇店投宿,馬不停蹄匆忙異常……

  奇怪的是始終不見“江南武侯”等人蹤影,向人打聽,也都搖頭!

  他並不知"京都鏢局”一行是走長江北岸!

  何滄瀾雖然不得要領,也不知“龍船”來歷,但知采花賊身手不凡,輕功
尤佳,他是領教過的,所以心中明白,即便將人搶出,亦必被截住,惟一的機
會是走水路!

  因之,一入鄂境,聞道“龍舟”才先行一天水程,即棄馬就舟,不惜鉅資,
備了六個水夫,輪流操櫓掌舵,逆江而上!

  何滄瀾小時在漢壽排派待過兩年,水性甚佳!

  近三年來,化紫罡道人的銀子,在杭州過少爺公子生活,受著貴族少年薰
陶,飲酒尋妓之餘,水路工夫亦不敢放下!

  "赤發翁”門下無輕功一科,他必得另謀發展,自求多福!

  原來輕功和內功一樣,必須自幼紮下基礎,不像招式可以一蹴而就,何滄
瀾幼時乏師指教,注定此生只有當腳跛子!

  十月十日深夜,天不作美,下起傾盆大雨,水流潛急,波浪翻騰,不利小
舟!

  水夫們嚷著要停航,江水暴漲,上行困難,舟有翻覆之慮。

  何滄瀾躲在蓬中盤算著連夜趕程,重賞之下,應有勇夫!

  忽然,有個水夫匆忙探頭入艙,嚷道:“客官,龍舟就在前頭!”

  何滄瀾聞言,先是一愕,還道有詐,錯當馮京作馬涼,皆因他不知今夜附
近的“靈霄寺”前,他們已拼過一場生死鬥,龍舟曾停在江岸半夜!

  連忙冒雨走出艙外,極目之處,起伏在惡浪中的,不是條大龍舟是什??

  那龍頭在水中高高的仰起,在細雨朦朧中,似真還假,十分壯觀,別無分
說!

  他這一喜非同小可,意志飛揚,豪雄風發……

  因?在這裏動手,比白天有利的多,忙催水夫再送他一程,接近龍舟……

  何滄瀾自進艙中,脫下士子衣衫,露出裏面新購的夜行衣,將“墨劍”切
實紮結背後,?了怕上船後惡戰不便,並不穿水靠。

  何滄瀾踏步步出艙外,仰天吐氣,覺得雄心萬丈,周身充滿了精力,對船
夫道:

  "我的行李留在船中,把船靠在岸邊,等我回來,隨時準備下航!”

  話罷,認定方向,猛吸口氣——“撲通”一聲,躍入水中,十月的江水,
冰冷徹骨!

  何滄瀾屢提真氣,踢腳潑水,逆江遊去……

  ※※※

  這時在那“龍舟”之中——章太孫心情不好,默然無語,龍船要冒雨夜
航,不顧江中波濤洶湧,可見武首相胡挺傷勢非同小可!

  需要馬上趕到武昌,找醫隱常三帖,或者沿漢水北上,到襄陽轉陸路,遂
返嵩山!

  "采花郎君"拍拍章太孫的肩頭,道:“太孫,愁什?,咱們跟‘江南武
侯’這王八蛋,自然沒完沒了,我就不信,鏢局能有些什?好貨色,能成什?
氣候?”

  章太孫頻頻點頭,像在思考什?,半晌才道:“那‘京都鏢局’的‘江南
武侯’太可惡,給他面子他不要,我下次還要找他的麻煩,老三,不怕你笑,
我居然戰一個小鏢頭不下,那小子我記住他了,劍路是‘雪山派’的,大概是
葉時興的龜子龜孫,那幾天葉時興也在金陵的!”

  "采花郎君"陽間誇劍眉一揚,不屑地道:“葉時興?我師父跟他老子有
梁子,下月在長沙碰面時,問問弟兄們意思怎樣,咱們合力碰碰他!來個‘七
英鬧雪山’,聽說他女兒長相頂不錯的!”

  章太孫笑?道:“豈有此理,他女兒能有多大,才三歲你就打主意!”

  "采花郎君"看目的已經達到,終於把這拜弟章太孫逗笑了,遂轉變話題
道:“太孫,你也算不虛此行,滿載而歸,我‘采花郎君’,鄱陽湖岸上的各
水陸碼頭,也不知繞了幾圈,合意的一個也沒碰上,你送我的那個真不錯,只
是你小子先使壞,拔了頭籌,不是原裝貨!”

  章太孫聽得拜兄交口稱讚,心中大樂,拉著陽間誇就走,邊道:“看看她
去!”

  注:章太孫、陽間誇等結拜兄弟共是七人,父兄師門都大有來頭,沒有歸
隱之前,都是

  叱陣風雲的武林健者,“武天子”自然不用說!

  光是陽間誇的師父“龍首頭陀”就夠嚇人!

  此老稚齡出家,巧遇異人,一身七十年修?,全在手中銅鑄木魚上,木魚
有三尺鋼鏈放在手腕上,可隨意抖出收回!

  拆招出招時,像是憑空多出的巨靈拳頭,兩掌一拳同時出招,幾人堪敵?

  絕招是解下木魚,運功打出,其勢排山倒海,隱夾風雷,人再縱身飛撲,
虎嘯龍吟,招發傷人!

  這殺手?看似平常,幾乎人人皆可攻擊,武林中私淑者甚多,在江湖上很
流行,可是學的人都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只知道此絕招必有精致之處,但究竟奧妙何在,卻鮮有人能夠指數明白!

  因?就沒有幾個身曆其境之後,還能留一口氣活在世間。

  "龍首頭陀”二十多年前聲勢極盛,鋼木魚即金字招牌,門下弟子無論是
使何種兵刃,都一定附有木魚做標記!

  他自成門戶,不正不邪,任意而?,直至十三年前,忽然消聲匿?,歸隱
西南,但其身手功力,直至今日,還?人所樂道。

  陽間誇的長劍劍端,也綴著一隻紅木魚!他是“龍首頭陀”歸隱後才收的
關門徒弟,仗著師尊疼愛,其貌甚揚,就專在花叢中打混!

  幾年之後,博得"采花郎君"的渾號,近來更變本加厲,食髓知味,跑到
中原,認識了幾位元難兄難弟,一齊采花行,視普天下之美女?他們的禁臠!

  最近,也不知是那位提議,要鬥鬥各人眼力,看誰采來的花兒是天下第一
品,於是各人分頭到各地去搜羅佳麗,約定在長沙賽美!

  章太孫在?兄弟中,年紀最輕,是老七!

  "武天子"章元朱,畢生采陰補陽,本來注定斷子絕孫,也不知何年何日,
動了真情,生了個兒子——章虹。

  又不知何年何日,這淫興不減乃父的章虹,看上了女魔頭,正慶倖好夢得
遂,不想卻是掉進人家的色陷中,被采陽補陰,幾經纏綿,一命歸天!

  章元朱那時尚未自稱“武天子”,聞訊自不甘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女魔
頭,她自知武功不敵,乃以腹中的胎兒乞命!

  章元朱想想以一個兒子換一個孫子,吃虧也有限,而且若不允的話,他章
家就得斷了香火,遂首肯答應了!

  章元朱是大人物,此事江湖皆知,究竟這孫子是否真是他章家骨血,只有
天知道了,此事無法實察,是個雜種也只有認了!

  章太孫是遺腹子,出生後,連生母也不知去向,全賴祖父撫養長大!

  章家的傳統——好色,絕不後於乃祖,憑此一點,他老懷甚慰!

  這回遇到賽美良機,興頭正高,要立意好好露一手,在?兄長面前顯顯威
風,遂邀請乃祖手下右弼大臣——武首相助陣,把“武天子”征美的龍船開來
金陵,幹下一夕九案。

  "采花郎君"原是到江西去看貨色,在九江時剛好遇上拜弟滿載而歸,乃
上船來探聽行情,以便斟酌!

  章太孫把獵物之一,何神醫的女兒何蕙蘭送給他享受一番!

  如是,陽間誇吃得滿口油水,就長住了下來,溫柔鄉不住住何鄉呢!

  章太孫邊走邊問道:“老三,那雌兒還不服你?她跟我倒是頂服貼!”

  陽間誇只答了一聲:“少吹了!”

  自去摸索走道壁角的機關,漆黑的走道,裂開一道門,室光外露,還傳出
陣陣斷腸的啼哭!

  陽間誇猛跨一步入室,問道:“好好的,怎?哭了!”

  這密室並不大,但畫屏金釣,鴛幛雀帳,佈置豪華,異香彌漫,中人欲醉!

  何蕙蘭伏在錦被上,哭得梨花帶雨,並不理會他們!

  章太孫對這個被他作踐“開”過,再轉送拜兄的獵物居然磷香惜天起來,
開口打圓場,溫語甜言的道:“何家姐姐!”

  何蕙蘭聞聲猛然?頭,她至此始知堂中有第三人在場,而且就是那毀了她
一生希望的禽獸,令她悔恨交煎,淒苦在心!

  就在前面,那人站著,臉上還帶著笑容!

  她養在深閨,除了父兄家奴,根本沒相處過別的男人!突然間——九月十
八日夜裏,這人來了,在睡夢間把她帶到這船上來。

  她隱約知道是怎?回事,有人見愛,令她驚喜參半!

  但這人溫文,並不粗暴,孩兒面上老挂著笑容,水磨工夫又好,使她?生
錯覺,以?得婿如此,亦複何憾!

  於是在耳髻廝磨,楚腰纏繞下,也就半推半就,就讓他得遂大欲!

  那知他空有好皮囊,心底裏禽獸不如,魚水之歡的妙景,沒過上幾夜,竟
把她轉送給另一個人——陽間誇!

  那人可是霸王硬上弓,怎管她的死活,她的幻夢醒來變質的太快,令她不
敢相信自己是在作些什?事,痛苦與委屈得無已複加!

  而現在他又來了,面上居然還帶著那笑!那笑容,何蕙蘭看了,充滿了邪
惡,已不是曾使她動心,感到甜密熟悉的那種!

  何蕙蘭搖搖擺擺的鈷起來,心中悽楚欲絕,臉上儘量裝出笑容,倍覺憐愛!

  她柔聲招手道:“太孫,請你過來!”

  陽間誇看著眼前這佳人,再掃視拜弟一眼,心中酸溜溜地,讓身在一側!

  章太孫莫明其妙的走上來,何蕙蘭欲笑欲哭,秀臉上的表情不變,突然猛
一轉身,雙手捧起身側的玉花瓶,使勁往章太孫的頭上擲去!

  章太孫沒料到有此一變,眼見元宮禦藏的雪白玉瓶打到,本能縮身向旁躍
開,在空中出手將玉瓶拍碎!

  更不料後頸生寒,掌風逼身,腳下連忙沾塵再閃,出手折招,口中狂叫:
“老三,你怎?了!”

  "采花郎君"縮手已經來不及,斜眼瞥見何蕙南又擲出另一隻花瓶,忙不
?變動身形,拍向花瓶,一邊急問:“太孫,你沒事吧!”

  陽間誇本是怕章太孫慌忙間出手,誤傷佳人,是以想拉住拜弟,不料一急,
竟急出師門秘功“龍爪擒學手”來!

  龍首頭陀的“龍爪擒擎手”,真力一旦貫入,非出掌不可,若何蕙蘭不打
出第二隻花瓶,他們難兄難弟可得交換一掌,大打出手!

  何蕙蘭見兩擊無功,轉身伏枕,放聲大哭,現在連與仇皆亡的希望也幻滅
了!

  她瞥見錦床內側,就是那使她失身的“童女車”!

  章太孫還曾不知羞恥洋洋自得告訴她,那原是隋朝大夫何稠設計獻給隋煬
帝的,是乃祖“武天子”根據密圖,請人改裝在船上的!

  何蕙蘭迷惘中,又轉頭向外看,隋宮的烏銅扉光可鑒人,凝立床側,震時,
心志已決!

  她顫顫兢兢地站起,根本無視章、陽兩人,秀頭突然向烏銅扉猛撞過去!

  這一切皆發生在?那之間!

  章太孫、陽間誇還在互問平安,待到兩人發覺,章太孫就近出手抓去,只
遲了毫釐,扯下衣服的後領!

  何蕙蘭仰身後倒,頭破發散,滿臉儘是血?,生氣已絕,香魂已遠……

  ※※※

  四野漆黑,長江水闊,一望無際!

  煙雨茫茫,澎湃洶湧,怒浪起伏,有如龍蛟交騰,雨勢仍未稍?!

  龍舟四面八方,都被水霧浪花團團圍住!

  章太孫、陽間誇兩人全身濕透,站在船舷,將何蕙蘭沈屍江底,只一瞬間,
屍體即不知去向,或者沿江飄向故里,也許他老爹何神醫能救醒她吧!也許不
能!

  章、陽兩人才不管這些,正要關門進入船艙,章太孫忽然看見船尾樓窗猶
明,心中驚覺:“不要給她看到才好!”

  一面冒雨沿船舷疾走,陽間誇也忙跟上,道:“太孫,什?事,我也去!”

  他知道拜弟要去看他的禁臠去,希望能趁機一睹芳容!

  上船聚會五、六天了,章太孫只肯說她姓尹,死也不肯?他引見,說是奪
魁盡賴此姝,天機不可早泄!

  章太孫還是不太放心,怕這采花賊給他偷吃了,壓下嗓子冷聲道:“老三,
你快滾回去!”

  "采花郎君"快快縮回艙中,章太孫放慢腳步,儘管全身透濕,還是略整
衣冠,然後恭敬叩門,叫道:“王婆,我妹妹睡了沒有?”

  門“呀”地開了,章太孫溜了進去,靠壁窗口,有一張笑臉,清麗出塵,
明眸裏卻充滿恐懼!

  章太孫換了另一副嘴臉,打拱作揖道:“夜深如許,天涼驟雨,妹妹怎還
沒就寢?”

  那姑娘急急搖頭,擔心他會走近!

  章太孫生怕苦心扯出的大謊,一下戳破,慌亂問說了個笨拙的笑話:“姐
姐憑窗思家,可看到什?大魚翻浪?”

  頃刻間,章太孫改變了稱呼,一下子“姐姐”,一下子“妹妹”,兩樣混
叫著,原是他對付女子的絕招之一!

  那姑娘仍不言語,嬌軀向後一移!

  章太孫側目看看負責監視的王婆,王婆使了個眼色點點頭,意思是說那姑
娘確是憑窗思家!

  章太孫怕她問起剛才何物沈江,連忙想先發制人,以話叉開,說道:“妹
妹,只因家姊不幸逝世,家母思念成疾,良醫束手無策,兄弟?慰慈懷,聞道
妹妹跟家姐容貌相似,才驚動芳駕,勉?其難,去見家母一面,小住些時,令
尊大人處,弟弟已留柬致意,想能通容見諒,只待……”

  這謊話,他編得夠好,因此也不知反覆了好多次了,謊話說三遍,不信也
當真!

  尹姑娘有一次還天真的私下問王婆:“怎?你們會知道我的像貌會跟逝世
的章小姐相似?”

  章太孫得知此問後,回答說是:“上天庇佑!”

  此時,船首左舷,遠處傳出:“船漏進水!”的呼叫!

  章太孫還自不信,只走到門口探頭往外看,忽聽“采花郎君”高喝:“水
賊!快來領死!”夾雜著長青婆的尖叫:“太孫!太孫!你的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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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0 AM

第三章 騰蛟水龍舟
 
  何滄瀾投水浮游撲向“龍舟”!

  也不知經過多久,猛一?頭,龍舟已到,只離他二十丈左右,在波濤翻滾
中瞥見船腹左舷赫然有兩個黑影,正向江中投下一個人形的東西!

  雖然煙雨迷蒙中,他還是怕被船上的人發現,上船不易,忙吸氣潛水,冒
水而進,陡有一物隨波擦身而過!

  伸手抓去,覺得似具人體,出水一看,驚駭萬分,卻是個氣息已絕的豔麗
女屍!

  何滄瀾怒生肝膽,義禱冤魂,放手讓女屍隨水而逝!

  他雖不識這具女屍是誰,想像中應是一個烈女貞魂,辱身不甘而自殘!

  時乎不再,暗歎一口氣,速即潛入水中猛向船腹下游去,貼身於船殼,像
輕敲蛋殼般,敲出幾個窟窿,使船進水,以牽制人手!

  若非怕傷及無辜,他真會送龍舟到海龍王那裏去,一總消滅了這些失去人
性的歹徒們,要他們喂魚去!

  何滄瀾解下長劍,橫刃口中,以鋼牙咬住,手中真氣貫入,猛然一插,十
指如釘,指端陷入龍舟木殼,一級級爬上去,尚未上船,就聽見船中人狂呼:
“船漏水了!”

  何滄瀾方翻入船舷,早由中艙竄出個英俊後生,正是“采花郎君”陽間
誇!

  他方脫下濕衣,猛聽到“船漏進水”的呼叫,心知有異,連忙披件乾衣,
拿起木魚劍,奪門沖出,看見舷邊有一水淋淋的黑影,就喝道:“水賊速來領
死!”

  手中寶劍一晃,畫出尺大劍圈,忽然翻腕,“猿猴進果”刺劍取敵,疾若
鷹隼!

  何滄瀾猛覺寒虹一道,當胸點到,取劍已不及,閃身出掌,九成力“劈空
掌”應手回敬,順勢回手取下口中的“墨劍”。

  不防左側又竄出一個老婦“長青婆”,銳聲尖叫:“太孫,你的兵刀……”

  手中長柄銅鏡朝何滄瀾門面晃掃,另一手中畫眉點向“結喉穴”。

  何滄瀾猛覺一陣明光照眼,視覺不清,而下三路劍風銳利,心知不妙,以
一敵二,連忙移官換位,墨劍“劃溝?界”,往下一封,他還不知無意間已逃
過大難!

  原來長青婆的絕招便是畫眉針出手無聲,銅寶鏡眩目生花,若非“采花郎
君”的木魚劍使出“暗渡陳倉”,偷襲下盤,何滄瀾不會移官換位,“結喉穴”
真可能吃畫眉點到!

  長青婆見畫眉疾襲無功,將挂在腰上的“?劍”?出,這劍在空中,畫一
圓弧,繞過何滄瀾頭頂,落向正奔來的章太孫!

  船舷甚窄,何滄瀾背水力敵兩人,轉折之間,甚覺吃力,這時見左側又來
了個空手新敵,遂單足躍起,上升一丈,長劍撩空,試圖掃下“?劍”。

  同時左手使出九成力“劈空掌”打向“采花郎君”!

  章太孫冒雨竄出後艙,駢指作劍,刺向何滄瀾“天池穴”喝道:“狗賊拿
命來!”

  待到何滄瀾縮劍回救,他身形暴射飛空,在船面之外接住“?劍”,順式
一卷,斬向何滄瀾天靈蓋!動作次序分明,連續變化,一氣呵成,不愧王者之
孫!

  何滄瀾墨劍劃空,架開“?劍”,一面力圖開闢新戰場,不能待在這裏挨
打!

  縱身向後艙轉進,陽間誇木魚長劍,如疽附背,緊迫不舍!

  左手"龍爪擒拳手”猛然伸出,抓敵後頸!

  何滄瀾身形斜轉,踢腿蹲身,十成力“劈空掌”氣柱如鐵杵般猛擊而出,
威煞立見!

  章太孫身在水面上空,探劍微沾中艙屋檐,借勁彈上艙頂,在空中看到拜
兄蹲身,居然不敢硬接來人一掌,連尾隨在後的長青婆也尖叫著閃躍,心中雖
驚駭不已,猶自不信,右腳微點艙頂,飄落中、後艙間的空處,擋住何滄瀾的
去路!

  何滄瀾仰天一聲長嘯,無心纏鬥,急於救人要緊,“劈空掌”擊向中艙艙
壁,人自破孔處沖入艙中。

  室空無人,左側有一暗梯通往船底密室,何滄瀾正不知被劫之人是否在下
面?

  "砰"地一聲,“采花郎君”亦破壁進來!木魚劍抖處,寒虹一道,疾剌
何滄瀾後心!

  何滄瀾側身出劍換步,使出“涇渭合流”,纏住來劍,今夕惡鬥,至此才
有機會使出一招“粘字訣”!

  他將“粘字訣”和“劈空掌”合壁,銳不可當,其妙處就在逼使敵人對
掌,硬拼內力,他九成力以下的“劈穴掌”連綿拍出,連“天南一劍”葉時興,
一門之長,都得低頭認輸。

  "采花郎君"不知厲害,五指張處,真力猛貫,伸手使出“龍爪擒拿手”!

  何滄瀾看得陽間誇魚已入網,方待打出“劈空掌”,不料吳通等已修好船
底漏洞,正自騰梯冒出頭來,一見敵人後背空虛,也不招呼,見面就是刎頸一
刀,淩厲異常,刀風壓體!

  何滄瀾後頸生寒,只好散去劍上真氣,移宮換位,功敗垂成!

  十天前,夜戰九松嶺,化純和尚身形飄忽,害得他“劈空掌”失靈,今夜
他更領教到,敢情在群鬥互毆中,“粘字訣”亦無法建功!

  長青婆亦進入艙中,長柄寶鏡一招“對鏡貼花”,玉手揮處,又射出畫眉
針!

  何滄瀾身形甫定,不閃不避,硬用掌力劈開畫眉針,飛針轉向,刺向吳通
右頰!

  "采花郎君"的龍爪掌,忽失敵蹤,真力無法自教,暴抓吳通!

  吳通暗算不成,龍爪擒拿卻逼身抓到,只好咬緊牙根,用刀背架開,身形
斜斜飛退,不料,畫眉針又斜刺而至,針入左頰寸許,貫穿一洞!

  何滄瀾力鬥三人,一面冷然想到:“怪事,竟少了一人,那使‘?劍’的
呢?難道此地並非重地?”

  一念及此,飛腳踢起八仙桌,擋住吳通和陽間誇,墨劍使出“赤發翁”六
合劍絕招“無限江山”,不待由虛變實,將此招使完,猛然轉身向壁打出“劈
空掌”,跟著飛竄進去。

  果然,章太孫手執“?劍”守護後艙門口,保護他心目中的“尹妹妹”最
要緊!

  何滄瀾也不出聲,一出手就是十成力“劈空掌”!

  劈空勁風,如潛龍噴水,射向章太孫,身形跟著掌風猛撲過來!

  章太系方才還奇怪拜兄怎生不敢硬接,此時一看來勢,知道不妙,也不敢
使出乃祖所傳專破內家罡氣的絕招“石破天驚”,只閃身避過,不料,何滄瀾
有如毒蛇出洞,撲將過來,墨劍泰山壓頂當頭斬下,其力萬鈞!

  章太孫收腹挺胸,全力封架,“格”的一聲清響,只覺手臂酸痛,丹田真
氣渙散,已受內傷,腳下踉蹌,跌坐在三步之外!

  通向後艙之路,門戶大開!

  何滄瀾長劍彈回,右臂麻木,胸肌欲裂,人在空中,無著力之處,身形無
法自製,彈回門柱!柱折人倒,跌入後艙房中!

  "采花郎君"怒目咬牙,自後撲進,喝道:“送你上西天!”

  木魚長劍使出“殺雞取卵”,砍向何滄瀾腹部!

  何滄瀾滾地避開,匆忙間“劈空掌”調氣不勻,只能運足八成力打出。

  "采花郎君"劍端木魚陷入地下木板,見掌風逼身,疾忙施展“龍爪擒拳
手”,撲將過去,木魚劍順勢拔起!

  兩人總算對了一掌,“龍爪擒拿手”五指指風劇然吃“劈空掌”勁風掃蕩
大半,餘力仍足抓破何滄瀾的夜行衣!

  陽間誇以?來人必受內傷,所以掌力更加一成功力!

  何滄瀾已翻身站起,驚覺屋角有一麗人,忙問:“姑娘可是姓尹?”

  這屋角麗人,身穿雪白睡袍,幾曾見過這真刀真槍的廝殺殘命,早已花容
失色,聞言神志稍清,乏力地點點頭,算是答覆!

  何滄瀾大喜,正是誤打誤撞撞對了大板,高叫道:“姑娘不要怕,我是來
救你的人!”

  ?時,何滄瀾氣勢雄壯,豪氣幹雲,引吭長嘯,反身猛向“采花即君”直
刺一劍,回手“夜戰八方”,滿室劍影縱橫!劍氣四射,他卻向屋角竄去!

  負責監護的王婆便守在那麗人身前,也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單刀,迎面砍
到!

  何滄瀾不架不閃,打出兩成力的“劈空掌”,訝然喝道:“居然不倒!”

  一念未畢,連手出掌,五成力“劈空掌”力又已拍出!

  王婆元寶大翻身,被打得跌坐在地,縮成一球,昏死過去!

  何滄瀾飛腳踢起王婆遺下那把單刀,那刀疾若閃電,擋住“采花郎君”的
來路!

  那麗人身前障礙已除,何滄瀾又叫聲:“不要怕!我來救你!”

  咬劍於口,右手反勾,將姑娘的嬌軀夾在身側,正待出掌破窗,投江而去!

  "采花郎君"木魚劍使出“翻雲覆雨”,一招三式,先向何滄瀾左腕一
格,繼而一掠,猛刺右胸“將台穴”!

  何滄瀾手中無劍,無法訴招,只得閃挪,已失去遁走的時機,方避過前兩
式,待三式剌到,已覺技窮,只得破釜沈舟,以毒攻毒,拍出十成力“劈空掌”!

  "采花郎君"知道厲害,不願與敵皆亡,目的已達,擋住視窗。

  此時何滄瀾四顧一眼,強敵占位,長青婆,吳通等四人團團圍住他,刀劍
俱到!

  何滄瀾橫擋帶著尹姑娘,負隅而戰,背城借一,咬緊鋼牙,十成力“劈空
掌”有如連珠炮四方打出!

  十成力的"劈容掌",最耗真元,年初何滄瀾離開杭州前,?測實力,曾
冒險連綿出掌,只得十七下,事後調息了兩個月,這是何滄瀾報仇的法寶,兩
大絕招之一,殺傷力極大,輕易不肯使用!

  在鍾山力敵“天南一劍”葉時興,因無心傷敵,掌力只施到九成!

  長青婆、吳通等只覺室內狂風洶湧,有爆落飛泉般狂颼鼓動,站不住腳,
不敢力敵,首當其衝,紛紛後退閃避!

  那是,風到人走,風去人進,兀自纏住他不放!

  何滄瀾連綿拍出十幾掌,當然是真假參半,不會傻得無的放矢,便是如此,
也有力竭之慮,猛覺已退至另一面牆角,臨江樓窗就在身後!

  絕處逢生,焉能不喜,精神複振,神力潛生,長嘯一聲,向敵連擊三掌,
輻射三方,最後一掌,轉身拍向窗戶!

  "砰!"一聲,整扇窗戶飛入江中,而他也帶著尹姑娘躍入江中!

  外面——

  天際一片混沌,雨勢稍殺,細雨霏霏……

  江浪翻白,龍蛇吐舌,千層紋起,萬縷波連!

  何滄瀾身在空中,縮足踢腳,身形旋轉,?怕賊人會發射暗器傷及佳人,
自己面向龍舟,離水面三尺時,拍掌擊船,借勁反彈,身形暴射,順勢再一翻
轉,已身在下、四丈多處斜插入水,輕喝:“姑娘閉口!”

  尹姑娘用力斜樓著他的腰脅,附體如一,暗道:“苦也!”

  寒江水冷,不苦才是怪事,將她自己的死活便交給這陌生人了!

  章太孫方才吃何滄瀾當頭猛擊,真氣渙散,勉力爬回密室服下乃祖的“回
生靈丹”

  之後,傷勢稍愈,疾忙奔回戰場!

  剛好目送佳人與那水賊破窗飛去,沈于江底,心頭一急,便似割去他身上
一塊肉似的,連連頓足哀歎,狂叫道:“吳通!一葦渡江,看木板!”

  他還不死心,想作最後的努力,將佳人奪回,此語未了,急急也躍向江中!

  吳通等七手八腳,收拾地下殘木,臨空?出,殘木疾若鷹隼,散落江面!

  章太孫身比燕輕,只沾一腳,立即彈向另一漂木,?那間離舟七、八丈遠,
手往衣袋中掏出乃祖嚴令不可輕用的“誅魄神釘”,用“滿天飛雨”手法撒
出,金針沈重,細若牛毛,其勁力能入水三尺,制敵殘命!

  眨眼間,章太系已撒出數百金針,含蓋了十丈水面!

  而漂木餘勁已失者,隨水而去,吳通喝聲:“太孫看木!”

  又?出一些殘木來接彙他,水中總無動靜,不見人蹤,章太孫無奈,只得
淒涼著飛回船上,人不能長時間與大江對抗!

  何滄瀾沈江前一?那,聽到章太孫狂喝招呼吳通,心知那賊必有花樣,就
勢加勁沈潛波濤,深入一丈,鯉魚回游,泅向龍舟!

  果然,殘木拍水,金針射波,“嗤!嗤!”之聲,似能耳聞!

  何滄瀾貼身在船底,暗道:“好險!”自己計算周全,脫此大劫!

  另想到方才時開了幾個窟窿,也許太少,船中水手訓練有素,修補甚速,
遂聚氣左掌,再開幾個一尺見方的大洞,便夠他們忙活一陣子啦!

  陡的,船底裂開幾個大洞,水渦自成,急湍猛衝,湧入船中!

  何滄瀾覺得甚是滿意,猛提口真氣,沖出迥旋水勢,怒射離船,在四、五
丈處冒頭出水,而聽得船上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一團,若不搶救,船即沈
江!

  何滄瀾雙腳踢水,左臂劃遊,右臂勾緊尹姑娘的纖腰,戴沈戴浮,漂遊在
十月冰冷的寒江中!

  在經過了那一陣子力戰群魔之後,他本已氣懈力竭,再加?了怕傷及佳人
不敢聚氣右臂,真氣調運不勻,只通半身!

  這時,危機已過,漸漸感到自己頭暈口喘,江水冰冷刺骨,而懷中的人兒
也玉臂乏力,早已暈死過去!

  怒濤驚駭,張牙舞爪,像是要吞噬這兩人,何愴瀾只知道自己身側有一個
柔軟的肉體,年輕的生命,緊貼著自己!

  他自己必須堅持到底,將生命的潛力全部投入在這人水之間的大搏鬥中,
不能讓它擊倒他們,猛向岸上湧去!

  何滄瀾雙手抱著一個輕似無物的一個玉體,那身體已經發軟,已經冰
寒……

  由深而淺,涉水走上沙岸,雙腳剛踏到泥土上,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差
點沒把尹姑娘壓扁!

  他驚亂著掙扎坐地,將尹姑娘摟入懷中,看看是否有救,暗禱上蒼莫要讓
他從千難萬險中,卻捧回一具豔屍,果如是,其罪大矣!

  細雨紛飛,無星無月,光線晦暗!

  何滄瀾懷中的少女,秀髮披散,蓋住精致紅?,其實臉色已蒼白乏青,雪
白的脖子無力低垂,銀白睡袍透濕了,緊貼在纖細玲瓏的嬌軀上。

  他托高她的下顎,只見她眼皮低垂,銀牙咬緊,朱唇帶紫,鼻息靜寂!

  "死了?"

  他一陣驚心,把疲倦都嚇跑了,慌忙抓起柔夷,指壓寸關,切脈切不出所
以然,匆忙間,那來顧忌,探手往酥胸處一摸,已無心跳!

  疾忙側耳貼臉枕在酥胸上,仔細聽去,那心房只一勃一勃地,僅餘間歇性
的微顫!

  要令她返魂陽間難哉!再摸小腹,尚幸牙關叩得緊,灌水無多,似乎正常!

  何滄瀾魂散魄飛,也冷靜思忖,這卻如何是好!

  權且死馬當著活馬醫,他仰天吸進一口氣,直貫丹田,運起生命之火,迅
轉一周再俯身就向櫻唇,以舌強行打開榴齒貝牙,將這股純陽之氣灌入伊人口
中!

  一口連一口,呼進又呼出,他想將他的生命之火來燃起她失去的火種!

  陰陽已交流!兩人已合而?一,雙掌複加護住她的心房,前胸後背兩相按
摩,令自身的熱力傳流入她的體內!令她的心房解凍,血脈流通!

  他判斷她是在水中過久,不能呼吸及塞水冷凍而漸漸不支,魂消魄散……

  不知過了多久時辰,才覺得她心脈跳動在加強了,返魂有望!

  但,人在這裏,卻不是個安全所在!敵人若一旦上岸,他們便得再行回籠,
以他的蹩腳輕功,正如龜免競走,不幸的是他要扮演那只龜!

  猛?頭極目四野,雨後煙嵐封野,黑漆漆一片,不辨方向!

  欲尋他所顧的船隻,那裏能夠,只得放棄!

  江水兀自怒號,江邊荒野,想見數裏之內,不見村舍,愴惶四顧……

  左手抓起墨劍,右手抱緊佳人,撒開大步向前奔去,怎管腳下泥濘水窪!

  穿過幾處林木,越過幾條溝渠,終於遙見百丈外似一座殘廟廬舍!

  百丈之遙,似是天涯,令他興奮得心悸腳顫,濺起陣陣水花,有如身臨危
境,自已快要死去的感覺!因這懷中的人兒,並無顯著反應!

  終於,一間小廟漸漸接近!

  何滄瀾不管他祭祀的是河伯龍王,飛起一腳,踢開廟門,風也似的撲進!

  "嘿!"案頭尚有一盞豆大火頭的長命燈,頻頻搖動!

  何滄瀾心忖:五行有救!輕輕蹲下,放落長劍,將尹姑娘靠在自己左手臂
彎裏,右手扯下自己夜行衣在當胸第二顆布紐扣!

  上次九松嶺夜鬥,"十二姝"失而復得,他也學乖了,又因夜行衣破爛不
堪,另購一件,一個村婦將“十二姝”包起,作?布紐扣,兩顆縫在袖口上,
十顆縫在當胸一排,十二姝中有兩顆是“紫檀珠”,功能治內傷隱疾,起死回
生!

  他不管是否有效,置"紫檀珠"放右掌掌心,右手指貫真力,將其研細,
其細如粉,撬開尹姑娘牙關,以自已口涎調和如糊,灌入玉喉,直下腹中!

  不久,藥力發作,氣通上下,“哦”的一聲!湧出胸口一口淤痰!

  何滄瀾大喜,右指沾些珠粉,抹於鼻孔,運氣吹粉入鼻!

  害得尹姑娘猛打噴嚏,嬌哼一聲,身體似乎已能自行扭動一下,氣力已在
玉體中增長,神智似在清醒中……

  何滄瀾一聞有聲音發出,大石落地,活轉有望!

  尹姑娘嬌軀微扭,他以?是自己扶持不當,懷中少女,不甚舒坦,本能的
用力抱緊,變動一下姿勢之後,注目凝視她那秀臉,卻發呆楞住!

  他在微弱的豆燈下,看清了,這少女蒼白雙頰,已薄染燈火紅暈,小口秀
鼻投影分明,眉目輪廓,聖靈未必曾精心雕琢,但必在充滿靈感時方能塑成!

  而此時,正當由死亡返回生命再顯的途中,那靈魂之窗尚未打開,已“美”
得令人心顫神搖,百看不厭!

  何滄瀾暗呼:“蒼天!蒼天!”不已,全神專注,如品美文,如聽天籟,
良久之後,噓氣低聲自語道:“現在我明白了,?什?九月十八日夜間,我會
有失魂落魄的感受!

  上蒼有意來安排我是她的保護者,要用一生的生命來保護她……”

  何滄瀾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自然而然的低頭鑒賞:尹姑娘濕衣貼身,
體溫在恢復中,他不敢褻瀆,忙一正心神,仰頭正視!

  櫻唇微動,如嬰兒含乳,已能伸動香舌舔著指上的珠粉吞咽下去……

  何滄瀾靈魂歸竅,暗責自己該死,連忙再沾起些珠粉,送入她口中!

  尹姑娘悠悠醒來!

  嬌懶伸腰,猛然驚覺自己身在陌生人懷中,還咬著他的手指頭,怔得一怔,
嚇得差點又暈過去,心頭鹿跳不已!

  "不要怕,吃藥就好!”

  這聲音,這能令她安定不疑的聲音,似曾聽過!是在殺戮爭搏中聽到的!
她信任了這聲音,不曾抗拒這聲音而任由他摟抱著自己,自己也抱緊了這人,
被他帶著,投身那驚濤駭浪中的大江!

  恐懼、寒冷,不能呼吸,深入水底……漸漸失去知覺,但卻死抓著這人不
放!

  她皺眉側過頭去,擺脫了他的手指頭,然後又回頭驚奇看看清何滄瀾!

  對!就是這個人!也是那個人——令她脫離那有張孩兒臉的魔鬼!

  何滄瀾想道:“她的眼睛也多?美麗呀!”

  而右手指茫然著又沾了些珠粉,送去她那櫻口處!

  尹姑娘驚羞著瞟他一眼,輕搖臻首,被男人抱在懷裏用手指頭喂食,這多
?不好意思,一面身體乏力的坐直,是坐在人家的大腿上,靠在人家的臂彎裏?

  一絲羞卻,?時醉?升頰,多不好意思,便道:“承望恩公搭……”

  何滄瀾急促的道:“不要那樣子喊我,我姓任,任志欣!”

  他知道一個小姑娘是不願坐在臭男人懷裏的,她現在已完全清醒了,忙不
?的抱落她坐地,自家站起來,看到珠粉還有一點,又走近蹲在她身前道:“你
自己吃,吃了身子就會復原起來,我生些火去!”

  何滄瀾將珠粉倒在尹姑娘伸出的手心後,大踏步走近案桌前,一出手就把
供桌折爛,心中許了個願又道:“借用些時,下次還你!”

  說到這裏,探頭看看此廟所供是何神!

  "哦!河伯!是你老人家,最是慈悲!救人危難!”

  他對仙佛和皇帝一向都是老朋友的口氣!你的就是我的,咱們有通財之
義!

  尹姑娘聽了心裏直想笑,有份教養迫使她不敢放肆的笑出來,心忖:“也
不算太陌生,坐在人家懷中啃手指頭……”

  火堆生起之後,他回頭看了尹姑娘一眼,見她低首斯斯文文的嘗著珠粉!

  "女人吃東西這?慢,看樣子還有一個時辰好吃!”

  遂趁機自顧自的把夜行衣從頭到腳剝下來,擰乾余水,圍在火邊烤!

  沈寂的午夜,荒郊野外廟中有一對孤男寡女,剛從江中曆險歸來,也曾相
依相偎!

  令尹姑娘整個的迷惘了!

  近半月來的經歷,絕不像過去十七年的生命,那樣安全而又無憂無慮!

  一夜之間,她忽然變成了章太孫的姊姊或妹妹,要去安慰他久病不愈的娘
親!

  章太孫的謊話,她一直相信著,直至偶有人夜哭,才開始動搖!

  而今夜看到章太孫兩人?著一具“物”體??沈江中!那物體是具屍
體?

  令她恐懼著而否定了他的謊話!也使她的心志崩潰了,彷徨無主!

  待這人殺進船艙,聲明是來救她的人,因此才肯點頭,承認姓尹,讓他帶
走……

  她失神的想看這些事,忘了吃珠粉!

  她偷瞟了眼這大不了她幾歲的青年男人,穿看褻衣短褲,裸露出肌肉結紮
的四肢,豪邁雄壯的氣息撲身而來,令她沒來由的忐忑著!

  何滄瀾濕衣未乾,躡手躡腳走到尹姑娘身側,道:“不要?頭!你,你把
濕衣全部脫下,把濕衣烤乾,先披上這夜行衣——我,我到外面去看看!這裏
並不安全!”

  話罷,擲下夜行衣,拾起長劍,一溜煙跑出廟門,隨手虛掩上門!

  廟外細雨綿綿,江濤聲隱約可聞!

  江風吹來,寒氣逼身起栗,何滄瀾躬身哈氣,向黑夜刺出一劍,一想到劍,
一動這劍,才頓足罵道:“該死!又是失魂落魄,竟忘了戒備!”

  一念及此,飛躍上破廟屋頂,因?廟頂較高,可目觀四方,不慮敵人偷襲!

  何滄瀾在雨淋中,向江岸來處戒備看,心忖:“追兵不會來得這?快,那
幾個大窟窿夠他們忙活一陣子!想想剛才孤軍深入,差點奔往鄴都城!”

  他始終不知龍舟來歷,待他發現賊人身手極高,並不宜與,已無拔劍機會,
施展絕技解厄,因之驚險萬重!

  何滄瀾手提四尺長劍,有如大將臨檢,虎步踏遍廟頂四角,偶爾低頭一看,
只見廟壁破處,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正在屋檐水柱中,洗濯自己的夜行衣!

  他覺得有趣極了,遂爬在瓦上,仔細觀看,心忖:“唉!女孩子,她們穿
過的衣服總不願留些余香給男人!”

  他並不瞭解尹姑娘是覺得那夜行衣上儘是污泥,幫他洗洗也是應當!

  不久,纖手又縮了回去!

  何滄瀾不知她弄妥當了沒有,不敢下去,看看四野並無敵蹤,就在廟頂打
坐調息起來,恢復體力更是刻不容緩的事!

  若有人看到他只穿了小衣在雨中廟頂調息,給認?他是個“瘋子”!

  驀然,簷下廟門處,有碎步微響!

  何滄瀾驚疑失色,提劍猛然躍下……

  尹姑娘一切停當之後,才走到門口,想喚那人進去,雨夜涼天,他還穿著
小衣呢?

  發現廊下靜寂無人,令她有些憐惜,也有些抱怨!這男人真是……

  忽然,半空飄下黑影,驚得花容失色,慌忙轉身求救呼道:“任恩公……”

  何滄瀾長劍本來擺出起手式,斜橫左胸,預備使出任何招式,聞聲急道:
“是我!

  不要怕!"

  尹姑娘差點跌倒,斜倚廟門,胸頭小鹿猛撞不已,玉手捶胸,似西子捧心,
定睛看清這人半裸野相,羞紅了臉,趕忙縮進門去!

  何滄瀾貼身在外面廟壁,伸手進門,意思要衣服,心裏歎道:“跟個姑娘
在一起,怎?會有這多顧忌麻煩呢?”

  尹姑娘遞出了衣服,秀臉面對他方,就要跨出門檻!

  何滄瀾忙伸手一攔,道:“你不要出來!”

  尹姑娘的意思還是要出來,堅持了會,何滄瀾總算恍然大悟的忖道:“她
是要避開,讓我進去更衣烤火!”忙道:“不必!不必!我在外面穿上即
可!”

  說著,果然不管全身透濕,就把烤乾了的夜行衣,一頭套上,然後“嘿”
了聲,表示“我要進去了”,才穿過廟門,反手將門虛掩,走近火堆向火!

  尹姑娘側身跪坐在離火三尺之處,臻首低垂,默默看著按在地上的纖手,
長髮已經收攏,斜拖在左肩,嬌娜不勝!

  不知怎的,何滄瀾覺得他會永遠記住這身形!

  那蘊合在這身姿中的某種美感,特別使他感動!早先,在龍舟上,她原也
是這套衣裳,那時何滄瀾連人也沒看清。

  這時他才發現,這少女穿著雪白長袍,有種純潔、崇高的味道,代表著某
種美好的事物,使他無端有自慚形穢之感!

  何滄瀾默默無語,撥弄著火勢,突然,有如雷電襲身,驚覺起來——

  "啊"了聲,道:“我原有船靠在下游,衣衫、乾糧齊全,方才一時疏忽,
上岸時竟不辨方向!在下學藝不精,謀事不周,累及姑娘受罪……”

  尹姑娘猛然?頭,緩緩輕搖,令何滄瀾自然而然再也說不下去!

  只見她櫻桃乍破,玉粳白露,思忖半晌才道:“任俠土……”

  這回輪到何滄瀾大搖其頭,他記得方才不要她叫“恩公”,她此時就改口
過來,細心之至,便又覺得“任相公”“任公子”都不好,便道:“我姓任,
任志欣,你就……”

  忽然想到那有要人家千金閨閣的姑娘家,直呼自己名字的道理,連忙改口
道:“你不叫也吧,反正你講的話,都是對我講的!”

  心中忖道:"唉,與女人相處,連稱呼也如此麻煩!”

  尹姑娘翹著嘴唇,道:“是我父親請你來的?”

  她以?任何救她出虎口的人,都會跟她父親有關!

  何愴瀾簡單的說聲:“不是!”

  "那?是鏢局的事,或衙門了?”

  何滄瀾訝異朝她望過去問道:“鏢局裏的人還沒來救過你們?”

  尹姑娘驚奇地反瞪著他,疑聲道:“我們?”

  何滄瀾肯定的點一頭,道:“九月十八日夜,金陵一夕發生了九件采……
花案,鏢頭死傷十幾人!‘江南武侯’總鏢頭率人先我而行,沿江偵察尋找,
應該先我找到‘龍船’才是!我是路過金陵,見到你家畫了江湖黑道記號,知
道有批賊人有對尊府不利,遂預先埋伏,守株待兔,想助鏢師一臂之力,賦人
背你飛遁時,我在後面追,可惜三轉兩轉,沒追上!”

  尹姑娘不好意思的道:"那時我昏迷不醒!”忽然問道:“然後你就一路
追到這裏?”

  何滄瀾“嗯”了一聲,不說什?!沒多加理由,他又如何能說明那陣來自
莫明之鄉的感覺?面對這如花的少女!

  尹姑娘垂首,拂弄著長長一束黑黝黝的秀髮,想道:“一個人,原來可以
僅僅?了自恨追不上,就追了千里之遙的!僅?了一個從未謀面,不知底細的
女人被人劫走了,而下此……”

  令她感動到這真不知是份什?情義,這人魄力之強,世人還有比他更堅的
嗎?

  她忽然想到了什?,搖搖頭哀歎著道:“我偷看到他們把一個人投到江裏
去了!”

  何滄瀾?頭看看她,悲哀地想著:“這個少女,如此天真,在經過了十天,
任何事都可發生的十天之後,還會有這種童稚的表情!”

  一面皺眉地說道:“你看到了?”

  尹姑娘?了證實,嚴肅地點頭,然後稚氣地疑聲道:“風雨太大,黑夜裏,
窗子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人,看體形像是個人?”

  何滄瀾有個偏見,以?人世間醜惡的一面,少女們,特別是眼前這個少女,
最好是能不知道,她們只應該躲在家門裏,外面的風浪永久打不到,免得摧殘
了她那顆純潔的心靈,污染了她那美好的人生,因此不肯定她的疑問。

  轉變個話題道:“天亮了,我們動身回南京,我帶你回到你父親那裏,家
裏!”

  尹姑娘明亮的眼睛眨一下,有層喜悅的光采,流出她的眼角!

  果然,窗外東方發白,夙色方開,雨已停了!

  何滄瀾將火撲熄,拿起長劍,才發現自己夜行衣的怩汙,全已洗去,心中
不禁有種喜茲茲的感受!好像全身具由那雙纖纖玉手摸撫過一般的……

  尹姑娘也站了起來,步步生蓮般班挪著嬌軀,走到廟口!

  何滄瀾跟在後面,心中叫道:“糟了,她這三寸金蓮,等回怎?走路?”

  兩人同站在廟口,在微明的晨曦裏,可以看到周遭濕地積水,水光隱隱,
波動反亮!

  "肚子餓了吧?”

  尹姑娘微微搖頭,然後又連連點頭!臉上有近乎稚氣的微笑表情!

  "我們先找個農家,要點稀飯和衣服!”

  尹姑娘臻首一點,就要走下廟基到濕地去!

  何滄瀾叫道:“慢著!”

  遲疑了一下又道:“在下多有得罪!”

  攬腰將她抱起,向對江邊的反方向跑去,腳下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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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1 AM

第四章 天羅地網收
 
  何滄瀾抱著尹姑娘,賓士了三五裏,總算找到一家農舍。

  屋外場子,積水潮濕,孩子們不准外出,再加雞、鴨、貓、犬屋裏屋外到
處跑。

  他們走近時,犬吠阻門,雞啼“喔!喔!”,鴨吵“呷!呷!”,尚雜著
兒號母叱,甚是熱鬧。

  何滄瀾謊稱是主、仆兩人,他是“家將”,伊是“小姐”,船破落水,怒
濤餘生。

  農家老翁見他言詞誠懇,雖然衣飾奇怪,但那小姐容?衣飾,卻是高貴非
凡。

  稀飯剛離?,何滄瀾狼吞虎咽之餘,甚擔心尹姑娘皺眉。

  尹姑娘對這一團糟的農家生活,覺得事事新鮮,只略沾漿水,就搖頭稱飽,
被一小女孩拉到門口屋檐下去看她哥哥跑紙船。

  何滄瀾趁機要了件舊衣換上,人高衣小,甚是滑稽,嶄新女衣,只有一件,
那是老翁的大姑娘的嫁衣,自然不好要過來,只得作罷。

  老翁怎?也不肯要謝禮,想他身上光溜溜的落水之人,如何藏得銀兩。

  何滄瀾只得千恩萬謝的別過,其實他身上除了“明珠”之外,並無銀子可
作報酬。

  循著老翁所指示的捷徑,兩人動身到最近的市鎮去,在那裏,何滄瀾可以
變賣明珠,作川資,買舟東歸。

  尹姑娘縮在他懷裏,身上蓋著夜行衣,時辰久了,竟安然入夢,只是因?
何滄瀾像捧“寶貝”似的捧抱著她,令她十分舒適。

  天陰路滑,行人稀少。

  何滄瀾一路疾奔,不久,黑壓壓一片屋舍在望,知是市鎮已到,忙揀一僻
處入鎮,在窄巷穿梭,尋找客店後門。

  他不願明目張膽入店,生怕兩人衣飾怪異,引起驚動,?人圍看跟蹤,使
尹姑娘?頭露面,甚是不妙。

  好不容易何滄瀾嗅糞香撲鼻,馬夫打水,知是客店後門馬廄。

  看看四下無人,翻牆而入,院中有數株樹木,一排客房的窗子。

  他毫不遲疑,推開一扇窗子,糟透,卻非空房。

  只見床上兩條肉蟲,市聲已起,早戲未歇,翻雲覆雨,滿室春光,正是千
里長途馬蹄疾,起落無常,喘息有聞,昵聲入耳……

  何滄瀾猛吃一驚,縮手避開,一看懷中尹姑娘鼻息均勻熟睡才安心。

  他走到鄰舍窗口,小心翼翼先推開一縫,向內窺察,見是空房就老實不客
氣的越窗入室,將尹姑娘放在床上,拉過棉被蓋上。

  自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等著——

  甬道裏,一個店小二施施然走來,見空房房門微開,便即前來帶門。

  何滄瀾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沈聲說道:“閉嘴,賞你十兩銀子,我乃新任
九省巡按的伴擋老爺,隨巡按微服出巡,查辦大案。這房間我包下了,不許聲
張,不許再租,不許閒人打擾……”

  他指下一緊,有如鐵箍銅繞,那小二略一掙扎,痛的呲牙裂嘴,眼斜鼻歪。
別的真假不論,這時若將他手臂扭斷,找誰伸這大冤。

  再者聽了十兩銀子的大賞,他作了一輩子的小二也不曾見過,這是“財神
爺”呀。

  "你們鎮上有幾家當鋪,那家最可惡,那家最體念窮苦人家。說。”

  店小二驚魂甫定,看這人一身鄉下人打扮,衣不合體,但相貌堂堂,威武
不凡,工夫了得,剛才已略有領教,倒有幾分相信,是官老爺的護衛之流的人
物,遂道:“你老爺明鑒,本鎮只有‘萬利當鋪’一家,就在街角,楊朝奉甚
是可惡,小的娶媳婦時,當了被褥,他取利五分……”

  何滄瀾瞪他一眼,笑?道:“胡說,你當了被褥,要媳婦怎生過夜?准是
賭輸了欠錢翻本,去吧,銀子等會來拿。”

  店小二哈腰道謝了自去。

  何滄瀾走回床前,看尹姑娘正睡得香甜,似海棠春夢,容?嬌柔如畫,頗
是躊躇了回,但知不能在此鎮上久留,才搖醒她道:“我們在客店裏,我現在
去買衣服、乾糧,你待在這裏,不要怕,我會趁快回來。”

  尹姑娘織手伸出被外從頭上拔起金簪,那是沒被水浪沖走的僅剩的一枝,
美目看著何滄瀾,默默遞給他。

  何滄瀾搖手笑道:“不用,我這裏尚有十一顆明珠子,請你遞給我夜行
衣。”

  尹姑娘從被里拉出披身的夜行衣來,衣上體溫猶暖。

  何滄瀾又扯下一顆布紐扣,藏在身上,便待離室,一步一回頭,向她擺手。

  此時,後院忽起惡聲,四五副尖嗓子互罵,措詞欠雅,不堪入耳。

  在尹姑娘尚未聽清前,何滄瀾已拉過棉被蓋上她的耳朵,比手勢要她別
動,等著。

  何滄瀾帶緊房門,走到後院一看,看熱鬧的圍成一堆,帳房老夫子正在作
好作歹勸架。

  店小二見“九省巡按大老爺的護衙小老爺”來了,忙悄悄過來告訴他,說
是馬夫召土娼伴宿,有人開窗偷看,才鬧起來的。

  何滄瀾“嗯”了聲,暗罵該死,竟忘了隨手關窗,那好戲又被人瞧去。他
一笑自去。

  "萬利"當鋪,門前懸著大照牌,大畫一個“當”字,甚是好找。

  門窄櫃檯高,一角燈籠上寫著“泰山石敢當”五字。

  裏面黑黝黝的像冥府閻王殿,肅然陰森。

  何滄瀾進去,對櫃檯夥計道:“叫你家朝奉來。”

  那店夥四十多年紀,黑黑面孔,方臉大嘴,看這鄉巴佬雙手空無一物,口
氣如此大,怒道:“我就是。”

  何滄瀾“哦”了聲道:“失敬。失敬。原來你就是楊朝奉,躬親坐鎮,不
用店夥,難怪財通四海,有萬利之多。”

  說著,掏出布紐扣,剝掉包布,霎時紅光燭照,流霞萬千,有如夕照彩雲,
滿室映紅。

  "五仟兩!”

  楊朝奉大吃一驚,怪叫一聲道:“這是‘火雲珠’呀。”

  兩眼骨碌碌地看看何滄瀾,就像他是江洋大盜化裝而來,?磚引玉似的驚
疑。

  何滄瀾閒適地讓“火雲珠”在掌心滾轉,光隨珠動,光華如幻,道:“怎
樣?”

  楊朝奉眨著冷眼,面無表情的道:“五百兩。”

  何滄瀾瞪眼怒喝道:“你識得這是‘火雲珠’,還出五百兩。到大埠頭,
五萬兩,他也是祖上有德白揀了這‘寶’去。”

  楊朝奉五指怒張,又緊握拳頭,那是下了狠心的表情,再也不肯多加了。

  他認定這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家奴,偷寶潛逃,送上門來,則跑不掉他,非
狠狠敲他這一份,有財大家賺。一面哭窮起來道:“小兄弟,不能再多了,天
年不好,小地方,我們這一行,墊本取利,東西還是你的,便是有些許利益,
還不夠開銷,唉唉。生意真難作……你體念。”

  何滄瀾歎道:“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一千兩當斷,不要,這便找個
‘珠寶店’再商量。”

  他將“火雲珠”握在手中,室內彩霧已收,那意思是有待離去。

  楊朝奉見這小子甚通門路,捏不死他,也就松了口了,不然,這筆橫財便
要飛走了。

  寶無定價,貨只賣識家,窮途末路,一文不值。

  他並不痛心,痛心的應該是當今聖駕朱洪武。宮中珍寶“十二姝”,所倚
非人,每顆特價一千兩,可憐。

  他們終於成交了,半票半現,半金半銀。

  天色陰霾,街上行人不多。

  何滄瀾去成衣店買衣衫,心中居然“砰,砰!”乍跳不已,忖道:“我?
她添置新衣,式樣?色,什?式樣是她喜歡的呢。難,真難……”

  偶然回頭,不覺大吃一驚。

  遠遠街角,四個濃眉暴眼的大漢,背插單刀,站在店鋪門前,如臨大敵。
監視全街,旁邊還站著兩個穿官服的公人,比手畫腳的談著。

  何滄瀾忙叫店夥將些衣衫包好,沒時辰挑這選那,擲下銀子,回轉身離店
低頭疾走。

  心中"彭彭"打鼓不已,忖道:"江湖客和公人一起出動,這事少有,看
樣子真要挨家搜尋,那龍船上的賊王八,江湖勢力不小,尹姑娘獨自在客
店……”

  原來昨夜,龍船舟底洞穿了幾個大洞,江濤湧入,?時水滿三尺,其勢銳
不可擋。

  章太孫、陽間誇等人,各用內家真力壓下木板,費了半天工夫,才算將水
勢控制住,個個真元大虧,那裏有餘力追敵?

  龍舟勉強破浪駛往薪水大埠“薪春”(羅州)。

  早先那幾個窟窿,因是草率修補,經不起怒濤猛衝,舊創復發,中途龍舟
差點馳進“海龍宮”裏去。

  章太孫大怒,“武天子”的招牌,幾時被人這樣碰過?

  船到薪春,一面徵收船隻,由吳通伴同“武首相”到武昌求醫;一面連夜
派人召換湖北“武林盟主”“金獅”那元胡的手下,及薪春的“金錢釣”範秀
到龍舟來,要他們聯合幫忙,多派人手安排搜敵之計。

  以"武天子"的威望,喚使個小地方惡霸之流的人物還成問題?

  "金錢豹”范秀有如縣尉被天子徽召,覺得十分體面,攀上了高枝,當堂
拍胸膛答應下來,馬上差人快馬四出,連絡各地人手,手下爪牙也全部遣出去,
接辦這樁差事。

  章太孫等除了長青婆及兩、三個手下留守龍舟,修補船底事宜之外,傾力
出動江北百里地面上下游,展開地毯式搜索。

  今日清晨,早飯時分,“金錢豹”手下陳直等三人,飛騎來到這小鎮,登
門拜見地痞“獨眼狐”權富昌。

  如此這般重托一番,“獨眼狐”聽說是給“武天子”辦事,當下召集弟兄
們,聯同地保、巡丁,開始搜拿拐逃官家小姐的惡仆……

  何滄瀾匆匆趕回客店,那店小二神秘地拉他過一邊,把話誇張了十倍,說
是有“禦犯”潛入本鎮,馬上就挨家挨戶搜到店裏來了。

  何滄瀾知道尚未搜查到此,心下稍安,塞了五十兩銀子給店小二,一本正
經地道:

  "本爺正?此事而來,門口那輛白蓬馬車,我要,懂嗎。”

  八字腳加螃蟹步,走動起來,官架十足,有板有眼,自進房去。

  尹姑娘還乖巧的蒙頭大睡呢,許是這十幾天來,驚魂時起,睡眠不足之故,
有人進屋,她尚不知,動也未動。

  何滄瀾暗道:“究竟還是小孩子,養尊處優慣了,了無牽挂……”

  走近一看,原來她眼睛卻張得大大的,又黑又亮,拉被蒙住耳朵,不覺好
笑起來。

  "喂,起來。”

  說罷,馬上轉身過去。

  尹姑娘看他轉身過去,才掀被下床,好奇地看看何滄瀾,他正將衣衫、銀
子、乾糧、夜行衣,包成一包。

  他道:"聽著。我們沒工夫換衣服,得馬上走,但是不要怕,不會有危險
的。”

  尹姑娘輕聲細語道:“他們追到這裏來了……”

  何滄瀾駕轅揚鞭趕著馬車出鎮,他那身裝束,倒也滿像個馬夫。

  看到街口沒有關卡,二高一矮兩個壯漢當路檢查行人,左肩後都微露刀
柄,因而回頭向坐在車篷裏的尹姑娘道:“等會我們馬車會慢下來,然後猛衝,
背後會有飛騎追來,他們會追上我們……最後呢,我們又逃開了,相信嗎。”

  尹姑娘點頭,信任地道:“相信。”

  "坐牢了,手把住車窗,別甩出去。”

  何滄瀾見她在猛點頭,說聲:“好。”

  將劍放插在背後,勒?放慢車速,離兩個壯漢兩、三丈遠時,叫道:“兩
位大哥,今早怎忙,什?事呢?”

  馬車緩緩進入關卡,高個子壯漢迎上來,喝道:“滾下來,大爺看看車裏
藏著個什?**。”

  何滄瀾一聽“**”兩字,怒氣自生,但不動聲色,待馬車馳到壯漢前三
尺之處,猛一揚鞭抽馬,馬車風馳電疾直奔。

  更反手用馬鞭使個‘橫掃千軍’,鞭端含勁,劃破高個子衣服,留下一道
血痕在胸膛,痛得他呼天搶地,活蹦亂跳。

  何滄瀾本無心傷人,這一鞭是打他狗嘴裏不乾淨,冒犯了尹姑娘。

  那矮子抽出背後大刀,已來不及砍馬,躍身而上,“刷”的一聲,切破了
車後蓬。

  才待再追,馬車已在十丈之外了。

  車行轔轔,路濕並不飛塵,何滄瀾回首向篷內道:“喂。起來,坐近些,
下一步是他們飛騎追上來,但是有驚無險,不要怕。”

  果然,不久,尹姑娘看到有七、八匹飛騎,出現在篷後弧空的視線裏。

  何滄瀾“哈”“哈”叱趕轅馬,馬鞭連揮,加快速度,他私心裏希望善了。

  這些人只是小羅嘍,沒有好手,只要看看他們耀武揚威,如臨大敵,便知
道手上深淺,羅嘍們怎是他的敵手,殺之不武。

  而且,誅不盡誅——

  最重要的是,他不願在尹姑娘面前,傷人殘命。

  後面飛騎,“獨眼狐”權富昌率領手下五人,連同“金錢豹”派來的三
人,節節逼近,他們是輕騎,而且馬也壯些。

  權富昌高喝道:“追呀,那妞兒准是個妖仙似的人兒。”

  其實他只是瞎猜亂砍,純?鼓舞土氣,因?“武天子”的人兒誰敢碰?

  何滄瀾叫尹姑娘坐近來,拿緊行李,忽然,何滄瀾看見前面有堆鄉下人結
伴成群上鎮,靈機一動,由懷中抓出兩封銀子,落在手中。

  鄉下人見瘋馬飛車直撞而來,紛紛往路旁閃避,當馬車擦身而過時,猛聽
車中人喊道:“散財啦。”

  接著雪白銀子滿天飛舞,馬車過後,滿路皆是,足有兩百兩。

  ?人一窩蜂上前搶拾銀子。

  尹姑娘皺眉看看何滄瀾,關心地道:“他們會不會被追騎撞倒?”

  何滄瀾一聽,微生悔意,回頭一看,只見敵人果然勒馬盤蹄,揚鞭趕人,
潑口怒?,尚幸並無有人傷殘。就咬咬牙,不敢看她。

  馬車跟敵騎的距離,暫時拉遠些,但是轅馬漸漸喘息力竭。

  何滄瀾左手握劍,包袱斜挂胸前,對身側的尹姑娘道:“我不想同他們硬
拼一場,等會我要搶馬,你最好伏在我背上,由我背著你,比較安全俐落。記
住,不要怕,有驚無險就行了。”

  尹姑娘想要爬到這人背上,兩人貼在一起,便渥丹染頰,臻首微點。

  她知道何滄瀾不願以一敵八,是因?顧慮到她這個累贅。

  忽然聽得何滄瀾一聲道:“在下多有得罪。”

  鐵臂抓緊自己纖腰,向後送去,她只好害羞地張開兩臂,勾住他的脖子,
那身子便緊緊貼向他那鐵背,雙腿夾緊他的兩脅。

  ?時有股奇妙的感受傳遍她的心身,令她幾乎要松脫。

  這時——

  敵騎離馬車不及三丈,怒?喝叱之聲清晰可聞,夾雜著鐵蹄雷動。

  "金錢豹”手下大將陳直一馬當先,金刀揮舞,逼近上來。

  "獨眼狐”手中撒出三折棍,緊跟在後,其餘諸騎僅落後一馬兩馬。

  ?口怒?,一齊梟叫,侮辱所及,上推三代,下接三代……

  陳直胯下雪白駿馬,追過馬車後輪,漸及前輪,金刀高?過腦,準備廝殺。

  "獨眼狐”最是乖巧狡猾,由車後白篷空處,躍身入車,三折棍後拖,就
待朝他兩人打下。

  尹姑娘"啊"的驚叫起來。

  正在這一瞬眼之間,何滄瀾真氣貫入馬鞭,朝身旁三尺的陳直揮去。

  陳直應鞭便被拖下馬去,何滄瀾握鞭手後翻,撫緊尹姑娘的小屁股。騰空
飛縱,離開馬車,落向陳直的坐騎鞍上。

  反手一鞭,猛抽馬車的轅馬,轅馬腹部挨了一鞭,劇痛轉向旁竄。

  馬東於是急促轉彎,橫阻在路中央。

  "獨眼狐”的三折棍,打在車轅座上。敵人已破空乘車飛去,用力過猛,
身形不穩,忽然馬車猛然拐彎,身形把持不住,由前面篷口跌了出去。

  隨後一騎,見馬車擋路,躍馬越跨。馬後蹄勾到車篷,人仰馬翻,滾作一
團。

  其他各騎,勒馬不及,撞向馬車,或及時?住盤馬撞入路旁田畝中,水花
四濺。

  馬蹄“的的”響,何滄瀾左臂後伸將尹姑娘接到身前來,包袱弄到背後
去,道:

  "他們追不上咱們了。”

  轉頭回顧,他們雖仍在窮追不捨,心下已了然,這些嘍羅並非不要命,自
是糾纏釘梢,等候早先傳訊的高手到來。

  不出半日工夫,搜索圈就會縮少,此地高手雲集。真到了那時他們兩人便
有些不妙,好漢架不住人多。

  一定要想辦法擺脫他們才成,否則被人甕中捉?,入陷進羅了。

  雲破見日,天氣放晴。

  路旁田畝已盡,代之以土崗森林。

  何滄瀾摧馬疾奔一程,回看迤邐的山路盡處,追騎只有米豆大小,就把心
一橫,勒馬竄進叢林中。

  起先,樹矮草長,碎石雜陳其間,尚不難行,山路越進越深,一片林海,
高入雲霄,濃密鬱鬱,逐漸模糊,不辨東西,林間坡度和緩,間中綠草如茵,
不見天日。林木縱橫與外界隔絕,走過之處已不顯蹄蹤。

  中午時分到了一處林中空地。

  何滄瀾一抖絲?,盤馬跳下來,伸手抱起尹姑娘,取下馬鞍,放馬吃草。

  草地潮濕,尹姑娘不便席地而坐,他將馬鞍當作板凳,讓她坐息。

  何滄瀾解開包袱,取出乾糧、肉脯、水袋,分一些給她。

  尹姑娘好奇地探看他給她新購的青色衣裳……

  他看她還穿著白色睡袍,雖是不倫不類,環顧左右,實在沒有個隱蔽所在
容她更衣,只得作罷。

  聳聳肩膀,自走到一處石岩旁,依石自食,他知道女孩子是不願在陌生人
面前對食的,那會令她發窘,吃不進東西去。

  尹姑娘靜靜的吃著,望去這個倚樹伏身,一隻腳登在岩石上,大口的吃著,
就像他自己也是稞樹,能令她倚靠的樹,想看剛才伏身讓他背著,那絲感覺雖
在驚恐中也甚美好。她似能聽到他的心跳,他的熱血奔騰……

  有一線漏自樹梢葉間的光線,落在他的身上,如披金采。

  幽間,空氣清新,有些草香氣息,綠茵似補滿碎金,她閉目心醉,渾忘身
在何處。

  何滄瀾偶然?頭顧視,遠遠的看見她正微笑地向各方凝神諦聽林中鳥哨,
草裏蟲鳴,意態十分優雅……

  物換景移,青色森林是她的宮殿,蒼黑的樹木是她的儀仗,金色斑點的綠
茵是她的寶座,一地的草木石岩皆臣服於她,?她而存在增光。

  他看了良久,幻想多多,最後嚴肅的輕聲低語告訴自己:“卿乃林中之
後。”

  馬不停蹄,整個下午就在賓士中過去。

  穿過一林又一林,這陌生的環境有如流浪在一個綠色的國度裏,不屬於塵
世人間。

  到了黃昏——

  密林兀自像是無垠大海,馬已疲倦不堪,舉蹄惟艱。

  何滄瀾看見實在不能勞動了,遂棄馬步行,讓它減輕負重。

  天色漸黑,森林中尤其黑得快,黑暗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何滄瀾自悔孟很,所備乾糧不多,不該進入這森林中來。若幾天走不出去,
怎辦?

  尹姑娘高據馬上,何滄瀾攬轡相傍。

  感到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她和這男人來共分世界,這平生未有的感覺
令她既驚懼又安慰。

  "不要怕。這只是大別山的餘脈,山不高,沒有多大的。”

  其實他心裏正覺奇怪,何以斧斤不入這山林,沒了樵子斫伐過的?象,一
片原始。

  遠處有野獸的吼聲,何滄瀾脫口道:“虎嘯?”

  尹姑娘失聲已坐不穩雕鞍,眼睛又黑又亮的道:“白額虎?”

  何滄瀾暗罵“該死”,不該嚇著她,故意輕鬆的道:“山貓,它來了咱們
便可以喝虎血,烤虎肉吃,晚間有虎皮作被子蓋。”

  尹姑娘輕笑一聲,領會他的意思,一撫秀髮,道:“那敢情好。”

  那是信任他有殺虎的本事,打虎的能耐。

  何滄瀾心中無限的安慰,情不自禁的回頭望著她那嬌?,凝神投射過去。

  尹姑娘被這關注的一眼看得心頭鹿跳不已,粉頰腓紅,不好意思地扭動一
次嬌軀。

  再前行了會,忽然纖手前指著,道:“看,那邊亮些。”

  何滄瀾像是心中的秘密,由這一眼中讓她識破了似的,心付:“這情意,
不該讓她發覺。我是在破除萬難,救她脫離魔掌的摧殘,可不是取而代之,攫
?己有……”

  訕訕的?頭,順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料,左前方果然比較光亮些,那不是接近了出口是什??視野現著將要
開闊。

  "啊。我們走出這森林了。”

  行行複行行,他們加快腳步蹄?。終於林盡境變,看到山丘、河流……

  林外天未全黑,微有薄明,晚霞塗抹著西天彩雲,尚未淡去。

  眼前是一處釜形山谷,形如天井。

  谷中綠樹如蓋,繁花似繡,清泉流水,形成一彎小湖,萬籟天成。

  在暮靄沈沈落幕之中,如披輕紗,更增幾分朦朧煙嵐的美感。

  兩人久不見天日,爾今美景當前,都覺心曠神怡,徘徊流連,不忍離去,
有些“癡”

  意。

  尹姑娘人在馬上,視線較高,忽指著穀口南面喜道:“我看見一間房子。”

  何滄瀾正擔心今夜跟這如花少女怎生露宿荒郊。冬日嚴寒,可怎生受得
了。聞言急沿她纖手看去,離不多遠,在一叢林木之間,果有一座茅草屋。

  他再度掃視全景,作下穀前最後一瞥巡視,忽然有所發現,也叫道:“那
湖邊也有一間。”

  何滄瀾拉緊轡環,穿林斜行落穀,心中猜疑:“此時正當晚炊時分,上下
南北兩處,怎地不見炊煙,莫非鬼屋,無人居住?”

  尹姑娘沿途霧裏看花,很是高興,左顧右盼,玉靨開綻。

  何滄瀾心懷戒意,步步?營,近穀心空曠處,令他猛然止步,前途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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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2 AM

第五章 弱水繞青山
 
  他們眼前發現了一對老公婆,弓身踏步,肉掌相抵,中隔三寸空隙!

  女的滿頭銀絲,貌似中年,丹月臉上儘是露珠,狀甚痛苦!

  老翁滿臉紅光,青筋盡浮,天靈蓋上,霧氣蒸腳,冉冉上升,有如蒸籠!

  兩人動也不動,似對石翁仲。

  何滄瀾大吃一驚,頭出蒸氣,乃是內功登峰造極的武功高手,運功時的現
象,不意於此地見之!

  他看兩人內力相持,真氣掃數逼出,已經無法回收自拔,將真元各自歸體,
若再堅持下去,不出一個時辰,都得虛脫身死!

  兩人聞得有人走近,不約而同轉過頭來,乃像脖子生銹,費力萬分,哀懇
地看著何滄瀾,一見他只是年輕小夥子,臉色都露出絕望的神色!

  何滄瀾會意,想道:“哼!你們以?‘一羽不加’的情況,我無法對付?”

  於是放下包袱,將馬上的尹姑娘抱到五丈外之處,免她遭到池魚之殃!然
後“刷”的一聲,拔墨劍出鞘,大步向這對老公婆處走去!

  尹姑娘自始至終莫名其妙,這時見他拔劍,是想殺人??急道:“你是幹
什??”

  何滄瀾轉身微作手式,要她安靜,不必焦急!

  他擺劍作勢,運功聚氣於臂,手中“墨劍”立即不搖自動,劍刃上發出
“嗡!嗡!”自鳴之聲,真氣已貫通布達劍身,緩緩走過去!

  那兩名老人臉上希冀之色,認?他們命不該絕,五行有救!

  何滄瀾功力運足,猛然出劍,朝兩人肉掌之間的空隙中切下!左掌同時拍
出九成力“劈空掌”,掌力緊隨劍身劈切過空處擊去,長劍才發又收,身形同
時一瞬間後撤,騰空躍開!

  那對公婆陡覺膠著的內力,忽然被分開一線,真力回撞,身不由已仰天後
跌,各自翻了幾個跟鬥,卸下力源!

  當他出劍時,尹姑娘“啊”地驚叫,聲音拖得好長好長……直至發現何滄
瀾並非出手殺人,才停止那嬌聲!纖手捫心,餘悸猶存。

  何滄瀾飄回在伊人身側,呵慰她道:“不要怕!等會他們會邀我們到家裏
作客去!”

  老翁、老嫗翻身爬起,各自立刻閉目打坐,調息運功!

  何滄瀾暗自猜度他倆身份,甚是不解?

  若是仇家,既然傾力相拼,斷無求人排解之理,若非仇家,則又何必逼出
全部真力?

  他猜是夫妻反目,但馬上又否定了!

  因?老嫗衣飾素淨,老翁鶉衣百結,毫不相稱。

  尹姑娘也不解的看著何滄瀾,何滄瀾搖搖頭!

  那兩個同時調息完畢,立即嚷叫起來,老翁叫道:“小夥子,你救了我們
一命!”

  老嫗也搶口道:“承蒙小相公出手解危,恩同再造,沒齒能忘!”

  何滄瀾看他倆並無馬上再動手之意,斷定並非仇人拼命,就決定不問他們
死鬥猛拼的緣故,因?若可告人,他們自會說出,若不可告人,問之反而不美!
只道:“吾等倆人迷路,可否借宿尊寓?”

  可笑的是,陡的兩老吵起嘴來,怒聲互叱,各自堅持必須住到自已家中去,
幾乎又要動手!老嫗最後叫嚷道:“你家可有兩張床?”

  老翁怒道:"你家也沒有,我今夜不睡,床就空下!”

  何滄瀾心付這事能沒完沒了,便道:“有張床就行了,我也不睡。”意思
是願意到老翁家中!

  老嫗只得讓步叫道:“小娘子住到寒舍,小相公住到……”她把稱呼省了。

  老翁欣然同意,他家裏實在像狗窩,實在不宜千金閨閣居住,便不再爭吵。

  何滄瀾卻甚是不願,他不能輕率讓尹姑娘跟陌生人走,因此默不作聲!

  老嫗明白他的意思笑著道:“小相公放心,我家再無別人!”

  老翁挺身證明,道:“她家裏確只她一人,親戚都在……”

  話沒講完,就被一聲獅吼打斷道:“誰要你多嘴!”

  何滄瀾側目偷瞧尹姑娘一眼,徵求她的意願,知她很願意去,再看老嫗白
髮蒼蒼,圓月臉上甚是和靄,也就答應了。

  老嫗大喜,心知山路崎嘔,尹姑娘三寸金蓮應歎行路難,伸手將她抱起,
蹲身勾拾了包袱,意欲動身,卻還稍?停留一下。

  何滄瀾不知怎的,竟有“黯然魂消,惟別而已”之意,聲音悽楚著道:“我
明兒一早就去看你!”說完,又覺得太過親密,甚是不安!

  老嫗聽他話別,頭也不回,如飛往南面奔去,像是捧了只“鳳凰”般的得
意!

  何滄瀾只見尹姑娘臻首微頷,一瞬間就消逝在暮藹裏,令人悵憫不已!

  老翁見何滄瀾那付模樣,頗多感觸,幽然一歎,道:“我們也走罷!”

  何滄瀾聽未聞,看著伊人去路,陡的清醒過來,靦腆的道:“老婆婆住得
遠不遠?”

  "由此地穀心算起跟我住的一樣遠,我住在穀北,叫‘青山公’!小夥
子,你叫什??

  今天真虧你!”

  "我叫何滄瀾,她叫……甚?婆呢!”

  "呵呵!猜中了有獎!”

  何滄瀾向南回頭望去,極目之處有個小湖泊,?山溪水流彙集之處!心忖
道:“難到叫……叫‘南湖婆’,不怎?雅呢!再者與青山不相對?”陡的心
頭一亮!

  "小可猜她叫'弱水婆',青山高,弱水繞,兩情纏綿,白頭到老!”

  老翁哀歎聲聲,甚是情緒不寧,便道:“好小子,讓你猜中了!”

  "可是,你們卻在此打得死去活來……”

  "青山公"頓腳磋歎一聲,道:“她正是叫‘弱水婆’,早年自號南娘……
只是,只是……兩情未纏綿,白頭鬥到老,辜負了小夥子這美意!”

  一面在前領路,一面說下面這番話來……

  注道:五六十年前,有對年青俠侶“青衫客”和“紅巾娘”,因小故反目,
各不相讓,動手見起真章來!

  起初只是意氣用事,後來弄假成真,竟似不共戴天之仇,後半輩子都在刀
劍中度過。

  "青山公"那時叫“石生”,跟“南娘”同住在一村中,本已論及婚娶,
有天外出踏青,吵起嘴來,石生罵她負心,南娘數落他薄情,吵得不可開交,
恰好遇到青山客、紅巾娘。

  青山客、紅巾娘本已互中一掌,沒多久好活了,想起冤家心狠,死不瞑目,
遂各自收石生與南娘?徒,要他們繼承遺志,打個水落石出,看誰高明!

  就這樣,上一代故事延續著重演,兩人藝成之後,越打越起勁,一同搬到
恩師結廬之處,分住山上、湖畔,每逢塑望,拼鬥一場,近年悔意漸生,都知
打不出個結果來,無奈習慣已成,誰肯開口求和認輸!

  歲月不居,南娘與石生垂垂老矣,變成“青山公”“弱水婆”,這件公案
還不知如何了局。

  "青山公"言下不勝唏噓,他們邊走邊談,不知走過幾條獨木橋!何滄瀾
聽他說罷,開口道:“你讓她些不就成了!”

  "青山公"根據有詞,叫道:“何嘗沒讓她,就說昨天吧,我一心軟,她
卻趁機連下殺手,我才肝火上升,略給她點?色瞧瞧,不料,她更變本加
厲……”

  何滄瀾驚奇的叫道:“你們已打了兩晝夜?”

  "青山公"點點頭,自說自的,道:“我讓她才多呢,三十七歲那年,我
要不手下留情,她那有命在……”

  何滄瀾怕他把四十七,五十七時情形都說出,忙道:“唉!公公!你三十
七歲才想到讓手,太遲了!”

  "青山公"目瞪口呆,道:"太遲?這,這是什?話!”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一家廬舍,那房子立木?柱,編草?壁,破敗不堪,
屋後還有牛廄羊欄!

  何滄瀾進得屋內,只見四壁不挂刀劍,桌榻狼藉、鍋爐、鋤頭散落各處!

  "青山公"搓搓手面顯尷尬,點亮油燈,胡亂搬弄桌椅,一邊解釋道:“我
以農牧?生!”

  何滄瀾擔心“弱水婆”家也是這副景象,因而問道:“‘弱水婆’也下
田?”

  "青山公"搖搖手,道:“不是,不是,她內侄在黃洲開店,很是孝敬她
這老姑姑!小夥子,我早晚不舉炊,太麻煩了,怎?辦?”

  何滄瀾忙說沒關係,心忖道:“?怕麻煩,才學辟穀,每日一餐,不吃飯,
倒是個辦法?”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我只求一榻!”

  "青山公"把椅一摔,叱道:"胡說,方才還說不睡,你救我的命,我要
收你?徒!”

  何滄瀾聽了一愕,居然在身入江湖後能聽到這種話,倒也不以?忤,就事
論事的對他道:“抱歉!我此生誓不拜師!”

  "青山公"氣得滿臉血升,瞪著他道:“我恩師‘青衫客’學究天人,‘排
山掌’和‘八卦刀’技震群魔,你不肯學?”

  何滄瀾知他誤會自意,恭敬的答道:“‘青山公’你雖未涉江湖,身無藉
藉之名,但內力造詣,普天之下,已少敵手!”

  "青山公"自以?恍然大悟,叫道:“何滄瀾,好小子,你怕誤了好姻緣,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跟那小姑娘反臉!”

  何滄瀾見他還是誤會,而更想左了,但只笑而不言!

  "青山公"?表誠意,走到床下亂翻,取出柄楠木大刀,擲給何滄瀾,又
到屋角乾草堆裏搬出一張桌面來!

  何滄瀾接刀一看,刀作赤褐色,古色古香,心知高手兵刃,真力貫入,無
異鐵鑄,猛看“青山公”?過桌面,忙起座回避!

  "青山公"將桌面重疊在案上,瞪眼不明所以,氣鼓鼓的不是滋味!

  他不明江湖規矩,向例不可窺看他人秘密的技藝圖冊,否則,就是“偷
招”!

  "青山公"忍了又忍,招手要他靠近,道:"小夥子,你幹的什??過來
看看我恩師手刻‘八卦刀’身法手勢!”

  何滄瀾歎息一聲搖頭重復說道:“我此生誓不拜師學藝!”

  "青山公"拍案大叫道:"過來,別怕你師父責怪,我自會去找他理論?”

  何滄瀾仍自搖頭,歎息著道:“我那裏有師父,若早年遇到你,我會拜你
?師的!我之所學,都是換來的,偷來的,買來的……”

  "青山公"聽了訝然,看他執意不肯,不是做作,楞了半晌,慢慢說道:
“咱們交換吧!我教你”八封刀“和”排山掌“,你練得意的,隨便教我一些
可以吧!要知道,闖江湖藝不壓人!你拒人與千里之外……”

  何滄瀾垂首默然了會,才乖乖的接受了“青山公”這份美意!

  那失去四腳的八仙桌面,密寫“青山客”遺筆,在傳了徒兒石生(青山公)
內功運氣口訣之後,再傳“排山掌”絕學,他自知不久人世,怕絕學斷了,乃
用朱筆記下畢生功力之精華所有“八卦刀”。

  時日已久,朱砂色變,但因當年青衫客筆端含勁,刻入桌面,故仍清晰可
認。

  "青山公"對這僅有的恩師手筆視若珍寶!

  移居此谷時,除了楠木大刀外,只帶此桌,其餘用具,都是以後才添置的!

  桌面四尺見方,密刻九九八十一尊人像,圖下密注口訣、招名!

  "青衫客"這“八卦刀”,身形與招式配合,刀鋒之封、架、攻、守和腳
下之行、挪、閃、避,均暗合五行,八卦之理,相生相剋,變化無窮!造端萬
機!

  "青山公"先操刀示範,要何滄瀾依樣畫葫蘆操演一次,然後令何滄瀾細
讀桌面畫像,“青山公”在旁詳加講釋!

  何滄瀾先將“劈空掌”和“粘字訣”口訣詳細說明,並提出“維摩步”和
“六合劍”跟“青山公”印證,這些差不多是他技藝的全部了!

  "青山公"對口訣深加首肯,對“維摩步”同“六合劍”略有微詞,指出
它們美中不足處,深有見地!

  何滄瀾與“青山公”誠意做個忘年之交,道:“我的身世不便細說,反正
人都由父母所生,只因少時拜師不成,淪?奴僕,不得已偷招學拳,受辱作
賊……此?我終身恨事……因之誓不拜師!”

  "青山公"拊掌大笑,道:"不必說了,有志竟成,貴賤無定局!當今的
皇上幼時還寄食?僧呢!”

  兩人教學相長,附得非淺,不覺晨曦入窗,天已大白!

  何滄瀾一晝夜只略盡些乾糧,這時已脾腹鼓鳴,抱歉地看著“青山公”!

  "青山公"笑聲大聲道:“何滄瀾,要教辟穀!”

  何滄瀾看他談笑風生,大有“回也自得其樂”的風範,不由想起昨夜歸途
時他的感慨萬千!意含悔意,忽有所悟,因道:“不要,我還要留著好胃口吃
那山珍海味,找‘弱水婆’去,山路難認,你送我到穀心吧!”

  "青山公"眯著眼睛調侃他,笑道:“你不全?一頓早飯吧?”

  何滄瀾也只笑笑,兩人出得門來,晨風習習,流水棕棕,陽光明亮,宛如
小春!

  不多一回即來至昨日相鬥之處,“青山公”駐足不前!

  何滄瀾看看前程,小徑蜿蜒伸入綠梅間,故意皺眉道:“我餓昏了,如何
找路?你送佛上西天,多送一程如何?”

  "青山公"黯然搖頭不肯,道:“我來此穀五十年,一步也沒踏過此界,
那邊路徑我也不熟!”

  何滄瀾聽這話頭並不太決絕,便道:“兩人找路總比一人好些!你在廿歲
時便早應越過此界……”

  不由分說,連拉帶拖把他扯過穀心分界,往林間小徑走去!

  "青山公"邊走邊埋怨,嘴裏嚷著他不願去,何滄瀾暗暗發笑道:“你若
真不肯去,我還真拉不動你這個內家高手呢!”

  不久──

  "弱水婆"的廬舍已經在望,房子是土磚疊成的,上覆青瓦,屋前有一個
臺地場子!花樹草木,小橋流水,小花園略具規模!屋側臨湖處便是一片雞籠
鴨舍,綠鴨、白鵝在湖中浮游!“呀呀”亂叫!

  何滄瀾一路拖著“青山公”,來到門前,立足叫道:“客來了!”

  門裏即刻走出一個小姑娘,眼如秋水,齒若排貝,滴粉搓酥,嬌紅欲滴,
先看了何滄瀾一眼,垂首低聲說道:“早!”

  何滄瀾看見尹姑娘穿起昨新購的青衣,一身村姑打扮,早著迷看癡了,半
晌嚅嚅說道:

  "早!"

  門裏傳出話說道:“你才來!我們正等你呢!”

  接著“弱水婆”微笑著走出來,一眼看見“青山公”也在場,第一個反應
是“楞”,接著是淒迷慌亂著想縮回屋裏去──“逃”!

  何滄瀾也猛然,反身扣住亦想向後跑的“青山公”,往前一推,道:“大
家都進去!”

  哎!七十老嫗,少女情,呼自苦了他們一生歲月,便是缺少這一步!跨進
這門,便似誇進那心裏去了!晚上?,便是九址歲也不晚!

  "弱水婆"屋內,又是一番佈置,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架櫃之上略置詩
書,瓶花!

  何滄瀾見一對老公婆各自局促不安,只好反賓?主,招呼他們就坐!一面
嚷著要吃,盡力使空氣活潑起來,說這說那!

  尹姑娘輕易蓮步,走到屋角桌旁,想將桌子搬出來,才能四人對坐!

  何滄瀾心想,她那裏搬得動,急忙奔過去,雙手托高桌腳搬了出來!

  尹姑娘紅著臉避開!

  "弱水婆"無奈,只好多洗一副碗筷,那是五十年前購置的,從未用過!
如今頭髮都熬白了才用到,鼻子一酸暗自偷滴落幾滴“心淚”!

  那死漢子,真是只“牛”!看這小相公,多會作人……心中別有一番滋
味!

  席上臘肉蔬菜,外加風雞板鴨,幹魚!味道甚是可口!稻香精飯……

  何滄瀾見他們三人,都是金人,三緘其口,只得問這問那,談笑風生!分
別找“弱水婆”,“青山公”閒聊,拉攏他們共同來談一個問題……而他則自
己卻不敢面對尹姑娘!

  ?人食畢,何滄瀾放碗站起,對“弱水婆”道:“看看你的廚房去!”便
幫著她收拾碗筷!

  在廚房裏“弱水婆”恨恨說道:“任志欣!你這小抖亂……”

  何滄瀾驀然聽他如此稱呼,大吃一驚,這本名本姓已多年不用了,她怎?
會知道,馬上記起自己曾向尹姑娘通名道姓!

  心中不禁飄飄然起來,伊人記得自己的名字,於是笑著打趣“弱水婆”
道:“不要罵我!我剛學會‘八卦刀’,厲害得很!”

  "弱水婆"哼了一聲,不屑一顧的道:“‘八卦刀’管什?用,我的‘流
雪劍’更好!

  可惜,青青一來就想睡!不過……”

  何滄瀾聽猛聽伊人芳名叫“青青”,眼睛都亮了!口裏暗自念道著……

  沒甚理會”弱水婆“後半截的話意,有傳尹姑娘幾招之意!相處一天,他
一直沒曾請問芳名,一來是諸事紛至杳來,二來實在也不敢問起!

  "弱水婆"和何滄瀾回到正屋,發現一老一少已經不在,談話聲在屋外!

  何滄瀾心裏笑道:“青山公,你逃個什?功,她又沒下逐客令!”遂對“弱
水婆”道:

  "看看你的花園去!”

  門外,尹青青坐在大石凳上跟老公公一起曬太陽,見兩人出來,微笑起立
相迎,纖手拾起鋪在石上的手帕,何滄瀾衷心欣賞她的教養,對這種小節的注
意!

  何滄瀾眯著眼睛看看穀北,忽然對尹姑娘道:“我帶你去看看北山谷的房
子去!”

  尹青青緩緩轉頭看看“青山公”,意思是說行嗎!

  "青山公"馬上興高彩烈起來,道:“都去!都去!馬上走!”

  何滄瀾也無心細辨“青山公”那“都去”兩字用得有問題,可圈可點,自
走近尹姑娘!

  尹青青心裏急了,眼色迷亂,連連搖頭,兩頰飛紅!

  昨日兵馬戰搏之間,縮在他懷裏一天,那是從權,現在怎?好意思!尤其
當著兩個老人家的面,摟摟抱抱的!

  "弱水婆"笑著推開何滄瀾打趣他道:“這時讓給我吧,要抱青青,久後
有你一輩子的時間呢!”

  何滄瀾一聽,也弄了個大紅臉,偷瞄了尹姑娘一眼,她也正紅著臉向她瞧
來!

  兩人目光一接,又閃電似的分開!倆人心中都想到“真的?!抱一輩
子!”“可能?!

  一輩子抱她?”……

  何滄瀾尷尬著退下道:“如此甚佳,我在前帶路!”言畢,自施他那蹩腳
的輕功急奔而去!

  "青山公"身後似有追兵,身形一晃,沒兩下子,就趕過何滄瀾,往前直
奔!

  何滄瀾在後面追著急道:“青山公,你停步!”馬上跑到他身邊,低聲笑
道:“尊廬不好見人,你又不曾收拾房子,我倒有個緩兵之計,你慢慢帶路,
由我先走!”

  "青山公"只得答應,心中納罕何滄瀾,內功造詣如彼,輕功怎會差勁若
此!

  何滄瀾也不理他,急奔過穀心,惡作劇地笑了起來,現在就不怕“弱水婆”
不移尊就教了!

  何滄瀾將“青山公”房裏略加收拾,門外三人已到!

  "弱水婆"果然一路抱著尹青青過來!

  連忙出門相迎,笑著道:“我中午怎?辦!”

  "弱水婆"正待動身回去,笑道:“到我那邊去,我作幾道好菜請你!”

  尹姑娘暗自轉過身去,唯恐笑出來不雅,想道:“這人怎?了,早飯方過,
就想到中飯了!”

  何滄瀾對“弱水婆”道:“你又作食,又要過來接尹姑娘,怎能分身呢,
我看,不如將就些在此地施展身手吧!”

  ?人一聽,甚有道理,於是魚貫入室!

  何滄瀾拿起長劍和木刀,自到門外場地上,他要將“八卦刀”的招式轉化
溶入劍招中,才操刀演了八招,“青山公”走了出來,說道:“好小子,你倒
學得快!”

  何滄瀾停刀喝道:“進去,我們倆人都開溜,大非待客之道!”

  "青山公"哭喪著臉道:“我是被趕出來的!”

  何滄瀾大笑,道:“還是得進去,”說罷,將木刀長劍一齊擲出,邊道:
“我也不練了!請代勞,帶進去吧!”

  "青山公"伸手接住,看看刀劍在手,只得硬著頭皮又縮進屋裏。

  何滄瀾背著手在門外散步,才一回頭,見尹青青正走了出來!

  她看何滄瀾臉色訝色,微笑不好意思地道:“老公公說我礙手礙腳,不如
到外面玩耍去!”

  何滄瀾淺淺一笑,相道:“你當然礙手礙腳!”心醉的望著她!

  他本來敬尹青青如女神,除了欣賞她的美麗之外,不作俗念,但早上看她
身穿青衣裳,一身鄉下小姑娘打扮,又是微笑,又是害羞,才猛然驚醒!這是
一個活生生人,一個有血有肉,可以生兒育女的女人。

  尹青青掠目回顧一周,道:“這裏怎?沒有花?”

  何滄瀾向四面八方看了一下,果然“青山公”房舍四周不見花草,忽然說
道:“我們一起到昨日下穀的地方去好嗎!”

  尹青青記起了昨日霧裏看花,不知那美景在日光下又是如何,乃頻頻點
頭!

  何滄瀾緩步走近尹姑娘,她忙搖頭急聲道:“讓我自己走吧!”

  何滄瀾在她身後看看她一扭一扭的婀娜倩影,緩緩跟著,心中希望她別誤
會自己輕薄才好!

  出了"青山公"門前空地,就是兩丈長的獨木橋,橋下水聲棕棕急流,清
可見底,尹青青縮足不前,探頭看看溪澗的深淺,實是有些害怕……

  何滄瀾走近過去,頗躊躇了一回才道:“在下多多得罪!”

  尹青青臻首低垂轉身過來,心頭小鹿“砰!砰!”作跳,又想去,又想不
去……

  何滄瀾知道她難以決定,怎好賴著人家要抱呢!

  如是,不必客氣,攬腰抱起她,輕快的飛掠獨木橋!

  她卷縮著沒有掙扎,臻首斜靠向他的鐵胸,像著一隻小貓似的!

  何滄瀾正待放下。眼睛瞥見她青衣緊身,胸脯起伏,忽然記起前夜,她在
江邊昏死時,自己曾觸摸過,那時焦急攻心,不辨滋味!現在……

  不覺忘情,低頭看著那起伏的海洋,呆呆的站著,手臂緊緊的她緊了緊!

  尹青青無言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睛,輕輕問道:“花在那兒!”

  何滄瀾咬咬嘴唇,暗責自己不該對這天真無邪的姑娘想入非非,猛一頓
足,如飛的賓士,還是忘了把尹姑娘放下,她已用力攬緊了他的虎腰!他能感
覺到她的依賴,像是怕他能將她甩出去似的!她在偷偷的品味這滋味,幻想那
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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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3 AM

第六章 妾意似綿綿
 
  兩人來到一片如茵的草地上,四處長著藍色的小花!

  尹青青自在各處摘花,用細草縛成花束!

  何滄瀾遠遠而舒展的躺在草地上,魂飛神奪地偷盯著這美麗的少女!忽然
一陣灰心失望襲上心田,他覺得這事不會有什?結果的。

  一回到金陵,尹姑娘就藏在深閨,侯門深似海,此生恐難再相見。

  過不久之後,就有些王孫公子,也許世兄、姑表,登門求聘,她的父母官
大人會替她遴選一個倜儻風流的文雅子弟!

  而自己一個身世不可告人,非宦非貴,非富非戚,沒有功名,沒有家業的
江湖流浪漢,每日在殺戮刀劍上討生活的小子,能作些什?呢!

  這事若是翻過來,自己是她的父母,又怎能將這如花似玉的乖女兒的一生
幸福托交給這?一個人似飄萍落葉的小子,時時刻刻朝不保夕,終日在血海中
打滾,爭命……

  何滄瀾仰天一歎閉目假寐,沮喪、煩惱,一層層的潮浪在思海中洶湧……

  尹青青花束滿手,忽然覺得這人怎的默不出聲,遠遠一看,原來是睡著,
不知怎的激起童心,想用花草去拂弄他的臉!

  蓮步輕移三尺,心情飛起一陣快意,忽然停步臉紅,低聲自責:“青青,
你怎?……”

  何滄瀾並未入眠,只是覺得很傷心,不得面面俱到,皆大歡喜!?頭張目
一看,尹姑娘俏生生的立在丈遠之處,手捧花束,欲步未前,遂口問道:“送
我的?”

  尹青青先是一愕,然後點了頭,輕步走近過來,蹲下身子,默默遞花給他,
忽然問道:

  "你知道?什?那密林斧斤不入?”

  何滄瀾玩賞著花束,將鼻嗅著花香,將口吻著花瓣,心目中便似親熱著這
送花的人兒!

  情有所鍾,愛有所幻!聽了那話兒,不經意的微微搖頭!

  尹青青神秘而稚氣的道:"那森林有老虎出沒,幸好我們沒有遇到!”

  "昨日老虎不敢出來,因?怕我們吃了它……”

  尹青青垂首展?一笑,忽又?頭問道:“你猜,這是什?地方!”

  何滄瀾楞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明白她今天怎的如此高興,喁喁細語!

  "情人谷!"尹青青告訴他!

  "情人谷?也許那是四五十年前的名字,現在嘛,應該改?‘公婆
谷’!”

  尹青青似責備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因?他不該拿老公公、老婆婆的名字俏
皮!接著嚴重其事地,像真的在責備了他道:“老公公叫你何滄瀾!”

  這意思是,那夜在河伯廟裏你告訴我叫“任志欣”……

  何滄瀾劍眉微皺奇怪她問這個幹什??過了半晌答道:“何滄瀾是走江湖
的化名,任志欣是本名,我很少用它!”他忽的想到前夜在江邊古廟,也不知
是何緣故,他竟提起真實姓名,告訴了她,這還是化名三年來第一次?

  尹青青剪水雙瞳張得又黑又大,奇怪而深刻的看看他!

  她頗?滿意這答覆,那是說他讓她分享了這秘密,而這姓名對他當然有特
種意義!

  只是不知他?什?一個人要用兩個互不相關的名字!

  何滄瀾覺得不必向她提起說明改名原因,那血海深仇,是不宜讓她分
擔……

  何滄瀾改變話題顧左右而言他的道:“我們等會!或明天就出穀,買舟東
歸!”

  他竟殘忍的想到,不如早點送她回去!

  尹青青微感失望,他竟不肯說明因由,也不趁機請問芳名!她低頭“嗯”
了一聲,算是答應!

  一塊浮雲遮住秋日的太陽,在草地上投下陰影!

  何滄瀾落寂地坐起,手指輕揉花莖,輕撫綠葉,花束像車輪似地轉起來!

  他微微歎息,還是提不起好興致,覺是很灰心!

  未來的離愁,啃噬著他的豪心!

  尹青青覺得不懂這個人,他萬里奔波,不辭辛勞,不避死亡,獨戰歹徒,
將自己由魔掌虎口中搶救出來,是想證明什?呀!

  這個人既粗野又溫文,甚是體貼,更豪勇過人,怎的忽然之間陰霾沈鬱了
起來!

  相處一天,他談話一直是親人的口氣!這時卻像是遠遠的坐在雲端,距離
很遠!

  她想了一回,覺得自己不該想這些事情,卻有時卻縈回心頭!

  樹葉叢中有人影閃動,“弱水婆”出現了,笑中帶謔的道:“你們小倆口,
還要不要食人間煙火?”

  尹青青羞紅了臉,未加否認!

  何滄瀾覺得老婆婆俏皮話來得甚不是時候,只淡淡一笑笑道:“我正餓得
要命,不過不要告知‘青山公’,他會逼我辟穀!”

  "弱水婆"瞪他一眼,拉起尹青青回頭就跑,腳下飄飄似不沾地!

  何滄瀾故意“哈哈”大笑……

  笑罷看看手中的花束,微微搖頭將花彈開,但走了幾步,還是跑去揀回來!

  午餐桌上,菜食甚豐,何滄瀾仍是談笑風生窮敲邊鼓!看得出來,他們兩
老已不再那?生澀!

  ?人食畢,何滄瀾馬上說要到谷南去!

  "青山公"道:"忙什?,你又餓了不成!”

  大家想起早上的事,都笑了!

  何滄瀾有點黯然失落感的囁嚅著,硬著頭皮道:“我們!我們包袱在那
邊,等會就要動身出穀!”

  "青山公"、"弱水婆"同時脫口叫出:“胡說!”

  猛一發現竟是不約而同,就噤聲不說!神色各自黯淡下來,最好是這一對
少兒女,永遠同他們住在一起,但,這又是不可能的事!

  但,也不能快得……如此急迫呀!

  "青山公"又猛的叫道:"你'排山掌'還沒學呢!”

  "弱水婆"嘰嘰咕咕跟尹青青咬了一會耳朵,尹姑娘臉有喜色!

  何滄瀾提出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來支援自己要走的道理:“實不瞞兩位,我
們沒有退兵之……”

  "弱水婆"叱道:"胡說,我們三人還不夠保護青青??”

  "青山公"眼睛一亮,所謂三人,不就有一個是他嗎?

  何滄瀾看尹姑娘意頗戀戀,牽著衣角縮在一旁,不敢表示她自己的意願!

  她口雖不言,那心意足夠讓何滄瀾瞭解斟酌了會,想到此地事情實在未
了!

  他?什?要逃呢?因?自己的武功並不一定能輕易擺平的緣故!能多學
些總是有益無害,想當年,千方百計的去“偷藝”,而今人家誠意相贈,自己
卻拿蹺起來了!

  最後也就答應再盤垣一天!

  "弱水婆"帶著尹青青回谷南去了!

  何滄瀾懶洋洋歪在榻上,望著窗外婆娑樹影出神,仍是那件不合身的莊稼
漢裝束!

  "青山公"在壁角東翻西找,找出條舊搭連,又從草堆裏扒出一堆碎銀,
道:“小夥子,我要跑三十裏路趕廟會去,你來不來?”

  何滄瀾驚醒過來,看清“青山公”換上藍青綢襖,道:“我兩夜沒合眼,
要養養精神,今夜好領教你的‘排山掌’。”

  "青山公"睥睨作態,腳下不丁不八,單掌護胸,擺出門戶來道:“好得
很!”

  收起架式,背起搭連,大踏步出門去了!

  他那老不尊的模樣,似乎是年輕了五十歲,俗說:“人逢‘喜’事精神
爽!”把何滄瀾逗得“哈哈”大笑!

  嘴角笑意漸漸淡去之後,猛然打個滾,坐直身來,閉目打座,須臾,已氣
順脈理,靈台清淨,一介不染,諸念俱滅!過了頓飯光景,何滄瀾才橫臥榻上,
納罕不已!

  "以我的內功造詣而言,頭頂該冒點煙氣,點綴點綴這成績才對啊,難道
這跟太陽穴不鼓起有點關聯??”

  伊人相送的花束,就在床邊,他隨手拿起,拈花微笑,自言自語的道:“一
朵難以忘懷的小花!”

  心裏卻難過得像個一籌莫展的“田舍郎”(鄉下沒見過世面的)!

  "刀光劍影之中,紅?知己可遇而不可求,我不算無緣!然而則挾恩市
惠,以圖報乎?

  我自問沒這般下流!但是想到她回京之後,雲泥殊路,我只能望門興歎!
比之她那世兄姑表,何啻霄壤,我所少的是什?呢?門第、身份?”

  何滄瀾想到自己終究只是“末路蕭郎”,很是灰心!仰首凝視窗外白雲蒼
狗!

  放手讓花束輕飄落地,“唉!”,一下子就太喜歡,一下子就了斷!各自
東西,心裏好難過!

  窗外白雲悠悠,日影漸移,生命在消逝著!怎甘心喝下這杯“苦酒”!

  "彈指間!黃粱夢醒,白雲蒼狗,生命會剩下什??不是一點美好的記憶
嗎?我應該多?珍惜寶貴這朵小花呀………”

  於是他俯身想揀起地上的花束!

  在花束旁邊,是劍,“魚與熊得能兼乎?”

  何滄瀾搖頭歎息著沒有這個自信心,指頭抓起“墨劍”,輕輕撫摸那冰冷
的劍鞘!

  "這原是英雄的歲月,我漂泊十載,心若不系之舟,無端地被這一縷情絲,
把蘭舟輕擊,又如何能遨遊四海,以雪血海深仇?”

  一念及此,何滄瀾腳尖輕點榻角,斜身飛起,穿出小窗,在空中拔劍出鞘,
如大鵬展翼,“刷!刷!”揮舞,疾迅無比,然後輕飄落地!

  毒蛇螯手,壯士斷腕,他引氣長嘯,豪氣陡聚,自以?慧劍已斬斷情絲!

  夕陽銜山,宛如楓林薄醉!

  半裏之外的山腰裏,有一寸長的人影斜竄入穀!

  何滄瀾覺得不必讓“青山公”知道自己的苦惱,乃信步渡到牛棚、羊柵
間,去拜訪這些也是生命之一的好朋友!它們似無煩惱?

  "青山公"是沒到門,已自興高采烈的嚷道:“小夥子快來,看看我買到
什??”

  何滄瀾繞過牛棚,走到前門,嘴裏咬著一根枯草問道:“魚與熊掌你都買
了?”

  "青山公"錯愕楞住,道:“什?話?”便由肩上掀下搭連袋子要何滄瀾
看!

  "我這三斤臘肉足足便宜了九十文!這板鴨便宜了三十文!小子你說,咱
們晚飯是自己做,還是到谷南去?”

  何滄瀾湊趣的揮頭看看,心裏很欣賞“青山公”的處世態度,身懷絕技,
卻無妨自耕自食,過這地道鄉巴佬生活,沈吟有頃,道:“飯食中午才吃過,
今晚免了吧,你養養精神是正經,我的‘閻王掌’頗堪一擊呢!”

  兩人一起入室,“青山公”放下搭連,將身上碎銀掏出丟向草堆裏,點上
一盞油燈,慎重其事地換下藍青綢襖!

  見何滄瀾已閉目入定,也上榻端坐運氣行功………

  這時,天色已黑,一燈熒熒,兩人並排坐在榻上,像佛寺裏神案上的菩薩!

  "青山公"師門的坐功,甚是奇特,解衣赤膊,兩掌龍蛇遊走,不停揉擦,
一盞茶光景臉上紅潤如火,頭頂已冒起幾縷白煙………

  在"弱水湖"畔,尹青青與老婆婆兩人坐在石凳上,看那浮游在湖中的天
鵝取魚,群鴨戲波!好不自在逍遙!岸上柳樹垂條,楓葉醉紅!秋菊正放,千
頭呈妍,點活了這片山光水色!山鵲啁啾,不時有隊隊鴻雁掠空過境,排陣北
飛!

  "弱水婆"手中拿著兩付筷子,一付遞給尹青青笑道:“相聚便是緣,老
身不能教你殺殺打打的劍術?不過,趁此機會也應懂些防身應變之術!你看可
是??”

  這話令尹青青感慨萬千,不住點頭,笑問道:“婆婆,若不掄刀揮劍,如
何能阻敵解厄呢?”

  "老身教你一套'千筷鬥流蠅’,不必跑來躍去,便坐在椅子上即能應付
自如!不必傷人便能震敵,令其自慚而退!”

  尹青青聽了,心中大奇,躍躍欲試,看是個什?奇妙法兒!

  如是──

  "弱水婆",便以筷代劍,轉了彎兒便傳了尹青青她的師門絕藝“流雲劍
法”!

  白髮紅?便坐在石凳上由簡入繁,層層漸進,深入佳境!

  尹青青是聰慧靈異的!大小手法,一學便會,一教便通,只舉手之勞而已!

  初是一手縱橫,最後是雙手齊飛!

  兩人你來我往,舉筷相爭,千變萬化,攻防自具章法!

  鬥得尹青青芳心大樂,所爭者只是一線之微,一寸之間!

  鬥智不鬥力,有式而無招,快如石火,行似雷電!梭穿燕掠,只在這一臂
之周圍,卻暗合乾坤之大衍!

  鬥得最後,反而是"弱水婆"時有不及!

  逗得尹青青時時嬌笑不已,喜動?色!當然這是兒戲,若說以此便能上陣
殺敵,她死也不會相信!天下會有這等便宜事…………

  "弱水婆"看看絕藝有傳,老懷甚慰,而且只一下午的工夫,這小妞兒已
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也不點破!

  她深知當她久後,有機會用到時自會手到渠成,變通自如了!

  例如,發簪,繡花針、樹枝水筆,簫、笛、掃把………皆可代之!

  玩到起炊之時,她們才停歇下來!

  黃昏時,晚飯熟了,尹青青倚門而望!

  只見夕輝漸散,暮藹沈沈,煙籠山樹,空林寂寂!那小徑深處,不見人
影……

  她黛眉微顰,纖手輕拂雲發,低聲自問:“我怎的如此不安?”

  "弱水婆"手拿油燈從廚房裏出來,憤憤地道:“青青,不必等他們,男
子漢都是這付德性!中午他們又吃得夠飽了,准是已打熱了心?什?也不顧
了!”

  尹青青聽話地折回廳裏去,想想這一天經歷,也是實情!

  食桌上,擺著四副碗筷,便是缺少那份爽朗的笑聲?令人悵然不已!

  她們默默草草用過,果然,她們老少也是食不下咽,便似失落了什??

  飯後,“弱水婆”道:“我到屋後去摘些菜,明天好下飯,廚房你收拾收
拾!”說罷,提個竹籃,自出門去了!

  尹青青獨自在廚房裏洗完那些白瓷碗碟,覺得這剛學會的事,既神聖又有
趣!

  看看"弱水婆"還沒回來!就文靜地坐在廳裏相待!

  午後那些"千筷鬥流蠅”的手法,漸漸在腦中重現,她不時的伸指比畫一
兩下較?生熟的!她覺得爾後閑來無事,可有得事務做了,一個人不妨兩手互
鬥!她偷偷打量了幾下,大有可能,得細加斟酌!

  "弱水婆"一陣風似的飄進來,笑道:“青青,你很可以自己拿的呀!”

  心中可萬分歡喜這小姑娘文靜,若她是自己的女兒,孫女兒,那該多好,
甚懂禮數!

  一面走到大木櫃前,搬動著紫檀木架、樟木箱子,放在桌旁!

  尹青青打開木箱,拿出五?七色的絲線,將副白綢在架上繃好,低頭在燈
下學著刺起湘繡來!

  數十年來“弱水婆”不愁衣食,練武之餘,就刺繡自娛!所繡之花鳥,人
物、山水件件工致妍雅,比筆墨畫的還好!

  尹青青在家時,除了詩文筆墨之外,就是拈針繡!昨夜來時看見了一副所
繡的佛像,令她佩服得不得了!

  今天何滄瀾說要出谷,“弱水婆”與她咬耳朵,便是以答應教她些針繡法
門?餌,把她留下來!

  那知這一下午的時間,卻教她打筷子,現在才指點了些竅門!

  尹青青默默受教,一一領會,就動手刺一幅山水!

  手下萬針,此時已將近完工!“弱水婆”在房補綴衣服,口裏有一搭,沒
一搭與她閒聊家常!

  尹青青一面手揮五色目送飛鴻,一面絮絮回答!

  這景象比之北穀的,動拳踢腿,自是大異甚趣!

  那是各有所長,或不稍讓!

  夜已未央,尹姑娘噓了口氣,放下針線,害羞地請“弱水婆”過目!

  "弱水婆"一看,那幅山水,濃淡一憑纖指,疏密隨之胸臆,比之自己並
不稍讓!

  心裏歎道:“這小青青,蘭心蕙質,學武怕不出類拔萃?吾傳得人矣……
但願紅?別薄命,我和師父都被命運誤了一生……”

  頓時感慨萬千,怔然不發一言!

  尹青青看看"弱水婆",覺得她若染了黑髮,便是三十餘的年紀,望著白
發令人心下惻然!便脫口道:“婆婆!你怎會容?不老,青兒看來,便是三十
麗人,比我娘還年輕呢!”

  "弱水婆"聞言陡的清醒過來,心頭一動“呵呵”笑著將手裏的布紐扣一
揚道:“這是你要的!”

  尹青青羞紅了臉接過來,伸手拿起夜行衣,替他一絲一線地綴上,耳中聽
到:“青青,老身已七十有五了!與那臭老頭子,同年同庚!”

  "啊!真令人難以想像!”

  "那也沒什?,你若想,永遠保持你現在這等年青俏模樣,在睡時教你些
法兒,將來便會長春不老!”

  女人最怕的是紅?老去,尹青青也不例外,立即仰求“弱水婆”教她!

  "弱水婆"滿口答應著,一面收拾木箱、架子,一面心裏嘀咕:“那小抖
亂好福氣!這不是順水推舟,將內功心法也傳了過去!呵呵!只是她一時之
間,她不知道罷了………”

  "弱水婆"在榻旁鋪褥展被,尹青青悄立窗前,向北凝望!繁星燦爛,綴
滿一天的玻璃燈,隔著山谷,有一星燈火微顫!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章太孫的事,微覺驚心!低聲叫了聲:“青青!你
怎?了……”

  在安寐之前,"弱水婆"傳下了她那師門修練內功運息行氣的心法……

  她初步學會了!欣吾若狂,此時燈熄了!

  晚風習習,繁星如錦,卻無月華,正是打架的好時光!

  何滄瀾倚門而待,遙望“弱水湖”畔小屋,燈猶未熄,想道:“怎的這時
尚未就寐!她們在做些什?呢?”

  "青山公"呆頭呆腦的站在他對面,道:“小子!怎?了!”

  何滄瀾劍眉一揚,拉回思緒,道:“沒什??請!”

  駢指作劍,疾點“青山公”雙目,左掌緩緩前推,“劈空掌”先五成後七
成,連打兩個不同方位!

  "青山公"馬步不動,左掌畫圈,將劍指對出門外,右掌如彈琵琶,五指
輕抹慢撚將推來的“劈空掌”風擊散!

  猛然斷喝一聲,淩空飛起,有如鷹鳶盤空,爪喙連啄,招使“盤古開天”,
掌風轟轟然,連擊向何滄瀾的天靈蓋!

  何滄瀾明知“青山公”必有花樣,但?了看他的“排山掌”奧妙何在,遂
以身試法,不趨不避,打出“一佛升天”,掌力驟湧,硬要對掌!

  果然,來勢兇猛的“盤古開天”竟是虛招,“青山公”身形陡降,有如殞
石墜地,上打門面,“鐵樹開花”,踢“湧泉穴”,“老樹盤根”。

  何滄瀾見招折招,右臂斜封,化開“鐵樹開花”,同時出腳對踢,疾若旋
風!

  "青山公"比他更快,"鐵樹開花”,招老無功,本在意中,就勢彎肘,
肘頭撞向何滄瀾胸口,同時身形斜竄,避開他的對踢,一面笑?,道:“小子,
排山掌還沒出籠,你就輸了!”

  何滄瀾叫聲:“未必!”

  左掌備敵已久,一招“閻王出令”打向“青山公”丹田!

  那知"青山公"早空著右手等著,猛抓脈門,同時騰空躍起,雙腳連環,
如打鼙鼓,踢向何滄瀾的胸腹!

  何滄瀾全身拳腳交臨,連連後退,右臂收招不及,胸口微涼,衣衫被“青
山公”手肘劃破,這還是“青山公”手下留情,點到?止,不然,胸部早鑿個
窟窿了!

  "青山公"打得性起,叫道:"小子!加把勁!”

  何滄瀾應聲“看掌”,將掌力提高到八成,霎時,“劈空掌”的掌力,“閻
王掌”的招式,交互溶合?用,勁風颯颯,驚心動魄!

  "青山公"道聲:“這才像話!”

  "排山掌"的解數傾囊打出,招式精妙,身形飄忽,將何滄瀾圍在掌風內,
每轉繞何滄瀾一圈,攻出十八掌!掌掌如潮湧浪翻……

  "排山掌"招式,"青山公"本已解說一遍,但待攻勢展開,掌風如春雷
驚蟄,忽如秋風瀟瀟,控制自如!

  何滄瀾方知它妙用無窮,確實不同凡響,每招每式的功能,都隨真力貫入
的多寡而變化,可攻可守,可實可虛,神鬼莫測,出敵不意之中!

  何滄瀾如置身在旋風之中,天旋地轉,不見天日!

  他知"青山公"不會出掌傷己,遂放心折招出招,若措手不及,也不管它,
右手揮舞“六合劍”劍訣,指風絲絲銳嗚!左臂連綿拍出九成力“劈空掌”,
掌力噴吐隱夾風雷,堪堪敵住“排山掌”。

  無奈,“赤發翁”所創招式,絕招了了可數,十九都是濫竽充數的臭招,
兩百招過後,何滄瀾衣衫儘是破洞,當然臨場經驗也增進多多了!

  陡然,旋風收起,雨過天晴!何滄瀾一看,眼前已失“青山公”蹤影,心
知不妙,只聽得“青山公”在他背後斷喝聲:“去!”

  頓時掌風排山倒海撲背而來,慌忙轉身出掌,已然太遲,“砰!”地一聲,
他已定不住身體,應聲倒地!

  "青山公"紅光滿面,輕捷跑近,道:“小子起來!別裝蒜,那一掌我用
的巧勁,打你不死的!”

  何滄瀾滿眼金星,並不答理,自閉目運功,勉強鎮住奔騰四散的真氣,有
傾,張目道:

  "你怎?知道,沒把我打死?”

  "青山公"雙目聳動,得意極了,道:“你內功很好,普天之下,‘劈空
掌’能連綿拍出的,並不多見?”

  何滄瀾索性脫下上身衣衫,細數破洞,知道自己“死”過五十六次,道:
“你掌力也應該技不止此吧?”

  "青山公"看看周遭,道:"劈柴去!明天好燒飯!”

  邁步走到溪澗旁邊,離棵孤立大樹兩丈淩空躍起,橫掌作刀,連砍兩刀,
左右開弓,落地時一腳掃堂腿,大樹齊根斷?三截!奔跳飛起!

  樹身橫飛,猶未落地,何滄瀾看得真切,立定拍出三掌,掌風擊木,卻了
無聲響!

  樹幹已被擊成酥碎!

  "青山公"手拍何滄瀾肩膀,呵呵大笑,道:“老弟,我就知道你真不錯,
但是輕功閃挪太差勁,‘閻王掌’也不過爾爾,好招才有七招!”

  何滄瀾佩服地點點頭,高手眼珠子,自有法度!

  "青山公"一把拉他進屋去,一邊道:“排山掌,你真該學學,不然,江
湖風險太大,你多大歲數?”

  "二十,幹什??"

  "青山公"默然無語,示意何滄瀾好生坐在榻上,有頃才道:“你真不願
拜我?師?”

  何滄瀾搖頭,方待說明一番,“青山公”作一手勢,要他靜下,他嚴肅地
道:“小子,我要?你‘脫胎換骨’,要不你輕功一輩子好不了!”

  何滄瀾驚訝地瞪著這老頭子,半晌才道:“免了!你這是下井救人,我不
敢領教!”

  "青山公"怒火中燒,叱道:“小子,你混蛋!”

  "老兄稍安勿燥,我活了二十年,以你對我最好,但是‘脫胎換骨’又當
別論,你自己想想那會損耗幾年功力?”

  "青山公"故作輕鬆,道:“十年而已,我在這山溝裏,耕田牧羊的生活,
與世無爭,要這身武藝幹什??”

  何滄瀾聽他說漏了嘴,倏地從榻上跳下,雙手抓緊他臂膀搖撼著道:“好!
好!你不跟‘弱水婆’打架了!這樣最好,住在一起兩相依靠更好!脫胎換骨
的事,休再提起!咱們練練‘排山掌’倒是正經!”

  "承你多方安排,才令我解開了心結!真難呀!五十多年了………垂垂老
矣!”

  "不晚!咱們練武的人,若無意外,活他個一百兩百歲也不希奇!”

  如是,他們休息一陣子,又來至屋外……

  何滄瀾將“排山掌”和“八卦刀”學完之後,天已大亮!

  "青山公"摔一件舊衣給他,拉他一同到溪頭漱口洗臉,澗水凜冽,冷入
心脾!

  穀裏薄霧未收,晨風冷肖,大有霜意,兩人頭腦?之一醒!

  "青山公"瞥見昨夜所劈三截木材,經夜風一吹,都中間鏤成碗口大小窟
窿!微笑點頭,頗?嘉許他小小年紀有此成績!

  何滄瀾這時吭聲長嘯,聲若虎吼,山谷回應!

  "青山公"故意嘔他,也東施效顰,聲若牛“哞”!

  兩人在澗旁,相視而笑!

  何滄瀾摸摸肚皮,道:“吃早飯去!”

  "青山公"茫茫然,何滄瀾手指南谷,“青山公”不待摧請,在後跟著!

  途中,何滄瀾道:“離合無常,我今天就得走了!”

  "青山公"怒目叱道:"胡說,你猴急什?!在這裏多待幾天,藝不壓身,
熟能生巧,否則,欲速則不達!”

  何滄瀾歎息著搖頭解釋道:“我得趕快把那女孩子送回金陵,慢在鏢頭們
後頭,可就笑話了!”

  "青山公"原聽他說過尹青青的來歷,當下默然情傷!

  "弱水婆"的屋宇前有一條小森林,何滄瀾走到那裏,忽然低聲道:“慢
行!”

  "青山公"本跟在他身後,聞聲探頭一看,原來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門
前澆花除草,他見不出底事不對,忙問:“小子,怎?了!”

  何滄瀾看看尹姑娘彎腰灑水的倩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覺得既熟悉又
生疏!心中又有一陣沒有來由的悽楚,有頃,才低聲道:“沒什?!”

  接著高聲嚷道:“趕早飯的來了!”

  "弱水婆"聞聲?頭笑?道:“沒你的份,我已敲過飯後鍾了!”

  尹姑娘停下手來,低頭道:“早!”

  何滄瀾反手抓住局促不安的“青山公”,防他落荒而遁,也笑著道:
“早!”

  然後,向"弱水婆"道:"未必我就沒出息,那時你碧紗籠內怕太遲呢,
進去,進去,不要使韓信難作人!”

  他眼睛最尖,早看見今日屋內飯桌上擺著四副碗筷,就大模大樣的拉著
“青山公”進門去了!

  "弱水婆"聽他一下子把她比作廟祝,專門伺候施主飲食,一下子把她比
作漂母,也是曾在韓信落泊時與他飲食!就“呸”了一聲,也拉著尹姑娘進
去!

  飯畢,何滄瀾嚷著要更衣,要把?人轟出去!

  "弱水婆"道:"小抖亂,你衣服被狗咬了?”

  何滄瀾指著“青山公”笑道:“抱歉!抱歉!你罵了這位大俠客,他把我
的衣服碎屍五十六段!”

  "弱水婆"看何滄瀾竟敢當面扯上“青山公”,不甘示弱的道:“青青!
咱們出去!”

  何滄瀾茫茫然!灰心當頭,那有心情打理?自拿出衣包,換上夜行衣,卻
發現有異──拔掉的布紐扣已經補上!

  "她?"

  何滄瀾先自不信,手指不停細撫那兩枚紐扣,漸漸撫出道理來,覺得明珠
固可棄之如土,光這兩個紐扣,已使這襲夜行衣,價值連城,好似皇袍了!

  何滄瀾匆匆跑出門去,差點忘記披上新購士子衣衫!

  尹姑娘遠遠的獨坐,聽他腳步陡近,低垂臻首,桃腮微暈,何滄瀾趑趄不
前了會,才鼓起勇氣,道:“我們今天就出穀!嗯?”

  尹姑娘一聽,馬上要回家去,喜上娥眉梢,?起頭來,但立刻又垂下粉頸!
因怕正見他的眼睛,炯炯如利矢穿透她的心,令她慌亂不寧!

  何滄瀾看她那小兒女羞態,不覺心醉,微笑地說:“謝謝你!”

  尹姑娘雙靨紅暈如醉,羞怯難仰,細聲道:“紐扣是老婆婆作的,我不會
作,我只是把它綴上去而已!”

  何滄瀾有種喜孜孜的感覺,覺得事情並沒有那樣絕望,但又不願羞了她,
因轉變話題道:“此間事情已了,我們該向主人告別了!”

  尹姑娘果然羞意稍減,問道:“已了?”

  何事已了,她不明白!

  何滄瀾頜首道:“昨夜打了一夜的拳,該學的都學了,我希望他們兩位不
再每逢朔望,拳腳相見,應搬在一起住才好!只要相愛,永遠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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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4 AM

第七章 伊人數驚魂
 
  分手的時候尹姑娘女兒家心軟,哭紅腫了眼睛!

  "弱水婆"也哽咽不能言語,“青山公”殷殷道別,謹約後期……

  何滄瀾意態黯然,不敢說:“來日你們雙請,我們雙到的諾言!”

  兩位老人家直送兩人出了山谷,才依依道別。

  何滄瀾抱著尹姑娘騎上那匹白馬,抄走捷徑,橫越丘陵士岡,漸漸下落平
地!

  午時以後,漸見村落人煙,老農整田,雞犬相聞!

  他鑒於日前圍捕經驗,心知賊人勢大比天,不肯罷休,長江沿岸必已佈滿
了眼線,乃決定改走陸路,打算過潛山、桐城、再在舒城買舟,經三河口入巢
湖!

  然後,棄舟就馬,穿過昭關,直趨金陵!

  因此,不南下宿松,反而渡過大湖水河道,望北疾走!

  入夜後,在道旁野店胡亂投宿,因?猶未離開危險區域,何滄瀾徹夜不眠,
仗劍守在尹姑娘房外,一茲警戒,尚幸一夜無事,平安渡過!

  次日破曉時分,何滄瀾看店有驢驛站頭,便賣了馬匹,換乘驢驛!乃是一
輛破舊蓬車,將尹姑娘深藏篷裏!

  親身駕轅趕車,迄邐上路,像是帶了家眷,投奔省城謀事投親的鄉下秀才,
倒也不曾引人疑竇!

  一路風塵,馬不停蹄,冬日天短,黑得早些,寒風刺面,頗有雪意!申未
酉初,驢車經由山路急轉而下!在蕭蕭林木縱橫交關中!

  何滄瀾驀見,萬家燈火,聯屋櫛比的景象,眼下水光閃閃,寒水南流,知
道潛山已到,潛水之上,架有木橋!

  何滄瀾驅車過橋,進入市街,來至一間銀樓門前,將墨劍放在櫃檯上“嗆
浪!”有聲,也不言語,拔下一枚紐扣,大掌一伸,微微點頭!

  櫃檯後帳房先生,架著玳瑁眼鏡,躬身靠前,雙手接過那顆“水雲珠”,
只看一眼便即成交!

  何滄瀾提劍出來時,衣袋裏已有了五千兩銀票!

  再到衣鋪買了兩件上好火狐皮裘,然後驅驢到一家“天順”旅店,揀兩間
相鄰的乾淨客房住下!這一番交道,尚稱順遂!

  堂倌端來兩份可口飯菜,何滄瀾在甬道等著,叫堂倌一份端上自己房裏!
一份自己端著進入尹姑娘房中。

  同行數天,尹姑娘已稍不靦腆,見飯菜只得一份,仰頭看何滄瀾,秀眉美
目裏充滿疑惑!何滄瀾微笑低聲道:“我的在我房裏!”

  尹青青不說什?,自低頭細聲細氣的吃著,覺得這個人心細如發,凡事體
貼入微,只是有時侯有些斯文得呆氣!女兒家整天被他抱在懷裏耳邊斯磨,這
時卻又………

  何滄瀾替她將窗戶拴好,道:“大概不會有事!”接著說明他所計劃的行
走路線……

  尹青青很感興趣地聽著,低聲道:“巢湖,我叔叔在合肥!”

  "巡撫?”何滄瀾想,心中又有點自卑,微笑著道聲:“晚安”,收拾了
碗盤,帶上門自回房中!

  何滄瀾食畢,閉目假寐,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心裏猜測尹姑娘提起她叔
父的用意,一會兒自艾自怨,自比“癩蛤蟆”,一會兒又想待大仇報完,也去
應考,中個舉人進士的便能告慰這紅?知已…………

  更深人靜,潛山街頭巷尾間,寒風呼嘯!

  突然,城北冒出一條黑影,絮飛萍瓢,踏過千家屋頂,直奔向“天順客
店”!

  他到得牆外,猛然旱地拔蔥,飛飄過牆,身形猶未落地!腳下微沾院內樹
枝,一個鳶子翻飛,在空中打個轉,頭下腳上,剛好倒挂珠廉,勾住在客店二
樓屋檐!

  他似乎對客房早經審度,作過記號,毫不遲疑地自背上卸下兵刃,輕叩窗
戶,豁然開朗,動作靈巧熟練,連牆外更夫打更經過,亦不必停手,可見自許
之高!

  窗戶微?一縫,夜行人探手鏢袋,取出鶴嘴銀瓶,向戶內輕送香風,拇指
每一按下壓璜,即由細長鶴嘴中送出一股香煙入室!

  不久,算定仇人必已昏迷,才推窗躍入室中,“喳”地一聲,點亮火摺子!

  他已滿臉殺機,輕步到床前,撩開垂帳,趁勢就要一劍刺下!

  卻更驚“咦”了一聲暗道:“那斯不在,竟是分房而睡!”

  這夜行人又欣慰,又懊喪,女子獨眠,可見並未被那斯捷足先登,采了“元
紅”去,但仇家不在,白費了半壺“千日醉”!

  光是這弱女子,輕功點穴便已夠對付了,借著火摺子的光輝,他細看這塊
到嘴的香肉!

  那是一日不見,想思千秋,正恨天鵝飛了,卻又落了下來!

  尹姑娘粉臉吹彈得破,吐氣如蘭,一條大紅棉被蓋到顎下,被外只露出一
顆精致的頭,安眠在白枕上!

  苦心經營越旬,不料破空飛去的佳人就在眼前!

  他那裏耐得住性兒細品這海棠秋睡圖,伸手掀開紅被一角,只看尹姑娘,
好妹妹仍是那件睡袍!

  白衣裹身,胸前微聳,起伏一如波濤,一縷體香,如蘭似麝,幽幽入鼻!

  他色心熾熾,一股血氣丹田上升,不克自製,猛的掀開綿被,佳人玉體橫
陳!恨不得馬上嚼破櫻口,香個菱兒,來個偷桃摘棗,軟玉溫香滿懷抱!

  先消魂蝕骨的風流一番,再作計較!“嘿嘿”!

  "燈火明照,方見得落英繽紛的趣味!”

  夜行人心想先來個“陳倉暗度”,“開”了蓬門,然後虜向下處,再續受
用,那時何不怕她不死心塌地,來撒遍媚嬌伺候自己!

  他輕步走到桌角,再擦亮火摺子,點亮油燈時!陡然──火摺子搖晃欲
熄,碎木粉屑紛飛,木板壁破出一洞,赫然沖來一個人影!

  夜行人?目定睛一瞧,咬牙切齒的怒道:“王八蛋!又是你!”

  那人正是何滄瀾,因?心中不平坦,尹青青已熄燈睡去,他卻仍不能闔眼,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有幾絲香氣透壁送來,嗅之有睡意,忽覺那來這濃香味,
心頭一震,睡意全消,慌忙閉氣拔劍,拍掌碎壁,沖入尹姑娘房中!

  趁火摺子未滅的瞬間,何滄瀾瞥見尹姑娘直挺挺躺著,棉被已掀起!

  再看這不速之客乃是龍舟中人!

  雖不知他叫──章太孫,但記得曾交過手,身手非弱者,早氣得怒火填膺,
心胸火焚!

  只想一劍早早結果了他,不留遺患!

  何滄瀾因?閉息,不能開口怒叱,只納氣於胸,凝功於臂,強敵當前,竟
冒險踏中宮,走洪門,勾起三朵劍花,朝章太孫胸膛上急刺!

  章太孫怒叱一聲,俊目冒火殺氣膺胸,曾撒下天羅地網兩天,不見這小城
蹤?,勢將漏網,今天已時,他才得到外地眼線急報,踩到何滄瀾和尹姑娘投
宿野店的消息,當下派人傳令,要大批人馬日後趕來!

  他自己則單騎先行,判定他們可能潛來潛山,早存奪美殺敵的決心!

  本來──長沙賽美,會開無遮,規定要處子素女,才合規定,所以金陵劫
來九女之中,他私下遴選,以尹姑娘奪魁,不敢事先唐突佳人,幽禁龍舟頂艙
後進!

  不料,卻被何滄瀾不費吹灰之力救走!

  現在,他連賽美奪魁也放棄了,所謂先下手?強,圖過眼前快樂,至於其
他嗎,有待吃飽了再講不遲!

  憑他老祖“武天子”之尊,便是他家世再隆,權傾一時,也是無可奈何!

  那知何滄瀾又是天神下降,破壞了好事!

  本來高手出招,全是劍走偏鋒,專重側擊,若非與對方有功力懸殊之時,
絕不輕易踏洪門,走中宮!

  章太孫見何滄瀾輕敵若此,心中大喜,收起火摺子,全室驟黑,倏地沈臂
卸肘,一招“回首西川”,?劍將“墨劍”勾出門外,順勢“逐鹿中原”,劍
尖三分,分刺何滄瀾胸前三處大穴!

  何滄瀾早料及此,待章太孫欺身近來,不趨不避,左掌掌心微吐,拍出一
股狂飆,竟是意圖兩敗俱傷,一掌換三劍!

  這種以身試法的招式,最易玉石俱焚,生死之間,僅差一發,手法只緩一
瞬,就得先行陳屍當場!不比功力,只賭機先,乃亡命之徒的心態手段,?一
般高手所不取!這其中蘊藏著一股烈士的豪氣!勇氣貫天之人,才敢行險博此
一局!

  勇氣不足,世有眷戀,最好是讓過?妙!能在一無自殘的情況下取敵才算
豁算!

  章太孫乃“武天子”嫡傳,拼命與閃挪,舍取之間,僅需一念,毫不遲疑!
身隨意動,?劍掃向何滄瀾左臂脈門!招式精絕,“仙猿摘果”!

  同時身形委地,化?三尺之童,堪堪避過這一記“劈空掌”的殺著!

  何滄瀾行此險招,已占機先,劍使刀訣,剛學會的“八卦刀”,猛虎出檻,
刀刀擊敵要害,無孔不入,有如水銀瀉地!意到刀至!

  章太孫針鋒相對,展開乃祖單傳絕學“龍飛劍訣”劍尖化作雷雹,“嗤!
嗤!”作響,聲勢驚人,透敵劍風而入!

  兩人在黑暗中,僅憑風聲人影,窗戶投入之一些微明,展開生死鬥!

  "八卦刀"派別?多,普天之下知名者不下三十家,名同而實異,易學而
難精!

  "青衫客"仙去五十年,"青山公"終生未離“情人谷”與第二人過招鬥
毆!

  章太孫那裏識得那些招式,“龍飛劍法”傳自域外,取法於沙漠中沙石流
走之勢!劍法展開,飛沙蔽天,流螢萬點龍化隱現,神出鬼沒,自非何滄瀾所
能窮其究竟!

  章太孫因口銜藥物,不懼“千日醉”香氣彌漫!

  何滄瀾閉息對敵,運氣稍欠靈活,但“八卦刀”相生相成,一招過後,所
能?生的空隙,早由第二招補上,可閉目運刀,百慮盡失!最宜此種夜戰,故
十招過後,已占六成攻勢!

  暗室中金鐵交鳴,勢似鐵匠開爐,聲若秋雨風鈴,早驚醒半座“天順”客
店!

  先是鄰室驚起女聲尖叫道:“停一會!那是什?聲音?”

  接著又有男聲央求道:“乖,不理他,腿兒快上架,這時火燒得緊!咱們
要殺得比他們殺得快活!”

  然後,樓上樓下,怒?叱責之聲連起,打火逐次點亮!

  帳房,店小二已提著燈籠上樓梯了!

  何滄瀾招過五十,久戰不下這淫賊!猛然一招“龍戰於野”,緊接劍風,
九成力“劈空掌”夾勁吐出,連拍三掌!

  章太孫連連閃挪,退至壁角,手勢一揮,再退一步!

  何滄瀾正持劍追上,陡然,右手食指一麻,“墨劍”把握不住,“嗆!”
落地!

  章太孫獰笑“嘿!嘿!”“龍飛劍訣”使出“日行千里”,連勁掃同何滄
瀾腹部,他以?何滄瀾兵刃出手,必被腰斬當地,或跌足昏迷!

  那知,何滄瀾內功超人一等,一見被敵人暗器射中,且含遽毒,時間無多,
見他撲到,如醉如癡,連綿拍掌,雙手齊使,九成掌力交互湧出,以阻來敵!

  其身前何異排山倒海,狂風如柱,山倒崖崩!接二連三撞向章太孫……

  章太孫避無可避,移宮走位俱無可能逃出掌風,身形猛然彈射,奪窗而出!

  何滄瀾追到窗檻,倚窗連拍三掌,力達十成掌力!

  章太孫身似湖畔垂柳,隨風而動!人在空中,旁閃一邊!

  剛避過第一道狂風,不料,第二道狂風逼身近來,連忙真氣下撞!再降一
尺!

  那知正迎上第三道狂飆風柱,“啊”了一聲!口射血柱,身形宛如中箭鴻
雁,振翼乏力,無法飄過高牆,腳跟給牆尖絆住,“咕嚕”地跌向牆外!

  這時,房裏驟亮,帳房、店小二及一些閒雜旅客,俱已進內!看見滿室吃
“劈空掌”掃得面目全非,桌椅粉碎,牆倒窗破,咋舌不已!

  帳房方待開口,何滄瀾微打手勢,道:“閉嘲,房裏損失的修理費用,本
大爺加倍賠賞,馬上同住客們說什?事也沒有,熄打睡去!用暴火滾開三臉盆
烈酒,多少銀兩,由你結算,快去!”

  鄰街牆壁窗戶大開,冷風吹來,室中香風早散!

  何滄瀾開口說完這段話,揮手叫大家出去,自己急忙跑到床邊替尹青青蓋
上棉被!尚幸春光未曾外泄!

  他知道有一種"迷魂香",入鼻周身火焚,綺念難禁,貞女也能變成蕩婦!

  尹姑娘所中,未知是也不是!?求安全,忙扯下身上夜行衣上一枚紐扣,
取出剩下的一顆“紫擅珠”!

  置珠于左掌,用指力將之撚碎如粉………

  而這時,他右掌已大如蒲扇,紅熱一如爐中溶鐵!他一面運功逼堵“毒
素”上竄,一面撬開尹姑娘牙關,將珠粉吹入鼻孔、玉喉……

  他的右臂腫處,漸漸擴展到整個手肘,夜行衣之衣袖,有如鼓風,幾乎脹
破!

  靈藥神效,尹姑娘悠然醒來,一看滿室淩亂和何滄瀾關切的表情,一下於
就知道是怎?回事,轉身伏在枕上,槌枕哭道:“?什?我老是遇到這種倒楣
的事……”

  何滄瀾左手把她扳轉過來,道:“沒發生過什?事!”

  "可是……"

  "那斯一來,便被我截住,大打出手而已!你不是一根汗毛也未少!”

  尹姑娘幽幽的點頭,這話不假,身上無痛無癢………

  ?起淚眼,忽見何滄瀾的手臂紅腫的像只紅燒大蹄膀!“啊”地一聲驚
叫:“你!我去叫郎中去!”

  說著,掀被縮腿意欲下床!

  何滄瀾一把按住她的香肩,搖頭道:“不用,藥快來了!”

  "毒素"已行走整條手臂,只待通過胸間諸穴,便攻入“心房”!

  那時,就是華陀再世,也束手無策!

  何滄瀾滿頭珠汗,聚全身真氣在“肩井穴”,與“毒素”相抗,不使它再
越雷池一步!

  陡然──酒香四溢,隔戶可聞!

  三個店小二端著椅子和三盆熱騰騰的烈酒進來!放在床前!

  何滄瀾如獲甘霖,左手操劍劃破右袖!露出其粗如腿的烈紅手臂,浸在
“酒”中,面上表情似感無限舒爽!一面示意店小二退出去!

  那毒針名叫“九毒斷魂針”,並非金屬所鑄!乃是將鶴頂紅,孔雀膽、蠍
尾、蛇牙……

  等九種毒物,按密方比例,放在爐中精煉出來的,其硬如金,見血消溶。

  無論打中全身那個部位,針隨血走,逐漸溶化攻回心臟,天下滔滔,並無
解藥,只能憑本身真氣將毒素逼出,他人莫能助力,“武天子”三十年前搜集
?毒,煉了一爐,曾大發“毒威”!

  近來他自己已用不著了,乃將餘數賜給愛孫,但嚴令不准輕用,因?舉目
宇內,能夠運氣逼“毒”的了了可數。

  何滄瀾坐在床沿,閉目運氣,一絲絲黑血自指端創口冒出!

  尹姑娘坐在床角,緊張地注視盆內,密切注意何滄瀾手臂紅腫,一分一寸
的自肩頭而下,逐次消退!

  紅腫退到手肘時,何滄瀾喘息如牛汗如雨下!

  尹姑娘眼睛張得黑亮只恨自己不能幫助他,只能以絲巾代他擦擦面上汗
水!

  滿盆烈酒竟然變黑,尹姑娘不待他開口,就要下床換過!

  何滄瀾張目搖頭,自行換個座位浸在乾淨的一盆中!

  酒過三盆,紅腫全消,只剩食指,其中“毒素”尚未逼出!

  何滄瀾臉色轉青,衣衫盡濕,借助酒力,苦苦逼毒,真氣抵住毒素,屢攻
屢敗,兀只不能攻克這最後餘毒!

  突然咬緊牙關,臉肌抽搐,用盡全力一逼,只覺滿眼金星,幾乎虛脫頹然
倒臥被上,用一種奇怪的絕望的表情看著尹青青!

  尹姑娘先是一喜,還驚,兩臂微張,欲撲入他懷中,安慰他!待看清何滄
瀾似笑非笑的痛苦表情,癡看著自己,以?他已痊愈欣慰的道:“好了!都是
我害了你……”

  何滄瀾慘然苦笑:“沒有用的!我已無能?力了……”

  食指伸出紅腫猶在,其“毒素”再次向上蔓延,漸及全掌!那“死亡之
神”已牢牢的抓緊了他,未曾放手!

  而他不能說謊,他再也不怕吐露真情真意了,低聲淒淒道:“但?卿故,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不吝一死!”

  尹青青飲泣著差點放聲號淘,秀臉更湊近去,皓腕支床上,驚問:“你是
說什?呀!你死,要我何已獨生,賊人爪牙遍地……”

  何滄瀾哀哀嗟歎,看著尹青青的纖手他想親親她的皓腕玉指,看到她關切
的容?,他想親親她的粉頰!

  看到她急促起伏的酥胸,他想伏在她的酥胸上死去!但,只是想想而
已……

  尹青青看那紅腫已升到虎腕上肘頭上……“啊”地叫起來!雙手扳住何
滄瀾的肩膀,要把他拉起來,但,她那裏能拉得動他?只急得連聲叫道:“你
再試試呀!”

  店小二們沒走開,只待在門外等待情況,聞聲推門探頭進來問訊……

  尹姑娘一看,他們來得正好,哀聲央求道:“你們快快!再燒三盆烈酒
來!”

  何滄瀾搖頭長歎一聲,其心已絕望的道:“沒有用的!我已盡了全力!”

  一面閉目調息,以固真元,他也不想便這般放棄生命,他要以最大的毅力
與“死神”抗爭,任由紅腫繼續向上推進!其生命力都集彙丹田,再培新
基……

  因?餘火猶在,酒很快地燒滾了,店小二們端了進來!

  手臂上的紅腫已恢復舊觀,普及全臂,何滄瀾仍閉目調息,不聞不問……

  尹姑娘尤怨的驚叫一聲道:“你!自暴自棄………”

  何滄瀾心身一震,猛然坐起,深情地看她一眼,浸臂於酒中,只覺酒熱透
骨,甚是舒泰,可見“毒素”已竟排出許多去了,因之才有知覺!與上次不同,
他先不運氣,只道:

  "若是不幸無救,你不要走近我,散功時很可怕!”

  然後下定決心,破釜沈舟,竭澤而漁,勉力運集所剩餘的一點真氣,順經
脈向外摧動,幸好毒素已部份逼出,毒力大減,很順利地又將擴散全臂“毒素”
逼集食指!

  何滄瀾不再妄動真力,緩息一下,張目看了尹姑娘一眼,哀哀苦笑!

  那意思不啻告訴她,成敗便在此一擊了!若是失敗,死定了!中毒,不是
受傷,受了重傷,他可以慢慢的來處理,只要能保住一口乾元之氣在,那怕一
年半載終能竟功!

  這治“毒”的那老法子已遠水救不了近火!

  倏地──閉目運氣,孤注一擲,集中全真氣沖關而出!

  "喔"了一聲,叩齒裂唇,口角沁血,絲絲滴滴落,昏絕在尹姑娘的香肩
上!

  新換的一盆酒,那毒針“九毒斷魂針”只剩三分長,如箭射入盆底!

  酒盆突然變黑!

  尹姑娘替他將手臂提出,有如提出他的生命般的嚴肅如快慰!這個堅強的
男人,終於得救了!他會更雄壯,更令她心醉情癡……

  不知過了多久──

  何滄瀾覺得滿臉濕漉漉的,很是清涼,搖頭睜目,有塊濕巾覆在額上!

  他那顆臭頭是枕上尹姑娘的大腿上,香澤微聞,離那動人心魂處只數寸而
已!

  原來尹青青正在替他輕抹汗水!指下輕柔,連摸帶抹!指指都關情!

  尹青青一見人動了,不好意思地停手,遲疑了一下,才再替他拭著……

  何滄瀾無語微笑,看她白衣胸前沾有血?,想起方才自己向她的方向倒
下,那是倒在她的懷中了,不覺赧?!

  尹青青看他笑了,低頭輕問:“嗯?”

  算是招呼,雖有千言萬語,只在這一聲嬌聲中總結了!她知道彼此都能領
會,不必以肉麻當有趣!

  何滄瀾側頭端詳全室,恍如隔世,那場惡鬥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這“古戰場”壁破物毀,碎木滿地,臉盆已換了淨水,卻不見店小二們,
便道:“他們呢!”

  "他們看你沒事,就走了!”

  "沒走!沒有!在門外伺候著呢,大爺有什?吩咐?”

  一個店小二躬腰探頭進來,他的同伴已經走了!用不著三個人伺候!

  "你先到牆外看看有無異狀,再到隔壁,把我的包袱拿來!”

  說完閉目調息,真氣宛如遊絲,心知這傷勢絕非三兩天能夠痊愈!心下暗
怪自己臨陣不夠機警,才教敵人毒手得逞!哀哉!

  尹姑娘低聲道:“很累嗎?”

  何滄瀾微微搖頭,歎息笑道:“看來我還吃得起一枚毒針!”

  店小二回來了,說是牆外並無異狀!

  何滄瀾頻頻頜首,心忖:“那斯也沒死,大概是我中針血出,真氣外泄,
掌力無法運足,才教他倖免!”

  一面從衣包中抽出一張銀票,道:“承蒙諸事多幫忙,無以?報,這裏有
五百兩銀子,算是賠償和酒錢,多餘的你跟同伴們分了吧!”

  店小二見他手面闊,換換窗子,牆木板,那裏用得了幾百兩銀子!暗道:
今夜沒有白等,連忙哈腰道謝,還問有何吩咐!

  何滄瀾對尹青青道:“賊人生逃,大批賊黨必自後趕來,此時我們不能久
待!”

  然後轉首對店小二道:“勞你駕,替我雇個騾車,天亮就要動身!”

  遠處晨雞喔啼,此起彼落!

  何滄瀾似乎看到前途維艱,佈滿荊棘,不自覺的握緊了劍!他不能退
縮……

  從潛山到舒城,兩人晝行夜伏,何滄瀾日夜擔心!

  車過桐城時,他瞥見一家“五湖”鏢局的大旗飄揚在鱗宇櫛比之上,本想
出資雇幾個鏢師保鏢,但轉念,那無非害人?財喪生而已,遂作罷論!

  一路上,車夫在前座驅馬,兩人枯坐篷裏,相離不遠,微笑相對,何滄瀾
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時刻關懷!

  何滄瀾有時跟她談些詩文詞章!尹姑娘家學源博,聰慧慎思,令他心折自
歎不及!

  尹青青不知何滄瀾功力只剩幾成,見他聞馬嘶而心驚,安慰他道:“我們
好不好請官兵保護?”

  何滄瀾心知那無補於事,陡然多賠幾條人命而已!強笑道:“想起來好
笑,我們不追賊已覺吃虧,卻反被賊人追得走頭無路!但,不用擔心,他們要
真來了也討不了好回去!”

  這話並非違心之論,他只要留得二成功力在,一劍在手,絕技出籠,單打
獨鬥,十九可占勝面!

  幾天來,何滄瀾在暗自調息,覺得這次受傷比往不同,功力迅速的在恢復
及提升中!

  往時身體臟腑多有傷殘,療治艱困,現在只是脫力而已,所傷者只是指下
一個針孔!

  體內“毒素”驅盡,那怎能真是傷呢!

  而尹青青也在暗自依"弱水婆"所傳的法門,默默坐息!

  她所中的"千日醉"迷香,實是不必動用一顆“紫檀珠”,淋淋冷水便可
解開!

  因之,寶物大材小用,積存體中,這時剛好予她潛運默化的良機,作?鞏
固臟腑疏通經脈的引子!無形中她已奠定了突飛猛進的基礎,能減少她十年苦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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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4 AM

第八章 夜雨共消愁
 
  章太孫在“天順”客店中吃了一記“劈空掌”,負重傷蹌踉奔回客寓後,
一條小命只剩半條!好不容易挨到次日,大批人馬才自後趕到!

  這批搜索者,兵威不盛,吳通陪“武首相”到武昌就醫;長青婆,留守龍
舟;陽間誇幫忙了兩天,見沒有眉目,也已不辭而別!

  只有龍舟上的“六部武郎”中的程康,侯次先,楚平和嶄春一雄,“金錢
豹”等而已,章太孫心知何滄瀾身中“九毒斷魂針”不死已是異數,那還有功
力在?

  而且"六部武郎"這三人的身手不遜于“吳通”,再加上嶄春一雄的大批
嘍羅,對付一個病夫,那是綽綽有餘!就命他們沿官道追敵!

  只留下幾個手底下欠斤兩的,護送自已回龍舟養傷去!舟中藥物齊全!

  他們一路不見敵蹤,來到舒城,也是神差鬼使──竟投宿在尹姑娘和何滄
瀾的鄰室!

  "金錢豹”的勢力範圍在鄂東,這皖中人面不熟,正想請程康出面,以“武
天子”的影響力邀些當地牛鬼邪神,共同圍捕,多布眼線!

  而楊勳卻招來一群土娼,竟打意轟走何滄瀾及尹青青!

  尚幸,他們並未謀面,而又演做具佳,才失之交臂,沒鬧出事故來!

  次日淩晨──

  他們一?共分兩路,四個沿官道北上,四個沿河東走,經三河口入巢湖,
約定在合肥碰頭,敢情他們也想到,皖撫也姓“尹”這條線索上來!

  走巢湖的一夥,自然邀巢湖水賊──“魚太甲”入夥幫忙辦事!

  他水陸兩路撒下嚴密的偵察網,小嘍羅數百人四處搜索活動,要打何滄瀾
這只已落水的狗,向武林今日的“武尊”章元朱拍馬屁!

  "金錢豹”陡的被“武天子”的愛孫見重,令他屁眼裏發癢抱到大粗腿
了。

  兩人總算平安無事到達舒城,投宿在“宏運”客店!

  這“宏運”客店,位元在城南,廣廈連雲,金飾輝煌,占了半條大街,是
該城第一座大店,樓下菜館,可容百人,樓上客房足有四五十間,且另有獨院
官舍!

  何滄瀾?避招搖,選了間單間上房,室中字畫盆景,樣樣俱全!

  這一路來,在潛山飽受虛驚之後,兩人已同宿一室,不敢分居,怕舊事重
演!

  晚餐之後,何滄瀾正待拼湊桌椅搭成床鋪自用,尹青青側臉靜坐桌前,皮
裘蓋在膝上,若有所思……

  一天的這個時候,空氣都很不自然,兩人都覺蹙扭,尹姑娘沒來由的動不
動就臉紅,春潮泛泛!何滄瀾一向自負灑脫,亦有動輒得咎之感!

  何滄瀾臨窗遠眺,讓尹姑娘更衣上床,屋後是花園,占地頗廣,池樹羅列,
春夏可?宴遊之所!他心忖:“這舒城並非通都大邑,怎生‘宏運旅店’有此
規模?”

  陡然,室外傳來一批腳步聲,步履甚重,鄰室燈火驟亮,先是店小二道:
“大爺們客房住滿了,只剩這一間,看看還中意否!”

  有三四人陸續進來,其中一個道:“好,就是這裏,將就一宿也罷!”

  聲若洪鐘,似是練家子,也正是江湖朋友!

  何滄瀾更加注意,側耳傾聽,先前那人似是頭兒,道:“老四,你去把程
大哥請過來談談!”接著又抱怨道:“這家旅店,氣派甚大,房間卻小,客人
又多!”

  "也許正是咱們道上好朋友的生意,罩得住,咱們也得眼睛亮些……”

  這話聽得?人一怔,連何滄瀾也暗自點頭認可,另一人道:“老大,咱們
要追到哪里,那點子又硬,連章太孫都栽了,爬不起床來,咱們又不知他的來
歷門路,犯得著提著腦袋?姓章的賣命嗎!”

  那頭頭兒呻吟了會,陡的道:“胡說!人家‘武天子’的愛孫重托我,就
是瞧得起我,要連個弱女、病夫都盯不住,抓不到,這個臉我‘別山虎’可丟
不起!”

  何滄瀾凜然驚震,忖道:“那斯叫章太孫,弱女病夫,這不是指著我?”

  尹姑娘還沒更衣,聽鄰室高呼大喝,看何滄瀾凝神諦聽,變?變色!直覺
得事情不妙,輕邁蓮步走到窗前,靠向何滄瀾,擔心詢問的望著他!

  何滄瀾低聲對她道:“又來了,你先睡去,我們這裏很安全,他們作夢也
不會想到我們就住在隔壁!”

  那只大手卻自然的摟向纖纖楚腰,他要負起保護的天職!

  尹青青更向他懷中偎去,纏繞著這塊鐵人兒她才覺得滿足安全,那床上不
安全!

  這時,鄰室桌椅連響,?人紛紛起座,迎接新來的一批人!

  "小弟來遲,兄長何事見召!”

  "自從那日太孫重傷,咱們佈置稍晚,數日不見賊蹤………”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淺笑俏罵打斷!似乎有一群鶯鶯燕燕飛入室中!

  "別山虎”急了,算掃了他的權威,罵道:“楊勳,你待怎的,咱們正事
沒辦完,你就胡來,也不怕程大哥笑話!”

  楊勳涎著臉皮道:“正事歸正事,玩樂歸玩樂,明兒上場見真章,我姓楊
的可絕不含糊!”

  程大哥權充魯仲連,打圓場道:“自家兄弟,那有什?關係?呵呵!輕鬆
嘛!”

  "別山虎”頓足急道:“程兄有所不知,我不是罵他這個,這小子最愛男
多女?,同室操戈,走馬換將,作那野狗亂吊羊的勾當,眼下八個人只得兩個
房間!那裏還能再容下八個人,也不能一夜疊起來呀!”

  楊勳拍胸膛道:“這還不簡單,我去轟出兩個房間來?不就解決了!”

  程大哥急忙懇切的打個招呼道:“這家客店是本城‘判官筆’胡老太爺的
?事,老太爺當年與‘武天子’是同時出道的人物!兄弟們凡事多斟酌、若不
太委屈便將就一宿!”

  鄰室陡的沈寂下來!

  何滄瀾暗叫聲:“糟!”,他們錯有錯著,自己沒事,別硬給弄出事來,
抓起桌上的劍,抱著尹姑娘走回床邊!

  尹姑娘憂形于色,緊緊的挨著他,已小鳥依人,柔枝帶露,楚楚堪憐!

  何滄瀾吹熄燈火,一把摟緊她,貼耳低聲道:“咱們行藏未露,但賊人人
多室窄,旅店別無空房,看來是要排圍而入,強搶鋪位!唯一之計是……”

  果然,門上“砰、砰”作響,剝啄頗急!

  尹姑娘急中生智,知他心意,急忙碎語道:“咱們躺下!”

  何滄瀾尚將考慮是否……但被她一扯,自然兩人順勢睡下,掠被蓋上!

  尹姑娘微一翻身,酥胸貼在何滄瀾胸膛,埋首在他肩際顎下纖手微抱他頸
子!故意露在被外,那姿態,便似雲雨正濃,兩情交關……

  房門“砰”的洞開,門閂落地,幾縷微光射到床上,何滄瀾推開尹姑娘的
粉肩,悶著喉音問道:“誰,是那位朋友,這?不上路………”

  床上系帳並未放下,何滄瀾臉部一半隱在陰影裏,冷眼瞥見門口沖進兩個
大漢,手中擎著燭臺,照清他們自己的長頸烏喙,金剛怒目,一身武打,還帶
著兵刃!

  被中亦有一把劍,右手緊握劍柄!

  門口兩人,一個怪叫起來,道:“楊勳!這斯跟咱們有同好,時辰尚早,
便粉墨登場,小戲臺正緊鑼密鼓的開演了!乖乖,足勁!”

  楊勳淫笑幾聲,道:“猴兒急,上衣都沒脫,咱們別擔擱了人家,唱掉了
戲詞兒!”

  "多勞了!順手將門掩上,大冷天!咱就不起來了!”

  "砰!"地一聲,門又帶上了,兩人腳步聲遠了,另找人晦氣去了!

  事情終於掩飾過去,尹姑娘輕挪嬌軀,一隻大腿緊緊壓住她,不准她動彈!

  大敵已去,尹姑娘松了那口氣,頓覺骨軟筋酥,再無一點氣力!

  何滄瀾低聲在她耳邊道:“唉!我寧願死也不願你受這大的委屈!”

  一面環臂於纖腰,想抽身下床,那知身體一動,尹姑娘酥胸微擠,陡覺胸
前軟綿綿的又難過又好受!

  頸側吹氣潮濕暖溫,雲鬢拂頰,微微發癢,心中佳人,就在懷中,那半臂
就吸在腰上,再也挪不開了!

  何滄瀾面紅心跳,微微喘息,渾身火熱,原性的欲望已然蘇醒,焦渴的唇,
想找尋它的同伴,堅實的胸膛想撫慰它的愛侶………

  身下這玉人兒,已“嗯!嚀!”有聲,那是愛的呼喚……他再也忍耐不住
這挑逗!

  驀然——

  鄰室女聲尖叫,接著嘻嘻哈哈……隔室可聞!

  何滄瀾頓時六神稍醒,心中天人交戰,終於毅然咬破嘴唇,暗罵自己道:
“任志欣!任志欣,你這算什?……是真愛?……”

  楊勳大概成功地轟出兩間房間來,左鄰右舍,立即響起了一片風雨交加,
雷聲大作!那是雲雨巫山,猿啼秦嶺,鳥哨花間,床搖?湯!趁情的湊作!

  尹姑娘似乎睡熟了,何滄瀾用被整個將她蒙住了,但他能蒙住她那顆心
??

  他喃喃自語的道:“淫聲惡語,不會沾汙,我們的耳朵,他不會妨害我
們……”

  尹姑娘已裏在暗笑著,愉快的甜笑著……

  "現在快要是冬天了,雪將下降,想想在什?地方,紅梅開了,我們一齊
去踏雪訪梅去……”

  尹姑娘在想,紅梅開放在你身傍,你還要到那裏去尋梅去……

  從黑夜到天明,那支劍正伴著他同臥在被窩裏,守護他的女神!心中決定
要好好教訓教訓這批人──待他功力恢復之後,尤其是方才那兩人!欠揍!

  易姑娘靜靜地睡在他懷裏,動也不動……

  時間兩人感覺一分一秒的在流渡,十分綿長……

  尹青青的"嗯!哼!……"著及吐氣如蘭,他已香澤久聞與久嗅了!

  搭在他虎腰上的那只素臂素手,蠕動著而下壓,而加重!似乎是跟隨著鄰
室的聲響而配合成節奏……

  在金陵秦淮河下花舫中與宜君姑娘的一幕幕重新活顯上來,令他氣息粗
壯、血脈奮張!

  燥熱癡迷在尹青青的懷中!

  宜君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難道尹青青便不是了?!

  高貴的女性更需要“愛”的撫慰!她不是菩薩寶相、神聖的不可侵犯!是
個木雕泥塑的人兒,不能侵犯!

  如是──他伸頸低頭,嘴唇輕吻了下那離他只有數寸的前額一下……兩
下……

  尹青青沒有反應,像是已睡著了!

  他的膽子突然壯大了起來,也可說是已邁出了一大步,也可說是那裏吸引
著他……

  火熱的唇吻著她的額頭,吸著、舔著,向下移動至鼻尖……包容著……再
向下去!

  終於吻上那小巧的櫻桃小嘴,再也不能離開!

  她沒有轉頭或者擺頭,不要這樣,相反的他覺得她早已縮緊了那兩片唇
肉,形成個突出物來給他方便吮吸!

  尹姑娘在他吻額時,心裏已在期待中笑了,那心花開放般的笑著!暗暗松
去那吊在心頭的悲哀!

  打從離開了那艘“龍舟”,自己蘇醒了之後,心中便回縈著這個問題!

  有多少次好機會,都白白的浪費掉!

  有時候看他熱情得令人心顫體酥,有時侯卻突然冷卻下來像陌路的行人!

  令她又急切又悲哀!

  身?一個女人,終歸要依附一個男人!誰是最好的呢,見仁見智!

  這個雄壯而又斯文的男人,她早在暗中觀察他,與她所曾見到的男人做了
比較!

  是再也不能挑剔了!人有人才,學有學才!那行?、毅力……

  直至此刻,她才覺得他是她的了!不是嗎?冥冥中那是上天賜予她的!

  她明白,再也不能嚇跑他了!於是她先裝著睡著了,等他吃了甜頭之
後……

  她明白他心中有個錯誤的想法,也是單純的想法,認?宦宦人家中的人,
都是聖人一個模子造出來的!

  其實她是從小便被教養訓練出來的德性,並非她的本性,那尊貴高雅莊重
的氣質,是壓抑了她的活潑,她的天真!

  不是?,她老爹擁有三個姨娘!美其名曰:“不幸有三,無後?大!”

  化大錢買些高貴的“藥品”進補,身子卻總是補不起來,搖搖倒倒的!

  三位姨娘一個比一個花俏年少,卻連半個蛋也沒下出來!

  娘親年未四十已敲了幾年的“木魚”了!數個億萬遍“念珠”了!

  這便是官宦人家一本不足?外人道的──心經!

  她被迫著三門不出、四門不邁!一年難得一次到街上去見見世面,那深閨
便似一座華麗的牢房,深深嚴嚴的將她鎖在裏面!

  她這次被劫,人家總認?她吃苦受罪了!

  她從心裏面?喊著,這是她最快活的冬天裏的春天!一隻畫眉鳥,本是要
終其一生被人關在籠中供養,結婚出嫁、光面堂皇,也不過是換個新鳥籠而已,
於今,真難得讓她有這機會,自由飛翔一番!

  雖然,隔壁發生了些怪怪的聲浪,不過卻能意會到,他們……

  令她心潮波動不已,雖然有些過份放肆了!

  她還是願意豎起耳朵偷聽著,心裏激起一番蕩漾的情愫!

  真的得感謝他們,令自己有機會被迫著同床連夢!

  他終於忍耐不住了,有了可愛的,想要的行動,投身倒他懷中,那是自己
秘密的心願!

  這願望終於在進展中了!

  她?裝著以唇兒輕輕活動了一下!

  乖乖!令自己喜歡心顫的小舌頭,伸過來了,在舔著她的上下唇!

  她讓他舔了會便微張雙唇,包夾住這只大狼舌頭!

  一陣美妙的感受傳遍全身,舌條兒侵入她的口中來了!好甜美!好靈活!

  她的小舌頭也伸出一點,櫻口微開,牙關松了!

  這大舌頭以迫不及待、毫不猶豫的長驅直入,侵佔了她的“領口”!比同
“領土”!

  大舌頭逗弄著她的小舌頭!

  她再也不能?裝自己是在夢中,不是在清醒著!

  如是,攬著他那腰背的素手,加力的向他暗示著,靠近!靠近!

  沒有言語,只有行動,在默默的步步進展!

  她不敢過份迫切,也不敢過份冷卻,要恰到好處,予他方便!自己方便!
讓他自在,自己也自在,讓他吃到甜美,自己更舒爽,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在
主動的吊他!使他覺得自己是受了委屈!勉?其難!

  這唇舌之間的戲弄,她是初嘗異味!

  果然其味無窮,令人消魂!他便似老幹!親著、吻著、咬著、吮著!似乎
是只饑不飽沒完沒了!

  他放鬆了賊膽,淺嘗已不足以饜其欲,開始武辣辣的狼吞虎咽了!

  她似乎像只被兇猛的獅子,裂撕而食的小綿羊!

  怪可憐兮兮的任由他粗野的嗅著、舔著,尚不過癮而猛吸著她!

  如是,令她全身酥散、氣息湮湮,玉漿液涎由腮腺中湧泉而出,被他吞進
狼腹中去了!

  身子已軟弱的沒一絲氣力!

  他吃上滋味來了,大爪子在撫背摸胸!可惜,她尚穿著小衣!

  那魔手立刻將羊皮剝下來了!她喘息著,咿!咿!唔!唔!……

  似哀告!也是鼓勵!這聲浪帶有磁音,是從牙縫中、鼻孔中發出!

  他聽了這聲音,令他更快意、悅耳、美妙吧!

  椒乳甚快的落在大掌中揉、搓、捏、弄!令她指頭都酥了!

  令她扭動著呻吟!難當難挨!玉指也猛抓他的背脊!

  像是天塌地崩了,再也安靜不下來!她支起一隻大腿,翻上他的腿骨!在
磨動著!搖蕩著!

  陡的,一隻魔手已伸入股間!他輕靈的一抱一攬一扯她便成了個光溜溜
的,身上除了小腳之處,一切衣物都沒了!

  手指在股腿之間摸索個不停!

  她真的暈眩過去、失去了掙扎的力量,任由他瘋狂的施?了!

  但知道這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她恐懼著、她顫慄著!她品味著!她企待著……騷癢著……

  一支火熱滾燙的事物,塞在那裏!這接觸!這充實!挺堅偉岸的怪物!

  似乎已吸引住了她一切的神經與感覺!

  陡的──有些許撕裂的痛感隨著怪物而滑了進去!

  她不自主的松了一口氣,也許是由下面挺上來的吧!她沒忘了要輕“啊”
一聲!

  表示自己是在痛苦中,在無可奈何中,在忍受中……

  他也許是有些“怕怕”!也許是有些憐惜……總之,突然停止下來了!

  他在撫弄她!親吻她!是那?的輕柔細膩!

  "痛?……"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語氣柔得不能再柔了!

  是關愛、是歉疚!是撫慰!是愛憐!……

  "嗯!"以鼻音,輕柔的回答!

  她能說什?呢?一些奇妙驚喜、酥麻酸癢的感受過程,怎能告訴他!

  真是多問了!

  他身上的氣力精力猛得又雄壯起來了!

  進入一項運功的旋律中,這旋律才是她真正需要的感受!刺激而舒爽著!

  全身骨節毛孔都鬆散了!

  他一動,她也“嗯哼”!上下呼應!漸漸進入更奇妙奈人尋味的境界!

  她奇怪著,怎的不曾同隔壁那?,急劇的動蕩,弄得希裏嘩啦的響呢!

  她不敢問他,那會破壞了她尊貴的形象!

  甚長的一段時間裏,她像是處在雲端裏,飄搖流渡!魂消骨蝕!

  她相信人世上,再也沒有別事比這事更快活了!心已在飛揚著!

  他們是側著身子,一點也不辛苦勞累,滿自在的!

  那支火熱的鐵錘錘不見收縮,似乎更壯大了些些!他一手是插在她腋下圍
抱著玉背,一手在他停頓下來時摩索她的屁股、大腿、小腿!是那?仔細!

  她會以櫻唇包吻幾下他那支懸直的鼻頭!

  如是他會如響斯應的再行運動抽抽送送……

  …………………

  次日一覺醒來,伸手向身畔一摸,空空的人已不在了!怔忡著……

  何滄瀾聽他們已離開多時,始出房叫早點!

  尹姑娘到五更時分,才朦朧睡去!這時被開門聲驚醒,眨眨眼,挺身坐了
起來!

  伸個懶腰,兩手伸過頭頂,露出皓腕來,櫻桃小嘴又尖又圓!

  何滄瀾剛好推門進來,不覺癡了,他最喜愛她這些小小的動作!

  尹青青聽他進來,自覺失態,忙又縮回被裏去!臉都羞紅了,何滄瀾輕聲
問:“我吵醒了你!”

  而尹姑娘搖搖頭,理理散發,低聲問:“他們呢!”

  "他們往前頭追我們去了,昨夜……”

  他知道她一夜放蕩、風流!是何等的自在失眠!

  尹姑娘苦皺秀眉,兩頰飛紅,側過臉去上有些嗔怪他,意思是央求他別再
提起……

  何滄瀾有些後悔了,自己多嘴,連忙轉換題,道:“我們可以好整以暇,
多休息兩天,再走水路,入巢湖去!”

  尹青青瞥了他一眼,才閉闔眼睫,不好意思的道:“要起床了!”

  何滄瀾連忙跑去憑空眺望,那花園中的景色!心中波瀾起伏澎湃著!

  這兩天來,就像一對新婚小夫妻般的生活在一起!

  何滄瀾知大敵在前,心境平靜,拼命在調元坐息,恢復真力!

  而尹青青也暗自勤練不綴,她覺得她身上的力氣在增加中,且不那?手無
縛雞之力!攬鏡自照,面上瑩光奐發,玉靨泛采!心中竊喜不已!

  是的,那"紫檀珠",她已服用兩顆之多,經內家功力整合摧化,已漸漸
發揮出那寶物的功效來了!

  令何滄瀾一度驚魂,也一度消魂!獲得尹青青的心……的愛!可說像由天
定,事到頭來,半點不由人!要他如何能不珍惜這份感情、這份愛呢!

  第三天下午,他們雇了一艘民船,梢公是父子檔,一對老實人,輪流操縱!

  船有前後兩艙,以木板隔開,後艙是梢公宿處!

  秋日天長,水漲河寬!船頭拍浪,船尾“款乃”!吱吱啞啞的尖叫著!

  江水幽幽,雲影片片!尹姑娘甚是喜歡這情調!

  看那小梢公,二十郎當歲,生得粗粗壯壯甚是結紮,塌鼻子大眼睛,溜光
閃閃!

  穿一件藍粗布露臂背心,挽褲腳打著赤足,滿身都是勁,笑嘻嘻的滿和氣!

  工作單調,只是每天搖櫓而已!

  不料天色將晚之時,水翻金鱗,采霞漫天,西風吹涼,暑熱盡消之刻,則
聽得他扯起那破鑼也似的嗓門,唱起漁歌來了!且聽:

  "水雲鄉,煙波蕩!

  平州古渡,遠樹茅莊!

  輕帆走斜風,柔櫓閑驚浪!

  隱隱帆檣如屏障!

  盡吾生一世水鄉漁郎!

  船頭酒香,盤中蟹黃,爛醉何妨!”

  乖乖,令尹青青與何滄瀾在蓬艙中聽了訝然對望,默然尋思!

  人不論幹那一行那一業,知足便得常樂!這小梢公!滿詩意的呢!

  過不多時,歌聲又起,他們只得豎耳仔細聽來:

  "畫船撐入柳陰涼,一派笙簧鳴蟬唱,采蓮人和采蓮腔!

  聲聲嘹亮,驚起宿鴛鴦!

  佳人才子遊船上,醉醺醺笑飲瓊漿!

  歸棹忘,湖上蕩!

  一彎新月,十裏菱荷香!

  兩人繾綣,留連這水鄉!

  效那對宿鴛鴦,又何妨!”

  何滄瀾聽了,這詞意不剛好是他們兩人的寫照?!向尹青青擠眼睛作鬼
臉,羞得尹青青,臉紅得像只剛下蛋的小母雞似的,臊得嗔也不好,惱也不成!

  心中只是在蕩漾著,招架不住!不久歌聲再起,似乎是解了她的圍!

  "斜陽萬筆塗雲彩!

  昏鴉數隻飛徘徊!

  西風裏,兩岸蘆花開!

  船系潯陽酒家台!

  多情司馬──

  可曾宿陽臺!

  青衫夢裏,琵琶懷!

  低奏一曲──'相思債’。”

  尹姑娘聽了,鳳目中已淒淒迷迷、水波流轉、情潮起浮不能自己,偷眼瞧
著她的心上人、懷中郎!口角蠕動著,低下頭去,難以安排!

  何滄瀾看她,看得癡癡呆呆,滿眼都是情和愛!可惜,時間還早,不方便
將她摟在懷裏來!溫存、摸索著痛快!解解刻骨銘心的“相思債”!急得是心
猿意馬!不敢放肆……

  尹青青雖然垂下頭去不敢瞧他,不敢惹他,不敢再撥撩他……卻也偷偷挑
眉斜目,飛飄了他一眼!

  乖乖!他這形象便似只雄壯的大公雞,頭頂上彩羽飛張,拍翅著在追一隻
小母雞般的,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幹幹”她呢!

  她便似身上光溜溜的,驚恐著、震蕩著、喜歡著!難以安排!

  還真怕他不顧一切的撲上來,口中不由叨念:“不要這樣子……看人
家……求你……”

  這低低呻吟似的哀告,令何滄瀾理智了些,側頭向艙外看去!

  夕陽晚霞紅似火,時間還早哩!

  他忍耐不下,也自得強自忍耐!愛是一回事,禮又是一回事!不能嚇著她
了!她是他的寶貝,要溫火慢燉,不能急火狂燒……

  艙中間彼此隔著一張小茶几,像是漢河楚界般地設下關防!

  尹青青越是這般弱弱怯怯的,越令何滄瀾愛的心癢難當!火燒眉頭!

  怎辦──

  他伸張著那只大粗手,放在幾上,向她招招手!

  尹青青初時會錯了意,想到他要屁股哩,不過,轉眼已明白他要的是什?
了!

  一隻像美玉雕鑿出來的素手、顫顫抖抖的伸出來放在他火熱的大手中!

  給他一隻手讓他摸摸,過過癮吧!怪可憐的……

  前艙較大,乃是客艙,擺有小幾茶具,兩旁還開有窗間,可眺望野景!

  河面不寬,數十丈而已,兩岸田莊市鎮,屋舍人馬,晃搖過窗,雞犬可聞!

  尹姑娘知她容?驚俗,唯恐惹來麻煩,透了春光,將蓬窗放落,只留一縫,
整天守在窗前,偷偷向外張望!

  何滄瀾時而閉目打坐,時而傾聽小船夫哼著山歌,或側望著尹青青的背影
發大呆!

  覺得此情此景,可志永念,如果人生長能如此,河段永久走不完,生命也
就美滿了!

  夜泊煙渚,斜風細雨,船夫父子,都已入夢!

  艙內一燈熒熒,何滄瀾把新購被褥枕頭鋪好,兩人隔著茶几,各擁一被,
和衣而臥,聆聽蓬上雨聲!

  密雨打蓬,聲如美人碎步!

  何滄瀾忽然記起李義山詩:“留得殘荷聽雨聲!”遂漫聲問道:“唐宋詩
家,你頂喜歡那一位?”

  尹青青側臉相對,道:“你猜猜!”

  "李義山,溫飛卿,或者小杜!”何滄瀾毫不思索回答。

  "不對!不對!”

  尹青青搖搖頭連連淺笑!

  何滄瀾“哦”了聲,道:“不對?”!

  燈下看美人,倍覺豔光照人,不覺神?之奪,半響又道:“我以?女孩都
喜歡他們!”

  "我頂喜歡李白!”

  兩人默默沈思,追懷這位數百年前的大詩人,尹青青低吟:“長安一片月,
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滄瀾微微一笑,心想:“這子夜秋歌,還有兩句:‘何日平胡虜,良人
罷遠征。’呀……”

  遂自嘲地吟起那少年行來……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
中。”

  吟罷笑道:“這兩首詩差別很大,是不是?”

  尹青青臉紅了,知道他意在言外,道:“精美絕倫,意象萬千,本是李白
的詩風呀!”

  她並沒說錯,本來李白的樂府小品,鄉愁閨怨,豔曲民歌,無一不有。但,
何滄瀾聽她不肯正面回答,心中總有點難受,遂吹熄燈火道:“睡吧,明朝挂
帆去,楓葉落紛紛!”

  尹青青甚是不解這個人:溫文爾雅,不欺暗室,有著無限情意,卻又有無
限哀傷,在談得好好時,總是忽然走失?

  於是就替他把"夜泊九江懷古"補上兩句,低吟道:“‘余亦能高詠,斯
人不可聞!’君亦有此感乎?”

  何滄瀾笑了,道:“豈敢!豈敢!早幾年,我倒是頂希望有李白的那雙
手!”

  尹青青在暗中訝然的問:“手?”

  何滄瀾解釋道:“李白的手,可以寫詩,擊劍、喝酒!我的手比他沒用,
喝酒大可一拼,劍術也許不比他差,詩呢,萬萬不及,我讀書無多,乃終生憾
事!”

  而尹姑娘的興趣正濃,黑暗中彼此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能令自己的情緒
穩定下來?如是話題一轉低笑道:“當今皇上朱洪武,少時曾在‘皇覺寺’捨
身?僧,爾今有多少滿腹經倫者,對他叩拜如儀!口稱臣下!斯人也,你人也,
何必自傷如此!”

  這話不啻一服興奮劑!陡的又激起何滄瀾的毫情萬丈!信口吟出“燕歌
行”中的一節名句道:

  "……校尉羽書飛翰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冒
雪風。

  戰士陣前豪烈酒,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裏,孤城落日映鐵
衣……”

  尹青青悚然心驚,囁嚅著問道:“歌以言志乎?”

  "我那敢有此奢望,本朝初定,建都金陵,已無漢唐經紀漠北之志矣!”

  "這話甚是!我也喜歡元人馬致遠的‘尋陽曲’——

  花村外,柳岸西,晚霞涼雨收天齊;

  四圍山色一竿殘照裏,錦屏風添了鋪翠。”

  這首“山市晴嵐”,何滄瀾也都讀過,意景很美,如是續歌道:

  "垂楊岸,紅寥灘,

  一帆風送船著岸,

  孤村煙林鴉噪晚,

  斷橋頭賣魚人散。”

  這是其中的“遠浦帆歸”,那詩情畫意,如映眼底,如是她再續一絕道:

  "夕陽外,古渡邊。

  綠楊堤數聲漁唱;

  挂柴門幾家閑曬網,

  都撮在捕魚圖上。”

  這是“漁村夕照”,我來接—段“江天暮雪”道:

  "天將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江上晚來堪畫處,釣魚人一笠未
去!”

  "瀟湘夜,雨未歇,一聲聲滴人心碎!

  孤舟五更家萬里,是離人幾行清淚。“

  "瀟湘夜雨”正是今夜情懷,你哭了??

  "沒有!”

  "炊煙細,古寺零,近黃昏山堂人靜!”

  "順西風晚鍾三四聲,怎生教老僧禪定。”

  "好一句老僧禪定,這是‘煙寺晚鍾’!

  "南傳信,北寄書,

  正秋江野人爭渡,

  若西風不留灘上宿,

  兩三行海門斜去。”

  "平沙落雁",到底落了沒有呢!”

  "你聽到正秋江野——人爭渡,來的不巧,自得重行海門斜去也!”

  "蘆花謝,野店歇,

  辜負了這好天良夜,

  豫章城故人來也,

  結未了洞庭秋月。”

  這最後詞是“洞庭秋月”,這“壽陽八景”他們平分秋色的吟完了!

  那句"辜負了這好天良夜!”,各自感慨萬千,不能自已,涼風習習,時
已午夜,何滄瀾關懷的道:“午夜江冷,被子蓋好,小心著涼!睡吧!”

  尹青青深深將頭縮入被中,直到顎下,那裏能睡得著,怔怔的想道:“他
跟李白還有一點相同,身世如謎……詩允許他對月聯句,揮劍堪是萬人一敵!
人物倜儻豪邁,兼而有之……我!我……”

  她似乎早已決定了她應當如何了……那夜…………”

  今夜──

  何滄瀾如何奈耐得住她的誘惑,過不多久便投降了,爬到她被窩裏來了!

  瞧著她的饑渴、滿足、服貼……

  吻著,嗅著她滿身的體香,令他們永思不忘,這溫柔之鄉、極樂之歡……

  尹青青暗中驕傲著由得他饞貪纏綿不休,這花兒正自蓓蕾初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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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5 AM

第九章 巢湖捕三魚
 
  巢湖──將入巢湖,舟泊三河口!

  日落風生,船上炊煙四起,桅牆如林,正是漁港景象,梢公父子連袂上街
採購些油米!

  何滄瀾唯恐有賊人留守此港,吩咐快去快回,要趁月色再趕一段水程!

  船夫應喏而去,回船時夜已深沈,自回後艙,開航駛入巢湖!

  何滄瀾以?他們怕挨?,才避不見面,故也沒出聲罵人!

  黑暗中,何滄瀾覺得搖晃甚劇,張目一看,天已大白,忙起身推窗!只見
天色陰霾,湖闊雲低,水波浩蕩,茫無涯際,腦襟?之一舒!

  尹姑娘也醒來了,輕輕披上皮裘,悄悄疊卷自己鋪蓋!

  何滄瀾聞聲點頭道:“早!”

  尹青青道:"我起得太遲了,山歌已經唱過了?”

  何滄瀾疑疑看她跪著疊被的身姿,覺得她肯多說幾句話,總是好現象,遂
笑著道:“不遲,小梢公大概嗓子唱啞了,今早沒唱,每天被他吵醒,一天不
聞,倒有點懷念,像是缺少了什?似的!”

  尹青青看著她的鋪蓋,遲疑了會回身開窗看湖景!

  何滄瀾一直不肯讓她收拾,因?那是做妻子的職責,他不能占人家這個便
宜,他在俯身疊被,一邊說道:“再過幾天,我身體大好時,就下水抓幾條湖
魚來作餐!”

  敢情餓腸轆轆,飯香可聞,他想到吃的了!

  尹青青忽然詫異的說:“今早怎?這樣靜?”

  "來了!來了!”

  前後艙的通門打開,一個陌生漢子手端飯萊食籃過來,何滄瀾看這人生得
小頭銳面,一臉鼠相,栗肉虯筋,雖在冬天,還是短衣缺袖,心中未免一凜,
問道:“張老實呢?他沒回船?”

  那漢子擺好飯萊,粗聲“嘿嘿”笑道:“聽說秀才跟秀才娘子賞了他一塊
銀子,張老實不老實,找老相好的去了,小張老實太老實,拿了賞錢買塊布看
江水妹去了!”

  一面兩眼色迷迷的瞪著尹姑娘!

  尹姑娘雙重害羞,急扭過頭去,心頭“砰砰”的跳!何滄瀾強忍著氣,低
頭品賞飯菜一番,道:“梢公,你送來的白豆腐,怎?忘了醬油?”

  那漢子一看,果然少了這一味,萬般無奈退回後艙,心中暗罵:“這酸秀
才,死到臨頭還這般講究!”

  何滄瀾急促對尹姑娘細語道:“有麻煩了,你坐過來,聽著,我向張老實
自稱是秀才,你是我……我妹子,我只這樣說……”

  尹姑娘秀頭頗點,表示不用解釋,急道:“又是……”

  何滄瀾呵慰她道:“水賊而已,不夠我打的,可笑我要下水抓魚的話。言
猶在耳,卻不知自己是‘魚’,被打魚?生的好漢看上了!”

  一面拿過衣包、黑劍,尹姑娘以?又要廝打逃生,忙伸手拿住衣包,這是
上次奪馬逃入“情人谷”時的經驗,倒把何滄瀾引笑了!

  那漢子端著一碟醬油進來……何滄瀾掐出三個大元寶、在手中玩弄,平靜
地問,道:

  "朋友,你缺少多少銀子?”

  那漢子目瞪口呆,秀才遇到兵,本已有理講不清,遇到土匪,反而這般鎮
靜!半晌說道:“憑你秀才官人賞賜,十五兩銀子可不夠呢!”

  因?臉皮尚未抓破,他對酸秀才門路沒摸清,故這話說得半軟不硬,不倫
不類!

  何滄瀾不欲動粗,以現在功力,雖可穩操勝券,但妄動真力,後果嚴重!

  而且若動手見真章,?了避免他們在水中弄手腳,把船弄翻,不能光將之
打落水中非得取其狗命不可,在尹姑娘面前,他甚不願出此下策!

  何滄瀾微微一笑,再道:“朋友!太瞧不起人了,十五兩銀子,還不夠吃
一次酒,聽著,你平安送我們過巢湖,我奉送白銀五百兩!怎樣!”

  後艙還有個水賊,磨刀霍霍已久,沖了出來,叫道:“水花蛇,別閑著窮
磨牙,這肥羊多肉,弄翻了,五百兩、五千兩,全是咱們的,何必他送,還有
個水嫩水嫩的小娘子可樂活呢!”

  "李白條,這斯有點邪門道,慢著!”

  李白條推開水花蛇,沖身而過,薄片水上單刀,閃閃生花,手挽刀光,令
人打顫!

  尹姑娘趕忙縮回何滄瀾背後去,抖顫著不敢看,何滄瀾臨危不亂,一手摟
住她,一手將三錠大元寶在茶几上疊成品字形!

  李白條看見那銀堆,突然停步,怒目喝道:“你也是線上的?在那裏得意?
何必到現在才露相?”

  三錠元寶疊成品形,乃是黑道中人互問消息門路的暗號之一!

  何滄瀾早年在漢壽排教待過,熟知江湖經,當然不陌生!他見人家果然回
問過來,神色凝重的道:“區區乃排教‘夢’字輩,‘落第秀才’何不多!請
教朋友的門戶、字型大小?”

  排教的勢利範圍在湘西川東,以沈陵?大本營(辰州)!教主是“豐都閻
王”駱輝,教下弟子?多,組織嚴密,便是沈陵派滅亡後的新論勢力,以伐木
編排結隊下放京都?業!每年有數萬人順流而下,賣了木材再逆江而上!空手
回程時,流浪各地,惹事生非,家常便飯!多數是些山民熟苗,一窮二白,聚
?過境!少數人是吃不住他們!

  教下弟子"雲夢大澤”四字分?四等,“夢”字輩是“舵主”的身份!管
理一百隻木排,相當於百夫長!

  水花蛇,顧名思義,可知其人精明甚滑,他看何滄瀾面有病容,太陽穴未
曾鼓起,只說不練,並不全信,因道:“兄弟是‘巢湖魚’魚太甲大爺手下,
敢問兄台緣何光臨到敝處水面?”

  何滄瀾想道:“頭兒姓魚,難怪手下全是水族!”面上佯怒,喝道:“駱
老總的事,你兄弟想管?”

  李白條變臉發作,水花蛇忙攔住,手打一拱陰笑道:“自家朋友問幾句打
什?緊,誤會冰釋,請用飯吧!多有得罪,海涵!”

  何滄瀾嘿嘿冷笑,刻薄地道:“姓水的朋友,你未免欺人太甚,你這蒙汗
藥,料子不佳!有股味道,我姓何的借花獻佛,你請自己受用吧!”

  水花蛇面紅耳赤,機關被人一語道破,光棍眼中不揉沙,高明!連忙陪笑
道:“兄弟一時忘了,竟以此待客,豈不失禮,這便換過!多擔待了!”

  說罷,提起竹籃子,倒入湖中,喂魚去了!與李白條一起退向後艙去了!

  何滄瀾朝他兩人背影扮個鬼臉,聳聳肩膀!尹姑娘在他身旁低聲道:“你
真叫何不多?

  我不相信考不上秀才?"

  何滄瀾啞然大笑,壓下聲音道:“你倒細心,我這秀才是許下的,將來有
功夫總要考他一考,希望不要落弟才好!何不多,乃是杜撰的,靈感得自我的
朋友‘話不多’!這次甚值者一交,跟你一樣也是住在金陵,是個店小二!”

  尹姑娘緊抓住他話中一句,問道:“你現在很忙?”

  何滄瀾俊目溜了她一眼,簡單而不著邊際的回答道:“嗯!”

  尹青青套不住頭尾,沈吟有頃,怯生生地道:“你剛才笑起來很怕人?”

  何滄瀾劍眉一皺心怯,便是怕你見怪,每次都不敢盡情放開手腳,笑起來
有甚可怕,還要殺人哩,接著眉毛─揚,套著李白的口吻道:“夫天地者,萬
物之逆旅,蒼生之舞臺,優孟衣冠、在‘魚’前我不露人相,哆!提起姓魚的,
我記得─個‘魚玄機’,你還記得別人??”

  李白條惡狠狠的端進菜飯,蒸氣嫋嫋,似是剛熟不久,放下就走!何滄瀾
動手進餐,用筷子指著他的背影道:“這只四條腿的水怪,恐伯要少掉一條
了?”

  尹姑娘捧起那碗又放下,奇怪的問道:“沒有呀,他同伴打了他?”

  何滄瀾夾了塊魚肉,尚未送到口中,道:“我要打斷他一隻前腿,?了他
剛才說的一句話!”

  尹姑娘"哦"了聲,低首看著碗中米飯,卻不動手也沒領會到,要卸他一
隻臂膀是?了口不乾淨想同她樂活樂活的緣故!

  何滄瀾暗自歎息道:“可憐的女孩子,竟被折磨得知曉人世險惡,需用心
機!”笑道:

  "你放心吧!這次米飯是乾淨的,你沒看我已吃了!”

  尹姑娘羞怯一笑,端起飯碗,低聲道:“你怎的知道他們不會再下藥呢?”

  何滄瀾聳聳肩旁道:“如果再下藥,那水鬼不會心有不甘,滿臉惡相,而
且江湖規矩,按理……唉!這種規矩你不懂也罷!”

  飯罷,水花蛇把殘羹剩飯收回,規矩得像個正當的梢公!尹姑娘望著他天
真的道:“能化干戈?玉帛最好!”

  何滄瀾淡淡一笑,道:“可惜不是,只是延遲時間,他們會儘快通知頭來
解決這件事,我希望能多拖一天,那時打起來,較有把握!”

  李白條、水花蛇兩人,在三河口因聽張老實酒後失言,說起他這趟生意,
船中秀才富而多金,小兩口年輕俊俏又和氣!便威脅他們不許回船,由他們爪
代,駛入巢湖,打算白刀進紅刀出幹這一票!

  那知對方竟是排教舵主的身份,這一下變起不意,騎虎難下,硬幹恐一來
沒的把握,二來得罪排教,不幹卻也不成,對方口氣甚硬,不說軟話!

  兩人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天寒再加天雨,湖上舟揖不多,未時未,
才遇到一艘漁船,水花蛇黑話方言,嘰哩咕嘻叫了一陣,那船改向西駛!

  何滄瀾知是他們取得聯繫,討請救兵,但也不打理,自躺在艙中,伸頭艙
外?頭淋雨!

  "水花蛇也欠我一條胳臂,?他那色迷迷的邪眼!”

  尹姑娘在艙內,沒聽清他嘮叨什?,問道:“嗯!你說什??”

  何滄瀾搖搖頭,拂去頭上水滴,道:“沒什?!”心中暗自吃驚:“難道
我是嫉妒,不准人家看她一眼!”

  又覺得這念頭太無聊,尹姑娘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一旦到了金陵,就成過
眼雲煙,再過幾年,她談起這次遭遇,會這樣說:“那時幸得一位姓任的俠士
相救,是呀!單立人的任,還有怪名,何……什?的已經記不得了……”

  尹青青看他心事重重,並不理人,暗自心傷,不知怎的,想起周處的故事
來!

  這時──這時周處,在艙外漫聲哼道: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映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岸叫西風,

  如今聽雨殘寺裏,鬢已星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其聲悲切!屈志難伸,弄得尹姑娘越法不明白他的?人了:他喜、怒、哀、
樂,能直接影響她的人生……這怎能要她不暗自關心他呢!他是她的另一半
呀……但,何滄瀾又何嘗不是?她的安全,及自己的功夫沒有復原,而焦心如
焚呢!

  整個下午悶悶不樂,不發一言,閉目調息。

  晚飯用罷,忽然憤然說道:“會下蒙汗藥的鼠輩,都不是好東西,竟把船
速減慢了!”

  他自中了"九毒斷魂針”以來,日日運功自療,至今功力還未完全復原,
他自家也不知道,八成功力對付那“巢湖魚”大盟主究竟夠不夠?

  尹青青正打開鋪蓋,同行數日,第一次聽到他開口罵人,心中不免一驚,
怔怔看著他,越發覺得這個人心中的某部份,非她所能到達,而他又深深的
“關”住,拒人於千里之外。

  何滄瀾索性惡作劇一番,故意問水花蛇要些菜子油,在燈下細擦劍鋒,拔
根長髮,對燈試劍,這舉動自然反常,令那兩個水賊心中疙瘩連疙瘩,忐忑無
已!

  那墨劍乃以紫金拂塵滲作合鳥金打造,乃是皖南雲溪莫家老店,店主“劍
莫邪”莫諸明鑄劍四十年紀念作,費時一年。

  造價是一顆夜明珠,約值時價白銀五萬兩之譜,吹發可斷,殺人不留血漬!

  何滄瀾歸劍於鞘,笑著對尹姑娘道:“今夜又得逃亡,希望不必下水才好,
水太冷了,這些日子,可苦了你,唉!是不是!”

  尹青青微笑臻首,又微微搖頭!

  何滄瀾將衣色放在腳邊,心想:“她已多大歲數呢,這?大了還不會騙
人?”口中高喝道:“水朋友,那姓魚的幾時來?”

  水花蛇、李白條,踞天擠地擠在後艙,挨了這記無名棒,沒好氣答道:“快
了,有你消遣的時候,猴急什??”

  酉戊初時令──湖水茫茫,無星無月,細雨紛紛!乃天也愁苦!湖也悲
皺!波濤滾液!

  尹姑娘伏在幾上假寐,暗自刻苦修練那內功心法!

  何滄瀾從窗口看見有一盞明燈破霧而來,再瞧對窗子,亦另有一盞,搖曳
移近,竟是採取前後包圍之勢!分明不懷好意,不夠磊落,頓時勃然大怒道:
“好!人無傷虎心,虎有噬人意!太瞧不起人了!”

  這是個三濫的佈局,不以對等地位看待他,以“巢湖魚”來說有失大盟主
身份!

  何滄瀾叫醒尹姑娘一腳把衣包提到艙外台板上,左手提劍並夾住尹姑娘,
站身在細雨中,昂然而立在前艙之外!

  水花蛇、李白條拉開通門沖進前艙叫道:“姓何的朋友,別走!魚大哥來
了!”

  何滄瀾嘿嘿冷笑,道:“若朋友有興,咱們先叫叫價,看你們能值幾兩銀
子!”

  他臨敵之前,一向談笑風生,自有千夫辟夷之態!

  水花蛇、李白條睹之心寒,自不會伸頭待宰,咕嚕一句混話,龜縮回去!

  船艙不高,只及胸際,何滄瀾看見正對面亦有一船駛近,並非兩面包圍,
竟是三面埋伏,那船駛近三丈遠時,猛然沖出一巨翼鵬烏,擊水翔飛落向這船
船頭!赫然是一矮胖壯漢!

  何滄瀾看他飄然落船,水波不驚,船身不動,心下著實佩服,單掌堅胸,
行一問訊:

  "這位想是魚英雄,照相湖幫大盟主了,區區一向欽佩得緊!”

  "巢湖魚”仰天打個哈哈,其聲淒厲,有如夜鳥悲鳴,道:“朋友,何方
的朋友,我‘巢湖魚’孤陋寡聞,竟不知‘豐都閻王’,駱老總手下有個‘落
弟秀才’這個舵主,朋友行走江湖竟不敢以真姓名示人!”

  借著四船燈火,何滄瀾仔細打量這巢湖幫盟主“魚大甲”!

  他頭戴月緣大笠,遮住半張國字臉,眼睛以上,隱在暗影裏看不真切,猴
鼻虎口,張口笑時只見黑黑一個大喉嚨,大約可塞入拳頭!

  何滄瀾只淺淺一笑,給他解釋道:“區區已是委屈身份,自稱排教‘夢’
字輩,打意令那兩個小輩多活幾年,閣下尚以?高舉,若區區據實道來,說是
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只怕閣下更不相信了!”

  "巢湖魚”打了個氣咯,喝道:“恕我耳朵不靈,這沅江可是雲南的元江,
或是湘西的沅陵!朋友你小小年紀,便磁起門來自起國號不大緊,可別光憑一
張嘴巴混江湖!”

  何滄瀾臉上不哭不笑,不帶表情,心下真火微動,這“巢湖魚”竟以老前
輩口吻罵人,嘴裏平靜的道:“我早說了你也許不信,‘雪山派’掌門葉時興
在金陵?區區一劍趕走,要他十年不得再入江湖,這且不提!便說那個邪胚章
太孫吧,區區乃先中了他的暗算,‘九毒斷魂針’,他才能幸逃不死,已打得
他爬床不起,早晚也是個死數!你這手下意圖殺人奪財,這是‘生意’,我也
不見怪他,他們不配打交道!現在,區區要過湖,要銀子,咱們兩便,大盟主,
你且斟酌!”

  "巢湖魚”裂嘴“嘿嘿”冷笑道:“千金買路,五百渡湖,自是豪舉,但
‘巢湖魚’雖窮,還看不上這區區之數!老實說,我乃受人之托,找你多時,
而今你自投羅網,咱家想趕個乏兔兒,要死要活,由你自決,那過五斬關六將
的舊帳,不算也罷!”

  尹青青衣衫半濕,雨珠沿玉頰滾下,冷瑟瑟地縮在何滄瀾身後!

  何滄瀾憐惜她將之摟緊,心中激怒不已,想道:“光憑害她淋雨,我就要
湊人!”嘴裏卻道:“真想不到,在這巢湖水面,幸會替章太孫出頭的幫兇來,
盟主可是捧到了只大粗腿,將來由得‘武天子’恩賜點什?的……”

  "巢湖魚”早已將兩造盤算明白,不以?恥的戟指喝道:“朋友相托,兩
脅插刀,交情夠,正苦無以報命,不料,你自成甕中之?,可怪不得我!若你
肯把女娃留下,我念在武林一脈,江湖同宗,或可放你一條生路!”

  何滄瀾冷眼巡視形勢、在船之彼端,自蓬頂看去。只見排列著“巢湖魚”
水花蛇、李白要三顆人頭,在身旁丈許左右,各有船一艘,船上各有一人!

  裝束與“巢湖魚”相同,虎視在側,他心中微─計算,面無懼色的道:“魚
盟主輕舟簡從,急於會見區區,真是‘魚公好義’!只是我何滄瀾不識?舉,
要勞你的一番大駕!”

  "巢湖魚”將大竹笠推高,露出錢銅鈴暴目,振動兩臂道:“但憑手中斤
兩,姓魚的可不是光說不練,耍嘴皮子混生意的人,聞道你掌力不錯,魚某不
才,便空手討教幾招高明手法!”

  他是欺他年青毛嫩,太陽穴尚未鼓起,能有多大氣候,便是有也早被章太
孫拼掉底了,這時,樂得大方四海,在湖裏他又能跑到那裏去!

  這便似在自家水缸裏捉魚,便是失手了,他也跑不出巢湖去!

  "魚盟主身榮大任,一愚若此,要替姓章的提鞋揩屁股,當起過河卒子,
良可歎也!”

  說罷低頭切切語叮嚀她:“拉緊我脖子!”

  這番戰博乃是一觸即發了!“噗通!噗通!”兩聲水聲!水花蛇、李白條
雙雙落湖,遊向左右兩船,上船時都手?禮,對那兩人狀甚恭敬!

  何滄瀾落在眼中,暗吃一驚道:“水花蛇這雜碎,聽其談吐,身份似不低。
對這兩人且執禮甚恭,今夜巢湖幫好手竟是全部出籠!”

  於是,誠心嘔氣,吊的他的胃口,語氣放軟了道:“魚盟主,區區方才失
言,竟以愚蠢得願捧章太孫的小粗腿相責,罪該萬死,閣下應是聞道我何滄瀾
內創未愈,只剩下半條命了,才想揀這便宜……”

  何滄瀾猜得不錯,那兩人果是巢湖幫的硬把手,可是他不知道“巢湖魚”
乃是泛稱,是同胞三兄弟而非一人!

  這三兄弟,老大魚太甲,老二魚太乙,老三魚丙丁,縱橫巢湖,幹些沒本
錢的生意,魚來打魚,人來劫人,幫卻不多,百餘人而已!分散在巢湖四周,
欺壓善良漁戶!魚太乙、魚丙丁兄弟聽他口齒刻薄、辱入不輕,異口同聲叱道:
“閉上你的烏嘴!”

  各自抖出專有兵器,“太乙?”和“水鐮刀”來,準備接應他們大哥!

  魚太甲已老奸巨滑便是吐面也不生煙火,置之不理自運功蓄勁腹收胸吐,
腳下馬步穩踏,陷入木板半寸,猛然厲喝一聲道:“去!”,上身不動,雙手
由艙蓬下合力推出!

  何滄瀾早已嚴陣以待,掌心微吐,全力拍出“劈空掌”,約合平時八成!

  兩人都從艙蓬下拍掌,全不見對方的手勢,兩股狂飆衝擊處──“砰”地
一聲,把艙蓬炸破,通門擊碎,竹屑木板四散星射而飛!

  同時一聲清脆斷木聲,船身由中段裂開,折成兩半,顯兩人馬步之穩!

  魚太甲陡覺一震,敵掌後勁仍在,仰天翻倒,滾落水中,何滄瀾看得鄰船
近前,腳踢衣包,向他打去,接著摟著尹姑娘,身形暴射,緊跟其後,打意搶
船了!

  魚太乙見了一個黑影大物,挾風雷而至,不知是何名堂,連忙出掌反拍,
向敵回敬!同時太乙?使出“莊妻劈棺”,當頭砍下!

  兩船本離一丈,何滄瀾躍出時,已船反彈蕩開,距離陡長,他沒考慮有此
一著,身在空中,竟向湖洞中落下,忙真氣上提,上身急撲,成?水平,同時
墨劍換手執劍長伸,總算搭上鄰船一角,點劍借力不難登上那船!

  那知魚太乙己將衣包反打過來,太乙?緊跟其後,取何滄瀾那將要落水的
狗,?鋒銳利,衣包藏銀沈重,正是如兩隻蛇頭共同時吐芒!何滄瀾懸身船外,
以劍支船,無法拆解,頓時陷入困境!

  在千鈞一髮之刻,以劍?軸,旋轉二十度,避開致命的“莊妻劈棺”在同
一瞬間,縮足踢出,將衣包再踢向魚太乙面門!同時真力鼓動劍端,使其頻頻
抖動,借助上竄半丈,已經能腳踏船沿了!

  尹姑娘先是看見滿眼水光波動,再見?影閃電擊來,早驚恐過度;雙手鬆
軟失力,拉不住何滄瀾的脖子,全身似要滑落,幸好腰下被何滄瀾摟住,才沒
有身墜寒濤隨流而去!

  何滄瀾踏上船邊,劍已入口,空出左手連綿全力拍出“劈空掌”封向魚太
乙!

  魚太乙打落這討厭的衣包,?頭揮?迎敵狂飆已排倒海而至,連忙閃挪回
避,那知掌風周身皆是,那裏有空間閃避!

  陡覺似被巨木萬手撞胸搗腹,身不由主“噗通”後仰跌落湖中、濺亂一陣
水花!水花蛇亦在這艘船中,他甚乖巧,知道何滄瀾志在奪舟,不敢毀船!

  一見掌力雄渾非凡,將盟主打落水中,暗自喊聲:“老娘”!忙縮進艙中
避過,打算待他落船時抽刀子,出其不意,一刀結果了他,算盤條得滿響!

  不料,何滄瀾輕功不佳,腳踏一邊船沿時,船身猛以旁側,把他抖出艙來!
水花蛇腳上踉蹌,手中刀鋒失了準頭,一刀落空!

  何滄瀾飛腿連環踢,─中小腹,一中右肘臂!

  水花蛇慘叫兩聲,飛出一丈,手肘骨碎,正應了何滄瀾早先的話頭!

  魚丙丁、李白條兩人,先是忙於在水中捕那只“太甲魚”,剛把魚太甲拖
上船去!又著撈取魚太乙,待他們把水花蛇救起來時!

  只見夜霧茫茫,視野不出三丈!

  湖面只剩下兩艘船,一艘沈入湖中,再一艘被何滄瀾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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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7 AM

第十章 流雲擁嬋娟
 
  投機不著舍把米!三人骨骼已被打酥了,除非換骨頭,怎?換法,沒聽說
過!

  何滄瀾清除了魚太乙和水花蛇,忙不?放下尹姑娘和墨劍,飛身到船尾,
掌舵操櫓,這船嬌小輕快,霎那間已飛出十丈,隱入濃霧之中。

  他知道剩下那兩個完整的人,自救不暇,無力追敵,遂讓小舟隨水漂流,
自己進入艙中,照顧他的心上人兒!他方才斜勢出掌,掌力或擊中敵人,或打
入水中,並沒有傷及船身,船艙尤其是安然無恙!

  尹姑娘軟手軟腳躺著,昏睡不昏,何滄瀾單足跪在她身側,束手無策,兩
顆“紫檀珠”

  已吃完了,別無靈藥,他又不懂推宮活穴之術!無已,何滄瀾只好一手托
高她的後腦,一手輕擊粉頰,或撫摸心口!

  尹青青本只驚懼攻心,須輿也就回醒過來!兩眼無種的望著他的衣服,還
沒全醒,當真是失魂落魄,氣息幽幽!

  何滄瀾不好再打那粉頰兒,微笑招呼道:“喂!”

  尹青青秀臉泛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應聲道:“嗯!”

  何滄瀾聽她已然出聲,放心的松了口氣,輕輕抽手回來,道:“你把濕衣
服脫下,找個火!”

  才轉身出艙,卻是苦也、原來這並非民船,艙篷並無間隔,有爐無煤,油
米兩缺,更無被褥,慌忙叫道:“你別脫衣!”

  尹青青本來臥著,待他走開,強自掙扎坐起,聞聲回頭看他!

  何滄瀾從艙頂解下長明燈,走近她身邊道:“唉!沒有爐火,不能烤衣,
這燈烤烤手絹也嫌不夠!暖暖手吧!”

  "不要緊,上衣**,只有……只有腳濕了而已!”

  何滄瀾想敢情皮裘也可擋擋細雨,暖暖腳的,便道:“喂!幸虧沒落水,
要不那就慘了,非病倒不可!我應該想法守住那艘船,我們無油無米,明早要
不遇見條漁船,只好下水抓‘巢湖魚’,說不定還得生吃呢!”

  尹青青微笑著原諒他似的道:“不要緊!”

  何滄瀾聳聳肩攤手,道:“衣服和銀子整包沈入湖底,我身上還有一千兩
銀票,可是與事無補,不能當飯吃,錢有時候也不太管用呢,是不是?”

  尹青青閉眼微笑,表示同意,纖手理理秀髮,他脫下皮裘,抖落雨水,道:
“你蓋上皮裘,胡亂憩一會,想想明早出太陽,咱們遇到個好客的船主,便一
切順遂,我到外面搖船去!”

  尹青青知道他累極了,想請他也休息會,但不好開口,遲疑有頃,才擺頭
道:“你把皮裘給我,你也冷,身體受傷尚未複元……”

  伺滄瀾實在疲倦欲死,聞言受寵若驚。站在艙外雨中,低頭向內看,道:
“還好,謝謝你……”

  尹青青回眸一笑,略具甜味!他倆同行旬日,她說話少,搖首點頭多,外
加─點笑容,但,那些都是禮貌的微笑,不是令人心醉消魂的甜笑!

  現在,何滄瀾隱若看到了,他從她秀臉上摘下那笑容,深藏在心底……

  "她穿起白色睡袍,更是好看,可借,那睡衣已隨衣包俱去了!”

  何滄瀾想著,打算以後替她買一件,一面又不敢,琢磨半天,舉棋不定,
開始想別的事務了!

  "唉,守住那民船的唯一機會是早上就動手,打下那兩個水鬼,搖船自去!
但我一心巴望善了,那裏料到‘巢湖魚’也聽命於賊人!章太孫,是‘武天
子’的愛孫,‘武天子’口氣不少,何許人也!又不好問她,便是問她,她也
不一定知道,徒惹她傷心!”

  除了這一點遺憾之外,傷敵奪船,大體滿意,尤其是奪船事,臨危不亂,
沈著應變動作乾淨俐落,使他竊竊自喜。巢湖之戰,證明自己實具“掌門人”
的身手!

  次晨,尹青青醒來,晨霧微發黃暈,預兆著一天的好天氣、湖面靜悄悄一
片!

  何滄瀾已脫了夜行衣,披著士子衣衫,坐在船尾。他回過頭來道:“你等
一會,我找點吃的!”

  尹青青坐了起來,皮裘跌落膝上,擔憂地道:“湖水很冷呢!”

  語音未畢,只見他手臂微揚,赤裸的上身一閃,船上已不見人影,只剩衣
衫在船板上!

  船身晃動,尹青青站不穩、只好爬行出艙,伏首看水面……

  頓覺周遭無人,天水之間,只剩下她─個人了,一陣恐懼襲上心頭!

  一盞茶光景過去,湖水悠悠,猶無消息,忽然船首那邊“潑啦”一聲!她
忙不?的再爬到船頭,水波不驚,黃濁一片,她怎?專注也無法看到水底,全
身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頓飯光景,他仍不露面,“死亡”的悲哀,已佔據了她的整個心神……

  尹青青雙手打著船緣,哀聲淒切的呼喚著道:“志欣!……志欣……”

  珠淚奪眶而去,再也不能掩飾她對他的感情與依賴!

  忽然,她淚眼婆娑中瞥見有─水波指向船尾,歡呼─聲道:“志欣!”忙
不?的又爬行過艙!

  何滄瀾拉住船緣正待上船,看見尹姑娘伏身艙中爬將過來,猛然驚覺自己
赤身露體,連忙鬆手,縮入水中!

  尹青青分明看見他,卻又不見了,急切叫道:“喂!”

  繼續爬到船緣,只見水面一露出一顆頭顱,正是他!

  "你怎?了?"

  何滄瀾看到尹姑娘燦然微笑,眼角玉頰上卻有淚珠點點,連忙驚問,差點
使手中三尺許一條大鯉魚失手而去!

  "沒有!”

  尹青青忙別過頭去,揮袖輕拭淚痕,微笑著再轉過頭來!

  何滄瀾正放魚入艙,魚在艙中“拍啦……”掙扎,他剛想爬上,不慮她會
再轉回來,連忙又滑落水中!

  尹青青終於明白,也看到了他那大白屁股,光溜溜的,兩頰飛紅,回首看
艙縫,細聲細氣的道:“你可以上來了!水裏冷!”

  何滄瀾順利的爬上船來,一面抓起衣衫拭幹身體,一面指著冗自跳躍不已
的魚道:“不要轉頭,這鯉魚夠大,這巢湖真是船少魚多!”

  "你一定很辛苦,那?久!"

  "還好!”

  他的意思是上船時最辛苦,但不敢說出,一看夜行衣遠在艙裏,夠不到手!

  "勞你駕,夜行衣……”

  尹青青拿過來,不敢轉身,反手向後遞給他!何滄瀾穿上之後,手掌合拍
一個“掌心雷”道:“行了!現在我開始烹魚!”

  尹青青轉過身來道:“沒有火,燈也熄了,怎生烹呢?”

  何滄瀾但笑而不答,到艙中拔劍出鞘,坐在船緣剝鱗切腹,尹青青有趣地
在旁看!

  魚鱗去盡之後,探手船外漂水洗魚,一劍切斷魚頭,笑道:“昨夜那條‘巢
湖魚’我還沒動劍,今天這條‘巢湖魚’卻不得不用它了!”

  說著,自站起身來,彎腰進艙去了!尹姑娘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伏地爬行,
還留艙外,何滄瀾道:“進來嘛,外面冷!”

  尹青青只好坐著一寸一寸移挪回艙,何滄瀾想道:“自從離開舒城以後,
可憐她差不多沒站直身于,還是陸行好,只是章太孫那些爪牙們,不知已經追
到那裏去了?”

  一面凝氣於臂,真力貫入劍身,將魚身平鋪於掌,由魚尾處一劍穿入!

  尹青青將─條皮裘益住小金蓮,─件披在身上,專神看他變戲法!

  "魚以劍烹,此法不入食譜,我自己也還是第一次吃到?”

  尹青青笑著道:“一定很可口!”

  何滄瀾聽她說起“可口”兩字,猛然驚叫道:“糟了!鯉魚長盈一尺,味
道鮮美,但長達三尺,卻無法入口,有如老驢肉矣!”

  "烹"了半天,魚上只有些許白氣飄散,離熟的程度還差十萬八千里!

  何滄瀾已掙的氣喘“噓噓”,真氣力則不及!他心中大疑,忙抽劍出來,
一摸劍身,並不燙熱,微溫而已,自言自語的歎道:“慘兮兮!山中野人和抱
松居士的內功心法,不適合烹魚,看來還沒烹前,魚肉早腐爛了!若是‘九陽
功’或許管用!”

  只好操劍切了一塊,插在劍尖上,送到尹姑娘面前,道:“生吃!劍烹不
靈光,早先我還以?這是個好主意,也沒碗筷,請用手吧!此法傳自有巢代,
尚水算太野蠻!”

  尹姑娘聽他說得有趣,大方地用手從劍拿下魚肉,送入口中:那知魚肉粗
澀,半生不熟,有股腥味、又沒加油鹽,難以下咽,她苦著臉,楞在那裏,這
時,何滄瀾自己也吃了一口,忙不不?的吐出叫道:“這魚不能吃,害苦了你
了,快吐出來!”

  手一揮,鯉魚飛出艙外,“砰”的一聲,沈落湖中去了,回頭聳聳肩,扮
個鬼臉!

  薄霧漸散,湖山約略可辨,何滄瀾不知東西南北,認定一個方向,打算先
到岸上再說。

  午時以前,何滄瀾遠遠看見三艘漁船,連忙操櫓趕去、出聲叫住,一問之
下,才知自己弄錯方位,駛船向北,有情商之下,漁夫們看在銀兩面上,終於
答應把油米鹽煤,讓給他一些!

  何滄瀾指著魚船上的一小水缸,奇怪問道:“你們還把魚養了起來?”

  老漁夫看他是書生打扮,笑道:“相公真是讀書人,我們用水缸盛魚,那
要好大一個水缸,不把船壓沈才怪,盛魚是用竹籠,這才半滿,在船外。”

  何滄瀾聽他有如寫賣驢契,寫了三千字還不見一個驢字,不覺好笑,問道:
“那?水缸幹什?用?終不成是用來盛雨水?”

  一個年青漁夫傾側水缸,缸裏盛著湖水,有條尺許鯉魚悠遊自樂,笑道:
“這是黃河鯉!”

  "這就奇了,巢湖裏鯉魚不可勝數,你們怎知這條是從黃河搬家來的?”

  "相公有所不知,鯉魚雖多,但缸裏這種,最?可口,味美不輸黃?的,
所以才叫它黃河鯉,我們一年裏難得撈上幾條來!”

  "這更好了,我今早許了個願,今天非吃條鯉魚不可,你把這條魚賣給我
吧!”

  "巡撫大人因公晉京,順路在柳村別墅小住,這鯉魚是要孝敬他老大人,
討點賞錢!”

  何滄瀾從夜行衣裏掏出銀票,道:“你賣給我,算是找對買主,多少銀子
由你說!”

  老漁夫在旁搖手笑道:“你相公多少銀子也不賣,咱們巡撫大人,合家都
喜歡吃這黃河鯉,平素我們還老遠送到合肥去,這回他路過這裏,咱們怎好不
孝敬他一條呢?”

  何滄瀾心想:“我艙裏就坐一位巡撫侄小姐,不過她未必肯與她叔父爭魚
吃!”故不力爭,把銀票交給老漁夫道:“這是柴米錢!”

  老漁夫卻不識字,又沒看過銀票,交給年青漁人看,那小夥子叫了起來道:
“爺爺,這是一千兩銀子,咱們怎找得開?”又向何滄瀾道:“相公別開這玩
笑,隨便賞些碎銀子就行了!”

  何滄瀾摔摔手,不願爭吵,道:“我身上沒有碎銀子,也不要你找!”

  老漁夫慌了,以?他是王親國戚,連聲道:“大人,你這不是要我老命??
忽然闊了起來,公差准說我幹了沒天良的事,那點柴米,不值多少,大人就留
下用吧,小的告別,還要去打魚!”

  何滄瀾聽他口稱大人,慌成那樣子,甚是過意不去話說得也有道理,遂道:
“我無功受祿,怎好?情,你老人家府下那裏,我到岸就派上把銀子送去!”

  漁夫連稱不敢,請之再三,終於說了個地名!

  何滄瀾默記在心,口裏稱謝,拱手目送他們掌船離開,他回轉身低頭入艙,
笑道:“先填口腹,再作道理!”自坐了下來,擦著火摺子燃煤生火。

  尹青青忽然說道:“我要找我叔叔去!”

  敢情她雖躲在艙裏,艙外交易也全聽見。

  何滄瀾只覺心中“轟”的一聲響,“她不願與我同行了?”這一念頭,宛
如利箭,穿心而過,使胸口淚淚流血!不覺緊張抓住船緣,入木三寸,半晌,
他悲哀地搖搖頭:“心啊!

  你?什?要覺得痛苦,在屋中,你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嗎?”

  緩緩蓋上眼廉,心田上充滿了辛酸,滴滿淚水,蕩漾不己,卻不湧上眼睛,
化作江河東流,他俊臉上連閃幾個錯綜複雜的表情,手中竟把船緣木板捏碎!

  尹青青嚇壞了,不知自己說錯什?,害他如此痛苦,驚懼交加問道:
“你……我……”

  何滄瀾滿滿吸氣入胸,張開俊目,抽蓄臉肌強自笑道:“你叔父在柳村,
我們的船正北行,並沒走錯方向,早則今晚,遲則明早,就會到那裏!”

  尹青青不知說什?好,微微一笑,心裏不知怎的,也很難過!

  何滄瀾低頭洗米,就像已經無地自容,天地間只剩下作食這件事好作,就
專心的做!

  兩人食畢!

  何滄瀾在艙外發狠地搖櫓,要藉這動作,來耗盡所有的力量似的!

  偶爾不經意的瞥見尹姑娘,她若有所思,垂首孤零零坐在艙裏!他心上的
創口已經流血不止,記起九月廿日夜,想到:“失去了你的痛苦,在還沒認識
你以前,我就知道了是這個結果!”

  晚飯過後──何滄瀾神色自若的坐在艙口,看著夜色,靜夜很美,數點金
星綴在天空。

  風平浪靜,遠遠有幾叢漁火!

  尹青青在燈下,看著他的側影,覺得他坐得很遠,遠遠的一座山的那邊,
更隔蓬山幾萬里,他就是那個人嗎?

  那個小女夢中的情人!但是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呀,只知道他的心很溫柔,
現在正痛苦著──?……

  同時,他又是坐得很近,就在眼前艙口,她回憶著他十天來說過的每一句
話,其中有─句:“但?卿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是他親口說過的,
也做過了!

  ?那間,尹青青什?都明白了,這個自稱“讀書無多的人”,一直代表著
─些美好的東西,吸引著自己!

  爐上的水燒開了,何滄瀾轉過頭來,方待開口搭訕。

  發覺尹青青秀臉上表情很美,艙裏的氣氛很神聖,不容隨便冒犯,遂禁不
出聲斟了兩杯茶,一杯默默遞給她!

  何滄瀾舉杯就唇,暗自低念道:“勸君更盡一杯酒!”

  尹青青默默接過杯子,溫柔地笑著,也自默念道:“與爾同消萬古愁。”

  何滄瀾再次看到她甜蜜的笑容。心中又是─陣悽楚道:“當我終於能恢復
心的寧靜時,你?什?又要刺傷它?”

  拳頭緊緊握住,擺頭向艙外,尹青青伸長脖子,囁嚅了一會,大膽說道:
“我要你帶我回金陵去!”

  "?什??”何滄瀾迷惘地問:“跟令叔一齊走,方便些。”

  "我本來這樣想,但是你不高興!”

  "同情我?"何滄瀾鼻孔噴出一股冷氣,毫無表情的道:“我?什?要不
高興?”

  尹青青深深的望著他,深到足以洞察他的內心,幽怨地道:“你還想賴!”

  何滄瀾像頭受傷的野獸,一無氣力的呻吟道:“我不賴什?!”

  尹青青苦著臉盯著他,心中羞急疑憤,交互沸騰,爆發出珠淚,滾滾落思
腮首哭道:

  "你?什?要折磨我?又?什?折磨你自己?”

  何滄瀾全身一震,兀自不信,期期艾艾道:"我……"

  慌忙伸手扶起香肩,把她板正,尹青青緩緩回頭,滿臉珠淚,哀怨欲絕!

  何滄瀾再也不能相信了,輕輕地把她帶到胸前,緊緊抱在懷裏!

  像是抱著一座行將爆發的火山,又像抱著整個宇宙天地!尹青青埋首在他
胸前痛哭,何滄瀾以頰輕撫她的秀髮,深情地說:“不要哭!都是我不好!”
鬆手輕輕托高她的下顎,道:“我一直以?我只是你這場噩夢中的一個陰影而
已!”

  尹青青連搖臻首,道聲:“喔──”聲音裏又是責備,又是愛憐,像是原
始時代母性的獸類……

  何滄瀾看她小嘴歙張,渾園濕潤──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低頭吻她!

  尹青青先是一驚、全身微顴嘴唇硬得像木頭,過了一會,又變成柔軟的水
果了!她不會接吻,那只是女孩子雅氣的一吻!他又未嘗會接吻,那只是本能
的原始獸類所遺傳下來的天賦本能,以唇舌來舔舐它心愛的東西!

  何滄瀾覺得天地悠悠,別無意義,此身已在樂土,這定情的一吻,已洗淨
自己靈魂裏任何可能存在的污穢,系緊了彼此心靈中的絲線!

  尹青青羞不可仰,緊縮在何滄瀾懷裏,互聽彼此心跳,良久之後,她低聲
道:“我還完全不知道你呢!我知道你的兩個名字……”

  何滄瀾絮絮低談,把一切都告訴了她,連宮中偷寶也沒瞞過,最後道:“復
仇是我此生最大的事情,我已準備了十幾年,從八歲開始──”說到這裏,眼
睛─亮,抓起她的纖手在掌中,道:“你等我三年,三年後,我有件好事情告
訴你!”

  尹青青依便在她懷中,深情款款,無限纏綿,細聲低數:“三年,六年,
九年,十二年……”

  何滄瀾玩賞她那五指掌心,微笑吟道:“長安一片月,萬戶壽衣聲;春風
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三年我夠了。”

  尹青青仰首甜甜一笑,也低吟道:"何日滅胡虜,良人罷遠征。”

  她的歌聲微帶鼻音,情意綿綿,何滄瀾心神陶醉,緊緊抱住嬌軀,輕吻她
的秀鼻。

  尹青青突然推開她,認真的說道:“弱水婆婆教我美容法寶,繡花的法寶,
還教我打筷子的法寶!可惜我沒向她請教劍法,不然,我們就可以一齊……”

  何滄瀾打斷她的話道:“不用!那很苦,得從小開始練才成,我也不喜歡
動刀舞劍的女孩!”

  "可是,我會成?你的累贅,你的負擔呀!再者我……我也不放心你……
常離開我身邊……”

  "我自己也不願動刀弄劍,三年之後,我也許會賣劍買牛,也許會棄武就
文……”

  他說著少年人的夢想,將來的計劃!

  "可是你是'沅陵派'的掌門人呀!‘沅陵神符,得令者王’,怎能放棄
了呢!”

  他全身一震,一言驚醒夢中人,期期艾艾的道:“那是一張銅牌而已,這
事三年後咱們再斟酌好嗎!”

  她欣慰的點點臻首,一頭又埋入他的胸膛裏,直至夜深──何滄瀾這時第
五次與她結合,一次生,兩次熟,第五次嘛,她已有些習慣成自然了,再也不
那?生澀了!辦這快活事,由他去瘋狂去野,拒絕他是傻瓜!

  霧滿江岸,四周一片茫茫,像是天地間只剩下這一對壁人!

  何滄瀾在大吃美味異果,櫻桃最可口了,香菱兒也對胃口,榴齒兒一粒粒
的舔著它,那大仙桃兒,那經棗兒也對它們愛不釋手!

  還是精桃細揀哩!揉揉這棵,搓搓那棵!嘿,滿挑嘴的!有得吃的已經算
不錯了的,大仙桃兒光滑滑的,軟綿綿的,皮上沒有毛的,他卻擦來擦去,怕
毛到喉嚨吞不下去??這人真有些嬌生慣養,不知珍品當前!再無別號,不想
快點吃了!可是活該饞著他!那蘋果腮兒已是吃剩了的!他不時的也咬上幾
口!

  這?多的仙果兒,還吃不飽他的肚皮,那許是越吃肚裏越空落落的難過
著!

  兇狠狠的捧著兩個大西瓜,摸弄著它,不時的拍兩下,聽聽脆不脆!熟了
沒有,尚敢懷疑是不是甜的,是不是紅瓤無子的!是不是吃起來一包水,甜得
膩口!香得芬芳清烈呢!這傢夥,簡直不知自己姓什?了!

  啊!他本來姓“任”,當然有點兒任性而?,現在又姓“何”有點懷疑的
味道!半點也不冤枉他,那是何干,何以,何故……最多只能解釋?“何去何
從”──“何樂而不?”!

  他現在已大有所?,想“幹幹”哩!毛手毛腳的摸那只“香瓜兒”!

  看看怎生將這瓜兒切開來猛吃一餐!他許是個餓死鬼托生的!天生的性
兒,專喜歡偷吃瓜兒!

  你看,他在蘸著指頭斟的哩!斟酌又斟酌,想要以何種方式下刀剖瓜!

  他曾在廣東玄機家偷學過“一字劍”,很有幾下子絕招怪式!武功稱是得
過真傳,工夫練到家了,是輕易不用的!一旦用上來,尹青青打心兒裏流著口
水來喜歡他!現在口水己淌出來了!

  那瓜已自動的在他懷中滾來滾去,聽吧!伊伊唔唔的直叫他:“哥哥!哥
哥!”哩!

  可惜,急驚風,現在碰上了慢郎中,這郎中只把脈點“穴”還不急給她下
藥哪!這藥?,他最喜歡多用整支的大號“人參”還有“肉桂”,也是熱力足
的!

  也得配上"蓮翹”,金蓮兒上蹺,剛好尹姑娘有現貨供應不誤!這是藥引
子!

  至於藥嘛,那得君、臣、佐、使,樣樣齊備才是。

  以"馬鞭草”?主,“馬寶”“陽起石”?臣,“瑣陽”佐之“肉從蓉”
“穿山甲”?使,而“當歸”“熟地”攻“牡丹皮”,“合歡皮”而“破故
紙”進“射幹”出“黃精”成“五味子”!

  你看,大國手也!按步當車!

  尹姑娘已合眼皮,嬌喘呼呼!不勝其把脈叩關,騷癢難漢,病體厭厭,呻
吟連連,那是非下猛藥不?功,慢藥,不痛不癢的是救不活了!於是他揮馬鞭,
進馬寶既起陽而又瑣陽,縱容不迫,穿山入峽,當歸熟地!不是生地,已用過
四次了!

  不過,那裏還是像牡丹花似的細皮粉嫩,花心粘露,最適合“合歡”來破
故紙。

  而後射,射射,山黃精,可能他用錯了,應是白精才對!

  於是而成"五味子",?什?呢!

  尹姑娘吃得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也!此藥專治她酸、麻、酥、
癱、騷也!這付藥吃下去,已起死回生,效力宏偉!佩服得她眉開眼笑,面上
嬌豔如花!乖巧極了,嫵媚極了!何滄瀾可能是水果吃多了!這一頓西瓜大
餐,香瓜小宴!吃松了那根大筋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休息過來還想再吃一頓!

  但是沒多一會兒,他又餓了也!

  老天,他有得吃了!吃夠了的時候??他認?不吃可是暴珍天物,可惜
了!

  因之,他是越吃越想吃,越吃越順口,越吃越過癮他捨不得吃,要留給誰
來吃呢?

  因?,他知道明天尹姑娘要去找她叔叔,跟堂姊妹敘?舊!

  一入侯門深似海,那有這湖裏方便。

  雖有山盟海誓,那只是口惠,而不實至,這當口不吃飽喝足,機會便不多
了!他焉能不珍惜從事!緊緊抓住這短暫的快活!

  美豔的女人,天賜於她好容貌,玲瓏嬌軀也同時附加上。百般風騷萬倍的
淫蕩,尹青青只是在教養下善於隱藏她的風流性情,?裝成神聖不可侵犯的樣
子!故作高貴的淑女狀,不輕易的解放自己而已!

  她希望他是屬於世上最好的男人,她才首肯心從,給他來“愛”自己!是
真“愛”就無計較,她歡暢著接受這份愛,幸福感充滿了她的心!那是萬句不
痛不癢的情話,不如,一馬加鞭跑千里長程,撞開玉門關!幾經戰搏,兩人才
在酣暢中停止下去,都乏了!都累了……

  尹青青鼻息均勻睡熟,他自己也已處意朦朧。

  他坐在艙口入夢,尹姑娘蜷縮在他懷裏,從黑夜到天明,任由小船隨水漂
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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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8 AM

第一章 鐵鐧寒賊膽
 
  沒有雞鳴,沒有船歌,水流無聲,尹青青在天亮前醒來。

  昨夜這一覺睡得最香甜甘美,因?她是依偎在情人的懷中睡眠!長明燈已
經半昏,就挂在頭頂,她眨眨眼,猛一?頭,差點碰到他的下顎,原來自己竟
坐在他懷裏睡熟了,她羞紅了脖子,想離開,又怕擾醒了他!一時像只小貓般
的不安靜,終於還是把何滄瀾吵醒了!

  何滄瀾雙臂輕輕攏住,摟著她溫存了半刻,道:“我弄些吃的,你餓了沒
有!”

  尹姑娘俯懶地伸腰扭股,櫻桃乍被,絮絮道:“我作給你吃!”

  "可惜你不會!”

  何滄瀾心裏甚是高興,他最贊成喜歡下廚的女人、說道:“生火會弄髒你
的臉,洗米會凍傷你的手……”他不敢說打水你會掉到水裏去!

  尹姑娘忙得不亦樂乎,身姿綽約,何滄瀾打完水後,伏在艙裏,出神的看
著她,覺得這個小婦人,屬於他的!

  帳下歌舞者那有她好看,自己擁有了她,便似擁有了整個天下。除了復仇
之外,任何雄心壯志,都在她一個小小動作中化?烏有!

  "天亮之後,咱們到那裏去?”尹姑娘忽然問。

  "柳村!"何滄瀾答。

  尹青青錯愕地看看他!過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意味深長地看那碎爛
了的船舷說道:“找到家叔,你還可以送我回去,我昨兒本就是這個意思,你
就氣成那樣!”

  玉容宜嗔宜喜,略帶賭氣!

  何滄瀾意亂情迷,想起身拉她,擁在懷中再撫愛,再溫存……

  尹姑娘一伸沾染黑煤的素手,大有"威脅”之意,秀臉靈眸中似寫著“你
敢”!

  何滄瀾速道:“不敢”,乖乖伏下,眼睛盯緊了他的嬌媚的小畫眉鳥兒!

  船到柳村,日在中央,漁人們都在曬網,漁船三五,擱在岸上!

  柳村是座小魚港,居民都以捕魚?生,市街只得一條,並沒有成衣鋪。

  何滄瀾腰挂長劍,身上衣衫,曾用來擦身,又髒又縐,顯得風塵僕僕,卻
難掩眉目間的英氣勃勃!

  他本來不欲登門讓人家千恩萬謝,但三思之下,決定此行必不可少!

  ─來是怕尹姑娘見怪,二來是博得她家人好感。造橋鋪路,三年後才好設
法打進權勢階級,惟有如此,登門求婚才有可能!

  他深深推斷,尹姑娘除了“父母之命,媒約之言”,是不會輕易走出她的
閨閣的!

  何滄瀾向村人打聽之下,才知巡撫大人,政務之暇,總來這位於柳村的別
業盤桓,管領這數百里湖山!他探知路途匪遙,但仍以船易驢,讓尹姑娘坐著,
自己在前引路!

  尹姑娘的堂姊妹,好幾次捎信邀她作客柳村,但那總是女孩子的空想!

  寫信的和收信的都知道不會成?事實,她一想到不久就可以看到多年不見
的堂姊妹,芳心欣慰!

  何滄瀾看她一派天真無邪的形象,絲毫不知自己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思,
甚覺汗?,話又說回來,愛是沒有分際的,若她今日還在章太孫掌握中,又待
如何?

  走出漁村不久,走上湖溪小山坡,數幢精舍隱若在望!

  何滄瀾一向莊丁通報,侄小姐一陣風似的被迎入內院,他自己則被請到客
廳坐椅吃茶。

  客廳窗對湖山,雕欄簡樸,但桌椅門窗的安排,在肅穆中,自有一種氣派!

  那不是可以用金錢辦到的,而是由於主人的身份和教養!

  何滄瀾甚感威脅,有點驚惶不安,這種感覺是面對強敵也不會有的,主人
遲遲不出面,何滄瀾漸覺自已是個傻子,自我緊張,自以?是候補侄女婿!

  局促得連坐椅姿勢都感覺蹩扭,在達官貴人眼中,也許不過是個等候贈金
?酬的良民而已,他最恨這種感覺,那最使他記起幼時衡山拜師──受抱松居
士冷落的情形!

  何滄瀾負手踱到窗前,面對浩瀚湖海,心想:“若非?了她的緣故,我早
拂袖而去了,但若非?了她的緣故,又怎會到這裏來呢?”

  俊目精光忽射,一掃自慚形穢之感,露出布衣傲公卿的書生本色,深覺自
傲!

  曙後孤星,稚年離家,身上一絲一縷,一技一藝,莫非自力謀來!

  這豈是錦衣美食的公子哥兒可以辦到?

  再者,本朝初定,連皇帝者兒都是由小光頭自謀而成,他們公卿書生當年
又能出之何等世家,否則便是蒙元之貳臣,無可豪人處也!

  群發撫峨冠博帶,方領矩步而出,一望而知是精明幹練,又懂享受的官僚!

  何滄瀾轉身肅立致敬,執後生之禮!

  尹巡撫答禮肅客,道:“壯士請坐,老夫來遲一步,請勿見怪!”

  說罷,自行落坐陪客,一面打量這見義勇?的後生!

  他生平最厭惡江湖人,以?彼輩若非作奸犯科,落草?冠,就是標榜義氣,
幹法犯禁,兩者皆視王法?無物!

  何滄瀾連稱不敢,尹巡撫笑道:“小侄女失蹤,老夫得家兄來書,五內如
焚,通令全境捕快四處偵察,卻涉無消息!承蒙壯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侄
女得脫賊窟,無恙歸來!近日老夫奉召,原以今午動身晉京,正好攜之同行,
家兄骨肉團圓,壯士之賜。方才她們姊妹相見,還道是夢,啼笑鬧成一團,老
夫是以來遲!”

  何滄瀾離座遜謝,揣想尹姑娘大哭大笑時的神情,不覺神移色動!

  尹巡撫覺得這個身穿士子衣衫的落泊武師神思不屬,甚是不敬,一正神
色,道:“壯士貴姓台甫?”

  何滄瀾深吟有頃,答道:“在下何滄瀾,江西瑞州人士!”他不以真姓名
相告,自然是因?怕傳揚出去。

  尹巡撫翟然驚問:“壯士不是姓──任??”

  何滄瀾吃了一驚,暗罵自己糊塗,他遲遲出面,應是盤問尹姑娘脫險經過!

  急中生智,故意"哦"了聲,謊稱道:“任乃父姓,在下行走江湖,多以
母姓示人!”

  尹巡撫頜首無言,他兩個名字,通由尹青青處得知,只是不知原因,沈吟
有頃道:“壯士可曾進學!”

  何滄瀾略感不快,皆因尹巡撫見自己身作士子打扮,卻不考經學詩詞,反
問功名!無已,只好說謊:“幼年也曾進學,但因素性好武,近年試劍四方,
詩書早放下了!”

  尹巡撫甚不以?然,一襲青衣何等尊貴,這年青人竟等閒視之,逐啜了口
茶,長篇大論如江河傾瀉而下!

  由當今天子聖明,漢上重光,宇內大定說起,直說到青年學子,應該體念
皇恩,文則安內,武則攘外,求取功名,光宗耀祖!

  何滄瀾甚覺刺耳,唯唯諾諾,尋思道:“三年之中,我大概看不到她了,
即或她叔父邀我同行,沿途她乘轎,我跟家將衛隊騎馬,終難一見,不過也不
能不擺他一道!”躬身作出受教之狀,道:“學生,那時身在金陵,劍試‘雪
山派’掌門人葉時興,不料,他正與‘京都鏢局’總鏢頭密議入宮擔任皇上侍
衛之職,經學生一劍逼走,‘江南武侯’曾向學生情商入宮任一品侍衛之職,
此議未決,而發生金陵一夕九案之事,因去……”

  要知他順手牽羊“十二株”,尚覺取之不傷廉,那會對聖駕皇上心存敬
意。給他作奴才,這話只是暗示他,要作宮可以直接伴君起居,皇宮大內,比
同家院,又何必轉個大轉彎去考學待浩呢!

  要知從來武林中人,只辨夷夏,不論魏晉,禦廚佳饋感覺似動心,三呼萬
歲卻萬萬不敢領教!

  尹巡撫聽了,將信將疑,若是“武”能伴君,又不比他這個巡撫差多少了!
便凝神仔細觀察于他,威儀非凡,只是太也年輕,有待來日,不敢預測……再
後咳嗽一聲,結束談話,道:“任壯士遠來,有恩捨下,本當設席洗塵,奈何
晉京在即,諸事匆忙,預備不及──來人呀!”

  房門開處,白髮皓皓的老年家人應聲而出,手捧巨金,外封紅綾!

  何滄瀾最受不了這一手,想道:“原來早準備好了!”忍氣吞聲道:“尹
姑娘脫險,賊人必不甘休,大人晉京,任某不才,願一路護送!”

  尹巡撫捧金贈銀,微笑道:“不敢勞動大駕,區區之數,尚望笑納!”

  何滄瀾不接,細看尹巡撫,突然心下明白,這面容清瘦,三縷黑須的達官,
實在乃代表著萬千與他地位相似的人,化身?一道高牆,擋在尹姑娘跟自己之
間!

  他頓時鬥志勃起,恨不得立時跳過這道高牆,沖入內室,告訴尹姑娘道:
“只要兩心相悅,何論霄壤之隔,我走了,你來不來!”

  他知道她的答案——她會點頭,但是不會移動腳步,只會哭,因?她沒有
勇氣!

  何滄瀾想到這裏,彎下腰去,口稱遜謝,收下封金。

  其實他想將巨金揉成一團,擲在地下,揚長而去。

  何滄瀾在精舍門外,五步一徘徊,十步─回頭。滿眼看到的,儘是牆!牆!
牆!心裏不停地哀叫著:“隨我走遍天涯!隨我走遍天涯!”淒然而去!

  他將巡撫大人的紅綾封金,放在那捕到“黃河鯉”的漁人家的內室門前!
何滄瀾在心傷泣血之餘,一路疾首急急東行,入夜時分來至夏閣鎮,落店投宿!

  兌換了銀票,買了匹好馬,製備了馬包、乾糧、烈酒!

  夏閣鎮是合肥東下昭關與含山的中途站,尹巡撫要晉京,這是必經之路!

  他始終對尹姑娘的安全不安心,不相信巡撫跟隨有能力鬥過“武天子”的
門下客,而且他們尚有些江湖朋友給他賣命幫閒!

  次日,策馬出鎮,走了回頭路!陰森的天空,挂在死寂的原野上,雲層空
處填滿了迷霧的濕氣,極目四野,寥寥數株赤裸的樹木,散落在傾圯的茅舍之
間,有說不盡的荒涼和淒寂!這是由合肥到含山之間官道中最荒涼的一段!深
秋初冬少有人行!孤影一騎,煙塵滾滾而來,手打涼蓬向四周打量一番,選擇
了北面山丘間一處高崗作?隱身之所,立馬崗上可以監視到這千里長的官道!

  預估尹巡撫一行夜裏勢必也來至夏閣鎮住宿,明晚才能到達含山或者昭
關!

  直待過午末末申初時,才隱約見到西來官道端出現一群人馬,人小如寸,
若有六七十人,徒步馬騎者各半,尹巡撫一行那是錯不了的!

  何滄瀾的心情在興奮卞,但不知尹青青是坐在車裏呢,還是乘坐轎子,絕
不會是騎在馬上,遠遠關注,起程的第一天,別出事才好!

  陡的──背後西去的官道上,有兩匹快馬疾馳而來!

  馬上騎士虎背熊腰,濃眉大眼,衣著勁裝,背後都帶著傢夥!──令何滄
瀾心頭一動,然,但只兩騎,相信不足?慮!這兩騎正是“金錢豹”與程康!

  原來“金錢豹”由舒城趕陸路到合肥,撲了個空,尹撫巡到柳村別墅小
住,連忙率領他帶來的嘍羅沿河南下!

  程康、侯次先等走的是水路,巧遇"巢湖三魚”,遂重托一番,順路趕到
柳村,那知探到尹巡撫不日晉京,侄小姐根本未見蹤?!

  水陸兩途動員了數百人,未曾搜到目的物,麻子對漏勺,各自汗?!

  兩撥人馬在柳村會合,商量之下,根據章太孫口述,知道何滄瀾人高馬大,
紛紛測度,他是北方黑道高手,能打得章太孫爬不下床,身手之高,不必試過
才知!

  南下幹一票"不插秧,光收穀"的勾當,穿“武天子”的靴子,不會是關
中人士,定規是山東響馬,打算出昭關,往北追去!

  他們那裏想得到,何滄瀾、尹青青兩人遠落在他們後面去了呢!

  "巢湖三魚”失手重傷的訊息,連夜傳達出去,將他們又追了回來!

  昨夜他們已回到複閣鎮,第二天眼線回報巡撫大人的侄小姐已到達柳村,
那個大個子青年,獨自離去!

  因之,他們一行八名高手定下了,搏浪擊秦王的計策,?避免令人生疑便
兩人一組,迎頭出擊,分四批連續投入,不帶嘍羅,得手後遠揚千里,逕回關
中!

  先頭兩騎何滄瀾沒在意,後面幾騎馳馬通過崗下,他才驚覺!

  翻身上馬斜刺裏沖下山崗,攔腰截住了他們四騎!

  遠見最先的兩騎已同巡撫大人的清道卒子接觸上了!

  負責清道的武士在馬上手揮長戈暴喝一聲道:“來人止步,下馬回避,本
府巡撫大人過境清道!”

  "老子是不請自到,小輩閃開!”

  雙騎拍馬直沖而上,“金錢豹”翻手肩上抽出九環刀“嘩啦啦……”一串
音響中,將刺來的金戈撥出外門,兩騎對沖,回腕一招“鐵鎖橫江”一顆人頭
已飛出兩丈外去了!

  他見殺得輕鬆,仰首厲聲虎吼一聲:“殺!殺!擋我者死,離我者生!”

  另一騎身手也不慢,扭腰閃過來戈,手揮銀鋏,斜到敵胸,“彈鋏廟堂”
待抽回時,己帶出一溜血線!

  尹巡撫的晉京儀仗,有七十人騎半數步伍,半數騎兵,有四名校尉侍衛,
這武力組合未經戰陣是相當雄壯威武!但,若碰到這種亡命之徒的殺胚,便顯
出不堪一擊了!

  兩名騎兵校尉立即縱騎上前攔截,另兩名步軍校尉,調動步伍將兩部座車
團團圍住,盾牌手在前,弓箭在後,箭已扣弦拉滿!

  那二十名騎兵已驅馬前沖,在官道上縱深列陣,他們不敢離尹大人座車太
遠,只求匪徒們不攻進來便可!

  "金錢豹”咆哮一聲,三角眼閃光口角下彎,縱身離鞍躍起空中,頭下腳
上,大環刀又是一陣“叮噹”─式“平沙落雁”斜揮而下!

  這名校尉以江湖人身手來評估,只配在鏢局裏幹個三流鏢師而已!個人技
藝並不高!

  但是,在宮家騎兵營中,是以陣戰?主,利用精良武器設備,克敵制勝,
是集體運作的!這時孤身禦敵,尚未揮出三刀,便被“金錢豹”殺下馬來!頭
盔去了一半,肩上索子甲亦被砍破,尚幸身披鐵甲,否則──小命便玩掉了!

  另一名校尉接戰程康,長戈對鐵鋏,拼殺了十幾個回合,末分勝負……程
康突的揚手,射出一支“?手箭”,箭入腹脅,長戈已舉不起來了!後面有十
名鐵騎在推馬趕上來接應,十支金戈,封鎖了官道正面,令這兩名歹徒不敢驅
馬端陣,回頭看去!

  一個白衣少年在土崗于上馳馬下沖,將那六名接應的人物阻截於途,沖不
過來!

  這人手揮黑鋼橫馬盤蹄,令最前沖到兩騎齊齊勒?,馬嘶塵飛亂成一片,
而那後生,神色不變,視若無睹!

  楊勳厲聲戟指罵道:“朋友!你斜沖下來,攔我馬頭,是要找死!”

  "不是找死,是要殺人!”

  這後生微微一笑,聲音冷靜,不帶火氣,就像說:“今天天氣很好!”

  這時最後面四騎也已追趕上來!“獨眼狐”江湖閱曆何等豐富,知道越是
殺人如麻的角色,越是將殺人視若尋常事,不禁心頭一動,道:“好大的口氣,
朋友,兄弟們有事待辦,道上規矩,請讓開!”

  這白衣儒衫後生,露齒一笑,像是不願回答,勉強道:“能接下在下鐵?,
便讓你們任殺任劫!”

  一語方了,鐵?出手,也不等他們回答,頓時化作兇神惡煞般的夾馬沖上,
鐵?飛舞成一團黑霧,撲頭蓋臉的打到!

  他交待未清,"獨眼狐”不慮有此,大吃一驚,連連提?閃避後退喝道:
“且慢!”

  兵刃抖出,還來不及再說第二句,鐵?生風,排山倒海湧到,忽東忽西分
打六人!

  ?那間──官道上殺聲連起,刀光劍影,兵刃交接,“鏗鏘!”有聲。

  這後生在?間穿梭如織,矯若遊龍,鐵?舞出“八卦刀法”,攻時奇鋒突
出。當時潑水不入,縱橫如意,威風八面!

  官道能有多寬,六騎吃他一陣橫衝直撞,陣式紛亂,失去章法,只覺馬前
馬後儘是自己的人在絆腳,敵人騎術極佳,操縱自如!

  楚平、侯次先在"武天子"手下俱非弱者,乃封?“六部武郎”的榮銜,
但不精馬戰,老覺招式遞不到敵人身上!

  楊勳好不容易?得敵人露出破綻,左肩背後不在?影之中,忙不?奮其
“白挺”,欺身近前,正喜偷擊得手,敵人面向前方似無所覺!

  冷不防鐵?回招,揮毫─挑,“白挺”被真力回壓脫手飛出,打向侯次先!

  那一挑之迅,疾若閃電力有千?,楊勳虎口毫無知覺,還未曾麻痛,連忙
策馬閃挪。

  後生宛如不知,任他自來自去,頭也不回,自施出“雲龍風虎”,封架三
件遞上來的兵刃!

  之後,猛地盤馬出?,殺著揮手斬下:楊勳慘叫一聲,跌落下馬,手臂身
軀,已自分家!侯次先揮刀封架,碰飛白挺,全身一震,坐騎昂首長嘶,前蹄
離地站起,楊勳一個滾溜,骨碌到馬蹄下!侯次先忙不?勒?騰開,一時?騎
頭尾相撞,馬嘶頻聞,亂成一團!

  程康見前面官兵已列陣,張弓以待,後繼無援,而自家的人被一個混小子,
橫打四方,損兵折將,早氣得胸腔欲炸,招呼一聲,回馬撤退,想早些合力解
決了那小於!

  "金錢豹”一聲豹哮:“都給我退下!”

  ?人當下明白他的意思,勒騎後退,團團圍成一圈,當中只剩一騎,也勒
馬傲立,顧盼自雄。

  程康乾指宏聲喝道:“朋友,無故攔路,出手傷人是何道理,報個萬兒來
聽聽!”

  何滄瀾微微一笑,道:“好糊塗的一群,你等聯幫打夥是來玩什?的!”

  ?人一震,同聲叫道:“原來就是你這小子,找上門來送死!”

  "昨夜寶劍自飛鞘,夜觀天象,知諸位今日壽終外寢,待來送終,那是找
死!”

  程康大怒,鞍鐙夾處,沖身而去,斜舉長挾,倏然發招,嘯風銳呼,驚心
動魄!何滄瀾意氣飛揚,策馬迎上,“錚!錚!”兩聲,金鐵交鳴!

  程康沈手猛刺,一招"兔絲燕麥”由虛轉實,化?“流金礫石”掃向何滄
瀾丹田:長鋏下戮胸腹離身才得寸許,何滄瀾坐騎突然溜開避過此招,竟不須
出手拆角!

  程康心頭怒火猛燒,長鋏急掄緊緊纏住!

  "少安勿燥!"

  柬舞刀訣,“八卦刀”招式源源而出,柬影花開萬朵,護住周身!

  每攻一招,必露─綻,敵者趁虛攻入,則魚已入網,必受連環八刀之厄,
若知情不攻。

  則自己平白賺了只攻不守的便宜,攻勢加厲……程康“三十六式天罡鋏
法”,出自名門,後又得“武天子”指撥。真有神出鬼沒之妙!

  忽然翻腕"金針引線”向何滄瀾分心刺來!何滄瀾立?一封,猛舒猿臂,
刀光─道,?至腹前,驀然化掃?點,宛如毒蛇吐信,疾如掣電,點向程康小
腹!

  程康嚇得本能倒退,鋏鋒下撩,那知何滄瀾招中無勁,鋼走空靈,易下而
上,程康頭上馬尾透風巾順風吹出,縮頭躬背……

  "這斯身手不俗,正好用來練練刀法!”

  何滄瀾無意殺人,更不出“劈空掌”,只一招一式揮刀試招!他馬術極
佳,行雲流水,飄忽移挪,指揮如意,其訣便在膝腳之上,夾動馬腹令馬知主
心意,隨意而動,說說簡單,這卻是心有兩用,三用的超能力!

  平素對敵,總是吃虧在輕功不佳,身形凝滯不靈,今天卻反占起便宜來了!
本來高手出招,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程康見坐騎不聽指揮,“天罡鋏法”威
力無法使到十成,猛然離馬棄鐙,旱地拔蔥,暴射一丈,在空中─塌腰一旋身,
狀如鷂子翻身、“怪蟒轉軀”、身在何滄瀾頭上,連出三大殺手,只聽“叮
噹……”一片金石聲,仿若珠落玉盤!

  何滄瀾在身前頭上遮起一道鋼山,鐵?滿天,硬接程康三大絕招,待他將
力竭落地之際猛然一聲長嘯,真氣貫入?身八成,使出“三陽開泰”,猛砸程
康面門!

  程康掣回長鋏,立空一掩,“啊”了一聲,長鋏叩飛,身形不自主斜向滾
落,滾入馬腿叢中,驚起一陣?蹄馬嘶:侯次先抄手一拉,並沒撈到程康,忙
不?下馬扶起,只見他兩臂頹然下垂,似已筋酥骨拆!

  他將程康扶至路旁,雁翎刀舞出個光輪,罵道:“有種的下來,幹他三百
回合!”

  "金錢豹”也落馬走前,敢情這馬戰的苦頭,已吃夠了!

  何滄瀾卻不受激,劍眉飛揚,豪放大笑,一提?繩,單?開道笑聲未畢,
怒馬已沖出三四丈遠去了!

  "金錢豹”、侯次光,怒?:“狗賊!竟敢不戰而走。”

  猛提真氣,健步急迫,其他諸騎,策馬奔出,連三匹空馬也隨群東向急馳,
?那間,原地只剩下楊勳、程康兩個傷殘歪在路旁!

  且說尹巡撫一行儀仗隊,只圈圍成陣,按兵不動,已無敵人攻來,膽氣略
壯,軍心穩定下來,派人將死亡傷殘之人接回來醫治!

  雙方近百丈,雖有箭矢之利,卻不敢下令枉發一箭,若是誤傷了那名半路
殺出來的程咬金、而後便得自己上來亂殺了!自毀長城,是?不智!

  ?官的但求無過,便是有勁,走不過三招,這鋒頭不爭也罷!

  初時的搏殺尹巡撫在車中縮頭發抖,這時便神氣起來了,在車窗中伸頭觀
察戰局,但見那任志欣以─敵八,遊刃有餘,談笑風生,拂髯搖頭不?!不知
他是欣賞呢,還是壓惡!

  而後面那輛車正是兩位小姐的座車,初時尹青青的堂姊姊嚇得花容落色!
一個人頭已飛滾下田,兵慌馬亂,反而要尹青青勉力照顧她!

  這時安定下來,回想昨夜堂妹所講一些驚奇際遇,將信將疑,這時果然刀
劍爭揮,奮殺得驚險萬狀,神色動蕩,尹青青遙指那白衣少年向她道:“表姐,
任志欣就是他!看……”

  下面的話“這人便是我的心上人。又暗中來保護我哩!”不敢說出,不過
卻挑眉色動,心中蕩漾著那份溫馨,那份摟腰拍背的柔情,那份被他吃過櫻桃
的顫凜!

  兩撥人馬,首尾相銜,距離三丈,在官道上,揚起滾滾塵土!

  侯次先,"金錢豹”展開輕功,兩腳雖不遜四條馬腿,但氣力總有不及之
時,逐漸面紅口喘,身旁正有空馬馳過,?得真切,急拖?繩,騰身踏上馬鞍!

  兩人剛一坐定,何滄瀾立刻盤馬回攻,鐵?帶著嘯風,沖、刺、掄、砍,
銳不可當!

  ?騎勒馬不及,人號馬嘶,狼狽不堪,“金錢豹”啜口高哨,打出合圍的
暗號,?人落鞍下馬,銅牆鐵壁向四面包圍!

  "金錢豹”正想橫刀砍馬腿,何滄瀾喝道:“勿傷我馬!”

  履下加力於鞍鐙,借勁破空飛,“金錢豹”忽覺頭頂鷹隼旋空,敵人飛越
而過,落身圈外閑馬,連忙放馬急追,身後馬嘶如猿啼三峽般的悲淒!

  何滄瀾本來的坐騎,抽搐頹倒,敢情是侯次先打出一道寒星,紮入馬屁股!
“追!”

  侯次先輕功八步趕蟾,追上“金錢豹”,其他諸人上馬尾隨!

  天色陰慘,愁雲密布,?人在官道上首尾相逐,宛如一條長蛇!

  一待敵人上馬,何滄瀾立刻盤馬回頭,斯殺再起,?那間又有兩人被他鐵
?打下馬來,侯次先久戰無功,雁翎刀猛然使招“金玉滿堂”,聲勢非凡,卻
是虛招,人趁機翻下馬鞍,出聲喝道:“馬上不好動手,有種的滾下來!”

  "你這人該死,打傷我馬!”

  何滄瀾話中有刺不客氣回敬,一見?人紛紛下馬,雙足一夾,鞍蹬怒馬“篤
篤……”幾聲,已然遁走!

  侯次先經他點破,面紅耳赤,不好再打出暗器,因?傷敵坐騎,最?高人
所不取,再者馬若不足,現在已方有四個傷思,將來則帶不走了!

  百丈外尚有一堆官後在準備打落水狗呢!只氣得暴跳如雷,施展絕頂輕功
跟蹤而去……

  何滄瀾如是者再,八個賊黨,先後都帶傷躺在官道上!

  仰天高嘯多日以來的悶氣,舒於一旦,信馬隨?,走上回程,沿途宛若置
身古戰場,只見兵刃委棄在地,大漢手折足斷,或滾落路旁,或橫在中央,血
漬沾衣,閑馬無驚,低首拂尾!

  他下手有分寸,賊?只傷不死,見他巡閱而過,都破口大?,卻動彈不得,
無力再鬥!

  何滄瀾不溫不火,經過“金錢豹”身前,他有氣無力的打出一隻,棱角梭
來!何滄瀾頭也不回策馬讓過棱角梭,喝道:“身手不佳,就得淪?嘍羅,任
人宰割,本大爺是好相與的??”

  心裏尋思:“他們一定劣?昭彰,但,我非親眼目睹,卻不好枉自殺人於
野!”

  程康胸前濕灑灑地,儘是嘔出的淤血,看何滄瀾緩緩走近,呻吟道:“朋
友,殺人不過頭點地,要殺便殺,何必躍馬揚威?”

  楊勳左袖收束,沾滿塵土汙血,袖內已無臂了,手臂落在路中央!

  何滄瀾對他印象最深,在旅店中,知道他淫惡不堪,見他僵死一旁,動也
不動:“楊勳,你這淫蟲,正在裝死呢!”

  楊勳微哼了一聲,算是答復,程康卻驚訝非常,這斯怎生知道他的姓名,
想起他早先聲明要殺人,便罵道:“朋友,爽快點,何必假惺惺?”

  何滄瀾心下側然,這些都是些鐵錚錚的漢子,道:“你等並非元兇,在下
不妄開殺戒,略事懲戒,免得再事糾纏不休,寄語那不帶種的那小於,專以暗
箭傷人,終究成不了大事,在下在江湖上等他,如果那一掌沒有打死他!”

  說罷攬?揚鞭,馬蹄“的的……”沿官道飄然而馳!

  "好漢!留下名字!”

  程康是這一行的班領,有些心拆眼睜睜望著東行官道,只見那人勒馬立
定,緩緩回首,衣角飄揚,神采風姿,只是英豪本色,出類拔群!

  寒風發發中,送來一陣回首:“何滄瀾──沅陵派掌門!”

  "沅陵派!沅陵派!已滅絕百年,如今已東山再起!”

  他們回頭見了那一堆官兵一眼,也急急輕傷負重傷上馬,落荒而逃!

  雖然如此狼狽,那名步軍校尉,卻不發令追殺!只躬身向車中央尹巡撫
道:“大人宏福齊天,天降貴人護持,有驚無險,賊黨已退,現在可以?行了!”

  尹巡撫也看出,賊人雖然傷殘滿地,一旦上馬,有些人身手還是十分俐落!

  這事還是不招惹?妙,去金陵之路尚遠著呢……留份厚人情,大家好商
量!

  何滄瀾策馬直奔道左之崗子,立馬嶺脊回顧一眼,便落馬崗後去了!

  帶上馬包行囊、乾糧,隱身在一處茅草堆之後伸頭向下望去!

  巡撫大人的車騎已整裝這遠東行,今夜一定得宿在──夏閣鎮的!

  他在他們過去之後,也回到夏閣鎮,找了家小客店住下!

  夜裏換了裝去巡撫大人的行轅附近探查情況!嘿!那旅店內外燈火通
明,戒備森然,執戈的卒子數重,店中其他客商通通被迫遷出,店小二也遭了
殃,動輒得咎,得戰戰兢兢來伺候這些官老爺……

  何滄瀾搖頭苦笑一聲,這叫看“賊走了練扁擔!”可威武著呢!

  日後數日,他或前或後的跟綴著,一直回到金陵,再無事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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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9 AM

第二章 帝都肝膽酒
 
  十二月中旬,南京大雪!

  滿城屋瓦上儘是白皚皚一片,簷前還挂著冰柱,街上有些閑漢來來往往。
家家戶戶,正在清掃積雪,這城的一屋一瓦,看在何滄瀾眼裏,倍覺可親,連
守城的卒子也頗?可愛!

  聽馬蹄“刷、刷、”的踩向街石,何滄瀾深深感到:“我又回來了!”

  南京乃是皇都,商旅士子,往來不絕,因此旅店林立。但何滄瀾毫不猶豫
走向“天安”

  客店,當他瞥見那個花招:“仕官行台”四個大黑字時,許了個心願:“話
不多”要是還認得我,要大大的犒賞他一筆!

  接他下馬的並不是“話不多”,但還沒入門就聽到“話不多”那熟悉的嗓
門,他想:

  "這個把月來,耳根清靜,沒有人與談,我來金陵,也有一半是?了聽你
說話呀!”

  "話不多”仍是老樣子,只是多加上一件宋朝年間傳下來的大皮襖,還戴
頂兔皮舊帽,看來大概是他曾祖父戴過的,他見何滄瀾進來,劈頭一句是:“爺
呀!”

  何滄瀾親熱的拍拍他的肩,道:“你怎?不呆在城門口?前回是被你硬拉
過來的!”

  "天氣冷,客人少,城門口有西北風,爺哪!”

  何滄瀾聽了笑笑,心想:“他的話簡潔得多了。”

  此念未了,"話不多”連珠炮發火,嘰裏咕嚕足足扯了一柱香光景,直到
挨了帳房先生的臭?,才打住話頭,接過何滄瀾行囊,往前帶路,還不意加個
結論:“爺呀,你瘦了!”

  何滄瀾在後跟著又許了個心願:“究竟還有人關心我,你已經得到一筆外
快,若再帶我到先前那院落,這數目加倍!”

  "話不多”果然帶“爺呀”到那三合院子,讓何滄瀾在院子裏等著,自開
門進去收拾,打開被褥鋪好,又出去擔來一個大火盆,盆中碳火正旺!

  何滄瀾在院子裏踏雪,可惜沒“梅”可尋!

  "話不多”探頭出來,道:“爺呀,行了,院子裏的雪,我等下就掃!”

  "不掃,留著!”

  何滄瀾說罷,負手走進房門,鞋也沒脫,一頭滾到床上,從衣包裏掏出沈
甸甸的一堆銀子,叫“話不多”拿了去。

  "話不多”倒不懂了,問道:“爺呀!你要吩咐我幹什??”

  何滄瀾擁被蓋好,道:“良好的記憶,乃成事的基礎,這錢是賞你的,不
要幹什?!”

  "話不多”摸摸兔皮油帽,除了聽懂這百來兩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之外,
並不懂何滄瀾對他說些什??

  何滄瀾笑著解釋道:“天下有兩種人最需要好記憶,一種是江湖客,─種
是堂倌,你是這一行中的翹楚,值得好好尊敬一番。”

  "話不多”注意到“墨劍”上多了劍穗,就要開口,何滄瀾連忙道:“你
又要開口,你再那樣關心我,會使我上當鋪!”

  他的意思是說,他得變賣明珠來償還這筆人情債,雖然他早已決定明兒離
城,這“話不多”的一份厚禮,萬萬不可少。

  這時中午剛過,“話不多”問何滄瀾要吃什?,他道:“我不餓,想睡,
你先出去,把南京這些日子來的事,好好整理一下,等一會我有話問你!”

  所要問的話當然是關於那個武當高弟施壽的事,不知這情種,是否將他那
朵“青梅”接出來了沒有?

  "話不多”乖巧的點著腦袋,躡手躡腳輕輕帶上門出去。

  但,馬上又折了回來,大驚小怪叫道:“爺呀,不得了,‘江南武侯’他
老爺子專程來看你了!”

  何滄瀾霍然而起,驚訝著想道:“南京城裏,長舌頭的人還有快過‘話不
多’的?”

  猛?頭,只見站在門口,像尊門神似的黑大漢,不是“江南武侯”更是何
人?

  "江南武侯"一揖到地,吼道:"小老弟,朝等你來,暮等你來,你來了,
卻不來看我?”

  何滄瀾起身肅客,看見百里金鼎已無芥蒂,對自己是采花賊的誤會已然消
失,自也歡喜,也不提那件誤會,毫不介意的道:“小弟到這裏,兄長好靈通
的消息。”

  "你當我是順風耳,其實咱們在各城門口均有眼線,老哥哥早就吩咐他們
留意,我一知道你老弟台駕到,馬上進來!”

  果然,他單身簡從,同行者只有他的首徒“奔雷鞭”一人。

  從元起對何滄瀾打拱?禮,狀頗恭敬。

  何滄瀾客氣的請他同坐,“話不多”便即奉茶敬客,忙得不亦樂乎!

  "江南武侯"四下張望,打量何滄瀾這客居之地,開口道:“小老弟,請
把行李搬到寒舍去,老哥哥有一肚子話要跟你商量!”

  這是他的老毛病,何滄瀾知道,遂道:“小弟明朝即打馬出京,老兄長的
盛情,心領之至,以後再打擾吧!”

  "江南武侯"眼皮翻起,急得哇哇大叫:"老弟,宴席已經擺好,陪客也
來齊了,只等你主客一人!”

  接著低聲下氣,打拱作揖說道:“小老弟,咱們不是外人,看老哥哥一張
薄臉,務必常光,你幫我那個大忙……”

  何滄瀾不願再提起那回事,他何嘗是?“江南武侯”千里奔波,遂連忙打
斷話頭道:

  "那不足挂齒,再說我力不從心,無能將其他苦難女子一併救出,正覺汗
?,真不好意思來見兄長呢。”

  何滄瀾神色黯然了一下,他原也有意,無奈因力有未譴,便是那具女屍,
在漂流中也只得放手,?了這點,他曾暗自責備自己!

  "江南武侯"誠懇的道:“你單槍匹馬,?我打頭陣就已夠了,其他的人,
後來也全救回,只少了一人!”

  "那是誰呢?”

  "少了何華陀的幹金!”“江南武侯”歎息說道:“其他七人,我在薪春
追回。”

  "薪春?"何滄瀾疑聲道:“什?時候呢?”

  "十一月十九日。"

  何滄瀾“啊”了一聲,在柳村別了尹姑娘之後,他原有追蹤“龍舟”之
意,但想到這久的時間早不知開到何處去了,遂作罷休,專心暗暗保護著尹姑
娘回京,別是兩頭都落空了!

  那裏想得到"龍舟”還停在薪春呢?

  且說那夜何蕙蘭不甘受辱,一頭撞上鋼屏風而血流滿面,魂消玉損,被章
太孫與陽間誇?出艙外?落大江!便連何滄瀾撈在手中,也認?已經死亡,只
得放棄。

  這具女屍,因接近岸邊,隨水漂流了半夜,遇到一處江叉子,被水湧入,
這處小水道中,有當地的老漁夫,支架了一張網吾,讓它擋住了!

  直待清晨老漁夫來河下取魚時才將她救起,細心療治休養!

  何蕙蘭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在網中,便抓緊網孔,頭部露出水面,便能
正常呼吸,受冷冰─激,神志漸清,只是不易出網……

  "江南武侯"看著他神思不屬的在回憶,便道:“這些話咱們慢慢談,先
去吃一頓,老哥哥專程辦個接風宴,別叫人家老等,你還有那枚‘得令者王’
的掌門銅符在我那裏呢,小王爺……”

  何滄瀾聞言大喜,還自不敢相信,那銅符本是放在民船上的,他根本不敢
作物歸原主之想,那船等雇主不來,還不是自行駛離開去!卻不料竟會落在
“江南武侯”手裏,遂連聲道:“如此巧事,兄長關愛了,那銅符……”

  "江南武侯"眉開眼笑的道:“現在沒人敢搶你的阮陵掌門人的大位坐,
那?現在就去拿!”

  好像那塊銅符是塊糖果,哄騙小孩子,要吃?,就乖乖跟我走!

  何滄瀾一來想取回掌門令符,二來也想聽聽“江南武侯”救美經過,順便
打聽章太孫的來龍去脈,遂欣然佩劍同意赴宴,叨擾一餐,但執意不肯帶走衣
包,說是“因故不便”,因?他今夜還有好多事要辦呢,住到鏢局裏則不甚方
便。

  "江南武侯",只得不再堅持!卻有滿肚子的話,已經隱忍多時,現在何
滄瀾既已見面,那裏等得及回到鏢局裏再慢慢談呢!早在途中就源源本本傾吐
出來。

  夜戰荒寺失利,“江南武侯”身負重創,胸前被毒爪所傷,回到客店中,
趕忙吩咐從元起弄些陳年老酒來,便從鹿皮做寶袋中取出玉瓶,倒出七粒赤紅
色丸藥!這丹藥,乃是采自百年人參,混合多種藥物,經過九蒸九曬,費了大
半年功夫,方才製成,功能拔毒療傷。

  現在已存藥無多,這回還是近二十年來首次用它。

  "江南武侯"和酒服下丹藥,借著藥力,運功逼毒,頓飯光景,慘灰的黑
臉上才呈顯紅潤出來。

  次晨,"江南武侯"留下幾個鏢頭到荒寺收屍,辦理善後,大夥兼程趕回
南京。

  他回到鏢局,對“智多星”劈頭第一句就是道:“把局子關了!”

  夜……

  幾個主幹人物在虎軒中商量解救事宜。“江南武侯”懶洋洋的歪在太師椅
上,突然發現颯聲風響,有黑影自樓頂上飛身跳落,輕如片葉也似的,飄落院
中!

  "狗賊,拿命來,你們欺人太甚!”

  "江南武侯"虎吼躍起,他服輸東歸,連辛苦創出的基業也忍痛捨棄,賊
人卻仍不甘休,上門欺人,這未免太過份了。

  "黑金鼎,咱們快成同事了,你窮吼不怕對不起人嘛?”

  話一甫畢,虎軒中已多了一個頭顱特巨,鬚髮全白的老頭兒!

  "江南武侯"豁然一愕,這人是宮中“一峰兩山”中的華山老兒呀!

  "黑金鼎,別來無恙,咱們同居南京,卻七年不見,我?你引見一位朋
友!”

  華山笑道,一面指向門外!

  在院中暗處,凝立─個高年老翁,面容古拙,黃焦焦的一張瘦臉,雙手過
膝,細長如鳥爪,顧盼生威,自有一種凜人之態。

  葉仁傑,從元起、計文魁不待說明,也知道是大內供奉之首──“天羅掌”
到了!

  ?人坐定,互道欽仰,華山開門見山的道:“你的事,咱們知道了,有沒
興趣再去一趟?”

  ?鏢頭?之一愕,竟有此事,真是絕處逢生,天兵天將白天而降!

  計文魁最是陰沈,連忙道謝,絕口不提這“一峰兩山”?何拔刀相助,只
一味歡談些舊時江湖秩事,生伯煮熟的鴨子破空飛去!

  次日──這二個垂垂老矣的江湖高手,懷著四、五十年前初出道時那種興
奮心情,走出南京城,西上新春。

  "江南武侯"並未帶其他人手,因?只他們三人,即無異動員了江南武林
一半的實力!

  一路上"天羅拳”沈默寡言,但百里金鼎由其行止間,知道他雖在江湖中
無赫赫之名,但內心中卻以字內第一人自居,拔刀相助的原因,無非想借此會
會威震武林的“武天子”,到底有多大的氣候!

  但是卻不知“武天子”是否在龍舟之上,只知“武首相”是重創未愈!

  "江南武侯"心中暗自打鼓,心懷鬼胎,卻又不便說明。

  因?他自己負創,需七七四十九天中不得妄動真力,現在正是具空殼子,
實在無法獨闖一趟!而其他的鏢頭來了也是自饒,枉死城中平添一名野鬼而
已!

  "江南武侯"只得暗自默禱,希望龍舟中人不要太不堪一擊,掃了這兩位
高手的興頭才好交待。

  那知事情往往出人意外,經過了半個多月,龍舟竟停在薪春,距離那荒寺
不及五十裏,起先“江南武侯”還真怕要追蹤到高山呢!

  更奇的是,"武首相"和章太孫先後負傷都送走了!

  程康等"六部武郎"也奉派去迫索到船上劫美的何滄瀾去了,舟中只有
“長青婆”一人留守,餘?雖多,只是役奴水夫。

  "江南武侯"連歎倒楣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勞動這兩位大駕,從元起、
葉仁傑也幹得來也。

  那"長青婆”一經通名露萬,自知不敵,乖乖將劫來的女娃們獻出,明白
這三人不會對她怎樣,走時,遂破口大?,連女子聽了都臉紅的髒話,這婆娘
也罵出口了。

  三人自不會與她計較,聽了滿過癮的!

  除了何蕙蘭死亡,尹姑娘被救之外,其餘七個美嬌娘都順利救出,經過這
久時日,便是有何差池也了無痕?,只有天知道!

  外相未破,個個都是花枝招展,這個饒天之幸,交待得過去了!

  只落得兩高人徒勞往返,沒有施展一番身手的機會,看來這生是無緣了!

  何滄瀾問道:“我那銅符怎?到了兄長手中呢?”

  "江南武侯"裂嘴笑道:"那是回來時要走水程,老弟那船正在四處打聽
你的下落,不能老號在那裏,如是,老哥哥便雇他們的船下放回來,檢查你的
遺物,銅符赫然將老哥哥鎮住了!”

  何滄瀾笑道:“從來千里送嬌娘,以你們這次陣容最是堅強!”

  "江南武侯"笑笑,不頂快活,半晌道:“華山老兒倒還罷了,羅鐵峰,
氣得一路上不理我呢,怨我情報不實,刷了他─次火鍋,空跑一趟!”

  因?三人乃是步行,好在路程也不太遠,說話中也就到了。

  席上,何滄瀾再三推讓,還是坐了首位,陷客的是“鐵掌”劉昆侖,“屠
龍劍”上官宣,及鏢局中的?鏢頭,不談別事,杯籌交錯,頗不寂寞。

  何滄瀾特地自罰三杯,算是對老趙、老吳賠罪!江湖中易最記恨成仇,也
最易消解三杯落肚,他們覺得面子十足,全都釋然!差點道:“該打,該打,
照子不亮,錯把馮京當馬涼!”

  葉仁傑看何滄瀾坐在首位,心中自有感慨,但?色尚稱不惡,未曾鬧情緒。

  這是因?他苦鬥章太孫不下,而章太孫卻挨不起何滄瀾─掌,被打得送回
嵩山去了的緣故,人家身手確是比他高明。

  這頓飯,直吃到天空暗下來方才結束,“江南武候”有意開流水大宴,還
吩咐備貼邀請金陵十一紳,說道:“方才是洗塵,太簡慢了,等一會接風,咱
們要好好熱鬧一番!”

  "老哥你是真請還是假請?”

  "老弟,何出此言?"

  "人多了我就不自在,老兄若真心相請,人不要多,就是這幾個,咱們好
好鬥酒!”

  "江南武侯"知道小兄弟不愛張狂,做這無味的應酬,但他既然如此說,
只得首肯,摒除了?人,拍著他的肩膀,同到虎軒去!

  虎軒中早擺好上鋪兩張虎皮的長榻,兩人各自歪著。

  何滄瀾看“江南武侯”臉上黑中帶紅,??難以?齒,知道有事要商量
了!

  "小老弟,老哥哥有句話問你,你可別見怪!”“江南武侯”壓低嗓口問
道:“敢問貴派是否大軍全開到江南。”

  何滄瀾想:“沅陵派只有我─個人,現在就在你眼前,當然是全軍皆到江
南來了,而且那牌牌還是好友檢來送給他的呢!”遂微笑點頭!

  "江南武侯"大手拍腿,大喜說道:“那敢情最好不過,老哥哥有救了!”

  "唉!兄台有何所懼?”

  "尋仇!”

  何滄瀾敏感的想龍舟,記起龍舟中儘是高手,“龍舟中人?”可也不見高
明!

  "江南武侯"煩惱地點點頭!

  何滄瀾並不感到事態嚴重,故作輕鬆,用以拖長話題,好打聽些消息,道:
“章太孫就算命大不死,但我擔保三年之中。絕不會走入江湖一步!”

  "江南武侯"相信這句話,更是憂心忡忡說道:“但,他祖父便是‘武天
子’章元朱呢!”

  "嘿!武天子。"

  何滄瀾也?之一震,失聲叫出!

  "江南武侯"聞心的問道:“老弟怎?了?”那是說提起此人,你也得低
一頭,怕了!

  在很久以後,何滄瀾還在鏢局裏奉茶時,若非一個老鏢師,曾受“抱松居
土”之惠,因而開口稱讚,他也可以獨上高山,請求高不可攀的中嶽武尊收錄
?徒。

  "人生實在很有趣,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分叉路。中嶽,南嶽兩山之間
的選擇,會使我變成目前這個樣子,而且還要跟很可能成?師尊的高手對
陣!”

  何滄瀾臉上露出─種無可名狀的笑容,默默尋思,手中把玩著失而復得的
掌門銅符,半晌淡談的道:“武天子,要是駕臨南京,老哥哥叫他到中原找
我!”

  "老弟要到中原遊歷?”

  "江南武侯"不明白了,疑聲問道:“中原!”

  何滄瀾肯定的頷首,又把話題再向前推,說道:“紫符秘笈”!

  "江南武侯"連連搖頭,道:“老弟還是不能忘情?”

  頓了頓,忽然提起精神,接著道:“喔!小老弟,你前日說的‘紫符秘笈’
舊主是‘任家堡’,這話很有價值,我次日特地把消息封鎖起來,留待老弟自
己去發掘!”

  何滄瀾暗叫一聲:“老天爺,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幫了個倒忙了!”連
叫道:“不用兄台費心,本派之意,以?這種武林之至寶,淹沒了可惜,應該
及早出土以光大武學,方是美事,倒不一定非由本派所有!”

  "江南武侯"翹起大拇指,稱讚小老弟光明磊落,四海豪俠的?人!

  何滄瀾卻生了疑問,那?“化純和尚”又是何處打聽到消息呢?這話倒不
好問出!

  天色漸暗,已是酉末光景,下人進來點上火燭,擺下酒席!

  "江南武侯"連聲勸酒,何滄瀾想到:“謠言有翼,日行千里!”釋然開
懷暢飲!

  "小老弟,老哥哥有件事對不起你,現在借酒遮臉,向你解釋,解釋!”

  何滄瀾不以?意,還當是他要提起誤會他是“采花賊”那碼於事,爽然一
笑道:“我早說過了,那事不必再提起!”

  "江南武侯"滿飲一盅酒,道:“怎的不用提,你有位朋友,施壽他……”

  "施壽!”何滄瀾暗叫一聲,才知道敢情自己誤會了!不想是關於“施
壽”的事,遂點點頭聚精會神,洗耳恭聽,這樣就不必向“話不多”打聽了!

  其實,何滄瀾也沒猜錯,“江南武侯”當時不願把事態擴大,雖然暫時認
?是何滄瀾幹的,卻接納“智多星”的意見,並沒對外宣佈,誰是“采花賊”,
連官府也含糊以對,只是對他追索的緊,下面的人就謠言四起,向外宣傳了!
而對“龍舟”緝凶,也是秘密進行,兩面都不敢確定!

  回來之後也不敢宣稱是“武天子”一派子下的這一案,無形中對何滄瀾是
“采花賊”的謠傳,並沒替他洗刷,這事,事過境遷便不了了之,實在太對不
起何滄瀾去!

  "江南武侯"再滿飲一觥,道:“兩個月前,我從薪春回來不久,上頭有
司迫令搜城,那‘話不多’匆匆忙忙跑來,要我窩藏施壽……”

  何滄瀾微微色變,急道:“打了回票?”

  "老弟,你罵苦我了,老哥哥怎會不賞臉?”“江南武侯”急得“哇哇”
叫:“他負傷頗深,卻不要我延醫治療,在我內室呆了五天!忽然不告而別,
老哥哥自問對他並沒有招待不周!”

  何滄瀾連忙稱謝,並且道:“施壽是怕拖累你……”

  "江南武侯"虎吼一聲道:“我怎地不知怎?一回事,怕被拖累,我就不
必接手!”

  "他這人就是這樣,請兄台見諒!”何滄瀾無心客套,急問下文:“以後
一點消息也沒有,沒有再搜城?”

  "江南武侯"哭喪著臉道:“就是沒有才糟呢?”

  "拍!"一聲,何滄瀾失態拍案,八仙桌子塌了─角叫道:“施壽死矣?”

  他這一拍案,已決定了一件事,今夜必得連夜進宮,因?不用說,施壽那
個情種,一定又去宮中救美,而且大半是“失風”,否則的話,應該會再次搜
城。

  但,不論生死如何,何滄瀾必得去以探明究竟!

  何滄瀾借酒解愁,“江南武侯”也─杯、一杯窮喝悶酒,半晌,何滄瀾道:
“兄台今夜還得巡夜,請少飲?是!”

  原來自從出了繼漏之後,“江南武侯”這個夜裏的九門提督,又親自每夜
到各處巡邏一次,不容有人怠忽職守!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老哥哥是海量!”

  "江南武侯"已口齒不清的裝大個,顯然已有八分醉意了!

  何滄瀾忽然記起一件事,道:“尹禦史府上,請兄台多多留意!”

  "江南武侯"眼睛一亮,醒了一分酒意,暖昧的笑道:"是老弟的親戚?”

  何滄瀾苦笑不答。

  "小老弟的親戚,就是老哥哥的親戚,我以後多派人手,不收護院費!”

  "不必!你加倍收費也沒關係,尹大人闊的很!”

  何滄瀾聽了“親戚”兩字,感到有些刺耳,但願以後能成?事實才好!

  "江南武侯"呼嚕、呼嚕微微打鼾,何滄瀾看看是時候了,?了怕這“老
哥哥”留客,索性再敬他三杯,將他灌醉,才自告辭出去……

  夜已中宵,秦淮河下那紙醉金迷,燈紅綠酒的夜生活已闌珊不再!

  何滄瀾孤獨的走在空無人?的街頭上!涼風迎面,酒氣上湧,亦有些醺醺
然!

  陡的想起──宜君,這個多情的姑娘!

  前次莫愁湖中酬情的一幕幕,映眼似幻!怎能不令他的英雄豪膽,已化?
繞指柔!

  他有份好奇與盼望!希望今夜能秦淮比天河,織女牛郎喜相逢……相會!
曾答應過她,在他離開京都的前夕去與她話別!

  今夜──他邁開大步向河下走去,心想:“她的那艘河舫還在?,玉人無
恙否……”

  便是在"金陵大酒樓”左邊,他仔細的搜尋著,希望不要令他太尷尬了才
好,不是嗎!

  她是河下歌妓,誰能保證誰呢?

  他與尹青青不是也有一段情??一個女人完美的形像不在於她的環境身
份的高貴與卑賤,對她本身都是同等的!

  那嬌態,那粉嫩!那香澤,那情誼,令何滄瀾欲火熾熾宣泄一次!

  他希望與宜君的這段情,能夠不退色,不變色才好!

  不久,看到了那艘船,還是停在老地方!他怎知道這種水上人家的船戶生
涯,也是有些規矩的!船多了那是各有定位的!

  每個區段也有些二大爺在暗中照應著,不是隨便弄艘船來便能任意討生
活!

  宜君自從被何滄瀾“開”過了,那“清倌人”的招牌已經摘下來了!

  雖然她只得到一夜激情,卻應有兩個月的留宿密月佳期!這是客人的權
利!

  而事實上何滄瀾卻一去無蹤影,杏如黃鶴……宜君每夜都在企待中,人已
三分瘦,心亦七分涼!枕上留淚痕,縈懷到天明!

  陡的──江湖上傳來,京都一夕九案的“采花賊”是何滄瀾!她自然不會
相信這謠言!

  接著又來了小報消息,何滄瀾“龍舟”救美,救的那人是左禦史大人的官
小姐!

  那"淫賊”的汙名算是無形中除消了,卻換來令宜君更沈重的歎息!

  京都第一美人──尹青青官小姐,是由何滄瀾救回來的!而令江湖震動的
是──“武天子”的愛孫,九美劫案的主角,被何滄瀾一掌打折了腰杆,身負
重傷的?回“?天宮”,這才是最重要的消息!

  她是那曾在"金陵大酒樓”獻唱過一曲情歌的女人,也是那豪情高吟“高
湖引”的何滄瀾的伴當!雖在河下,身價因何滄瀾的影響而節節升高!

  早些暗想打意刷刷何滄瀾用過的舊鍋子的人,給宜君姑娘來第二盤開懷,
現在得考慮清楚!

  更有些江湖人,看得遠的!已在向宜君拉攏關係!

  萬一不久她真成了"沈陵掌門人夫人”或者如夫人!但有與她的這層舊
識,也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因之,宜君在河下賣藝不賣身,代表何滄瀾高歌
一曲“高湖引”,喝一杯荼的代價是白銀十兩!而且還要排擋!

  來人中,尊重她的多於調戲她的了!

  江湖消息與她的生活形象是成正比的,何滄瀾威煞江湖的聲譽越大,她的
邊際利益越高!有的人已經暗中向她直呼:“掌門夫人”了,不過是暗自對她
的尊稱!

  她聽了也微笑以謝,舒坦受用的更將自己形象表現的高貴起來了!便似她
真個的便是未來的“掌門夫人”,一個大組合中王中之後了!

  何滄瀾回京消息傳來了,而人卻沒來探望她!這令她心中淒涼著!

  這時正自在前艙疑疑的等……珠淚順腮而落!陡的──船身少有波動。何
滄瀾輕功蹩腳,在河邊天馬行空,平沙落雁,點足船頭,焉能身似落葉自然奪
得船身一沈!

  "誰!那位光臨到船上來了!”

  艙內一燈如豆,艙外─片漆黑,宜君駭疑的驚問著!

  "我!"

  何滄瀾邁一大步便進了艙間,精目打閃。凝視著他的女人,他的懷念中的
玉人!

  臉上珠痕剛染,有些消瘦的嬌豔,是那?的令他心小動神旌!

  "瀾!”

  宜君見是懷念中的英雄來了,心中快活的似個被人寵愛的小狗!

  已合身倒向鐵臂中來撕纏不休!這份妾意綿綿妾心田田,是把火種!

  她點亮了何滄瀾胯下那支大紅臘燭!也立即照亮了她的人生!這證明掌
門人沒有遺棄她!她在他心目中是有個位置的!

  臥艙!立刻升起一番風雨!波濤洶湧令那花舫晃動不已!何滄瀾得到極
其酣暢的舒解!

  已柔得他留連不已!

  宜君姑娘花色重開,花蕊殘顫,撒盡了嬌媚來爭取何滄瀾的歡心!

  她知道左右船中,一定會有人在注意她的動態,她的良人──何滄瀾來
了,這是份在河下生活的人,多珍貴的光榮,彩繪了她!

  "唉!宜君,我還有極重要的事待辦!”

  "妾身不介意!只是聚少離多!唉!"

  "請你多原諒?夫的眼下處境,尚安定不下來!”

  "妹子會體諒哥哥!哥哥心中有妾身在,便感激不盡了!”

  "呢!酸溜溜!令哥哥痛愛!這便得離京!”

  宜君含淚起身給他穿衣結劄,擁抱纏綿個不休!最後泣泣道:“妾身便在
這河下相待!

  何日君再來?”

  "仗劍取中原,迢迢無定期!妹子,苦了你了!慚愧!”

  別了,又一次別離!何滄瀾在他站腳的石階上留下了一雙寸深的腳印!

  當他人已消失了,微風拂岸,那石粉紛飛才明顯露出,這是他留給她的紀
念之物!便像是他的靈魂留下了一個,在衛護著他的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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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29 AM

第三章 但願情長久
 
  何滄瀾一身夜行衣,似個老馬識途般的,輕登巧跳,進入大內禁官!

  縮在一座宮殿的簷頭底下,觀察形勢,一面思量是否應該先找到那名宮娥
──衛素映,還是隨便弄翻一個太監問問再說!這時,一輪下弦月露出雲端,
淡淡的月華照著高大巍峨的宮廷殿宇!

  只見層層樓閣,黑壓壓的,像是山嶽般矗立著,那鴛鴦屋瓦上細鋪片片白
雪,宛如山頂白雲,並非全已蓋住,煞是好看!

  何滄瀾卻無心欣賞,看看並無侍衛蹤?,猛然翻上屋頂,直奔“儀鳳宮”!

  屋瓦結冰,光滑異常,且覆雪虛懸,腳踏其上,沒有絕對輕功,休想疾飛,
或不露行?,比之前次入宮是困難的多了!

  何滄瀾如臨深淵,如覆薄冰,戰戰兢兢,跳高縱矮,也不知飛越了幾座殿
宇!忽然看到一條人影,從東面一溜煙也似的奔來!

  何滄瀾第一個反應是伏身躲藏起來,但猛然瞥見西面也縱出一條人影!

  當下一股冷氣自頭頂直奔腳底,心中明白,人家的警衛已經過嚴密設計,
不似從前那般可以任由來去,這是“四面楚歌”!

  一聲呼哨,破空響起,霎時間東、西、南,三面黑影相繼出現,如鬼影幢
幢!

  十來個勁裝疾服的侍衛,隔著幾座殿宇,略作圓形,遠遠包圍著何滄瀾!
北面的殿宇相距最近,四丈光景而已!

  但何滄瀾沒有傻到硬闖過去,只是傲然卓立。自幸方才機警,見機得早,
判斷正確,沒有鬧出笑話,在?目睽睽之下躲藏下去,再要人家喊出來!只一
眨眼之間,北面的殿宇瓦面上,“三山”並立,同時送來一陣“嘿嘿”冷笑!

  "恕羅某眼拙,閣下當是‘沅陵’何滄瀾吧!敢問因何午夜進宮?”

  何滄瀾知道羅、華兩人曾兩上薪春救美,這“何滄瀾”三字,當是那時聽
到的,本不足?奇!

  但他聽到自己賤名出自這位高手口中,那是承認了他是一派掌門人了,頓
時怯意全消,豪氣飛揚,半真半假笑著道:“在下中霄踏雪賞月,偶經皇宮外
牆,意想進來訪梅!看是有幾株已爭春早綻,順便嘛,向三位長者,討過厚
賞!”

  華山叱聲責道:“聞名不如見面,本道閣下一夕成名,當是武林俊才,那
知卻連,‘竊寶’兩字也不敢出口!”

  "好說!好說!那?反過來說,我現在是否遇到─群狗呢,因之各有‘別
號’!”

  何滄瀾口上不饒人,心下暗吃一驚,難道已東窗事發,“一峰兩山”已察
知自己是“十二姝”的盜寶者?

  這針鋒相待的氣概言語,令三老心驚,已不能認?他是小輩狂言了,名位
氣勢已壓不住他了,若再事謾?,吃虧的還是他們自己人,已老到這般年歲還
在做人鷹犬!

  王金山兩眼冷電暴射,改變話題,撫須問道:“敢問‘討賞’兩字從何說
起,我等欠你什??”

  何滄瀾這時更是心安理得,穩定下來,輕鬆的道:“天南一劍葉時興,挾
上下五代精英東下江南,不會是舊疾復發不請自走吧!三位能永保祿位,怎可
輕易忘掉在下那一劍呢!你們認?如何!”

  這三位老人,心下嘀咕,認真說來,這是種“人情”!然而,見他年紀輕
輕,“天南一劍”怎會輸了,卻不曾親見!

  "一峰兩山”,薑是老的辣,此事又要他堵住口了,不能再事辯駁下去!

  羅鐵峰一聲斷喝,反唇相譏,同時也含有借花獻佛之意的道:“閒話少說,
‘十二姝’確是閣下傑作?”

  這話是說,我們也不曾深究,代你擱下了這筆爛帳,而“傑作”兩字,道
得可圈可點,非偷非竊,光面堂皇!

  何滄瀾聽人家已問到那上面,語氣不惡,卻不好硬賴,點首道:“正是!”
接著又大膽道:“還有呢?”

  說罷,忐忑不安,心驚膽跳,施壽的生死存亡,便在下文了!

  "宮娥失蹤,也是你幹的!”

  華山火發了,白髮起如鋼盔覆頂,鬍鬚狀如刺蝟,骨節已隱隱暴響!

  這句話,無異承認施壽救美得手,何滄瀾大喜過望,進宮之目的之一,已
得到答案了,?頭挺胸,深深吐氣,一股白線,遠去四丈,才漸漸淡散,說道:
“也可算在在下帳上!”

  "好!閣下敢作敢當,羅某佩服得緊,只是三番兩次相擾,閣下如何交
代?”

  羅鐵峰戟指喝道,手臂暴伸,三尺有餘!

  何滄瀾自知理虧,可也有理可訴,但不願硬闖,再說也不甚有把握,他們
若三人連手,那便有“死”無生,這“千金之軀”,不可以死得輕如鴻毛,得
想個萬全之計才是!

  王金山見何滄瀾自認是救美主犯,自有心病:“難道師侄是此人下屬,老
夫竟然上當!”頓起殺機,言道:“你今夜不要玩什?心機?老夫手中兩儀劍
等候多時!”

  何滄瀾看看事態嚴重,人家已提起“兵刃”的字眼了,心中怦怦作跳,表
面故作安祥的道:“今夜別無所圖,討份人情,看看‘穴脈玉’放回原位沒有,
若在,便‘借’用一段時間,研究研究,你等三人,每人負擔一個人情,可是
認?公平嘛!”

  "一峰兩山”見他直認無諱,不打自招且理直氣壯,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宮
打擾,認?有些過份了,異口同聲的道:“穴脈玉!”

  何滄瀾微微一笑,言道:“穴脈玉,武林之寶,天下之公器,有德者居之,
在下不才,力爭上游,你等若要在宮裏吃那份老糧,便得欠債還錢,通容這次,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緊張!”

  華山已暴跳如雷,吼喝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德行如何,配是不配!”

  何滄瀾看四下悉悉索索,侍衛們已站好位置,“一峰兩山”,分明有殺人
還債,永絕後患之意,連忙搖手言道:“且慢,何滄瀾來自沅陵有意盡會中原
高手,但自問時下尚無以一擋三的身手,你等在江湖稱得起人物,也不應取此
非議,敢請定下三年之約!”

  這是他的如意算盤,將官面和盜竊的關係,一轉而?彼此同?江湖中人的
形勢,只要“一峰兩山”肯按江湖規矩而行,這場彌天大禍,便可化?無形!

  "呸!好大的口氣,只怕三年之後,以一擋一,你還不配!”

  羅鐵峰不屑的看著何滄瀾,輕視之意,形於詞色!

  他雖然不知何滄瀾輕功太差,現在已是網中之魚,但,估計若三人齊上,
他可能不戰而逃,若是,先伸量伸量他……

  何滄瀾死馬當活馬醫,連忙說道:“一言?定!”打著暫避其鋒的念頭,
先一咬定了此約已成,留下退路,?他較量之後,自行出宮,留下後路!

  華山聽何滄瀾逆來順受,唾面自乾,卻一口咬定這場戰搏,延遲三年甚是
不值,卻不好駁了羅鐵峰的面子,只言道:“慢著,且待華某試試你手中斤兩,
配不配定約。再決定是否放你一條生路!”

  "哼!我既然敢來,一對一的,在下沒有接不下來的人。自是此會不是在
萬人共目的情況下,當然,若在那裏,恐伯有人得大江東去了!”

  何滄瀾氣憤難平,抽劍出鞘,平靜言道:“劃下道來!”

  華山兩手不知何時已多了兩片“弧形刀”,映著雪光月光,清亮如銀,只
聽他喝道:

  "看!"

  兩片弧形刀,“嗤”“嗤”兩聲尖響,破空飛出,這是一宗怪異的兵器……

  "弧形刀",疾若閃電,雙幻莫測,刀在空中乃走弧線,先發者先到,但
半路一度?後者超前,兩刀還二度交叉而過!敵人兩眼一花,兩手不知如何接
招,何手接刀,自然而然也就會移宮定位閃挪。而刀隨風飛,宛如附骨之蛆,
你越想逃,中刀的機率越大,於是就魂斷九泉!

  何滄瀾站在屋角,左掌掌力頓吐,八成力“劈空掌”源源噴出,右臂墨劍
在身前守護,腳下不敢移動分縷!

  刀勢挾勁風,沖著“劈空掌”勁而飛,兀自前進,刀身摩擦勁風,清響不
絕,聲若蟬鳴!何滄瀾猛然將掌力提高至九成,弧形刀來勢掃殺,一刀在離掌
心三寸處墜下!

  一枚粘在"墨劍”上,兀自顫動不已!但,總算是接住了這兩刀!

  何滄瀾驚魂甫定,眉心已見汗珠,良久聽得“嗆浪”一聲,弧形下墜碰到
殿宇階石,傳回清響,那枚粘在墨劍上弧形刀,分量極輕,毫不沈手!

  何滄瀾也不打話,運勁於墨劍,揮手而去,弧形刀疾?流矢飛回對面殿宇!
羅鐵峰早已戴起手套,宛如巫師作法,緩緩抄手,將刀接住,遞給華山,說聲:
“有潛!”

  接住對方兵刃,再原封送回,原是何滄瀾自創常用的招式,勁道方向皆稱
上乘,那知在羅鐵峰眼中,卻成了兒戲!

  真的是兒戲??不然,只是他老奸巨滑,善於作?,否則,何用帶手套呢!

  可見其中之假,只是外表上的作做,似乎很輕鬆而已!

  "小子!你還不錯!”

  華山以老賣老的態度,令人對他無從估計,其實這也是機巧多於實力,若
是他敢於同何滄瀾對掌,准能打得他,骨酥腹破,堆在雪地裏!

  何滄瀾笑笑,趁機以進?退的道:“褒贊了,後會有期,三年之後,在下
再晉宮候教高明!”

  說罷,深深一揖,就要開溜!

  王金山平地一聲雷,喝道:“且慢!閣下宮中盜寶竊香之罪,可待三年後
了結。但與老夫人一條梁子休想拖延!”

  說罷,向華山、羅鐵峰作揖示歉,衫袖展處,翩若翔鳥,自屋瓦上飄落下
去!何滄瀾怔然不語,暗想:“我幾時與這老兒有梁子?”

  遂待不理!

  王金山已在下面階石上叫道:“朋友!怎不下來?”

  下面的回廊大柱上,挂著一盞宮燈,把玉階堆雪,雕欄畫櫃,照得分明!

  何滄瀾看王金山小小的人影正在雪地上,仰首上望,心想:“樓高如許,
跳下去不等於投井自盡嘛?”但還是硬著頭皮跳下來!

  羅鐵峰、華山兩人面面相視,見王金山特意避開?人,自然不好跟蹤下去!

  兩人甚覺詫異,王金山這兩個月來行動透著奇怪,他非但極力反對搜城,
三次聞警,敵蹤也是在他手中失去,大有吃裏扒外之嫌!

  但,話又說回來,兩人離京時,卻未出妣漏,再有現在何滄瀾原可平安出
宮,他卻出面阻攔,更不知他用意何在?

  何滄瀾躍下離地三尺時,猛然暗自伸掌拍地,借反彈之力,把墜勢緩住,
如此則無異從數丈高落下緩急從容,要疾則疾,要緩則緩,控制自如,快慢由
心!總算沒有出醜露乖,露出破綻,有深藏不露之妙意,大智若愚的感受!

  王金山眼藏利剪,銳利掃視,也莫測高深,簡單的道:“走!”

  何滄瀾緊跟在他身後,功聚一絲低聲道:“施壽乃在下好友,王前輩幸勿
誤會!”

  "那更饒你不得!”

  王金山分毫不?所動,步履如風疾走,再道:“小子你聽好,今夜是你死
期,苟若你命大,‘穴脈玉’我雙手奉上!”

  何滄瀾一聽這王金山有殺人滅口之意,豈有此理,怒道:“有累盛德,在
下有這能力便取之,沒這能力則罷休,敢問在下何罪當誅?”

  王金山猛然停步回首,正容道:"你是武林敗類,容你不得,老夫平生最
不齒不敬老,不尊賢的後生,你小小年紀,見明珠寶物,即生窺視之心,將來
還得了?老夫現在不殺你,只伯將來沒人可奈何你了!”

  何滄瀾仰天大笑,道:“這莫須有的罪名,就成死罪?王前輩未免欺人太
甚,只是最後兩句倒真是知己之言深獲我心,不可不謝?舉了!”

  王金山也哈哈大笑,道:"我不喜歡你,時不我與,三年太長了,所以你
就得死,懂嗎?”

  羅鋒峰、華山和?侍衛在屋瓦上,先是看到兩人亦步亦趨。然後在暗處哈
哈大笑,笑聲劃破深宮的靜寂!

  最後看到人走到宮殿之間的廣場上,靜如山嶽,兩山並峙!

  那廣場座落在四座殿宇之間,甚是寬敞,四面回廊上的宮燈,密如繁星,
把雪地照得通亮,?人遠遠看到兩個細小的人影,各自拔劍出削!

  一個白衣,單豎黑劍,一個黑衣分張白劍!

  開始在雷地上疾走,起先還分得出人影,十招過後,只見兔起鵲落電掣星
飛,兩道白虹化?一團樣雲白霧,白朦朦一片,再也不見白衣人身影!

  羅鐵峰對站在身旁觀戰的華山言道:“金山兩儀劍堪稱宇內一絕,何滄瀾
小命休已!”

  突然──宛如火花一閃,一瞬間白霧散盡,雪地上,一白一黑兩個人影凝
至不動,空中飄蕩著一葉衫布之類的東西,距離太遠,卻分不清是什??色!

  ?人在屋瓦上屏心靜氣,靜觀後變!

  只見那飄舞的黑色衫袖慢慢落地!

  羅鐵峰、華山首先疾聳而下,飛躍逼前接應……猛聽王金山仰天哀鳴,聲
如猿啼。

  何滄瀾深深一揖,回頭竄走,?那已不見蹤?,鴻飛杏杏!

  王金山有兩位高徒,亦在待衛之列,同時高叫一聲“師父”,跳樓疾奔而
接近!待?人相繼跟蹤縱躍奔去,趕到現場,只見王金山呆若木雞,目睜口開,
左袖少了一片,那衫袖就在地上,已?雪水浸濕!

  "師父!師父!”兩名高徒哀聲高叫,其聲淒切,可見一戰之失,影響之
巨!

  王金山猛然察覺雙劍,那已不成?劍了,劍鋒已去掉一半了!

  他雙劍合絞,咬牙奮臂,“錚!錚!”兩聲,兩劍斷?四段,棄劍於地,
同時舉掌猛擊天靈蓋!

  羅鐵峰老兒早已注意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王金山手臂,急道:“金山,
你瘋了!”

  宇內一絕的“兩儀劍”,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因?分成斷片,擱在雪地
上,靜靜地閃耀出一點殘光,那份榮耀已成過去……

  風雪之夜,何滄瀾執劍在雪地上走,路上行人,絕無僅有,偶爾有“京都
鏢局”的鏢頭巡夜而過,出聲喝問,─見是總鏢頭的上賓,都客氣招呼!

  何滄瀾心中難過,無法以筆墨形容,緣何正派如王金山,對自己不齒若此?
意圖不教而誅!他自問除了因?幼時遭遇,對成名劍客有─種自覺性的敵意
外,別無惡行,這即或是罪,此罪亦不當誅!他亦自知,自己雖深自蹈光隱晦,
仍覺鋒芒太露,這是因?至今仍不知仇家是誰,因而把任何人都當作可能的仇
敵,有以敵之!

  這毛病─何可說是警覺,在血仇未雪之前,恐怕無法改掉!更難過的是,
自己身手比下有餘,比上不足,今夕若非及時施展絕技,早已屍陳雪地!這絕
技他曾立下重誓,在未見仇人之前,絕不輕用!

  但?了救命求生,又焉能深藏不露,一入江湖,便是身不由主!

  試看兩月來的遭遇,除千里救美他永不慌張之外,有多少事故是節外生
枝!

  王金山老兒是心窄妒嫉呢,還是出於之窺知他的陰私的一面,無疑施壽之
能兩次宮內脫險,是由他在暗中包疵之故!

  對他們這類假冒?善之陡,認?是大事,有一般人則總認?理所當然!

  他!他究竟取之何種居心,現在尚不能確定,總之,他對這一戰之成就,
相當滿意,可能王金山還不知道是怎?失敗的呢!

  何滄瀾來到“左都禦史”尹大人府,看看四下並無漂頭,抽個冷子躍牆而
進!

  他知道尹姑娘住在後排二樓上,但,不知閨房究竟是那一間?

  二樓樓宇盡暗,只剩一燈猶明!

  何滄瀾決定先到那裏,再作定奪,一個旱地拔蔥,躍身一跳,猿猴般的攀
上樓欄!將近二更天了,尹姑娘伏身案前手托香腮,案上鋪張素箋,毫斜管擱
硯上,更有兩付筷子,橫豎交疊!

  一盞迷人的花燈,俏立案上,丫環雪梅,坐在畫案旁邊陪伴小姐,卻在打
磕睡!

  突然,冷風入室,尹青青打個冷噤,回頭一看,“啊”的尖叫出聲!

  何滄瀾放手唇上,示意喋聲,再反手掩實樓窗!

  尹青青定神看清,低叫:"是你!"

  雪梅已經驚醒,她情竇初開,霎時就明白了,羞紅了臉,退到鄰室去回避!

  何滄瀾遲遲不前,凝望著這少女,尹青青是穿著白色睡袍的,這件許是絲
棉的!

  尹青青凝立在案前,被他看得頰暈腮紅,低垂了頭!

  在兩人之間,似有一道深深的河流橫隔著,霎時間,何滄瀾覺得他永遠無
法穿越這河流,只能遠遠站在河的彼岸,化?石人!

  半晌,尹青青悄悄?頭,看他在幹什??一見他還是站在那裏沒動,連忙
又埋首胸前,心頭似小鹿般的跳躍著,全身已酥軟!

  何滄瀾知道,要是沒有她這一眼,那藏在眼中的溫柔,他永久無法開口,
亦永久不能移步!

  他輕步走入水中,覺得也並不頂難,柔聲問道:“你在寫什??”

  尹青青連忙將紙揉成一團,雙手塞在背後,孩子氣地道:“哦!不許你
看!”

  那一瞬間的嬌羞俏態,使何滄瀾心醉,他忘情地抄手到她背後想硬奪,卻
懸在空中,不敢握她的柔夷,當然更不能窺人私密,也不敢趁勢摟住纖腰,停
在那裏好久,才收手回來,兩眼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手!

  尹青青忽然想起她該請他坐下,輕輕一移小椅道:“請坐!”

  她這動作透著奇怪,又很可愛!

  何滄瀾心裏一慌也道聲:“你請坐!”

  兩人都不坐。

  "你瘦了!"尹青青忽然道。

  何滄瀾覺得僅?她這一句話,自己就應該“消瘦!”脫口道:“總?─
─”停了一下,大膽的說完:“總?相思苦!”

  尹姑娘又粉頸低垂,忽覺得空氣中薄有酒味,秋波微轉,仰首道:“你喝
酒!”

  "從此不喝!”

  何滄瀾立刻接上!

  "能少喝便少喝……"

  她忽然記起舟中夜話,馬上這樣說,說完,又覺不對,自己?什?想到管
與不管這事情上來呢?僅這想法,更使她嫩臉飛紅。

  "我們分別──已多久了!”

  何滄瀾半晌感喟地說:“你?什?不辭而別,那天路上我們看到你戰敗八
個賊人……”

  尹姑娘嬌豔欲滴,語不盡辭,卻透出深情款款的情意與哀怨來!

  何滄瀾又怎能說雲泥殊途,終難一見,你叔叔那容得我呢,覺得不必將柳
村不愉快的事說出,遂道:“只怕以後會更久,我明兒出京,三年內不會回
來!”

  "我等!"尹青青含情默默,而又十分堅決的在暗自咬牙切齒!

  何滄瀾頓覺自己兩臂張開,全身擴大膨脹,大到能將這少女整個抱住融
化,但他知道,只要他踏前一步,今夜就走不回客店,遂強自隱忍心中那股熱
情,道:“我走了!三年!”

  他走到窗前,才回頭,看見她向前挪了一步,再也忍不住了,飛身過去,
尹青青吟一聲,一個竊宛嬌軀,倒入何滄瀾懷裏!

  他低頭細細吮吸她的櫻唇,猿臂緊緊摟住她那纖腰,幸好並沒貫入真氣,
要不,怕不會將人捏碎,欲火高燃,不克複製!

  尹青青迷迷離離,恍恍榴榴,深深閉目,任由他輕憐密愛!良久!良久……
尹青青推開何滄瀾,喘過一口氣,再一次瘋狂的熱吻在一起,最後──兩人都
有那份沈醉感,她轉過身去,從脖子上拉下一條綴著漢玉的項鏈,緩緩回過頭
來,默默遞給他!

  那漢玉鎮日靠在溫暖的胸腹間,入手微溫,何滄瀾連忙伸頭套上去貼肉藏
著!

  "我身邊只有這個!”

  何滄瀾低聲說,便從袋裏掏出那掌門銅符,身邊雖另有明珠數粒,但來路
不當,他不會以明珠相贈的!

  尹姑娘接到手裏,緊緊握住,何滄瀾趨前一步,兩臂微張,那是個傷心的
擁抱姿態,立刻懸崖勒馬,回首跑到窗前,把窗一推,“颼”的聲,飄出窗外!

  在窗門未關之前,他深深向室內佳人作了最後一瞥,然後輕輕叩上,入在
窗外,危立樓臺,頭倚窗根,雙手輕撫窗紗並不離去!

  良久複良久,何滄瀾飄飛落向後花園,腳甫沾地,猛聽一聲:“誰,站住!”

  一個身穿鏢頭服飾者竄了出來,單刀映雪,閃閃生光!

  何滄瀾不等他問第二句早急口問道:“啊!大鏡頭,百里大哥來過這裏沒
有,我到處找他呢!”

  那鎳頭以?何滄瀾是從牆外進來,連忙道:“總鏢頭醉倒了,今夜未巡夜,
何大俠要找他,請到局裏去!”

  何滄瀾“喔”了聲,拱手稱謝,腳下踢了腳上次以“劈空掌”打斷的老樹
殘幹,猛然過牆去!

  三合院,房門深閉,靜悄悄地,在雪光月華中,自有安祥之感!

  何滄瀾翻牆入院,在臺階上踏掉靴上雪屑,掃視一周,深深吸氣吐?,手
按胸前,那枚漢玉緊貼心房,覺得這一晝夜,除了打敗王金山是件憾事,其他
都很順遂滿意!

  推門入室,打火招子點亮油燈,卻發現有異,桌上有一方盒,下壓素箋,
寫道:“三年後,洞庭湖君山,王金山以單劍侯教閣下!”

  何滄瀾知道來人就在附近,因任何人擱下“寶手”不會抽身就走,立即奔
到門外,只見三條人影越過對面屋脊,一閃即過,隱入黑暗中!

  他知追也無益,頹然入室,坐在椅上,遲遲不打開方盒的包巾!

  其實,不必打,也知道方盒中是自己刻意相圖之甚急的“穴脈玉”。

  "穴脈玉”,他是要的,但不願在這情形下得到,它是內府藏寶,何嘗是
王金山所有?

  他是犧牲了一生俠名令譽盜出,來實踐他所許下的諾言!

  三年後,未回南京之前,勢必先過王金山那一關,想到此,何滄瀾大搖其
頭,道:“未到江南先一哭,岳陽樓頭對君山,竟成了我的寫照!”

  解開方盒包巾,赫然是一具小型金帳鴦床。玉床高兩尺,長三尺、寬一尺,
體積不小,怪不得不能放在“藏珍閣”的金櫥中,腹非舊物,是新模型的,花
紋細縷,甚是華麗,垂挂朱色繡帳,裳枕等物一應俱全,床頂四角,微發珠光,
鑲嵌四枚夜明珠,把滿床春色暴露無遺!一對玉人交合相疊!

  他頓時臉上發熱,血脈資張,一股熱流自丹田下降,忙下繡帳,一正心神,
深自警惕,自罵道:“難道我定性竟如此之差?”

  可惜手邊並無紫檀香,否則只要驚擾玉人好夢,薰薰以煙,細察脈理穴道,
本身功力定會更上層樓!

  "小老弟,你找我?"

  "江南武侯"的吼聲,驚醒了他,連忙包起“穴脈玉”,迅即塞在桌下,
“江南武侯”

  已推門入室!

  何滄瀾踏步相迎,順手將那張紙條揉成一團,袖入袋中:“兄長,有何見
教!”

  "江南武侯",手中也托著一個大方盒,奇怪地道:“你不是要找我?”

  "哦……"何滄瀾這才想起在尹府撒的那謊不高明,一時不知怎生搭汕,
遂支吾道:

  "兄台好靈通的消息!”

  "江南武侯"看他言語支吾,越發肯定自己所料不差,回道:“小老弟!
咱們自家兄弟,有什?不好說的,怎?不到局裏找我?”

  何滄瀾搞不清楚自己對這“老哥哥”有何要求,待看出手中方盒沈甸甸的
始明白道:

  "小弟手頭寬裕得很……”

  "江南武侯"不理他,自把一千兩銀子放在桌上,那桌子吃壓不過“吱
吱”作響,原來他誤會何滄瀾出京,短了盤纏,故四處找他,可能因少年人臉
嫩不好意思到局裏去,因此一知消息,馬上明白,奔來贈金!

  臨別贈金乃江湖常事,通常總是五十兩、一百兩這個數目,一千兩的贈金,
可還少見!

  "我真不短銀子用,若是短缺,會自己向你開口,這份灑脫,自信還有!”

  "小老弟,老哥哥醉了,歪在榻上,一聽到你找我,立刻過來,光憑這
點……”

  何滄瀾覺得他盛情可感,但不願平白受惠,言道:“數目太多,會把我坐
騎壓壞!”

  "拍"地一聲“江南武侯”自拍大腿道:“本來已寫好三千兩銀子,他們
勸我來些雪白銀子好看,才改寫成兩千兩的票子!”

  "老天!三千兩銀子!”何滄瀾真料不到他有此大手筆,再道:“一千兩
銀子壓壞馬,三千兩會壓壞我!”

  "江南武侯",喉頭要發火,猛聽院中有夜行人降落,首徒從元起在門口
出現,身後跟著兩人,一身宮中侍衛的勁裝!

  何滄瀾,“江南武侯”都覺得事情有蹊蹺,從元起道:“這兩位專誠拜訪
何大俠,要我帶路!”

  兩個侍衛,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全不帶兵刃,面無表情,礙著“江南武
侯”師徒在場,並不開口!

  何滄瀾略知怎?回事,亦金人三緘其口,“江南武侯”看看小老弟有心回
避,道:“老哥哥還要回去睡大覺,老弟明兒出城前,忽忘來局一趟!”

  何滄瀾急道:“兄長且慢!小弟曾夜入大內劍會兩山,華山棄刀、金山折
劍,這‘血脈玉’是賭來的,王金山已離職他去!羅、華兩位供奉,不能以此
手段,耍弄何某,請備紫檀香以用!咱們共觀此寶有何好處,兩位兄台意下如
何?”

  "江南武侯"聽說有寶可看,立即向乃徒打眼色,從元起離室而去!

  一名侍衛期期艾艾的道:“羅、華兩位供奉,以?此事有關王供奉一生名
譽,若上頭發覺,江湖人得知,非但?王供奉盛德之累,就是何大俠以後行事
必感不便,因此,差遣兄弟來情商!”

  "羅供奉以?此時亡羊補牢尚稱未晚,何大俠,貴?一派掌門,深明大
義!”

  何滄瀾聽侍衛之言,軟多硬少,但仍在威脅之意,遂道:“此言甚是,不
過,王金山已經拿來了,不必再說盛德了,在下力戰兩者,不能空入寶山,看
一眼總可以吧。你等便在此相待,以天明?度,大家共賞,那皇帝老兒──便
是察覺,又能有多大妨礙!請坐!”

  "羅、華兩供奉也因生怕王供奉誤會,是以不便親自登門,只命兄弟代向
閣下致意,祈望原諒!”

  何滄瀾一聽,方才明白,侍衛們因怕王金山以?他們干涉他個人私事,可
能會干戈相見,火拼一場,那三對一之局,立即變二對三,勝敗之局,難以預
計!

  如今來個軟磨工夫,既逼走了王金山,又索回了“血脈玉”,自家連手尚
未熱一下呢!

  嘿!嘿!好計算呀,他沈吟片刻,道:“你等是否也願意坐下看看呢,羅、
華兩供奉可有限時回報之言??”

  這兩人表情尷尬,互相對望一眼,只得坐下相待了,否則,令人明顯的看
出他們在玩弄手段,吊人胃口了!

  不久,從元起已取來“紫檀香”,每家草藥局中都有,取來甚易!

  "血脈玉”方盒重打開,錦帳中的一對玉人已取出,焚香薰薰之,玉人身
上穴脈,經紹立顯,數人屏息一觀,舌翹不下,這兩名侍衛也沒見過,既然有
此機會,大開眼界一番!

  "三象渡河,各有姻緣,老大哥請!”

  何滄瀾維護“江南武侯”先見,玉人有兩具,他自己手取一具,細加觀察,
其中奧妙!

  "江南武侯"呵呵笑著道:“沾了老弟大光了,老哥哥便不客氣了,咱們
四人一人同來看看吧!”

  他將兩名侍衛扯上,給予何滄瀾多些機會,等於師徒兩人對他們暗自監
視,防他對何滄瀾暗下陰手,吃了暗虧,看是看了,只是走馬看花而已!

  不知不覺,東方之既白。雄雞唱曉!何滄瀾臉色蒼白,頗有怠倦之容,至
於領會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天已大亮時,何滄瀾打馬出京,當穿過城門的陰洞時,心中只存一念,希
望三年後能無恙生還,重進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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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0 AM

第四章 重諾黃山訊
 
  何滄瀾以待罪之身,曉行夜宿,饑餐渴飲,取道──黃山!

  實踐“化純和尚”的遺言,將他的死訊,傳達與他的師兄──“黃山客”。

  一路之上,他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相思頗苦!

  燈前床畔,那個貌若春花,才堪詠絮的少女──尹青青,總是幽然入夢!
害得他兩頰消瘦,漸覺衣寬,扶上金鞍馬不知:臘月初旬。

  皖南屯溪,路鋪濃霜,有個佩劍的少年在破曉時分,走入鑄劍名家──莫
家老店大門,黃昏後,始騎馬離城,“墨劍”的握柄處多了一紹玄黃色的劍穗!

  墨劍全身,皆藏袖鐵?之中,拔劍不便!

  何滄瀾在夜戰“龍舟”時,吃過這個苦頭,?那之間,劍不出鞘,誤了戰
機!如今,有了劍穗就方便多了。

  黃山之行,禍福未蔔,有備才能無患!

  何滄瀾快馬加鞭由屯溪去萬安,至湯口鎮而入──黃山。

  又是一天的清晨,殘星未曙,弦月在天,何滄瀾在黃山之巔悠然醒來。

  經過了露宿一夜,他衣衫盡濕,從行囊中掏出乾糧,胡亂填腹,猛?頭卻
嚇住了!

  只見左近峰巒岩幽,不下數十──如鋸如琺,似刀似劍,縹黛蒼潤。

  山腰處處白雲舒卷,繞山如帶,自在浮沈!

  天風過處,白雲化?銀絮,露出雲表之下的山巒林木!

  朝陽東升,萬道金光,塗山抹雲,又呈現出另一幅迷人的景象……

  何滄瀾物我兩忘,不復憶起此行目的何在?徘徊良久,留戀不已!即待旭
日高升,山鵲問訊,才沿著鋪滿松針的山徑走下去!

  山徑兩旁,儘是松林,濃蔭匝地,因風閃動,灑然有聲!

  何滄瀾逐漸走近“黃山客”結廬之處,心裏開始提心吊膽的不平靜!卯刻
時分,松林漸疏,樹齡較老,在在亭亭皆是合抱三圍,小徑盡處,峨立一株蟠
龍古松,虯枝怒伸,葉濃翠蓋,松下有一人一猿:─個垂髻小兒,粉妝玉琢,
雖在嚴寒天氣,猶穿玄白單衣,正低頭削木?劍。其側人立一猱猿,跟他等高,
猿毛鋼青,瞪目注視小兒工作!猿手之中拿著數枚木制瓦面鏢!

  何滄瀾走近,那猱猿已吱吱亂叫,小孩驚訝著停手!尚未開口動問客從何
來!

  何滄瀾拱手?禮的問道:“這裏可是‘黃山客’宗前輩之仙居?”

  "是的!"小孩放手回敬一禮,笑問:“客從何來?”

  何滄瀾見他問得從容,稍斂戒意,心付:“我這是成了松下問童子,可別
雲深不知處才好!”正容道:“沅陵,何滄瀾,奉令師叔遺命,前來拜見,請
代通報!”

  小孩子仰首凝視了他一會,滿臉訝然之色,兩眼骨碌碌地,忽然雀躍,拔
腿就跑,一邊大聲尖叫:“大剛快走!師叔!師叔!有人來找你?”

  猱猿大剛,學著何滄瀾打拱模樣,依樣畫葫蘆,其狀滑稽,令人噴飯!猛
然轉身一溜煙跑去!頻頻回顧,何滄瀾略整衣冠,雖然並不覺冷,卻下意識握
拳呵“凍”,又緩緩放手,猛然抓穗抽劍,劍身出鞘過半疾如閃電!

  一笑放手,劍身溜回鐵?,捷步如飛,跟蹤而去!

  山徑回轉,平臺坦露,甚是寬敞,松林過盡,化?一片梅林,枝柯參差,
梅蕾含苞未放,數榴棕黃覆頂的茅屋,矗立在晨曦中,襯著背後青天,自有其
清趣出塵之感!

  "師姑,師姑!”

  垂髻小兒在荊扉之外,大驚小怪的呼叫!

  門開處,走出一名丰姿綽約的中年美婦,她青絹包頭,身穿雪白紹衣,白
裙曳地,細細一挪蜂腰緊柬黃色腰帶,人比梅花瘦!

  她俏立門口,困惑地望著眼前的美少年,俯首再問那孩子:“找我?”

  何滄瀾心裏思付:“化純和尚的師妹??”,即聲道:“沅陵,何滄瀾,
奉化純大師遺命,前來拜見‘黃山逸隱’宋前輩!”

  美婦人蓮步細碎,走出茅屋,站在青空下,對那猱猿道:“大鋼,去請師
父來!”

  又微微皺眉,眼角色紋立顯,看了小孩一眼,神色之間,有母性憐愛的責
備!

  小孩急了,手指何滄瀾向她訴說道:“他說要我找你!他說叫你出來!”

  又回頭找大剛,像是要它作見證,那猱猿卻滑稽地朝他供手,領命往屋後
竄去!

  美婦人清水鵝蛋臉上儘是困惑不明,微笑道:“這位英雄請到屋裏稍候片
刻,鄙師兄在山後場子裏授徒,馬上就來!”

  "等一會兒,你知道我是殺死你師兄的仇人,就不會這般客氣了!”

  何滄瀾想著,微微搖頭,道:“前來負荊,只盼能向宋前輩有所交代!”

  他不想多說言語,只希望快速了結這條公案,自然或者難免又得搏鬥一
場!他雖不願喪命在這黃山之上,但破皮流血,卻可不必另計較!

  美婦人仰首望天,覺得這素昧平生的美少年,似曾相識,聽他自願負荊,
那是前來道歉的了,?何事故呢,甚是不解!化純大師又是何人?尋思:“沅
陵派,不是百年前就已煙消雲散了嗎?唉!我們封山已經太久了!”

  小孩子滿肚子委屈,吹著小嘴幹生氣:“這人我明明是說師叔要他來,兩
人一見,卻如此生份,連屋子也不肯進去!”

  何滄瀾百無聊賴,四處渡步,背後突然竄出另一猱猿,身穿半袖紅衣,下
身著露屁股的套褲,出來加耀,當真乃沐猴而冠了!

  "接鏢!”

  小孩正覺沒趣,見玩伴來到,清叱過後,小手一揚,三道白虹,破空飛出!

  這紅衣猱猿“吱吱!”怪叫,身形宛如練家子,輕捷閃過!

  何滄瀾慘遭魚池之殃,三枚木制瓦面鏢,散成品字形,直取他丹田華蓋之
間!

  何滄瀾略微遲疑,不知是否應出掌拍下,驀覺寒風拂面,一道無形勁風,
自他身前橫掃而過,三枚瓦面鏢四散斜飛而去,同時聽得一聲嬌喝:“立德!
還不向客人賠罪?”

  那美婦人身手矯健,拍出玉掌,代?解厄!何滄瀾不以?件,笑笑道:“不
要緊!小孩子好玩!”

  小立德無暇道歉,縮下腦袋,做個鬼臉,忙得不得了、滿場飛跑,那猱猿
卻不依他拳腳盡出,找他斯打,招數居然有板有眼,不下武師,人與猿糾纏不
休,美婦人抱歉地朝何滄瀾一笑,心下甚是不解,黃山派封山已久,恩仇俱了、
無人下山,從何處跑來這?個講道理的敵人?

  她見這少年並不言語,她又不好搭汕,偶爾側目看他─眼,自行苦思“沅
陵派”這一名詞,和?什?自己已覺得他有點眼熟的道理,像誰呢?突然,半
空飛來一句威嚴的口氣道:

  "何方高朋,前來見教!”

  何滄瀾聞聲一震,知道正主兒來了,猱猿和小立德互扮鬼臉,都停手垂身
肅立。

  從茅屋後面,大剛猱猿領先,陸續走出老老少少一批男女來,衣色各殊,
足有二十幾人帶有兵刃,刀劍在朝陽中銀光四閃!

  ?首那人,是個卸頂大老禿,比個和尚也差不許多,頭如芭鬥,足踩草履,
雖是高年,但精神奕奕,兩眼炯炯作光,兩太陽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是個內
家高手!

  "竟是箭已扣弦,刀己出鞘?"

  何滄瀾驚駭不己!倒抽─口冷氣!“黃山逸隱”是武林前輩,在他未出世
之前,在他英雄哥哥未出道江湖以前,就以崢嶸頭角。現在行將兵刃相對,怎
教他不膽寒?

  何滄瀾口中??,冷眼掃視“黃山派”封山後這二十年的成績,暗歎人家
羽毛漸豐,自己不幸,竟要權作試金石!

  其實“黃山逸隱”師徒,何嘗知道他的來意,不過是因?自封山以來,江
湖客終年難得一看,一聽有客上門,來不及收拾兵刃,就匆匆趕來!

  他們面面相覷,令“黃山逸隱”大失所望,來人並非江湖豪客,武林名宿,
只是個太陽穴平平的身著儒衣的年少後生書蟲而已!

  宋初壯老者,望了他師妹一眼,意思是問:“這到底是怎?回事呢?”

  何滄瀾深深閉目,收盡怯意,張目抱拳作揖一禮,向“黃山逸隱”朗聲道:
“在下乃沅陵派何滄瀾,十月下旬,在蘇皖交界江邊小村,失手誤殺令師弟,
奉其遺命,特來請罪,恭告凶訊!”

  黃山派諸英雄好漢。彼此相顧,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陡的,爆發一陣
笑聲:“黃山逸隱”笑得打跌,指著他師妹道:“師妹!你幾時慘遭兵解,我
要趕快造一墓碑,上書故師‘弟’……”

  何滄瀾心知有誤,卻不知誤在何處,驚道:“化純和尚不是尊駕師弟?”

  "黃山逸隱”笑聲兀自未歇,口齒不清的反問道:“化純!化純這禿驢是
誰呢,從未見過,他死了不去西方極樂世界挂號,卻要你來本山報喪!真的─
─混蛋!混蛋!”

  何滄瀾忿怒不平,但不形諸色!

  原來,小立德只有一位師叔,難怪那小東西一口咬定,自已是前來拜訪“龍
依薇”的,但是,就算自己白白鬧了笑話,“黃山逸隱”也不該如此肆意嘲笑!
再一想人家全府之人好端端,卻有人來報喪,送晦氣,卻是自己之過,遂忍氣
吞聲道:“敢問黃山之中,是否另有高人隱居?”

  那美婦甚是不忍,全家對他的恥笑,溫言道:“高人是不敢當,但是黃山
之上,僅只我們一家在此落籍!”

  何滄瀾躬身謝過指教,心中暗咕:“是化純這禿鬼,臨死說錯了,還是自
己慌亂哀育中聽錯?”便稽首稱謝,道:“在下無故相擾,尚望原諒,就此別
過!”

  龍依薇蓮步輕移而前,和音問道:“請留步!你失手誤殺化純,這事沒人
知道,他要你通報他的師門,你就來了!”

  何滄瀾不明她緣何有此一問,據實點頭稱“是”,轉頭就走!

  這是何等的光明磊落!何等的英雄氣概,化純的請求,本已破天荒,何滄
瀾居然答應了他,乃是出人意表,因?,那無異是自己送上鬼門關,讓化純的
師門有復仇機會!

  何滄瀾這種男兒本色,連“黃山逸隱”也驚然動容,暗道:“這小子果然
有點門道,自從封山以來,弟子門人只能彼此過招,再無機會跟外人切磋,眼
前‘紫府秘笈’可能便要出土,本派行將重入江湖,何不……”

  遂開口叫道:“且慢!閣下俠氣豪情,身懷絕技,可否讓山野之民,一開
眼界?”

  "黃山逸隱”的一?弟子們當然領會乃師之用意,頓時人人都躍躍欲動,
全想向來人一試自家身手!

  何滄瀾聞言留步,暗歎一聲:“走不了啦!”乃回頭道:“在下失手傷人,
內疚神明,再也不敢隨便較技,老前輩心意,不敢從命!”

  "黃山逸隱”的三弟子陳涉,挺身而出,佯怒道:“閣下緣何吝於賜教,
只怕你雖欲失手,卻難以傷得了人呢!”

  何滄瀾暗歎,自己一向口齒最靈,不爭閒氣,不料,現在一時憤忿不平,
說錯了話,竟給予對方苦苦相逼的口實,似是輕視了他們黃山派,遂道:“貴
派譬如日月,何滄瀾乃螢火之光,不敢比擬,就此告退!”

  陳涉得理不饒人,更進一步的喝道:“化純和尚是誰,我們連聽也沒聽過,
閣下敢是前來藉故刺探虛實的吧!梅花嶺上可不是能由得你要來就來,說走就
走!既然來了,就得亮一手!”

  何滄瀾心下一頓,?頭仔細向他望去,看清發話之人,三十多歲年紀,雙
目神光十足,知非易與之輩,又想自己一句話,竟得來這種結果,甚是令人寒
心,微歎口氣,忍下了,聳聳肩膀,轉身欲走,道:“閣下這話不知從何說起!
貴派有何虛實可以刺探!在下難解!”

  "黃山逸隱”已打定了主意,自是不能輕易放他走,在後叫道:“小英雄,
請留步,以武會友。江湖常事,閣下怎也吝於賜教一二!”

  何滄瀾見他們老老少少,個個技癢,認?他是好吃的果子了,心下遂打定
主意,隨便陪他們走幾招,便回身拱手慨然的道:“長者挽留,恭敬不如從命,
但是刀劍無眼,尚望手下留情!”

  說得謙虛,留下余步,至此他們才喜形於色!那緊張氣氛終於散去!

  小徑婉蜒,碎石砌地,其平如砥,兩旁密植松竹。蒼翠相問,山風過處,
松音竹韻互相唱和,真乃別有天地非人間!

  黃山派老少一行,步履細碎,絮絮輕談,聲音中充滿興奮與期待!

  何滄瀾不禁心中暗歎武林中人,聞鏖兵而心歡,所?者何!“黃山逸隱”
既已封山,正該課徒自娛,長嘯山林,何必多此一舉,難道想重作出水之泉水,
下流汪洋,可惜了他這“逸隱”之號!

  約頓飯光景,他被?人前引後擁,來到後山練武場上!只見這場地乃在懸
崖之上,危立山巔盡處,對面山脈,近在眼前。

  兩山巨岩密排,隔著一線天,遙遙相接,形成一處天然擂臺,平坦如泉,
寬敞度足可跑馬操兵!

  何滄瀾暗贊一聲:“好!”

  渡到崖邊,微一探頭,心中暗暗叫苦,原來兩山相隔十數丈,中間鴻溝一
塹,峭壁千仍,浮雲遊於腳下,不見壑底!不禁想道:“等一會對陣,若需以
輕功躍過,豈不要了我的小命?”

  "黃山逸隱”腳下踩踩堅實岩石,在他身後得意的道:“如何!這裏不錯
吧!”

  何滄瀾苦著臉,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

  自行走到一旁閉目站定,抱元守一,心府空明,澄清一地思慮,但待接受
挑戰!

  "黃山逸隱”溜他一眼,輕快的跑回徒弟那邊去,對他師妹道:“他說是
什?沅陵派的?看他年紀輕輕二十幾歲,便有那股鎮靜勁兒,手底下似乎頗有
兩下!讓孩子們摸弄摸弄他,剃他個頭皮!”

  龍依薇綽約一笑,不置可否,?人之中唯獨她沒帶刀劍兵刃!黃山派諸門
下聽師尊這樣說,都見獵心喜,年紀小些與何滄瀾年齡相差無幾的,紛紛請纓,
群聲吵雜害得宋初壯點兵遣將,煞費周章也!

  龍依薇美目遙遙注視何滄瀾,見他始終不聞不問,大有一夫難關,中流砥
柱,撼之不動的樣子,俄傾才道:“這人功夫不錯,咱們萬萬不可輕敵!最
好……”

  何滄瀾閉目良久,忽聽得一陣細碎腳步聲移近,心下大奇,忙不?張目看
去,凝立在五步之外的,竟是一位柳眉風目,短裝明劍,身穿紫色雲掌的少女!
佳人二八!

  何滄瀾平生最不願跟女孩子對陣,顧忌又多,勝之不武,心中對“黃山派”
的打算萬分不解,高徒如雲,?何竟派出個女弟子來!

  遂側目遙看宋初壯,意思是要他“另請高明”!

  這少女是小立德的小師姊,她從來沒跟外人過招,以?一上場就是兵刃相
見,那知還有這種場面。人家竟不願交手:女孩子臉皮最嫩,當場被冷落得早
羞紅了臉,她回頭看看師父,不知如何是好!

  "黃山逸隱”莫明其妙,一個箭步飛出,連聲問道:“怎?了!”他不懂,
底事出了叉子!

  龍依薇自後跟上,扶著少女玉肩,笑著道:“你敢是瞧不起我們萍茹!不
屑賜教??”

  何滄瀾赧?低首,期期艾艾回答道:“豈敢!強將手下無弱兵,只是在
下……在下……”

  他?何不敢跟女子交手過招,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什
??……”

  龍依薇輕皺峨眉,逼著追問:“憐香惜玉了……”

  這時候,早氣壞了陳涉,只聽他猛然吼道:“要打就打!別磨菇!”

  聲到人到,叫陣而出,一派挑戰姿態!何滄瀾並非睚毗必報之徒,對他方
才無禮見疑,早已釋懷了,乃存心留難而已,現在見他挺身而出,正中下懷,
因?他可以代己解窘也!故意怒聲道:“來得好,在下本承向閣下討教!”

  "黃山逸隱”無奈,只得向師妹一使眼色!龍依薇盈盈挽著石萍茹師侄,
三人一齊退回已方陣地去!

  這?一來,陳涉無異已算是受權出戰了!師尊、師叔已默許他了!

  何滄瀾當然明白,“黃山逸隱”留難自己的原因,無非是想拿自己來讓徒
弟們練招,增加臨陣經驗!遂也放開心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決定不以
內力取勝,也拿他們來試劍,練練“赤發翁”的“六合劍”,將這套劍法,整
理濃縮,廢招剔除,精煉一次,他這決定,甚有深意,因?自從“青山公”傳
了“排山掌”和“八卦刀”之後,刀拳招術,已經大備,獨缺劍法!

  "一字劍”粘字訣雖稱神妙,但只八招,而且還要敵人“願者上?”,方
能奏效,自不足以打盡天下,唯一的希望是將“六合劍”練好!

  陳涉甚恨何滄瀾那種慢條斯理的瘟相,猿臂一拍。

  "錚錚”兩響,立時亮出一道銀光,背後一柄長劍已經掣了出來。

  他右手握劍,向劈彎上一抱,左手輕搭劍背,喝了個“請”字、斜身曲膝,
便自疾走起來!

  何滄瀾手指叩住劍穗,胡亂使鐵?繞指旋轉,就算是“沅陵派”的劍禮,
也自往下塌腰,踏起“維摩步”,溜走了幾個圈子!

  圓圈縮少,兩人疾如猿鳥,突地向前一湊!陳涉意圖先拔頭籌,長劍呼的
猛刺,直指何滄瀾胸膛“期門穴”!何滄瀾見他一照面,便走中官,知道陳涉
輕視自己,立即把鐵?倒立,輕擺?身使個“偷天換日”之勢,微拉劍穗,抽
劍出鞘,竟讓鐵?懸空禦敵,劍身陡的一番,截斬陳涉喉頭!

  他這一招使的又狠又絕,端的膽大心細,皆因他心知陳涉那劍雖有一舉斃
敵之勢!卻無一劍得手之想,只要略有動靜,馬上就收招,是故竟敢以虛招折
解敵人攻勢!

  陳涉果然萬萬不敢相信自己一招獲勝,見鐵?微動,長劍早已變式,改由
右路遞過來,想挑敵人右肋!

  不料,敵人?中藏劍,忽然神龍出現,已到喉際,此時收劍封招守護門戶
已自不及,眼看就要血濺當場,頭顱飛去!

  幸好"黃山逸隱”二十多年的苦心,並沒白費,陳涉臨危不亂,縮頭退馬,
仰身絮飛,突如飄風,同時長劍舞出一團護身劍花,潑水不入,一片銀扉展開,
以阻攔敵人追擊!

  陳涉甫沾塵土,驚險已過,定睛一看,卻更氣苦之極!

  原來,何滄瀾墨劍定在空中,並沒當真掃向自己喉頭,同時左手下抄,握
住落向地下的空鐵?,人家竟以虛招應變,自己竟被無人挾住虛懸鐵?瞞過!

  不禁暗恨自己方才何不"順水推舟”,一劍便把這小子給廢了!

  "黃山逸隱”在遠處觀察,暗自心驚不已!

  他是行家,已至大宗師身份,當然知道何滄瀾那手“偷天換日”乃是非招
非式,全是信手拈來,這種不墨守成規,隨機應變的人,才是天生學武的奇材,
是天下任何名師必覓的傳人高徒!他已能舉一反三,招式自創!

  何滄瀾有意無意的朝陳涉一笑,收劍凝立,左手一甩,“刷”的一聲,鐵
?飛出兩丈,斜插入岩石中,火光四濺!

  他那一笑,本無心機,但看在陳涉眼裏,比挨一下耳刮於更覺難堪,頓時
惡向膽邊生,怒叱一聲,急撲上來,甚快如風,其疾似箭,劍光如雲如霧,乍
收還吐,來去有聲,奇招異式,意欲速戰速決!

  "黃山逸隱”低哼一聲道:“好傢夥!”就不再言語!

  龍依薇聞言驚奇地注視她大師兄,其他諸弟子聽師尊言下,並無深責之
意,都暗暗松了一口氣!安心觀戰!

  原來,陳涉使出的招式,並非黃山派祖師傳下,歷代薪火不滅的“落葉
劍”,而是山海關外的一派奇特劍術──錦州“掃葉樓”傳家的“落英劍”。

  宋初壯少年時隨師仗劍出關,曾領教過這“落英劍”的利害,又因它和本
門劍法頗多相通之處,遂默記在心!

  這二十年來,黃山派封山,他山居無事,仔細揣摩推敲,創出一套“落葉
劍”的變式來,都是珍秘之學!

  "落葉劍”既成,“黃山逸隱”有鑒於本派乃武林名門,“落葉劍”縱橫
江湖有年,武林中不少耳熟能詳之輩,威力稍墜!

  若一旦重入江湖之日,得全賴“落英劍”這新武器,逐鹿爭鋒,遂告誡門
下弟子,若非必要幸忽輕用,不得有違!

  陳涉一上手被何滄瀾一招逼退,求勝心切,以?不出絕招,何以制此強敵!
便甫一出手便將黃山派壓箱底的絕藝──“落英劍”施展出來!

  他那知弄巧反拙,多此一舉,“落葉劍”何滄瀾也沒看見過,更不用說耳
熟能詳了!因之令“黃山逸隱”,有些可惜不值之慨!秘藝先泄!

  何滄瀾見對方劍勢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彌天合地,心知絕非“六合劍”
可以攖其鋒鎬,排比相抗!

  無奈主意早已打定,已下駟對上駟,只得咬緊牙根,抖擻精神,全力拆解!

  二十招過後,“六合劍”在“落英劍”猛抽之下,破綻漸露,何滄瀾暗自
歎道:“究竟是花銀子學來的,不成氣候。”

  猛然斷喝一聲,真氣密布劍身,墨劍舞處,疾如飄風,一片劍影,有攻有
守,一時跟陳涉殺得難解難分,不分軒輕!

  龍依薇仔細一看,知何滄瀾劍法未變,只是去蕪存菁,反覆運用六手劍式,
變化雖然少了,但因招式頗?精致,反倒轉危?安,這是因?那些臭招非但無
補於事,反而構成弱點,予敵手以可趁之機的緣故?

  何滄瀾果然橫起心腸,只施展“赤發翁”精心創出的“無限江山”“霸陵
傷別”“西山陽關”“回首故國”“北雁南飛”,“大江東去”………等六
招。

  無奈,究竟招式過少,吃“落英劍”一輪狂攻,雖然擋之一時,光景一長,
漸覺不支,處於下方,已呈“黔驢技窮”之勢!

  陳涉見何滄瀾劍術平平,自己分明占盡優勢,卻戰之不下,豈不苦惱,忽
然見得敵人又揮出一片扉形劍影,當頭罩下,雖不知這招叫“無限江山”,但
知它是先虛後實,雖不知它是何時由虛轉實,卻認?大可挺而走險!

  意念一瞬即逝,陳涉身如旋風,不退反進,使出“落花淒迷”,劍花朵朵,
四處紛飛跟扇形劍影相映成趣,猛然劍如風發,“化作春泥”,掃向何滄瀾下
三路!

  何滄瀾吸氣收腹,雙腳一提!身起劍落!攔截他這招“化作春泥”的殺
著!

  陳涉看得真切,招式未老,早又變招,劍光陡然上揚,如練似帶,攔腰繞
斬,正是絕招“花神玉帶”!

  何滄瀾眼快招疾,將墨劍下吐之勁收住,向上一舉,堪之迎住來劍!封住
了!

  那知陳涉腳下向旁一滑步,疾如閃電似的,轉到何滄瀾背後,劍路再變,
化作“感時濺淚”,劍鋒吞吐,如珠如淚,分刺“命門”“志堂”“腎門”三
穴!

  何滄瀾一招落空,敵人已失蹤?,忽覺錐芒刺背而來,閃無可閃,本能的
拾臂後翻,一記九成力“劈空掌”應手吐出!

  掌力到處,摧堅裂石,“碰”然作聲,風落石飛,場上堂堂出現兩尺來深
的孔洞!陳涉站在一丈之外,持劍作勢,怒目而視!

  陳涉本能施出“落英劍”精粹——“感時濺淚”,原以?何滄涸劫數難
逃,雖不要他屍陳四濺,總要他出乖露醜!

  那知何滄瀾身形不轉,翻臂出掌,突地撲來一股無形潛力,撞身而至,出
人意料,尚幸陳涉逃的快,要不硬挨一下,准得躺在床上三個月!劍上任何妙
招也遞不上去!

  "黃山逸隱”臉上色變,暗歎自己走眼,何滄瀾之內力已不需凝神聚氣,
掌力已威猛如斯,可見其內功涵養之深!

  可笑,自己方才還道他劍術平平,今日之戰乃小題大作!

  何滄瀾之危機已過,轉身拱拱手道:“在下學藝不精,落敗輸招……”

  陳涉不待他說完,叱道:“誰要你賣個俏,勝負未分,休想逃走,再戰一
百回合!”

  何滄瀾“落敗輸招”之言,並非矯情,故作姿態,是依照比武慣例,鬥劍
在劍上見高下,若一方?他方纏住,無法脫身,被迫出掌或打暗器解危,就算
違反規則,與衣服膚發遭受損傷,同樣以落敗論。

  但若是尋仇決鬥,雙方當然施出渾身解數,不拘刀創、暗器,拼個你死我
活?目的,那裏還管什?規矩!

  因之,陳涉自稱“勝負未分”,也非全是口不擇言,因?他已有點忘了以
武會友的原意,直把何滄瀾當作死敵了,必取之而後快心!

  因他年齡比自己少,劍術不成氣候,卻會自己久戰不下,剛逮到一個得手
的機會,卻被故意一掌化解了,他有藝未展,心有不甘,不承讓他輸招敗北之
論調!

  何滄瀾方待向“黃山逸隱”申辯,要求罷鬥,陳涉早不由分說,賴如巨鳥
似的撲到,長劍在何滄瀾周遭,抽、刺、削、繞,極盡輕侮之能事,卻不傷人,
只待對方舉劍迎敵,便能繼續他的“落英劍法”中的“花痕處處”!

  "花痕處處”並非招名,乃是連環九絕招之總稱!

  以"落花淒迷"使起,下接"化作春泥""花神玉帶”“感時濺淚”……
直至“拂花穿柳”至,每招皆敵虛則己實,敵實則己虛,奔流直下,─氣呵成!

  何滄瀾只應付了三招,便被敵人纏住,封折?難,束手待斃,可見其威力
之大,神奧非凡!

  "哼!千里跋涉,上山飽受一頓羞辱,然後忍氣下山,什?味道呢!”

  何滄瀾漸生悔意,有藝在身何必受這窩囊氣!心知以“六合劍”應付,絕
對討不了好,與其臨危出掌,不如及早使出“八卦刀”法,與他拼戰一場!也
是一番磨練!

  他陡的長嘯一聲,墨劍竟以飛花滾雪般的展開攻勢!

  "八卦刀"已然出現!

  陳涉見他劍走刀路,招式前後呼應,疏而不漏!心喜總算逼出他的絕藝
來!

  他改變心意,不願快攻,沈心靜氣展開本門鎮山之寶地“落葉劍法”。

  "落葉劍法”和“落英劍法”各有千夥,前者勝在練達,後者勝在輕靈!

  只見他長劍起處,瀟瀟灑灑,宛如一道匹練,按劍訣回環運用,起如風卷
殘葉,降如落葉瀟瀟,進則化?萬葉紛飛,退則只余殘木林枝!

  劍身看似無力,實乃暗伏殺機,上下四方,卻是一派“霍霍”寒光,輕巧
處,一羽不能加,緊湊處蟲蠅不能落!

  "黃山逸隱”顎下沒有長胡,只有一片鋼刷短髯!他不停地細搓下顎,眯
著雙眼,這是他最得意時必有的形態表情!

  要知陳涉稚年時拜在他門下,由他一手撫養長大,除購買日常用品外,等
閒不下黃山,練劍是每日無間無歇的功課,二三十年的功力,真是非同小可!

  "落葉劍法”經陳涉日久浸淫,已有九成火候!

  何滄瀾的“八卦刀”剛剛練成,前番力敵“龍舟”中的程康、侯次先等八
人,因在馬上占盡身形輕盈的便宜,還是牛刀小試!末盡全力!

  這時,見陳涉的功力,跟章太孫在伯仲之間,差可比擬化純和尚!也施出
渾身解數奮力禦敵,搏殺已進入激烈!

  劍走刀路,如是:“蹦、窩、挑、紮、削、推、封、砍”等八字訣,按八
封“乾三連、坤六斷、兌上缺、翼下缺、震仰孟、臣覆碗、離中虛、坎中滿”
的奧理!次第施展,使到疾處,一片刀光,有如黑濤怒瀉、驚神泣鬼!

  兩人這一交手,就是七八十回合,冗自難分軒輕,不明高下!

  何滄瀾心裏甚是?難,他既不願南面稱王,更不願稱臣納貢,總認?能戰
個平分秋色,不傷和氣,不應傷殘才好!

  陳涉卻不是這種心思,這場惡戰是他對外的第一炮,亦不啻是黃山派重入
江湖的先聲!

  師門的聲譽以及己身的榮譽,均系于此一戰搏中,怎不叫他有臨深覆薄之
感呢!

  只恨敵人刀法嚴密,無瑕可擊,一時之間,只能徒呼負負,莫奈他何!

  "青山公"所傳的“八卦刀”,本時時露出破綻,但那是請君入甕,誘敵
深入的陷阱!

  另有連拆解帶攻敵的殺手鋼陷伏著!

  陳涉起先不知就理,曾吃過苦頭,被弄得手忙腳亂,窮于應付!

  弄到後來,敵人劍下露出破綻,因?真假莫辨,也不敢冒然輕試鋒鏑了!

  何滄瀾越戰越輕鬆,破綻?出,也不用操心!陳涉暗中心喜,想道:“誘
敵虛招並非萬靈藥,只能偶一?之,過多則易弄假成真,後悔不及!”

  於是反而靜心以待,只用上乘輕功,在敵人周圍疾走,意圖趁敵人心疏之
時,陡的改變劍路,使出“落英劍法”長攻直入!克敵致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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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1 AM

第五章 拍馬問中原
 
  不久,何滄瀾果然又露出破綻,陳涉不動聲色,劍路一變,使出“花痕處
處”的最後一招“拂花穿柳”!

  只見劍如風發,排雲禦氣,傾金倒銀而出,卻是可虛可實!

  何滄瀾回劍守衛,看清陳涉劍勢忽然?住不前,以?此招已解,微已翻手,
墨劍斜砍敵人左肩!

  那知陳涉卸肩沈臂,劍鋒忽吐,原式不變,一點一拐,削下何滄瀾一片衣
袖來!

  黃山派諸人精神一振,“好!”字都順口而出!

  陳涉還沒收劍回來……何滄瀾墨劍宛如神龍回走,截住敵人地長劍!原
來,他心知這樣苦纏下去,將伊于胡底?乃暗中定下彌兵之策,立意打成和局,
遂先讓陳涉拔個頭籌,然後自己再想法挽回一點頹勢,以平手結束此戰!

  待到衣袖被削,何滄瀾墨劍改走劍路,施出“乙字劍”粘字決,輕輕搭上
敵劍,劍身上凝滿了真氣!

  "好!"

  黃山派中年紀小些的齊聲叫出,卻不知他們三師兄正覺不好!

  他欲抽手收劍,劍被粘住,不聽指揮,運勁連扯了幾下,還是不動!變起
突然,?時之間,他還不知是怎?回事?

  何滄瀾見好便收,一笑將真氣散去,身形向後飄飛,人在空中隨手射劍,
劍身疾飛,直奔斜插在石上的空鐵?!

  "刷"聲起處,墨劍歸鞘,劍穗兀自花枝招展,顫動不停,搖頭擺尾!同
一時間何滄瀾飄落下地,對這手奇技卻不稍加注意,輕拂衣袖破處,露出的黑
色夜行衣!

  見夜行衣也吃劍劃破些許,連連微笑搖頭,他是很珍借這件衣服的,因?
他並沒有忘記這件衣服上的一排紐扣,是誰綴上的!

  "啊!"

  龍依薇脫口輕叫一聲,她忽然記起一個人,在多年前見過的,每在激戰之
後,他也是這般同樣的冷靜,同樣漠不關心計較的神態!

  "黃山逸隱”沒注意師妹的神情,一個箭步竄出,心直口快說道:“小夥
子!真有你的,先使六合劍、八封刀、後用乙字劍,你究竟是何人門下?沅陵
早就不聞於世了!”

  何滄瀾拂然不悅的道:“閣下何必當面罵人?在下正是‘沅陵派’的掌門
人!”

  他這沅陵派的掌門,看來是當定了,雖然那掌門銅符不在身邊,不過這不
能否認他不是!在世之人,又誰能知道沅陵派都有些什?武功絕學呢!

  "黃山逸隱”大喜,呵呵笑道:“這更好了,下一回是對掌!”

  說罷並降尊纖貴,親自揀拾方才被何滄瀾“劈空掌”擊碎的小石塊,向岸
邊走去!

  何滄瀾本來要走了,看他大有禦駕親征之意,不覺停步,卻不明白“黃山
逸隱”葫蘆裏賣的是什?藥,揀碎石子幹什??

  "黃山逸隱”回頭點將,道:“齊祖當心!”

  他的首徒大弟子駱齊祖,應諾一聲,雙足沾地騰飛,竟躍去那千丈深淵!

  何滄瀾凜駭不已,不信這十幾丈之隔的距離,他能一躍而過!

  看看駱齊祖沖勢漸竭,身形下墜,落向深淵……“黃山逸隱”手臂微揮,
一道寒虹打出,那枚石子剛好空飄在駱齊祖腳下,時間和輕重,無不恰到好處!

  駱齊祖腳下輕沾石子,借勁彈起,臨虛禦空向前直飛,每當沖勁耗盡時,
乃師也早打出墊腳石在他腳下,如此再三,幾個起落,他已站在深淵彼岸!

  這駱齊祖相貌清瘦,眉疏目朗,四旬出頭,不及半百,身穿一件葛布長衫,
像是鄉下地方的帳房!

  他乃"黃山逸隱”的開山弟子,在黃山派未封山前已出道,藝業已得乃師
真傳。

  黃山派封山之後,他因早已出師,就在山下,小鎮替─家大戶人家管管帳
目,每年只冬季清閒,年節前後上山幫助師父師叔傳授弟妹們一些工夫!

  "黃山逸隱”搖指乃徒向何滄瀾道:“閣下,你跟鄙徒隔這天塹,各自躍
出,出掌相搏,聽起來雖甚危險,但只要小心?之,老夫敢擔保無事!”

  何滄瀾本來不明白,如此比試法,聽宋初壯這?─解說,也自了然!

  要知出掌威及十丈,方今之世,幾人能夠?因此對掌兩方,必須躍出地面,
身臨太虛,趨近出掌,之後借著對方掌力,或彈回原地,或閃挪再擊,各憑心
意!

  這種別開生面的打法,甚需機智,只要一掌落空,力無著落,那豈不就得
墮落到這無底深淵去?

  何滄瀾搖頭道:“方法好雖好,但是太險,必有死傷,無冤無仇,以武會
友,似不相宜?”

  宋初壯“呵呵”大笑道:“不險!不險!我們旁觀在旁,也不會閑著
呢?”又悶頭向龍依薇吩附─聲:“師妹,你留神點吧!”

  龍依薇敬諾,知道師兄是要自己隨時留神注意,謹防何滄瀾失手,墮向深
淵時,出手搭救!

  駱齊祖在對岸拱手道:“請!”

  衫袖鼓風,大鵬振翼,撲臨空中,何滄瀾視若無睹!意態悠閒,按兵不動!

  駱齊祖漸移漸近,來勢漸衰,已呈強弩之末,何滄瀾仍然不理不睬!袖手
旁觀,黃山派諸弟子紛紛替大師兄捏一把冷汗!

  "黃山逸隱”怒吼道:“小子!快!”

  何滄瀾如醉如疑,充耳不聞,把宋初壯的怒吼,當作耳邊風!龍依薇眼看
大師侄行將墮落深淵去了,急道:“你快呀!”

  何滄瀾如夢初醒,茫茫然的道:“啊!掉下去了!”

  駱齊祖正臨危境,但是絕處逢生,乃師“黃山逸隱”猛然出掌,他慌不?
忙翻腕迎接,借勁彈回彼岸,甫一沾地,即出口道:“師父!快接我回去!”

  顯然,他已動了真火,差點上當,平白掉落深淵,要跟何滄瀾一決雌雄!

  宋初壯無暇答理首徒言語,早怒目相向,怒道:“小子!你竟妄顧信義,
不理比武規則,老夫要是稍遲一瞬,齊祖身葬穀底,你就是有十條小命,也不
夠賠!”

  黃山派諸人見來人可惡若此,大師兄差點魂歸九泉,群情洶洶,七嘴八舌,
連連怒叱不已!假如不是師尊在場,可能一擁而上?

  便是龍依薇也不以?然,她雖對何滄瀾頗有好感,也知道有自己和師兄在
場,師侄斷不會喪命!但何滄瀾實在不該臨陣退縮,以人命?兒戲呀!

  何滄瀾見黃山派口出惡言,哈哈大笑,道:“老前輩之言差矣!在下何嘗
高挂免戰牌呢,遲遲不前,無非等候良機,只待令徒沖勢一失,鄙人騰空兩丈,
居高臨下,只要輕微一掌,勝負立判!”

  此話一出,無異火上加油,“黃山逸隱”暴跳如雷,喝道:“原來你小子
居心不良,意圖加害我徒!”

  何滄瀾微微一笑,平心靜氣的道:“老前輩請息怒,靜聽在下一言,閣下
先以袖手不前見責,再責我一出掌傷人,在下不是兩下?難??而且,歸根結
底,在下並沒出手,令徒亦沒葬身穀底!”

  "黃山逸隱”怒火兀自不息,叱道:“誰要你兩下?難,你只要規規矩矩
打下去,什?事也沒有!”

  "不然,若是在下身臨太虛,你等都袖手旁觀,豈不力盡之時身墮穀底!”

  "我們會……”

  "你是在下的親娘老舅?我等只一面之識呀!”何滄瀾作恍然大悟狀
道:“哦,前輩意思,在下領會了,在下只要規規矩矩讓貴派子弟練招試劍,
可保無事!啊!在下失言!前輩海涵!”

  他一針見血,宋初壯被弄得啞口無言,一時楞柱了,暗道:“這小子好精
的門檻!”

  何滄瀾向他深深一揖,再向對崖的駱齊祖示歉致意,道:“今日之會,甚
是愉快,可惜在下另有他事,也必須尋訪化純和尚的師兄,無暇多時奉陪,不
敬冒犯之處,深以?歉,期以海涵,就此別過!”

  說罷,自走過去拔起鐵?,懸挂腰畔,捷步走向小徑去!

  "黃山逸隱”見他虛懷若谷,執意不肯奉陪,相互切磋,只得吩咐師妹好
生接駱齊祖過來!自率領門下弟子,恭送何滄瀾下山如儀!

  龍依薇飛石接過年齡比自己還大的大師侄之後,兩人一同回至屋中,駱齊
祖心甚不平,連呼“倒楣”不已!

  一盞茶光景,?人也回來了,“黃山逸隱”入門慨然的對他師妹道:“這
小子深藏不露,估不出他究竟功夫深淺,只是。”

  說到這裏,擺個“玉樹臨風”的姿勢,又指指腦袋,贊他風度和頭腦兩佳,
再道:“將來,怕不簡單!”

  龍依薇神思不屬,看了何滄瀾之後,使她想起一個跟他風馬牛不相關的人
──江西瑞州“任家堡”的任志琛來!暗自感懷人事滄桑,空留遺恨!

  注:黃山派傳至他們宋初壯這一輩,同門七人,原以她最小,出道時綺年
玉貌,江湖中俊美小俠,傾心者頗不乏人,尤其是她近水樓臺的五師兄,追之
最力。

  她卻心儀只有數面之雅的任志琛;但,任志琛另有所歡,情有獨鍾,也根
本不知道她的心事!

  不久,本門慘禍臨門,死事慘重,五師兄也仙去,師兄妹七人,只剩首末
兩個,黃山派一宣佈封山,宋初壯力圖恢復,拼命收徒,以續香火不墮!

  她便蟄居黃山幫忙,後來聽說任家堡也經過慘禍,任南琛也已死亡!這些
算起來都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

  龍依薇怔怔想道:“二十年悠久的歲月,啊,青春……”

  "黃山逸隱”仍然不樂,想著“沅陵派”死灰復燃,再入中原必有所圖,
將來本門重入光湖,角逐“紫府秘笈”,又多了一個勁敵!

  何滄瀾別過宋初壯,在黃山各處洞府亂跑,空自長嘯了一天,也沒見半個
高人現身,敢情化純和尚臨終時口齒不清,他師兄並非隱居黃山!

  長嘯之?用,也是江湖經上的法門。

  大凡高手要敵人現身,亦不必口出惡言,破口大?,只需長嘯,敵人若不
示怯,自會找尋聲源所在,過來相會!

  何滄瀾見實在沒有苗頭,一面磋歎虛此一行,還因心情不好,以致鋒芒太
露!

  對黃山派欺他孤單,故意擠兌他,甚是不該!最後無精打彩下山去了!

  他越山而過,走太平,石壕到池州!由長江水下放揚州!

  舟中安靜,除勤修內功外,便是靜心思考探討“穴脈玉”上的工夫!期能
融會貫通,對自己的武力有所增益!

  舟至下關,他不曾落地!夜晚依簷視近在金陵的尹青青,他的愛人!

  三年!三年後他已恩仇了了!再來迎接她……兩情鵲鵲,定居在……

  寒風習習!他不敢預想結果如何!而徐徐吟道:“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
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山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揚州──二十四橋千步柳,春風十裏卷珠廉!

  這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大都會,乃國內鹽、荼、穀、絹四大重寶之集散地!
是豪富巨賈之集會場!他選擇這裏,是因?便於脫手身上所攜帶的“明珠”!

  果然,不出所料,在荒村小店僅能買千兩銀子一顆,在這裏,他喊價十萬
兩!便立刻成交了!珠寶店的老闆尚問他還有沒有了!

  "十二姝"本是十二顆呀!他只得搖頭“抱歉”!十萬兩銀子已是夠他
擺下一個場面了──“沅陵掌門人”!

  彤雲密布,翔風朔冽,雪,飄舞著。

  輕若鵝毛,形如柳絮,霏霏的雪片,滿天飛舞,裝點了整個蒼穹,遮住了
周圍的青山,迷朦了前路的曠野,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降臨,層層相疊……

  稍時,深可盈尺,宛如一張潔白深厚的絨毯,將大地緊緊裹住!

  雖然是白晝,但這皚皚的純靜世界裏,悄無聲息,只有─人兩騎冒著寒凜
雪意,緩緩向北蠕動!遠遠看來是那?孤獨!

  那馬上少年,錦衣狐裘,鬥蓬繡裳,軒昂挺拔,?如涅丹,神色之間,似
乎將這滿天風雪,良不以?苦。

  他胯下良駒,通體黑漆,無一雜毛,神駿異常,一望而知是千中選一的神
品,在這風雪中,無需主人下馬牽行。

  這駿馬裝飾,雖帝王蠻儀亦無以過之,朱紅馬鞍,其緣嵌紅珠玉,襯著白
銀燈,更覺亮麗,鮮明奪目,瑪瑙河螺,飾滿馬勒,馬頸旗首,綴著數枚金鈴,
馬行時鈴聲“中央”,似天籟細語!

  緊隨在少年身後,還有一空騎,無論裝飾形狀,皆跟前馬一般無二,有兩
個聯體的箱筐,跨擱鞍上,分挂在馬腹兩旁!

  箱匣裏除了鶴筆銀兩之屬外,還有數卷詩書和一把鐵?!

  這兵器因?太長,柄端伸出箱外,露出黃劍穗,在風中飄蕩!這氣派,無
異是說明了馬上少年,正是“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

  前面地勢升起,在雪花的裝飾下,山如玉簇,林似銀妝!

  何滄瀾執轡在手,策馬直上,沿途是些松林,松枝上堆滿白絨般的厚雪,
沈沈下垂,不時因?不堪負荷,大如手掌的雪塊,離樹下墜,聲音極?輕微,
絕似─批武林高手施展“飛花飄絮”的輕功,悄悄降臨!

  在山半腰,何滄瀾勒馬回首,只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馬地過處的蹄?,
只在瞬間,就?雪花吞沒,在雪野盡處,有兩個小黑點似有似無地浮動著!何
滄瀾惡作劇地笑了,自言自語道:“可憐!可伶!真是何苦來哉!”

  這裏是山東,離濟南府城不滿百里的山間,南北官道中!

  時間是──洪武十年年春元月!

  他在年將近路過揚州,購置了這身行頭,好上中原,劍試江湖,?磚引玉!

  那知如此一來、服飾未免過於華麗,遂使兩位線上朋友,生了窺視之心,
綴上了!

  這兩名老江湖,在前站見是個少年太陽穴平平,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貴
介公子──兔兒爺,卻身佩墨劍,玉嵌金裝,值得下手一顧!卻有顧忌事非尋
常是以不敢冒然動手、但又捨不得這肥羊,遂不辭千里跋涉之苦,寒天雪裏跟
蹤叮梢!

  何滄瀾不是傻子,早已覺察,但覺這事太以有趣,也不打草驚蛇,只來個
相應不理,專挑這種惡劣天氣趕路,還特地遠離官道,多行卑路,讓那兩位吃
些苦頭!

  何滄瀾遙想他們下馬牽行,逆風雪前進的狼狽情況,不覺笑出聲來!

  天氣極冷,吹聲氣出口,赫然是一道濃煙!

  何滄瀾便此吞雲吐霧一番,索性仰天大笑,笑聲震蕩在松間,又將覆雪,
簌簌抖落!他意氣極?飛揚,因?胯下是良駒,囊中多巨金,墨劍示俠少,新
中懷佳人,這在江北道上,對一個江湖少年而言,已等於一切了!

  笑聲甫畢,微一揚鞭,怒馬騰驟,起落之間,濺起雪花一片,約略頓飯光
景,已馳至山坡頂上,立馬小駐,極目北望,一個廣闊無根的天地,展開在眼
前──那遙遠的天際,隱約浮現一座偌大城廓──濟南喲!風雪乍停,元宵剛
過不久,月下的濟南城中,依然是一片狂歡景象!

  華燈初上,綴滿條條長街,往來貴介仕女,穿梭如織!

  濟南,這座號稱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的名城,在白雪花燈中,宛如質樸的
村姑、釵染華妝,嫵媚中不脫清新之氣,別具風姿!

  何滄瀾夾雜在來往行人之間,欣賞夜景,轉過大街突入小巷時,驀然瞥見
在行人稀處的橋邊,一柳垂枝下,俏立一位腰身婀娜的妙齡女子,不覺記起那
首─一生查子。

  "去年元宵節,花市燈如畫,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宵節,花
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

  這時雪花早停,一輪明月,正擁柳梢,在那女子衣衫上,投下細碎柳影,
她站在蔭影中,玉容望著對街,只見背影!

  何滄瀾微微搖頭,覺得人生真是美極了、一笑提?,自往前行,對她抱以
祝福的心情,還沒來到那金碧輝煌的酒樓,急管繁弦之聲,因風送耳!

  何滄瀾在酒樓外下馬,自到後面空騎上解下箱匣,早由門裏飛出兩個小斯
來,哈腰問安,牽馬上槽了!酒樓生意鼎盛,賣了個滿座,聲音吵雜,口口都
是:“大哥哥”!

  何滄瀾拾階走入大門,一邊附嘴在堂倌耳邊道:“我要三間相鄰的上
房!”

  那堂倌接過箱匣,心忖:這濁世佳公子,分明是單身一人,怎的要三間上
房呢,正待開口,忽然發現箱口外的劍鞘蕩穗,當下如獲?示,自罵混蛋,噤
若寒蟬,往前領路,挑選一排之間寬敞的上房!

  何滄瀾進入房中。看這客房壁上,挂著幾幅條屏,陳設甚?高華古雅,很
是滿意,叫堂倌把門帶上,將聲音隔絕於戶外,一面掏些碎銀子打賞他,道:
“也許在今夜,不出明朝,有人會前來描述我這形狀,打聽住房,你也不用前
來通報,只說我待客已久,領他們到鄰間空房去便了!”

  堂倌滿腦子透著糊塗,只知總非好事,好在事不幹己,遂連聲稱是,領賞
退下,討好的問道:“什?樣的人呢!”

  "我也說不清!”何滄瀾聳聳肩膀,老實的道:“哩,我今夜用過飯了,
你不用來打擾我?”

  那個可憐的堂倌更糊塗了,嘴裏念念有辭,道:“這位爺,是怎?回事呢?
沒頭沒腦的……”

  何滄瀾躺在床上,無法決定如何對付那兩位有耐心的朋友,是揍他們一頓
呢?或是送他們一些銀兩?想著,想著,不覺入夢!

  次晨,一覺醒來,先到鄰室門口探看,裏面靜悄悄的──那兩位線上的朋
友竟是虎頭蛇尾,有始無終,沒有這份膽子!

  沒什?明堂,上不了台盤的小毛賊,何滄瀾覺得有點掃興,草草用了早膳,
上街去了!

  來至“大明期”畔,欣賞到“殘枝荷葉四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風光
之外,便到一間大藥房中,出來時,帶了一大包紅綾包裹,一搖一搖走回酒店,
帳房叫道:“客官,方才有三個人來找你哪,都不要你預先訂下的客房,留下
柬貼就走了!”

  何滄瀾以?賊人知難而退,笑容可掬的打開紙條,那知不看尤可,一看勃
然大怒,手掌緊握,把那紙條條揉成─團!

  依稀可辨的歪斜字?,寫著:“入娘賊,今晚三更,周家莊墳場要你狗
命!”

  帳房、堂倌全都看過紙條,大夥強忍著笑,卻比笑更使人難堪也!何滄瀾
氣得─甩手,想摔走那紙團,又趕忙收住,原來在盛怒之下,他手中真氣自然
貫入,早將紙條化?粉屑!

  何滄瀾不想驚俗駭?,走回房中,拍拍手讓粉屑散落到壁角,喃喃自語道:
“天下太平就是這點不好,打架都得揀夜裏,找適當的地角!”

  隨手將那紅綾包裹納入箱匣中,倒頭便睡,因?今夜又要熬個通宵了!

  何滄瀾忍著─肚皮閒氣,在城門未關之前,打馬出城!

  周家墳場,周圍儘是合抱的白皮松,土饅頭散落各處,不計勝數!鬼墟也!

  最觸目的是一座高大的老墳,墓道前面,巍然聳立著石牌坊,牌坊後面,
─排石階,兩旁對立著石馬、翁仲,看這排場,可知墓中枯骨,必然大有來路!

  何滄瀾看看天色尚早,亦無雪意,遂系馬樹上,拾階走到墓前,也無心細
讀墳前碑文,煞有介事的打拱?禮,揮掃石供案上的殘雪,倒頭臥下,嘴裏還
咬著整根的野人參……他要補補元氣!

  注:原來人參,可分上中下三品,下品名叫秧參,乃是採取野參種子,以
人工培養而成的,功效最微,價格亦賤,若是十年上下的天然人參,就叫種參,
屬於中品,價格頗昂,一般富貴人家用來進補!

  上品人參,叫作野參,大多?生在長白山和興安嶺,均是百年以上之物!

  野參若長到三、五百年,方圓十丈內的草木不生,泥土作金黃色,參葉香
味特濃,沁人心肺,每當星月明朗之夜,還會閃出紅光:采參者,在坡陀嶺際
浚巡,按著紅光明滅,尋將過去,心有所獲!

  采參客如果僥天之幸,發現這種野參,就開始他一生幸運或者噩運,因?
按照規定,人參乃野生,是上天的賜予。

  參客發現人參,採摘到手,在未到參營(?參客聚居處)以前,還不是屬於
他,任何夥伴,均可強奪豪取。

  有好多參客,即因本身武功不高,當場喪命。

  但是,若他命長,奔回到參營去,夥伴們就要前來道賀,再不能起異心。

  這種上等野參,真是鳳毛麒角,曠世難逢,好多參客,一生消磨在采參這
一行業上,還連開一次眼界的機會也沒有呢!

  參客若得上天垂青,幸獲其一,勝於開金曠,因?這野參價值連城,下半
輩子的衣食都有著落了。

  自古以來,有福消受野參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江湖客,一是皇親國戚!

  濟南城中的三五根野參,大都是元宮舊物,流落民間的!

  野參,普通藥店還不大敢買,因?價格奇昂,投資過矩,不知何年何月才
找得到主顧,而且就是珍藏個一根兩根,也不敢聲張!都是暗地裏托人向鼎食
之家推銷,怕一旦張揚出去,宵小之輩找上門來!

  在還沒脫手以前,野參不敢存在鋪子裏,而是寄存在鏢局裏的,按月按年
繳納保管費,於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珍藏越久,價格越高:有那三五十年賣不
出去的,真貴得怕人,野參之?用,雖不若千年何首烏,有脫胎換骨之功,亦
自有益氣通經延年益壽之效!

  何滄瀾有當今聖明天子請客,花的是潮上來的錢,─口氣買盡濟南城中所
有的野參拿來當零食吃。

  他─覺醒來時,圓月正在天頂,林中有些夜梟子:“休留!休留!”地哀
鳴,?這墳場憑添了幾份鬼氣!

  身上已濕漉漉地,也分不清是雪水是濃霜,“咕嚕”地躍起,四下張望─
─那匹黑馬還在墓外樹旁,賊人竟然爽約!

  這當真是成了?誰風露立中宵?

  何滄瀾百無聊賴,覺得大虛此行,反正也非什?揭不開的梁子,他早先還
有贈銀之想呢,遂大踏步地走下墓道,臨去秋波,仰天長嘯,如鳳淚九天,直
澈霄漢!

  不料,從那小土山之後,迢迢傳回來一聲長嘯,有意呼應?

  事出意料,倒把何滄瀾楞住了,他長嘯原?一舒胸中怒,似乎被人白耍了
一番,並非投挑,竟獲報李,豈非出人意表?

  何滄瀾平生最不愛依仗武功多涉無?是非,打抱不平除外,現在被疑?引
吭尋敵,大非本意,本待喋不出聲,溜之大吉,免生誤會!

  卻?好奇心所驅使,飛步躍上黑馬,尋聲馳向山後!

  那聲長嘯,顯然並非出自留下紙條賊人口中,因他們大可直接來到約會地
點──墳場,而無需躲在山後窮吼!

  ?了表示並無敵意,何滄瀾中途勒馬緩行,還沒走到山後,何滄瀾耳聞金
鐵交鳴,鏗鏗鏘鏘,暗道一聲:“不好,我這一去,心生識誤會,今夜難保不
出事故!”

  卻亞不願半途而廢,乃策馬前行,疏林盡處,有一片空地!方圓數畝!

  場中有一十四十五歲上下的漢子,小頭銳面,身穿黑綢箭衣,足登魚鱗鞋,
手使一把金刀正跟兩個青年道士撕殺得火熱!

  那金刀勝似滾滾潑雪,霍霍生風,映著寒月,金光四閃。

  兩個青年道士,也幾自不弱,劍光如鏈,劍影似山,聯手纏鬥,占了六成
上風!

  場旁,另有站著五個道士,年齡不等,衣飾亦似可分出尊卑,?首一人,
不滿六旬,杏黃道袍,麻耳葛履,頭倌道髻,鬚髮半白,儀態傲岸。

  在道士們身旁一丈處的雪地上,委倒著兩堆人影,動也不動,似乎氣絕多
時。

  這無疑是道士們的傑作,因?有兩個青年道士執劍在手,劍上染有血污!

  何滄瀾微覺不平,摸摸“墨劍”,他一向同情弱者,又最不齒聯手攻敵!

  那道士拂髯側目,兩眼神光向何滄瀾藏身之處,。回頭又向一年青道士點
頭示意,似乎有所指示!

  何滄瀾心知馬鈴聲,已引動道士們的注意,也毫不在意,只是凝目苦思,
因?黑衣漢子的臉龐和那口厚背金刀,甚是眼熟,卻想不起是何時見過的!

  他沒有多少時候思索,場中已起變化!

  原來又有一個道士領命加入戰搏,那兩個年輕道士本占上風,這時加了幫
手,霎時如虎添翼,占盡九成優勢,看看不出十招,黑衣漢子就得流血喪命!

  何滄瀾更不以?然,想道:“道士們仗著人多,欺人大甚,竟不顧江湖規
矩,要將這大好場地,化?宰人的腥風血雨修羅場,有什?不可解的深仇大恨,
非斬草除根不可!”

  一想到"三個”驀然驚覺:“留條的賊人不也正是三人,終不成是他們,
被截在這裏,因之失約?”

  小頭銳面的壯漢,三面受敵,窘困不堪,正在危急之時,忽聽破空飛出一
聲:“劍下留人!”

  遂趁敵人心神微分之際。一招“撥雲見日”,死命封架,只聽得“叮叮噹
當”,居然讓他掃盡劍影,絕處逢生,躍出戰圈!

  三個年青道士,正要得手,不料遠處有怒馬沖來,騎士出口喝止,不知是
友是敵,不似黑衣人全心保命,未免分了心神,遂教敵人脫身!

  當下數聲清叱,擴大間隙,分站在敵人四角,卻不再動手,打算先看清局
勢,得到上命指示,再作道理,好在敵人已成甕中之?,插翅難逃!

  何滄瀾沖到陣前,急忙勒馬停住,駿馬騰駿長嘶,聲震全場!

  老道士冷眼瞥了這馬上後生一下,見是個毛頭小夥子,毫不掩飾心中有不
屑之意,“桀桀”輕笑數聲道:“貧道以?年輕朋友能龜縮不出,見死不救,
坐視同伴身首分離……”

  何滄瀾立即猜知那凶人乃是賊党,則道士們當非歹徒,雖然言語囂張,內
含誤會,但雅不欲馬上翻臉,遂盤蹄一躍下馬辯道:“道長誤會了,在下並非
賊黨黨羽……”

  老道士神態倨傲,雖然看出何滄瀾儒衫重裘,鞍飾考究,卻仍然心有不怕
地道:“然則閣下何必長嘯示威於前,出聲救人於後?”

  其身旁另有個中年道士,忿然插嘴叱道:“朋友既然怕事,快快夾著尾巴
滾蛋!”

  "在下只是看那漢子刀法似曾相識,前來探看,再者,另有所疑,對他一
問究竟而已,否則讓你們給宰了,此疑豈不難解!”

  何滄瀾心中漸生反感,語氣開始不恭敬和氣起來!當然,他也知道,江湖
上插手管閒事的規矩,若是對方不買帳,便得較量一番,稱稱他是否有這資格
欖事!

  "嘿嘿!閣下就是沒有眼睛,也該有耳,難道不知‘泰山派’行事,不容
外人插手?”

  老道士攬須以教訓的口氣責問。

  原來他正是“東嶽武尊”貝葉道長的嫡傳徒孫,“泰山派”掌門人座下首
徒,“和”字輩第一人“雲和”道人!“泰山派”?方今天下兩大門派之一,
“雲和道長”是未來的掌門人,難怪他神色傲岸!

  何滄瀾並不答腔,緩緩走入四個青年道士包圍的死地中!

  看清那漢子少了左耳,十足是個陌生人,自己若真個見過,該記得這特徵!

  那漢子閉目喘息,調運內功,聽何滄瀾走近,張眼一看,卻神色大變,絕
似勾魂使者來臨,嚇傻了眼!這神態令何滄瀾皺眉不解?走出那死地踱到老道
士面前問道:“敢問此人何罪當誅?”

  老道士厲目盯視他怒叱道:“你明知我派規矩,還膽敢有違?”

  何滄瀾不在意他那惡劣無甚修養的態度如何,笑道:“不得不爾,只好如
此,此人今夜與我有約在先,若無特殊事故,照規矩,應先算我這條梁子!”
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更?輕鬆,“而且,過問與否,瞧我高興,別人意見,應
該擺在第二位子,自己的事總屬重要點!

  你說對是不對!”

  泰山派諸人聞言大怒,這人簡直不拿“泰山派”放在眼裏,幾乎異口同聲
喝叱道:“朋友何人?有什?梁子,說出來聽聽?”

  何滄瀾微微掃視他們幾人一周,氣定神閑的微笑道:“我們‘沅陵派’也
有不成文的規矩,行事不容外人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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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2 AM

第六章 南方之雄也
 
  "沅陵派"三字一出口,令"泰山派"的?道人大吃一驚,一個年青道士
期期艾艾的道:“你是……南……方……之……雄?”

  雲和道人聽這話太塌己方的台,有損本門令譽,連忙使眼色制止,虛虛咳
嗽一聲,介面道:“閣下就是在金陵擊敗‘雪山派’掌門人葉時興的何滄瀾
嗎?恕貧道眼拙!”

  何滄瀾一聽那句“南方之雄”的美譽,甚是開心,笑道:“南方之雄,舍
我其誰?”

  原來鍾山劍會,“天南一劍”鎩羽的消息,因?有第三者“京都鏢局”牽
涉在內,是以雖然雙方都不願宣揚,這秘聞還是口耳相傳,不徑而走!

  武林江湖中正邪兩方面的人再跟葉時興匆匆遣返西南的資料一印證,大都
相信!

  緊接著又是南京九案、龍舟奪美,“武天子”的嫡孫──章太孫,被打得
爬不起來,肩與著回嵩山;這次事件參與者人數甚多,三四個江湖幫會介入其
中,牽連甚廣,傳播得也最迅速!

  "沅陵派"東山再起,掌門人何滄瀾倔起江南,列?江湖大事了!

  "泰山派"跟"雪山派"雖然天南地北,各處一方,但因爭相天下第一大
派,門戶之見總是有的!只在暗中交勁,互別苗頭!

  "雪山派"的掌門人栽了筋斗,勿甯是“泰山派”最樂聞的事!最應宣揚
的事,用以打擊他們的名望!

  當這兩件消息傳到“泰山派”掌門人耳中,他不禁拂髯贊道:“滄瀾,南
方之雄也!”

  於是,何滄瀾在中原已由“泰山派”人的口中,獲得了個“南方之雄”的
綽號!

  雲和道人凝眸苦思,不得不小心應付,沈吟有頃,道:“請將這斯與閣下
恩仇見告,鄙派好作合理定奪!”

  何滄瀾一聽這話裏硬中帶軟之意,已不那?囂張,見好便收,趁風轉帆,
?這些殊閒事,而得罪北方第一大門派,對他這次中原之行,甚是不智,因道:
“在下新從江南來,這位朋友見財帛而動心,相約今夜在這周家墳場了斷,卻
不道他也冒犯貴派,被截住在這裏──這話不信,可以當面問他!”

  泰山派的道士喝問之下,果然如此!

  而雲和道人不由得斟酌苦思對策了!這事一個處理不當,影響甚巨也!

  那壯漢眼看一條小命將從鬼門關被救回來,卻也毫不想領何滄瀾的情面似
的,兩眼恐怖的瞪著他!內心忐忑不已!不是怕他宰了他,而是另有事由!

  何滄瀾一看事情大有轉機,這老道不能當機立斷,自非上選人材!生怕煮
熟的鴨子飛上天,弄得不歡而散,如是再平和的道:“貴派跟這樣朋友的梁子,
在下不敢過問,以後由你們自己去算,只是今夜他既然跟在下有約在先,不知
貴派可否賞在下一個面子,將這人交下,我要教訓教訓他!”

  雲和道人自是才松下那口氣,知道何滄瀾只是想修理他一番,不是要他的
命,正容道:

  "此人乃殺人放火的獨行大盜,前月殺傷鄙派門下弟子,毀家盜?,貧道
奉命下山捕之歸案,論理是罪無可恕。但,既然與閣下有約在先,鄙派只好暫
且禮讓!”

  說到這裏,回頭對那漢子狠狠的道:“今夜你算是命不該絕,遇到貴人了,
下回可沒這等便宜事!”

  他並非因何滄瀾名頭太大而聞名怯戰,而是?本派之大計另有深意,小事
不爭,大事有利!

  原來雲和道人聽恩師口氣對這何滄瀾似甚欽佩,大有結納籠絡之意,況且
他適時的替泰山派解決了兩虎相爭已在暗鬥的天南一劍的問題,雖然不必領他
的情!現在如果與他翻臉,一來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豈非也弄壞了派中大計?

  再說,本派之事,雖向例不容外人過問,但何滄瀾也“破例”先說明了原
委,正是兩方都讓了一步,自己賣了個好,又不曾傷害到本門?面,兩面鮮光,
何樂而不??

  而那賊人,只要他在北地混生活,隨時均可取其性命,還怕他插翅飛走!

  弄得好,明天即要他回籠!比現在因他而與“沅陵派”鬧翻,化算得太多
了!

  而何滄瀾心想,果然人的名,樹的影,自己的大名又見聞于中原道上,對
方派大人?,居然肯禮讓,自也高興,但也不能不識?舉,他“沅陵派”,只
有他一個人也!

  這事若讓人家曉得,鬧穿了幫,對自己大大不利,便連聲稱謝,拱手以示,
給人個臺階好下臺!

  泰山道士一行,也稽首回禮,對他這年輕的一派掌門人如此大義謙虛,自
是心滿意足,一陣“悉悉索索”之聲,霎時走得無影無蹤!

  夜寒似水,一片沈寂,何滄瀾對初人中原,這第一樁事,辦得免如人意─
─他與那中年壯漢,兩人相距不及三尺,一同目送泰山道士們離去!

  忽然,那中年漢子眼露兇焰,一聲不響朝何滄瀾背後猛砍一刀!金刀挾
風,孤注一擲,宛如博浪一擊,聲勢非凡!實有一刀斃命之危!

  何滄瀾正在出神,他與這人本無過節,只是氣他,留書口氣下流,被他罵
慘了!也萬萬想不到他有此一著──偷襲他!

  聞刀風猛勁,壓力而來,大吃一驚,本能的走坎位,奔離宮,堪堪躲過這
致命的─刀,其間不可容發!也許真的人參吃對了,補得真氣流通之故!

  那壯漢見毒計失手,不得立售,候的抖丹田氣大喝一聲,連環金刀,一連
三招,“刷!

  刷!刷!"直劈何滄瀾雙肩,使其緩不出手拔劍出鞘,端的狠毒異常!

  何滄瀾踏著“八卦步法”,閃轉騰挪,無暇取劍,卻也不願打出“劈空
掌”,心中只是納罕不已!這連環金刀,太以眼熟,豈只是曾相識而已?

  壯漢經方才休息,氣力已恢復,這時得理不讓人,也不搭話,只將連環金
刀加力施?,砍、崩、破、撥、迎、送,腳下疾走如龍,縱跳如猿,身形步履,
輕捷無比。

  何滄瀾不招架,不還手,一味躲避,十招過後,掌門人身份維持不下!

  猛然喝道:"朋友不識好歹!”一記七成威力“劈空掌”打出,驚退敵
人,同時拔劍在手,叫道:“住手!有話好說!”

  壯漢根本置若罔聞,仍然撲到!何滄瀾萬般無奈,揮劍迎敵!

  他自從跟“青山公”學了“八卦刀”之後,所遇者儘是高手,“六合劍”
不用已久矣!

  晝夜浸淫在刀法中,連方才本能避敵,也非苦習多年的“維摩步”而是新
學的“八卦步法”。

  這時見敵人身手不高不低,視程康、侯次先等略勝,正好用來溫習生疏多
日的劍招,一劍一劍與他糾纏著!壯漢見何滄瀾意在遊鬥,心存藐視,怒火中
燒,更加堅定求得萬一斃敵之念!

  他捉住何滄瀾僅想以招數取勝,不以功力見長,下手不重的弱點,猛然怒
目暴張,一招“獨劈華山”傾其全力施出!

  將何滄瀾遏退三步,緩出一口氣,同時霍地打開黑網箭衣、紐扣!

  只見他胸口,露出一個用白色絲絨細繩打成的交叉十字結,上面挂著六把
六尺長短的飛刀!刀身精光閃閃,鋒刃上喂飽毒藥,顯出一流青痕,見血封喉!

  壯漢方才吃泰山道士一輪猛攻,苦無機會出手,這時良機當前,焉肯放過!

  金刀微一虛晃,身形跳出圈外,左手揚處,三口飛刀破空飛出!

  何滄瀾疾忙之間,劍法一變,化?刀路,只聽“叮噹……”連響三聲,噴
出幾流火星,三口飛刀已星飛丸射,散落一旁!

  只眨一眼之間,另有三把飛刀也連續飛射而至,怎知這次運氣更糟,只到
半途,便吃一陣狂風焰然飛起,將之擊飛。

  壯漢失色,身子吃餘勁一掃,熱辣辣的痛入骨髓,正待開溜逃跑,那知狂
風過處,何滄瀾隨風而至跟前,那裏逃得脫!

  壯漢猛吼一聲,回刀反噬,不料,何滄讕卻凝立不前,並未趁機接近他!

  只待金刀兜頭砍下時,墨劍疾揮橫掃,改走劍路,使出“粘字訣”中的“風
動草偃”將金刀粘住!

  何滄瀾無心較勁,左手駢指如劍,點向壯漢胸口璿璣穴,這一手十足是虛
招,因?他對穴道之學,尚未貫通!實招乃在腳下,一腿掃索,切向壯漢下盤!

  壯漢腳下吃何滄瀾掃到,卻因左手死命握刀,金刀又粘在墨劍上,等於一
頭相連,身形飛不出去,宛如一根披衫竹竿,橫空架起,頭腳受力,小腹差點
撕裂!─何滄瀾收回劍上真氣,壯漢橫地跌了個狗吃屎!

  "朋友!我無所愛於你,也非什?有約在先,要泰山派禮讓,只是覺得你
刀法眼熟,敢問閣下有無兄弟到過嶺南?你是否那兩位眼線上朋友請來的幫
手?再有緣何和出手偷襲,圖謀不軌?若據實相告,一?疑團,咱們的梁子就
算揭過!”

  "任志琛!原來你沒死,別裝蒜,削耳之仇,沒齒不忘,你燒成灰,老子
也認得你,王某技不如人,兩次栽在你手裏,要殺要剮,不必多說!”

  原來這小頭銳面的漢子,正是“紫金雙刀”之一的小王,王居先,乃兄“紫
金大王”四年前在嶺南喪命。

  何滄瀾當時不但在場,連屍首也是他親手埋葬,印象極深,難怪遇到乃弟,
有似曾相識之感!

  何滄瀾起初看不慣“泰山派”以多欺少,出面盤查,要是這千里盯梢的朋
友,所請來的幫手,劣?不太昭彰,他打算救這賊人一命。

  後來他想起這人可能是個熟人更不願坐視其死,因?他自己是曙後孤星,
當然不屈別人家兄弟俱亡,斷了香火!

  這紫金刀小王,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殺人越貨,無所不?,只有一樣好
處,就是不似乃兄性好漁色!二十多年前,他崛起草莽之間,橫行一時,殺人
如麻,給亦在北方活動的任志琛碰到,幾個照面之下,削了耳朵警戒──這是
任志琛?人厚道之處,不願不教而誅!

  王居先那時出道不久,血氣方剛,卻因任志琛身手太好,絕非敵手,只好
乖乖聽話,消聲匿?了兩年。待任志琛南歸,死于故時,他才死灰復燃,以後,
便一帆風順,居然闖成了個頗有名氣的獨行盜!

  這回,王居先黴星高照,遠遠地從泰安被那兩位同道請來濟南,好來對付
何滄瀾這看似個萬金公子的肥羊。打算大撈一筆。不料,人家真有一手,公然
不懼,留下房間候教,他大怒之下,留字放約,那知狹路相逢,中途被泰山派
截住,加以圍剿。

  好不容易來了個救星,卻不道正是二十年宿仇任志琛!

  要知武林中人,言出法隨,是沒有時效限制的,任志琛既說過若再?惡,
必殺不赦,這回遇上,那有幸理?難怪王居先一見之下,立刻宛如見了勾魂使
者,但他?人冷靜,兩害相沖取其輕,深知泰山派人多,欲得自己立即殺死!
所以不敢硬棄好充,承認跟來人有約,先將泰山派這批殺胚打發走路,單自一
人。再趁機偷襲,或搏戰,當是眼前唯一的可能生路!

  何滄瀾待王居先久久不開口,一開口劈頭就是一聲“任志琛”,心下又驚
又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北上之目的,原是前來打聽
些當日英雄哥哥的事?,卻不料在此情況下得之!

  王居先這一聲“任志琛”,證實了一件事,任家兄弟長得一模一樣!歲月
雖有差別,但武林中人,在黑夜裏,原是很難細辨!六十甲子的老姬美如黃花
閨女,九十歲的壽星貌若嬰孩,這些事,從前都有過!

  何滄瀾不願說明王居先的誤認,含混地道:“我不殺你,你等千里追?,
一路辛苦,無非?財,你如果……我也可以送你一筆,怎樣?”

  王居先目□欲裂喝道:"任志琛,削耳之辱可以不計,殺兄之仇不可不報,
算王某倒楣,自己找鬼上門,要殺便殺,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知道賴活哀求也沒用,徒遭譏笑,因此但求速死,竟破口大?,激怒對
方下手!

  這話無疑自畫供狀,承認兄長客死嶺南,和他是“紫金刀王”的“淘金”
大盜!

  何滄瀾暗道一聲:“善哉!”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道:“你兄長之死,並非
我下的手,我只是目擊而已!”

  王居先見何滄瀾遲遲不動手,以?他在盤思一套折磨他致死的方法,要他
慢慢痛苦不堪的死掉,驚急之下,罵道:“目擊等於幫兇!任志琛,二十年前,
你殺了人一走了之,害得夜遊神在洛陽,替你受盡淩遲酷刑,十年不死!你……
你……”

  何滄瀾聽他話中之意,似乎英雄哥哥有位朋友,當年與哥哥一起到處遊
俠,一同惹下仇人,眼下正在洛陽,飽受仇家淩辱,這不等於多了個可靠問話
處?,當下“哈哈”大笑地道:“王朋友,你眼花了,誰是任志琛,在下若真
是他,只怕你今夜早就沒命了!”

  王居先真個楞住了,難道自己真眼花了不成!借把馮京當馬涼!

  不錯,任志琛之死,江湖早已言之鑿鑿,但,天下真會有長相一模一樣的
兩個人嗎!時間,這人才二十幾歲,而任志琛活著應當四十老幾了才是?

  "朋友!我叫何滄瀾,湘西,沅陵派的掌門人,你可記著!本座大人大量,
勸你今後快放下屠刀,易名隱姓,改頭換面,從新作人,若再?惡,不說我不
放過你,便是泰山派也容不得你!言盡於此!”

  何滄瀾說完,納劍歸鞘,躍身上馬,自由離去。將穿入疏林時。回頭對仍
楞在當場的“紫金刀”小王道:“把地下兩位朋友埋好,不要忘了!”

  他前腳離開,小王後腳即走,這條老命又平白揀了回來!

  人是"泰山派"殺的與他何干,再不速走,又得要被“泰山派”的臭道士
們截住了!

  他真的能走得了??天知道,只是閻王注定五更死,也不能提前是三更而
已!

  次日清晨,何滄瀾待城門一開,趕回酒店,馬上吩咐結帳,準備離城他去,
連向往已久的大明湖,也不想去逛了,他的時間,不容浪費在這探幽尋勝方面!
濟南之行,本來事務繁多。但,有了夜遊神這一條線索,何需再各處拜佛?

  計劃了多日的拜訪晉老名宿,打探英雄哥哥的往年事?,全可省了!

  天氣不算壞,朔風枉自哮哮,結果半片雪花也吹不下來!

  官道上積雪,經過行人踐踏,雪皮破綻,露出黑泥,怒馬狂奔過後,污泥
和著雪水四處飛濺,比夏日的滾滾塵頭,或不稍讓!

  何滄瀾只恨不能插翅飛翔,早一天趕到洛陽!因此,馬鞭連揚,直逼得馬
鼻頭噴雲吐霧,還頻頻輪流更換兩匹良騎,一口氣飛渡東平湖,鄂城、曹州─
─進入豫境!

  近日來席不暇緩,未免有點困倦,何滄瀾在黃河南岸的銅瓦廟,大大搞賞
自己一番,喝了三斤陳年花雕,睡了個昏天黑地的大覺!

  晨雞破曉時分,騎馬出了村鎮,面前卻是個岔道,一問之下,驚悉其中之
一,乃是豫東重鎮──商邱。

  化純和尚的遺言,清清楚楚浮上何滄瀾的心頭,當日他許下兩個諾言,結
果,黃山去是去了,等於沒去,?此他心中甚是不安。

  北上之前,原向"江南武侯"打聽過商邱之“思齊莊”,究竟是什?龍潭
虎穴?

  強如化純和尚,竟會栽筋斗?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表,百里金鼎這個老江
湖竟搖著大方頭,說那聲名不見經傳?

  難道化純臨死之前,神志不湖,所言盡虛?何滄瀾曾?此苦惱,因此,上
思齊莊更是非去不可!

  那知路過徐州時,一心一意尋那兩位線上朋友開心,便直去濟南了!

  何滄瀾心下斟酌,在路口躊躇良久,不知何去何從,心中不停地想道:“商
邱如果現在不順路去一趟,以後很難專程拜訪,而洛陽呢?二十年都等了,倒
不在乎這十天半個月的擔擱!”

  三思之下,何滄瀾歎口氣,調馬向南,因?是冤枉路,更該死命趕一程!

  老天爺卻似乎有意作對,無端的又變了天色,雲層又低又厚,就在頭頂,
狂風怒號掠面如刀,滿天雨雪,仿佛就是狂風刮削雲層,落下的餘屑!

  雪花中挾著箭雨,猛射下來,地上積雪霎時幹瘡百孔,宛如一張大麻臉,
難看異常令人懍沭,渾身汗毛豎立!

  從銅瓦廟到商邱,路程約等於潼關到西安!何滄瀾披著狐皮斗篷,逆風雪
而行,掙扎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挨到目的地!

  進入市街時,天色大暗、何滄瀾勒馬緩行,尋找客棧,只看家家戶戶門窗
緊閉,街巷之間,靜悄悄,只有風雪呼嘯而過!

  中街有家客棧,門前左右,兩盞氣死風燈,七巔八搖,照著招牌上四個大
字──“旅安客棧”,一個店小二聽到馬鈴聲,走出來打著雪傘,迎接來客。

  何滄瀾叮嚀馬匹需用上等飼料,加酒兩斤扮麥餵養,自提箱匣,推門入內。

  這家客棧是間平房建築,入門大廳便是客人用膳之處,二十張桌面,已黑
壓壓坐了個滿座,都是些回鄉過年,開春出外的行商肩販,路過商邱阻雪,暫
時落腳避風頭!

  彼此稱兄道弟,天南地北窮聊,語聲嘈嘈,每有新到客人,不免都把話頭
擱下,仔細打量來人!是何路數!

  何滄瀾甫一入門,就是一股熱烘烘的暖氣,和三四十對眼睛,射上身來!
他也不去打理,讓店小二接走箱匣,自解鬥蓬,抖落雪花,毫不在意隨那小二
穿過飯廳,走到屋後小跨院去:小跨院裏,東西兩排一明一暗的客房,大都住
滿,新來者沒有多少可以選擇,店小二因?客人多,又正在用膳,真忙不過來!

  因此隨便領何滄瀾去一間空房,摔下就走!

  何滄瀾連忙出聲叫住,遞給他一錠碎銀,揮手讓他去了!

  出外作客,無親無戚,總希望別人對自己親切些,笑臉相向,因此必須有
事無事,一見面就賞錢,可包店小二對他不冷頭冷臉,惡語相向,這一手是他
積幾個月來的經驗!

  何滄瀾到前面胡亂吃了晚膳,問帳房借了文房四寶,對店小二道:“我要
張紅紙帳房沒有,你等會替我弄回來!”

  不久,店小二送一張大紅紙!

  何滄瀾看那張紙,夠寫十六張拜門貼,知道是那錠銀子起了作用,隨口道:
“思齊莊怎?走?”

  "喔!出了東郊十五裏,就可看見了,還沒蓋好呢,客官怎?知道!”

  這一下子,何滄瀾驚奇了,原來山莊還沒蓋好,難怪江湖無人知曉。但,
化純怎?跟莊主有隙呢?

  正待仔細盤問莊上詳情,外面有人擊掌,招呼店小二店小二無可奈何地走
了。

  何滄瀾忽然記起一事,出房急急追問道:“莊主姓什??”

  "龐?”店小二已經走過三間客房,回著答道。

  何滄瀾裁紙寫字,因?來不及向店小二探聽莊主名號,上款只得含糊書寫
上:“思齊莊,龐莊主”,下款照例是“武林後學:何滄瀾”。

  拜貼寫好,字作瘦金體,他自己一看,覺得太過嫵媚,不合適,遂揉成一
團,重新寫張?體,看看頗?滿意。

  又想起好幾個月沒有臨池了,不覺手癢,好在手邊有的是紙,一口氣又寫
了好幾張,全擺在桌上!

  那十來張拜貼,琳琅滿目,有褚體!柳字、魏碑、飛白……還有一張竟是
篆文!何滄瀾想:“一到洛陽,就水落石出了,那有這?多人必須登門求見?”

  一笑擲筆,封筆大吉,上床睡覺!勤練內功,他自覺體內真氣充沛!漸具
高峰!次日,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晨曦入宙,在床前鋪下幾道紅光!

  何滄瀾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側耳傾聽,戶外居然無風雪之聲!大喜之下,
翻身下床,腳下浸在紅光中,還不敢相信那真是──陽光。

  這是個可以令天下任何仇敵,除了殺父之仇外,都可化慶氣?祥和的大晴
天!

  行商肩販,喜氣洋洋,面有笑容,準備出發,各奔前程,彼此之間,透著
和氣溫暖互相笑哈哈地叮哼,等回積雪融化,這份冷勁比大雪天更夠受,必須
多加幾件衣服,雖然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何滄瀾匆匆盟洗完畢,草草用了早飯,回房從箱匣裏取出一件從未穿過的
雪白小羊羔皮袍穿上,腰間系上墨劍,也不結帳,走出店外!

  店小二牽過一匹黑馬來,何滄瀾又賞他一錠銀子,吩咐道:“我出外訪友,
什?時候回來說不定,房間替我留著,行囊就放在裏面,得閑把那另一匹馬,
帶到各處遛遛。”

  在高高的天上,高挂著久違的太陽,青空萬里無雲,藍得像塊大水晶,這
?色,何滄瀾不見久已!

  馬出東郊,積雪初刺,化?涓涓細流,空氣凜冽青新,沁人心脾!

  江二春遲,此時離春天尚早,但雪後初晴,自略有春意,這消息連馬匹也
知道,不待鞭策,便輕快的昂首向前跑去。

  "再來三個晴天,原野上就會飛起小孩子的紙鳶了,唉!在這種好天氣,
我必須跑去打思齊莊莊主一拳,真是煞風景!”

  何滄瀾略有憾意,心中這份溫情,是借自天上那明亮的太陽,所賜與的暖
意:十五裏路,真不算回事,在不知不覺之間,已走近龐家莊,在村之入口,
他勒馬不前,四下張望,心中萬分驚訝!

  在他面前是一片平坦的土地,百來戶莊上佃戶,疏疏落落散在枯木之間,
四野靜悄悄的不見一個村人。

  中央有條可容八騎並駕齊驅的青石大道,遠遠地與渠水平行,像一把大刀
將大地切?兩半,道旁,每隔一丈就有一株高大的榆樹枯乾,夾路傲立!若在
春夏,濃蔭覆地,風拂樹梢,必另有一番景象,這時卻象一排宮中儀仗,毫無
表情的藐視著來朝的臣民!

  大道筆直,約有百來丈光景,盡處青翠眩目,橫立─排百年老松,樹葉疏
處,高樓宛然,松梢之上,飛搪探出,可見其高!

  何滄瀾策馬沿著大道緩緩前進,頓飯光景,穿過松林,只見那座高樓,長
約十五丈,左右空蕩蕩的不設圍牆!建築形態,略近于道觀,像一城樓,高不
可仰,正中奇高排一橫匾,上面?金韌銀寫著“思齊莊”三字,匾下是兩扇兩
丈來高的大門!

  大門深閉,門外陰森森的不見半個人影,門前和松樹之間,是十丈來寬廣
的空地,殘雪融盡後,水面上浮著雪下未腐的松子!

  從來拜山,或干戈相見,或以禮相待,像這種得其門而不能入者,真是少
見!何滄瀾騎馬在空地上打轉,尋思道:“怪了,這‘思齊莊’竟把一排古松,
當作圍牆,難道不怕敵人深入,大道和高樓分明新建未久,那來百年者松,難
道是從他處移來不成?”

  他打不定主意,是否應該由高樓旁邊松林間穿過?生怕冒然造次,會被當
作賊辦,吃莊主搶白一眼,遂猛然一勒馬?,黑馬“希聿聿”地叫起來!

  那大門旁有扇小門,鑲嵌在壁面之中,外觀一樣,分辨不出來!這時“呀”
地打開,走出一名蒼發老者,身作下人打扮,看樣子似非練家子!

  何滄瀾自進入這龐家村,大半天一個鬼影子也沒見到,這時見有人出面,
連忙翻身下馬;拱手道:“煩老丈通報莊主,何滄瀾登門求見!”

  老漢耳朵失聰,茫然不解,何滄瀾只好踩著濕地走到小門口,附在他耳朵
旁再說一次,老漢總算聽懂了,半晌道:“我家老爺不在!”

  "那?,有誰在,你就通報誰吧!”

  何滄瀾暗歎晦氣,這樣子那裏像登門尋仇?

  老漢轉身就走,何滄瀾連忙拉住,遞上拜門貼,老漢看看,似甚不解!也
不關門,自往前走,走了四五步,回首驚道:“相公怎不進來?”

  何滄瀾遲疑一下,低頭進門,眼睛一亮,原來這建築,那裏是座高樓,只
是一座牌坊而已,外觀似是兩層,一進門裏仰著就見屋頂!只正面立有牆壁,
其他三面,空蕩蕩地,與外面相通,視野極廣!

  右面是一排宮殿式巍娥祟閣,像座小山,延綿極長,左邊是個大校場,可
容萬人,校場盡處,似堆著一些建材,遠遠有幾個豆大小黑點在上面活動!

  牌坊上祟閣相去十丈,並無走廊,代之而起的是九根商龍石柱,石柱高聳
入雲,上端有一橫梁相連,看起來像一鏤空的巨壁、就在石控下,有條青石小
徑通向崇閣!

  何滄瀾看看這雕粱畫棟的牌坊,看看那九根龍柱,讚歎系之!皇宮他去過
好幾次、建築自然比這精美,但似無此氣魄,心中不禁叫道:“這龐莊主是見
了何賢,而企欲思齊?看這莊上氣象,他大有領袖武林之志呢?”

  那老者左手拿著拜門貼,輕放在右手掌心,搖搖晃晃在前領路,兩人同走
過雕龍石往,來到祟閣的第一幢門前!

  大門極?沈重,並未加鎖,老者費盡氣力,才推開了門,回頭說道:“相
公請到廳裏稍候片刻,小人前去通報總管!”

  話罷,站在一旁肅客,自己並不進去張羅!

  何滄瀾點頭微笑,跨過門檻、霎時宛如置身墓穴之中,客廳仍是一層,極
高極寬極長。

  裏面分成兩個天地。開著門的這一頭,窗戶緊閉,甚是昏暗,牆壁木石,
皆是原色,不加修飾,中間也無陳設,宛如演式場子,空無一物!

  相去約十五丈遠的彼端,則燈火燦爛,在牆壁一角,一橫一直交口處,玲
瓏透剔地雕樓兩面相接的畫壁,畫壁下聳立一人般高矮的銅鑄“文王鼎”。

  那鼎前面才是四張銀紅雕花大椅,椅旁,各有一張梅花式紅漆高幾!

  "這龐莊主有虛張聲勢之癖,這?大的一間房子,只用那?小的一個角
落!”

  何滄瀾暗自微笑,卻也有幾分佩服“思齊莊”的排場,想道:“要客人一
入門,就得在空曠的屋中,摸索前行十五丈遠。真令人有憑空矮了一尺之感,
幸虧我自已是個高個子!”

  何滄瀾負手穿過廳堂,踱到畫壁前面,仰首品鑒,忽覺一道白光掠過花紋,
連忙回首,原來側門不知何時已經洞開,一個蒼發老叟,無聲無息的迫來!

  "下人們真不懂事,客人來了也不知獻茶,打開窗子!”

  老叟並不回頭,像是埋怨,又像是解決,一口氣打開三扇笛子,才拍拍手,
回身走過來,一面笑著道:“壯士請勿見笑,以後絕不會這樣慢待了!”

  言下大有"思齊莊”擇日開張之後,必是天下第一流莊堡之意!

  何滄瀾唯唯否否,借著燈火和白晝的光輝,仔細打量面前這人。只見他年
已花甲,滿頭雪白,鬚髮有如刺針,倒插頭頂下額,均有兩寸長短,臉上佈滿
皺紋,卻不鬆馳垂下,身材極?高大,穿著黑綢衣衫,外加一件錦狐薄袍!

  何滄瀾暗自納罕,似乎這老叟是個熟人,在極遠不同的場合裏曾經見過!
但不久即自罵見鬼不?,近來怎的老是疑神疑鬼,總把陌生人當作熟人?

  老受走近這椅前,請客人就坐,自在對面陪著,回頭高叫一聲:“奉茶”!

  何滄瀾就近仔細端詳,還是覺得這老漢長相跟衣著極不相配,這身華服應
該另換個頭顱,或者這頭顱應該另換件衣服,看來才順眼!

  一個年青人匆匆進來,獻上茶後,又匆匆退出!

  何滄瀾看他步履眼神,也非練家子,心中更生疑問:“思齊莊大總管可在
我一無發覺中,進門、開窗,而下人卻怎生不練武呢?”

  "鄙莊興建未畢,尚未飛柬通知天下武林同道,敢問壯士緣何光臨?”

  老叟一面開口問話,一面打開拜門貼,看看來人姓名!

  何滄瀾至此方知人家建莊未畢,對外並未宣佈,難怪江湖中人毫無所聞,
只是化純和尚怎生惹上這莊主呢?口裏歉道:“在下因受人之托,前來拜見龐
莊主!”

  "喔!"老叟故作驚人之狀,兩眼一眨,開合之間,精光四射,裝出很熱
心的樣子,低聲問道:“貴友是誰呢?尊駕來得不巧,莊主外出未回,老漢是
莊裏管家,有什?事交待我也一樣!”

  "思齊莊”並非逃通之數,主兒不在,何滄瀾覺得不便聲稱代人尋仇,遂
道:“也沒什?大不了之事,有外方朋友,法號化純僧人,因故重托在下,得
便前來拜見貴莊主,詳細情形,不得而知!”

  "化純!化純!”這總管喃喃自語,忽然嘿嘿笑道:“是了,有這?一個
和尚,兩年前到過衡山──”說到這裏,語氣一變,寒聲問道:“閣下代人尋
仇,他自己怎?不來?”

  何滄瀾宛如當場失風捕逮的小偷,??的說:“在下在雙方恩怨,誰是誰
非未明白之前,絕不敢說‘尋仇’兩字,只是前來詢問一下而已……”

  老叟桀桀笑道:"想不到化純這禿驢竟是鼠膽之輩,薦人自代!”

  何滄瀾越聽越不是味兒,說道:“在下立場已經聲明過了,若閣下覺得不
便?他人道,在下就此告退,待以後再竣門拜見龐莊主!”說罷,起座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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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3 AM

第七章 不堪重回首
 
  "且慢!"

  老叟伸手虛攔留住何滄瀾腳步,仔細端詳一番後,疑聲說道:“朋友,我
們以前見過面吧?”

  何滄瀾大吃一驚,不覺脫口說道:“閣下亦有同感?”

  總管閉目沈思片刻,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小子,你竟然沒死,還登門尋
仇!任……

  任……進!你燒成灰,我黃真也認得你!”

  那"任進”兩字,宛如五雷轟頂,把何滄瀾嚇住了,半晌才清醒過來,付
道:“莊主姓龐,不是‘抱松居士’龐遺恨?壁角的文王鼎,不正是代表他的
名號‘中原一鼎’,眼前這管家,不是那老家人是誰呢?”

  頓覺小時所受委屈冷落的舊恨,全爬回何滄瀾心頭,當下恨恨說道:“不
錯,我是小家人,小家人僥天之幸,並沒死去,你覺意外吧!”

  "意外!意外!"

  老家人嚷天價連叫兩聲,忽然陰沈說道:“小於,化純大概是你師兄吧?
今天你們難兄難弟的仇,一起報吧!”

  "我的仇,報不報還沒決定,反正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化純跟你們有何
深仇大恨,我也不知道,四個多月前,他在長江岸邊,死在我手裏,臨終時要
我來這裏走一趟!”

  老家人滿臉不屑地說道:“哼!化純和尚會死在你手中,一別七八年,小
子你除了作賊之外,還學會撒謊,真假我也不管,一試便知!”

  說罷,躍身到側門口,叫道:“備場子!”

  何滄瀾穩若泰山,索性大辣辣再坐下,道:“且慢,何人種因,何人收果,
化純之仇,我還是要問問是你幹的,還是‘抱松居士’幹的!”

  "小子,你喜歡在屋子裏動傢夥嗎?”

  老家人紋風不動,站在門口,心中雖然萬分瞧不起小家人,但顯然言明在
拳腳上見高下,也不得不按照規矩,側身說道:“請吧!小子!外面寬敞!”

  何滄瀾平生對陣,最講究主動,從打法和地點全要按自己意思而行,但往
往十九不如意,總是被逼動手,打這種糊塗仗!

  眼前這一場本介乎可打與可不打之間,他想了半刻,聳聳肩頭,啜了口茶,
站起身來,向屋外行去,已是龍行虎步之態!他乃一派拳門人也!

  好漢何怕出身低,別的要這老賊瞧扁了!大校場與外面田野聯成一片,並
無圍牆分開。

  殘雪融後,泥濘不堪,幾個人下手拿竹帚,走到遙迢對著“牌坊”的東北
角,離正在興建中的工地不遠,掃出預先鋪好青石的武場,約有五丈建方。

  三五十個村中莊稼漢子,正在鋪地基。見有好戲可看,都緩下手來,圍在
場地周圍,指手劃腳,似堪興奮!

  六七個臨時穿上疾服勁裝的濃眉大漢,雜在莊稼漢裏面,那便更是神氣活
顯,因?今天乃是“思齊莊”對外的第一戰,由大總管下場!

  何滄瀾遠遠從祟閣走到場地來,鞋履已經半濕,老家人神氣凝重,敢情他
還記得小家人,七年前掌力造詣即已不弱。

  兩個勁裝大漢,各執一束寬背厚刃大刀,遠遠從軍械庫斜竄而出,另一個
提著紅布包袱,自後趕上,沒盞茶光景,已到場上。

  勁裝漢子,打開刀束,各取一把,排成雁行一排,那一式十把明晃晃的單
刀,還是新鑄不久,初次使用!

  何滄瀾並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思齊莊”意欲以多取勝,只
是暗自微笑,感慨萬千,曾幾何時,這“思齊莊”多了些繁文細節,“抱松居
士”的本性表露無遺,不是在衡山隱居時那種德性了,大有君臨武林天下之
概!

  老家人脫下皮袍,丟給一名莊丁,伸手打開包袱,取出一條蛇般的烏黑兵
刃,倏地一抖,“噓”地聲輕響,赫然是一條七尺長短的奇形長槍!

  老家人本是北地日行千家,夜走百戶的獨行大盜,凡是劇盜,兵刃總以易
於攜帶?佳,但老家人身材高大,不易輕巧兵器,兩全其美之策,就是這把嘯
風鎖鏈槍!

  這槍構造十分特別,乃是由七十二個純鋼如意鎖鏈,首尾相串而成!前後
兩端各有一個六寸矛頭!矛頭根下有一個兩寸深的圓洞,洞中有個倒勾棱角,
使用時“噓!噓!”輕響,似一條活的響尾蛇,除擾亂心神外,兼有無窮之招
術運用!

  不用時,槍身柔軟異常,可盤成腰帶,束於衣中,不顯形?!

  何滄瀾從腰畔解下“墨劍”,思索了片刻,決定不拔劍出鞘,這並非輕敵,
而是另有原因!要知前古神器,一劍在手,固可斬金截鐵,削斷對方刀、劍,
但,有一利就生一弊,若對方使用重兵器,如禪杖、長槍、萬金錘等之類,則
易?其所吸,不能如意施展。

  他手中的墨劍,雖非寶劍,但出自名匠之手,亦能吹毛過發,遇到重兵器,
照樣受克,他有鑒於此,故特地設計了鐵?形劍鞘,以資保護!

  老家人淵亭嶽峙,猛的一抖“嘯風鎖鏈槍”“嘩啦啦”的一陣輕響,直如
鐵棍,平伸而出,倏地一縮,奇形槍柔若軟蛇,收回手中!這一吞一吐,勁捷
無倫,揚目四顧以示威,觀?陡起微響,紛紛後退三步!

  何滄瀾挺身伸臂,將皮袍下角撩上掖好,鐵?頂天如柱,立下門戶,算是
答禮,口中微微問道:“點到?止,還是不見血不停手?”

  "瞧我高興!”

  老人家猛喝一聲,“鎖鏈槍”毒蛇吐信,猛刺何滄瀾胸口,探進中門!

  何滄瀾不明白對方招術如此變化,不願胡亂閃躲,只把鐵?使出“八卦
刀”,舞了個冷電交加,風雨不加!

  只聽"錚”地一聲,兵器交接,鐵?被蕩開半盡,露出前胸門戶,而鎖鏈
槍矛頭翻轉“噓噓!”怪叫著,打馬回府!

  鎖鏈槍本是兩頭均有矛尖,幾乎在同一瞬間,另一頭疾似電閃搗入何滄瀾
露出的空隙中,已到胸前“鳩尾穴”!

  何滄瀾矮下半截身子,矛頭剛好由頭上一寸處飛過,鐵銅飛雁橫空,攬槍
腰處斬去,槍本身由如意鎖鏈串成,柔軟異常,中腰受力,矛尾往回一圈,閃
電也似的縮回!同時,一陣怪響,另一矛頭再一次向何滄瀾前胸襲到!

  何滄瀾他這一招用得大大失算,矮身避過尚可,因槍身長達七尺,無論退
到那裏,也能追到那裏!

  但猛撩槍身,卻犯了大忌,自陷身於腹背受敵之境,一個處理不當,前後
胸就得被矛頭紮兩個血窟窿!

  好個何滄瀾,不愧江湖中年青一代的高手,臨危不亂,卸左肩,右跨步,
蹲身向右邊橫挪一尺,脫出險境危局!

  老家人首尾兩槍矛頭,互相撞擊,“叮噹”一聲,各自回頭疾飛歸巢!

  老家人看小家人機靈,竟然躲閃開他這招“日月如梭”的槍尖,不由猛贊
聲“好”!

  同時也十分惋惜這一殺著未能建功!他本以?何滄瀾會直立向右閃挪,那
時自己只要微一搓手,矛頭再分擊,小家人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好!"聲未畢,老家人奮臂一收,搶身一立,矛首如蛇,嘯風怪響,直
向何滄瀾天靈蓋劈下!這招名叫“當頭棒喝”,與“獨劈華山”大同小異,但
後著暗藏“金蟒三擺尾”的解數,殺機四伏!

  何滄瀾並非傻子,知道這種看不出苗頭的招術最狠毒,當下不封不架,身
形旋風似的連人帶劍,撲刺老家人胸腹之間,這種以毒攻毒的打法,若非有絕
對把握,就得屍陳當場!

  老家人倏地一驚,自始至終將敵人逼在五尺之外,不想這辛苦建立的優
勢,竟毀於一旦,在自己的絕招層出不窮中,讓這小子欺身近來!

  真是個自作孽,大意失荊州,當下身軀半橫,向後疾飄,看似敗走,其實
槍尾矛頭怒龍歸海,已偷襲何滄瀾後心!

  眼見矛尖已到脊梁,何滄瀾旋身豎刀,“叮噹”聲起,矛頭回頭又走!

  何滄瀾不待他另一矛頭出現,搭劍在槍身之上,借勁來個“鷂子沖天”,
宛如惡虎撲羊,人未到,劍已到,刺向老人肩上!

  長兵刃最忌敵人冤魂不散,纏身近打!何滄瀾就抓住他這弱點,才屢冒奇
險,奮不顧身的!

  老家人大吃一驚,怒?一聲:“好大膽!”

  身形疑若飛鴻,向後再遲,已到場地邊緣,身後一步就是泥漿而非青石!

  何滄瀾得理不饒人,如影隨形,死纏不放!近身出?,連下殺手,腳下只
前不退!

  老家人把心一橫,殺機陡起。雙手握住槍身,矛頭宛如兩頭蛇,進若孽龍
鬧海,退似餓虎吼山,力敵“八卦刀”法!

  要知老家人本來出身綠林,功夫極佳,才需“中州一鼎”出面收拾,自輸
招?仆後,自暴自棄,把武功荒廢了幾年,那時龐劍豪一面苦練“回魂功”,
一面希望能與舊情人康松箔再續鸞膠,兩家合一家,或出山或歸隱,在兩可之
間!是以雖然看在眼裏,也不作聲!但,舊情人康松箔卻不作此想,也因?孩
子大,不便二度梅開,因之,龐遺恨在衡山近水台樓未得月,空留遺恨到白頭,
讓那娘們白耍了好幾年!

  如是,決意重作馮婦,回老家計劃建立一家天下首屈一指的大莊堡,奮雄
心于武林霸業!就良言苦勸,希望老家人繼續留住,升?大總管!老家人一想
將來在堡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就答應下來!並由“中州一鼎”幫助他
重整藝業,其中最重要部份,就是使這“嘯風鎖鏈槍”,能在近距離施展,與
短兵相接,力決雌雄!

  本來江湖豪客對師門絕招和新練解數,最是珍惜,絕不輕易使用,生怕?
人熟悉其中奧妙,拆穿了不值一文錢!

  老家人本也有這種存心,這時既成了負隅困獸,也顧不了那許多,先解這
燃眉之急,當下加力施展,兩頭蛇上下吞吐,槍頭棒尾、嘯風刺耳,震人心神,
已成了舍長就短,招式中包括“吞、吐、撤、放、迎、送、舒、展”八字訣,
霸道異常!

  何滄瀾不敢輕視,一招一式,均用盡全力,絕不偷工減料,硬碰硬對決,
只見鐵?化?刀山巨浪,滾滾而出,隱挾風雷,接“乾、坎、民、震、囂、離、
兌、坤、”八封變易之理,生克之道疾走河圖書,銳不可當!

  觀?鴉雀無聲,膽小一些的,又往後退去,?人雖不知其中奧妙,但知刀
槍無眼,立分生死。

  何滄瀾腳下穩如泰山,只在同一線上移挪,絕不後退,同時鐵?有如孔雀
展屏,遮住半片天,生怕長槍化龍飛遁,兩人距離再次拉遠。

  他這意思,老家人如何不知,故作姿態,雙手不握在槍身中間,而分出一
長一短來,逼使何滄瀾把刀網更加散開,空隙自然加大,然後再乘虛直入!

  果然,在漸次透發下,薑是老的辣,老家人這番心機並沒白費,饒是何滄
瀾馬步篤實,沈如王屋,還是被老家人這個愚公,向後移了兩尺!

  良機一縱即逝,老家人豈能放過,口中“咕嘟”一聲,突然驟退,飄飛出
青石範圍,身在泥濘之上,使個回馬槍,七尺長形長槍直如釣竿,怒取何滄瀾
胸口要害!待長槍陷入刀網,借勁盤空而飛,宛如黑鷹,回落何滄瀾背後!如
此一來,何滄瀾反而站在場地邊緣了!

  場外?人歡聲雷動,?喊助威!猛拍他們大總管的馬屁勝了!

  者家人臉色一沈,發如刺蝟,不走險招,“嘯風鎖鏈槍”以挑、刺、勾、
撥、點、打,條上條落,化?金星萬點!這是走花槍的路子!

  何滄瀾以不變應萬變,只守不攻,把“八卦刀”法,精致之處,全部展開!

  瑞州任家,本以槍法名世,這個任家最後一人,卻在槍上吃盡苦頭,老是
被封在五尺之外,鐵?夠不上敵身!

  老家人有意大大露臉賣乖,要小家人輸得口服心服,斷喝一聲:“看杖!”

  招術一變,先化?一百二十八路“韋陀仗法”,杖頭杖尾,一團烏雲,暗
藏矛頭於其內,風聲“呼呼”,真得“狠、疾、毒、”其中三昧!

  "韋陀杖”只用了十二路,老家人又斷喝一聲:“看鞭!”

  霎時杖影一收,數條青蟒,忽崩、忽迎、忽破、忽送“噓噓”怪叫著盤旋
飛舞,狂風暴雨一般,招招盡取何滄瀾之要害!

  自技藝初成,步入江湖以來,何滄瀾耳目所染的兵刃,不外刀劍之類,現
在,只片刻之間,猛吃杖、鞭、槍一輪猛攻,早已眉心見汗,吃力異常,若非
氣脈悠遠,內力充沛,非落敗不可!

  "輸給別人可以,就是不能輸給龐劍豪手下,這口氣我死也要爭!”

  何滄瀾暗自想著。

  "任進,服輸吧!跪下叩個頭,可以揀回一條小命!”

  老家人面露微笑,出言調侃,引起觀?一陣哄笑!“未必!”

  何滄瀾奮臂封架,叫聲甫畢,引吭高嘯。風映幹霄,劍穩一抖,食指彈處。
空?怒射出去、斜插入石,激起數點火花,他已經亮劍在手!

  者家人不料他?中藏劍,微一分神。

  何滄瀾如醉如癡,沖入鞭影杖光之中,墨劍飛旋處,揚起一團黑霧,碰到
如意鎖鏈,“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老家人暴喝道:"你是找死!"

  左腳微提,滴溜溜的猛旋身軀,閃到何滄瀾左肩後,一招“金蜂探蕊”,
矛頭向何滄瀾後心刺到!已動殺機!勢在必得!

  何滄瀾猛橫身,倏地出劍,畫起一個小光輪,把矛頭撞開!

  老家人不動聲色,一招套著一招,左臂微沈,一搓槍身,矛頭競似活蛇,
非常乖巧的原勢再探頭!這一手叫“小擲梭”。

  全靠內力收散,指揮七尺以外的矛頭,使之連啄兩次。出人意表,很能收
克敵致果之效!墨劍的小光輪本是若迎若拒,並沒真個攻出,何滄瀾見矛尖欲
去還來,手急眼快!旋劍交綏,面露微笑,現出身形!

  清清楚楚地站在老家人面前八尺之處,“乙字劍”粘字訣“涇渭合流”已
經得手!

  老家人猛一收手,陡覺虎口一緊,嘯風鎖鏈杖有去無回,心知不妙,慌忙
吐氣開聲坐馬出掌擊敵!

  何滄瀾有心?難,右臂聚氣,扣住奇形槍不放,身形霍地向旁一閃,將敵
人猛勁,一下讓過,左掌卻不回敬,要他丟乖現醜!

  老家人心中更慌了,再次出掌,他還是“刷!刷!”的閃躲著大轉圈子,
不迎拒!

  場外十個提刀莊丁,嚇得目瞪口呆,敵人內力造詣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可一面較力,一面閃挪!這是想像不到的事!

  老家人兵刃受制,真力吃何滄瀾一頂一撞,運氣不勻,連劈十掌,漸有水
窮山盡之勢,看來真會不待外力加身,就會自倒!

  何滄瀾輕叱一聲,不?己甚,揮手打出一記七成“劈空掌”,老家人勉強
接住!虎口發酸!何滄瀾意猶未盡,再來一記八成掌力,把老家人打得,放鬆
手中的鏈子槍飛出場外,一跤跌倒,濺起一陣泥漿!

  千斤重壓,令他骨散肉酥!而心中之難過,那是更不用提了!然而他又十
分慶倖,身子並無不適!

  老黃躺在泥水中,心沁衣濕,一時半刻尚不能爬起來,覺得一場戰搏已告
結束,再無竭澤而漁,出掌傷人的了!十個莊丁迅速在他身前圍起一道人牆,
以防敵人突擊,看那姿勢、方位,似是一種馬上可以發動的刀陣!

  "刷!刷!"幾聲!

  何滄瀾抖落纏在劍上的奇形鏈子槍,將它擲在地上,自低頭仔細檢視墨
劍,幸好分毫未損!心下甚慰!至於能打敗老家人,那是理所當然,並不意外!
忽然,場上?人,都轉頭望著同一方向!

  何滄瀾不覺得也跟著回頭,只見一團紅光,從祟閣那邊冒出,由遠而近,
電一般快地直奔過來,人沒到,聲先至,一聲清叱因風送耳:“那裏的小鬼,
敢來我家撒野?”

  ?人歡呼一聲,何滄瀾一怔,就在這瞬間,一個腰肢窈窕,身材修長的女
孩子已來到場地上!

  她踏上青石板時的姿勢怪極了,弓腰挺胸,兩臂高?過腦,把一把光鑒照
人的寶劍,拖到腦後,來勢極疾,令人來不及看清衣著臉蛋!

  但這姿勢已足夠提醒何滄瀾她是誰了,不覺脫口驚叫:“猴兒精!”

  小猴子經過了女大十八變,變成一條“美人精”,已認不得人了!她腳下
甫一沾上青石,身形急竄,其疾如鳥,三尺不滿的寶劍,搭起一道白光,直向
何滄瀾天靈蓋當頭劈下來!

  正是"雪花蓋頂”!

  何滄瀾看她手中的那口劍,寶光耀眼,分明是幹將、莫邪一類神器!心存
忌憚,不敵硬架。腳下輕頓,類似“草上飛”輕功,直向後斜竄,厲叱一聲:
“且慢,有話好說!”

  猴兒精皺皺瓊鼻,微哼了聲,右劍左掌合十“童子拜觀音”,旋風似的躍
出,直取何滄瀾胸膛“巨闕穴”,中途,玉掌豎立,平貼劍背向外一推,閃電
也似的,化?“金針度線”,刺向何滄瀾“結喉穴”!

  何滄瀾仍然不敢硬封,側身錯開,猛一旋身,已到空心鐵?插地處,喘息
高叫一聲道:

  "且慢!"

  總算龐姑娘?人尚明白事理,醒悟過來,知道自己沒按動手規矩,忘了亮
招行禮,於是垂下眼皮,氣嘟嘟地繞著何滄瀾轉了一圈!

  何滄瀾趁機拔起鐵?,套在墨劍上,心中暗暗吃驚:這小猴兒精在走馬燈
也似的急轉中,兩肩永遠一般平,凝神絕慮,於行雲流水之中,竟有泰山崩於
前而色不變的沈凝不移!

  力貫全身!

  "行了吧?"龐懷芝轉了三個圈後,不耐煩地閉一眼問道。

  樣子很像當日小孩子時,他們在玩“瞎子捉賊”,那不耐煩的神情,何滄
瀾道:“行了……但是且慢!”

  龐家大小姐,只理他上半句話,清叱一聲,展開她老子的馳譽天下的“遊
龍劍”心訣,身形矯若遊龍,翻如驚鳳,疾如飛鴻,輕如巧燕,沈如泰山,靜
若湖水,把何淪瀾圈在劍網中!

  何滄瀾堂堂大男子漢,手若猿臂,墨劍又奇長,四尺有餘!但因平生從未
與女子過招,一陣心慌,竟敵不住小猴兒精的兩尺七寸短劍!

  不滿十招,以呈敗象,他最不願跟女子拼鬥,前次在黃山,還有法賴皮,
不願跟“黃山逸隱”的女弟子對陣,另行選擇對手,這次卻由不得他了!

  "江湖經”中,有一條不成的規矩,就是英雄、英雄比武。男子有三不打
之說:意即“下陰”“中胸”“玉頰”,這等女子要緊所在,皆不可出手冒犯!
若向女子施出“魁星踢鬥”,“葉下偷桃”等招式,就構成出手下流,?江湖
大忌,可成死罪不赦之徒!

  "青山公"所傳的“八卦刀”,本是連環一套,一招緊接一招,有如長江
大河,一瀉千里!

  如今,何滄瀾受了這後天限制,動輒覺得得咎,把這“八卦刀”折得七零
八落,自亂陣腳,焉得不敗下陣來?

  猴兒精來去如風,一擊即閃,靈動無方,遊龍劍攻不用“劈”字訣,守不
用“撩”字訣,專重“刺、點、”兩字、一出即收。是以劍雖短,並不吃虧,
於劍招之中,還夾點穴,認准“重、輕、麻、咳、死、殘、笑,”等七種穴道,
吐吞劍鋒,如矢如椎,真不愧天下名劍法!

  龐環芝雖然新練不久,但內功非弱,火候老到,把個何滄瀾自己尚且不知
道的穴道,一一招呼到了!

  何滄瀾無法施展粘字訣,算來算去,只剩“劈空掌”好用!

  龐懷芝根本不容他有半刻緩手的機會、柳腰連閃,“風凰旋窩”,疾刺何
滄瀾右臂“曲池穴”,同時猛踢鴛鴦腿,那兩隻大金蓮尖兒上下翻飛,分取“伏
兔”和膝蓋“環跳穴”!

  何滄瀾橫掃側倒,兩腳如輪子依次沾地,轉到“嘯風鎖鏈槍”旁邊,堪堪
保全了那三次麻穴,心中真火微動!

  忖道:"這猴兒精,人都這?大了,這是老規矩,毫不懂顧忌,連腳都踢
出來了,我還顧慮什??”

  一念及此,飛腳勾起那奇形長槍,喊道:“打!”,連同一記“劈空掌”
應聲而出。

  龐懷芝正殺得性起,順心順腳,突見奇形槍像蛇般射來,這是管家伯伯的
心愛兵刃自當珍惜,遂短劍一挑,沈肘消勁,拉住槍尾矛尖!

  這時一股勁風,呼呼作響,撲上面門來,連忙移宮換位,把奇形槍摔給後
面莊丁,也嬌喝一聲道:“看掌!”

  自來女子習武,總以輕巧靈活?主,比氣力總要吃虧,這猴兒精卻不然,
她父親的北派“乾坤掌”,本以雄剛取勝,她學了七八成,也是走雄剛的路數!

  自見她手中短劍一晃,翩若驚鴻也似,劍光閃處,一招“樵夫指路”直向
何滄瀾胸前刺來,離身三尺,劍路一提一翻,化?“金龍戲珠”,刺向面門,
擾敵心神,同時玉掌前推,掌心一吐,竟主動對掌!

  何滄瀾只覺眼前一層白亮的光圈,胸口一道無形勁風已經打到,連忙運足
七成勁力翻腕出掌,“碰”的─聲!

  腳下竟不自主的倒退三步!而龐姑娘只肩頭晃動了一下,就算沒事了!何
滄瀾叫“好厲害!”

  把掌力提高至八成,兩人俱是掌劍並用,星飛丸射,兔起鵲落,鬥了五、
六回合,均漸覺不耐,旁邊的莊丁,屏氣凝視,不敢出聲!因?這種短兵相接,
若一個失閃,就得當場吐血身亡!誰也挨不起對方結結實實的一掌!

  "把你這猴子粘住了、再對掌,看你受得住受不住?”

  何滄瀾想罷,故意緩下身形,靜待良機!施展粘字訣!

  要知運氣出掌,若受牽制,力道即打個七折八扣!何滄瀾的看家本領,就
是以墨劍粘住敵人的兵刃。然後雙管齊下,左右兩臂均出真力!

  "天南一劍”就是這樣敗下陣去的,方才老家人也何嘗不是吃了這個虧
呢!而小猴子的內家真力更比不上他們兩人!

  龐姑娘擔心老家人的傷勢,無心惡戰,看對方身形凝滯,心中大樂,喜叫
─聲、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她也要施展絕技了!

  兩人各懷心機,欺身近前。鹿死誰手,還在未知之天!

  見猴兒精滴溜溜一個轉身,玉手一揚,寶劍當暗器打出!疾若流星,力取
墨劍!同時一張秀臉湊到何滄瀾臉前,左掌疾打其肩,右手已無兵刃,憑空多
出。閃電也似的搗其胸膛!

  寶劍一擊中的,何滄瀾虎口一震,掌心發熱、墨劍蕩開半尺,同時右肩受
敵。連忙出掌相迎,待到發覺胸口勁風拂來,援手已經不及!小猴兒玉指箕張,
掌心─吐,大劫己成!何滄瀾只道了聲:“啊!”字,然後收胸,彎腰、垂頭,
作鞠躬狀!

  陡的一隻大金蓮香?又已飛出,一腳將他踢出場於外,墨劍已把持不住,
“當叮”一聲,落在青石板上!

  小猴子急忙回頭,跳入泥水區裏,排開莊丁,蹲在老家人身邊急問:“黃
伯伯!你要緊嗎?”

  老家人污穢其衣,肮髒其容,這時露出笑容,斷斷續續道:“不……要……
緊!”

  小猴兒回頭,迢迢看著那英俊少年倒地之處,神色之間分明說著:“哼!
你還神氣!”

  "少……家……人……死……了?"管家伯伯低聲的詢問著。

  小猴子以?自己聽錯,霍的站起,睜眼驚問:“什??”

  老家人喘息不答,他有些後悔了這句話……急得她一頓腳,一陣風似的跑
過場子,彎著腰,眯著眼,看著何滄瀾!

  何滄瀾倒臥在泥水中,閉目張口,喘息不已,露出一排雪白牙齒,鮮血混
著污泥,沾滿嘴角胸前,樣子很像受傷的獵犬!

  小猴子只看到側面,依稀記起來了,於是更低身倒頭正面端詳,驚得頓足
尖叫:“真是小家人呢!”

  ?人團團圍住何滄瀾,老家人也顫巍巍走近來!

  何滄瀾迷糊之間,聽得鞋履悉悉!有氣無力的張開眼睛!一張頭紹雙髻的
小女容?映入眼廉。秋水?神,白玉其貌,穿著一身猩紅衣褲、正低頭看著自
己,依稀還是小時候。把絨鞋尖塞到自己鼻孔時的模樣!

  龐懷芝看小家人醒過來了,輕輕頓腳,打招呼說道:“喂……”

  何滄瀾心如刀割,痛苦萬分,出道四年,從沒栽過,尤其近幾個月來,所
向披靡,強如謝世英,王金山,全在劍下稱臣,想不到卻在這最不應來的地方,
輸給最不願輸的人手中!

  他記得這不是第一次,打從最初開始、每次吵嘴打架,從來就沒贏過一次!
不想彼此都長大成人,這關係還是一成不變,照樣還是輸!

  往時,拿她是少小姐。總是暗自讓著她點,陪她玩而已,吃些小虧沒什?,
而今,卻弄得自己如此不堪,當然不能施出十成“劈空掌”,將她一掌打死!

  "把這傢夥綁起來,等莊主回來發落!”

  不知是那個莊丁出主意,拍馬屁。附和的人很多:一時人群騷動,就要動
手!

  何滄瀾顧不得正在調息,霍地站起,巔跟了一下,害得?人倒退一步,人
群中有人喊道:“這小子還狠,一個指頭就夠他倒金山了!”

  老家人怒氣填膺,因?何滄瀾不該心存戲弄,把奇形槍一報一送,害他出
掌時上氣不接下氣,再衰三竭,已勉強支撐著過來,點頭道:“就這?辦!”

  ?人不知道到底怎?辦、是把這小子捆綁起來呢,還是─個指頭再將他弄
倒!龐懷芝站在管家伯伯的身邊,皺皺眉頭,輕聲道:“不吧?”

  老管家望了女魔王一眼,吩咐莊丁道:"讓他去吧,把兵刃留下!”

  何滄瀾雖不願開口,但弓腳踏出,不丁不八,擺出起拳馬步,強運十成威
力,“劈空掌”隨手上打出!掌風過後,那塊大青石已被陰手擊得分裂,再分
裂,最後酥落成一攤碎石!

  大有再打一場架之意,他是寧死也不能讓墨劍離身一步的!

  "任進,你別不知足,這是咱們規矩,誰栽誰就得留下兵刃,化純和尚的
方便鏟也在兵城庫!”

  老家人得理不讓人,喘息臉紅,厲叱道。

  何滄瀾強壓住一股上沖的心血,不得不開口自辯的道:“那?你的鎖鏈槍
和那文脫手的短劍,我要帶走了!在下是輸在掌上,並非輸在劍上!便是掌上
?!嘿嘿!讓梅應龍那小子來比比看!”

  他話中之意,當然是指,腳下的這方大青石說的!龐懷芝長腳長腿,長腰
長手,站在老家人身邊,高過其首,回頭垂首的“哼”了聲:“還他吧!”

  她身穿猩紅夾襖,椒乳微聳,腰纏金雪白腰帶,腰帶極長,又不打結,繞
了好幾匝,猩紅綢褲管極寬,腳下是鹿皮蠻靴。瓜子臉上是小時候吵嘴後賭氣
的表情!墨劍物歸原主,鐵?殼上,有一條傷痕,那是猴兒精擲劍時留下的!

  何滄瀾勉強運氣,奮力朝鐵?彈指!

  "搭!"地一聲,彈起一塊鐵屑,鐵?又缺了一角!

  "不拖不欠,後會有期!”

  何滄瀾說罷,體內真氣再次四散,有如萬蛇鑽動,嘴角又沁出血絲來!

  老家人瞄他一眼暗自得意,折動得他也不算輕了!他自留記號,作?交
代!老家人不便再擠兌他了,只道:“牽他的馬過來!”

  先前開門的那老者,領命而去,一會兒馬就來了!何滄瀾半死不活,伏上
馬鞍道:“龐莊主面前,請代?陳說,化純死了,代他來的人也是來過了!”

  龐大小姐仰頭瞧他,注意到他上馬姿勢奇特,一不躍上去,也不是腳踩銀
鐙,跨腿而上,而是手提?繩,緩緩上升,老半天才腳踏金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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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3 AM

第八章 有女初長成
 
  這是“青雲縱”也!他的內功火候在受此重傷之下,還能具有這份潛力?

  何滄瀾揚?離去,隱過那牌坊斜角,去了!他將她的心,勾起了浪湧般的
回憶!唉!?什?會造成這般的結局!像是有只手揪緊了她的心!

  大小姐不理會?人的宣揚吹拍,微一頓腳,飛一般地回崇閣去了!老家人
厚起臉皮在收拾他自己的兵刃“嘯風鎖鏈槍”,自忖:“小家人之敗,不是真
敗在大小姐手上,而自己的失敗,卻是千真萬確……”

  何滄瀾策馬狂奔,離開“思齊莊”,只覺滿天滿地,萬千張嘲笑的臉,一
個緊接一個由天邊挪來,漸近漸大,一直碰到自己臉上來!而身後那“猴兒
精”騎著匹魔馬,像個妖女似的尖叫。節節逼近,伸出玉手來劃羞自己的臉,
小時候!每當捉弄得自己激怒時,她便是那副德性……

  怒馬每一步的顛瀕,都使他嘴角涎出血絲來,沖入商邱時,行人紛紛驚避
注視!這更令何滄瀾發狂,他們的眼睛裏隱藏著一把把的刀,在切割著他的
心!回到旅店,堂倌以?客人郊遊墜馬,連忙前來扶持!

  何滄瀾身若紙糊,沈聲道:“不要碰我!”

  他宛如醉漢,腳步不穩,卻聲稱不要人扶持,自行顛顛撞撞回客房去,不
顧滿身污泥血債,一頭滾到乾淨的被褥裏去。

  龐懷芝那一掌,不只擊傷其胸,而且擊碎其心!苦苦建立起來的自信,在
那一掌中化?烏有!

  同時,這一掌強迫他面臨魔鏡自照,見證前生,無論他衣狐裘,腰纏萬貫,
身懷絕技,別人以武林高手、南方之雄稱許,自己亦以“沅陵”掌門人自居,
卻無改─個鐵的事實!

  在"抱松居士"一家面前──他始終只是個可憐又可愛的“小家人”!
是因偷藝而被趕出來的!

  這段恨史,他平時儘量不去想起,但現在必須想了,在魔鏡中,他赤裸裸
地原形畢露,自己原是自操賤役的下人!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何滄瀾沈痛的想到這些往事,頓時迷失心志,雙手瘋狂抓住皮裘前襟,撕
扯起來!

  連那皮裘,也是像故意作對,變得分外堅韌,扯之再三才告碎裂!他意猶
末盡,伸手亂抓,弄翻了箔匣,翻出另一件狐裘,再行撕裂!

  霎時間,滿地滿床儘是碎皮狐毛、羊毛,因風而起,在室中載浮載沈,如
雲如棉!

  窗子本來洞開,和風入室,碎皮浮毛,輕輕掠動,宛如滿山谷的白羊,萬
頭鑽動流暢!

  令他更迷茫彷徨,不能自行拔出這陷落的心靈!

  何滄瀾胸口陣陣作痛,但因哀莫大於心死!卻不願治療,只願靜靜地慢饅
死去!突然,胸膛猛的抽搐,有如鈍刀碎割,迫他雙手急按胸口,卻嚇得他猛
一頓挫!

  全身肅冷,打一顫抖,神志全清,急忙低頭看去,那枚定倩之物──伊人
所贈的漢玉,赫然不見了!這是從他胸中一掌時,項鏈也同時碎斷,世上唯一
令他留戀之命根子也因之遺失!何滄瀾顧不得身負重創,滾滾下床,打算騎馬
出去,沿途尋找!

  衣裳盡在地下,化?碎屑,他顫巍巍向房門,這時清風入竊,碎毛輕飄中,
那枚漢玉就靜靜的躺在地磚上,發散出它的瑩光采澤!

  何滄瀾一陣狂喜,如獲至寶,跪地拾起,將那漢玉緊緊按在唇上吻,心中
深深感激,無限安慰,仿佛是吻著伊人的菱唇!

  那斷了的項鏈,從指縫間垂下,搖蕩不已!這不是奇?,只是因?何滄瀾
束有腰帶,是以漢玉斷練後,還保留在衣服裏,隨他回客店,待到他亂扯亂撕,
直掇隨同皮裘─起破爛,漢玉才墜落地上,那時他已迷失得無所警覺到這個
了!

  他手摸撫著漢玉,放在胸口輕揉,良久之後,才展開掌心!漢玉晶瑩如苦,
光潔照人校光一閃一閃的,其上幻化出尹青青臨別時的倩影,那是如進還怯,
如語還休!但他雖無聲己聆聽到她的叮嚀,她的關懷,她的期待!期待他三年
後的歸去!而現在卻像是尹青青已在他耳邊細語,柔聲輕問:“你好嗎?”

  何滄瀾怎夠欺騙伊人,說他已自暴自棄,捫心自問:“不好!”

  又?什?不?她振作起來:怎能令伊入嘗到比他更無奈更失落的……他惶
然而醒,失神環顧,伊人已杏,他……自語追思著道:“我怎?了!”

  煦陽明媚,窿如陽春,日間光透,室中原不陰暗,漢玉表面浮動的光暈,
像伊人淺淺的笑意,耳邊似乎響起她的輕聲搭汕,他記得那時在巢湖舟中:“今
天天氣很好,是不是?”

  霎時,天地流轉,大地春回。他們一起去踏青,何滄瀾仿佛看到一株白杏,
花繁似錦乃手摘一朵,贈予佳人!尹青青挽首自簪,舉首相見,笑靨如花,又
像清明上河,款乃一聲,波光激灩!

  河畔酒旗招展,士女如雲,兩人當窗對坐,相視而笑!

  "是的,差不多是春天了!"何滄瀾自言自語的珍惜自己起來:“可是我
該運功自療了!”

  他如醉如疑的走回床上,仰面倒臥!經過了一番默默的掙扎,自有一縷陽
和之氣,從他丹田冉冉升起,透雙關入腦戶,然後真元下降,聚在中胸,宛如
一絲?繩,管絡住那萬馬奔騰,茫然不知所之的真氣!

  他一直鼻引清氣,勻調呼吸。不久氣達四稍“舌、齒、發、指”,無處不
到,再歸“六合”心、手、眼、腳、精、神、處處舒泰,胸口劇痛,逐漸平息,
不再抽搐!

  次日,因?客人多而吵雜,他在附近找個農家,在那裏靜養自療著……

  且說,那天下午,龐懷芝姑娘獨自坐在繡房裏,臨窗看書,書上連一個字
也沒看進去,所想的只是那個小家人記得那時她的童年,那是多?孤獨與寂
寞!不知怎的多了個師兄,自己也多了個師父!師父每隔些時候,幫她回家,
於是大人玩大人的,孩子玩孩子的!

  可是那個大哥哥!大師兄,身上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永遠是那?板靜靜的
不起勁……過些時日,家中突然多了個小家人!他們玩耍起來,令她真開心!
小家人不會武功、處處都在吃虧上當!她似乎是已欺負定了他,捉弄死了
他……

  每當師父說要回家,她便心自竊喜,挖空心事,想些點子好與小家人玩,
離開時,心自戀戀不捨,那年那日,她們又回家了,卻失去了──小家人!

  自那日起她又變得孤獨了!大師兄像她的親兄同胞,玩不開心!

  這時想來,也許他真的便是親兄同胞呢!他那名字──梅應龍!龐字下面
不是個“龍”

  字?!而老爹的名字,乃龐劍豪,在衡山時卻變成,龐遺恨!遺恨誰呢?

  "抱松居士",所抱的是那棵松呢,師父的名字是康松筠!哼!當然是這
棵“松”了!

  而今可以安慰的是建這“思齊莊”了,那是因?母親姓“齊”的關係吧!

  而究竟母親是真的早己過世了呢、或者是已忱離他去!這件根事已無從查
究……往事如煙如夢,在她思維中縈回盤旋,層層相因,卻理下出個頭緒來!

  她這繡房,是標準的思齊莊房間,寬敞無比,足夠十個練家子,捉對斯打,
陳設也不是女兒家閨閣!

  正中擺張花柱大床,裏面高底兩層,像是階梯,高者才是睡鋪,疊著猩紅
金線蟒大條褥,低者繡花白團鋪面,大概是更衣之處。

  外面還有檀木門,羅帳綾慢數層,像幢小房間,足夠那打架的十人安眠!

  閨房一角,立豎一個八腳大衣櫃,由它的大小看來,猴兒精的衣衫,也夠
十人穿用!

  距離這櫃子不遠,擺一張案桌,上面放著香盒、銀唾盂、美人觸等物,還
有尊尺來高的赤色核雕觀音,當作古董,並非用來膜拜!

  全室中唯一的大椅,上鋪金心線繡閃緞菊心坐墊,就在案前,可惜不夠十
人落坐!

  此外,就是一個“思齊莊”中每房每堂皆有的大鼎,蹲在壁角暗處,中空
處足夠藏一個人,卷臥其中!室中頗?陰暗,因?那大窗上的狸紅垂地軟廉,
只撩起其中之一!

  龐懷芝姑娘就坐在那裏的一張小凳子上沈思……樓下是個小花園、總算有
了圍牆,她的兩個使女在園裏洗馬!

  那馬乃是龐大小姐的三寶之─,神駿異常,渾身雪白、鬃毛黑漆,烏油油
的泛著光采,是他老爹以重金,輾轉由西番絕域購來的,並不輸給汗血馬!

  四、五年前,那時“思齊莊”連個影兒也沒有,這條小馬被送到中土衡山!
小猴兒精看到,鼓掌興奮的叫道:“多?好看的一條驢兒!”

  結果被老爹,師兄恥笑一頓,小姑娘嘴硬,硬是指馬?驢,因此,這馬長
大了,便叫做“萬里追風驢”。

  龐懷芝愛極這匹馬,若非她老爹反對,真會養在樓上閨房裏,她又別出心
裁,想教這萬里追風驢輕功,別人說辦不通,她偏不信!從她老爹書架上,搜
出一本記載識馬,養馬的古書,下苦功夫研讀,要研究馬的脈理,她現在看的
也正是這本書!

  平時,猴兒精有事沒事,看看“驢兒”,就眉開眼笑,但今天不成,心裏
像是很生氣,卻又像不是,大概是有點難過,卻找不出難過的原因!更糟的是,
書上白紙黑字,一句也看不進去!

  "天書”!

  龐懷芝高叫一聲,把書一摔,跳了起來,心想不如練飛劍去,把身體弄累
了也許就不會這樣煩惱!

  姑娘向來想到作到,當下五步當三步,沖到“抱松居士”書齋,這書齋乃
在崇閣下面一層,就在“中州─鼎”居室隔壁,終年不關門!因?她老爹以
?,若大門緊閉,他這寶貝女兒,狂奔之際,會一把將門撞壞的!

  書房裏,有片磨光大石壁,上面一格一格的,或貯書,或置硯,或放貼,
或藏古玩!

  龐懷芝扶住石壁,用力一推,整片大石旁移三尺,露出通往地窖的樓梯!

  她一閃就到壁後,再把石臂請回原位,外觀上天衣無縫,誰也看不出這書
架,原來座石門!

  地窖仍極寬敞,三分之二處,有兩根大柱,用以承受祟閣的重壓,柱旁有
兩根鐵管連同四角風洞,構成地窖中的通風設備!室高兩丈,極?明亮,不要
畫光!

  何滄瀾從前見識過的明夜牌,就移在這裏派用場,強光之下,可以看清東
面石壁,略有異狀,似又是另一道門。

  西邊則堆著十來塊大小齊一的正方岩石,這些石塊、很整齊的分成三堆!
上面密密麻麻,如害天花,正是“回魂功”的試金石。

  中間一堆是龐劍豪自己用的,細孔洞穿,證明他已練成此功,登堂入室!

  左右兩堆,各屬於梅應龍與龐懷芝,兩小才初窺堂奧,吐氣還不能穿石歸
真!

  兩柱之間有個大鋼?,鐵繩排一塊上扁下方的鐵板,鐵板之下,兩柱之後
五尺、是一與人般大小的銅人,上面滿是刀痕!

  龐懷芝走到東西石壁前,用力一推,石壁無聲滑動。

  露出三扇木門,她打開左邊那扇,原來是座石櫥,三?三層,放滿瓷瓶玉
盒,似是貯藏藥物,她的“飛劍”也放在那裏!

  飛劍寬五分,長五寸,一式十二把,乃是“抱松居士”以鋼母仿照乃女寶
劍形狀,親自鑄造的有個好名稱,跟猴兒精的寶劍同名,叫“帝子劍”。

  這帝子劍原是雲南六詔傳國之寶,長二尺七寸,鋒利異常,截金斬玉!

  龐仔芝的生母姓齊名玉芝,原是南沼白苗,“帝子劍”就是齊家嫁女的嫁
妝,成了猴兒精的三寶之一。

  只見她跌坐地上,調呼吸,運百穴,舒筋絡,一盞光景,霍地站起,取兩
枚“帝子劍”,插在腰帶上,躍至石窟一角,雙手叉腰,距離石柱三丈許!

  她凝望鐵板上的鐵繩好一會,突然輕“咳”一聲,清朗嘹亮,柳腰一擺騰
空躍起,在空中打個旋轉,猛然拔起一枚“帝子劍”,背面飛打!

  "帝子劍”疾若閃電,“雪”地一聲,切過鐵繩!

  龐懷芝待聽到鐵繩切斷,才霍地再拔起另一枚帝子劍,揮手打出!因?鐵
板下方鋪有一處盈尺深的細沙坑,鐵板落下“刷”的一聲,聲浪不大!

  龐懷芝跑過去揀起地上一枚帝子劍,而另一枚在鐵板落地前,已飛過兩柱
之間,插入銅入胸前!這一手絕技,專靠勁頭,講究一個“速”字,務必使飛
劍,幾乎不花時間在鐵板落下之前,命中銅人的某處穴道!換言之,使敵人來
不及辨知風聲,閉躲封架之前。應聲倒地,練到頂峰,可穿過敵人兵刃的光幕,
端的利害異常。

  那"帝子劍”又極鋒利,可破絕世高手的護身氣功!“抱松居士”要他女
兒練這招,不?成名,只求救命,生死關頭,出手暗算,任敵人身手再高,也
得冤魂悠悠,遙赴枉死城!

  龐懷芝走到銅入胸前,拔起“帝子劍”,將它們收歸原處,不願再練了,
因?忽然沒有好興致再結上鐵繩,把鐵板挂上!她關好了門,正要拖回石壁,
臉上忽然露出惡作劇的花朵,倏的打開中聞那扇門!

  門裏並分居,金光閱爍,耀眼亂目,疊著數十塊金磚,金磚之上,拳頭大
小一袋一袋儘是珠寶!

  龐懷芝提兩隻袋子,停了下擲回一隻去,關上木門,拉回石壁!

  回到閨房,婢女小翠,小碧已洗完“萬里追風驢”,在房裏休息,八扇垂
地軟廉也金拉開了。

  龐大小姐偷了老爹的珠寶,還不怕人家知道,高叫道:“你們快,快替我
收拾衣衫行囊!”

  "小組要出門!”小笨笑著問。

  "我要出門?喔,我不要出門!”

  "不出門,幹嘛收拾行李?”小碧也道。

  "你們不幹就不幹,何必多問?”猴兒精無端嬌橫起來!氣衝衝的再道:
“我要睡覺去,你們早上無端把我吵醒,害我一天不得安寧!”

  她今早睡到太陽曬屁股,還不肯醒來,是使女把她搖醒,請她去看管家伯
伯與人打架比武,是以那?遲才出面!

  使女幫她打開花柱大床的門,猴兒精卻搖搖頭,毫無睡意,隨手拿過先前
那本書,有一行沒一行地看著!

  心中希望老爹,快快回來,她覺得從來沒有比現在,這樣更需要她老爹!
簡直是六神無主,坐立不安!卻又不知是?了何事!

  心已似懸空高昂著飛揚!再飛揚……

  夜幕低垂,使女燃上巨燭,龐懷芝整個下午,坐在斜對著牌坊的窗口,動
也不動的看書,直至莊口亮起十來把明晃晃的火把,照見兩騎飛馳閃過牌坊進
來!

  "爹爹!"

  龐懷芝遠遠地嬌呼,一躍而起,慌慌張張從大衣櫥裏,拿件皮袍穿上,因
?他老爹多嘴,管她衣衫穿得太單薄!

  那小袋珠寶還在案桌上,她隨手抓起遲疑了一下,終於把它擲到床上,一
閃出房!

  小客廳中紅燭高照,爐鼎送香,空無一人,龐懷芝皺皺眉頭,自在椅上坐
下!

  廳門開處,走進一個劍眉入髻,目若朗星,神采飛揚、身穿儒裝的美少年。

  正是梅應龍,他笑著看看龐懷芝身上的皮袍,道:“師妹!”下面的話便
吞下去了!他是知道小猴兒精穿皮袍的秘密的──那是剛剛才穿上!

  猴兒精跳了起來,親熱的叫道:“師兄,你出去那?久,帶回什?給我!”

  梅應龍正要回答,龐劍豪已經更換好燕居的衣服,走了出來!

  他真如永保華髮不添,仍是七年前,或者,十五年前的模樣,只是三紹烏
油油的長須,更長了些是!

  梅應龍垂手問道:“黃伯伯的傷勢無礙,馬上就要過來!”

  龐劍豪“呢”了聲,憐惜地看著他寶貝女兒,故意寒臉道:“芝兒,你這
皮袍是我回來後才加上的!就是不聽大人的話!”

  龐懷芝撒嬌著帶些蠻橫的口氣,道:“爹知道,?什?要問呢?”

  "思齊莊主”無可奈何地坐下,他一生就是拿兩個女人沒辦法,一個就是
這寶貝女兒,另一個是女兒的師父,至於他妻子,他是太有辦法了!

  老家人健步如飛地進來,神色之間已了無病狀,三人都起座相迎,可見這
管家,十分風光,休面十足!

  ?人坐定,下人獻上香茗,“抱松居士”開口問道:“今天的事,我一入
莊,龐勇就說了,可是語焉不詳,究竟是誰來過!”

  "小家人!"

  梅應龍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心裏五味翻騰著,急問道:“小家人?小家
人沒拿走藥單,不是,應該已經……”

  "小家人!任……任……"

  小家人的名字,年代太久了,這是芝麻大的小事,“抱松居士”已淡忘,
說不上來了!

  "任進!”

  他的乖女兒輕捷地替乃父補上!

  "任進!任進!”龐劍豪連念兩次,眼裏凶光四射,問道:“他來尋仇,
那個高人救了他?”

  "他自稱非?己事,乃是代化純和尚尋仇,屬下本來猜測他乃化純同門的
師兄弟,但他堅稱,化純死在他手下。”

  化純和尚,獨上衡山無理取鬧的事,龐劍豪倒還記得,因?那時他親自下
場,教訓了他一次!因問:“兩人功夫一樣不一樣?”

  "難說,化純所學很雜,這小子也雜,但雜得不一樣,任進用?,使‘八
卦刀’法,?中藏劍,劍路是‘乙字劍’,掌力,掌力雄渾……”

  管家話沒說完,梅應龍也知道下面那句是什?,自低頭尋思,“八卦刀”
本來易學難精,天下用得好的,真沒幾個,因道:“盧一貫門下,怎?會葉玄
機的‘乙字劍’?”

  "不是盧老頭的!”老家人肯定的道。

  龐劍豪回頭看他女兒,因?怕臊了老家人,不好當面贊她、只問:“你用
哪一招贏了他?”

  龐懷芝微笑不答,她師兄不肯饒她,笑著挖苦道:“師父!瞧這樣子,准
是那招‘彌勒笑天’!”

  "胡說,我把樣子變了!”龐懷芝紅紅臉不依的辯道。

  擲劍出拳那招,本來是由兩手高舉頂天使出,這是猴兒精幼時的習慣,一
高興無論走路說話總是這姿勢,很像彌勒佛仰天大笑!最?家中老少所嘲笑!
“彌勒笑天”的名字,就是這樣被套上的!

  其實,這是遺傳行?,南疆苗女們多半是以頂負物,兩手上舉扶住一個竹
籮,來往行動自如!姻娜多姿,非背非擔!

  此招並非乃父所傳,而是她自創的,便是有母系遺傳而來,當然她一生也
不用以頭頂東西,將這習慣用之於武功,也能順理成章,自樹一幟!

  "抱松居士"以?不佳,門戶大開,根本不成招式,她卻敝帚自珍,?了
怕被譏笑,還把姿勢稍加變動!大體上還是那怪樣子,令人莫名其妙!

  "不好!不好!"

  龐劍豪直搖頭解釋道:“太險!若對方功力高過你很多,你憑空失劍,自
陷危局!”

  "但,我今天就這樣了!”

  龐杯芝最不願人家對自創的絕招懷疑不尊重!在老家人面前,“抱松居
士”不願再提起今日勝負,而龐懷芝說完,似也很後悔,她也不願再討論這問
題,卻不是?了老家人的面子,而是別有原因!

  老家人幹"咳"一聲,轉變話頭問道:“龐兄,外出七天,必有所聞,說
出來聽聽!”

  近來他們賓主之間,已改?兄弟稱呼。

  龐劍豪忽然想起一事,一正神色,向梅應龍說教道:“龍兒,你‘回魂功’
要加點勁練習,不要師父不及人,徒兒也不爭氣,前幾天我們遇到的那個‘泰
山派’的門人──楚不邪就很不錯!”

  梅應龍敬諾受教!猴兒精卻不服氣,扭動纖腰道:“百霞真人的徒孫有什
?了不起?”

  "芝兒。你這就不對了,整天關起門來,不知天外有天?”

  "抱松居士"扳著面孔,久久之後再道:“如今江湖上新人輩出,藝業都
很可觀,前幾天我剛聽說‘雪山派’掌門人葉時興在南京,也栽在一個青年後
生手下,被迫回山去了!”

  "就輸給那姓楚的?”老家人很感興趣的問道。

  "抱松居士"拂須搖頭,緩緩道:“輸給一個也是來自湘西的新手,這人
尚擊傷了章老頭的愛孫!怕是很難善了呢!據說他自稱是什?‘沅陵派’的
掌門人,叫何滄瀾!”

  老家入霍的彈下椅子叫了起采,吼道:“什??何滄瀾!”

  "抱松居士"師、徒、女三人嚇了一跳,老家人便像是被毒蛇咬到了似的!

  龐劍豪緊盯著他,怎的都一把年紀了還這般沈不住氣,道:“咦!黃兄認
得此人?”

  "豈只認得,他今天還來過,就是那個小家人,任進!”

  老家人頓腳苦著臉說出!這次輪到小猴兒精,雙手過頂捂著秀髮,尖叫
道:“我不信!

  我不信……"

  老家人又從衣袋裏掏出所收到拜門貼,?人─看,下款不是何滄瀾是誰
呢?

  梅應龍也有了不服氣的神態。眉目間透著英氣,說道:“我要會會他!”

  "抱松居士"則拈須不語,心里弄不明白,如此英才,打自己手中溜走了,
這人……贏的了章太孫還有話說,若贏了已近五十大關的“天南一劍”,卻輸
在自己女兒手下這話怎的講得通呢!

  "爹,你贏得了葉時興?”

  龐劍豪長髯一翹,劍眉一皺道:“三百招內沒有把握,但還不能走過五百
招去!”

  "那?我們天下第一!”

  小猴兒精心頭大樂,手舞足蹈起來,在她看來,江湖號稱第一大派,也不
過爾爾,他老爹則不這樣想,代點警告意味的喝叱道:“你知道什?,葉時興
並非‘雪山派’武功第一人,只在四五名之間呢?”

  龐懷芝那管他排名第幾,自我陶醉著再問道:“爹!你跟嵩山開封那章老
頭呢?”

  武夫子聲名在龐家並不威風,天子的封號是不被承認的!

  "可以一拼!"

  "抱松居士"沈吟多時才回答女兒!

  小猴兒精知道老爹是沒甚贏的把握,鼻頭一皺,扮個鬼面,不再說話了!

  老家人見她那神情嬌態,“呵呵”大笑著道:“畢竟英雄出少年,龐兄說
如今新人輩出,不要忘了我們家裏也有兩個!”

  龐劍豪展眉微笑,搖搖頭:“不要縱容壞了她們!”

  言下之意,倒不否認兩小亦是英雄少年,可以一爭長短!老家人忽然感慨
起來,道:

  "我年老力衰,不中用了,不如龐兄兒女都已長成,威風不減少年!”

  室中氣氛轉?輕鬆,這馬屁是拍在時候上,“抱松居士”看了掌上明珠一
眼,故意嘔她:“女兒大了有什?用,翅膀硬發就不聽話,只是賠錢貨!”

  "龐兄趕快開張清單,我好預備嫁妝!”

  梅應龍也趁機調侃師妹,落井下石,笑道:“嫁妝還沒備好,拖嫁妝的倒
是現成,就是那‘追風驢’!”

  小猴精急了,粉臉升紅,柳眉倒豎,口不擇言:“我才不用驢兒拖車!”

  乃父拊掌大笑,附合她的意思,道:"對!對!那?咱們特地造輪八轅大
車裝那驢兒,讓大大露臉,順便教人家看看龐家美嬌娘的威風氣派!”

  龐懷芝更急了,伸腿看看腳尖,遺憾似的道:“我不美,太瘦,腳又太長!”

  她父親笑得前仰後翻,戟指她笑道:“真是不打自招,你整天就是擔心這
個?”

  小猴兒精閉目張臂,握緊粉拳,兩腳在地上打鼓,屁股柳腰在椅上猛翅,
有些難?情的撒嬌作態,正是一言中的,說中她的心思,嘴裏不依著,也無言
可辯!

  "哈──"舉座開心的大笑,只是笑她嬌嗔相間的俏模樣!

  半晌,"抱松居士"勉強忍住笑,正容道:“你們聽著,那個敢說我女兒
太瘦!腿太長,我就打斷誰的狗腿!”

  燭影搖紅,座上人影─晃,龐懷芝宛如魚躍龍門,從椅上彈起,一閃即不
見蹤?。

  ?人更是故意拼命大笑!女兒再大方談到她的終身大事也坐不住了!

  笑聲中,龐劍豪看了門一眼,壓低聲音,對兩人道:“我看她實在太瘦,
腿也未免太長了點!”

  "再過幾年,還會變!這個龐兄不必耽心!”

  老家人替他評說安慰著,女人胖了自然不顯得瘦,結了婚自然會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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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4 AM

第九章 聯轡比翼飛
 
  夜是如此的淒涼──星斗無聲,寒夜映雪!

  沒有燈火,也沒有私語,龐劍豪獨自在書齋裏,負手踱步,思緒起伏如潮!

  要是在那山野茅舍,心中這份孤寂之感,或許還會有個安排處,但在這華
廈巨室之下,卻只會倍增內心的寂寞!而銀燈、瓷瓶、書冊等,仿佛另有主人,
並不屬於他!就是壁間的“文王鼎”,那權威和身份的象徵,此時也失去了意
義和光彩!只單純地凝立在一旁,跟其他的陳設,並無兩樣!

  "唉!萬物與我有何關?”

  "中州一鼎"深深的感喟,步履弛緩,因?四面皆無火燭!在這書齋中,
他甚至連一份淡淡的身影也不能留下!

  "在數千裏外的深山中,她也是孤零零地,或者更甚於我!”

  這想法如蛇噬心,令他再也無法局促在室中,一閃身,煙一般地飄出房門,
飛上鋪著白霜一層的屋瓦!

  夜色很美,明星閃爍,鬥縱參橫,月華弄影,片片的屋瓦,全像生鐵所鑄,
在寒光中,閃著金屬的光輝,像是明鏡!龐劍豪在屋瓦上梭巡,慢慢走向九龍
柱去!

  武林中人,都有一種習慣,出外散步,不走路面而走屋頂,因?在高來高
去中,獨來獨往時,令人有遨遊物外之感!

  往事如夢如煙,就在眼前,他想起了二十九歲那年,初次邂逅康松筠的情
景!

  她比他年輕,她的俏麗,她的婷婷倩影,曾使他自傷老大,感到心情微近
乎中年。

  其後,就是那原可以很美滿的愛情,如果她沒有師兄的話──他此時仿佛
聽到一些哭聲,那是她梨花帶淚般的伏在自己懷裏,泣訴嫁期!

  這是他此生恨事,這件戀愛,等於他後半生的歷史!康松藥奉師命嫁後,
音訊渺茫,龐劍豪不思量,自難忘,而又必須遺忘,卻又怎生忘得了呢,如是
便自號“抱松居士”、只有一抱之倩!

  過了許久,他南遊苗疆,因之遇上了齊玉芝,苗女多情,投杯送抱,這熱
情之火,終於燒酥了他的心,待齊玉芝有了身孕,才結親北歸!

  這已經過了數年,也差不多是這時候,康松筠忽失所夫,文君新寡,穿一
襲縞素衣裳,萍蹤四方,?夫尋仇!他們終於又會面了,可惜,情天不堪再續,
他秉性任俠,好打不平,況?紅粉知已!遂不辭辛勞,踏破芒鞋,風塵僕僕,
無奈敵人已逃之天天,無所查考,只好作罷!

  後來,他夫人撒手而歸,留下稚年幼女──猴兒精,龐懷芝,於是乎兩人
很自然地易於而教!

  "中州一鼎"易尊就教,乾脆歸隱沖山,希望把距離再拉近一點!

  康松筠卻很滿意彼此間這種關係,再進一步,就高挂免戰牌,恕不奉陪!

  有道是烈女怕纏郎,龐劍豪奉此?圭牽,遂跟她耗著!

  也不知是此女太烈,或此郎不夠纏,十多年來,未有多少進展!

  最近,"中州一鼎"靜極思動,企圖爭霸武林,兩人遂作了一場攤牌性的
談判,結果仍不得要領!龐劍豪不願愛情、霸業,兩頭落空,只好死了那條心,
摸摸胡鬢,返回原籍,建“思齊莊”──他知抱松已無望,應該思“齊”!

  回想苗女多情,將他彩繪了一次人生!令他思之不已,可惜人鬼殊途!

  九龍柱上,橫架石梁,玉石白皙,寬盈三尺,像條獨木橋,“抱松居士”
在石粱上守望西南,不能抱松,自有思齊了!

  忽然明眸微動,沈聲叫道:“芝兒,怎的還不睡!這?晚了!”

  龐懷芝從樓閣暗處,斜斜竄出,淩空飛躍,不偏不倚剛好落在石梁上,粱
上霜滑,那身形卻毫不晃動,她?手略理雲鬢,嬌聲道:“爹,你想什??我
看你好一會了!”

  "抱松居士"莞爾微笑,心下明白她話裏有話,雖被察覺,還要強嘴;說
是已經潛近好一陣子,並非當場拆穿,不算差勁!

  因?,照“中州一鼎”的身手來說,十丈之內,豈容他人潛形?

  "意思是說,你本領還頂不錯呢?”龐劍豪調侃的道。

  龐懷芝雙手嬌憨地夾在背後,眼睛睜大,秀鼻“呢呢”出聲,俏臉頻點當
仁不讓,她的藝業自許頂不錯呢!不是亂蓋!

  龐劍豪“呵呵”微笑,笑聲中充滿長輩善意的面容也不駁她,自脫下臨時
披上的皮袍,鋪在石梁上,父女肩盤膝坐下!

  "我至少還有女兒,而她連孩子也不在身邊!”

  "抱松居士"無限愛憐,瞅著他出落如花似玉的女兒,才心動又飄飛千
里,不覺幽幽長歎!盤膝不很舒服,龐懷芝的玉腿,漸漸像條水蛇,滑溜到石
梁外,丟當著道:“爹,你究竟是想什?呀!”

  她老爹徐徐搖首,算是回答!小猴精目睹斯狀,了然於心,遂禁不出聲,
不便再問了!

  師父與老爹之間的那樁公案,她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有點明白,但,這
事不是她應該置啄的,只好緘默,呆了一會,她也幽然長歎!

  "昭然而歎,必有所謂,可得聞乎?”

  作老爹的故作輕鬆,試探地問問女兒的心事!

  "我有心事,我很煩惱,我不能對你講!”

  龐懷芝一字一字,重重說出,說時垂在石梁下的秀腿,像擂鼓似的前後搖
動!女孩子家大了,會有什?煩惱,總是那回事!不得了!

  本來康松筠有意要上一代的缺陷,在下一代完成!

  但,這猴兒精和梅應龍,兄妹之情則有,男女之愛似無!

  "抱松居士"看在眼裏,自己身受"師長嚴命”之害,自然不願女兒重蹈
覆轍!

  故聽任其自然,不硬要兩小訂婚!也許在他心中,有不願把心肝女兒,嫁
給情敵之子的念頭在作祟也末可知!

  "還有呢!”

  龐劍豪怕女兒害羞,不敢?齒,遂俯首望著九龍柱下淡淡的身影輕聲的問
她。

  小猴兒精急急?住,道:“喔,我們不談這個!”

  "抱松居士"一想,也是有理,女兒大了、有些事情連父親也不好問起,
還是讓她去同她師父講去吧!遂道:“你少陽掌也學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天氣
好轉些,回師父那去吧!”

  龐杯芝隨同老爹回原籍,原是回來學幾手絕藝的,她垂下眼皮,漫聲應
“是!”忽然顧左右而言他,問道:“爹!你出去那?幾天,聽到些什??”

  這話問到龐劍豪心上,本來這回重入江湖,除“武天子”外,不作第三人
想!

  "思齊莊”不設圍牆,不派巡夜,可見其自視之高!

  但,自"紫符秘笈"行將出土的消息傳出後,一些歸隱二十年,甚至謠傳
已歸隱道山的高手,竟紛紛神龍一現,在各處露臉!看來重作出山泉水者,大
有人在,這些高手,任挑一個,都是勁敵,如此一來,他的如意算盤,不得不
打個折扣了!

  龐劍豪劍眉一展,長須一翹,說道,“有十來個好手,重入江湖,看來‘紫
府秘笈’是要引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他不將那些魔頭,一一點名道姓,這是留給小猴兒精向他討教,她對武林
名家,江湖兇殘最感興趣,真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那知龐懷芝一反常態,梨渦一現,側臉撒嬌的問道:“還有一些新手吧?”

  她原是?何滄瀾才問起,因此趕忙把話題一帶、要他老爹,言歸正傳,講
些她愛聽的,想聽的消息!

  這些女兒家婉轉的心事,隱匿的情懷、真非龐劍豪所能猜出,當下略感意
外,道:“經過二十年培養,自然是新人輩出,但你也不用擔心,就算有比你
強的,也強不到那裏去!”

  對於女兒的身手,龐劍豪非常自信,但話又說回來,若真遇上潛修一甲子
的老手,他們至多能夠自保不失,何足言勝?

  真正能上大場面的,只有自己一人,然而獨木不成林,這正是困難的癥結!
龐劍豪痛苦地承認:“我們的人手太少了!”

  又是答非所問,龐懷芝脊梁一聳,像只發威的小貓,差點開口問出!卻忽
然泄了氣美目望著秀鼻,賭氣的道:“哼!紫符秘笈,有什?了不起!”

  龐劍豪自己滿腹心事,並沒注意到她,肩膀也一聳,雙眼遙望著對面發光
的屋瓦!遲遲地道:“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這就是江湖中人聞之心動的“紫府秘笈”的真象!

  注:這事說來話長,原在兩百年前後,年代稍後於武當祖師張三豐,武林
中出現了曠世奇才——費尚,他學究天人,包羅萬象,胸中有十萬絕招,當其
於一年之內,遍走大江南北,連敗天下特能高出八十一人之卻,沒有一次的招
術是雷同的。

  他持才傲物,卻不妨害他精益求精之志,對陣之時,縱或敵方技不如己!
亦必默記其招術,探索其深奧之處,反覆思維,弗明弗止!

  數年之間,所獲極多,身通百藝,隱然而集中土武技大成之志!

  他極渴望能有一個傳人,事實上也幾乎有了,但這個年紀極輕的聰慧女孩
子,不幸天妒才人!而竟蘭聰惠折!

  在傷心之餘,誓不收徒,他以?天下靈氣獨鍾此女,餘子皆碌碌,不堪傳
其藝,遂費五年時間,將其畢生所學,書成秘錄,打算藏之名山,傳之後人!

  這本巨著,世稱“紫府秘笈”!書成,將其寄存在一位元則頸之交的朋友
那裏,就雲遊四方,不知所終!

  這本“紫府秘笈”的命運,也跟他一樣,下落不明!

  那位知交好友,身遭橫死,秘笈同時失蹤,再無人知其下落!

  從此,傳說紛雲,秘笈再無出世,武林中也沒有個曾受其惠的高人露臉!

  雖然不久,宋室南遷,邪派?虎作張,正派維護正義,雙方?了增加實力,
謀求秘笈甚急,但卻宛如石沈大海,毫無消息!而望風撲影,受害者大有人在,
直至最近,不知因誰傳出,此寶行將出土!

  這“紫府秘笈”從它存在那天開始,從無人曾經見過,但無可懷疑的,它
並非府品!其中記載有一些今日已經失傳的技藝,只要能將之參透,則天下第
一人垂手可得,是以外人見獵心貪,一至若此!

  那些新興的門派自然不用說了,便是一些源遠流長之輩,亦企思一睹是
書,意欲一窺本門絕藝之本來面目!

  因?經過一兩百年,難免有些技藝失散,他們更想瞭解,費尚究竟憑何技
藝打敗了本門師祖輩們!

  這是個耐人尋味,值得爭奪的,不是空穴來風的大寶藏!

  時序輪回,已是二月上旬!天氣逐漸轉佳,只在夜裏才有風雪,白日裏,
天上總是紅紅的太陽!平野空曠,皚雪處處,經大太陽一照,明亮異常,刺人
眼目!

  這日,也是這般的好天氣!

  何滄瀾已經上道好幾天了,馳馬穿過原野,官道婉蜒,路中心常經人馬踐
踏,泥漿合雪翻飛,兩旁積雷皚皚,如砌成兩道矮垣似的!

  遠處的村莊,村婦呼兒喚女的號聲,隨風傳聞,吹過田野,既淡又輕,似
愛又叱,勾引起一個昔日淡淡的夢幻,剛已億起,旋又掠過……

  何滄瀾沿著路,信馬隨?,想起遠在南方的母親,在到金陵之前,他原回
去過一次,繼父不幹小販了,開起豆腐店,自當老闆:屋面也已翻新,慈母兩
鬢已有蒼發,見了離家多年的愛子歸來,悲喜交集!老懷甚慰,異父異母的姊
姊也已有了婆家……

  他也想起了尹青青,要是她在身邊,看到這郊野景色,不知要怎?嬌媚高
興了!

  突然,就在身邊,空氣中響起陣陣馬鈴聲“叮吟!叮吟!”其聲清脆悅
耳!

  同時,疾風忽起,吹得他衣抉飄飛,胯下健騎,騰駿旁跳,吼嘶不已!

  何滄瀾驚愕之餘,定睛一看,那飛騎已騰雲駕霧般的超過他二十丈外去
了,馬上倩影,腰身婀娜,縞衣青巾,一襲紅綾披風,隨風飄揚,像是展翼之
翅!

  "鈴聲遠來,怎不預聞,豈非怪事?”

  何滄瀾望著遠去的背影,深覺納罕,眼光收回時,又發現一怪事,路心居
然沒有馬蹄的痕??

  他滿腹狐疑仔細俯首一看,千真萬確,後路上只有兩道痕?,那是屬於自
己胯下坐騎的,大太陽底下,難道真有“天馬行空”?

  何滄瀾是有些不信邪,遂勒馬回奔,跑了一程,路面逐漸零亂,可以辨出
曾有三匹健馬馳過!

  兩匹緊靠道旁,蹄痕極深,這自然是自己的坐騎留下的,中央的蹄痕,較
淺較疏,無疑是屬於那匹天馬!

  何滄瀾“噓”了口氣,猛一抖?,駿駒回頭破風飛馳,趕了一裏光景,路
心又現蹄痕,當下了然於胸,那騎士乃是沖著自己而來的!

  已未午初,他進入了──楊柳集。

  只見三十來家,土牆汲磚的房屋,圍著一條瘦瘦的街,街旁枯柳殘雪初融,
雪水已濕透樹幹,新芽梢頭,尚待初發!

  這時正是打尖時分,街上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堂倌模樣的漢子,張手成八
字型,攔在路心,他們一見何滄瀾,遠遠的迎上前來,攀住轡頭,操著土腔口
音道:“老鄉,歇歇午,打個尖吧?”

  駿馬擺首,把堂倌驚退,何滄瀾輕撫馬鬢,心想:“何殷勤若此?”

  一面跨下馬鞍,拉過馱馬,從匣裏掏出一些碎銀,疾手將命根子墨劍,握
在手中,隨堂倌走進館店!

  "來了!來了……?”

  堂倌宛如士人登科時報喜的地保,拉高嗓子直叫,一路飛奔!

  這飯館門面很大,似是村中樞紐所在,當時天下太平,商旅往來,不絕于
途,楊柳集地段適中,乃旅客打尖之處,是以村中店大,並不可怪!

  何滄瀾以?現在這時節,商販少旅客不多,飯店生意清淡,因此堂倌死命
拉客!

  那知進門一看,才知大謬不然,大大小小十來張桌面,坐了個滿堂,人頭
浮動,語聲驟低,都把眼珠子投到他身上來?

  怪事還不止此!滿膛食客十足是個雜牌,黃發垂髻,鶉衣百結的乞丐,手
抱乳嬰的婦女等等,一應俱全,從衣著看來,皆似村中人!

  何滄瀾手中低低?著碎銀,像玩著鐵膽,見門口有一空座,桌上雖有包子,
椅中卻無人坐,遂緩步走過去!

  陡的,身後有人急急超前搶坐──竟是方才拉客的堂倌!

  大腹便便的店主跳了起來,像似鴨子叫般的道:“客官,雅座還有一個空
位,小三子怎不帶路!”

  他老也是間雜在座位中,令何滄瀾心中直呼怪事不已,舉頭看去──所謂
的“雅座”,乃是面臨後窗的一副桌椅,果然有個空位,空位對面是位女客,
秀髮高盤,綠雲披肩,身穿雪白的羅衣。

  她纖柔的背影,像是火星,點亮了何滄瀾的腦門:“方才超身而過的騎
者!”

  當下一征一思,亦想一睹芳容真面目,因?人家既有意示威,布下了這一
絕局,自己說什?也逃不了。

  那女客人知有人走近,連忙低鬟埋首,竟把白碗當起臉盆來,掩護著嬌容!

  何滄瀾坐定之後,點了一斤黃牛肉,半斤汾酒,心中暗自竊笑,故意目不
正視,側臉向窗外觀賞野景!

  廚師從座位中跳起,自下廚準備……

  何滄瀾強自壓下好奇心,誓不回頭,因?他被人擺弄了這一道,必須爭回
主動,心中卻老是在問:“這是何人,想找碴兒,花偌大的心機,安排下這?
絕的天羅地網?”

  牛肉、汾酒本是現成之物,不多一會就端上來了!他順理成章的才回轉頭
來!

  那女客俯首良久,卻不願失去高潮,這時脖子已酸,苦頭吃足,急急把秀
臉一仰,玉臉俏生生的,眼波如水,正是小猴兒精──龐懷芝!

  何滄瀾咬咬嘴唇,臉上一斂,毫無表情,暗自罵自己道:“我該想到啊!”

  他們一別七年,各自長大,才匆匆會過一面,又是在那種場合,他實在無
法由背影上認出是她來!

  龐懷芝不哭不笑,咳意滿容,烏溜溜的那對眼珠兒,死瞪著何滄瀾,他們
小時候原是玩過“瞪眼”的玩意兒!那是一眨也不眨,誰眨誰便輸了!

  這次何滄瀾不玩了,來個相見不相識,小猴兒精見狀,微一頓足,似發嬌
咳,再度埋首,卻發現那白碗裏空空如也!她本是猴性!食量不大,故也不召
喚堂倌,再添飲食!

  過了許久,覺得太沒有趣,櫻唇忽地一綻,“噗嗤”嬌笑出聲!不知怎的,
何滄瀾亦覺解釋,竟忘記這笑會使自己頭痛一輩子!

  滿堂坐客鴉雀無聲,全看他們這一對壁人的表演,只見龐姑娘一雙欺霜賽
雪的皓腕,伏桌支腮,一副行將?口的樣子,等待何滄瀾先開口!她好接腔!

  何滄瀾只好搖頭歎息一聲道:“唉!天下其實很小……”

  龐懷芝俯首沾濕竹筷,在桌上胡亂塗鴉,雙腮逐漸紅暈如醉,突然眼皮一
場,秋波勾人心肺,略帶點自嘲的語氣說道:“不小,我摸了好幾天,才摸上
這條路!”

  何滄瀾一怔,放下酒杯,想道:“這女孩子別的不知怎樣,至少還有坦白
這個好處!”

  兩人默默枯坐……

  龐懷芝實在希望他能問她,何以她的馬在雪地上行走能馬馳無痕?他倒想
問問她怎生那白駒不在門口?否則自己也許機智,便不進來了!

  她想問他,何以今天改成士子打扮,這跟鮮麗豪華的鞍鐙多駕不配襯,他
原是錦衣狐裘的呀!這道理,她就是問起也是白問,他不會說明的!

  如是──兩人都金人三緘其口,好不容易待何滄瀾仰脖子“咕嚕!咕
嚕!”酒盡杯幹,推盤而起坐!店主人笑眯眯的走過來,這頓“鴻門宴”總算
在觀?期待中結束了!

  龐懷芝姑娘還是以手支腮,伏桌而坐,並沒有會帳之意!

  何滄瀾手指在桌面上輕扣:“嗒!嗒……”忽然把原放在桌子上碎銀一
推!

  店主人眼睛一亮,高聲問道:“兩位?”

  何滄瀾背上像是挨了一刀似的,狼狽地點點頭!

  龐懷芝素手一扯堆在膝上的聶巾披風,歡天喜地的跳起來──這頓飯雖是
人家請客,點頭會帳了,卻還是花了她老子兩百兩銀子換來的!

  龐懷芝頭纏鬃巾,背拖披風,腰上百繞紅帶,佩著“帝子劍”,鳳頭小蠻
靴,踩在金鐙上,已盛裝待發!她見何滄瀾走出店門,笑容可掬的問道:“你
上那兒?”

  何滄瀾叩住馬轡頭,隨口回道:“開封”,他以?她什?都打聽出來了,
誑誑她,免得庶煩,遂謊言相對!

  "好極了!我也到開封,我們正好同行!”

  龐懷芝踞上梨渦一現,喜聲回應!

  她那句:"正好同行"是早預備好了的、至於長征何方,則隨君意,去“開
封”那是好極了,“洛陽”也一樣,也是好極了的,其他地方更是好極了的……

  何滄瀾像挨了一記悶棒,手一松,不上馬了,回過頭來就待大聲對她說……

  但是那批拿工錢的食客,這時已團團圍在四周,當了免費的臨時觀?,他
只得按按住火氣,一看“墨劍”尚握在手中,惡狠狠將之擲到空馬腹側的箱匣
中躍上馬鞍。

  何滄瀾一提?繩,說道:“走吧!”他打算出了楊柳集,揀個無入處,好
好開導她一番,請她走路。

  一群小孩子們紛紛揚手說:“龐姐姐,謝謝你。”

  小猴兒精回身擺手,臉上笑出一個春天,萬里追風驢宛如脫?,振鬢揚蹄
已怒射出去。

  這萬里追風驢腳程極快,遠非何滄瀾跨下良駒所可比擬,兩人一上路很少
並轡而行,小猴兒精總是一忽兒超前,遠得身形只剩下黃豆大小!

  一忽兒回馬後跑,錯身之際,或微笑,或擺手,或簡單的三言兩語,純粹
?了兒時遊伴得以重逢而高興!

  何滄瀾既苦於沒有機會,實在也不好?口。人家一團天真,他憑什?往
“歪”處想去?

  真要說起來,只有“男女授受不親”那套大道理好講!

  但這種話,依現在情況,既不授受,又未親親,由年青男子向妙齡女子說
起,總有點那個文不對題?

  可是這又勢在必行,並非他輸不起,把勝負耿介於懷,他雖然曾發了半天
瘋,但,那是自恨,並非恨人!恨她!

  然而就算?開對龐劍豪一家的厭惡不談,他還是不能與她同行,事實上怎
好無緣無故的帶著人家的大閨女到處亂跑呢,這有拐帶之嫌!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何滄瀾來到一處交叉道口,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一
面躍身離馬,一示非攤牌的決心!

  龐懷芝騰雲駕霧的馳驢自後趕來,遠遠就嬌聲叫道:“怎?了,馬蹄鐵掉
了?”

  何滄瀾待她勒住?停在身邊,大大吞了口氣,說道:“龐姑娘,我實在要
到洛陽,所以──”他伸手指著兩條叉道再道:“我們只好在此分手,開封在
左,洛陽往右。”

  其實他根本胡亂一指,不管那條是通往西天“極樂國”,那條是通往“阿
鼻地獄”!

  "那更好!"龐懷芝開心說道:“我到開封也是遊歷,聽說洛陽還更好
玩,我一直想去,卻怕路太遠,現在有你作伴,就更好更方便了!”

  何滄瀾摸摸額頭,暗道:“再聽三句這種話,我准吐血身亡!”說不得便
只好圖窮匕見,說道:“我們還是不能一起走!”

  龐懷芝秀眉一皺,鼻子一醒一醒的,低頭不解看著這古怪的人,拖長語音
道:“?──什──??”

  "孤男寡女,結伴同行,容易引人閒話,所謂:人言可畏──”何滄瀾接
著引經據典,好好鋪張地作了一篇新撰“朱子家教箴言”,當場交卷!

  那知這位大宗師眯逢跟睛,相應無動於衷的道:“沒有這話,你在冤我,
上次我回家,就是同師兄─齊走的!”

  何滄瀾精神一振,緊緊抓住這話題道:“這就是了!師兄妹向行,師兄妹
──”他心裏一想,聖人們實在沒有說過關于師兄妹的教言,說不得只好由
“沅陵派掌門人”代拆行的道:“師兄妹也行、就是我們兩人不行!”接下去
又是一大套理由,因此……

  龐懷芝聽得不對胃口,快刀斬亂麻的叫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離‘人
言可畏’這四個大字,你真那?怕嗎?”

  "怕!怕!怕!"

  何滄瀾一字一頓,每一字都像頭上挨了一棒了!

  "喔!不要怕!"

  龐懷芝輕噓一聲,安慰他說,說得像是個小母親……

  何滄瀾大光其火,怒道:“你老子除了武功之外,不教你別的了?”

  小猴兒精,臉色恍然一怔,不知他這話中其意安在,忽然玉手纖纖遙指其
後驚道:“你看!”

  從他們的來路上,星馳電掣奔來五六匹人馬,須輿之間,已在數伍之外!

  "這批傢夥,准不是什?好人!”

  "你怎可信口雌黃?”他正待再說下去,卻已看清其中有些似曾相識,遂
道:“找我的!”

  一面從箱匣中取出墨劍,準備應變,其中有一兩人當日救尹青青時照過
面!不料,龐懷芝亦驚道:“找我的!”

  此時、蹄聲雷動中,這批人馬已到,來勢洶洶地將兩人包圍,勒馬之際嘶
鳴嘯天!小猴兒精一看,有三個是認識的,中間一人,粗眉虯髯,眼射精光,
太陽穴鼓起如豆,腰際懸─對千斤挺,正是“醉韋陀”陳朝!

  左側,一個四十上下的瘦子,面作三角形,一身勁裝,腰間龐然隆起,纏
著金蟒軟鞭,這是秦中五煞中的大煞仇洛西。

  大煞身旁乃是把兄弟二煞衛松、臉上斜橫一道疤痕過鼻、把臉一分?二,
手中持著一支風磨青銅五行輪!那輪上刀葉隨時地都在轉動!

  這三個乃河南黑道上響當當的人物、在地面上甚是活躍,是以龐懷芝有些
風聞!其他名人,她均覺限生,只知都是一丘之貉,不是好來路!

  "嘿嘿!女莊主腳程好快?”

  陳朝滿臉猙獰著,再道:“請借一步,跟兄弟們走─趟!”

  何滄瀾一見竟不是自己的事,很懂江湖規矩地退下一步,避在一旁,以避
干預人家過節之嫌!

  龐懷芝瞪他一眼,臻首連接著叱道:“不去,我有事……”

  "醉韋陀”陳朝仰天狂笑,笑時臉上橫肉翻騰如蛇,笑畢狂傲的道:“思
齊莊尚未開莊,女莊主就先塌台了??”

  他這女莊主三字,下得極有學問,乃譏諷思齊莊人少勢單,個個皆有職銜!

  "好!去就去!"

  龐懷芝吃不起人家這激將法,氣衝衝的道:“陳朝,你替誰跑腿的?”

  說著勒馬就道,一面回頭偷?了何滄瀾一眼,他待怎樣?

  何滄瀾手按馬鞍,沈吟不已!心忖:“龐懷芝總是舊識,而且現在就在身
邊,他于情於理,總不能讓她獨自涉險,聽任這批強梁之輩將她帶走,女人總
是弱者呀!然而若伸手出面,則兩人關係必增進一層,將伊置於胡底,現在原
是甩掉她糾纏不已的最好時機!但,這其中道理不對!她是被人劫持……”

  龐懷芝見他毫無動靜,─陣被遺棄的哀傷,湧上心頭,這滋味她從沒有過,
芳心一酸,強自擺回頭來!

  何滄瀾一踩金鐙,跨上馬背,一手牽著空騎走向龐懷芝走的這條路!

  小猴兒精心中一甜,一笑燦然,急忙盤馬,讓他與自己並肩!

  包圍在他們身後的一名角色,因自己並非正主兒,怕惹事端,始終悶聲不
響!

  這時見何滄瀾無事找事,也跟上來了,嘿嘿冷笑道:“何滄瀾你何處不可
去,何苦不請自來?”

  何滄瀾一聽,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對他卻不清楚,甚是滿意,笑
笑,卻啞口不言,因?這一句話正問到他的心上!連他也真不知道?什?要跟
來?

  龐懷芝不忍他平白被人挖苦,伸手輕推他的肩頭一下,提醒他道:“罵他
一句呀!”

  何滄瀾將劍佩向腰間,不願說這無聊閒話!

  陳朝心有顧忌,怕龐懷芝臨時變卦,將這煮熟的鴨子弄飛上天,故不把心
中對何滄瀾自動插上一腳的憤怒形諸神色!也不在乎多他一下,只一揚虎掌,
推?上道!

  大隊開拔,指向何滄瀾所謂的開封方向!賓士了十來裏路,轉入一片乳石
崗中的小徑!

  馬匹首尾相接,串成一線,路濕頗?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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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6:35 AM

第十章 古刹搏活屍
 
  龐懷芝憂心忡忡、皆因這“醉韋陀”陳朝,凶名甚著,乃河南黑道中數一
數二的人物,她父親原待開莊之後,出面將他除去!

  一個人的腦袋搬家,要勞動“中州一鼎”的大駕,也真可自慰了!這陳朝
如此兇狠,尚且?人跑腿,可知那位正主兒更是辣手,說不定是──她機伶伶
打個冷顫,但,事已如此,悔之不能,芳心一轉,打起個如意算盤來,她勝了
何滄瀾,何滄瀾挫敗葉時興,而“雪山派”乃方今武林第一大派。

  龐懷芝想到這裏,什?也不愁了!

  亂石崗上,怪石嶙峋,筆立如林,蹲臥似獸,正是處凶名在世的“鬼石
堆”!

  ?人在山路上七轉八彎,奔駛了數裏,來至一處地面!

  陳朝猛打一聲“呼哨”,呼哨聲中,一座古?已經在望,門前停著,四、
五匹健騎,自在拂尾?蹄!

  古?蕭寺圍牆斑剝泥來盡落,東塌西倒正中兩扇大門,油漆剝脫,這時門
裏也傳出一聲長嘯,接著四五個臉帶煞气的中年大漢,從門裏出來,一見龐懷
芝,均面呈喜色,淫心熾熾似的!

  何滄瀾、龐懷芝隨?落馬,帶夾著進入寺中,心下胡疑滿腹!

  只見門裏是個大院落鋪石殘缺破碎,有些地方乾脆只剩泥地!左側有一鐘
鼓樓,破敗不堪!

  院落正中,乃是"大雄寶殿”,佛象金粉剝殘片片,露出泥胎,身上遍插
各色暗器,不用說是被這批豪客用來當靶子了!

  ?壯漢遠遠圍住兩人,似有所待,何滄瀾實不知他們這批雜碎的來歷,遂
悄聲問龐懷芝道:“這些人是……”

  龐懷芝身段修長,站在其側,已不低於他去,聞言湊到他耳朵上,檀口未
開,香風襲鼻,何滄瀾不覺側頭,引起周圍江湖客們一陣哄笑!何滄瀾左右顧
盼,目如利剪,要剪斷他們惡意的笑聲!那知宛如火上加油,情形更糟!

  龐懷芝兩朵降雲生頰,泛上梨禍,低聲說:“不理他們!”

  何滄瀾看了,心中有點抱歉,道:“我──”

  這時,打一進廟門就不見蹤影的陳朗,從後進匆匆走出朗聲道:“綁票綁
到女莊主身上,似亦太過,無奈你老子太不上路,將來貴莊開莊後,江湖朋友
那還有口閑飯吃,所以只好委曲你!”

  龐懷芝一聽,自己竟已被人綁票,豈非荒唐,不屑地哼道:“綁票,你還
不配,劃下道兒來,姑娘無不奉陪!”

  又是一場哄笑,有人吃吃調侃道:“嘿!女莊主大方,擺好架式奉陪咱們
啦!上呀!”

  何滄瀾心中忿然,十個大漢對付一個女人,已是可惡,口舌上還不乾淨,
更是其罪當誅!小猴兒精能有多大,還是小孩子呢,有些事她並不瞭解,因道:
“朋友們,你等若不尊重自己,便有你們哭爹號娘的時候!”

  群?愕然,嗤之以鼻,陳朝喝道:“這是河南綠林的公憤,閣下是何方高
人,恕兄弟眼生,想架梁嗎?”

  他在路上見這無名小子,犯了江湖大忌,無端不請自來,本已憤極,但仍
忍住,打算等大事辦了再順便料理了他!這些行囊馬匹。尚值幾兩銀子呢!

  這時因魚已入網、不必再吞聲忍氣,是以絕不容他狂言撒野了!

  何滄瀾劍眉一展,道:“思齊山莊跟?位英雄好漢們的瓜葛,誰是誰非,
本座乃局外人,不得而知,只要本座不在現場,由你們鬥去,但在本座面前,
可不容你等放肆!”

  這話的口氣比天大,豈是這批江湖巨梟所能入耳?頓時群情洶洶,甚是激
動!

  "咱們沒有過節,你小子憑什?硬要架梁,你是個什?東西,不把河南道
上的好漢爺看在眼裏?”

  "誰跟我在─起,便在我保護之下!”何滄瀾聲明道。

  龐懷芝見他?自已挺身而出,豪情幹雲,芳心大慰,不管他身子如何?總
是高興,大是情深意重!

  她是最喜歡何滄潤那種語氣的說話,這時雙手插天亂搖著,嘴裏嚷叫道:
“比鬥!比鬥!”

  所謂“比鬥”乃是兩個地位平等的人或宗派,將曲直訴之武力的比試,要
知武林中極重尊卑名位,這跟身份相等的兩人交手,在細節上頗有差別!龐懷
芝出外,一行一動均代表“思齊莊”,在形勢上,她不能以後輩之禮跟人上場
子!

  黑道梟雄陳朝陰惻惻的瞄她一眼道:“你老子配,可是你不配!”

  他的身份、年齡、經歷,自封甚高,大可以不給與她平等地位!至於何滄
瀾嘛……

  何滄瀾口角露出一絲笑意,笑得非常可惡的道:“掌門人配不配?”

  龐懷芝聽他自露身份,笑厴如花,人比鮮花嬌,更是開心之極了!

  ?好漢一齊驚愕,付道:他是個……

  二煞衛松嘿嘿冷笑問道:“朋友,你算那一門子掌門?”

  小猴兒精得意極了。她吊上的男朋友乃掌門人了,不是她家裏的“小家
人”嬌聲代答:

  "沅陵派!你們聽清楚了??”

  又惹來一場哄堂大笑,幾個守在寺門的,互拍肩膀,一個人道:“咱們圍
住了一個掌門人,可惜是什?沅陵派的掌門人?”

  旁邊一個打個邊鼓幸幸然的道:“恕兄弟耳生,什?是沅陵派?”

  先前那人拍手再道:"哎!那只有他自己知道,關起門來,作皇帝也成
呀?”

  他們一拉一唱,窮演雙簧對口,把龐懷芝氣得直跺腳!

  這是說人家沒人承認他這個掌門人?笑聲未歇,鐘鼓樓之門,“呀!”地
打開了!赫然出現了個高大的“僵屍鬼”?

  這僵屍兩眼火紅,臉上長滿了綠毛,宛如青苔,奇瘦見骨真是比骷髏多一
張皮!比面具多一雙眼,灰色長衣上,濕痕一圈一圈,似?屍水所沾,長袖伸
出長臂,狀如鳥爪,上面亦遍生綠毛,渾身發散出一股屍臭,中人如嘔,煞是
嚇人……

  龐懷芝一見,花容失色,櫻口又圓又尖,差點失聲驚叫!

  那靠近鐘鼓樓幾個豪客,亦因屍臭撲鼻,向兩側閃避。

  何滄瀾?色不稍改,安慰小猴兒精道:“這副形狀,若是深夜,遇之荒山
古?,說不定會膽裂魂飛……”說到這裏,仰首看天,再道:“但現在是青天
白日呀、如果我是他,我會夜晚才出來!准能令人不戰而潰!”

  龐懷芝身子顫抖對他道:“他是活屍──馮倫!”

  活屍向何滄瀾“湫湫”怪叫,令人勉強可以聽清楚說:“你身份配,身手
不配?”

  這話是承認了江湖上確有“沅江派”的存在,而何滄瀾亦是此派的掌門
人!

  何滄瀾氣定神閑,爽朗一笑道:“憑身份安排比鬥,身手嘛,在搏鬥之後
再詳定吧!”

  說罷,墨劍往背後一擺一擺的,像趕鴨子,把身後幾個好漢趕向鐘鼓樓那
邊去領受屍臭滋味!

  如此一來,雙方陣勢分明,兩邊隔著院落中的─條直道,作───楚河漢
界!壁壘分明,這些是比鬥之先的細節之一!

  雖然,平等地位爭到了,龐懷芝仍憂形於色的關懷他道:“他是活屍呀?”

  何滄瀾拉著她的袖角,往後退下三步,道:“我知道!你說過一次了,現
在把他的來龍去脈說說吧!”

  這就是名門子弟跟何滄瀾這種修野狐禪之間的差別,名門之徒,師尊除傳
授功藝之外,還會把各派武功特徵,武林高手形狀,一一描述,以免子弟出道
後吃虧!

  何滄瀾儘管江湖經能夠倒背如流,把雞毛蒜皮之事搞清清楚楚,但對大魔
頭、大宗師則全不知曉,因這些門檻,並非泛泛之輩所能通曉的!

  陳朝大踏步走到院中央叫陣,兩把千斤槌合碰一響,“鏘”然一聲,震耳
欲聾道:“商量好了沒有?”

  空氣中全是千斤槌震蕩之聲,曆久不絕,何滄瀾聽得不很分明,直到陳朝
第二次喊陣才答道:“還早呢?”說著,向龐懷芝附耳過去!

  小猴子自然把秀臉湊上,忽然一縮,何滄瀾怔住了,想起方才自己側臉的
事,那方唇已碰到她的腮上!心中別有一番甜滋味!

  龐懷芝垂下眼皮,道:“活屍──馮倫,世居哀牢山中‘屍林嶺’,師徒
單傳,不收二徒,稱霸一方,很少涉足中土,二十多年前,他師父馮倫──”

  何滄瀾打斷她的話頭望著前面的這具僵屍,問道:“他不就是馮倫??”

  "他們師徒形狀相同,名字也只有一個,從前有過一次有四個馮倫同時出
現呢?”

  "那你怎?知道那個是小的,那個是老的?”

  小猴兒精急得直跺腳道:“我猜的呀!”纖纖親手顫抖地指指鐘鼓樓,
“說不定老的在,在那裏面呢!”

  這時,陳朝猛碰千斤槌,悠揚之聲宛如敲鍾,一邊喝道:“你們小兩口,
就是死別,話也說夠了!”

  何滄瀾憤然踏步而出,將掌力聚到九成,朗聲道:“閣下言語刻薄,身份
不配不堪與在下過手,讓開去!”

  他話說得極絕,毫不給人留半點餘地是有原因的,他重創未痊愈,氣脈不
長,活屍在此必與他力拼,怎可浪費精力。所以希望能免過這一關!

  陳朝自出道以來,敗陣有過,但吃人如此奚落,可還是第一道,當下臉急
成豬肝似的紅,也又破口開罵了,千斤槌使得呼呼風刮,風勁絕倫,直砸過來!

  何滄瀾不閃不避,凝神出掌,連劈三次,“劈空掌”力,如三道勁風奔雷
而出,只見那鐘鼓樓宛如地震大劫,七晃八搖!

  樓前站立那批好漢,被掌風一掃,身形晃動站不住腳,這份勁道就不用提
了,弄得他們人人色變!

  那首當其衝的陳朝,自然不敢櫻其鋒芒,停著待死,速閃帶躲,三掌過後,
也逼得他退到鐘樓前!

  "你閣下連一掌也接不住,不用再上來了!”

  何滄瀾說畢,回頭就走!至此?人才覺得他這掌門人的身份,有份道理
在!

  陳朝尚未輸招,心雖凜然,臉皮總要,厲喝一聲,掄起千斤槌,便待追上
拼命!卻覺一陣腥臭撲鼻,活屍已擋在他身前,陰慘慘怪叫道:“這人包在老
夫身上!”

  陳朝滿肚子火氣,不能發泄,只好留著燒紅臉上的橫肉。

  何滄瀾暗自輕噓一口氣,真要打起來,只要陳朝不逞強硬來,盡用小巧工
夫周旋,他自己還不一定能穩操勝券呢?

  龐懷芝上前迎接何滄瀾回來,見他三掌擊出後,眉心見汗,秀臉一擺,看
著活屍已上場,柔聲道:“我!我上去!”聲音中豪不掩飾心中怯意!

  "還是我上,你上場萬一不敵,我救不了你!”

  "咱們齊上,打不過就跑,他年紀大得很,咱們不算丟臉!”

  "沒有這種話!”

  何滄瀾以袖拭額,步下場子,龐懷芝柳腰一閃,煙一般追上來,卻遲遲不
敢?齒!

  何滄瀾不解地望著她,龐懷芝素手一指自己心窩,怯怯的問道:“你!你
身子可大好了……”

  "差不多",何滄瀾木然點頭,掉頭不顧而去,無暇注意到她在一瞬間流
露出的溫情,女性的心聲!

  小猴兒精怔怔望著他的背影,惻然走回,手裏扣著一枚小型“帝子劍”,
這時她身上只帶了一把,是在任何情形下救人都來得及的!

  活屍瞪著火眼,注視著獵物何滄瀾,逐步走近,得意的笑了,他沒有臉肌,
只有臉皮一張一弛,別人怎認得那就是笑容呢?

  何滄瀾名頭雖不算響,但活屍再履中土,志在“紫府秘笈”,因之,對各
方豪傑極?注意,消息甚靈。

  對鍾山劍會葉時興的勝負,也沒漏過活屍耳目,是以方才何滄瀾自承“沅
江派”掌門,立刻沖出鐘鼓樓!

  因?何滄瀾乃是熱門人物,是他傳出“紫府秘笈”的舊主是誰呀?

  何滄瀾面對話屍站定,忽然說道:“你不用兵刃?”

  活屍馮倫仰天嗽嘯,長臂高舉,袖口徐落,露出綠毛遍體瘦骨嶙嶙的烏爪!
得意之極,目空一切的喝道:“老夫三十年來就用這個,三十年來從未敗過
陣!”

  何滄瀾濃眉糾結,叱之以鼻的奚落著道:“這話也許我可以相信,否則,
活屍早成了具死屍了!”

  馮倫張牙露齒,兩隻大門牙露出,舞動著一隻怪爪銳聲叫道:“三十年來
沒人對老夫這樣講話,小子,你死定了!”

  "三十年來,人人怕你,這話也許不假!”何滄瀾毫不在乎的道:“但是,
現在那三十年已過去了!”

  活屍勃然大怒,渾身震動,宛加風前竹樓,“格格”發響,骨骨相錯,已
舒筋脈,氣沖鬥牛的罵道:“小子,三招快拿走!”

  他要讓他三招,讓招顯然是並非平輩比鬥,他將何滄瀾看低了一輩。

  伺滄瀾一想,知道問題出在敵方徒手,自己拿劍上面,當下健腕一揚,墨
劍嘶風,射回龐懷芝!他身已離劍,絕技無從施展,無異自陷死地,可是?了
身份名譽,─切都豁出去了!英雄氣概,乃世不一見也!

  龐懷芝伸手接過劍,很是擔心,低頭細思老爹關於馮倫曾說過什??

  ?黑道豪客見何滄瀾氣度宏偉,一半驚心,─半心折,突然聽得龐懷芝尖
聲叫著道:

  "要屏著氣息呀!”只覺入影一晃,場中已多了一人,站在何滄瀾身側!

  活屍慘惻惻嗽嗽亂叫,得意非凡,鳥爪揮處,屍臭加濃,尖叫:“全上更
好,免得你們祖師爺爺費兩道手腳!”

  何滄瀾伸臂指著場外一?牛鬼邪神,對她道:“回去。那批傢夥留給你,
這死屍我要獨幹!”

  這叫做一入江湖,身不由自主,“沅陵派”本來子虛烏有,但,他那自封
?掌門,時日一久,對“沅陵”兩字自生情感,認?它已屬於自己,它的名譽,
值得自己拼命!現在是他進入中原後,打著“沅江派”旗號的第一戰,他那肯
不惜羽毛,與人聯手上場!

  小猴兒精急得要哭似的,頓足叫道:“他會腐屍功呀!”

  但經不起何滄瀾再三曆聲喝斥她退下,只得委委屈屈的黯然退出中庭!

  她是深知這活屍的利害,便是她老爹出手,也不能輕鬆的將他擺平,而
他……

  陳朝、大煞等一群江湖巨梟們,本來交情不深、同在河南地面上走動,有
時?了錢帛,還不免鬥些意氣!

  最近因?“思齊莊”將要開莊,“中州一鼎”可能不容他們胡作亂?,才
互通聲氣,找了馮倫作?靠山,找“思齊莊”晦氣與他攤牌一次!他們從未見
過活屍功,這事關係前途深遠,故都目不轉睛注視場中,無暇在出語輕薄了,
找龐懷芝姑娘逗樂子!

  馮倫伸臂如槍,喝聲:“抓”字,直搗中宮!其疾如電閃,志在必得!勁
力雄厚!

  何滄瀾左掌護胸,掌心一吐,欲拒還迎,讓敵欺近,右掌猛然開弓,打敵
左肩!

  別看活屍屍骨僵硬,但變招靈活,身形如風,早已移宮換拉!

  何滄瀾雙臂一絞,掌力全收,兩人虛虛實實、過了第─招。

  活屍見對方年紀如此輕,居然真氣制馭如意,掌力吐吞不得,微感意外之
極,當下一展身形,施出“腐屍功”,屍臭之氣!越來越濃!

  何滄瀾登時宛如處身于屍陀林中,只覺鬼影幢幢,其數何止三個五個,在
周圍飄然亂舞,遂以靜制動,把“排山掌”威力盡行發揮,一時掌聲“隆隆”
銳不可擋!

  何滄瀾自從打青山公處學會了“排山掌”,迄今從未用過!一試之下,果
然非同凡響!

  要知"排山掌"粗中有細,剛中帶柔,專講究“敵未動,己先動,敵不動,
己不動”等十二字真訣,饒他活屍數十年修?,對此也得忌憚三分!

  然而馮倫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兩隻長臂,何異兵刃,招沈式猛,每一出
手儘是攻敵之要害,又有屍臭相輔,十五招過後,盡佔優勢!

  何滄瀾水底功夫不弱,屏息本甚當行,但屏息之際,運氣未免不勻,功力
便打了折扣,手法漸告疏緩,還得偷偷換氣,而屍臭趁虛而入,叫人欲吐!

  活屍越打越見精神,突然一招“下走黃泉”,烏爪一推一削把個鬼頭湊近
過來,“撲”

  地一聲噴出一團淡白色的煙霧,吹向何滄瀾面門。

  這正是“腐屍功”的精華所在,“吹氣滅燭”!原來這腐屍功練時極?不
易,方法更是駭人聽聞,先揀一凶皮陰寒之地,日與屍體共臥不食不動,夜則
回魂醒來,對月吐納,吸取精華,如是者七七四十九天。

  這四十九天中,因?此功暗含太陰盈虧之理,不可一日天雨無月,否則全
功盡棄,必需從頭開始!

  過了這四十九天之後,只算基礎,就土葬三月,在這其間,活屍宛如死屍,
肉腐化水生蟲蛆,漸成屍形,三月之後,大功告成,又一個活屍馮倫誕生!

  但這“新生”的活屍,功力尚淺,只夠嚇人,不足克敵,另要經過九次以
上的功夫,方能散發屍臭,口吐白煙!當然,年齡加長,其功夫越深厚!

  何滄瀾正當偷偷換氣之際,突然煙氣撲臉,只覺鼻竅一開,腦中昏昏然!

  有幸他臨陣經驗漸豐,臨危不亂,身形疾轉,撞肘開掌──這招乃排山掌
中絕招“撥雲見日”,自救之外兼以攻敵,甚是厲害殺著!

  "碰"地一聲,活屍馮倫胸中一掌!

  何滄瀾借勁後躍,定神一看,凜駭萬分,這斯硬挨一掌,居然不哼不倒!

  要知這“排空掌”雖說只運足八成功力,亦是碎石裂木,打不中不用提,
一旦打中的話,總不至如泥牛入海了無消息!

  這腐屍功居然有鋼筋鐵骨之能,怎教他不害怕生怯!

  活屍馮倫胸頭微覺麻痛,哦哦怪叫道:“你是星宿派?”

  語意淒厲之極,他話出有因,要知那團白霧,乃腐屍功精華所在,正如他
的“內丹”一般,入鼻血凝氣塞,足置敵人死地!豈是腦中昏昏然就能了事?

  當今之世,惟有西方“星宿派”,北方“朔方派”,氣候嚴寒之地的功夫
才能不懼他的腐屍功,此外,除非練成了護體氣功,或及時以至大至剛之罡氣
將腐屍的煙霧擊散,這“屍毒內丹”,可說所向披糜,當者必死!

  "差到那裏去了!"

  何滄瀾聞言,精神?之一振,他雖不知那團白霧可致人死地,但知敵人口
出此言,必是絕招失靈無疑,當下長嘯一聲,喝道:“看掌!”

  一記九成力“劈空掌”隨聲而出,“劈空掌”乃是他的看家本領,他要察
明是否當真奈何人家不得?

  馮倫鳥爪一伸,一股陰柔掌力徐徐推出,有意要硬接來掌!

  "砰……"地一聲,兩人身形懼是一晃,隨後各自縱出,再次騰飛互搏!

  龐懷芝始終凝神戒備,這時喜形於色,心忖:“原來他身手這樣好,那次
是故意輸給我的,讓我喜歡!”

  場中兩人,越打越激烈,如此的是一場生死之鬥!

  馮倫起先只想抓何滄瀾以便逼問“紫府秘笈”等相關的問題!這時已存
殺人之心,不懼本門魔功之徒,焉可讓他長留人世?

  如是白霧團團,一股股噴吐如雲,罩向何滄瀾!

  但他居然不懼這“屍毒”,把活屍氣得目眶欲裂,只得一收霧氣,連換三
種招式,俱是見所未見的險秘之式!

  "暗懷鬼胎""陰魂不散”,想以功力招式取勝!

  百招過後,何滄瀾因?劈空掌每記俱得運足九成功力,周身疲倦欲死,而
精神卻萬分亢奮,打得越久,他越高興!

  因?這樣才能證明自己身手已擠入高手之林,他雖曾以三招挫敗葉時興成
名,但,那純是使奸弄巧,不是真功夫,自己想來甚不光彩!

  陳朝、大煞等人,見活屍在百招之內,居然無法取勝,心中漸生寒心!這
注“寶”可能押錯了,以後的麻煩怕不小!

  龐懷芝剛逐漸眉笑眼開,凝霜欺雪的玉手,叉在腰畔,得意之情,形諸眉
目間!

  場中勁風呼嘯,銳比劍流,功夫一長,兩人衣衫?風所刮,漸漸襤褸!

  活屍馮倫鬼號咕哦,暴跳如雷,把心一橫,拼著受點硬傷,打算一掌換一
掌!

  一念及此,疾如閃電,踏入洪門,施出“鬼手十八抓”中的“寒爪?魂”,
魔掌一化?三分取敵人肩、喉、腹三處,何處防守不及,就抓實何處!

  何滄瀾樓膝拗步,疾忙斜封,中路面積收縮,一招敗中取勝的“香火吐
蕊”,夾著九成力的“劈空掌”力,奔雷掣電般的擊出!

  龐懷芝眼睛一花,只聽“砰”地一聲!

  活屍胸口結結實實挨了一事,痛得“呱!呱!”鬼號,向後退了三大步,
卻不倒如故!

  而何滄瀾嘴角一掀,白齒一現,眉頭苦皺,卻未出聲,左臂衫袖被鬼抓撕
下,猿臂之上,留下了三道黑痕,其色如墨,汙血涔涔流泄不止!

  兩人犀牛照角,動也不動,這乃是生死一拼以前奏,下一瞬間就分生死,
判存亡!

  小猴兒精表情也嚴肅了,心中忐忑不安,放下墨劍插地,倒握帝子劍劍鋒,
只要何滄瀾遇險,就要施展絕藝!取敵狗命!

  她這時不能下場幫忙,因?何滄瀾一分心神,無異給敵人進襲之機,同時
也無異促其速亡!

  活屍淡淡噴出一口白霧,這已經不足以用來傷敵,只是增加一點威勢!

  何滄瀾俊目如炬,瞬也不瞬來捕捉良機,右臂麻木不能動彈,左臂聚凝真
氣但因皮破血流氣泄,看來掌力只夠八九,絕不能功聚十成,這只夠打痛活屍
而已!已不足以致其死命!

  只可歎也!

  靜寂!鴉雀無聲,?人屏息!

  何滄瀾乍見活屍胸前衣袖破處,金光一閃一閃,懸著一聲金牌頓時靈機一
動!

  突然宛如鬼火一閃,馮倫兩手箕張如爪,閃身搖動著前撲!

  何滄瀾臥身伏地,打個滾,同時揚手吐掌,勁風雷鳴!

  又是"砰"地一聲,馮倫口中慘號聲中,再中一掌,全身佝僂如只蝦殼,
胸前金牌碎裂,落地有聲!

  活屍這次現象迥異,問題就出在那金牌上面!要知任何魔功,很難練成十
全十美,總留下一處要緊所在,是?“罩門”!

  馮倫的“罩門”乃在“期門穴”,是以特地用銅鑄成金牌,護住死穴!

  那知這無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寫照,反而招來苦頭!

  馮倫被打得宛如石人木偶,停在院中,一動未動!他在緩過那口氣──突
然,淒號一聲,身形宛如疾鳥,沖向鐘鼓樓,鳥爪連掃,掃倒擋在門口的一個
倒楣鬼沖入門裏!

  龐懷芝柳腰一扭,飄向何滄瀾身側,卻不看他,憂形於色的注視那頹樓!

  何滄瀾還坐在地上,心情一松,再也不必來個“懶驢打滾”的臭招了,伸
手推了玉腿一把。

  "拿我的劍來!”

  龐懷芝似水中游魚,腰肢一擺,去了又來,手中已多了墨劍!

  樹倒猴孫散,陳朝踏前一步道:“朋友好身手,咱們算開了眼界,現在你
身上不便,在下也不用多說,好在以後總有見面處!”

  話中硬中見軟,臺階找得漂亮已極,錯非數十年的老江湖焉能有此談吐!
論身手,陳朝自命高強,並不把龐懷芝看在眼裏。眼前何滄瀾又負創,正是大
好時機,將他們一總劫下!

  但靠山一走,打了少的,老的出來,後果堪慮!“中州一鼎”是萬萬惹不
起的!權衡得失,在不丟臉的情形下,自以?息事?上策!

  何滄瀾雙手撐地,站直身來說道:“你要走就走,何某不留難,若是不服,
也可以明說,再戰一場的勢力還勉強可行!”

  這話不算刺耳,陳朝下臺階石算是有了,道:“一言?定,山不轉路轉!
後再相見!”

  說罷,不顧他人,提起千斤槌就走!

  其他諸人,也均看風轉帆,各自交待幾句場面話,步出寺門!要知道在江
湖中混飯吃,有條鐵的定律,“欺軟怕硬”,能吃就吃,吃不起就開溜,所謂
“七分工夫,三分眼色”者是!

  他們要沒這種本領,腦袋早搬家十次八次了,那能活到四十出頭?

  河南黑道臨時大同盟,就這樣,宣告冰消瓦解,各奔前程去了!

  總算龐姑娘明白事理,沒有阻攔他們!

  不久,馬蹄聲“嗒嗒”相繼逐漸遠去,何滄瀾忽然想起賊掌說不定會順手
牽羊,急道:

  "我的箱匣,快!"

  龐懷芝也尖叫一聲,怎?竟忘了拿藥,一溜煙閃出寺門!還好!她們的三
匹健騎仍在,沒被人牽走……

  她急忙走過去,一把抓起箱匣和自己的衣包,回來時,何滄瀾右臂血淋淋
的,墨劍上沾滿了鮮血,擱在膝上,他已經自行放血泄毒了……

  小猴兒精在箱匣中伸手亂翻,除了銀兩、衣衫、書冊之外,那裏有藥品?

  她只得解開自己的包袱,取出一個天青色的玉瓶,拿出一紅一白兩粒“天
犀丹”,伏近他道:“白丹你先骨服,把紅丹揉碎我去找些水來,塗上就會生
肌活血!”

  何滄瀾正嘟著嘴往傷口吹氣,聞言如避蛇蠍,略見粗暴的道:“藥拿開,
我不要!”

  龐懷芝一怔,半晌,低垂臻首,居然有楚楚可憐之態,問道:“你是從不
用藥,或者不用我家的藥?”

  "我沒用過!”

  她一想,這可能是真的,如果真個需要,在江湖中走動,誰都有旦夕禍福,
怎會不帶在身邊,因道:“我替你包紮好嗎?”

  說著,取出一件嶄新的綺羅衣裳,撕成長條!

  何滄瀾見狀,不好明拒,只得由她,小猴兒精仔細輕巧的繞臂纏布一面讚
歎道:“真奇怪,人人都怕屍毒,怎?你不怕?”

  "中山野人可能是星宿派的人!"何滄瀾心想,眼睛往鼓樓倒塌處望去
道:“這馮倫是老的,還是小的?”

  "小的!"龐懷芝包紮完畢,打個花結,再道:“老的出來,一定不單獨
走!”

  何滄瀾略感遺憾,要是老魔敗在自己手下多好!回頭看見,這猴兒精將她
的包袱塞到自己的箱裏,急的伸手阻擋,道:“你!”

  龐懷芝把粉頸一歪,玉臉滿是困惑之狀!他一想,還是到大路再說吧!

  兩人出得寺門,龐懷芝一揚絲?,驢兒撒開四蹄,山路雖是崎嘔濕滑,仍
然疾飛如電,看來這白駒真會一點輕功!

  何滄瀾遠遠被?在後面,一邊下山,一邊構思大作“驅姝文”,古時韓愈,
曾寫過一篇驅鱷文,名傳千古,他也要逐走這朵麗姝!

  岩石林立,地勢起伏,何滄瀾來到高處,迢迢見到大路上,那匹白駒上沒
有人影!

  龐懷芝伏在路側,似在玩雪,心甚不解!不久,地勢陡降,土崗遮目,遂
不去理會!

  待到再次看見時,龐懷芝已經好端端騎上白駒在路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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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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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第01章 失手無形劍之客
第02章 賭頭拼命禹王台
第03章 赴難險入白雲寺
第04章 此時應邀赴深山
第05章 古洞絕藝顯神威
第06章 玉笛豪膽還新交
====中==========
第07章 威武名揚天下知
第08章 月下同消萬古愁
第09章 苦學絕藝已初成
第10章 作客再開桃花源
第11章 學成出師洞庭沏
第12章 風雲岳陽樓之上
====下==========
第13章 群雄聚會岳陽樓
第14章 冷劍直取秦皇島
第15章 你虞我詐實本能
第16章 各自奇能勾血印
第17章 往事如煙煙消散
第18章 江湖之上自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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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2 AM

第一章 失手無形劍之客
 
  兩人距離逐漸靠近!

  何淪瀾來到官道,龐懷芝迎上前來,臉上是種引人遐思的美豔又苦猜不透
的笑容:呈獻在他面前!

  他俯視路面,只見殘雪堆砌成一方大玉石似的,上書:“趕我回去的話,
免開尊口!”

  何淪瀾一路上作好的一篇精采的“驅妹文”,經胎死腹中,不能鳴世!

  三騎並轡,往北奔去!

  雖是有麗人同行,何滄瀾心中悶悶不樂,盡想著抵達沛梁後,如何推掉這
累贅的事!

  龐懷芝見他不再惡言惡相,小嘴巴說個不停,女孩子初墜倩網,有的較前
沈默,有的較前多嘴!

  她是屬於後者那一類型,不出三裏路,已把她這驢兒的好處說了三遍!

  "這兩匹黑駒!有沒有名字?”龐懷芝感情濃厚的問著!

  她立刻心情一振,好主意來了道:

  "一匹叫大黑,一匹叫小黑!"

  何滄瀾不感興趣,隨口道:

  "你自己看看,他們是一般大小!”

  小猴精仔細一看,果然兩匹黑駒宛如一個模子裹印出來的,心裏想,那?
只好以雌雄來分了,但,何者?雌,何者?雄,她並不知,又不好真的低頭下
去看!想到這裏粉臉不禁一陣羞紅!

  "怪事!"

  何滄瀾側頭欣賞野景,正好看到她那梨頰無端泛紅布采,想道:

  "她也會臉紅!?了何事!小搗蛋!”

  龐懷芝想得出神,忽然拍手歡欣的道:

  "有了!我們以左右來分?”

  "好主意?"

  何滄瀾不覺解頤,道:

  "但是如果左邊的跑到右邊來,有邊的跑到左邊去!怎?辦?”

  龐懷芝歪著細聽,抿嘴一笑,人比花嬌,卻不言語,嬌叱一聲,萬裏追風
驢振獵揚蹄絕塵而去!

  當晚,兩入夜宿陳留,對門而居!

  燈下,因?時間尚早,龐懷芝還留在何滄瀾房中默默對坐!

  何滄瀾右臂中毒,一時麻木,現在稍能動彈,此時五指一張一合,正在練
習!心裏甚感奇怪,自去年秋天以來。

  自己負傷四次,這四人中,無論凶名功力,都要以活屍馮倫算最高,但傷
勢卻以這次好得最快,豈非怪事?

  龐懷芝忽然氣憤起來,說道:

  "瀾!你?什?一定要趕我回去?”

  何滄瀾聞言,停止練習,雙手合什作禮佛狀,求她道:

  "阿彌陀佛!求你不要叫我的單名!”

  龐懷芝嬌軀一正,公公然然受他一拜,然後也雙手合什,似禱似誦的道:

  "請大俠客,應該如何稱呼?”

  何滄瀾實在氣她不過,惡作劇的道:

  "你不會叫何滄瀾先生?”

  "何滄瀾!何滄瀾!何先生!何先生!”

  小猴精在嘴裏輕念了兩聲!連連搖頭,道:

  "不行!不行!太拗口讓我想想看,對了!何滄瀾不是你的真名字!”

  何滄瀾拂然起座,伸指重重指著她道:

  "我的坐騎叫什?,你要過問,現在連我姓什?,你也要管!”

  龐懷芝不理他,自轉動著她的猴精腦袋,俄傾高叫一聲道:

  "你應該姓任!”

  何滄瀾不覺懍然驚愕,悻悻然的問道:

  "何以見得?”

  "你小時候不姓何,而姓任,總有一個是假的,姓任比較可能,因?小孩
子總不肯改掉父姓,而且你的名字

  她秋波再轉聲音拖得極長的道:

  "有一個進字或者與進同音的字!”

  何滄瀾暗叫一聲:“這女孩好厲害!”

  要是再跟自己傳出任家堡的假消息,一印證,自己底牌不全露出來了!

  "簡直胡扯,不許你胡說!”連忙爭辯!

  而這時,龐懷芝也正想到何滄瀾?造的那消息上頭來,問道:

  "我們一齊到各處去找“紫府秘笈”好嗎?”

  "你這是算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你父親?”

  何滄瀾心裏冷笑著,口中卻道:

  "我不要"紫府秘笈"!"

  這是老實話,因?高手如雲,個個虎視眈眈,注視這寶物,他不以?自己
拿得到,陡然多生枝節,反把復仇大事擔擱了!

  若說到報仇,自己有絕技在身,想來也盡夠了!

  "你真不要?",龐懷芝認真的問。

  "不要!",何滄瀾斬釘截鐵的回答!

  龐懷芝眯著眼睛,像是在逼問他似的道:

  "那?你到中原來幹什??復仇?”

  何滄瀾的胸膛上似暗中被人打了一拳頭,比那天在“思齊莊”挨的還重,
強?道:

  "最無聊事,莫過復仇,江湖中人,二十歲出道,化十年惹事非,吃些啞
巴虧,再化二十年功夫苦練,然後又是十年僕僕風塵,生事尋仇,把大好人生,
白白消費掉,我最反對?”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顧左右而言他,當然瞞不過小猴精!她叫道:

  "但也許是——”

  何滄瀾猛伸懶腰,打個驚天動地的大呵欠,道:

  "我乏了!"

  一面不由分說,抓緊她那玉臂,把猴兒精拉起來,一步一步往門口拖去!

  小猴兒精,一邊不情願走,一邊道:

  "也許是不共戴天之大仇!”

  好不容易拖到門口,何滄瀾把她往門外一塞——

  "碰!"地把門重重關上,背倚房門,怕她再竄進來,頹然而歎:

  "跟她鬥法,我幾時贏過?”

  夜風入窗,頗有寒意,他擺擺頭,走到窗口開窗,探頭一看!

  下面是個院落,馬廄也在那裏,一個店小二掌燈站在外面燭照!

  那只猴精站在黑駒旁邊,?它敲腿捏脖子,忙得不亦樂乎,嘴裏還念念有
辭,似是咒語般的!

  他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甚是不解,看了一回也看不出個道理來,
便自管關窗上拴,熄燈就寢!

  何滄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想起遠在金陵的伊人——尹青青!

  她在深閨中晨昏雀喜,默祝征人,而自己還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去!

  "唉!要是不到商邱,這時早在洛陽了,說不定已知仇人姓名!”

  到了商邱,還有一樁害處,惹上這個纏得厲害的小猴子!

  何滄瀾自悔猛浪,剛才一時倩急,頓忘彼此都已長大;還像孩童時一樣,
竟伸手抓緊人家手臂!

  余香仍在,何滄瀾不禁想道:“她好瘦!”

  這句話要是給龐劍豪知道了,是要被打斷狗腿的!

  突然,窗口微響,似有人在外推窗!

  何滄瀾敏感地想起那化純和尚來,也無暇披衣,一提墨劍,起床跳到窗口,
側身依牆喝問道:

  "何方高朋,深夜過訪?”

  "什?高朋低朋,是我呀!"是龐懷芝的聲音!

  何滄瀾一起木拴,窗子“呀”的被打開!

  龐懷芝攀在宙椽上,臉孔紅噴噴的,興奮樣子,高叫一聲道:

  "我成功了!"

  "噓!不要吵了別人!”

  何滄瀾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輕聲些,問道:

  "底事成功?"

  "不告訴你?”

  龐懷芝興奮地說,聳身就要越窗入室,她不知何滄瀾已經卸衣了!

  何滄瀾衣冠不整,下身穿得牛犢小褲,僅能掩住那包三大件,這如何能讓
她進來,微慍其火的道:

  "你特地把我吵醒,通知我有一件事不告訴我?”說時,伸手一推!

  那知觸手微麻,有物軟而富有彈性,競推到人家椒乳上面!

  何滄瀾慌忙縮手,臉孔熱辣辣的被刺激著!

  龐姑娘“呀”了聲,渾身顫抖,兩朵紅雲,泛上梨頰,秋水低垂,不敢仰
視!

  "我——"何滄瀾囁嚅不好說話!

  龐姑娘臨空攀窗,停在外面良久,最後低聲說道:

  "深夜打擾了你,真對不起!”

  語畢,手一放鬆,輕絮飛飄,落到地面,一閃已越屋角!

  何滄瀾輕輕一歎!低聲看著罪孽深重的左手!也是豔福不淺的左手!

  次晨,何滄瀾早早起床,梳洗已畢,走出房門,對面房門“呀”地打開!
只覺眼面前一亮,門裏走出豔如天仙般的麗人來!

  龐懷芝換了一身打扮,不包絲巾,改挽蠻髻,朱衣左襟,白錦綴一鳳凰,
腳踩鹿皮劍靴,鞋頭金光閃閃,鑲一青銅三角錐,狀如犀牛角,銳利如劍!

  她見了何滄瀾微笑道早,狀甚自然!

  何滄瀾心頭大塊石頭,總算放下,兩人草草用了早飯,在晨光曦微中催馬
就道,一路上,何滄瀾心甚不順,默默無言!

  方姑娘也出奇的沈靜,不來身旁聯噪,一個勁兒在官道上跑馬,忽兒超前,
忽兒落後—

  —就是中午,打尖時兩人也未交談。

  午後,漸近沛梁——一

  官道車輛檻檻,馬蹄駝駝,行人往來頻繁,何滄瀾不願兩騎並轡,占了路
面!

  屢次要馱馬跟在後面,那馱馬生像有意作對,老是跑上來並排,這現象從
早上就有了!

  何滄瀾恍然大悟,至此方知心甚不順的原因!

  這時小猴兒精剛好打馬從身邊擦過,他選出聲問道:

  "你替這兩匹馬弄了什?手腳?”

  他想起准是她昨夜在馬廄裏搞了鬼的結果!

  "我替它們取了名字!”

  龐杯芝勒馬回答,說著手撫馬鬃,聲音放低道:

  "我以?你不理我了!一早上也不開口!”

  話裏的幽怨,使何滄瀾不忍出口叱責,小猴子攬轡凝眸,側首看他的表情!
忽然伸手一指,道:

  "看!那大概是禹王台,我們已近開封不遠!”

  說著,微一揮鞭驢兒絕塵又已馳去!

  何滄瀾順她手勢所指處看去,果然有一臺地,兀峙平野,遠遠看來,有數
尺高,若在其側,伯不有數仍,當下遊興一動,打定主意,日內必到此一遊!

  龐懷芝往前馳馬,不出四裏,開封城已經在望,只見雍城三層,屈曲開門,
城壕護龍河,寬十餘丈,壕之內外,密植楊柳,此時僅剽枯枝,猶未吐芽!

  她雖芳齡十八,童心未泯,從少年在山中長大,幾曾見過大城?只恨不能
趕快進去開開眼界,因此也不勒馬回頭,只在城壕旁等著他!

  人生得本是豔麗絕世,朱衣白馬,俏立河畔樹下,惹得守城卒子,過往行
人,個個側目,這可把龐姑娘氣壞了!

  杏眼怒睜,瞪他回去,真有大鬧一場之意圖,但低頭—想:

  "他也許不贊成?”遂即恨恨作罷!

  幸好不久,何滄瀾也雜在行人車馬中到達城下!

  兩人穿過城關,在市街裏找所上等客棧!開封市面很是繁榮,商號林立,
舟車輻轉,行人往來如織。

  小猴子眼睛應接不暇,指手劃腳,話又多了起來,引得行人停步注視!

  何滄潤一想不是頭路,趕緊胡亂找家客棧住下!

  下馬時,龐懷芝忽然指著對街一個青年道士道:

  "這道人好不可惡,跟了我們一路!”

  何滄瀾回頭看去,對街有個年青道士,身穿泰山派道裝,正閃入街角,遂
道:

  "不理他!"心裏卻不免狐疑,“泰山派找我的碴兒?”

  當夜,龐姑娘聽店小二說大相國寺剛好有個廟會,可不得了,先到賬房換
了一堆碎銀不管何滄瀾如何據說身體疲倦,硬要他帶她去逛廟會!

  開封大相國寺,建於齊天保六年,本名建國,至唐齊宗時始易?今名!其
寺山門平時深閉,齊供時取旨始開。

  閣上各有羅漢五百尊,皆金銅所鑄,左右有兩座琉璃塔,寺內有知海、惡
林、寶梵、河沙等東西塔院!

  大殿兩廊,左壁畫“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右壁畫“佛降鬼子毋揭
盂”,兩廊所繪樓殿人物,無不精美!

  兩人步行到城北相國寺,天已入夜,燈火輝煌,萬頭鑽動,廟外人潮圍成
一圈一圈,圈內或賣解,或猴兒戲

  鑼聲喝聲不絕於耳,龐懷芝看看並沒什?好看,直往廟門鑽去!

  何滄瀾緊跟其後,不離寸步,否則她?了伯走失,說不定會伸手拉扯!

  大門上一籠一籠,儘是飛禽貓犬、珍合奇獸!

  龐懷芝看見猴子特別多看了兒服,若非上路不方便,真想買幾頭來玩!

  二門、三門,庭中設彩帳露屋義鋪,賣的是蒲合、簞席、屏幃、洗漱、時
果臘脯之類用品!

  龐姑娘只買了一隻大口袋,要何滄瀾拿著!

  然後,往人潮堆中擠去,不管有用無用,買了一大堆,在殿前買和尚所制
密餞、筆墨,在殿后買書籍、圖畫、土物!

  在兩廊買姑娘所作繡作花朵、珠翠,還替何滄瀾買了頂青色銷金花樣幅頭
帽,——

  這些皆藏在袋裏由何滄瀾背著,直至碎銀花盡,燈關人散,方始輕手!

  兩人緩緩步月而歸,小猴子,一會說明兒要去坐趙匡胤禦座龍持的事,一
會兒又可惜遲了三年,要不周王府沒蓋好,宋時大內的龍庭說不定更好玩!

  何滄瀾提著口袋,不置一詞!任由她去高興!他已決定明兒非跟她分手不
可!那是翻臉,亦在所不惜,因?如此纏下去,怎生是個了局?

  時已夜深,客棧卻未關門,門裏的燈光,照到路面來,把昏暗的街道,劃
上一板光痕!

  何滄瀾心下大奇,怎生店門未關呢?這疑團瞬即打開,店小二聞腳步聲自
門內自竄出,遞過一張帖子道:

  "客官,有朋友找你,還在你房裏等!”

  "找我?"

  何滄瀾更覺奇訝,:就燈下打開紅帖,龐姑娘把頭湊過來驚道:

  "楚不邪!"

  何滄瀾急步上梯,一面問道:

  "你認得這人,那?是找你了!”

  "誰認得他,我只知道他是泰山派的好手,武功乃東嶽武尊百霞真人嫡
傳,人家說他是當今武林年青一代第一高手——可是我不信!”

  龐懷芝尾隨在他身後娓娓道來,她相信誰是當今第一高手呢?

  何滄瀾一聽“泰山派”三字,如有所悟匆匆回房,龐姑娘原住在他鄰室,
也跟了過來!

  房門洞開,桌旁坐著一少年書生,方巾朱履,細葛涼衫,鼻如懸膽,劍眉
入鬃英氣透諸眉宇,這時聞聲站起,拱手相迎!

  何淪瀾心知此人必是楚不邪,回禮道:

  "因故外出,有失遠迎,多勞久候!”

  "不敢!不敢!冒昧之至!"

  何滄瀾心想道:“這人大概要訂約比劍!我要打敗這武尊嫡傳!”

  房裏椅子只得兩張,龐姑娘只好站著,她站在何滄瀾身後,手扶持背!

  楚不邪目作公讓平視,一睹芳容,更覺龐姑娘明眸皓齒,豔光照人,心想,
如果不是,他的妻室,那該……遂道:

  "這位是賢——”

  "兒時舊識!”

  何滄瀾怕他說出“賢伉儷”三字,急急封殺那下面兩字!

  龐姑娘聽他這樣說,而且並沒有說出芳名,很是高興!

  楚不邪"喔"了一聲,仍是微曬!半響起:

  "弟對兄台劍術鳳所仰慕,不知能否賜教?”

  何滄瀾微笑道:

  "豈敢,正思討教,兄台將時間地點通知,弟欣然按時登府造訪!”

  "揀日不及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楚不邪再道:

  "就在城西三清觀如何,已經預備好了!”

  龐姑娘暗暗撤嘴,想道:

  "好可惡!這?晚還來囉嗦不算,連地點都已找好!”

  何淪瀾點頭說:

  "明朝兄台東返,弟亦欲西走,今夜最好!”話罷,起身到床頭拿劍!

  龐姑娘也陡然離房而去!

  楚不邪見她離去,若有所失,說道:“這就動身!”

  何滄瀾讓他先出房,兩人尚未下梯,龐姑娘竄出房門,腰下已多了帝子劍!
見何滄瀾並沒有帶她一起去之意,急道:

  "我也要去!"

  "不行!"何滄瀾道:

  "這場比武既是“沅陵派”與“廬山派”之事,按規短,不容外人插
腳!”

  龐姑娘腰肢扭了一扭,求道:

  "我也要去,讓我去!”

  楚不邪心裏有點希望這位麗人能夠在場,因側目朝何滄瀾微笑,表示他並
不介意!

  "我不要你去!",何滄瀾固執而加重語氣!

  "那?!"龐姑娘不敢違他心意,道:

  "你要快點回來!”

  語氣中的可憐味道甚濃,使楚不邪拎香惜玉起來,但他不明白他兩人關係
不便置緣!還道:

  "何兄,小弟在門外等!”說著,自下梯去!

  龐懷芝跑到梯頭對何滄瀾殷殷說道:

  "你要贏他呀!”

  何滄瀾見她居然聽話,微感意外遂微笑道:

  "我盡力而?,不讓他贏我!”

  "那?你要快點回來!”

  何滄瀾步下樓梯,不覺解頤開懷,笑道:

  "總有欲回不能的情況,呀,三招退葉時興的便宜事,總不該再來吧?”

  城中鼓樓,鼓敲兩響!

  良夜已深,街上行人絕?,兩人緩緩在街頭步行,嘴裏談些互相欽慕的話!

  楚不邪好幾次暗示以輕功捷步飛馳!

  何滄瀾裝出不懂狀,他豈肯自翻底牌?

  楚不邪心裏很是納悶,這何滄瀾怎生太陽穴平平,難道內功已達到反樸歸
真之境?

  城西一角,有叢小松林!

  何滄瀾隨楚不邪在裏面轉了幾轉,前面已是一帶短短紅牆,正中是牌樓似
的山門,上有橫匾,寫著“三清觀”三字!

  山門之內,是一大片空地,儘是參天古木,枝柯糾結,綠葉篩月,浮光流
動!

  空地之後,三開間的一座殿宇,崇宏莊嚴,後面飛詹層層,似還有幾層殿
院!

  大殿前階上,高高低低站著二十來個人影,這時看見兩人到來,紛紛竄前,
楚不邪虔敬的問道:

  "時候已經不早,我們就開始吧!”

  何滄瀾凝步不前,立在空地中心,俊目一掃,點點頭,果然是一派掌門人
的味道!

  道士們一字排開,站在何滄瀾前面二十餘丈處!

  楚不邪瀟瀟灑灑走回本派陣前,有一白髮道士,手棒一盒蟒皮劍匣,跨步
而出,低聲叮嚀!

  "不邪,你責任重大,這是你對外第一戰,你今夜得勝,明日本派聲勢即
駕淩雪山派之上!”

  楚不邪點頭稱是,默禱一句,伸手打開創匣,拿出本派之寶,叔祖隨身法
寶“無形劍”,高舉對星,晶瑩透明!

  他仰首看著北斗,臉上露出滿意的微曬:

  "這正是勝利之夜!”劍藏身後,瀟瀟灑灑的走前!

  老道士迫上一步,附耳說道:

  "他雖然是掌門,但你乃百霞真人嫡傳,不能以後輩侍人,應以乎輩之禮
與他相見!”

  楚不邪頓首,繼續前行,停在何滄瀾面前五丈,露劍橫手?禮:

  "請!”

  何滄瀾一看,楚不邪手中宛如無物,其劍競是透明的,知?異物,甚覺驚
駭,一拉劍穗,卻忌憚對方寶劍,連忙放手!

  不拔劍出鞘,在這瞬間,一陣不祥預感閃過心頭!他連忙擺頭擺走這感
覺,手端鐵?,還以劍禮,也說道:

  "請!”

  楚不邪如行雲流水,左趁三步,右閃三步,身形毫不晃動,錯非武功名家
嫡傳等閒之輩,焉能臻至此境界!

  何滄瀾見對方非是兜圈子,而是走“之”字步,也如法泡制一番!

  楚不邪並不前進,就在當地舞劍,霎時,劍氣朦朦,宛如濃霧,只一霎時,
嘯聲四起,周身一圈雪白的光暈,像是“佛光”!

  何滄瀾一想,這真是別開生面的比鬥,亦不趨前,凝立當地,劍走刀路,
起先即緩,刀路交叉成格子狀,變招換式之中,還可看清人臉,不久,逐漸加
快,八封初成,形成一朵香雲,將身形罩住!

  道士們屏息靜觀,知道兩人雖離開五丈,勝負將在一?那間立判!

  楚不邪手自揮舞,目光一瞬不瞬,盯著何滄瀾,只見他刀光霍霍,黑潮驚
濤,崩、窩、挑、紮、削、砍,均按八卦之數,—了無破綻,甚是欽佩,心知
今夜取勝,非出真功夫不可!

  心念一動,他劍眉一展,周身佛光漸散,劍嘯聲如絲竹,甚是悅耳!

  十招過後,光華散盡,劍影繞身,宛如置身水中,清徹透明!

  要知他手中的無形劍,乃是鑽石琢磨而成,堅勝金石,透明如水,若以“先
天無極劍法”出之,光華盡散,無形無影!

  此劍本系大漠派舊物,百霞真人少時,因緣得之,仗以成名!

  道士物化之後,此劍成泰山鎮山之寶,歸派中未來往石楚不邪保管!

  何滄瀾亦目不轉睛,注意對手,只見隔著一層似有若無的薄紗!

  楚不邪瀟灑自如,手比劍式,衣角飄風,舒展一如仙衣,周身競無劍影!

  兩人不進不退,各自舞劍,只待敵人破綻一露,即撲前噬敵!

  "他這八卦刀很好,可惜新學不久!”

  楚不邪臉上笑意越濃了,心付:

  "我要以"翼振八角"贏他!”

  劍既無影何能辨出招式,既不見招式,那知招式中有何破綻?

  何滄瀾有苦說不出,心中不祥預感越來越濃,突然靈台一清,暗付:

  "我不要中計,五丈之遠,非我力之所能及!”

  心念一動,黑霧前移,突然,電光一閃,雷劈一擊。

  "噹啷”一聲,鐵?落地,雲散人現!

  何滄瀾左手彎曲,左袖劃破,鮮血涔涔而流,右手握著墨劍——他已抖開
空鐵?拔劍出鞘!

  楚不邪這“翼振八角”;擊成功,身形如風飄回原地,臉露微笑,瀟灑之
極,無形劍,劍身晶瑩,沾上血絲,倍覺鮮豔!

  何滄瀾斜身止步,身形聞風不動,臉上表情難以猜透,只要楚不邪再踏前
出擊,絕技就要施展!

  "承讓!承讓!”楚不邪拱手說道:

  "承蒙手下留情!"

  何淪瀾收起步勢,臉露苦笑,說道:

  一群道士們壓抑不住心中狂喜之情,急竄而出!

  何滄瀾像曙前殘星,自場裏隱去——

  "北地不合南人居"。

  何滄瀾嘴角仍是那絲苦笑,自我嘲弄著付道:

  "北上甫滿兩月,已敗兩場!”

  店門已關,他越牆進去,躡手躡腳上樓梯!龐姑娘房中巳不見燈火!

  何滄瀾內心稍安,就是怕她來囉嗦,因?他要獨自冷靜一下檢討戰局!

  但甫一點亮燈火,門上馬上有剝啄聲!

  "誰”!何滄瀾沒好氣地問:

  "我!你贏了!”

  龐姑娘在門外問,聲音很是興奮!

  "龐姑娘,大小姐,我輸了,受了點傷,詳情明天再說吧!”

  何滄瀾苦惱地說:

  門外,驚“叼”了一聲,頓時寂然!

  何滄瀾沈痛想道:

  "以我之短,就彼之長,焉得不輸,我應該跟他對掌,或者用一字劍!”

  "登!登!登!"

  門上又起聲音,龐懷芝在外面重叩,急道:

  "門外有血?,我看到,你受了傷,流了血,快開門!”

  "走開!”

  何滄瀾叱道,龐姑娘硬是不走,剝啄越急,還夾著尖叫:

  "你流了很多血!"

  何滄瀾奎然,正待叱喝,忽然一想:

  "在外面輸了招,回來把威風擺到女人身上,這算什??”只好快快拔起
門拴!

  龐姑娘盛裝未卸,腰上佩劍,可見從未合眼,進門見他手臂血淋淋的,尖
叫一聲:

  "他敢!"走前三步,說:

  "我要你服藥!”原來她去而複來乃是去拿她的“天犀丹”。

  "並沒傷筋動骨,不要藥!”

  "你會流血死去!”

  何滄瀾心裏暖暖的柔聲道:“你替我包紮就行了!”

  如是,小猴兒精手忙腳亂替他又纏又包一臉猴急,搖頭說個不停的道:

  "你不要騙我,你贏了活屍,怎會輸給他,他斷了一條手臂吧?”

  "行家失手,豎子成名,我現在瞭解葉時興的心境了!”

  何滄瀾搖首,悲哀的說:“何滄瀾以勝天南一劍而出道,楚不邪因敗何滄
瀾而成名。”

  龐姑娘正好包紮定當,嗔道:

  "你還有心情自嘲,人家……”

  說著,玉臉一湊,問到何滄瀾臉上來:“他沒受傷?”

  "沒有。”

  何滄瀾不在意的回答,不料這句話像燒起一把火,燒得她跳了起來,秀眉
一揚道:

  "我要使他受傷!”

  何滄瀾一聲叱喝:“胡說!”還沒說完。

  龐姑娘一溜煙已出房門,待何滄瀾追至甬道上,那還有人影兒,小猴兒精
已經在道上了!

  她展開輕功,有如一匹野馬奔騰,往城西追竄,雖不識路徑,但知必在幽
靜之處!

  因此,盡揀房屋疏落,樹木多處竄去,自然而然摸上那叢小的松林!

  龐懷芝穿林閃入,見前面山門嵯峨,紅牆一帶,再幾個起落,已到牌樓下,
她迅速敝了眼,見匾上乃是“三清觀”三字。

  芳心大喜,一攏鬢絲,越過短牆,疾飛穿過空蕩蕩的空地,踏上殿宇!

  這時已近四更天,但觀中燈火處處,映紅窗戶,顯然泰山派?了今夜的勝
利而興奮不寐!

  龐懷芝唯恐無人與她廝殺,是以不放鬆腳步,身形宛如一縷黑煙,在屋頂
上繞飛一圈,腳下極?用力,踩碎了“三清觀”好多屋瓦!

  霎時——

  "三清觀”中燈火全滅,接著二三十個黑影,像水泡泡冒到水面上,飄上
屋頂,中有一人,在空中一個打轉,矯若遊龍,飄落在龐姑娘對面!

  正是楚不邪,他"哦"了一聲,再道:“是姑娘芳駕!”

  龐懷芝氣衝衝拔出“帝子劍”,嬌喝道:

  "正要找你,亮劍!”

  楚不邪口角生春,舉手對星,微笑回道:

  "不待姑娘吩咐,早已在手!"

  龐姑娘許是氣瘋了,競忘了“百霞真人”有把“無形劍”,丟了個大臉,
又怒且羞,玉頰飛霞,玉腿連跺,又踩壞了人家一堆殿宇,心中暗罵了聲:

  "神氣什??"

  "女賊!怎的不上路,破壞本觀?業!”

  旁邊有個道士,出聲叱?了!

  楚不邪手一擺,和?道:“你們全下去!”

  ?那間,三清觀的屋頂上只剽下他們兩人在對持著。

  "姑娘深夜過訪,有何見教?”

  楚不邪雙手棒劍,以示無警,瀟灑走近!

  龐姑娘一想不好明說是?了替何滄瀾找場面而來,遂氣衝衝道:

  "我要跟你比劍!”

  "使得!"

  楚不邪安靜頓首,中宵不寐,半因佳人,不料芳駕光臨,不帝喜自天降,
這時見臉上薄怒,倍感她宜嗔宜喜,豔若天仙!

  但有一件事,他必須問問清楚,她是何滄瀾的什?人呢,遂道:

  "姑娘也是沅江派的?"

  "不要你管!"龐姑娘嬌此一聲!

  楚不邪臉色微曬,再道:

  "你不回答,區區不敢奉陪!”說著回身就走,狀至倜儻不群!

  龐姑娘嬌軀一扭,閃到他面前,恫嚇道:

  "你不打,我放火把三清觀燒成焦土!”

  楚不邪拱拱手道:

  "請便!”騰身潛降,沒入殿下暗處!

  龐姑娘不料他說不打,真不打,情急叫道:

  "我跟他在路上認識的——”

  語音甫畢,人影一閃,楚不邪又重臨殿面,有意立信與佳人,並道:

  "到觀前空地去!”說著眉頭一皺,微笑著道:“你踩壞了我們好多屋
瓦!”乃薄責之意!

  龐姑娘又發嬌嗔“哼”了聲,微一頓腳,又踩壞了一片屋瓦,身形騰飛,
幾個起落,已出殿宇,縱落廣場中。

  楚不邪有意立威,身形微聳,疾若閃電,自後追上!

  兩人在同一瞬間,到達場中,楚不邪暗吃一驚:

  "此株是何人之徒,輕功有此火侯?”正待開口問起!

  龐姑娘喝叱道:

  "我不耐煩你的囉嗦!”

  玉腕?處,帝子劍“龍入紫虛”,刺敵左臂“三裏穴”!

  此招未滿,劍路一變,青鋒過嶺,刨頸而掃,再候地一壓,刺“天突穴”,
劍招之中,又兼點穴,正是“中州一鼎”的“遊星劍法”!

  楚不邪不架不封,身形翔飛,宛如星飛丸射,堪堪躲過,口中叫道:

  "姑娘跟中州一劍,是何稱呼?”心中可十分慶倖,並沒托大,他原是想
以“空手入白刃”與她過招的!

  龐姑娘不理,蠻腰一折,突然反身舒臂,劍光平鋪,“金鼇翻身”刺敵臂
肘“曲池穴”,她始終未忘要傷敵手臂,給何滄瀾找回場面來!

  "好刁蠻的女孩子?”

  楚不邪輕叱一聲:“不教訓你,真會目無天下士!”心念動處,仰天長嘯,
響澈霄漢,手中“無形劍”嘯風清揚,出手回噬了!

  一男一女兩條人影,免起鶻落,電掣星飛,在場中飛馳!

  楚不邪自叔祖?他脫胎換骨,易筋培元,不帝憑空多了一甲子功力,無形
劍又是武林奇寶,二十招之內已取得優勢!

  龐姑娘一條倩影,疾愈飄風,宛如不散的冤魂,死纏不舍!

  楚不邪無形劍見招拆招,遇式破式,身形不即不離,總在她周身三尺之內!

  龐姑娘俏麗玉容,似麝似蘭的體香,幽幽可聞。

  他忽發奇想:“何不拔她髻上玉釵,同時讓她扯我頭上方巾,又不傷和氣,
又算成互交下定情之物!”

  他心念一動,猿臂似蟒蛇吐信,頻頻吞吐,照顧到她的秀髮上來!

  但龐姑娘頭上,豈容他動手,楚不邪屢試屢敗,屢敗屢試,心有二用,招
式未免略疏,龐姑娘豈是弱者?霎時將局面扳回!

  工夫一久長,小猴兒精漸知其意,玉頰泛潮,玉臉一寒,根得牙癢癢的,
知他有意調戲,她只想傷其手臂,那裏要扯他方巾呢!含香流麝的檀口忽然嬌
叱:

  "住手!"

  劍收人現,楚不邪含笑而立,道:

  "且停?佳。”

  小猴子香肩微動,刷的一個箭步,向後急飄,背面垂首,一匝一匝拉出一
條丈二長的“天孫錦”——她是女子不好在人面前,自解腰帶,是以要向後飄
飛!

  這“天孫錦”乃西方天蠶紅絲所織,薄如蟬翼,柔如綾羅,卻堅韌異常,
不畏刀劍!

  龐懷芝這條“天孫錦”乃她的三寶之一,永不離身,當作腰帶,幸好甚薄,
否則丈二長短纏在纖腰上,腰身必有如水桶粗了!

  龐姑娘把腰帶一抖,筆直如練,伸手一口氣打了五個活結,柳腰扭處,嬌
聲道:

  "抓!"

  霎時天孫錦紅光一閃,已到楚不邪頭上,五個活結在指掌真氣控制下,忽
大忽小,忽尖忽圓,伸縮自如,有如利爪圈套,又兼打穴!

  這一手叫“雪姑連環飛仙索”,雪姑乃貓的別名,“飛仙索”即脫自捕山
貓之術!

  近世只康松筠師門一系練成,活結多寡視功力而增減,最多能打十二個,
索之飛走乃按伏義,八封之理,曲走如龍蛇,防不勝防!

  楚不邪一時手足無措,狼狽異常,幸他不愧名師之徒,心神一怔,抱元守
一,無形劍舞得潑水不入,只守不攻!

  從外表上看來,一團紅霧,流采飛虹,宛如祥雲,緊繞在外,離他周身三
尺,嘯風進發,透明無物,只道奈何他不得!

  其實楚不邪卻有苦說不出,已縛手縛腳!

  "我堂堂六尺之軀,豈能敗在女子手下。”此念在楚不邪腦中一瞬即逝!

  只聽他清嘯一聲,施出“燕子穿雲術”,一劍擎天,翩如輕燕,閃電飛升,
無奈飛仙索四下包圍,纏手扣足,沖不出去,只得再次落地!

  楚不邪三縱三落,上天無門,猛一橫心,疾如閃電似的,撲向龐懷芝。

  龐姑娘尖叫一聲,飛仙索一縮,已來不及,帝子劍上響起一陣“鏗鏗鏘鏘”
的啞鳴,她看不清敵人劍上的招式,只得往後疾退!

  楚不邪操劍飛縱,迫擊……

  正當此時,遠處松林裏竄出一條黑影,急聲喝道:

  "楚兄手下留情!"

  楚不邪聞聲收劍,揚目一看,來人正是何滄瀾!

  龐姑娘嬌聲尖叫道:

  "你怎?來了!”

  秀肩搖處,破空飛去,幾個起落已到他身邊,見他臉色蒼白,頓足埋怨道:

  "你失血過多,不該出來!”

  "我恐你有失……你留在這裏,不要過來,我去交待幾句。”

  說著,撇下龐懷芝,大踏步上前,拱手道:

  "鄙……見小弟負傷,一時情急,無端生事,擾及閣下,鄙人好生過意不
去,在此謝罪!”

  楚不邪聽他口齒不清,將他與那姑娘的稱呼,含糊略去,甚覺失望,口裏
朗聲道:

  "今師妹天真活潑,小弟好生佩服!”

  說著,俊目遙望,龐姑娘卻不肯過來廝見,只得一揖而退:

  楚不邪去後,龐懷芝嫋嫋挪挪輕閃過來,臉有歡容,婿然笑道:

  "他說我是你的師妹,師兄2你真的是恐我有失才來的嗎?”

  "我不是你師兄!”

  何滄瀾苦著臉糾正她,把話頭一轉再道:

  "我看了一會,你劍術比我好,但,他更好——以後你少多事!”

  龐姑娘“哼”了一聲,不服氣的道:

  "他有什?了不起,只依仗著“無形劍”而已,他再踏前一步,我給他一
枚帝於劍!”

  今夜的勝利者楚不邪,若非及時而退,競有兩度殺身之危!

  "人家也許亦有絕技呀!”

  何滄瀾這話有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晚,開封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命案!

  浚儀橋大街的賈府,千金小姐赤裸裸地躺在描金大床上,流丹挾席,玉頸
齊肩砍斷,秀頭滾落在地上,粉牆上用鮮血畫一牡丹,下題一首歪詩道:

  "青鋒一劍走天涯,紅樓繡閣是吾家:

  兜肚春囊褪脫盡,事完留下一朵花,”

  河南民風淳厚,好久沒有這種慘案發生,次日官府得知,捕快上街緝凶,
市肆?之震動!

  這消息傳到何滄瀾耳中時,已近中午,他剛起床!

  龐姑娘也在他房中照顧他,正問她道:

  "開封好玩不?”

  小猴兒精一直記挂著下午逛龍亭的事,開言把頭一點,道:“好玩!”

  何滄瀾以手加額,說道:

  "好極了!我有事今天必須他往,你留在開封玩個痛快吧!”

  龐懷芝臉上出現了要哭欲泣的神色,還沒開口,店小二報喪也似地跌了進
來,把慘案好好描述了一遍,小猴兒精聽到那首歪詩,驚叫道:

  "千里姻緣,花七賞!”

  "你認得這采花惡賊!”何滄瀾驚問:

  "你老是冤枉我認得壞人!”

  龐懷芝跺腳嗔道,原來她把楚不邪也列?壞蛋之一!

  何滄瀾禁不出聲,龐姑娘白了他一眼,再道:

  "這姓花的老鬼,昔年輕功號稱天下第一,所以綽號叫“千里姻緣”,手
中五行劍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子午掌更是伯人,受害者子不見午,午不見於,
必死無疑,又最,最……”

  說到這裏,粉臉一紅,她究竟是女子,怎好意思說:“是最好女色”,只
說:“最是混蛋,正派人欲得之而甘心,屢次圍剿,但總是給他脫走,這二十
年來不知躲到那裏去……我們一起殺他好嗎?”

  何滄瀾一聽這“花七賞”是采花老魔頭,恨意自生,問道:

  "他輕功既號稱天下第一,這種人幹完就走,現在說不定已離開封千里,
我們那裏去找他?”

  "他在一地,任你高手聞風而至,環伺在側,還是幹足七案才走,就是這
點才氣煞!”

  "那敢情好,此人無狀,我必殺之,從今天起在城裏各處踩探,注意他留
下的記號!”

  "何兄之言差了,姓花的老賊事後留記,事前不留記!”

  門外有人把話頭接上,何滄瀾?頭一看,連忙起身相迎,說道:

  "楚兄有所聞而來?”

  楚不邪瀟瀟灑灑踱入室中,見何滄瀾狀極自然,暗付:

  "此人真灑脫之極,競不將昨夜勝負耿介於懷!”

  三人坐定,楚不邪道:

  "此賊數十年來橫行采花,傷天害理,乃武林敗類,昔年正派高手,激起
公憤,曾連手對付他,由先叔祖主其事,無奈此賊狡猾之極,又精易容術屢次
兔脫,小弟今日即是來商量聯手殺賊之事。”

  何滄瀾一聽,暗道:

  "我是習慣獨幹的!”正不知如何回答,龐姑娘忽然道:

  "我們來賭這賊的頭顱!”

  楚不邪附掌稱讚道:

  "龐姑娘真不愧巾幗英雄,豪氣千丈,就這?辦,賭個東道如何?”

  "原來他們乃是舊識?”

  何滄瀾心想,對這提議並不反對,他是最贊成各行其是,各自?政的!

  "他怎知我姓龐?”

  龐姑娘芳心一動,卻不理他,把頭轉向何滄瀾,輕?櫻唇,說道:

  "泰山派人多,我們兩個聯手。”

  何滄涸連連搖手道:

  "不必,我自然是代表沅江派,楚兄算是泰山派,你代表思齊莊!”

  楚不邪大喜過望,想不到他竟會慷慨若此,遂道:

  "何兄,龐姑娘,若少人手差遣,我撥幾個鄙派弟子過來如何?”

  龐姑娘第一個搖頭說道:

  "我不要!"

  何滄瀾亦稱謝拒絕,無已,楚不邪遂道:

  "鄙派亦不興師動?,只小弟一人,我們賭什?呢?”

  何滄瀾算計已久,聞言臉露微笑手指輕扣桌面,側臉望著楚不邪,徐徐道:

  "算一比武的勝負如何?”

  如是,不論“千里姻緣”頭顱放在何處,已經不姓花了,因?有三個今日
江湖後起之秀把它視?囊中物!

  何滄瀾送客回房,便對龐懷芝道:

  "這楚不邪?人不壞!”

  "好個屁!”龐姑娘心直口快的“哼”了一聲道:

  "還不是貪圖我……”

  何滄瀾笑了,很有興趣地看著她!

  龐姑娘自知失信了,垂首輕撫衣角,半響低聲道:

  "你?什?不讓我跟你聯手?”

  何滄瀾不答,側頭避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說道:

  "陣線既已分明,你我不便住在一起吧?”

  龐姑娘聽他如此不近情理,氣得柳眉倒豎,跺著腳兒,輕叫道:

  "我報!我搬!”

  她從鄰室搬到對面客房,心中有份被遺棄的淒涼,淚珠兒已在目中打了幾
個滾了,強自忍住,不便在他眼前掉下來!

  何滄瀾心中,又何嘗好受!,但,金陵之約言猶在耳,這事又怎能兩全其
美而皆大歡喜呢!若是陷匿欲深,欲不能自拔了!

  龐懷芝氣得搬家之後,房門深鎖,半天不出來聒噪!

  何淪瀾樂得耳根清淨,心想正好上街辦事,順便各處,踩踩,此念一動,
起身提劍——

  他尚未離房,對面那房門“砰”地撞開,小猴精,已跳了出來,叫道:

  "你要上街,我也去好不好?"

  她躲在房裏半天,換了身水湖色青衣,襯著天孫錦腰帶,甚是悅目,劍靴
尖錐晶光閃閃——她在腳頭上,不知還藏著什?解數?

  "她怎?知道我要上街?"

  何滄瀾一愕,心知“好不好”等於“非去不可”,遂聳聳肩頭,不置可否,
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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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2 AM

第二章 賭頭拼命禹王台
 
  街上行人匆匆神色之間,似有陰憂,那是昨夜千里姻緣花七賞所投擲的石
頭,在這淳樸的古城中所激起的漣漪。

  何滄瀾緩緩踱步,心裏有一種責任的自覺:“我就是那制止這塊臭石頭再
打擾這靜寂的湖水那人!”

  龐懷芝緊跟在他身後生像伯迷途的小孩,猴子腦袋東張西望,對一百件看
到的事物都感到有趣,卻不敢開口囉嗦!

  因?她知道何滄涸心中有事,在盤算如何贏得跟楚不邪那場賭賽——

  "沅江派"地掌門人,南方之雄究竟不能一敗再敗的呀!

  何滄瀾折入開封最大的寶光銀樓,龐姑娘芳心一顫:“他要送我東西?”

  又覺得這想法太過無稽,粉臉一紅,默默跟了進去!

  店夥計見客人是寒酸的書生,不會有多少油水,並不熱烈招呼,直至注意
到他手中握劍,才滿臉堆出笑容來!

  富翁多金,練家子有威力,在任何社會裏,這兩樣東西都是最受尊敬的!

  何滄瀾挑了一條項鏈,從袋裏掏出“漢玉”道:

  "把這個鑲上,價錢隨意,但必須趕工,我在這裏等!”

  龐姑娘玉臉湊上,瞥了漢玉一眼,默不出聲,轉過身子,看壁上字畫!

  店夥擺茶,兩人隔著小幾就坐!

  龐姑娘在幾上拿起這“墨劍”,偷偷扯著劍穗!拉出一丁點劍身,低頭聚
精會神的看著,露出雪白的脖子。

  何滄瀾微感納罕,她怎?不問起那方漢玉的故事呢?

  但,龐姑娘終始不問,只乖乖地陪著待他——她原是個稀奇古怪的女孩
子!

  銀樓堂奧頗深門外市聲譁然,裏面卻甚?寂靜,唯聞金匠們輕輕敲打物件
的聲音!

  何滄瀾偶然側頭,看見龐姑娘垂首的仍影,膚色如玉,眼皮低垂,真有幾
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心中不禁不動,微覺驚心與不安,自己在這裏原?定情之物“漢玉”鑲上
項鏈,而身側卻有倩女相陪!

  這對在金陵的尹青青是何等的“不忠”,再者——

  此心明明已有所屬,卻讓小猴兒精,看見自己對“漢玉”的感情,這對龐
懷芝又是何等的慘酷,但,說說因由事故,卻將兩人扯在一起去了……

  龐姑娘忽然看見墨劍劍柄上有兩道顯明的抓痕,輕“咦”了聲,搭汕著道:

  "這是幹什?的呀?”

  何滄瀾俊目快速地瞥了墨劍一眼,道:

  "每一條橫杠,代表我殺了一個人!”

  這是多?好的主意,小猴子立刻熱心起來,道:

  "那?以後密密一排,數一下就知道殺過多少人了!”

  "不要用那種語氣談起殺人!”

  何滄瀾輕聲解釋並低叱道:

  "我是以此自厲自牧!”

  南薰門外,因?不是時令,馳道冷落車馬稀,堤堰兩例湖水猶未解凍,映
著冬陽,淡淡光暈,湖畔不見新綠!楊柳猶未吐芽。

  龍亭遊客稀少,湖柳亦覺寂寞!

  何滄瀾來到目的地,並來到處遊賞閒蕩,只倚著北宋遺物的石獅子,望著
周王府的輝煌琉璃黃瓦,楚柱上蟠繞龍盤出神!

  龐姑娘在石凳上跳來跳去,甚是歡愉,不時跑來夾纏何滄瀾,笑口?開,
一派天真!

  他有時也回應她幾句閒話,心中卻老在盤旋凝思:

  "千里姻緣”花七賞這色魔,輕功號稱第一,而在高手中,輕功應算自己
最差!這要如何才能抓住他呢?

  更深入靜!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楚不邪遵守諾言,不帶門下弟子,單人從“三清觀”竄出。

  他身穿玄色勁裝,襯冠玉般的俊臉,越發顯得超逸不群,無形劍無匣也無
穗,赤裸裸斜插熊背,渾若無物!

  街上靜俏俏的,只有提力帶練的公役,緩巡而過,他們手中的明燈,在夜
風中悠悠晃晃暈黃不定,正像他們的膽量!

  幾個身手健捷的捕頭,潛伏在城中富豪集中居處之地!

  楚不邪也在那一帶,這叫英雄所見賂同,因?這裏出事的可能性最大!

  龐姑娘一身豔裝,緊衣窄袖天孫錦早已解下揉在玉掌中,帝子劍,亦出鞘
映月!宛如一泓秋水!

  她像鬼魂幽靈般的,肯目張膽在城中各處出現,因?她自付輕功不及色
魔,是以不惜以身?餌希望能吊住賊人明白本姑娘是找碴兒的!自動前來打她
的主意!

  那時便有機會淬不及防賞他一枚帝於劍!

  但,她去得最多之處,乃是城中鼓樓?

  何滄瀾就株守在上面,他不能到處亂踩,被公役誤打誤撞後果堪虞也!

  他穿著夜行衣,不管霜華鋪瓦,衣衫半濕,甸甸在鼓樓屋頂上,俊目如鷹
眼,極目四望,守候突然出現的賊人身影!

  屋檐下,一盆爐火,守更人清婉著黃牛肉,香味四溢!

  夜空裏萬里無雲,星月燦爛!

  城裏的屋瓦錯疊,黑漆漆地,燈火比平時少了一半,只在這樣的夜裏,人
們特別希望漫漫長夜早點過去,旭日早點東升!

  楚不邪,龐懷芝,何滄瀾,這三個年青一代的武技高手,各自按著自己的
心思守候在適當的地方等著自己的好運——花七賞的噩運!

  "今夜只要能察明他自何方入城,明夜再——?何滄瀾自付著!

  突然,一縷黑影,宛如清風,疾飄而來,但,何滄瀾並不興奮,他認得那
婀娜的身姿,是龐懷芝的,她已來過好幾回了!

  龐姑娘一閃二竄三扭腰,身形比猿猴還輕,比狸貓還靈,輕盈飄上屋頂,
在何滄瀾還來不及阻擋之前,已與他並排伏在屋面上!

  "好香呀!"

  龐姑娘探頭向下面張望,笑著說:

  可笑鼓樓裏的守更人,有人上了屋頂,算計到爐上的清婉牛肉,還不自知!

  何滄瀾不感興趣,仍不鬆懈地守望著,等待他的獵物,頭也不回的自語道:

  "也許他今夜不來了!”

  "不會的!”小猴兒精秀鼻一皺,道:

  "任你高手環伺,他還是來去自如,幹壞事——他最喜歡這樣!”

  有一件罪惡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而自己只能坐視這想法使何滄瀾無端
的焦燥起來,兩腿一盤,身軀輾轉了一下!

  龐姑娘怕他壓著自己,本能地向旁輕移,月光下可以看清丹暈染頰,閃挪
之際,她忽然瞥見何淪瀾的夜行衣袖,自肩頭直至袖尾有道裂痕!再以針線縫
補………。

  芳心比梅子還酸,想道:

  "這夜行衣一定是定情之物,他才捨不得丟棄,他一定有一位……那會是
誰呢!”

  沈默了半刻低聲問道:

  "這是——這也是你師妹……”

  何滄瀾一聽“也是”兩字,知道白天裏漢玉的事物要發作,心裏一煩,漫
聲應了一聲:

  "呢!"並不否認!

  那夜行衣的扭扣,有兩枚乃伊人親手補綴,彌兄珍貴,是以他視若寶衣!

  龐姑娘見他不答腔,只恩啊的,恨恨的道:

  "我准知道,她一定很漂亮——你怎?不說出來呢?”

  何滄瀾又好氣又好笑,聳聳肩道:

  "你已經“一定”知道了,我還說什??”

  龐懷芝秀眉一揚,刁蠻極了,說道:

  "我並不真知道!"

  說到這裏,驀見前面有縷黑影一閃而過,心頭一喜,肩膀一聳,說聲“快”
字,就要跳起,但“快”字未了!

  何滄瀾那只強而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香肩,龐姑娘已骨酥肉軟的塌下了!

  "稍安勿燥!"何滄瀾縮回手來,淡淡說:

  "楚不邪,今夜第二次看到他了!"

  一個主意認過龐姑娘的心田,她道:

  "我去問問他,跟他說句話兒,好不好?”

  何淪瀾並不表示意見!

  龐姑娘微覺失望,美目白了他一眼,候地起身,柳腰一挫,乘風而去,幾
個起落已離鼓樓其遠!

  楚不邪四處巡查忽聽左側有細碎步履聲,急轉身,一縷香風撲鼻,龐姑娘
婷婷倩影俏立在背後!

  佳人自天而降,怎不叫楚不邪無限欣喜說道:

  "龐姑娘輕功好俊,必有所獲!”

  忙中有錯忘了拱手?禮!

  龐懷芝搖搖頭,凝立如前,秀臉一揚,算是問話!

  楚不邪搖搖頭歎息道:

  "慚愧得很,我們一齊到西角樓大街一帶去踩踩如何?”

  小猴兒急急切斷話頭,道:

  "你到東城,我到西城,看誰運氣好!”

  一言甫畢,抽身就走!她來去如風,無頭無腦的,把楚不邪搞得莫名其妙,
悵然望著她的背影怔怔想,道:

  "她?什?要來找我?”

  時間緩緩流著,鼓樓中鼓敲一響,兩響、三響、四響五更天時分雞鳴四起,
何滄瀾怏怏回寓……

  次日,消息傳來,花七賞光顧,淨修庵,死者是帶發修行的妙齡尼姑,慘
狀一如前夜,壁上仍是那首歪詩!

  他忘了尼姑庵不是紅樓,亦非繡閨,而尼姑亦不穿兜衣的!

  何滄瀾心中焦燥忿怒之極,外表則溫文敦厚,龐懷芝看了暗自心驚,驚訝
他胸中城府之深。

  她知道他極渴望贏得這場賭賽,她也願意幫助他獨勝,苦於沒有機會?
齒,又不敢邀他到處閒逛,鎮日只陪他在客寓枯坐!

  第二夜,更拆"當!當!”“鼓鼓……”連響三下!

  楚不邪在巷聞之間遊魂,說他想跟花七賞碰個正著,固可,說他想邂逅龐
姑娘亦無不可!

  正沈思間,一縷黑影星飛電掣,閃入前面一座巨廈,陸地飛行工夫,已臻
化境。

  楚不邪若非親見,豈肯相信?

  當下一凜一喜,無形劍擎在手中,電閃跟蹤,飛飄過牆,連越兩重房子進
入內院!

  院落裏,東西兩廂俱是兩明三暗,左例有一涼亭,四周栽著數叢修竹,幾
株芭蕉,楚不邪凝目四望,何曾有半個人影?只有左廂精舍,窗房屋微開一縫,
燭火外泄!

  他心中怦怦作跳,悄悄閃到宙下,張目一看,頓時勢血沸騰,怒火填膺!

  室中一張雕花大床,雀帳高卷,錦被翻浪,花七賞臉如冠玉不見老態,正
動手動腳把一個含苞少女剝成半裸,砍肩兜肚散落在地……

  楚不邪還沒把“老賊勿逃,快來授首”喊出口!

  花七賞已自察覺,撲地一口,燭火熄滅,同時一枚寒星,打向窗口,其疾
如電!

  楚不邪挫身讓避,暗器嘯風,自耳邊飛過,他藝高膽大,心知絕不能讓這
淫賊走出空地,遂把無形劍舞起一道劍牆,來個霸王硬上弓,冒險沖入黑漆漆
的室內!

  那知花七賞亦正摟起少女,劍牆開道,飛出窗口!

  只聽"鏗鏗鏘鏘”幾十聲金鐵交響,兩道劍牆在黑暗中互撞,火花四冒!

  "撲通"一聲,有人跌落在地,另一人影飛出窗外,這人是“千里姻緣”
花七賞!

  那跌落在地的乃那無辜少女!

  楚不邪呢?他反而留在室內,袖角削起一大塊,這還幸虧他工夫佳,否則
一條臂膀早已被人卸下!

  已無暇答理那少女死活,飛身出窗,前面花七賞正飄上右廂屋頂!

  "老賊想逃?!快來授首!”

  楚不邪厲聲怒叱,口裏號罵著腳下不停,往前直迫,只一瞬間,兩條人影
一前一後,已出巨廈!

  花七賞疾如飄風,本望前直竄,突然身軀一轉,輕飄飄回身反噬,只在霎
限之間,已到楚不邪面前,身形收發自如,這份輕功真不枉號稱第一。

  楚不邪陡然一驚,花七賞劍影宛如驟雨,傾盆而至,兩人又是短兵相接,
驚險無濤,殺機隱顯!

  幾個照面之後,花七賞突然哈哈大笑,猛刺三劍“急掉歸帆”,揚長而去!

  楚不邪不明白,他?何不敗而退,連忙出聲怒叱,但罵聲和追趕,兩樣都
留不住這老魔,?那間已走得無影無蹤!

  楚不邪怒叱之聲,正好有投人經過,連忙敲鑼呼警,?那間,人聲沸騰,
燈火四起!

  巨廈主人也驚醒了,才發現女兒褻衣離身,昏倒在地,玉臂上有道血痕——

  那是楚不邪無形劍劃下的——?人聽了,都道萬幸!

  給花七賞看上了,這算是最便宜的了!

  楚不邪有份窩囊感,自忖服氣不足,讓那賊在自己手下跑了,他只適合比
武,不適合比生死!

  警羅響起,何滄瀾、龐懷芝兩人在鼓樓,遙遙聽見,龐姑娘要動身前去探
看,但何淪瀾搖手說:

  "不用,警鑼等於給他送行之意,那老賊已跑了!”

  "他們當夜一無所獲!”

  花七賞不敗而退的疑團,次日真相大白,在別處,另有一名少女遭殃,壁
上仍是那首歪詩!

  第三夜、第四夜,歪詩繼續在兩處塗沫,意思就是說枉死城中又!”

  憑填兩縷芳魂!

  這些日子來,何滄瀾白日高臥,夜裏出巡,心底下氣憤異常,把這場禍事
當作自己的過錯,表面上卻越法和氣溫柔!

  溫柔到龐懷芝敢開始對他撒嬌的程度!

  第五日黃昏,兩人早早離店,四處散步走動,忽聞急管繁弦之聲!

  循聲而前,原來是所酒店“大白閣”——妓家也!

  龐懷芝來開封數日,從未到大酒店吃飯,這時雅興一起,不管三七二十一,
闖了進去!

  何滄瀾一看門首結紮得彩樓歡門,知道不是個好去處,決非女兒家可涉足
其間的,連忙想出聲喝止,卻已太遲!

  太白閣入門就是主廊,花石鋪地,寬若五尺,長數百步,南北天井兩廊,
皆是小閣珠簾,向晚時分已燈火輝煌,花光彩爭華,映著主廊簾面上,數十濃
妝豔妓,個個貌若天仙,恰似天都仙子!

  近日因?采花案鬧得滿城風雨,冶遊浪子稍減,妓女們多半清閒空檔,笙
簧聲中,自在低吟淺唱,用以自遣!

  小猴精幾時見過這等花豔妖嬌色相,瞧得有趣,見何滄瀾躊躇在門口裹足
不前,回頭叫道:“何滄瀾你怎不進來,這裏好玩得很!”

  何滄瀾恨得牙癢癢的,見她沒見識,只得硬著頭皮聞進來,想拉她出去,
教訓她一番!

  有道是鎢兒愛鈔,姐兒愛俏,妓女們見他是如此俊俏的哥兒書生,鶯聲燕
語,媚眼橫飛,都來?他的魂兒!

  他自認識尹姑娘以來,已絕?勾欄歌樹,這時重入?香花國,狼狽不堪,
慌得手忙腳亂,被人擁入一間繡閣裏!

  猴兒精居然忙著挑妓女佰酒獻歌,並不來打救他,還揚聲問道:

  "何滄瀾我挑這個,你呢?”

  鄰室中本來酒興融怕,春情激蕩,這時候地寂然無聲,擠在何滄瀾身上的
妓女一怔!她經驗豐富,預知將有事故發生!

  何滄瀾趁機抽身,俯仰處,簾下出現一雙珠履,外面有人影迎門!

  "什?事呀?"

  一個皺妓嫩蕊,拉著何滄瀾的大手,不捨得放下,要他安坐!

  何滄瀾摔揮手道:

  "許是我有好朋友來了!”說時凝目簾外,靜待佳音,並不回顧!

  珠簾打閃掀開,揚長走進一人,身穿白府綢采衣,腰佩翡翠玉帶,下挂三
尺古劍,眼神湛湛,面白無須,眼角卻有魚尾紋,看不出年齡幾多!

  何滄瀾搜遍記億,對此人乃從未當面,俗言: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人到這時,怎能冷場,他暗自戒備,並低聲吩咐了菜看酒撰,要妓女們退
出去!

  "你是沅陵掌門——何滄瀾?”

  來人毫無表情,老气橫秋的蹦出了這?一句來!

  何滄瀾木然不動,默默點首,那人一笑就坐,不必人寒喧!

  這時,小猴精已調三揀四的選中幾個姑娘們拉開垂簾,正要進來,一看坐
中多了一人,“叼呀”一聲,把滿腔歡喜打消了八分,她正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呢!

  "出去!"

  何滄瀾冷面責叱,小猴子頓頓腳,不見了!

  那人本端詳了龐姑娘好一會,待她走後,調侃著道:

  "你不只會采,還會拐!”

  說著,嘴裏“嘖嘖”有聲,似是讚美一件英雄行?,再道:

  "何滄瀾,你在金陵,一夕九案,真不得了,有些後生可畏呢!哼!”

  何滄瀾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胡說八道的是指些什??接他口氣道:

  "這幾天此地也鬧得有聲有色!”

  "也沒什!”

  那人淡淡說道,臉色已鬆馳下來,他認?,乃他鄉遇故知,世上多了個小
同道同好也!

  這時,堂倌端上酒菜,兩人把話頭勒住!

  堂倌去後,何滄瀾閉目片刻,以筷沾酒,在桌上畫了一朵牡丹花,平靜的
道:

  "閣下……”說著,朝那朵花笑了笑!

  那人坦然微笑,狀至得意,再道:

  "嘖嘖,我們是相見恨晚,一夕九案,你真是一個人幹出來的?”

  何槍瀾暗叫一聲:“天賜其便!”

  自己守株數日,未曾逮得免于,原來這只狡兔卻在這花叢裏消遙!

  雖然心下不明白這——花七賞何以自動找上門來?當得踏破鐵鞋無覓
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道理說起來簡單,“江南武侯”?一已私心,當日謠言傳出金陵一夕九
案,是何滄瀾幹下的,於是京都沸騰,後來,真相大白,他並未替他闢謠,這
何滄瀾采花的汙名,在人們的心目中尚未消案呢!

  尤其是路過的客人,那更是只知其先,不明其後,也不知怎的,這消息流
入花七賞耳朵,引?同道,永不或忘了!

  方才在鄰閣中聽到龐姑娘口呼“何滄瀾”三字,清晰入耳,急忙過來見識
一下,這可畏的小後生,抵是可以傳以衣缽,舉世滔滔這類人材卻不多,擬足
珍貴也!

  何滄瀾正眼端詳花七賞,暗道:

  "楚不邪說他面如冠玉,怎生不是呢?”遂道:

  "閣下好精妙的易容術。”

  "千里姻緣”花七賞陰惻惻一笑,不說明何者乃是他廬山真面目,只道:

  "你功力足挫"天南一劍”葉時興,怎會敗在泰山派乳臭小兒楚不邪手下
呢!”

  原來這事經“三派觀”道士們大事宣揚,他已有風聞,一副老朋友同情的
口吻!

  卻也成了揭人之短的話頭,他們總是初會!

  何滄瀾急於把場面弄僵,這話正可利用,如是,玉臉霜寒色變目射厲光,
口裏反唇相譏的道:

  "閣下也沒贏他呀,雖傷其袖,卻也將那雌兒給他截下,夾尾而……嘿
嘿!”

  那夜的遭遇戰,何滄瀾原聽楚不邪吹噓過!

  花七賞神色一變,但迅速地恢復原狀,夾了口菜看就口,說道:

  "老弟若有興,今夜何不跟老朽一起去逛逛,我已選好了一家!”

  他以?這“采花英雄”,難得會面,應該把手言歡才是,還該來個餘興節
目,共同去幹一票去:

  何滄瀾聞言,?之色憂,臉上自然流露正氣凜然的神色,那話份量不足未
曾弄翻了他,應該另起文章,花七賞看他臉色,卻又誤會了道:

  "不去,你寧願摟著方才那個花不溜丟,那娃兒面孔姣好,只是無奈太過
燕瘦!”

  "你!嘿嘿!"

  何滄瀾立刻又借題發揮了,難掩心中急憤嗔憤之情的道:

  "多話了,我正要找你,你在此地幹活兒,怎可不先向我打聲招呼,
哼……”

  原來江湖中有這?一條規矩,在外地無論是采花、搶劫、尋仇、鬥歐、奪
寶……都得向地面上的頭兒打聲招呼,否則就是有意藐視!

  若是那些黑道大王,可就更威風八面了,人走到那裏,那裏就是他的地面,
百里之內,除非先孝敬他一番,絕不容他人生事。

  這是因?,一出事,人的名樹的影,別人第一個就疑心到他身上的緣故!

  果然,何滄瀾的確不夠資格自大自狂,以此責難人家!

  花七賞一聽這小輩狂得失去分寸了,競以這條規矩相責於他,是可忍孰不
可忍,勃然大怒,嗔目叱之道:

  "你在我面前擺出掌門人的臭架子來,還早了些,混球!”

  何滄瀾一聽已上?了,當仁不讓,回敬他一句道:

  "你在本席面前擺前輩架子卻已經太遲!”

  花七賞大怒,被激怒得拍案拂袖而起,心付:這小輩太可惡了,得教訓他
一次!

  何滄瀾神色鎮定如桓,視若無睹,平靜地道:

  "這時節,禹主台夜色清靜很很!”

  花七賞訝然怒視,厲聲喝道:

  "好大膽,競敢邀老朽比劃!”

  "嘿嘿,本席旨在招兵買馬,若你失手了,便得充我下陳!”

  花七賞聞言一怔,心付:這小輩志在天下了,怎的可能?”

  "你在妄想,老夫自在慣了!”語氣提高了數倍!

  何滄瀾也粗聲喝道:

  "你要嚷嚷,是吧!"

  花七賞眼皮一翻,陰陰地道:

  "你以此言相脅?”言下之意,大有任你千軍萬馬我花某人,還是來去自
如之意!

  "不敢!"

  何滄瀾聽他聲音放低了,故意示怯,也望風轉舵,道:

  "然則是誰先嚷的?”

  說著,滿飲一杯,隨口布網的道:

  "今夜,戊未亥初?禹王臺上會面!”便是晚十點!

  "酉未戊初!"花七賞話罷,掀簾出去!

  顯然,他把時間提前,是想殺了何滄瀾之後,還要再幹一票!

  龐懷芝豎著大姆指沖進來,已歡天喜地的,表示:“何滄瀾,你真行!”

  原來她躲在鄰閣中偷聽,只是不知花七賞對她那番批評,她作何感想!

  何滄瀾在桌上以指薰酒寫了幾個大字:“你不准去!”,免得驚動那賊!

  龐懷芝拂鬢撇嘴悄聲道:

  "那怎?行?"

  她說得就像歪纏的是她老子似的,多了那份蕩人心懷的夾纏嬌態!

  何滄瀾一想,不帶她去是不成的,不用絕技也罷,以十成力劈空掌殺人,
一樣管用,化純和尚不就是死在劈空掌下嗎?

  遂吩咐結帳,不再置辦!

  外面,金烏西墜,玉兔東升,時間尚充裕的很呢……

  夜,月黑風高,星稀雲暗——

  禹王臺上黑漆漆地,十步之外,不辨人面,陡的,"刷刷"兩聲,冒出兩
個人來!

  禹王台在開封東南三裏,乃古藥師——師曠吹台遺址,台高數仍!

  峙立平靜,寬可數畝,上有禹王廟,春秋祭祀,香火不絕,因以名焉!

  何滄瀾已存殺人之志,?民除害,舍我其誰?再加上數月來閱曆已增,是
以不似鍾山之會那樣憂心仲仲,雖覺花七賞的功力比之“天南一劍”猶高。

  龐懷芝在一旁納罕,緣何他方才跳下城牆時,必須先以掌擊地!

  但,她不敢問起,怕煩了他的心神,滅了他的功力。

  不久,花七賞施展他天下第一的陸地功夫,到得中揚。

  他已改頭換面,出現在兩人面前,赫然是一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的濁世佳
公子!這面孔正是楚不邪看到的那一個!

  這殺人不眨眼的老賊,突然作此形狀,比化?鬼魅,更令兩人驚駭!

  何滄瀾“嗆”然拔劍出鞘,隨手將鐵?擲向場外,以手拭鍔,站好馬步,
嚴陣以待,不敢稍有大意輕敵之心!

  龐姑娘在側面閃出,接住了鐵銅,她手中東西可不少,帝子劍,小型帝子
劍,天孫錦飛仙索,再加上這鐵耀,足有四樣之多!

  花七賞淫狠地瞧著立在一旁的龐姑娘,道:“這女娃兒你也帶來了,雖然
瘦些,老夫還是樂得受用,不用進城去題詩了!”

  他稱采花?題詩!

  "狂枉,你死定了!"

  何滄瀾出聲厲叱,身形疾撲,墨劍右翹,留一破綻,讓他入網進羅!

  花七賞還真不敢小?了他,並不冒然踏中宮,走洪門,身形微錯處,寶劍
閃電似一戳,“飛燕穿林”刺敵左肩,回手一勒,劍風似輪“青鋒過嶺”一泓
秋水激射敵喉!

  何滄瀾反手回削,由“開門納賓”,一轉而?“涇涓合流”,再化?“風
動草侶”,三招化?一式,精微奧妙,玄機無窮——原原本本,如假包換的“乙
字劍”!

  他把壓箱底的老本全掏出來了!

  嶺南葉家“劍藝”,飲譽武林垂數百載,所侍無他,只此乙字劍耳,穩稱
上乘劍法,雖然何滄瀾只得八招,但只這八招,他已練得出神入化,爐火純青
了!

  花七賞陡覺墨劍疾轉,勾起一泓小遊渦,宛如吸盤一樣,克住已劍,來不
及叫出“乙字劍”三字,真力一掄一縱,急抽寶劍!

  何滄瀾墨劍一提一翻,輕若無物地搭在敵劍劍身,同時左掌真氣噴吐,十
成力的劈空掌力宛如潛蚊吐校,一道勁疾無濤的氣流直擊敵胸而去——他連三
招也不讓花七賞走完,即取敵殘命!

  好個花七賞,不愧潛修數十年的老魔頭,一睹劈空掌挾無窮潛力?然而
至,競不惜盛名,將寶劍不抽反送,鬆手棄劍閃身間,不分前後,同時從袖內
抽出尺長白綢肅金“迷香帕”,春雲乍展,奇香盈溢!

  令何滄瀾當風立例!

  花七賞淩空躍起,得意之極,子午掌進發如雷,朝何滄瀾當頭拍下!

  從何滄瀾出手起,到倒地止,一切都發生在瞬眼之際,不想變化如許之
大………

  龐姑娘目睹何滄潤頹金山倒玉塔,嚇得魂不守舍,花容換色,疾撲馳
救………

  已失去了方寸,她托住小飛劍的左手,多握了那把空鐵鋼,情況發生的太
突然,競不及施展她的救命絕技,一切都嫌太晚了些!

  花七賞辨位知風,左手一揚,一道冷電馳飛而去,在暗夜是無法分辨!

  龐姑娘嬌軀一頓,宛如中箭鴻雁,應聲倒地………

  花七賞臉上出顯一抹殘酷冷笑,子午掌原式不變疾打倒地的何滄瀾………

  "砰!"地一聲,天崩地裂,乾坤乍分!

  花七賞仿佛斷線風箏,又似曬衣竿上,因風吹起的衣服,渾若無力倒飛四
丈高,落向黑暗的邊緣,碰地鏘然有聲,一彈三滾翻,踉蹌地以“蜻蜓三點水”
提縱工夫!

  沒入黝黑的夜色中,這份輕功已非天下第一了!

  何滄瀾倚背在地,進力對掌後,猛然一震,全身入土三寸,在地上印成個
“沈江”掌門人完整的人形來!

  原來他早聽龐姑娘說起,這淫賊經歷,除了輕功特佳之外,那迷魂香帕之
類下五門玩藝絕不會少了,當日章太孫可以?例!

  是以對陣之際,始終屏以行,也要迫他速戰速決,不能久拖!

  待到花七賞迷魂帕亮相,便?裝昏迷,以身?餌,誘敵發掌,出敵不意,
當能立斃掌下,除此一魔!

  卻不料龐姑娘關心則亂,慘遭一針之危,令他失去追敵之機,以照顧龐姑
娘?當務之第一優先!

  龐姑娘雖然中了毒針,神智尚清,耳聞掌聲雷鳴,大地?震,暴風四起,
經尖聲慘叫一聲,就像那一掌正擊在她心上似的難過極了,霎時便昏迷過去!

  在神志昏迷之中,忽覺有人搖動香肩,本能掙扎推拒,猛一張目,卻發現
竟是她的心上人——何滄瀾。

  芳心一陣驚喜,還疑是夢,頓忘身中毒針,伸手抓他,欲辨真?,創口一
經搖動,痛入心肝,她苦著臉捧心強忍,無法出聲!

  縱有千言萬語,風雲色變的疑惑不明,也張不得口!

  何滄瀾俯首看她胸脯,椒乳上插著一枚金針,針頭外露不及三分,酥胸陣
陣抽搐,宛如垂死的免腹,便厲聲叱道:

  "你這?笨,連暗算也躲不過!”

  龐姑娘一陣委屈,眼淚沿頰滾落,嬌啼著幽怨的道:

  "人家受傷了,你還嘔人家……”

  忽然玉臉一皺,“啊喲”叫起!痛得她渾身打顫著!

  原來何滄瀾那裏是誠心嘔她,只是引開其心神,趁機猛然拔掉那支毒針!

  何滄瀾滿頭大汗,焦急說道:

  "唉!我不懂穴道,你快自行閉穴,以防毒氣攻心!”

  龐姑娘玉手自撫心田,無奈渾身無力;又柔軟地落下。

  何滄瀾一把抓緊玉掌,拉到她微隆的胸脯上,四處點指尋找部位,問道:

  "這裏!這裏!是吧……”他已急得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拿著玉指頭點來點去,總算閉住了幾處要穴,令毒氣不至於四外
流竄!

  何淪瀾草草收拾在地面的帝子劍、墨劍、天孫錦等物!

  卻發現成人本已棄手的寶作法赫然不見了!

  花七賞竟能在那一?那間,揚帕、射針、搶劍、對掌,可見其搏殺經驗之
豐、應變之速、功力之高………

  救人要緊,他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那套大道理,攬腰抱起嬌軀,往回
路疾奔何滄瀾天犀丹是留在客寓中,龐姑娘身上並沒有!

  城牆嵯峨高軒,橫阻當前,星慘雲黯,望之宛如鬼域魔山,怎辦!

  何滄瀾疾奔過渡龍壕,卻是苦呀!城門緊閉,牆高如許,如何飛越呢?直
急得像熱鍋上的小螞蟻!

  這一急,也能急出個道理來,只他挺身一躍,身形暴射而上,約達城牆中
腰,懸空挫腰蜷腿,回身出掌擊往壕旁枯樹!

  樹折旁倒,聲如裂帛,倒入河中,打碎薄冰,何滄瀾借力自彈,激射上升,
無奈方才,對一掌,真氣賂散,懷中又抱著個人,未及城垛,升勢已竭,又疾
沈下去!

  落地急震,龐姑娘悶聲不響,他俯首一看,秀臉白慘慘的,鼻息甚微,當
下凜然大駭,心搖搖如懸旌,恨不得來個霸王硬上弓,敲碎那座鐵鑄城門!

  龐姑娘這時,才知道他對輕功、點穴是一竅不通,但,這戰活屍、敗淫魔,
豪氣肝膽,可惜了,當日,?什?是“小家人”,而不是自己的師兄,否則,
他的成就更大……

  何滄瀾徘徊無計,咬咬嘴唇,深深吐?三次,決定再試一次,再不靈光,
說不得只好破門而入了!

  他如法泡制,選擇一處、河畔大樹,擊樹借勁上升,等到身形下墜,猛然
再迫出一股雄厚強勁掌力,費兩道手腳再次借力,河樹倒下,他身形再度升騰,
猿臂堪堪勾住城上堤塊,他成功了!

  抱著龐姑娘入城,穿街、越牆、跳空、進房,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放在床塌
上,急忙在她包袱裏亂翻,找出玉瓶,掏出晶瑩可愛的“天犀丹”來。

  喂小姐吃藥,何滄瀾深具經驗,不外行了,撬開貝齒牙關,揉碎內服紅丹,
以指送入玉喉,不多一會,功德圓滿,大功告成!

  但是問題未了,龐懷芝仍然昏昏沈沈,無法運功逼毒!

  閉穴只能擋毒力漫延于一時,必須及早出血去毒,但是傷處乃在酥胸,叫
他怎好吸吮揉擠呢!這等要緊所在,有些女子是寧願魂歸離恨天,也源讓人唐
突!

  何淪瀾空自拿著外敷的白丹,急得團團轉……又急出一個辦法來了!

  龐懷芝服下“天犀丹”,逐漸回神,朦朧之間,隱約覺得椒乳上濕潤微溫,
有物柔軟含住雞頭肉,不停地吸吮,頓時芳心一顫,玉掌握緊,就待劈下。

  幸虧她冰雪聰明,不算頂糊塗,霎時明白,心付:“他是在?自己吸毒。”

  她臊得粉臉滾燙,脖子紅熱,卻又聲張不得,索性?裝昏迷,任由他擺佈!

  那人的額頭伏在酥胸上“咕嚕、咕嚕”地吸吮,舌尖軟綿綿的,貼緊玉肌
上,每一動搖,直振燙到她靈魂裏最深的幽處!

  像是絕妙的樂手,撥動她每一根織細的心弦,那感覺又苦楚又舒泰,她不
知怎?辦才好,恨不得一掌把他劈下床去……或者讓他壓到身上來!

  她扭過頭去,半埋在枕頭裏,玉腿不安地微伸又縮,陣陣燥熱難過………

  半天功夫,吸吮已畢,手掌開始在乳房旁上撫摸擠揉,欺霜賽雪的香肌,
幾乎被他揉破,龐姑娘又羞又恨,想到自己任由輕薄,一陣委屈,星眸半?,
數點珠沼沾濕眼睫,不久,手掌移開!

  指頭沾著粉狀物,向酥胸上塗大花臉,藥力絲絲滲入肌膚心肺,無限清涼,
她已漸漸似入夢鄉!

  自始至終,何滄瀾負手在房外甫道上往返踱步,靜候消息,店小二睡眼惺
松擎燈倚壁,手心裏還塞著銀票,靜等他媳婦出來,一起上床再續好夢!”

  房門“呀”地洞開,何滄瀾一個箭步猛踏向前,急問:“好了!”

  那婦人手命濕巾,連吐口水,頻頻點頭,他丈夫迫不及待地拉著她,稱謝
道乏走下樓梯!

  何滄瀾望著這對夫妻背影,想道:

  "幸虧,她看錢面上肯幹,不然……”一面急急推門而入!

  沖到床前,他猛然止步,床上佳人,玉體橫陳,酥胸全露,泡開的“天犀
丹”粉膠,宛如鳥糞,塗滿椒乳,猶未風乾。

  慌得他連忙轉頭,張口想叫回那婆娘,無奈人已走遠,早回房去了!

  他日不正視,伸手替她把胸衣掩上,方待探視病情如何……

  龐姑娘微一翻身,柳腰蛇扭,幽然醒來,星眼關開處,鬥然一驚,櫻唇微
張,粉臉緋紅;嬌豔欲滴!

  何淪瀾大窘,耳根盡熱,??說道:

  "我……你怎樣了,或者還要吃藥、喝水……”

  龐姑娘一手掩住胸衣,一手強自支撐,翠眉輕顰著道:

  "瀾!你扶我起來,我要吃藥!”

  何滄瀾更是窘困,兩隻手不知藏在那裏好,看她顫巍矗坐不起身,只好伸
手扶住香肩,那知她還是坐不穩,忙中有錯,自己競亦坐在床沿上,如此一來,
龐姑娘那嬌軀自然而然靠在他筋肉浮突的肩膀上!

  他索性落落大方,探手取過一顆內服“天犀丹”,倒兩顆在她玉掌裏,希
望她趕快服下,自己能趁快抽身回房去!

  那知龐姑娘吞下紅丹,嬌軀忽然一軟,滾入他懷中,淚珠進發,玉掌輕打
他的大腿啼道:

  "我恨他!恨他!他害了我!"

  何滄瀾驚慌,訝然輕聲問道:

  "他是誰?”

  挺臂急摟香肩,想扳開嬌軀,龐姑娘候地仰首,淚痕滿腮,玉手捉緊他手
臂,恨聲道:

  "花七賞,我要你替我殺了他………”

  何滄瀾慌忙拉開她的手,抽身說道:

  "好!這頹人頭什?時候要?”

  龐姑娘芳心一甜,嬌啼中微覺心醉,她最欣賞他這種語氣的說話,那話中
等閒視之的氣概,病容上暫時綻出一朵微笑,嬌橫的道:

  "越快越好,明天就要,行嗎?”

  何滄瀾挪開身子坐到榻前靠椅上,頷首一本正經的順從的道:

  "就是明天。"

  小猴精在作怪了,柳腰連扭,嬌態橫生,央求說道:

  "我很怕,你陪我一會,等我睡著,再走好不好?”

  他忽然變得對她百依百順,這是化過痛苦的代價,她唯恐在下一瞬間突然
失去他,急於證明——它——愛!

  何滄瀾咬下嘴唇,心想:

  "她已病成這樣,就依她些吧!”介面道:“好的!你安心!”

  伸手替她放下蚊帳,龐姑娘一笑嫣然,呼氣閉目,寒夜孤燈,檀朗就在身
邊,她幸福著步入一個香甜之——夢鄉!

  次日,卯正,楚不邪匆勿趕來!

  何滄瀾正在龐姑娘房中侍侯她,聞聲連忙出房逢迎。

  楚不邪一見“沅陵派大掌門”不在已室,而從伊人房中走出,頓覺一個美
夢突然打碎,饒他?人老成持重,臉上也一紅一白起來,半晌方才把持住,劈
面便道:

  "何兄,昨夜花老賊誤了卯!”

  何滄瀾“哦”了一聲,頻頻領首,讓客到自己房中,狀至自然,待客坐定
後,始娓娓言道:

  "昨夜龐姑娘和鄙人兩人,在城外跟花老賊遭遇,勝負互見,老賊大概負
了一點傷,因而……”

  花七賞不能再作案,本是意料中事,若非在他氣聚神魔之際,龐姑娘慘叫
一聲,使他心神賂分,丹田氣散,那記十成力的劈空掌,真非花七賞所能吃得
起,早該屍陳當場了,豈是傷得不能作案,再不然他也跑不了多遠去!

  楚不邪訝然錯愕,想道:

  "何滄瀾本是手下敗將,居然能櫻花七賞本分秋色,豈非異事?而且遭遇
地點乃在城外,豈非已摸索到賊巢?看來這小於有點鬼門道。”

  但因人家既然不把詳情和盤托出,雙方既賭了東道,自然不好盤問,一時
之間整個怔住。

  何滄瀾眼色何等精明,早知其意,因道:

  "那廝“疾、速”兩字,真已練到家了,競能在舉手之間,同時做四件事,
真不枉“神通”兩字的考語,他出掌之際,龐姑娘?了維護鄙人,竟慘遭暗算,
中了一枚毒針。”

  他這番話,原是不自矜其能,那知聽在楚不邪耳裏,刺耳異常,你小子自
己無能竟禍延佳人,滿臉關切之倩,急道:

  "龐姑娘傷勢如何!”

  何滄瀾賂感意外,想道:

  "這位仁兄緣何如此猴急,難道真看上小猴精不成?”

  但忽又想到,尹姑娘病時,自己還不是魂魄出竅,是以也不忍笑他。

  這真是急病逢到慢郎中,楚不邪那裏知道何滄瀾的心思?如坐針毯急道:

  "兄台遊俠四方手頭應有獨門良藥,若已用馨,小弟何滄瀾聞言便即醒悟
過來,道:

  "龐姑娘傷勢已經無礙,方才小弟剛去看過!”

  楚不邪胸頭兩塊大石,才放了下來,一塊自然是佳人傷勢,另一塊乃是他
自己的誤會,以?兩人同房而宿,當下忘情地拱手道:

  "謝謝兄台費心。”

  何滄瀾錯愕的望著他想道:“她的事,要你謝個什?勁?”

  楚不邪亦自覺失言了,強?解釋道:

  "思齊莊跟敝派同氣相求……”

  說了一半,急忙閉口,事關本派秘密,豈能隨便向外人提起?

  楚不邪再坐了會,便起身告別!

  何滄瀾送客出房,一個勁自往樓梯口讓,楚不邪往對面房間瞥了眼,卻不
好開口求見,他是多?渴望能去一探佳人病況的呀!

  客送走後,何滄瀾又到龐姑娘房中盤桓,小猴精歪在榻上,青絲打散拖在
枕側,櫻唇輕?問道:“是誰來看你?”

  "楚不邪,因?昨夜花七賞沒有出來“題詩”,特地前來探聽消息!”

  龐懷芝微一沈吟,道:

  "那?花老賊傷勢也重得很。”

  要知江湖中高人,寧肯作繭自縛,也不願網開一面,自毀規矩,按花七賞
的慣倒,縱然興趣索然亦必題足七首詩,除非他傷得不能起床:

  "你耐煩點,我要出去一下,花七賞好端端睡著,會使我睡不著!”

  猴兒精知道他要出去幹什?,心中微生悔意,昨兒不該使小性子要他在今
天辦好,現在多?希望他能陪著自己說話兒;但又不好反口,只得道:

  "那?你要快快回來!”

  "又是這一句,花七賞未必肯刎頸贈頭,以博佳人一桀!”何滄瀾心想,
笑道:

  "那要看花七賞合作不合作。”說著,起身走向門口。

  龐姑娘急道,

  "好不好,等我病好了,我們再一齊找他?”

  "我肯,花七賞不肯等怎?辦,還有四五條人命呢?”何滄瀾聞聲停步,
回頭道:

  "龐姑娘不能再說什?了眼睜睜看他出去!哀聲歎息!

  這真是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店小二的媳婦兒因拿了何滄瀾銀子,特地撥
冗進來陪龐姑娘聊天!

  但龐姑娘看之心煩,言談也合不弄一塊去,不知她乃?已吸吮去毒的思
人,一個照面就花銀子請她走路!

  荊凝望透過窗子的日影,在地板上移動,心中怔怔想著何滄瀾正走到那
裏,在作什?……

  幸好不久,店小二前來通報,有位年青公子特來探病!

  猴兒精一怔,詫異想道:“什?人消息這?靈,我在床上怎好見客!”忙
問是什?人?

  店小二道:"這位公子自稱姓楚!”

  "說不定楚不邪已打聽出賊窟所在,倒不如問問他,那個大掌門不知摸到
那裏去了?”

  遂一拉被角,蓋好嬌驅,請客進來!

  楚不邪進房,眼睛一亮,只見她一頭好發,青細和柔,玉臉粉花雪白,肌
膚柔膩眉分兩道春山,眼注一泓秋水,一口牙齒,齊如蝤蠐,細如魚鱗,雖在
病中,卻仍豔光照人,令他暗自喝采,暗自卷戀!

  龐姑娘劈頭問道:

  "你知道花七賞的巢穴嗎?”

  滿臉慚愧的道:

  "慚愧得很,這花老賊我自那次教他兔脫後,迄未再見,雖然成日價明踩
暗探消息仍然渺茫,但姑娘放心,他膽取無禮我絕對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龐姑娘冷哼一聲,也不管人家下得了台下不了臺,閉口不理人了!

  看樣子就是楚不邪提著花七賞的頭來,仍不能博她一笑!

  自懂事以來,楚不邪像癡男子一樣,朝夕猜想著未來的伴侶,究竟是何形
狀?

  她的眼睛像水晶嗎?她的?容像芙蓉嗎?

  現在他知道了,那眼睛就是龐姑娘的眼睛,秋水?神!

  那?容就是龐姑娘的?容,白玉?貌!

  他癡癡地望著她,恨不得早日眼皮於上供養,心肝兒上溫存!

  但,滿腔動人的熱情,滿腹詩畫琴棋的學問,卻無縱傾吐表露!

  龐姑娘始終不給他機會,她是很不合作的——

  龐姑娘陪客人聊了幾句閒話,連打幾個哈欠,下逐客令!

  楚不邪只得快快而去!

  可笑他在鬥劍時,未等何滄瀾施展直工夫,即將之擊敗,但在這女人的心
上,卻在何滄瀾不願較量之前就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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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4 AM

第三章 赴難險入白雲寺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龐姑娘由店小二媳婦侍候用膳畢,倚燈枯守,如臥針
毯,想到何滄瀾何其久也?必有因也?

  忽然心血來潮,敢莫是遭到不幸,霎時周身充滿了不安,恨不得披衣仗劍
出外尋去,但馬上又否定?自我安慰:

  "花七賞,身負重創,怎?也不是他的對手!他是掌門人呀!”

  在胡思亂想中朦朧唾去……

  半夜醒來,正交三鼓,床前油燈,油盡燈枯,燈心不及一寸,半明不暗,
昏昏欲熄!

  龐姑娘驀然覺得已經夜央,而檀郎胡不歸——

  這一驚,真非同小可,顧不得重創未愈,霍然而起,掙扎下床!

  想到這世界已經一半殘缺,只剽大地而無碧空,只有藍海再無嶼島!

  兩行清淚潛潛流下,一邊披衣拿劍,一邊抽抽咽咽地哭將起來!

  她淒聲低呼著:“滄瀾!瀾……”

  已嬌喘連連扶病步出房門,通道並不漆黑,一盞長明燈挂在樓梯口邊堵
上!照見對面的客房!

  那門單調而無表情,深深閉著,在今日以前,裏面住著一位會說會笑話生
生的俊俏郎君,威武不群,他還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

  但現在沒有了,房裏空空的,像座空空的墳墓,黃土漫漫……

  那雄壯的人兒如今不知正躺在何處的地上,泅泅流出他的熱血,或者如今
已氣絕多時……

  龐姑娘想到此身既已屬君,青燈木魚便是自己日後命運,更是淚下如雨,
哭得像個未過門的小寡婦,腦中忽起僥倖之想:

  "也許他回來了,伯擾醒我,故不來會面,或者偷賴,根本沒出去?”

  她迷迷憫憫地推門,門只虛掩,退開一縫,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龐姑娘又想看過究競,又想不看,憂心仲仲,幹頭萬緒紛至渺來!

  強探頭——

  頓時柳眉倒豎,美目含嗔,氣匆匆沖進去——何滄瀾竟好端端的座在床
上!

  那只沖了兩步,馬上宛如被點中了要穴,忽然?住!

  通道上的燈光正落在何滄瀾身上,照見他臉色慘白如金紙,黃豆大小的汗
珠,滾滾落下,一動不動地盤膝坐在床上,宛如一尊佛像!

  上身坦露,栗肉墳突的胸膛上,有一黑點,一股汙血濃黑如墨泅泅流出,
左腹上劃了幾條河流!

  龐姑娘慘叫一聲撲跑到床前,捶床哭道:

  "我要殺他!我要殺他!”

  何滄瀾緩緩張眼,聲音細小如蚊的說道:

  "你何不早說,你殺不到他了——他已經死了!”

  床側,跟墨劍交叉相疊,還有一柄劍鞘斑斑的古劍,花七賞的青鋒劍!

  這話將初次墮入情網的龐懷芝,捉弄的心裏甜甜的自在!

  何滄瀾在她心中建立了個永遠打不倒的英雄形象,她要——佔有他!

  而她——自覺得應該屬於英雄的!

  糟塌過無數婦女清白的“千里姻緣”花七賞,在開封,首次無法湊足“吉
七”之數,突然消逝了,不知所終,——

  茶館酒樓、市街巷聞間,談的都是這件事,沒有人知道是何原因,除了在
一家不大不小的旅店裏養病的一對年青男女。

  花七賞是死了!

  死狀極?離奇,屍分兩段,由脖子到腹下斜斜的被切開,照道理高手失招,
是不該有這種死法的,那骨路被斬處極?乾淨俐落,整整齊齊,是被什?樣的
前古神器所?呢?花七賞知道,但他不會泄露這秘密!

  只無聲無息地躺在一杯黃土之中,亦不會悲傷青鋒劍的離手失去!

  只靜靜地等著,等著屍骨腐爛——

  何滄瀾絕口不提這次戰搏經過,雖然猴兒精苦苦探問,她要分享他的光榮
與光采!

  只答道,他找到花七賞公公平平地比劃了一場,一針換一劍,中針的拖命
回來還活著,中劍的當場氣絕,那殘屍是他親自?他入土的!

  龐姑娘很是傷心,更傷心的是何滄瀾又恢復了掌門人的冷面孔,半天不說
一句話,成日價躲在房中睡懶覺,運功自療:

  但,每天必有一個時候,他會過房來探問龐姑娘玉體進境如何?那態度是
很溫柔的,定夠感動天下任何一個懷春的少女的心!

  龐姑娘隱隱知道,在一聲“我病好了”之後的次日,他就會失蹤的!

  是以每天都搖頭蹙眉,連水米也不肯多吃,躺在床上裝病,希望身體不要
太快復原!

  這日夜裏,何滄瀾從龐姑娘房中“問安”回來,掌上燈火,怔怔想道:“這
小猴精委實難纏,難到我也未免有情嗎?”

  "那天他中針之後,競不顧性命巴巴地擊樹越城回來,我原可以省些力
氣,就地自療挨到天亮再回寓的呀,?什???的是怕她在見不到自己時
會……”

  他無法自解,心想不如練劍,於是費了一番手腳,把門窗緊閉,不讓它透
風,從箱匣裏取出一大束小蠟燭來,然後清除東西,以火烤燭,使蠟油滴到桌
面,像農夫插秧似的,把濁蠟燭整齊插上,橫九縱九,足足有八十一根之多!

  何滄瀾盤膝閉目,凝神聚氣,真氣出自“玉環”,盤旋“巨闕”“神龍”
之間,約摸一柱香光景,霍然而起,依次點亮桌上方形密排的蠟燭——

  空中無風,燭火筆直上升何滄瀾一笑抽劍,靜如山嶽,凝立燭前四尺處緩
緩舞劍,墨劍越來越快,最後成?一團黑霧,急轉如車輪!

  何滄瀾眼神浙趨昏濁,黯然無光,而墨劍不帶嘯風,不起氣渦,桌上燭火
筆立如前光耀不驚!

  斯乃何滄瀾絕技之初肇,精華內斂,神光不露,元神聚萃,反撲歸真,真
氣可奔如江河,一瀉千里,可柔和堰流,涔涔呢喃,練到極處,力足以開山,
而貌似常人!

  墨劍劍端漸聚輕姻,揮之不去,突然“噗”地一聲,劍芒乍吐,長若五寸,
望之宛如實物,其狀一似蛇舌,吞吞吐吐,躍躍欲前。

  何滄瀾微一輕點,“噗”聲響處,四尺之外的桌上,明燭已熄一支,其餘
秋毫無犯!

  "啊!"

  地一聲,內外忽起微響,何滄瀾左掌風出,刮過燭頂,燭火全熄,同時急
竄至房門口,開門路出!

  猴兒精驚退三步,驚懼地看著凶厲的煞神,那神情似一隻小乖兔兒!

  何滄瀾冷“哼”一聲,眼神中的厲光收斂,立時消去,恢復常時神色,怒
道:

  "進來!”

  龐懷芝不敢有違,乖乖進屋,一面低聲急辨道:

  "我睡不著,想過來看看你……”

  何淪瀾面帶寒霜,反手扣上門,絕技他一向深藏不露,練劍數年,亦均隱
秘從事,事關未來禍福,復仇成敗,端頓於此,絕不容外人知悉!

  龐姑娘戰戰兢兢,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道:

  "你不要生氣,我不是誠來窺探你的私秘,天爺……你已成了劍仙
了……”

  何滄瀾實在氣她不過,這小猴桔,事事搗蛋,的是麻煩,立意嚇嚇她,狠
道:

  "你私窺隱秘,該當何罪?”

  龐姑娘垂手低眉似笑欲泣的道:

  "我無心犯錯,願束手就縛,聽任貴派處理!”

  何滄瀾反而一征,半晌才知,小猴精把這事纏夾到江湖規矩上去了!

  而自己卻以?兄長身份責備不聽話的小妹妹,這兩者差別何啻天壤?

  看她大病未愈嚇成這個樣子,亦覺不忍,他們總是青梅竹馬的玩伴,雖然
當日時時都受她捉弄,如今想來卻擬足珍貴,遂歎息的道:

  "你回房吧,沒有什?,可也不能亂講一通,給我招些麻煩!”

  龐姑娘如釋重負的默然回去,那目光中卻有欣悅驚震的複雜表情,因?她
知道了他的一個大秘密,大得足夠稱得起是一派掌門人——大宗師而有餘!

  龐姑娘去後,何滄瀾越想越不妥,她那心事,他漸斯知道,但是落花有意,
流水無情,神女有心,襄主無夢。

  自己魂牽夢縈的都是遠在金陵的尹青青姑娘,就不該跟這小猴精朝夕廝
混,免得將來誤人誤已,越陷越深,不克自拔!

  自此而後——

  何滄瀾“問安”問得更殷勤,龐姑娘照例搖頭,日子就在僵持中過去!

  直至三月下旬,小猴精看看實在再不能說:“貴恙未愈”,說不得只好把
頭輕點!

  次日;

  何滄瀾起了個大早,?得對面房裏靜悄俏地,偷偷下樓,清理賬目,離店
出城!

  自覺已經仁盡義盡,照顧她到復原,究竟他不想照顧她一生呀!

  兩匹黑駒沿街行去,他回首望著旅舍的二樓,一絲惆悵之情,突然襲上心
頭,雖然此心可表天日,但辜負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女款款之深情……

  實在是諸罪中最大的一項罪惡,但,此身不能一分?二,各酬所需呀!

  想像中她那清徹的大眼睛中,當見到自己不告而別時,忽然滾滾而淚下數
行!

  北地春遲,揚柳四月不飛花!

  但見芳草離離,亦自心暢春風拂衣,衣角飄揚,獵獵作響,轡鈴經風一吹,
響聲清亮悅耳!

  何滄瀾長鞭一揮,縱騎前奔,滾起一片塵頭,升起身後,朝西而去!

  沿官道疾奔五裏,忽有所見,卻是苦也,一顆心差點由胸膛裏跳出來。

  前面正有一朱衣少女,俏立在樹下相待,手牽白馬,馬尾自在拂掃它那圓
臀!

  那少女不是那個——小魔星、小猴精,還會是誰呢!

  龐姑娘輕盈躍上金鞍,笑靨如花,與何滄瀾並轡而行,絕口不提何滄瀾?
何不辭而別,想將她甩掉。

  把自己如何機警,慢他一步離店,卻早他一步出城的事,只談些春來臨的
喜悅,狀至自然,更見溫柔,就像兩人乃一道離店出城一樣!

  何滄瀾暗暗歎息著,只好巴望早日到達洛陽了!

  兩人快馬加鞭,一路疾奔,這日——

  西出鄭州四十裏,正當向晚時分,夕陽在天,昏鴉噪晚,蒼茫的暮色宛如
盜賊自官道旁的樹林裏溜出來,林中點綴著數盞農舍燈火,那像是夜神的眼
睛!

  驀地——蹄聲“的的”一匹快馬自後如飛奔來!

  何滄瀾勒騎閃在一旁,意欲讓路!

  龐姑娘不以?然,鼻頭一皺,想道:

  "他件件都好,就是伯事——從不惹是非!”

  須臾,那快馬風馳電掣,在十丈之外,可清楚看見騎士乃一佩刀大漢!

  龐姑娘突然尖聲叫道:

  "邵成!"忙不?揚經迎上前去!

  邵成氣喘如牛,聞聲勒馬停鞭,定眼一看,喜道:

  "女莊主,你在這裏,小的奉老莊主之命,找你多日,咱們莊上來了禍事,
今夜老莊主在白雲寺,跟人揭過節,正少人手……”

  龐懷芝驚問道:

  "跟誰呢?”

  邵成"嘰哩咕嚕”嚷了一堆名字,小猴精聽得花容失色,急忙回頭道:

  "何滄瀾,我父親有麻煩了,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何滄瀾一聽,差點失聲笑出,心想:“幾時她已把我當作自己人了,“抱
松居士”有難,我不幸災樂禍已算客氣了……”

  龐姑娘策馬到他身側,把腰肢扭得像鼓兒糖似的,向他求道: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這情形便是當年她賴在師父懷中撒嬌的形象,那時他小於真羡慕她們天倫
之樂!

  何滄瀾忽一轉念,心想:“惹得起“抱松居士”的人應該不多,小猴精既
然慌成這樣,可見對手來頭不小,這種人應該會會,到時候我來個袖手旁觀,
開開眼界也是好的!”遂道:

  "我跟你去看看!"

  龐姑娘大喜,急令邵成帶路,說道:

  "事不宜遲,快走,你怎?知道我在此地?”

  邵成揚鞭說道:

  "小的奉命趕去配合刀陣,偶然碰到而已……”怒馬飛縱,語音已竭,其
他的話已聽不清了!

  三人四騎披星戴月,望南趕路,穿林越田疾奔!

  這是一個星宿滿天的良夜,上弦月彎如飛刀,高挂碧虛,發著薄薄光輝,
滿天星斗,飾珠鎔鑽,催燦如寶盒彌蓋四合!

  一個時辰光景,三人穿入荒山,“白雲寺”已隱隱在望,巍峨怪石之中,
一片亭臺樓閣,廣凡數畝!

  何滄瀾暗吃一驚,想到:“如此規模,怎生從未聽人提起?”

  走近一看,方知其故,原來那寺廟空具規模,只剩殼子,觸目儘是敗坦殘
壁,是以香火暗然,鬼氣森森,看其建築似非中土之物,乃是元入留下的喇嘛
廟!

  邵成並不下馬,穿過廟門,何滄瀾亦步亦趨跟進,來到中殿!

  這殿相當於中土梵宇之“大雄寶殿”,雖遭兵焚,仍剩六、七成規模,甚
是壯觀,裏面人聲寂然,卻火光燭照,門外有一色七、八匹快馬,想是思齊莊
中莊丁所有!

  殿裏閃出一人,大刀霍霍,低聲叫道:

  "邵成!你這時才來?”乃含叱責之意!

  暮見龐懷芝在後,欣喜情溢眉宇,恭聲道:

  "女莊主!"

  龐懷芝豎指輕噓一聲,揚手示意何滄瀾跟來,自往門裏走去!

  只見大殿中生著一堆柴火,火舌熊熊,上架木架,烤著兩頭全豬,旁邊還
擺著好幾壇酒,火堆左側,一排大桌,坐著七個牛頭馬面的江湖高手!

  右側則孤單單一桌一椅,“抱松居士”就坐在那裏,有她師兄梅應龍侍立
身後!

  她"嚶嚀”一聲,急撲上前,那中州一鼎微露笑容,輕握著乖女兒的手,
梅應龍側頭低問:

  "師妹,怎的知道趕來?”

  散立在老莊子身後的八個佩刀莊丁,見女莊主駕到,神色都?之一振一
喜!

  龐姑娘眉目一掃,真是聞名不如一見,見面勝似聞名,個個形象詭異,包
君只見一面,終生難忘!

  第一個是彪形巨無霸,雖大馬金刀坐在椅上,卻似站著,可見其身材之高,
金剛怒目,鬍鬚全白,身旁豎立六尺高三尺寬的奇形兵刃“金胄盾”!

  這盾厚達三寸,揮舞時何異銅牆鐵壁,首尾收束如柱,正是支六尺長矛!

  此人乃是世居金沙江,以"護身摩雲金胄盾”威鎮一方的“羿”家主人,
羿超公!

  第二個是瘦長如鶴,尖臉青滲滲的,兩眼閃閃爍爍,宛如螢火,一根烏油
油的竹骨仗亦插在地上,正是“粘字訣”大行家——從皮西。

  緊鄰其旁,是他的渾家胡不煙,“華籃帶媚”她空有一個好名字,身形肥
碩約有乃夫三倍大,國字臉上橫肉四擠,身著男裝,真乃女中丈夫,巾幅不讓
鬚眉,他們夫妻兩人,形狀各殊,有點男女易性,陰陽倒置,亦仍不配,居然
白頭偕老,該算有緣!

  這“帶媚”凡事出頭欺壓乃夫,十足的河東獅,唯一憾事不是膝下無兒,
而是唇下無須,因?枯杖翁凡事讓她,武林中或以?其技不如妻,其實論身手,
胡無煙還是遜一等。

  這第四位,乃是北方武林重鎮,山西大同府,鐵翎寺方丈大師叔;頹頭
陀——巴雷法師,他以“三十六路降魔方便鏟”起家,佐以不畏刀槍的橫練工
夫,乃當今武林唯一由外家入門而擠入高手之林的好手!

  以上四位,年齡均在七旬以上,亦均已歸隱,近二十年來從未出面,但再
過來的這一位卻是個儒冠朱履的中年書生,眉清目秀,中庭飽滿,豐神爽朗,
翩翩欲仙!

  龐姑娘看到他,大吃一驚,想道:“名滿燕趙的冀北大俠怎?也跟我們過
不去?”

  她對冀北大俠“一筆判”索石椎,一向特別注意!

  因?她自己的帝子劍很短,一筆判的劍更短,還不滿—尺,“遊星劍”劍
招中兼帶點穴,而索石椎即以專點“五陰穴”成名,這五陰穴是暈、輕、重、
麻、啞、死等穴之外,一吃點中,重則真氣被破,散功而亡,輕則真氣四散,
終生殘廢!

  "一筆判”對陣之際,一不出掌,二不刺劍,倒拿匕首,專用獨門點穴工
夫,以劍柄敲“五陰穴”,他貌雖似中年,實與龐劍豪相若,?人公正不阿,
成名甚久!

  乃北方地面上唯一不死不隱的好手,卻不知?何也找龐劍豪的碴兒?

  冀北大俠下手,乃是凶名昭昭的“浮羅道人”,此人左目傷明,烏啄嘴下
拖山羊胡,左肩斜搭“冷玉劍”,著手“八十一路風雷劍”號稱遇敵從未使
完,內家功力已達飛花摘葉之境!

  此外,獨坐一旁遠離?人,還有一個,竟是——活屍馮倫!

  他身上那股味兒,任是高手也不敢領教,只好請他遠坐一例!

  七人之中,馮倫年歲略小無幾,功夫雖不稍讓,但輩份終是稍差一肩,其
餘六人,均是本門第一人,而他上面有管頭師父——老馮倫在,因之不客氣地
請他“回避”!

  他們的形狀名字,龐姑娘全聽過,卻不知竟會聯手找他父親的晦氣。

  在龐姑娘打量彼輩的當兒,他們均紛紛側目視看門口的來人!

  只見那文士小夥子,一身秀才裝束,不華不寒太陽穴一平如紙,兩眼神光
不露,分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他腰挂鐵鋼,手提寶劍:

  何滄潤神色自若,揚目掃視全場,眼光停在中座神像上面!

  這喇嘛廟乃供奉著“濕婆大神”,青面獠牙,金睛朱發,銀盔金甲,共生
八手,猙獠異常,何滄瀾注目良久,才微微一笑!

  人家以?他故弄虛懸,那知你在收斂怯意,深自運息,鎮定心神!

  龐劍豪劍眉一揚,冷哼一聲,他對這往日家中的小廝,有種內心的不屑!

  身旁的龐懷芝甚是擔心,生伯父親不滿何滄潤這種一身是膽的英雄氣慨!

  首先坐不住的是活屍馮倫,見這掌門人駕到,猛噴一口白霧,霍然而起,
傷勢已愈,今夜不殺這廝,何?再見師尊?

  浮羅道人單眼凝視何滄瀾手中寶劍,未免一驚,“青鋒劍”乃花七賞的寶
刃,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怎會到了這廝手中?

  其他?人眼光落在那腰畔“墨劍”上,心中都知此人是誰!

  何滄瀾在江湖上聲名不甚響,但在這批熱中“紫府秘發”的高手中,卻是
熱門人物!

  他微一揚手,阻止行將動手的馮倫比道:

  "手下敗將,何以言勇,咱們的梁子暫且按下,你尚有興,等下再算,如
何?”

  語氣冷靜,雖然年齡不大,十足有掌門人的味道!

  馮倫心想:“也是有理,先幹正經事再說!”遂氣呼呼的乖乖又坐下了!

  何滄瀾這派頭,激怒?人,不承認他有平起平座的資格!

  羿超公虎目一睜,倔傲仰頭,並不正視,聲如洪鐘說道:

  "小子滾開,這裏還不是你撒野之地!”

  龐姑娘櫻唇微張,脫口嬌叫道:

  "他是掌門人呀!”

  何滄瀾是她請來的,她不能聽任別人作弄他!

  胡無煙鼻孔噴出兩道冷氣,婦人?街殷的道:

  "掌門人更該懂得規矩,架梁子也要挑個地方”,說著,笑了一聲,指著
“中州一鼎”

  道:

  "龐劍豪,你越老越不長進,還動帖子請人??”

  浮羅道人最是陰險,冷冷放出一箭,聲音沙啞著道:

  "芝麻大的掌門人,還嚇不了人!”

  龐劍豪身?主人,無端被臉上摸灰,?色一變,雙眉一聳,長髯拂動反唇
相譏:“你們原說八個,只來七個,我還當是花七賞請來的人呢?”

  言外之意是說你們要惹我龐某人,單人不敢,競需八人聯手,今日七人到
場,另外一個花七賞,不知何故誤卯了!

  龐姑娘芳心一顫,低叫一聲:“爹爹”,又忙回頭看著何滄瀾,神色可憐,
不好明說,請他稍回避一下!

  何滄瀾?高“青鋒劍”一尺,再抓住,冷冷瞥了殿中烤豬一眼,假意轉身
就走?

  枯杖翁沈不住氣,聲如破鑼,起立喝道:

  "且慢,你小於好生在外面等著,老夫有話問你?”

  這句話說到其他人心上,他們冷嘲冷諷,無非瞧不起他那股子傲氣,又故
意出難題給龐劍豪作,那裏真想轟走這“沈陵派”的掌門人呢!

  ?了“紫府秘笈”,找還得找他,更何況他自己送上門來?

  何淪瀾仰天清嘯,聲如鸞映,道:

  "留我不難,擺桌椅來,替我設上一席,不憑什?,但憑這個……”

  說著,手中“青鋒劍”一揮,眼睛盯了神像前的玉杯一眼,知道這事故之
原因,可能出在這“寶物”之上!”

  羿超公呼地站立,喝道:

  "你蹬老夫同坐,勿乃太早!"

  何滄瀾“呵呵!”笑了聲,指著神像前冰晶透明的酒鼎,豪氣幹霄道:

  "諸位萍水相逢,?的無非是案上酒爵,花七賞不來已誤卯定了,有劍?
證,小於不敏,理當補此遺缺而有餘,那位比花七賞高明太多,此事過後小於
原再奉陪一局,也不嫌多!”

  此語一出,舉座皆驚,皆因這句話說得厲害異常,明傷在席群醜,你等所
盼望之人,已被宰了,本掌門功力高於花七賞,自不在話下!

  暗中也傷了“抱松居士”,本掌門人也可能是,或者有所資格找你晦氣來
的!

  "抱松居士"?了不示怯暗惹七個高手,端桌奉椅,希望能以奇謀擺平,
否則不堪設想!

  何滄瀾硬是要爭這個分庭抗禮,獨樹一幟的地位,因?扯穿了大家無非?
了“寶物”誰也不比誰是聖人,高明得那裏去,你們拿得,小於也有資格拿得!

  不服的人,自己斟酌,假如比花七賞高明的,只管冒上來!

  他算准?人必不會反對,因?他們皆希望他能站在他們一夥去也?

  花七賞的死活誰要去管他?活著的才能互相利用,死了的磋歎一聲已算不
錯了!

  何滄瀾猜得不錯,這場禍事的禍根就是濕婆大神座前那透明的酒爵上!

  這玉爵原?在西方和聞名叫“夜光琉璃?”及玉石精英所制,幹百年難得
出一個,琉璃只形容其透明而已!

  以之盛酒,冬溫夏涼,無需暖火加冰,端的是件奇珍寶物!

  本是元宮舊物,流露民間,最近?西安一殷商所得,特請“威遠”鏢局護
送回原籍,那知事機不秘,?黑道朋友知悉,伸手要這紅貨!

  "威遠”鏢局總鏢頭余英懇請“中州一鼎”出面排解!

  黑道朋友自認惹不起他,雖積憤在心,終無奈他何!

  這事本可揭過,不料,?正到中原探聽“紫府秘笈”消息的羿超公知悉!

  當年龐劍豪替康松筠尋仇,曾無端搗過他的老窩!

  此仇不報,何?立於天地之間?

  恰好遇到這幾位舊識一齊談起,都認?左右無事不如找找目無天下士的龐
劍豪的晦氣,於是硬攏此事,替線上小輩出頭,無事生非了!

  這一來可苦了“中州一鼎”龍劍豪,本來“思齊莊”尚未開莊,江湖事原
可不管,不想因?卻不過情面,競惹來這濤天大禍!

  那七人之中便任何一人,他單打獨戰均可無慮,但以一敵二卻難保不敗!

  思齊莊人手又少,勉強把老黃、兩小和八個莊丁組的“方鼎刀陣”算上,
並只五人而已!

  大小姐逃得無影無蹤,老黃需守家,所以此地成了三比七的場面!

  這地點是羿超公挑的,龐劍豪自知大事不妙,根據郎中不願把死人往家裏
送的理由不願在家裏裁斤斗,故不願更動,死活豁上了,那知無巧不成事,女
兒倒自行摸來了!

  桌椅原多著,梅應龍、龐懷芝因?有尊長在場,輩份低,沒資格陪坐,侍
立在“中州一鼎”兩旁,便宜了何滄瀾,他屬一派常門人,理該坐一張椅子!

  烤肉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龐劍豪吩咐莊丁獻肉奉酒後,起立朗聲說道:

  "諸位都是龐某舊識,睽別二十載,今朝有幸聚於一堂,總是有緣份,不
管所?……?何,都值得共飲一杯!請!”

  ?人各飲一杯“中州一鼎”再道:

  "因?時日匆促,地處倡僻,招待不周,尚請原諒!”

  浮羅道人首先發難,自言自語說道:

  "喝酒要用那璃璃?才夠味!聲音雖細若蚊蟲,但?人均清楚聽到?

  "道兄迫不及往!"龐劍豪微笑著道:

  胡無煙拍胞說道:

  "龍劍豪白藕紅蓮,本是一家,你仗著手底下有兩下子,適得道上朋友沒
飯吃,兩眼淚汪汪,怪可憐,這樣可不成,依我看你,乖乖的把那撈什子雙手
奉上,我們也不難?你今天的事就算揭過了!”

  梅應龍怒形於色,乃師雖未回頭,卻似背後長有眼睛,輕“嘖”了聲,示
意他稍安勿燥一面道:

  "從大嫂,這算你的意見,還是大夥兒的意見?”

  薑究竟還是老的辣,“抱松居士”這話說得大有學問,乃要挑撥他們窩裏
反,因?“一筆判”索石椎俠名頗著,找自己碴兒,想來只是拘於羿超公的情
面,當不會容忍胡無煙的高見!

  巴雷大師那裏不知其意,口誦一聲佛號道:

  "阿彌陀佛,咱們別越老越不成話,這裏有三個晚輩在場,別教給他們壞
榜樣,徒以口齒爭勝,依老納愚見,不如在手腳上評理!”

  說畢,他沒忘了補飲一杯,他是不忌暈酒的!

  這巴雷大師平生剛愎自用,脾氣跟手中方便鏟一樣硬,嗔念未破,四十年
前以成名人物苦戰新手龐劍豪不下,引?奇恥大辱,所以今日才插上一腳!

  龐劍豪,表面雖不動聲色,心中卻怦怦作跳,這批牛鬼邪神歸隱之前,全
曾較量過,年來自己雖練就“回魂功”!

  但人家伯亦有新花樣,本來是七比三之局,現在女兒雖已趕到,但對方亦
變了一個形成八比四,這等於要一敵二,如何是好呢?

  但龐姑娘卻不擔心,她算准是七比五,因?何滄瀾是非幫自己不可的!

  始終埋首努力吃肉的何滄瀾,突然放下酒醉,道:

  "今日之會,除區區之外,座中儘是豪英,所謂有智不限年少,無智徒只
年老,若在手腳上打打殺殺,未免俗得狗咬狗,區區淺見,不如各露一手絕藝,
以定勝負何淪瀾反正行家眼中藏只剪,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說罷,?頭望了巴雷大師一眼,又道:

  "嘿嘿……好讓後輩小於,瞻仰前輩究有多高的風範2"

  剛才巴雷大師口中的三個後輩當中,有一個是指他而言!但以掌門人分廳
抗立,只是聽了不甚入耳,誰是小輩、誰是後輩、江湖無輩!

  "一筆判”聞言,頻頻頓首,意思說:“是極、是極!”卻仍不置不詞!

  龐姑娘可樂開了,喜上娥眉稍,如此一來,自然是思齊莊沾了大便宜,不
必混打亂殺一通,心付:“我就知道他會幫我!”

  ?人,本來誰都不服誰來領導,不便承認今日是聯合陣線,以多?勝,只
得默然!而且,這是表現自己的成就最佳機會,只有活屍在一旁吱吱嗽嗽道:

  "敵我雙方陣線已明,如此豈非便宜了龐劍豪!”

  何滄瀾口露笑容道:

  "區區若非技壓群倫“酒?”自願放棄,誰要是不能令區區口服心服,也
休想保有它!”

  他根本就不想"琉璃?"說來輕鬆,最後一句又咬了龐劍豪一口,要逼出
他的絕技來,否則,他是不肯白幫忙的,你總得拿出點東西來瞧瞧!”

  ?人雖覺似乎吃虧了,但群龍無首,誰敢大包攬說這酒?應歸他所有?但
又無更好的方法來反對!

  龐劍豪見無人對這小於的厥詞反對,以手加額,大有頭痛之狀,可也不得
不從命何滄瀾這事對他利多於害,否則,吸人大家亂殺一通,立命清理場於,
並作紙簽,好決定先後!

  抽籤結果,巴雷大師第一,馮倫第二,竹仗翁第三,浮羅道人第四,何滄
瀾第五,其他依次是龐劍豪,一筆判,羿超公,胡無煙殿后!

  巴雷大師身形一聳,翩若巨烏,落在兩造中央,口誦佛號過後,向思齊莊
莊丁道:

  "貴管家,借寶刀一用!”

  邵成伸臂使勁,大刀破風而去,巴雷伸手一接,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只聽
“噹啷……”

  三聲,大刀分?三段,跌落地上!

  這一手還嚇不住這些大行家,巴雷伸手揀起兩段,合什拜佛,掌中夾著大
刀斷片,閉目運功……

  龐劍豪凜然大驚,心付:“這禿驢臨老改練內家?”

  約數盞茶光景,巴雷滿臉通紅,兩臂火熱,突然斷喝一聲,雙手欲開還合,
大刀微墜半尺,斷處已恢復原狀!

  他再度加工,未幾又鑲上另一斷片,雙手微一搓磨,笑道:

  "貴管家借步,大刀還你,只是薄了一點而已!”

  邵成依命上前,接過大刀,巴雷卻道:

  "且慢,請往老袖頭上不客氣招呼過來!”

  羿超公白髯四飄,心知老友要大大露臉了,邵成鼓其全力,猛砍三刀:
“匡、匡、匡”

  三聲過後,手臂酸麻,而頭陀無恙!

  巴雷大師在喝采聲中,得意洋洋歸座!

  活屍馮倫一蹦一跳來到殿中央,臭味撲鼻,個個皺眉噁心,胡無煙尖叫道:

  "馮倫,你行行好,你那手天下皆知,換件新的吧!”

  馮倫仰天嗽叫,自覺體面十足,心意一說,吩咐備一盆水來。

  活屍的底細,何滄瀾總算全知,心想他不噴霧薰人,還有什?花樣好耍,
因此更聚精會神注意,只看他跪在地上,離水面五寸高,動也不動!

  俄而,一班冰冷霧氣,透自馮倫指端,迫降水面,?人雖離他頗遠,亦覺
寒意襲人,白霧越來越濃,成一煙柱,聯在鐵盆和屍手之間,盆底之水,受冷
結凍體積膨脹,驀聽“崩”

  地一聲,盆破冰落,活屍嗽叫一聲,凱旋回座!

  其次輪到竹仗翁,他吩咐莊丁裝冰於盆,置盆於頭頂,卻不起座,只拱手
向浮羅道人道:

  "道兄請!”

  浮羅道人,知道其中必有道理,仍抄巴雷大師舊法,向莊丁供刀!

  大刀勁射處,只見浮羅道人不趨不避,等那刀近身一尺,突然弓指一彈,
刀斷橫飛,?人只覺眼前一幌!

  浮羅道人星掣風馳、疾撲抓刀,等定睛一看,不覺同聲叫好,原來他雙手
前抓後扯,已將兩片斷刀抓在手中!

  這手彈指功夫和輕功,確可傲視武林,浮羅道人很是自傲,再耍兩次,每
次身形均如狸貓撲鼠,手到刀來!

  這時,竹仗翁從頭頂上取下冰盆,說聲:“獻醜!獻醜!”盆中熱水滾沸,
白氣騰騰!

  何淪瀾微凜,想道:

  "這老兒的功力不在“青山公”之下了。”

  龐姑娘頻頻頓足,因?下一個就是他呀,何滄瀾想得出神,並沒發覺!

  直至羿超公叱道:

  "小子怕了,就別上!”

  何滄瀾始才驚覺該輪到他了,臉色佛然不悅,本來只想胡亂舞劍搪塞,這
時,頓改主意,雄心勃勃,要令這批牛頭馬面們知道,他掌門人,不是白封的,
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殿裏,門窗緊閉、鴉雀無聲,神座案上,一密排八十一根小燭,左右兩
邊並有木椅擋風。以防由破處以入夜風搖動!

  何滄瀾向邵成輕聲吩咐幾句,開始緩緩舞劍——

  劍走“六合劍法”,自不值識者一笑,但劍無嘯風,有形無聲,卻教?人
個個膛目,輕之念均全收起,代之以訝異:

  "何物小兒,內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燭火時而幌動,那是來自夜風,非幹墨劍!

  龐姑娘看?人神情,心中喜茲茲地很是得意受用,卻賂感遺憾:

  "那天她見到的是刀路,今天怎會是劍法,這劍法的招式沒有那刀好!”

  她那知何滄瀾練絕技時,一向是以“六合劍”、“八卦刀”乃是新學,?
慎重計不敢輕用,生伯出醜!

  突然,在?人凝神注目之際,邵成叫道:

  "六八!"

  霎時,墨劍劍端宛如春蠶呈絲,“撲”地一聲,吐出一縷劍氣直射案上,
燭火陣中,第六排第八根應聲熄滅,而其餘聞風不動!

  "五三、一七、三九……",根根依數應聲而滅!

  ?皆凜然,各有心思,浮羅道人想道:

  "這廝已可隔空點穴,比自己那招高明!”

  羿超公想道:

  "精華內斂之際,意在心底,無視無聽,這廝居然意在心身,假以時日,
伯不達到一心兩用之境!”

  胡無煙卻是不信邪叫道:

  "二八",第二排第八根燭火立即熄滅!

  巴雷大師曰:“二九!”

  浮羅道人曰:“四三!”

  竹杖翁曰:"七一!"

  龐姑娘嬌聲叫道:

  "——!"

  室中一時人聲吵雜,各人紛紛如法泡制,燭火連熄十數根,屢試不爽!

  竹杖翁臉上陰晴不定,眼睛凶光閃爍,宛如燭火,忌才妒能之心,油然而
生,暗思此子不及早除去,將來龍行在天,那還得了!

  浮羅道人,比竹杖翁有過之而無不及,嫉妒像一條蛇,咬著他的心,驀然,
提口真氣,聚在璿璣,天突穴之間,預備驀作“獅子吼”趁何滄瀾心神專注之
際,淬不及防使他真氣四散,傷膽害脾,走火入魔!

  龐劍豪則撫然無語,心付:此子小時碌碌,大時了了,例以時日,真非池
中物,但他年齒能有多大,功力怎會臻至此般佳境,非試他一試不可……

  三人各懷心思,各有打算,驀聽“中州一鼎”開氣吐聲,喝道:

  "九十!"

  何滄瀾正達飄飄欲仙之境,靈台一塵不染,依言吐劍,忽覺有誤,小錯已
成!

  燭火只有九九,那有第九排第十根!劍風吐處,“嗤!”地一聲,吃掉“九
九”!

  ?人神色各異,羿超公神以稍弄,呼了一口氣,似釋無限重負!

  龐姑娘一則一喜、一則一憂,喜的是“滿招損”“謙受益”,何滄瀾鋒芒
太露,能犯小錯,總比被人嫉妒的好,憂的是,老爹出聲搗蛋,惱了他可怎?
好?

  浮羅道人,怒形於色,至此方舒,喉頭一咽,散去真氣!

  何滄瀾沒有護法,傷敵良機,殺人立威之機已失之交情,豈非可惜!

  若浮羅道人發出“獅子吼”,他可能回劍劍芒疾吐,將他立斬當前,花七
賞便是一個榜樣,那有他逃出劍下的可能!

  在座諸人,誰也沒有他這番無敵不克的功力,便連龐劍豪也不成!

  何滄瀾一笑收劍,左掌微翔,輕風拂燭,瞬眼全寂,拱手道:

  "遺笑方家!”他不知在無意中,已激起多大的波瀾!

  小猴精歡呼一聲,意欲拍掌,一見場面不對,馬上住口!

  殿裏殿外沒有掌聲,沒有喝采,因??人的心,都沈甸甸的不自在,沈重
得很!

  許久之後才恢復正常——

  ?人都把眼睛集中在龐劍豪身上,他要不能使?人口服心服,琉璃?已非
他所有了!只見他起立朗聲道:

  "諸位珠玉在前,龐某不懂什?,表演個雜耍,聊博諸君一笑!”

  只見邵成等三個莊丁,捧出一桌,放在殿中,上置一個大銅盆!

  龐劍豪卷袖緩步而出,雙手懸空,離水面三尺,驀然一合拍,叫聲:

  "著!”

  銅盆中的水,升起一條水柱,久久不落!“抱松居士”五指微動,或揚起,
或按下,或左撥,或右推,那圓圓一股水柱,漸漸分出臻首柔荑來,赫然是一
美女!

  龐劍豪伸手牽引,“水仙”身姿娜炯回環漫步,嫋嫋婷婷宛如擯出洛水!

  驀聽他再聲“著”,幾絲回風透自指端,不絕如縷,穿水而過!

  霎時水仙衣帶飄揚,翩翩起舞……

  座中?人,均是行家,知“中州一鼎”雙掌開合,運勁成風,簸動水柱,
使其變形,幻出“水仙”,有如雕木,塑泥般的自然!

  拉起一股水柱不難,只要運掌成風,風中貫氣,氣吸水面即可,要水柱不
落,亦非難事,只要提吸住即得,但要“水仙”幻化成形,隨意揮動,動蕩如
真人,卻非有異術特技不可,並非人人有?!

  要知練家子,出掌成風,風極雄渾,只直不歪,而要塑造這“水仙”,風
力不但要四面八方吹來,且要增減如意,分毫不差!

  如何滄潤所表演者,只能來勁力成束,暗擊一點,他現在卻能使幾十股功
力,由四面八方集中而來用以固定水型脫落,雖然距離較近,可也是一項功力
已登峰造極的表現!

  盆中美人,或開眸或垂首,無不微妙微肖,把?人看得如醉如癡!

  龐懷芝,梅應龍暗暗得意,今霄大難已過!

  突然——

  龐劍豪兩手一壓,風協斜削,候地“水仙”幻滅,水珠不濺!

  ?人一看,水中那裏一清見底,那裏還有洛神!頓時暴發一陣喝采,自歎
弗如!

  喝采聲中“一筆判”起立朝龐劍豪拱手,然後朝?人稽首示歉,一言不
發,飄然他去,來時不著一語,去時不置一詞,贏得起、輸得起的是大俠風範!

  胡無煙悻悻然的撇唇道:

  "龐劍豪,你師門的“回魂功”教你練成了?”

  說著,拉起骨瘦如柴的丈夫竹杖翁就走!

  羿超公自倒一杯酒,朝前一伸,朗聲道:

  "龐劍豪,老夫敬你一杯,“亂掃疑雲”。”說著“咕嚕”一口仰脖子灌
下!

  龐劍豪瀟瀟灑灑的滿飲一盅,道:

  "老君敲門。”!

  羿超公"呵呵"笑了兩聲,再倒一杯,道:

  "羚羊挂角。"

  龐劍豪毫不思索道:

  "女媧補天。”

  羿超公神色一變,舉杯邀飲,道:

  "鷗俏攝蚤!”

  "中州一鼎"伸掌手撫杯沿,沈吟良久,道:

  "消遙四海!”

  羿超公悶哼一聲,提起金胄甲就走,他們兩人,似在行酒令,你一句,我
一句之間,已鬥完一場!

  何滄瀾見曲終人散,一走就是四人,此時開溜,正是時候,收劍動身!

  龐劍豪向女兒以目示意,小猴兒精喜道:

  "你等一會!”

  巴雷大師、浮羅道人,馮倫等亦正走到門口,聞聲回頭,異口同聲冷笑道:

  "中州一鼎,你敢留我!"

  龐懷芝看闖了禍,急忙搖手道:

  "不是你們!不是你們!”

  三人哼了一聲,擺首就走!

  何滄瀾緩緩轉過身來,龐劍豪傲然危立,兩人俱不動聲色,都是從骨子裏
傲出來的人,龐懷芝暗道不妙,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照理,以兩人輩份,兩人過去的歷史……

  何滄瀾應該溫文謙恭,執後輩之禮!

  但是,他不能,在經過那?多波折之後,好不容易才爭得足夠分庭抗禮的
資格,他豈肯以掌門人的身份事人!

  況且,他與龐劍豪當日有殺身之恨,今日又有?他解圍之德,當年他欲置
八歲一個小孩子于死命,可知其心胸之不寬宏2而今事實證明何滄瀾乃可造之
材!比之他那寶貝徒兒,高明太多了……

  他不肯先行禮,龐劍豪佛然不悅,冷哼一聲!

  何滄瀾冷冷一笑,隨身就走,這份無禮,觸怒了梅應龍,語含侮辱的道:

  "且慢,閣下欠鄙莊一把寶劍?”

  何滄瀾仰天大笑,狂態可掬,微一作勢,青鋒劍脫手而出,直射梅應龍,
晃出廟門!

  這是龐懷芝當日贏來的,可憐!她師兄還念念不忘,已是無恥之極了!

  何滄瀾當日若非顧兒時青梅竹馬的舊倩,便有十個龐懷芝也被斬了!

  龐姑娘一見弄出這種場面,急得要哭,飛身欲追,乃父扣住其手,小猴精
掙扎再三,忽然爆發出一陣哭聲,伏在老爹胸膛哭個痛快!

  一且幸福的希望,如今俱成泡影,他們摧殘了一個少女的愛心!

  "中州一鼎"按撫其發,喟然一歎!是悔!是梧!

  梅應龍雙手剪背踱起步來,青鋒劍拖在他身後,像多了只狗尾巴!

  可惜,龐懷芝與他只有兄妹之情,而且還懷疑是他的親兄妹呢!因?那
“應龍”兩字的命名,不應只是一個懷念詞而已!

  何滄瀾戰戰競競走出廟外,卻發現七個高手分作鳥獸散,不找自己麻煩,
很感意外,他不知這是事出有因的!

  "一筆判”服氣,無?再事留連!

  羿超公在論劍之際,妄走險招,身陷險境,被“中州一鼎”用“回魂功”
輔佐“遊星劍”,以“逍遙四海”一招,在理論上擊中其背,吃了啞吧虧,急
欲檢討戰局思索解法。

  竹杖翁真功夫在槍桿之上,不容表現,只以真力燒開冰水,?磚引玉,太
過稀鬆,被老婆拉著耳朵走了……

  何滄潤如釋負重,獨自快馬加鞭,快速逃跑,奔往洛陽……

  他要尋找的人以現在說應是個落魄的武師,他往這個圈訪尋準備錯不了那
裏去!

  無奈有些人伯事不肯多說,這事競相當棘手!

  費了三天,才打聽到他可能的住址!

  他知道那人即遭到淩遲酷刑,而無能?力!已是無朋無友,苟延殘命……

  在洛陽西南十五裏,有一水南村,傍山倚水,只是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落——

  此時已是四月,春草漸綠、楊柳抽芽,溪水澄碧、繞村而西、白鵝戲水、
漁翁整網,融融樂也!”

  這日——

  轡鈴叮噹,來了一人兩騎,引得一群小孩子傍馬奔走,嘻戲驚奇,這書生
客氣地打聽楊平的住址,他們樂於指引!

  "巡八方"楊平住在村西,非倚鄰而居,孤零零數椽茅舍,週邊竹籬,籬
裏是菜圃!

  何滄瀾緊系馬在樹,登門求見,應門的村婦,一見他身佩長劍,嚇得魂魄
出竅,回身就跑,不敢自作主張,差遣小孩叫丈夫回來!

  不久,一個三十上下的莊稼漢急奔回來!

  何滄瀾知他必是“巡八方”楊平的兒子楊洛兒,遂朝他切切秘語……

  楊洛兒半信半疑、又驚又喜,引何滄瀾登堂入室,來到最偏僻的一間內室,
朝門裏叫道:

  "爹,有人找你!"

  房裏呻吟一聲,聲音悽楚,令人汗毛倒豎,何滄瀾推開楊洛兒道:

  "請回避一下,我不會對令尊有所不利!”

  楊洛兒無可奈何退去,目泛淒容、淚灑胸衣……這人對老爹是福是禍由不
得自己了!

  何滄瀾推門進去,揚目一看,鬥然有攬心之痛,榻上老頭,臉無血色,四
肢不全,赫然是一“人最”!室中藥罐處處,藥香撲鼻!

  "巡八方"乏力的瞥了何滄瀾一眼,慘號一聲,以?青天白日下見了鬼
魂,渾身顫抖激動,身體扭轉,如有手腳定是向床榻裏縮去……

  何滄瀾趨近床榻急聲道:

  "老丈勿驚,我不是神槍手任志琛,而是他弟弟!”

  "巡八方"聲音抖動,擺動著兩隻殘臂,喘囁道:

  "任家……慘遭……滅門,應該……無後……”

  何滄瀾簡單地述說了些當年母子脫險經過,又自我介紹道:

  "我是"沈陵派"掌門,欲雪父兄之仇,身手尚不錯,老丈請勿見疑,亦
無需懼怕請將我哥哥生平的事相告!”

  那知,"玩陵掌門”四字,對可憐的傷殘老頭毫無影響,他只一股勁兒疑
神疑鬼……

  何滄闊無奈,伸手靠在楊平斷了的殘肢上,證明自己並非幽靈!

  楊乎目有所見,肢有所觸,不由不信,才漸漸穩定下來,突然老淚縱橫,
冤從中來,哭道:

  "任志琛……志琛,害得我好苦……"

  何滄瀾不好置啄,口風一轉,問道:

  "老丈愚後一次看到我哥哥是什?時候?”

  "巡八方"默默細數兩眼開合,怔望著屋棟,心思超越了時光與山川,從
記憶中搜尋逝去的歲月已不存在的光榮,茫茫感喟道:

  "二十年了,不是二十年,最後一次見面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也是這樣
的春天……”

  何淪瀾暗呼了口氣,長久渴望的聲音,終於有了回響,遂靜靜聽”巡八方”
細訴乃兄生平的英雄事?!

  "那時候,我還年輕,你哥哥單劍斃五凶,英名遠播,我們一起在徐大師
(徐壽輝)手下作事,他是頭兒,我是副手,一起在中原聯絡各方豪傑,圖謀舉
事回應!

  不料陳友諒那小子不懷好心,南方派人要神槍手星夜趕回護駕!

  我去找他時他已走了,只有一位扭兒,是的,一位女客,說你哥哥同他師
父一起出去……”

  任志琛在徐壽輝手下作事,何滄潤原聽母親大概提過,是以對(朱明)得有
天下並無好感,因此膽敢進宮盜寶。對今日的皇帝老兒並無敬意!

  何滄瀾聽“巡八方”突然停止,急問:

  "一位女客?你那夜裏有沒有再碰到他?”

  "沒有,我留下口信,也走了……後來他回南方,已經太遲,徐大帥倒了,
不久,府上就出了事,可能是陳友諒手下的人幹的!”

  何滄瀾對他所知道的情形並不滿意,失望的道:

  "你不知道究竟何人所??陳友諒手下沒有能人,而且也不必偷偷摸摸
幹!這個我想過了!不應是他們那一夥,一定另有其人!”

  "巡八方"緩緩點首,感慨萬分的道:

  "那姐兒也是這樣說過……”

  "那扭兒後來怎?了?”

  "巡八方"突然生起氣來,叱道:

  "你怎能這樣稱呼她,你哥哥要不出事,她會是你嫂嫂!”

  何滄瀾不敢開口撥撩他,“巡八方”繼續說道:

  "她得知噩耗之後,年紀輕輕的拿著一把劍,四處尋仇,後來也不知流落
到那裏去了!”

  這簡單的幾句話裏,展示著一個破滅的愛情故事,有種出奇的悲哀感受,
撲擊著何滄瀾,感到十分惆悵,半響再問道:

  "這位姑娘姓什??師門呢?”

  "我僅見過兩次面,只記得她姓尚,是廬山派的!”

  "廬山派?”何滄瀾默默記住,又問:

  "我哥哥的師門呢?外界很少人知道。”

  楊平思索了一回,才道:

  "姓尤,是峨嵋逐徒,使鐵旗,他們師徒感情很好像是親兄弟一般!”

  何滄潤頻頻點頭,搭然若失,仇人姓名,仍是個迷,豈不苦惱?良久一振,
精神道:

  "我在山東,偶然聽說你?了我哥哥的緣故,飽受折磨……”

  "巡八方"楊平臉上露出一絲淒慘的苦笑,似已在命運下屈服,經何滄瀾
再三催促,他始道:

  "徐大帥倒臺後,樹倒捆猴散,舊日朋友死的死、逃的逃,沒人掌大旗,
便散了夥,我四處糊口養家,自信也沒幹過傷天害理之爭!

  鼎革之後,埋名隱姓,解甲歸田,本想平淡名利,了此殘生,不料有一天,
房三峰卻找上門來!這廝三十多年前,犯在你哥哥手裏,廢了一條臂膀,記根
在心,另投名師,發誓復仇,不料汝兄,一死了事,他報仇無門,就折磨我泄
憤了!唉……”

  "他抵死不信任志琛已死,硬要我說出神槍手藏身之處,我打不過他,他
把我四肢每年一段,分作十年截斷……”說至這裏,老淚溫濕,哽咽不能成聲!

  何滄潤道:“你怎會任他宰割,逃之天天不行嗎?”

  "家徒四壁攜家帶小,逃到何處?生?而且他已言明,就是天涯海角,他
也不放過,那時可要誅我全家!

  而且這廝也不知在那個幫會得意,七年前吧,小兒東攢西湊借到一筆款
子,正等遷徒,忽有嘍羅上門恫嚇,原來吾家在監視之中,已寸步難行……”

  說到這裏,歎口氣再道:

  "不逃也能,逃了可得全家盡死,不逃只我老頭子一年苦兩個月,慣了倒
經得起:”

  何滄瀾仍然不忍,想道:“聽他語氣,似感還很便宜!”因問:

  "這房三峰,每年什?時候來?”

  "不一定,總在四到六月之間吧!”

  何淪瀾於是在他家住下,從四到六月或者更長,一定要替他將這事了結才
能安心離去!

  他自信有這個能力!

  五月下旬的某日深夜,水西村在月光的撫慰下睡熟了,月亮,像個金球,
投射下柔和奇異的光明,在茅舍、在村路、柳樹上!

  村之一角,一間茅舍中門戶洞開,門裏黑漆漆的,像個黑洞,裏面藏著奇
形的怪獸,似有亮晶晶的眼睛,透過爬滿密葉長蔓至花的籬巴,向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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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5 AM

第四章 此時應邀赴深山
 
  突然——

  "刷!刷!"幾聲,一縷人影宛如銀河瀉星,穿過村道奔來,只一縱身,
已過籬巴,月光可以看清他是獨臂老人!

  "獨臂客”房三峰見“巡八方”家中燈火全無,微感意外,仍毫不以?意
邁步前往,他是吃定了他,每年來消遣他一次!

  陡然,單臂微幌,龍吟一聲,掣劍在手,笑慘慘的道:

  "老楊鬧鬼,請了什?能人?”

  屋中很是幽暗,只見廳中似有人影金刀大馬坐著,這時緩緩慢慢移挪,宛
如幽靈鬼氣森森!

  房三峰微打一個寒噤,強自冷笑道:

  "朋友別裝鬼!裝鬼決嚇不倒房某人!嘿嘿!”

  這時,那人影已移挪到門口,冷淒淒的道:

  "你這沒種的老雜種,專找軟的欺侮,房三峰,何來其遲!”

  房三峰借著月光一看,六魂出竅期艾艾的道:

  "任志琛,你……你沒死?”

  "你不是期望我活著,給你報仇雪恨嗎!怎的這時倒伯了?”

  "你……你……你……真……真……"

  "我沒死!今夜是該你死定了!”一語未畢,劍穗一揮,墨劍在手!

  房三峰,仰天厲笑,聲如夜梟叫道:

  "你真沒死!你真沒死!”

  青銅劍一晃一點,驚蛇掣電似的猛刺過來!

  何滄瀾微一交身,厲喝道:

  "我要你死無憾事,單臂會你,看你二十年來有何長進!敢欺吾友!”

  說著,左臂藏在背後,右手墨劍一旋一封、再加一扭,交叉掄打……

  房三峰霍地矮身,施展"九品蓮台”身法,疾然一轉,突然身形聳長,旋
風似的擊斬何滄瀾右肋,這一招虛實並用。

  何滄瀾劍走刀路,星光一閃,一招“金龍戲珠”橫崩過來,那知房三峰劍
身一沈“猛虎伏樁”,直取何滄瀾腳底,其疾如電,又不待敵人變招,再來“矯
龍?尾”直斬何滄瀾心窩!

  何滄瀾見敵人變招如此迅速,心知並非易與之輩,抖摟精神,墨劍橫空一
掃,宛如李廣彎弓,力達千鈞“射取單于”,這一招使得又狠又疾,絕不似方
才幾招手法緩慢!

  房三峰不敢硬架,轉身讓開,亦覺有異,“神槍手”劍中一向藏槍,二十
年不見,難道改藏刀路,怒叱一聲道:

  "何方小輩,敢戲弄房某!”

  龍門劍一揚一翻,猛刺何滄涸結喉穴!

  那知這空檔正是“八卦刀”特意留下的“危機四伏”,只見何滄瀾墨劍如
噴黑霧,連出八招,節節逼進!

  房三峰一時失察,慘遭連環八招急攻之危,尚幸他身形奇快,才末傷在劍
下!

  兩人兔起鵲落,電掣星飛,殺得難分難解。

  房三峰身如瘦鶴,又是斷臂,轉折之間,異常如意,龍門劍詭異非常,劍
光如電,時而淩空,如神龍穿雲而過,時而貼地流走,似金蛇鑽草而行,忽剛
忽柔,忽進忽退,誠不勝詭譎之至!

  何滄瀾自悔大意,雖只單手,另一手並非閑著,手勢揮動,或助平穩,或
鼓真力,他無端作繭自縛,硬將左手夾在身後,很是吃虧,而且萬一不敵,無
法出掌解危!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迫!

  無奈只得施“八卦刀”精華,傾囊用出,墨劍風旋雲轉似的,按八卦之理
攻守。

  身形更不敢用"維摩步”,而代之以“八封步”,宛似一團綿絮,若迎若
拒,揮之不去,不招自來,時而東搖西擺,如風前之柳,時而前淩後路,似斷
線之箏!

  房三峰自斷臂以後,從名師苦練十年,一身功夫盡在龍門劍,星飛電舞練
達異常,一見居然久戰不下,焦急之念,油然而生!

  何滄瀾取得先機,心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斷喝一聲,墨劍舞起一道
刀牆,硬沖入敵人劍網之中,只聽突的響起一片金鐵交鳴之聲,“叮叮噹當”
密如貫珠!

  房三峰吃他猛砍橫劈,輸在真力不足,踉踉蹌蹌倒退五步,以避其銳!

  何滄瀾得理不讓人,身形一聳,有理可擊,急撲過去!

  房三峰一招"聖手摩雲"穿葉拂柳般的而至,力挽狂瀾!

  何滄瀾喝聲來的“好”,開門納賓”之後,當然是“涇渭合流”,一拐一
轉之間,“乙字劍”之粘字訣已將龍門劍搭上了墨劍!

  房三峰折磨了"巡八方"十年之久,此罪當誅!

  何滄瀾已存殺人之志,應替他解決了這個附骨之蛆,不奈左手藏在背後,
無法出掌,只好以真力相拼,活活使敵油盡燈枯而已!

  兩人內力藉兵刃交接,盞茶光景,房三峰汗下如雨,暗付:

  "今夜不以暗算,何能脫險,但是身形受制,舉止不便……”

  陡然——

  房三峰勉運真力,足下故意踉蹌,左腳微踏右腳,一枚寒星,自履尖掣電
射出!

  何滄瀾大吃一驚,猛然撤劍空出右手,還不待房三峰振臂欲飛,猛拍一掌
一膠雄渾極壯的勁風宛如長鯨射水,脫手而出!

  房三峰不及痛叫出聲,噴出一股血柱,身軀宛如斷線紙鷂,跌向竹籬巴去!

  "吧啦"一聲,整個籬巴隨他的身子倒塌下來,向後飛去!

  何滄瀾急步奔前,躍到房三峰身側,只見房三峰胸前軟塌,卻末斷氣,斷
斷續續的:

  "何……方……小輩……留下……名來。”

  何滄瀾心知他已不中用了,卻不知死前還問這個作略?坦白地道:

  "我要你死得清清楚楚,我乃"神槍手”之弟!”

  房三峰聲音極低,哼道:

  "你欲……代他……雪仇……"

  "不錯!”何滄瀾猛吃一驚,急問:

  "你知道何人所??”

  房三峰已在黃泉道上,拼其全身餘力,發出一聲慘笑,笑聲宛如來自陰曹
地府,叫道:

  "普天之……下……唯我一人知道!"

  何滄瀾雙手宛如雞爪,抓起房三蜂前襟,連連幌搖,急道:

  "快說!快說!”

  房三峰臉上微露慘笑而已不能言語,似乎是:“不說!不說!”

  把頭一勾,帶著這件秘密到陰府去了!

  何滄瀾淒號一聲,似瘋如狂,雙手不放,連連幌搖,似要緊閉的口中,搖
出那秘密來,良久,方知無望!

  頹然氣極,懊喪之至,猛力將那殘屍摔倒地上……情緒惡劣之極……

  驀的——

  背後響起一聲清喝,聲音就在身後一尺:

  "小於好狠!"

  何滄瀾及時神志全清,伸手抓劍,疾然轉身,兩眼炯炯如電,一聲不響的
站在那裏!

  何滄瀾驚心甫定,打量來人,搜遍記憶,乃從未見過,付道:

  這又是什?人?居然能無聲無息潛近身側,雖在自己情緒激動之際,然由
此管窺蠢測,也可知其人之身手一二了:

  心下可老大的不悅,皆因老道私窺械鬥,犯了江湖大忌,乃是大有架梁之
嫌!”

  老道哼也不哼一聲,身形紋風不動,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右手,五指箕張,
暗含千鈞之勁,朝何滄瀾手中的墨劍爪去!

  這一招“赤手斬鯨”個中別有乾坤,無名指和小指柔如無骨,自在揮拭!

  中指含勁半吐,指風淒厲,挾震山撼岳半天風雷,正是震穴的上乘手法!

  食指和大姆指微曲如螯,走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家數,端的又狠又准!

  變起突然,何滄瀾在“赤手斬鯨”三管齊下的攻勢中,差點著了道兒!

  幸好心存戒意,臨危不驚,左手合勁一吐,劈空掌力提至八成揮擊而出!

  老道但覺潛勁陡起,宛如觸電似的,急忙縮手!

  何滄瀾見好便收,挫腕收勁,掌風狂飆頓時煙消雲散,收發由心!

  那知老道以退?進,末待何滄瀾墨劍移動分寸,五指翩若蝴蝶,一揚一沈
化?“龍宮取珠”。

  何滄瀾聳眉含威,翻腕下切,又是一股狂飆,宛如盆火,熊熊燃起!

  老道見他變招換式之間,潛勁收發自如,來去如煙,心下暗贊一聲:“好
小於”,五指一揮,揮出滿天風雪來!

  五絲陰涼回風,透指而出,乃是一招“火中取粟”,直取墨劍!

  何滄瀾微覺涼意,胸前衣衫水紋驟起,慌忙吐出蓄勁,狂風排蕩間,隱隱
有奔雷之聲!

  老道的道袍頓時麥浪起伏,似是怕癢,裂嘴一笑,露出三顆殘齒,兩眼如
炬,仍作平視,手下翻雲覆雨,猛施一招“上食埃土”,仍遙控墨劍!

  何滄瀾頓覺技窮,且急中生智,駢指如劍,使一招“六合劍”裏的“回首
西川”,同時右手墨劍急流湧退,企圖逃出老道五指籠罩之下!

  老道?頭望天,一副不死不活懶得理人的味兒,手上卻似長了眼睛,“上
食埃土”招式未老,陡的再變?“潛龍入海”,兩指如剪,化?“下食黃泉”,
疾拿墨劍!

  何淪瀾鬥然一驚,急出一股劈空掌風來,“撲火滅燭”,墨劍幸保沒有脫
手!可是劍梢吃老道雙指一夾,也自震顫了一下!

  老道面有得意之色,眼睛索性閉起來,只憑認風辨聲,便能應招出擊!

  何滄瀾想道:“這老怪物功力比我深厚多了,五指連心,每個指頭皆有招
術,生像五劍聯合的劍陣似的!”

  老道五指宛如牽機手,穿梭往來,周轉如意,十招過後,悄悄張目,一看
何滄瀾仍然兩眼平視,並沒有低頭注意自己攻勢,微“噫”一聲,又閉起眼來!

  何滄瀾不知這老道是何來路,肚子裏鬧什?鬼,只是覺得手底下逐漸窮于
應付,但又不甘心輸於他去!

  老道突然變招五指劃弦擊箏,撲朔迷離,神鬼莫測,乃是一招精奧絕倫的
“曉夢迷蝶”。

  何滄瀾頓陷困境,左手被逼開半尺,而右手拿著墨劍,無助地懸在空中,
無法殺出一條生路來!被人將軍了動彈不得!

  不知不覺間,他在垂手看劍?

  這無疑說明,他技差一籌,是兩人中較弱的一個——

  老道並沒睜開眼睛,只是把頭仰得更高,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何滄瀾知道自己若不能?起頭來,不啻,承認此局全輸,可是談何容易呢?

  這真乃因而知之,半晌,他靈機一動,掌走刀路,“八卦刀”應手而出,
連環相生,疏而不漏,目閉運行,無需手揮目送!

  於是,何滄瀾又拾起頭來平目而視,手下招式源源而出……”

  老道虎目暴睜,微覺意外,付道:“這小子也能一心兩用?”

  兩人近在咫尺,短兵相接,出手互搏,驟然一見,斯斯文文,宛如猜拳行
令,猜手?戲,那知此中經緯,實是驚險無倫。

  半柱香光景,何滄瀾心下“滴咕”不已,拿不定主意。

  "如果我運勁在掌,通氣出指,揮指成劍,食指便“回首西川”,中指便
“無限江山”,那會不會真個成?兩招?”

  想著,便低頭看敵方手法!

  老道壽眉一皺,想道:“這就奇了,他低頭幹什??又沒有落敗。”

  何滄瀾躊躇再三,終是不敢貿然輕試,深怕畫虎不成反類犬。

  再過半晌,暗叫—聲:“好糊塗,這有何難,不是跟報仇絕藝的道理,如
出一轍??”

  只是移劍?指而已。

  頓時大徹大悟,由慧生明,眼神漸趨渾濁,神采散盡,寂然無光,將全身
功力集中於指端,食指蠢蠢欲動,氣機風發,稍露驚喜之態。

  老道瞥見他的眼睛,大感困惑:“更奇了,莫非他已精魄出竅,行將虛
脫?”

  何滄瀾立即替老道解惑!只覺他兩指隨意分劃,梅開二度。

  "回首西川"以守"無限江山”以攻,勁力如矢般的攻出!

  老道立覺有異慌忙低眉一看,暗自驚道:

  "果然不同了,這不是一招兩式,而是道道地地如假包換的一手兩招
也?”

  當下喉癢,不無贊許之意,慨然的道:

  "小子,手下果然有點斤兩,並非浪得虛名。”

  何滄瀾毫無謙虛,敢點頭承認,乃此言之非誇也!

  老道見這小夥子,居然不疑,說他胖他腫起來了,佛然不悅的道:

  "我若要取你之命,易如反掌。"

  何滄涸冷笑搖頭,大是不以?然,狂枉了怎的容易。

  老道火氣上升,聳目怒道:

  "我一掌制住你雙手,還空出一手呢?隨便一招“龍角插戟”,則可取你
小命!”

  "未必見得,區區來個博浪一擊,至少可以圖個玉石俱焚,兩敗局面。”

  老道也不再打話!左手亦不使出“龍角插戟”,只在右手五指上用功夫,
兩下爭逐約盞茶光景!

  老道終是無法越雷池一步,奪下墨劍來。

  而何滄瀾也無法把墨劍逃出老道控制的範圍之外去。

  終於,老道問道:

  "你究竟是誰?”

  何滄瀾多少有點啼笑皆非,想道:“我還想問你?”,嘴裏簡簡單單答了
三字:“何滄瀾。”

  不料,這三個字,使老道氣沖鬥牛,臉皮蹦緊如鼓,叱道:

  "誰管你是何滄瀾?或不滄瀾,還要澎湃呢,我只問你是不是“沅陵掌
門”人?”

  何滄瀾聽他問得奇怪,認?此事應慎重處理,詫異反問道:

  "難道,你聽說過天下還有第二個“沅陵掌門”不成?”

  老道也不打理,兀自再言道:

  "你敢確定你自己真是沅陵掌門嗎?”

  何滄瀾聽他話裏有因,問得奇怪,?何關懷之甚也,未免一怔,口裏當仁
不讓,而且神態自若,大有生死傷之之慨,答道:

  "自然,我便是"沅陵門”何滄瀾,若有甚過節,只管道來……”

  老道神色一弄,此乃勇於擔當的表現,即和?悅色道:

  "口說無憑,你可否把掌門令符借老道一觀?”

  何滄瀾真個莫明其土地堂,這尚是他出道江湖以來,初次碰到有人對已沒
落了數百年之久的“沅陵派掌門”表示懷疑態度?

  難道這老怪物是“潛陵派該死未死,碩果僅存的長老不成?當下滿腹狐
疑,只道:

  "'沅陵神符,得令者王'的掌門令符是有的,可是現在沒帶在身邊!”

  他並沒有撤謊,掌門令符早被他當作定倩之物,送給尹青青姑娘了!

  老道冷下臉色,思忖再三,又道:

  "然則老道如何信得過你?你又如何能取信於我?安知你不是“西貝”
貨掌門人?”

  何滄瀾聳肩放肆連笑數聲道:

  "這掌門人還有誰來爭的?,區區出道一來,但憑這把墨劍,這套劈空掌,
還伯找錯人嗎?何人敢冒充這個!再者也得不到什?好處……”

  老道不加理會,似覺無限煩惱,心頭有事,取決不定,埋首一輪急攻,希
望能打出一番道理出來,有頃,一無所獲,遂頹然一歎,自言自誤的道:

  "算了,算了,就算你是掌門人,沅陵派的掌門人吧,過了一百年,也沒
聽過有沅陵派門下在江湖上行走!”

  "我再錯過了,又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何日,再能遇到一個沅陵派的掌門
人。”

  說著,右手一圈,作一把抓狀,乃是“海底撈月”,然後一放,輕輕易易
脫出戰圈!

  瀟瀟灑灑的站在何滄潤的身前五六尺之遙!

  真是來去自如了!令何滄瀾又是一楞,可知這怪物的身手確是高明!

  老道見狀頗?自負自得,再道:

  "沅陵掌門,可肯陪老道走一程?”

  何滄瀾聽他無頭無腦的來了這?一句話,摸不清對方用意何在,因搖頭拒
絕道:

  "區區尚有未了之事,恕難奉陪!”

  老道並未生氣,一改先時的倨傲之態,用商量的口氣道:

  "你有什?事未了,要殺的人也殺了,還有什?事走不開,不說別的,’
但?了找你,跑了數趟幾百里的路,外了幾回空,你就不能陪我走幾步?”

  何滄瀾眼神一亮,心理猜想這假牛鼻子必是?了“紫府秘笈”而來興趣高
了一些,嘴裏卻道:

  "你既然專程找我,還定了我的梢,當知我的?人,我是不肯幹那些無頭
無腦的事的,這裏事故尚未結束呢?”

  老道眉梢一聳,老气橫秋的道:

  "不?無益之事,局遺有生之涯?”

  何滄瀾笑了笑,再道:

  "我至少應該先把地上的這一位埋好!”

  老道聽他肯走,不能說不高興,連聲道:

  "這個容易,我可以?你代勞,我有“化骨散”!”說著便往地上的房三
峰屍身處走去,一邊回頭道:

  "老實說,你這個人跟我很對勁,雖然一副大辣辣的性子,我並沒光火,
真是怪事!”

  何滄瀾苦笑不語,納劍歸鞘,說道:

  "恐伯是你老對我有所祈求吧?”

  話雖如此,可是他直覺地以?這怪道士不會對自己不利,是以不反對跟他
走一趟,不論到那裏,再說,任何?“紫府秘笈”找自己的人,都可能?“誰
是仇人”帶來些線索,因之,自己絕不能放棄!不慮他是水裏火裏,也得提命
以赴!

  想到這裏,不禁向房三峰的屍體望了眼,死人僵臥在籬巴外,好像已經死
了很久很久似的!

  何滄瀾心中沒有憐憫,多的是痛恨他帶給“巡八方”十年的淩遲之刑,這
人也太毒狠了,再者,有個念頭,在那被自己打碎了的心中,含著一個秘密,
是關於任家滅門血債的秘密,沒有令他吐出來,不無遺憾之思!

  老道由懷中掏出一皎光晶瑩的小玉瓶,打開瓶蓋,便有縷縷黃煙升起,方
待朝屍體倒下,忽然出聲叫道:

  "何滄瀾,你惹出禍來了,打死了敝芳鄰的看家犬?”

  何滄瀾從迷憫中蘇醒,皆因房三峰自稱知道那秘密,若能知道此人來龍去
脈,秘密不是可以石落水出了嗎,便是不中亦不遠矣!

  心下不由興起一陣高興的情緒,忙向他道:

  "老道長,這人叫房三峰,他是何人手下,可否見告?”

  怪道人"晤"了一聲,心下也自奇怪,想道:“這小於可也真夠狠了,門
路都還沒問清楚,便把人給宰了……

  這房三峰與他有何血海深仇,他竟守株了兩個多月了用以待兔?”

  何滄瀾見他沈吟不語,求問心切,便用個激將法,淡淡說道:

  "道長若是有所顧及,請不必說,區區自有問路處!”

  老道長壽眉一聳,?頭瞥了他一眼,責備地道:

  "你用激將法嗎?”

  何滄瀾不置可否,苦笑了一下,意思是若無顧及,只應說明才是!

  老道似是不忍窘著他,把瓶子一拌,滴了幾滴荷珠大小的綽珠在屍體上,
一邊輕描淡寫的說:

  "你問他是何人手下嗎?那人自稱‘武天子’?”

  何滄瀾驚“喔”了一聲,想道:“我怎?老惹上這魔頭呢?”

  只?那功夫,地上只剽幾灘黃水了老道把玉瓶收起,問道:

  "怎?了,南方之雄"沅陵掌門人”何滄瀾亦是怕起來了?”

  何滄瀾略微不好意思的道:

  "梁子早已結下了,我坦白承認,對他確實有點怯意,因?——有一天勢
必以單劍與他一決雌雄,因?區區已將他那條小根給廢了!此仇此根,已無法
解開!”

  老道怔然,也不深問,只道:

  "現在可以走了吧!”

  何滄瀾環顧四周,覺得不能這?一走了之,應該向那可憐的“巡八方”交
代幾句,給他些銀兩頤養天年,他終是?了英雄哥哥才牽連上這多的苦難,因
道:

  "道長請稍候片刻,我進去講幾句話便出來!”

  說著,便自進門去了!

  怪道人頓了一下腳,自言自語的道:

  "偏有這?多囉嗦?他多大歲數呢?看來功夫還在玲兒之上?”

  不一會,一老一少便以上道——

  這時,殘月西斜,銀漢沈沈、雞鳴四起,第一道的晨曦已在山後出現!

  怪道人兩肩一幌,便去十步,見何滄瀾遠遠的落在身後,心想: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只聽人說他輕功差勁,那知會差成這個樣子,怎
可跟玲兒同日而語!”一面引氣吐聲,用傳音上乘功夫,道:

  "這?慢吞吞的,走到天黑,也只到得半路,你敢莫是怕我老人家擺設下
天羅地網等著你,才賴在路上不肯走快?”

  他腳下稍稍放慢了些,大半晌功夫,何滄瀾總算趕上來,回答道:

  "你老已經把我害苦了!”

  他雖然跑不快,但臉不紅氣不喘,氣脈悠長得很呢!

  怪道人明知他是開玩笑,不能當真,卻一正臉色道:

  "我不會害你,勞動尊腿,無非是想了結師門一件公案,完結老道牽懸了
四十年的心事!”

  何滄瀾納罕不已,問道:

  "道長此話從何說起?”

  怪道人賣起關於來道:

  "閒話休說,趕路是正經!”

  說著,也不知他用什?手法,長臂一伸,趁何滄瀾不備,一把便將他挾持
在肋下,放步便飛躍而前,一邊說道:

  "聽說花七賞那老妖邪教你給宰了,你怎?辦到的?他的輕功號稱天下第
一!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沒服氣過,有時候還以?比他稍勝一籌,你不妨
品味品評看,我老道是否吹牛?”

  何滄瀾想掙扎下來,那裏能夠,只覺全身醉麻,再也使不出氣力,心想:

  "苦也!要是他圖謀不軌,我可如何是好,得任他宰割了?”嘴裏可不這
樣說,自問道:

  "道長身手比武天子如何?”

  怪道人不語,何滄瀾以?他展開身形,不能分心,無暇作答呢!

  那知過了半晌卻聽他道:

  "我可不敢說比他高明!”

  何滄瀾思索片刻,小心再道:

  "武天子他敢誇口說比你高明嗎?”

  "他敢?"怪道人爽快的回答他!何滄瀾??不好妄置一詞,因?他並未
見到過武天子其人,所聽來的消息、評論,那是空穴來風,作不得准的!

  怪道人悻悻然的追著這話題問他道:

  "你可知是何緣故??”

  何滄瀾據頭,意思是說“不知道!”老道人便道:

  "只因?他比我更不要臉的緣故!”

  說著,哈哈大笑,像是對這番言語非常得意,其意乃是,武天子很會吹牛
也!自我宣揚他的成就!腳下更用上勁!

  何滄瀾但覺宛如騰雲而起,乘風歸去,山巒沙樹,皆作過眼雲煙,向後飛
退!

  他們曾幾何時,來到亂山之中——

  朝日穿雲而下,花草飾金,點綴在層層怪石之間,委實是奇境天成多采多
姿,幻化百變千態!

  陡的——空氣,蒸鬱逼人!

  怪道人並不稍停,往左急竄而入,何滄瀾忽賞眼前一黑,原來是進入一片
秀青翠的松林——

  松濤,在高高的頭頂上撫弦湊樂!其聲杏杏!

  ——終於到達一處斷崖,天風剛勁,凜冽刺骨,跟松林中的蒼鬱,成一強
烈的對比!天地似乎已變!

  何滄瀾探頭一看,乖乖,真個是絕壁千仞,高出雲霄怪道人沿著斷崖急奔,
轉過一片巨石之後,另一座嵯峨高山峻峰,便立在眼前!

  峭壁天成,不費斧工,山腰伸出畝許一方石坪,比網人落腳的斷崖約高三
丈!

  中間隔著一道鴻溝,寬約七丈有奇,形成兩個世界2怪道人引吭長嘯,四
山振嗚,驀然沖天一躍,肥袖揮舞.帶著何滄瀾振羽飛翔,越渡天塹!

  他們輕飄飄落在石坪中央,怪道人放下何滄瀾在他左胸一拍,得意非凡的
道:

  "我這一手比花七賞如何?”

  何滄瀾活動一下筋骨,發現了無異狀,放下心頭巨石,一面對怪道人無限
心折,皆因飛身一躍,必會回歸地面,距離一遠,總是落勢,而這片石坪比對
面斷崖高出三丈!

  怪道人神采飛揚,自吹自擂起來,道:

  "說起來也是不容易,把“一葦渡江”跟“步步高升”配合在一起,已非
高士莫辦!便何況還要帶一個人,百多斤重,自從四年前帶玲兒入山,今天還
是第一次呢!”

  何滄瀾看他高興當頭,不能再不湊趣,因問道:

  "名師必出高徒,觀前輩你老身手,令高足,必亦超凡入聖!”

  怪道人聽他第一次出之誠懇之心的稱自己?“前輩”!這頂高帽子對他
的大腦袋剛好合適,樂得他喜從心起,道:

  "你說我那徒兒嗎?年初便出道了,出去的時候,早不必我這不成材的師
父親自相送,她早——”

  一面說著,一邊手指在兩山壁之間一比,表示“早能來去自如”了。

  何滄瀾點首含笑,表示佩服……

  "去吧!不要再磨菇了。"

  怪道人說道,其實磨菇的是他自己,極力推銷他的高足!

  石坪盡處,便是一塊血色巨岩,宛如一座巨大屏風,擋住一座黝黑石洞!

  怪道人挪開巨石,兩人沿石壁下走過,步入洞裏!

  才行不數伍,便伸手不見五指……

  怪道人從袋裏取出一條玉石雕成,通體發生光輝的“冰蠶”,在前引路!

  借著幽幽的螢光,何滄瀾可以看得到這乃是一個多歧的石洞,白煙附壁,
憑添無限神秘,也不是有多少風,但自冷氣侵骨泛肌!

  "有點冷吧!這是‘玄英玉露’,宇內除我這裏外,嶺南還有一處,歸我
俗家師弟所有,不過說起來,還是以此洞稍勝,較?正宗!”

  在冰冷的寒洞裏,怪道人的話也有點冰冷的味道!

  路盡處,他伸手拉開一片石門,露出一問廣大的石室,室中清光四射,不
亞星輝月華,宛如廣寒宮厥!

  何滄瀾遊目四處,但見四壁晶螢如玉,玉寒生煙,其中石幾、石凳、雲床、
巨案、井然有序,不染塵埃,案上略置道書,鼎爐之屬!

  壁上四角,雕飾些“山海經”亦不備載的怪獸,他們皆通體發光,映照如
汙!

  何滄瀾想:“洞主人,應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飛仙,那知會是既有火暴性子,
還童心未泯的怪道人呢!”

  老道肅然就坐,一面問道:

  "你可知道這裏是什?地方?”

  何滄瀾凝眸一想,笑容道:

  "只在嵩山中,雲深不知處!”

  "你怎?知道?你應該昏了頭,不知東南西北才對!”

  怪道人訝然而道!

  何滄瀾慢條斯理的調侃著他道:

  "道長曾稱“武天子”?芳鄰,那?這“玄英玉洞”不在嵩山,會在那裏
呢?”

  怪道人死命點了兩下頭,又眨著眼問道:

  "那?你那知道我?何找你來?”

  "?了結你我師門間一件公案!”何滄瀾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怪道人"哇"地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急問:

  "你怎?知道?什?人告訴你的?”

  何滄瀾看著他一點也沒有了修道人的涵容,笑道:

  "方才你自己告訴我的!”

  "這就是了,我道還有什?人知道這件公案,原來是我自己告訴彌的!”

  怪道人吸了口氣,有些如釋負重的感受,也像是相當然爾的自信,再道:

  "普天下只有我知道這件公案,連你師父也不知道,要不怎?只我找他,
他不找我!”

  何滄瀾心知打了大半天謎,這迷底便要揭曉,天知道他那裏有師父,能跑
出來個師父,若真有師父便不會吃下那十年偷藝的苦頭?但,他是沈得住氣
的!

  怪道人有點陰陽怪氣的,心情十分歡暢道:

  "這話說來只需三言兩語,辨起來,也只盞茶光景。

  但,?了尋找你,不是你——何滄瀾,任何一個‘沅陵派的掌門人’都可
以,卻花了我們師徒三代整整一百年的光陰——”

  這話令何滄瀾略?沈不住氣了,急於聽聽下文,其中有何古怪,他這掌門
人是揀來的,是那位排教中的好友——胡義老哥,在古玩店中買回來的銅符,
送給他的,除了這枚銅牌之外,他對“沅陵派”是什?也不知道!”

  假此令符以行江湖闖世面,自己能因此?高身份!

  那知首次利用它,便將“雪山派”的掌門人給打了回去!從此,他這掌門
人是坐牢了!

  ?江湖道所稱不誤!而後,他便理直氣壯的以“沈陵掌門人”自居了,衛
其榮耀!

  這時,怪道人卻不慌不忙起來,有意賣個關於地道:

  "你可知道我是誰?”

  何滄瀾緩緩搖頭,但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急燥,此時僅次於他的血海深
仇!對“沅陵派”的種種,可能此老知之甚詳了!他是誰?

  "中天子——"

  怪道人一字一吐的道:

  何滄瀾一跳而離位,伸手電閃握向墨劍把手,駭然輕呼道:

  "你是中天子!那?武天子!喔!一字之差!"

  "這中天子!普天下只有武天子知道,本人是中天子!是正統的五嶽中嵩
嶽之首!你可知道,有年前,五嶽中各有一位“天子”嘛!”

  我們這位沅陵派的掌門人,有些臉紅了!

  他修的是野狐禪,非是名門正派貨色,沒有歷史淵源可以交待!百年前的
往事,那就更別提了,通通得交“白卷”了!

  怪道人坐看他那窘像,接著眼皮一翻,略帶嘲弄的道:

  "怎??何滄瀾也會沈不住氣,我聽說好多人在臨陣之際,被你不冷不
熱、半生不死的瘟像氣死!嚇死!”

  何滄瀾已恢復了一貫的鎮定,氣息沈潛不露,威在其中!

  "可是武天子也該忘了!以?我早該死了!”

  怪道人語氣中流泄出一股英雄氣短,烈士暮年的悲哀,一種被人世遺忘了
的悲哀!

  說到這裏,突然,眼露神光,氣息陡盛,照耀數尺,聲如洪鐘般的道:

  "我乃通成子,司徒貫!”

  何滄瀾平靜地聽著,無需表示“如雷貫耳”的神態,因?天下只有“武天
子”知道,世上有個“中天於”!乃是通成子自己說的!

  在他的話意之中,何滄瀾隱若聽出,他們“中天子”“武天子”是師出一
門的師兄弟!

  天下大名都讓“武天子”一人得去了!他有份被壓抑的悲忿!究竟?什
?呢?

  "思師二三子,跟武當上代掌門人——雲鶴真人,及泰山百霞真人的師父
天冷道長齊名,稱“玄門三道劍”!師祖是當年“宇內七奇”之一的浩地
子!”

  何滄瀾有如小兒在聽那白頭宮女話“天寶”的心情!一心貫注,眼皮也不
曾眨一下!

  "師祖進遊物外,不朋不黨,辦與“沅陵派”掌門人“誅天神劍”葛再天
最?相得,在七奇中,兩人自樹一幟,合稱‘天南地北’。”

  何滄瀾總算知道了,有個師祖輩的人物——誅天神劍葛再天其人也!

  "要知你們‘沅陵派”崛起南天,聲勢不亞任何各門大派,所持無他,就
是冠絕一時的‘誅天劍法’,師祖屢次與葛再天印證,對這套劍術歎?觀止!
而葛再天亦懷慕師祖蓋世才華,武學深奧!

  於是兩人相約各把絕學拿出來交換,以收切磋砥碩之效,葛再天借走的是
師祖生平得意之筆的“無意劍法”!但,三天後便專程送回!

  師祖所借的是“誅天神劍”中的“誅天十二宮”及“三無心法”!”

  何滄瀾心道:“老天!原來是這?回事!但……”

  "師祖窮思蓋理,刻意揣摩,想創出一套與之相輔相成的“地絕劍”,未
免牽延了一些時日!”

  "而這期間,不巧的是,沅陵派禍起旦夕,與“雪山派”決鬥,中了埋伏,
全派俱滅,無一生還,眷屬流離星散,不知所終!

  師祖雖欲完璧歸趙,而趙國競一夕之內亡國!絕藝已無所歸!”

  何滄瀾心想,在辰州左近一定尚有“沅陵派”之眷口在!這事,且不
忙……

  "師祖當年曾兩下湖廣,劍劈雪山,?友復仇,無奈“雪山派”掌門邀高
人以自重,以禮相待,師祖一人之力,如何能雪那全派之恥之失!未競全功,
狙歸道山!傳下兩道遺訓,其一、便是以後門下弟子,一生必需兩上“雪山”
論劍!”

  "其二乃是必須訪得沅陵派後人,把“誅天神劍”“三無心法”璧還沈陵
後代掌門人!”

  "思師接掌門戶,曾兩上“雪山”,又花了三十年找尋你,我嘛曾兩上“雪
山”,再花四十年找你!現在,我終於尋到你了!”

  "通成子"司徒貫的聲音低沈下去,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的笑意,有
點像哭!更像整個心要炸開時,臉上所出現的抽搐!

  他耗去了一生的歲月來專辦這件事,他那師尊也是的!所以他……

  他不知是一種痛苦呢,還是慶倖,今後,他心中總算放下了這付重擔!

  何滄瀾整個楞住了,更正確地說——嚇呆了!

  他偶然的客串,競牽出這?一件公案!

  而最現實的後果,乃是他將由此得到一套“爍古震今”的偉大劍法!

  整個地說來,他是百分之百的受益者,應該歡天喜地的一個,但,他突然
心裏有傷害了別人的感覺,他怎能用謊言來面對別人的誠意!

  通成於站了起來,伸伸老腰,說道:

  "你師父沒有向你提起這件事吧?老實說,整個沅陵派也只葛再天知道而
已,——現在我就將“誅天神劍”,還給你!”

  "不!"

  突來的力量,使何滄瀾脫口叫出心裏的“話”,那聲音在空中震燙,使室
中兩人——一個是他自己——都?之一驚!

  "?什?不呢?”

  通成子,虎目睜得鋼鈴盤的大,詫異不?,也幾乎是不加思索的脫口問出?

  ?什?不呢!

  照理說來,照現況說來,何滄瀾應該高興還來不及,怎?可以拒絕呢?有
了這套劍術,墨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的威力!

  報仇會變得多?容易,而且,對通成子亦是一大助益,使他了卻三代以還
的一件心願!

  此心願已延遲了———一百年!

  但他卻說了:“不!”

  他只想道:"我的武技,用偷、用搶、用買、用換得來,但,我不用“騙!”,
他接受了這武技,似乎有“騙”的感覺!”

  "?什?不呢?”

  通成子楞楞的,重復的說道:“?什?不呢?”果然他被搞糊塗了!

  也許是出之於對“通成子”的崇敬——借劍譜之事,除了司徒貫再無人知
道,這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他原可以吞沒下來——對他與起那股處暗室而?欺
心的磊落風範的崇敬!何滄瀾幾乎脫口說道:

  "接受它,我不配,你們已經等了一百年了!應該再能等兩百年……有一
天終於找到那位真的“沅陵派”,葛家的後人……”

  但,那塊令符確實是在我手中呀!找“沅陵派”的後人那是他的事!已不
是通成子的事了!而他又如何知道當日“沅陵派”都有些什?武功,什?遺眷
在逃呢!

  他只是那枚"沅陵銅符,得令者王”的持有人!持有人便接收了沅陵派的
思怨情仇!

  "雪山派"不是已驗過了??

  再者,他是任家的後人,而任家武功是以"任家槍”名世,他這後人又知
道“任家槍”

  是什?玩藝!從未見過!何來招式?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通成子看他囁嚅之態,臉露怒容,喝道:

  "難道你並非真的沅阮派?”

  何滄瀾道:

  "當世沒有人會比我更真!”

  司徒貫轉怒?喜,溫和的再道:

  "那?我們還等什??”

  "但是——"何滄瀾急道:

  "你至少應該“驗明正身”,我下次帶掌門令符來才成!茲事體大……”

  "我信得過你!”司空貫解釋道:

  "'雪山派'的葉時興,若沒有辨證過你那令符是真的,他以掌門之尊,
怎會與你亮劍!”

  何滄瀾無限羞慚,不能言語,呆呆看司徒貫打開一扇石門,轉入門後去了!

  這一陣了——

  何滄瀾想奪門而遁,離開這‘玄英玉洞’,離開“通成于”司徒貫……

  但,也有一個聲音,來自空虛!

  "你既然已獲得了令符,就得承當它所帶來的一切生死禍福!此乃隔世再
傳!”

  他躊躇中已太遲了,門後傳來一陣聲音:

  "貴掌門人請進!”

  何淪瀾茫然走進去!

  石室頗?狹窄,正中的石案上燃燒兩隻租如兒臂的大紅燭!紅燭之後乃是
座司徒貫的祖師牌位,而最觸目的是放在案中央的一個飛雪流彩的半透明玉
盒!

  "通成子"司徒貫,殷殷下拜,三跪九叩,口中喃喃似有所祝告!

  然後,站起來,必恭心敬雙手捧起玉盒肅立在紅燭之側!

  事已如此,何滄瀾只好硬著頭皮,機械地走向前去,茫茫然下拜!之後——

  "誅天天劍”便這樣移交了!

  兩人又回到前面石室中坐定!

  司徒貫嚴肅的道:

  "誅天神劍,又名天行十二招,乃取法于黃道十二宮,星羅棋佈,潛能運
行之至理,而實際上只得十劍,這乃個中奧秘!更得道家“三無”之趣!可能
是內功必法!十二宮:“實沈申宮”“大梁酉宮”“降婁戊宮”

  "壽星辰宮”“大水卯宮”“鴉首末宮”

  "元樣子宮”“娶曾玄宮”“鶉尾已宮”

  "折木寅宮”“星紀醜宮”“鶉火午宮”

  據說當年此劍初創,因泄天機,鬼神因之泣號,所以此劍最好藏而不用,
用必有時,幸無濫殺無辜,以免觸犯天條,幹天之怒!三無心法:“無神”“無
形”“無意”,其中奧妙,有待你自行體會了!”

  何滄瀾點頭稱是!

  司徒貫打開玉盒,寒煙撲臉,冒出幾道冷氣,“誅天十劍”乃是書寫在十
節紅蟒的皮上,另有一節乃是“三無心法”!他先抽出一節,道:

  "'金星淩日'是招名,取法于'降婁戌宮’!”

  何滄瀾接在手裏,蟒皮因?長年沁在玉盒中,冰冷沁骨!

  司徒貫又道:

  "'笑指畢宿,,取法于‘大梁酉宮’與‘涉足北河’,取法於‘實沈申
宮’,兩招各?一式,一氣呵成,最得陰陽中和之妙!”

  何滄瀾默記在心,未待低頭端詳,司徒貫又遞過來一節道:

  "劍劈河鼓’,取法于‘壽星辰宮’,‘心宿棲鴉’,取法于‘大水卯
宮,,兩招兩式,呼應成趣,盡得剛柔並濟之用!”

  何滄瀾又接在手裏,時間只夠他瞥了蛇皮上的圓像一眼,只見……司徒貫
又塞過兩節,一面說道:

  "星羅四張’,取法於‘折木寅宮’,‘遙射勾陳’取法是‘星紀醜
宮’,一招兩式,先後耀映,深得盈虧相輔之趣!”

  何滄瀾索性只聽不看,想道:“反正早看遲看都一樣”,才第一次感到自
己已是這套絕妙劍法的所有人了!

  這時,“通成於”又塞過來兩節,道:

  "東有?明’,取法於‘元格子宮’,‘西有長庚’取法于‘娶管亥
宮”,一招兩式,左右開弓,深得伸曲如意之理。”

  此時,一條大蟒皮已有八分之六在何滄瀾手裏,但“通成於”死命握最後
那兩節遲遲不肯放手!

  何滄瀾不由一愕,心想:“又要橫生什?枝節了?”

  良久,良久,司徒貫滿臉正色,慎乎其事的道:

  "剛才在永西村交手,我知道你的“一心二用”,已具雛形,你還會不會
“心劍合一”?”

  何滄瀾不知什?叫“心劍合一”,又不便請他解釋,搖搖頭!

  "通成子"歎了一口氣,遺憾的道:

  "那?你練不成這招“玲瓏四犯”。這是“誅天十劍”中的精華,乃是取
法于“降婁戊宮”、“鶉首未宮”、“鶉火午宮”、“鶉尾已宮”,禦劍之際,
非具有“一心二用”“心劍合一”的上乘功夫不可。

  若不具有吞吐自如,收發隨意的馭劍禦氣之初步工夫,這“玲瓏四犯”,
更有助於通敵無堅不摧的劍端是氣生成!只是求之四海,有這等工夫的能有幾
個?”

  何滄瀾聽了這席話,心頭一震,目眩耳鳴,心頭狂跳不已!一個聲音響在
腦際:“這乃是我的報仇絕技,我的報仇絕技……”

  司徒貫,不知就理,見他日瞪口呆,以?是失望焦急,安慰他道:

  "小夥子,劍氣之?物,至剛至強,少說也要面壁二三十年,才能吐納天
地精純之氣,豈是一朝一夕之功?”

  "其實若能把前九招練成,在一瞬之間,傾巢而出,舉目宇內,其誰能
稟?”

  何滄瀾??問道:

  "在一瞬之間,刺出九招!”

  司徒貫點點頭,再道:

  "據說沅陵派歷代掌門,均能在一照面取敵於一丈之內,敵人躺下,身上
有九道創口,乃是被九招所殺!”

  何滄瀾聽得懂這句話,他也必須練到這個地步,因?他是這一代沅阮派的
掌門人呀!人能自能!

  "當然,沅陵派第一代和第四代的掌門人,還技不至此。”司徒貫頓了頓
又道:

  "他們能以意禦氣,近在耳鬢,秋毫無犯,遠在十尋,血流成河!”

  何滄瀾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神采,一直想道:

  "我也能夠,現在已近於這個竟界了!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以及這些神
采的招式?副……”

  司徒貫不知他在想什?,把整個蟒皮都交給他了,逕自走開,那“三無心
法”,競沒有解釋,其實,這才是這部劍法的根本之學!偉藏於微!他們都疏
忽了!

  有頃——

  司徒貫一手提著長耳玉罐,另一手端了一盤鹿脯和兩盞翡翠綠光杯,笑著
走回來道:

  "今日吾家有慶,理應共盡“玄英玉露”一杯!”

  說著,打開玉罐蓋子,頓時滿室生香!

  "玄英玉露,凝聚了數百年,也才這?一罐,今午借重貴客光臨,自己也
好喝一杯!”

  司徒貫倒了滿滿兩杯,一面解釋道:

  何滄瀾深覺惶恐,方等遜謝!

  司徒貫卻不容他開口,只自說自的道:

  "近百年來,你還是第二個外人喝到這“玄英玉露”,再推辭,就不像話
了!”

  說完,舉杯邀飲,辨味聞香,一副耍讒模樣!

  何滄瀾舉起翠杯,玉液滿溉,在杯面上堆成圓圓的半球形,卻不溢流出來!

  他淺嘗一小口,便覺滿口芬芳,除瓊瑤玉津外,它還能是什?呢?

  "赫!"

  司徒貫滿意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抓了一塊鹿脯,塞在嘴裏,邊嚼邊道:

  "自入師門以來,今天是第八次飲到“玄英玉露”,上次是年初玲兒拜辭
師門,我賜酒一杯,自己趕快也喝一杯。”

  "再一次,就是四年前玲兒入門的時候,我也順便喝了一杯!”

  洞中無歲月,不知什?時刻,杯子都空了!

  司徒貫意猶未足,不無遺憾地瞧著半滿的玉罐,和空空的翠盞,想再倒一
杯卻找不到藉口!

  求助地望著何滄瀾,如果沅陵掌門會意,表示酒不盡歡,那?順理成章再
倒一杯,不亦樂乎?

  何滄瀾雖解其意,但不便表示“寡人還口渴”,事實上,藉口那有客人找
的!

  "通成子"悲哀地歎了一口氣,道:

  "我今天很高興,應該不只是解決了百年懸案而已,似乎是雙喜臨門,怎
?另一件卻想不起來?”說著,嘴裏喃喃自語:

  "百年懸案已去!這一杯已經喝了!還有一件!還有一件……”

  驀然,他拍案喜道:

  "有了?有了!古人說‘根不見替’,我今天倒覺得江山代有人才出!這
值得滿飲一樽,值得滿飲一樽!?你之欣見而盡一杯!”

  說著!不由分說,便又各倒一杯!急急忙忙啜了一口,又道:

  年初我跟玲兒相約說:

  "他日再歸師門之日,便是師父喝第八杯之時,那知今天便給我喝下了兩
杯!哈哈哈!”

  何滄瀾也舉起了杯子!迎合著笑意盈臉,申謝他對自己的期許。

  杯子又空了,藉口也沒有了,只好罷盞!

  通成於咂著嘴巴,餘味無窮的率先起座,望著何滄瀾口角一弧道:

  "你跟我來!”

  何滄瀾笑著也站起來,不明白他老的意向,把劍擱在玉案!

  那知通成子又道:

  "帶著劍笈和墨劍!”

  何滄瀾雖不明所以,見他老似不像是送客的樣子,便依言而行!

  通成子打開另一道石門,兩人魚貫而入,司徒貫有那發光的冰蠶在手,向
迷宮一般的甫道疾走,彎彎曲曲,並非直路,其中叉路甚多!

  待經過三重石門之後,似已來到石洞深處,是處居然頗?空曠,像一座帝
王的墓穴,空無一物!類似廳堂!

  "你遠遊在外,應無練武之所,不如在此小住幾天吧!”

  說著“依呀!依呀!”地打開另一道石門!

  何滄瀾一聽大喜過望,本來他還發愁偌大的一隻玉盒,沒個安放處,非擔
些風險,擱在身邊不可,更甭提選擇個練武的地方了!

  如今才知此老早有安排,要他帶著墨劍玉盒,還有這層美意在,深覺此老
實是解人,連忙稱謝不已!

  通成於把大袖一拂,表示不必多禮,又道:

  "你好生在洞裏參悟“誅天神劍”,我也不來打擾,仍居住前室,直到可
以耳聞劍嘯,才來此地帶你出去,但石門你休想要我替你打開,必須你自己一
劍擊碎!”

  何滄瀾連忙回頭一看石門厚約兩尺,若說用掌,他是優而?之,若說一劍
刺穿,那也容易,但憑劍勢將它震破擊碎,那可談何容易?

  更何況還要劍嘯聲聞於外,隔著這?厚的重門,這?多彎曲的叉道,傳到
前室去,真真不是易事!他焦急地問道:

  "那要多少時日?”

  "各憑緣份,沒有出息一點的,三年五載,也不算多?”

  通成子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萬一要三年五載?我還有那?多未竟之事,豈能閉門面壁?”

  何滄瀾先是一怔,這真是個大問題,時不我與,繼而再一想道:

  "然而只要我能通過這場考驗,那時豈非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垂首反覆思付這問題,一旦接受了,不論時日多久也要完成它,他躊躇
著!

  司徒貫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給他打氣笑道:

  "聽起來有點駭人聽聞是吧?你以?你目前功力辦不到是吧?年青人,不
要沒有信心“誅天十劍”會幫助你,等你能破門而出的時候,你就知道何以這
套劍法會幹天之忌了!”

  何滄瀾不值可否,仍繼續自己的思路心付:

  "三年五載,本來不算什?,但外界的演變,可能幹變萬化,等我二次出
山,也許“紫府秘笈”早已出土,我撤下的天大謊言,早已不攻自破,人海茫
茫,何處是仇家?那時可要比海底撈針更難,更何況我還有三年之約,三年後
我要回金陵去……”

  司徒貫那裏知道他有這?多顧慮,叮嚀道:

  "練劍之際,若覺力不從心,不要怕,若覺欲罷不能,那就該一則已憂,
一則以喜了!

  該喜的是這本是心劍合一應有的現象,該憂的是,若心不勝氣,劍則以心
?形後,大則,走火入魔,小則四肢、頭顱拿來祭劍了,不得不小心!”

  何滄瀾聽在耳中,並不害怕,只希望“玲瓏四犯”,不要使他擔擱太多時
日,比方說,只要一年半載,他還有些多餘時間,做些其他事情?

  司徒貫見他沈吟不語,也不打理,只把發光的冰蠶遞給他,然後袍袖一揚,
把他推進洞穴裏去,來個敬酒不吃吃罰酒,強迫他非幹不可了!沒的退堂鼓好
打!

  接著“依呀!依呀!”地把石門關上了!

  何滄瀾並沒有以劈空掌力打碎石門,跑出來!

  司徒貫對著石門笑了笑!這是他的得意傑作!假以時日,世間便會多了一
個武技高手,名震天下!

  自模著黑暗,回到前室,一邊收拾杯盤,一邊想道:

  "這個掌門人也許正擔心,日後的飲食如何供應他,而不知喝了兩杯玉
露,起碼半個月裏可以不進杯水粒米,若過了,半月之期不見動靜,唉!那就
得積月累年的被困在這裏面了!但願他不會令人太失望!”

  然後,他就在去床上睡了個長覺,來消化那兩杯“玄英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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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5 AM

第五章 古洞絕藝顯神威
 
  這便是第一天!

  一覺醒來,司徒貫,倒耳朵聽聽,半點聲響也沒有,便歪在床上;猜想他
的玲兒這時節該走到那裏去!

  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這便是第二日!

  朦朧問,通成子被蚊蠅還小的聲音吵醒,是劍嘯聲他微笑著點點頭,到放
儲食物的石室走轉了一下,鹿脯還可以一些時日,松果可沒有多少了!這便是
第三天!

  次日,他醒來,凝神諦聽,一點聲響也沒有,心裏好奇怪,想道:

  "今天應該有更響的劍嘯才對呀!”

  想也想不通,便不去管他,又想起他的玲兒來,暗自埋怨,早知何滄瀾會
給自己找到,不該派玲兒去找這“沈陵掌門”,這便是第四日!

  第五天——

  通成子?一聲巨響所震醒,其聲轟轟然,宛如隔山打雷,又如犀牛嘯月,
好不驚煞人也,老道點點頭!

  開始想到何滄瀾出洞時,自己便又可以喝上一杯玉露,已高興極了!多些
饞像!

  第六天,洞外有雨,綿綿不絕,雨聲中有隆隆雷聲,不是雷聲,乃是劍嘯!

  通成子,想道:"也真難?他,才六天而已!”便去把洞口血色巨石拉上,
以免聲聞於外,惹來麻煩!

  第七天,洞外有雷雨,洞裏有劍嘯!其聲曆久不絕!連綿不已!

  通成於焚了一撮檀香,盤膝雲床,在看道書,眉頭皺在一起,不是因?看
不懂,而是因?聲音太雜,令他定不住神!

  陡然——傳來一聲霹靂巨響!

  老道不動,因?雷鳴乃是由洞外傳來?

  俄傾,轟隆幾聲!宛如元宵夜的爆竹宣天!

  通成子,高叫一聲:“不得了,那小於要把我的石門打破了!”急忙拿了
金絲拂塵便向裏面跑去……

  洞窟裏黑漆一片,司徒貫輕車熟路,不需燈火,不過一會便來到何滄渦練
武之處!

  石門緊閉,門後宛如幹軍萬馬,操戈殺伐!

  叱殺聲震耳欲聾,司徒貫凝神聚氣,遠遠地凝立在石門對面!

  "砰!砰……嘩啦啦……”

  石門碎成千段,宛如山崩地裂,何滄瀾手仗墨劍,英武不群,劈地掀天膠
沖出!

  在此瞬間——

  司徒貫突然舌綻春雷,喝聲“打”,拂塵千絲如發,映著洞中發光冰蠶,
令人眼花撩亂,以移山倒海之勢,掃將過去!

  好個何滄瀾,猶豫未穩住身形,本能刺出一劍,只見電光一閃,宛如混沌
初開,盤古一斧開天——

  通成子手中拂塵一收,仰天哈哈大笑,道:

  "好小於,這雷霆一擊,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可打成粉糜!當今之世,
受得起這一擊的人,真還沒幾個人,你算練成功了!”

  何滄瀾被那一拂塵震得渾身發麻,倒退了一步,擲劍於地,殷殷一揖,致
謝成全之德意,感佩五內!

  通成子笑個沒完,愉快之極,乃欣喜若狂了,道:

  "你用的是"星羅四張”和“透射勾陳”吧:”

  何滄瀾拜完,因?心情興奮,即收起必恭必敬的態度,道:

  "正是,道長那一招叫什?名堂,害得我兩臂酸痛!”

  司徒貫道:

  "不可說,不可說,七天之中,你不致於把“誅天神劍”全部練成吧!”

  何滄瀾心喜當頭,話說也多了,便道出這幾天的經歷:

  "才練完四招,“玲瓏四犯”和“東有?明”“西有長庚”……等尚未練
完!我本無意出洞,正在揣摸“劍劈河鼓”,那知它威力這?大,競把石門劈
破了!”

  "那?你"劍劈河鼓”也練成了,只剩下三招沒學,其實也夠多了!若真
在七天之內,把“誅天神劍”融會貫通,可把天下習劍的人氣死!”

  何滄瀾把墨劍、玉盒、冰蠶等拿在手裏,兩人便回前堂,他把多日來的困
惑,說出來道:

  "東有?明”“西有長庚”,我老參不透,?明、長庚,照理並不在“無
梧”“娶誓”

  兩宮之內?”

  司徒貫更?高興了,“拍”!地打在他肩頭上,道:

  "真有你的,能注意到這個便好!”

  一老一少又在喝"玄英玉露"。

  何滄瀾有些感慨系之的感覺,也是平生首次接受這般深奧的絕學,道:

  ""真沒想到劍嘯會那?響!威力有那?大!”

  "你只初窺門徑,這種現象在所難免,等你揮劍之際,能作到踱天河而四
顧,步日月而無聲的時候,那才算登堂入室。”

  何滄瀾點首記住,這個至高的境界,突然,想起一件事,道:

  "我遠遊在外,秘笈乃重寶,帶在身邊諸多不便,不知可否暫存在道長
處?”

  "使得!"司徒貫道:

  "那些劍訣已默記在心了??”

  "那當然!”

  司徒貫也想起一件事,問道:

  "你在江湖上食不暇飽,煦煦皇皇,所?何來??的是“紫府秘笈”
嗎?”

  何滄瀾本來可以點頭稱是,但,他不忍欺騙這靄然和穆的長者,所以只笑
了一下,不置可否!

  通成子自以?瞭解其意,他只是不好意思,遂笑道:

  "怎?,你還在幹金買醉,—劍尋仇的階段?”

  這話更不好回答了,何滄瀾若承認前句,則於心不甘,若否認後句,便是
欺心之言,又只好苦笑一下!

  算是全部承認或否認……

  "依也會不好意思?”通成子道:

  "對了,我那玲兒,回家省親順便在江湖上尋找你,你若遇上,看老道薄
面,多加照拂一二?”

  何滄瀾誠懇地道:

  "這個自然,照拂是不敢當,但只道長之大思當報萬一,亦應——”

  那知通成於陡的出口打斷他的話道:

  "你不要答應得太容易。”

  何滄瀾仔細一想,不覺有多大困難,自己誤打誤撞,以“沈陵掌門”自居,
使得通成子一廂情願,把“誅天神劍”交出,說起來,總是自己平白消受,若
有補報之處,豈有推辭之理,因而再道:

  "請把世兄姓名、年貌見告——”

  "玲兒嘛——"

  通成於又搶著說了三個字,便欲言又止,改變話頭再道:

  "也不必多說,反正你跟我交過手,遇上自然認得這些招法!”

  何滄瀾深覺納悶,這成了個啞謎!心付:

  "老道長本是個有話便說的人,怎會有這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本來還想頂上一句:

  "難道不打便不能相識嗎?”

  因?有所顧忌,便以少說幾句?佳,他思付諸事已畢他便告辭了——不能
賴在這裏。

  通成子見他辭意甚誠,知人各有事,不能像他似的白耗歲月,也不能堅留,
便把他送過天塹之對面去!

  何淪瀾站在斷崖上,人在山風飄掠中,對著彼岸的通成子,恭敬一禮拜別!

  通成於有點依依不捨,忽然笑道:

  "你要記清楚,我老道不論在那方面來說,並沒有跟你平輩論交,碰到玲
兒,應勿以長輩自居!”

  何滄瀾連稱:“不敢!不敢!”

  通成子領首而笑,又道:

  "老實說,我從來不以?“誅天神劍”能有璧還的一天?”

  何滄瀾心裏道:“我也不以?!”

  不用叮嚀珍重,沒有殷約後期,兩人別了!搖手而別那是一個豔陽天,正
當午牌時分——

  何滄瀾頂著那天來路向回走去,可惜,他被老道挾在肋下,禦空飛行!現
已記不清地形地貌,走過一陣子,在亂山中迷了路!

  不禁暗自埋怨自己,走得太匆促,連出山之路也沒問清楚!

  這一想,想出個問題來,那夜在水西村房三峰臨終之際,自己曾自報是英
雄哥哥的弟弟,而通成子卻躡蹤在後,不知聽到沒有?

  "大概不會吧!”他想:

  "通成子,自負身份,絕不會竊聽他人恩怨,他一定是待房三峰了賬之後,
才突然潛近出聲相戲,若他知道我乃任志欣,絕不再相信我?何滄瀾。”

  這樣,自怨自解,便覺寬心,卻又生了疑問:

  "通成子肝膽照人,無話不說,怎?談起他徒兒,便吞吞吐吐,故作神秘,
壞就壞在是新交,不便多問?”

  太陽偏西了!

  他盡往山下路走,可也沒走上平地,他不伯露宿,倒反而有點自得,像是
有點盼望夜晚快快來臨,因?他身上穿的還是夜行衣!

  突然,在幾個箭步之外,叢樹中露出紅樓一角。

  再走一程,定睛一看,好傢夥,一片紅光在綠葉裏,宮宇連雲,突出在樹
梢上的朱瓦金頂,在殷紅的夕照裏燒燃閃亮,乃金碧輝煌!一片富貴氣象!

  也許是所大叢林!

  寂靜中傳來幾個“畢剝!畢剝!”的聲響!

  可以聽出聲源便在前面不遠,何滄瀾想道:

  "奇了,小和尚這早晚還出來劈柴燒火??”

  他找心裏認?這一片大院乃是個寺廟無異?但,越聽越不對!

  那分明是掌擊聲,而且還是劈空掌,劈空掌的掌風,他是再也不會聽錯了,
他是此道的大行家也?

  這時,蒼冥四合,天就這樣掩上了夜幕!

  果然,前面的林子裏,有個人影正對著碗口大小的樹木試掌。

  何滄瀾本等繞過圈子轉過去,但依稀可以看見那人影帶著帽冠,這不太像
是和尚了,不覺動了好奇心,便放慢腳步,輕輕走過去!

  "砰"地一聲,樹木“嘩啦啦”的倒下,那人一掌攻成,短嘯一聲,頗?
得意!

  "還不壞嘛!”何滄瀾想道:

  "這人可以開局走鏢,當個總鏢頭,當然,那鏢局也不能太大!”

  "誰?”

  那人也真了得,耳朵滿靈,被他聽到聲息了!

  "我!"

  何滄瀾平靜回答,並未停步!直向他身前走去!

  那人見由黑暗中溜出一條黑影,口音不熟,生了一分戒心,——才一分而
已,又問道:

  "你是誰?”

  "過路的!”

  何滄瀾笑著說,兩下相距不遠,他已經可以看清楚前面那人,頭戴泥金花
邊,雙疊全帽,一身錦衣,甚是華麗,貌卻不揚,乃是漳頭鼠目,小頭銳臉,
不禁又想道:

  "方才想錯了!這人不是大鏡頭,倒可以做個飛賊或獨行盜,——當然也
不是開山立寨的江洋大盜,一方霸主!”

  那漢子也看清來人著夜行衣,不覺一怔,嘿嘿冷笑道:

  "朋友,想捋虎須也該挑個時刻,這時候便穿著夜行衣到處跑,未免太早
了!”

  "那裏!那裏!"

  何滄瀾說道,心裏一動,突然明白過來,連雲宮宇並非是什?寺廟,乃是
“武天子”的“皇宮”!

  而這人看穿章功夫,正應是章元朱手下,什?禦林軍中小頭目之流的東西。

  "你受何人指使膽敢前來刺探“?天宮”,從實招來!”那人暴喝道:

  "好說,你應該先要我報上姓名來!”

  何滄瀾調侃諷嘲著說,存心要捉弄那漢子一番!因那漢子的問話語氣不
當!

  "報上姓名來!”又是一聲暴喝!

  這是個草包,何滄瀾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惶恐地道:

  "無名小卒無名小卒,因?聽到掌聲,跑過來瞻仰瞻仰,那是劈空掌吧!”

  錦衣漢於不覺得他在裝瘋賣傻,傲慢的點了一下頭,道:

  "喂!我還道吃了豹子心,老虎膽,敢夜探“?天宮”,原來是個來偷
“拳”的!”

  何滄瀾瞧他那份,對自己的武功頗?得意勁兒,暗暗好笑,笑意裏有點悽
楚,乃是被那“偷拳”兩字刺傷,因道:

  "這點技倆,也不值一偷,劈空掌我也學過,你且過眼瞧瞧?”

  說著,左掌運勁一揮,只用了七成力——他浸淫此道多年,所以量力極准,
知道這份勁道,剛好與錦衣漢子相同。

  "砰!"碗口大小的樹幹倒下大吉:

  錦衣漢子嚇了一跳,暗歎走眼,提高了五分戒意,喝道:

  "原來朋友乃是行家,何必藏頭不露尾,連個萬兒也不敢揚出來聽聽?”

  "你對我太不客氣,殊非待客之道!”何滄瀾遺憾地說道:

  "既然已露了,尾巴也要晃一晃,比方說,我還有一手!”

  說著,又是一掌,仍是七成力,樹木倒下如儀!

  錦衣漢子臉色一變,皆因劈空掌甚耗真力,通常劈出掌,便要調息半天,
那能連珠炮一樣發掌呢!

  幸好,'他還是見過世面的人,但聲音中總也有些顫抖,再行問道:

  "你是誰?”

  "還是不夠客氣!”何滄瀾搖頭笑道:

  "比方說,我再露一手,你便應該改口稱,請問何方高人,或者尊駕、臺
端是誰!那樣則不會吃眼前虧!”

  又一棵碗口大小的樹幹,十分聽話的鞠躬盡瘁,倒而後已!

  錦衣漢子睜大了鼠目,總算瞧清這夜行人背上的兵刃,敢情是“墨劍”!

  再不會有錯了,何滄瀾大鬧龍舟,掌傷“皇太孫”,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武天子"手下對這個“沅陵掌門”,皆耳熟能詳,他諒恐萬分道:

  "你是——"

  "還是“你,你!”的稱呼,太不禮貌,何滄瀾狀甚痛苦皺眉地歎息一聲
道:

  "無名小卒,小小一個掌門人而已!”

  錦衣漢於,眼神一亮,猛可仰天長嘯示警!

  "閉嘴!”

  何滄瀾厲聲叱道:

  "這一聲喝叱大有學問,十足魔頭風味,兇悍犯毒,兼而有之,錦衣漢子
不由自己,啞然噤聲,一想不妥,嘴唇一掀一掀,卻不能再次嘯起!

  何滄瀾半真半假的道:

  "本掌門人今天一不來“探宮”,二不來“偷拳”,乃是路過,用不著騙
你這小輩!”

  接著神色陰沈,甚具威嚴的問道:

  "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答得滿意,本掌門人讓你多活幾年,你不會嫌活
得太長了吧—

  —房三峰的師門是誰?”

  這時那錦衣漢子也沒閑著,飛快的想道:

  "糟了!大號敵人潛進,警訊是三長兩短,我發的訊號不對,等一會來人
不夠怎?辦?”

  嘴裏卻不敢不回答,而又答非所問,旨在搪塞的道:

  "房三峰?他這幾天請假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他不在世上了!"何滄瀾再道:

  "這筆小帳,挂在我的帳下,你不會剛好是他的師弟吧!”

  在這瞬間,六七條入影像春柳飄絮般自遠處奔來,身形未現,已傳來一聲
蒼老的叱喝聲道:

  "李達,奸細何在?”

  何淪瀾猛吃一驚,有一念想反身遁走,因?他不嗜殺人,而且也雅不欲在
此時此地與天下第一高手決鬥,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及章太孫在金陵幹下的一
夕九案,害得自己與尹青青走投無路的日子!

  又改變主意,何必在章元朱面前示怯,找都還得找他,那有臨陣逃脫之理,
因而冷笑著不發一語,停身相待!

  七八個衣飾考究窮奢極華,兵刃各殊的好手,星丸彈飛縱過來,?首一人,
乃是個錦衣珠履的老者,疑惑地目視李達,心道:

  "分明是傳聲示警,怎地卻無拼鬥?象?”

  李達見自己來了幫手,鼠膽已回,一揖?禮,輕聲道:

  "沈陵派掌門人——何滄瀾那小於!”

  老者一聽,腰杆一閃,賂吃一驚,好在是半輩子在風浪中打過滾的人,辭
色不變立求鎮定,氣宇雄偉迎上前來,道:

  "老漢仇莊,風火仙猿便是,何滄瀾,你這叫著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
門闖進來,家主上前日下令將你誓必拿緝歸案,不料今夜便自投羅網來了!”

  何滄瀾一聽,氣從心起,火從肋生,反而吟吟大笑,道:

  "我還以?是那章老兒駕到,原來還是條狗腿,與其狗仗人勢叫不了幾
聲,到不如趁早禦駕親征?妙!”

  老者厲叱一聲道:

  "憑你也配,來人呀,拿下這廝!”

  何淪瀾眉頭一皺,略一顧視,認?這環境對自己不利,伸手一拂,道:

  "場子太小,施展不開,到林外去!”

  言畢,頭也不回,斜向緩步而行,步屆乎穩,乃有掌門人的氣派,龍行虎
步!

  老者伸手一揮,八條人影躍散開來,圍成一圈,遠遠地把何滄瀾困在核心,
宛如?星拱月,亦同犯人起解,把他押出樹林!

  林外,開展著一片綺麗的世界——

  這時,玉免東升,映照大地,清光普化與燭火爭輝!

  "?天宮”大門附近,已修整得美侖美免,林壑奇秀,細草如茵,其中更
有因景施設的亭樹,海外移植的奇花異草,點綴其間,使其于天然景色之外,
更有人工巧布之勝!

  這片亭榭之外,便是一處深谷,谷底水光溶溶,似有一個小湖,依稀之間
還可聽見一陣陣水湍流泉的聲音,瀑布卻不知在那裏!

  何滄瀾暗贊一聲:“好景”,卻找不到個可供搏殺的場所!只好一步步往
“?天宮”前走去,那門前面有個大廣場!

  "風火仙猿”暗暗好笑,笑這掌門人自尋死路,本來李達沒發出最嚴重的
警訊,自己帶少了人手,雖說自信勝算在握!

  但因干系重大,他乃主上誓必要得之重犯,尚伯他逃竄,擔待不起,如今
可好了,這掌門不是一步步走向鬼門關了?

  ?天宮,宮門雲楹飛簷,蟠龍舞風,色采絢爛,簷下挂著四個巨大玄白燈
籠,燭照十丈,宮門卻森然緊閉——深鎖三百宮娥無限愁!

  何滄瀾停住腳步,也發現自己這一著實在荒謬,但既來之則安之,大不了
是應引中“武天子”——他競以?就算是兩人對了陣,也沒什?了不起!

  "風火仙猿”一使眼色,八條好漢凝神待陣,面對著何滄瀾包圍圈縮小了
好多!

  何滄潤一見對方八人一齊上了場,那個什?猴頭的卻置身局外,不覺嘴角
一撇,露出嘲弄的笑意,道:

  "一齊上罷,不在乎多你一個,免得化兩道手腳!”

  "風火仙猿”不理他,指著八名好手一一介紹道:

  "朋友,聽仔細了,你今夜有幸與八方英雄過手,可算是三生修來,落敗
不冤,這位是“七巧追魂”趙其歸!”

  何滄瀾因?人家交待場面話,他自留意,只見“七巧追魂”趙其歸乃是個
公于哥兒模樣,生得朱唇皓齒,使的是把松紋劍!

  "這位是“銅冠翁”厲進!”

  何滄瀾一看,厲進使得的是一對於母鏈子梭!

  仇莊又指著一位紫臉面的偉丈夫,道:

  "這位是“紫煞神”柏朗!”

  此人身材魁梧,手提一把短柄開山大斧!

  再下去是"秦中雙雕”昆仲仲孫澤、仲孫洛,老大使的是乾坤圈,老二是
坎離刀!

  何滄瀾破例拱手說了聲久仰,他自己也不知是何緣故,也許是因?兩人眉
宇間尚存有一股子純樸之氣吧!

  依次下去是"金扇客"劉明開,“湖海飛鴻”秦瓊,和“益州花豹”李
達,劉明開用的是一把金扇,秦瓊是一對吳?,李達卻是空手:

  何滄瀾想道:

  "聽起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武天子”兇焰遍天,不可一世,
手下爪牙豈在少數,怎不露臉?”

  當然,他也沒有糊塗到以?這八人不堪一擊,只要看他們的兵刃,便知道
了!

  其實,也算是他何滄涸有幸,得會高人!這些人馬除李達之外,皆是“武
天子”皇朝中“十八學士”中的人物!

  現在只有十七學士了,因?房三峰已一命歸陰,他們的地位只在從不露臉
的“三公九卿”之下,乃章元朱在陝、甘經營馬場,在豫北、川東、晉南、秦、
隴全境販鹽,向摸南賣茶……等事業的大管事,權傾一方,乃全是得力的虎將!
平時全在外面獨當一面!

  最近因故內調敘職,才在宮中小聚,論實力,遠超過當日章太孫帶到金陵
去的那一批人!

  方才他們聞警,雖說不是最嚴重的警訊,但天子腳下,幾曾有人作案,動
了好奇之心,閑來無事,不約而同奔出來,其實在宮中警衛不是他們的職責!

  根本沒想到來人會是這“沅陵派掌門”,相當棘手的人物!

  "風火仙猿”身居十八學士老二,當機立斷,要八人全上,對付何滄瀾算
是一個面子,對他們八人可是個意外!

  "風火仙猿”一見時機成熟,打定主意,要建次大功,當即喝道:

  "神龍圖何在?”

  "在此廣八人齊聲呼應!這座大陣已自運轉開來……

  頓時刀光劍影,電飛芒射,霍霍光幕層層聚攏,向中央招乎上來!

  何滄瀾弓腿挫身,以鐵銅試一招“無限江山”,乃是“六合劍”裏可以用
來對付敵人聯手的絕招!但是未待使滿,便覺不靈!

  後背生寒,左肋受敵,當下不敢待慢,長嘯一聲,聲如鸞風,?走刀路——

  他未拔劍出鞘也——“八卦刀”鋒芒畢露,連封出數件兵刃,最後,硬接
開山斧!

  "當!當!”兩聲清鳴,餘音擴散,氣流四泄!

  何滄瀾暗吃一驚!這“紫煞神”居然外力雄剛,內力充沛,便知今夜之
局,絕非易與,得打起精神,全力施?!

  "七巧追魂"趙其歸劍術精湛,松紋劍波譎雲幻,招中套招,劍花萬朵,
時幻時滅,再加身形輕靈,去留無?,忽東忽西,忽上忽下,端的難纏,不好
對付!

  何滄瀾起初尚能見招拆招,五招過後,便覺人影飄搖,刀斧交加,不易進
取,只得嚴守門戶,守個撥水不漏!

  但,只守不攻這非是取勝之道,只見秦中雙雕老大仲孫澤的乾坤圈,電掣
星飛,怪嘯四起,身形矯捷異常,時而弧鵬沖天,俄而金龍入,若似在外圈中
馳走,實乃已貼身欺敵!生死搏命只在一瞬!

  何淪瀾心知這種陣法,必有其首,認定此二人便是主將,打定擒賊擒王之
意,便暗暗留意,靜待給予博浪之一擊!

  可是,一留心細察,便覺大謬不然,“神龍圖”陣勢中,八人自在飛躍,
配合異常巧妙,身形毫不遲滯,八人均如入無人之境,幾乎是“群龍元首”之
象!

  何滄瀾人落“神龍圖”裏,宛如風暴中心,幾種不同嘯聲,迸發如雷,各
人俱是內功深厚之士,加上手中兵器特異,各出奇招異式,功力沈渾,幻化無
方……

  令數丈方圓裏風飄翻騰,縱橫澎湃,劍海生潮,斧山轍浪,連遠處簷下玄
白燈籠已?之搖幌哀號!

  "蓬"地一聲,燈籠炸碎一個,燈火瞬熄,夜空一黯!

  驀然,宮中深處,雲板爭泣,“通!通!”響起,在寂靜山谷,悠揚清越,
聲傳數裏,敢情宮外激動久時,已驚動了“?天宮”了!

  一?那間,全宮傳訊警備,如臨大敵,四處有黑影候倏飛出,偵察敵蹤!

  無疑的,他們起先太輕敵,以?有“十八學士”等一出,還不是手到擒來!

  如今,見戰火系在宮外燃起,只一人即將八人牽住了,反疑敵人大舉入侵,
生起莫明其妙的恐懼,不必要的騷動!因?此事來得突然!超越理念之外!

  不知何時,宮門洞開,俏無聲息,湧出上百人,俱是刀劍在手站在戰圈之
外,列陣相待,好不威武!

  "風火仙猿”見狀,在?目睽睽之下,八個人還無法取勝,那還像話,便
沈臉喝道:

  "困龍大陣!”

  八人隨聲齊嘯陣式已生變化,“湖海飛鴻”秦瓊一聽令下,盤旋而進,遊
走出?,威力無傍,頓時“神龍圖”陣法一變,使出玄奧難測的“因字三十六
式”,每人各司其責,飛馳流轉,鬥旋星移,配合無間,巧妙如意,未待三匝
過後——

  何滄瀾已成甕中之?,活動圈子小了好多!已生捉襟見肘之危!

  何滄瀾銅牙一咬,心知“八卦刀”獨木難支,龍吟鳳戾一聲,“劈空掌”
連珠炮也似的連連擊出,每一出手,均功運八成真力……

  同時,刀路一轉,聲東擊西,身形左竄右閃,企圖沖出這“因龍大陣”。

  "風火仙猿”在一側觀戰指揮調度,見何滄瀾掌風雄渾,罡風潛厲!亦自
心凜,連忙改變陣式喝道:

  "八駿一轅!”

  "銅冠翁”厲琛鬥地飛腳一踢,身形陡然飛起,子母梭吐出吞穿楊,認位
奇准,向何滄瀾頭上罩來,而“神龍圖”陣法星移物換,又是一變!

  但見七名學士加個李達,走馬燈也似地加速賓士,劍浪、刀海、扇幕、圖
影、梭光、斧山、?峰、掌風,交錯而出,快如電光石火,朝敵人身上招呼,
委實驚心動魄!

  何滄瀾駭然,暗冒一身冷汗,縱橫天下,沒遇敵手的“臂空掌”,掌力雄
勁依舊,其奈打出去,如泥牛入海!失去功效!

  就在這一瞬即逝的遲緩困頓中——

  "七巧追魂"趙其歸劍刃如虹,命出於錘百練的“騎牛過關”連環三絕,
辛辣詭奇一大片劍幕籠罩住何滄瀾身形:志在必得!

  何滄瀾微微生凜,鐵鋼乍起乍沈,卸步錯身,三笑然退開——

  那知"紫煞神"柏朗,兩斧齊揚,兇險均具,左臂上振,開山斧當頭砍下,
右手斜劈,開山斧激起一流狂飄,橫腰掃來!

  何滄瀾手轉如風,應變神速,急急扭身?腕封架旋即吸氣塌胸再退!

  可是,"秦中雙雕”仲孫澤,不待他移宮換位,乾坤圈一振,青光森森,
猛噬過來,同時左臂運功一拂一拿,辛奇毒險,擒拿何滄瀾脈門!

  何滄瀾怎能賣出後腦,鐵?早已星芒激射回救,圈劍一觸,星火交進,同
時“劈空掌”

  進發如雷,以毒攻毒,不讓仲孫澤擒摟得手!

  不料,正在這時——

  "秦中雙雕”老二仲孫洛,坎離刀使出“熒惑奇芒”,同時“益州花豹”
李達雙掌一貫一抓,俱攻向何滄瀾後心來!

  何滄瀾已四面楚歌,急中生智“劈空掌”冷泉四射,鐵?遊龍戲鳳,輕靈
一旋——想旋身脫陣而出!

  然而,"湖海飛鴻”秦瓊手中吳?來個“大海斬龍”,再使一式“細數龍
鱗”,分擊何滄瀾下盤,小腹,令他功敗垂成,旋不出去!

  而"金扇客"劉平開,鐵扇一絞一崩,化?“乳燕出穀”,搗敵中胸!

  何滄瀾雙眉微剔,退無可退,閃無可閃,人家有十六隻手齊上,他只有兩
隻手應付,在久戰之下,若不出奇兵制勝!小命危矣!猛可使招“力士脫
靴”,劍穗一抖,雲煙一幻,墨劍赫然出鞘!

  同時,劈空掌力提高到九成——這是對付,“天南一劍”葉時興的掌力
了!

  他長嘯映空,劍掌齊施,墨劍星飛電旋,寒芒如雨,左沖右竄,眉宇已自
見汗,饒是如此,仍居三成以下的劣勢!

  未層能力挽狂瀾,危機重重,粉至杏來!困厄不解,如蚊龍被鎖,猛獸入
陷!

  要知"神龍圖”大陣,乃是“?天宮”鎮宮至寶之一,陣法精致莫2ll,
參化天地之神奇,含蘊宇宙之奧妙,深博虛玄,難以窮盡!

  使用時不拘人數,無分兵刃,皆能合用,多一人有一人之雄渾,而少一人
有少一人之輕靈是以“武天子”手下,不論藝業如何,隨便一湊,便足以因住
一個武功高手!

  去年"龍舟”劫美金陵,在古?大破“京都鏢局”,“神龍圖”應居首
功!

  更何況,如今陣中人乃是宮中的“十八學士”中的精英人物!

  然而!這些對何滄瀾都不足以令其震憾!

  而最使他不利的,乃是所向披靡無敵的“劈空掌”竟師老無功!

  儘管四面八方儘是人影,宛如銅牆鐵壁,又似幹軍萬馬,但待學風一到,
人影正好閃開,枉自把舉世的無匹是力,擊向虛無!這情況令何滄瀾頭大心焦
了!

  "?天宮”的衛士、宮將、?多好手,人材齊齊俱在外圈,鴉雀無聲,閉
息觀戰!

  他們看到一道黑光,屢在扇海斧山中翻騰,企圖脫穎而出!

  但,終不能如願,大家都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候“沈陵掌門”在學士們手
下喪生或被擒!

  何滄瀾在艱危圍困中,淒然一笑,終不成,稚子雄心,人生苦短,要在這
“?天宮”前以濺血塗階來結束吧?

  他不甘心——

  "就讓墨劍多劃幾道橫杠吧,?了脫身,迫不得已,今夜只好大開殺戒!”

  何滄瀾想道:

  "然而,用十成力劈空掌好呢!還是用報仇絕技,劈空掌顯然不怎?管
用,陡耗真力,但,絕技又豈能在仇人未顯之前泄露?”

  就在這一瞬之遲疑中,伏下殺身之禍根——

  "七巧迫魂"趙其歸的松紋劍,勁風颯然,刺出“老叟偷琴”。

  "紫煞神"開山斧進發如雷,劈出“一斧開天”!

  "銅冠翁”厲琛,子母梭迂回前進,劃出“寒宮折桂”。

  雙雕老大仲孫澤的乾坤響澈雲霄,削下“冷月飛霜”!

  者二仲孫洛的坎離刀,撲朔迷離,砍出“愉度陰山”。

  "金扇客"劉平開,金扇丸飛星射,點出“魁星掄元”!

  "湖海飛鴻”秦瓊,吳?以瞞天過海,斬出“雲龍探爪”。

  "益州花豹"李達,劈空掌滿弓引箭般的,打出“黑虎偷心”!

  那是人人齊上,各出絕招——

  看哪,松紋劍堪堪刺中何淪瀾的下盤丹田大穴!

  開山斧離他天靈蓋只剩三十險距,便將被大劈兩片!

  子母梭銳風已到他“膺窗”“玉喉”兩穴!

  乾坤圈在下一瞬間,便可卸下他的左臂!.

  坎離刀,眨眼工夫便可把他攔腰一分?二!

  金扇先頭已到他腰側“死穴”!

  吳?要把他的五膠六腑給拖出來!

  臂空掌可把他的後心開一個血窟窿!

  就在這最要命的時刻,千均一發之下——

  何滄瀾墨劍若得神助鬼摧,灑然一揮,“轟……”聲霹雷發出一陣巨陶過
後,劍氣橫空——

  來若春夢無痕,去若飛鴻無影,奪化天工,皆在這神來之一筆中完成——

  這乃是沈寂百年,一朝蘇醒的“誅天神劍”!

  "金星淩日",取法于"降婁戊宮”,擊中戊位上的趙其歸!

  "星羅四張”,取法於“折木寅宮”,擊中寅位的厲琛!

  "遙射勾陳”,取法于“星紀醜宮”,擊中醜位的柏朗!

  "笑指畢宿”,取法于“大梁酉宮”,擊中酉位的仲孫澤:

  "涉足北河",取法於"實沈申宮”,擊中申位上的仲孫洛!

  "劍劈河鼓”,取法于“壽星辰宮”,擊中辰位的秦瓊:

  而進發如雷的劍氣,在“?天宮”門前的宮士、宮將駭然驚叫中,震熄了
餘下來的簷下那三個燈籠:

  頓覺天地?之一暗,待他們借月華天輝一看,景象淒慘……

  七巧追魂被震退七步,跌坐在地,松紋劍?兩截!

  紫煞神開山斧脫手而出,仰天倒下!

  銅冠翁子母校被墨劍削掉五臟六腑全移了位!

  大鵬乾坤圈,落地沒入土中,右手鮮血淋淋,不見了手指!

  小鵬坎離刀被削下一塊,倒插在自己腹中!

  湖海飛鴻吳?幸保得無恙,只是手臂齊腕削落,手握吳?在地上抽搐!

  金扇客最倒楣!

  何滄瀾“誅天神劍”沒有學全,不夠分配,“神龍圖”大陣已破,劈空掌
揚眉吐氣,他無所遁形,硬挨了一下九成功力的掌力,彈飛三丈,鮮血如泉,
由口中噴出!

  李達了無損傷——,楞楞站在當地,大概嚇傻了!神魂出竅!

  何滄瀾收劍而立,仰天長嘯,鳳吸雲霄,豪氣風發,雄膽飛揚,只要一劍
在手,踏來“?天宮”,乃等閒事爾!

  正當?天宮外,老少喪魂落魄之際,宮門內已鑼鼓喧天,管弦齊湊,那是
個儀仗樂隊,魚貫而出,緩緩走出兩排白衣童子,雁翼展開列排在門側!

  場外浮動的人心才安定下來——

  "武天子!"

  何滄潤想道:不知怎的,心田似浪濤拍岸,湧來一分緊張,他深感不安,
遂以淺淺一笑掩飾!

  卻聽得宮門內有司儀烈喉的唱喝道:

  "?天宮中太仆、光祿、鴻爐三卿,開府視事!”

  語音甫畢,門中緩步放出一前兩後,三位身穿畫虎肅禽的白袍老者!

  ?天宮外的屬下們,除了仇莊在忙著照顧傷思外,皆躬身施禮!

  ?首一人,白髮畈然,神光湛湛,生就一付南瓜臉,狀頗滑稽,他踏前一
步朗聲道:

  "老漢乃?天宮太仆——張居臣,貴掌門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
恕罪!”

  言畢,深深一掬!

  何滄瀾心知必有虛玄,單掌護胸,抱劍施禮!

  果然,一股無形浴勁飄然潛近——

  何滄瀾想道:“鬥掌找上我,就算小度鎔,也該量量力!”

  當仁不讓,左掌掌心微微朝外,發出八成力劈空掌張居臣呵呵一笑,白髮
無風自動,聳如亂蛇!

  何滄瀾頓覺潛勁如浪,一層層翻滾而來,忙把真力提高到九成,自覺似還
略占上風!

  不料,張居臣,又是呵呵一笑,銀髮如絲,麥浪起伏!

  何滄瀾微覺不妙,夜行衣微微起皺,掌心似被巨木撞了一下,熱辣辣的微
微發麻,頓時駭然想道:

  "這老兒功力不在通成子道長之下!”

  說不得卸肩倒退了一步,趁勢?下墨劍!空出右手,真氣一鼓,踏前一步,
雙手齊發,又拍出一道九成力臂空掌!

  當何滄瀾後退時,三卿以?勝負已判,一見他還會捲土重來,莫不驚訝於
心,要知鬥內力最不能取巧!

  敗陣就是敗陣,那有鬥持之際,進退自如,這分明證明何滄瀾仍有餘力‘,
最多他只用了九成功力!

  張居臣皮笑肉不笑,嘴裏發出呵呵之聲,攏不住嘴來,衣服陡的鼓起如球,
擊出一股陰森的冷浪,手底微現白霧!

  何滄瀾銅牙一咬,硬接此掌,只覺手底透骨冰冷,渾身一顫,接著陣陣冰
風拂上身來,他當風而立,幾乎站不住樁!

  "唉!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他雙手頻頻顫抖,煞似支撐不住,想道:

  "我是敗下陣來呢,還是使到十成力好?”

  張居臣嘴中呵呵之聲,冗自不絕於耳,猛可踏前一步,雙手前推!

  何滄瀾倒退了一步!

  ?天宮?人低低歡呼了一聲!

  張居臣見好便收,雙手垂下,說道:

  "貴掌門人掌力確實不凡!”

  何滄瀾汗額罷手,卻給他發現一個怪異現象,張居臣身後的鴻爐卿手底發
赤!光祿卿手底泛黑,正漸漸化淡!

  "原來如此!”何滄潤臉上又泛出微笑,想道:

  "我以一敵三,怪不得要落敗!只是後面兩個,並沒有接觸到張居臣,如
何輸送真力呢!怪事,各有巧妙也!”

  正當此時——?天宮中仙樂悠揚,門口魚貫走出兩排紅衣童於,門裏又有
人道:

  "大司空駕到!”

  門口紅光一閃,出現一個身穿絲肅白蟒腥紅袍的瘦削老者,手抱善拳,朝
何淪瀾一揖施禮!

  何滄瀾見他手抱善拳,以示無他,暗道:僥倖1自己一時失察,著了道兒,
此刻手臂脫力,不堪再鬥,亦一揖答禮!

  "宮主前日雲遊采藥去了,不知貴掌門人駕臨,有何見教?”

  紅袍人朗朗說道:

  "區區偶然路過嵩山,顆便來貴宮打聽一個消息,不知能否坦誠見告?”

  "原來如此,那?方才是誤會,有何問題便請賜教,老漢知無不言!”

  "請把房三峰師門見告!鄙派領惠不盡!”

  "房三峰雖後本宮十八學士之一,但?人落落寡合,身世師門更是絕口不
提,除宮主之外,恐無人知道!”

  何淪闊一聽他說得誠懇,諒來不虛,再說“武天子”不在,實在沒有再呆
下去之必要,遂道:

  "如此打擾了!"便要告退!

  這紅袍老人,大司空再一抱拳道:

  "老漢心下亦有一疑,不在貴掌門能否?我解惑?”

  "知無不言!”

  何滄瀾亦誠懇的表示!

  "方才貴掌門用以破陣的劍法,可是“沅陵派”的“誅天神劍”??”

  何滄瀾暗道一聲:“好厲害!這老兒竟然識貨!”嘴裏笑道:

  "正是!"

  紅袍老人一揖送客!全場肅然,管弦之聲悠揚傳出!

  如此何滄瀾結束了“?天宮”之行!

  下高山兮,多所思!

  攜寶劍兮,步遲遲。

  何滄瀾緩緩步月,沿山路而下,“?天宮”的燈火燭燦,已遠遠的?在背
後,逸入黑暗,再三轉四彎,已然不見。

  只剩弦月如?,斜挂山角!

  夜未央——

  星月下,數處村舍,隱伏在修竹幽簧裏,大有江南景色的韻味,數盞燈火
如星,冷落殘眨在遠近,映入屋前水塘裏,微風過處,搖曳生姿!

  寂靜裏,空中傳來幾聲若斷若續的——笛音。

  誰家玉笛暗嗚咽?

  何滄瀾正踏過小澗石橋,以?是幻覺,卻?這幻覺所迷,不覺駐足尋聲?
‘’笛音似是穿過花叢飄送,才那?甜蜜溫馨,又似是循著彎曲的水流而來,
才那般濤涼爽神。。

  ——是誰,斜倚欄杆渡心曲……

  何滄瀾不知不覺,循聲走去,走了一程,前面乃一竹欖板橋,橫臥清溪之
上,弦月浴波,清鱗潺潺,柳枝倒影,交錯有致!

  隔溪三五人家,茅舍數楹,殘籬頹垣,有一種出塵遺古的美。

  他越過板橋,笛聲低淒,似幽幽喃喃的告訴他道:

  "逝水如斯乎,不舍畫夜——”

  沿農舍籬旁走過,笛音清越,似在耳畔曼聲吟哦道:

  "采菊東笛下,悠然見南山。”

  何滄瀾心有所系,棄而不舍,沿著月光下一條溶溶的白石,幽徑走去,越
聽越癡迷,內心似升起了微妙的感應,情緒起伏,萬千念頭,浮現在心田蕩激!

  白石道消逝在一個大約有四五十戶人家的小莊戶村落中!

  此時燈火已寂,屋脊縱橫錯落如堆,數座大戶人家的高樓,浮矗在月華下,
絕似仙家樓臺,飄渺掩映在樹群擁抱中,那是得天獨厚,傲視蒼天也!

  何滄瀾終於走到一道圍牆下,那笛音正是由這裏越牆而出,有種飄舞的誘
惑!

  他不無驚訝的發現,只要笛音流入耳朵,自己便通體舒泰,不只是情緒上
的,還有實際上的——

  什?實際呢?他賂?運行真氣,真氣在十二重樓間周轉,較前流暢!

  遲疑了片刻,何滄瀾輕捷的躍上牆頭,沿著回廊的瓦頂上去,廊下是座梧
桐院落,數叢花影和三片假山及一道月洞園門——

  奇怪極了,聲源笛魂,就在那月洞園門過去的精舍,但笛音並不比他最初
聽到時響亮多少?

  何滄瀾被摧眠迷魂似的,走完回廊,爬上阻止面前的高樓!

  高樓似乎空無人居,黯無燈火,連傳出笛音的精舍,亦不見火燭!

  何滄瀾在半醉半醒中,恍忽迷商下,無法自己地抽出“墨劍”,立在屋脊
危高處,對月起舞!

  ——啊,高處不勝寒,起舞弄倩影。

  天上,銀河耿耿,橫直當空,天孫因河鼓,默默有情,可對於故舊!

  何滄瀾一面用鳳目遠眺,尋找天位十二宮之所在。可惜,時序有異,不能
盡收眼底只能意傳心渡,一面如醉如癡,揮劍翩然起舞!

  越舞越快,舞起一團遊渦膠的黑霧劍牆,將自己周圍包住!

  起始之時,笛音起伏有致,只是形同伴奏,若合符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
暢快,心中塊倡盡除,許多平時真氣行走未到的部位,如今在這神秘的笛音導
引之下,都暢然無阻,真氣如奔馬放?!

  漸漸,玉笛越吹越快,以音導劍,誘發玄機,無止無歇……”

  何滄瀾靈台空明,在前所未有的清醒中,許多平時通不過的關節,都在這
一刻中霍然開朗!

  他信手拈來,隨意一劍,只聽宛如蚊雷蟲嘯的一聲響,他已刺出“誅天神
劍”中的一式“劍劈河鼓”,此劍已於天星相合!

  噪耳的劍嘯消失了,這無異說明了“沈陵掌門”在百尺竿頭,更邁進了一
大步,超越了以力主劍的階段,而達以“心”主劍的妙境!

  何滄瀾心頭並無狂喜,認?這是理所當然,不得不爾!

  在笛音的天籟似的音流中,已與他心神溝通,載浮載沈,無喜無憂的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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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6 AM

第六章 玉笛豪膽還新交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吹笛者,似乎不知疲勞?何物,何淪瀾當然也真氣泉湧,了無倦意!

  陡然——笛音由緩而急,音調一變,曲韻激揚!

  何滄瀾應命也似的順手刺出一劍——劍芒出如溪洪飛失!

  這一劍,使他賂?清醒,呆呆地望著劍尖,那是“東有?明”呀!在“誅
天神劍”中,他始終無法擊出的一招!

  如此天?,如獲神功,他反手又是一劍,那是“西有長庚”,如鳥之雙翼,
同時開展飛揚而起,掠於天際夜空!

  "再下去是'心宿棲雞’,此招得成,宇內海外,唯我獨尊,誅天十劍中
已得九劍矣!”

  何滄瀾輕嘯一聲,心中十二分快慰自豪的想道:

  於是——他認?機遇難得,時乎不再,手舞足蹈,按劍訣導引真氣,循胸
前“璿璣”

  "中庭"而下……繞十二重樓一周,劍亦續發——

  笛音似乎非常幫忙的,茫然不知所歸的真氣,由渾成虛,由虛出靈,一股
滾熱極剛烈莫之能馭的熱流,沛然形成巨流,浩浩蕩蕩……

  熱流沿經脈而下,朝向“會陰”處去,然後,應該激沖“任、督”兩脈,
兩穴氣息自生潛能,而“心宿棲鴉”這招奇劍,又于焉而成,發之擊出!

  然而,當熱流通過“會陰”,笛音忽然高吭急噪,如天雲色變,事出無常!

  何滄涸體內熱流,頓失依歸,逆脈上沖,攻入“神庭”“紫宮”諸穴……

  他發覺不妙於一瞬,馬上停劍靜立,勉強導完歸流,令其平復,不料——

  笛音如魔,力竭音斯,聲如裂帛——同時也控制他體內真氣,如響斯應……

  "轟”然一陣陡然的逆轉,何滄瀾脈阻氣塞,走火入魔,渾身一顫,寒意
襲心,身體如?風下的紙鷂,從百尺重樓,倒頭栽下,勢如殞石流星……

  何滄瀾神志昏迷,無法控制,四肢僵硬,朝寂無人?的空院落下!

  眼看便要碰個腦漿四溢,死於非命,亡魂俄頃!

  猛可由陰影裏斜竄出一條人影,神乎其技地抓住他的後衣領,一抖,千鈞
之重的落勢,便告消解於無形!

  月光下可以看清那人影乃是個拘樓著背脊的畸形人!

  頭大如芭鬥,頸部細如長鵝,大腦袋無力地垂下,生似隨時皆會“瓜熟蒂
落”!

  一個大駝螃高聳而起,遠遠一看,還道那是另一個頭呢!

  左臂粗如象腿,手長過膝,右臂骨瘦如柴,貼縮在胸前,似是聯肉而生,
不甚管用,而雙腿則一如常人!

  這畸零人如老鷹抓小雞膠的,提著何滄瀾,走到精舍門口,必恭必敬的道:

  "姑娘,那人已經抓來了,敬請發落!”

  門裏傳出一聲曼妙的女子口音道:

  "奴影,隨便擱在院子裏,好生看著他,等一會“?天宮”有人來,便交
給他們!”

  崎零人——奴影小心翼翼關心問道:

  "姑娘你可是吹"笛"吹乏了?"

  門裏沒有回答?

  奴影異常焦急,隨便把何滄瀾一摔,跌落在地,一閃身便入屋內!

  精舍裏——

  桌持儼然,一道月華穿珠簾而入,落在青石案上的細瓷花瓶上,瓶裏非插
花枝,只有一根風骨奇繡的樹椏!

  這奇異的樹椏上長了三片新緣小葉,越顯得室內潔不染塵!

  花瓶旁擱著一座七弦古琴,用細綢罩著,琴旁乃是一根玉寒生煙的玲瓏
笛,一半在明月中,一半在陰影裏!

  座上斜坐著一個頭戴高冠的苗條人影,支頤無語,若有所思!

  她一聞風聲,知道畸零人進來,思路驟被擾斷,不由皺眉尖輕叱道:

  "奴影,你怎的一點規矩也沒有?”

  奴影即刻知道那這女主無恙,風也似地退出門外,連聲自責的道:

  "姑娘不要生氣,是奴影該死!”

  那女子明知畸零人乃是關心自己,那是有心叱責,這時聽她求恕自責,不
忍於心,遂輕移蓮步,走出門來道:

  "奴影,我心裏好煩,不該罵你,來,咱們一起看看大鬧“?天宮”的“沅
陵掌門”,我有話要問問他!”

  奴影連忙把何滄瀾正面轉過來,面目正對月華。

  何滄瀾眼光略無精采,迷迷糊糊之間,看到限前俏立著一位妙齡秀色的女
道士,仙骨珊珊,美豔絕倫!

  那是月增其華,星填其魄,頭戴道冠,身穿一襲雪白道袍!

  再一定睛,他悽楚攻心,嘴巴一張,卻說不出話來,那女道士風眼瑤鼻跟
尹青青有些相似之處,俏如姐妹……

  女道士輕“啊”一聲,渾聲驟的顫抖,美目秀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
的諒訝和悲苦……令她不克掩飾形態之激動情緒……

  奴影見女主對這少年如此震動諒慌,以?是中了“沅陵掌門人”的邪
術……驚怒攻心,巨靈掌一揚,便待敲碎何淪瀾的腦袋!

  繼而一想,走火入魔的人,便有天大的能耐,也是一個廢物,這事早經她
證實,遂遲疑地垂下那巨臂。

  歪著細長脖子,狐疑地瞧著女道士,她巨大的掌影,在何滄瀾蒼白的臉上
拂過,有如蒼鷹展翼飛過秋天的原野!

  女道士碎步倒退,纖腰微弓,是女孩子吃驚時的神態,春筍般的玉指顫巍
巍伸出問道:

  "你……姓……任……?"

  何滄瀾重創之余,本性未強,人家越嫁慌他越鎮靜,看清這女冠子下領渾
圓,與尹青青一樣清麗,兩樣風情,只少了三分稚氣!

  心頭巨石甫落,卻聽她這突如其來的呼喚,當場楞住,答不出話來!

  "志琛!"

  女冠子淒清哀怨的一聲鸞啼,珠淚簌簌落下,用一種近於擁抱的姿勢,撲
向何滄瀾而去!

  奴影作夢也料不到會有這?一著,一見女主人神智思念情人許是癡迷得過
份了,不由她不信是中了“沅陵掌門”施展的異術,才弄得心魂顫倒——

  暗中一急,橫身一攔,阻住女道士的去路,同時骨瘦如柴的右臂,閃電般
遙遙一掌揮向何滄瀾,瞬即那殘手又貼在胸前!

  何滄瀾渾身痙孿,把頭一勾,滑開三尺之地怎能躲過這一掌厲風!

  女道士隔在奴影身後,情緒激動,關心則亂,倚著欄杆,哀泣一聲,說不
出話來,只乏力地低吟一聲道:

  "志琛……"

  奴影見女主心志清明,知乃自己惹下了大禍,豆大汗珠滾滾而下,像白鵝
?起垂在胸口的頭,哀聲提醒她道:

  "姑娘何必自苦如此,神槍手任志琛已過世二十幾年了!”

  "過世二十幾年了……”

  女道士茫然隨念了一句,默然有頃,生似在辨明這句話的意義!

  偶然,?著看到軟死在地的何滄瀾,才整個的清醒過來,急促說道:

  "他不是——那?他是誰?奴影,你怎?這般莽撞奴影見女主無恙,寬心
地把伸起的頭又垂挂在胸口,溫聲道:

  "他不過是“沅陵掌門人”吧了!”

  "也許其中別有隱情呢……”

  女道士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玉手一彈臉上珠淚,恢復了平時的冷靜,道:

  "將他帶入室內放在長榻上:”

  奴影不知女主用意,看她平靜的語氣,又不似是亂命,心裏雖然有一百個
不願意與不瞭解,但依著一向百依百順的習慣,單手一抄,提著何滄瀾走進精
舍!

  女道士心情外表已平靜,其實內心卻更是心潮澎湃,情湖揚波不已,隨後
而入!

  穿過一重黃緞重幔,來到一間白玉鋪磚,金花敷壁的內室,黑漆點金的八
仙桌上,擺著天蠶織成的琴囊,古琴卻不在那裏!

  正對著八仙桌,橫陳一檀木長榻,上鋪百彩雲文孔雀毯!

  奴影臉上不帶表情,把何滄瀾四仰八平地放好,還替他垂下的手臂收攏,
交放在胸前,取下他手中緊握著的“墨劍”放去桌上!

  女道上卻不掀簾走進內室,先在案前剪蕊燃燈,提起玲瓏笛,才緩步而入!

  她將燈火擱在榻前高幾上,自己斜坐榻側,仔細端詳何滄瀾的臉形面容!

  在燈亮的欺騙下,他雖慘容滿臉,但那高額瘦頰,依然是俊逸瀟灑的丰
采!’然而她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人正對著她微笑,從久遠
以前便是這樣了!

  "唉!多?像!"

  女道士在久久觀察了之後,發出輕盈的自語,接著再道:

  "奴影!把外面案上的'天籟金聲琴’取來!”

  奴影猛吃一諒,搖手不同意的提醒她道:

  "姑娘要?他療傷,千萬使不得,他要醒轉過來,便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
再要制他便不易!”

  "要不然"?天宮”也不會用“天禽傳書”,懇請姑娘以“聖湖心聲”笛
韻,把他拿下!”

  "我們不論死活,只要把他交給“?天宮”的人就成了!”

  "我瞧,"?天宮”的人就快來了……。

  女道士生似沒有聽見,將她的言語只當過耳東風而已,頭也不回地低聲叱
道:

  "瞧你暗自一掌,把他傷得多重!”

  奴影圖窮匕見,臉紅脖子粗,道出真言:

  "姑娘玉體要緊,老奴期期以?不可!”

  原來她一番言語,無非是怕療傷,太耗心神,損害了女主的玉體!

  女道士也不言語,緩緩回頭,用清澈如水明眸望了奴影一眼!

  奴影長歎一聲,順從的踱出內室,把“天籟金聲琴”端了進來!”

  女冠子閉目深深,天意在心,智珠在握,耳裏沒有權影搬動八仙桌的聲音,
鼻裏沒有奴影點燃檀香在鼎的香味!

  只是正襟危坐,寶相莊嚴,若非頭戴道冠,身穿道服,真似觀音蓮台,法
相通玄!

  待"天池凝露香"燒了半柱,她悠然開睫,吩咐道:

  "奴影,你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撞入,連“?天宮”的來人在內,他們
若是要人,便說我要留下“沅陵掌門”問話!”

  "奴影理會得!”

  畸零人回罷,便應命退出!

  女道士高拾玉臂,玲瓏笛斜指在窗外天庭,光映星月下,運足功力,“勃”
地一聲,疾行點了何滄瀾胸前三處大穴!

  何滄瀾悶哼一聲,旋又沈迷過去!

  女道士目送手揮,煞似仙女投機織綿,玲瓏笛耀眼光花,飛指點下……

  何滄瀾微有知覺,奇經八脈中那滯留的氣息,已能逐漸蠕蠕而動,被阻塞
的氣血,似已開通!

  盞荼光景,他體膚處勢汗滾滾而出,銅牙抵死咬緊,生似有無限痛苦……

  女道士冗自揮舞著玲瓏笛不停,認穴疏氣,挑筋活脈,七孔玲戲笛,孔孔
皆有熱氣嫋嫋飛出,孔口凝著些許水珠仙露!

  何滄瀾突然渾身痙攣,抖個不停,體內萬千金蛇,鑽肉穿骨,交叉在小腹
上的雙手,緩緩向“膺窗穴”移去!

  女道士花容微激變色,知道緊要關頭已到,萬不能讓他自製穴道,卻也不
能出手制止,玲瓏笛滿天飛走,帶著非絲非竹的清音,絕似鸞翔鳳荔!

  如像不是纖手揮舞玉笛,而是玉笛牽動素手……

  何滄瀾神智迷糊,五臟六腑卻鼓躍不停,活似被放在滾滾的鍋釜中煮著!
丹田蒸蒸騰騰縷縷真氣,由百骸四肢直交“膺窗穴”,他脹疼難挨,雙手不由
自主尋到穴道女道士見狀,心知再遲一瞬便全功盡棄,玲瓏笛疾然一點,結結
實實紮在穴道上,管端吐出濃霧也似的一束玄陰之寒氣,透過血肉,直灌入去!

  何滄瀾渾身有如一塊赤鐵焚身,現似突然入水,一寒一熱,交上剪熬,冒
出涼沁沁的冷汗,氣息已貫通,上下無阻塞,眼睛乏力的張開!

  "快閉目運息,逆經脈而行!”

  女冠子嬌聲促語,說罷,纖腰一扭,快如雷電,卻不見勿促之態,施施然
掀開琴上軟綢,凝眸運思,彈起琴弦

  琴乃梧桐木所制,褐赤泛黃,微有梅花狀斑點,柱頭失漆,微微剝落,古
色古香!顯然是具千年古琴,琴腹上蠅頭小楷,行雲流水也似的寫了一篇“銘
記”!

  記述此琴之切身出處,乃是大有來歷之證明也!

  琴韻錚瓊,聲依韻,神人以合,如百獸拜舞,千禽爭鳴!

  俄而如間關鸞語,偶而如漱石寒泉!

  音感潮汐,聲動木石,六馬?之仰拜,遊魚因而躍潭!

  何滄瀾體念琴心,真氣因勢利導,浩浩蕩蕩暢行無阻,依琴韻之流渡,如
江河之爭奔,流穿不息,不知經過多久——

  心志清明,內視如潭底觀魚,發現穿穴流脈,已無需琴聲?引,自行來去,
比之往日更形流通,再一深杏,那裏還有什?琴聲?

  內室香霧氳氤,寂然無聲!

  他醒轉了過來,張開雙眼,看那女冠子盈盈玉體,俏立在自己眼前自中盡
多關懷!

  何滄瀾一想自己一個大男人,當著世外仙姬,縱體橫陳在榻上,成何體統,
連忙飄身下榻,一揖道謝道:

  "仙家一曲"高山流水",草莽之民得接清音,病體霍然而愈……"

  說了一半,耳裏聽到遠處有爭吵之聲,直達室內,便訝然頓住了!

  女道士點首和?道:

  "大概是"?天宮”的人來了,你不必管,奴影一人足夠應付——你且把
前因後果仔細想想,便不會謝我了!”

  何滄瀾閉目一想,想到自己劍出奇招之際,陡的平白走火入魔,乃是?笛
音所亂之故,便整個明白過來,遂微微一笑!

  嘴角弓起一種令人費解的笑意,有點冷傲,有點自嘲,又有點甜蜜的韻味!

  女道士生似見不得這種——笑容,令她秀眉微蹙,內心激蕩,借著請何滄
瀾就坐的手勢,來掩飾自己,自己也回身落坐在古琴後的琴凳上!

  何滄瀾在她的身姿上,發現了尹姑娘的倩影,有點驚心,也有點迷憫!

  女道士遲遲不語,以絕大的勇氣,用故意裝出的莫不關心的語氣問道:

  "請問你,你是不是江西瑞州人士?”

  何滄瀾驚愕地?頭看她,想道:

  "她曾問我是否姓任,又叫著哥哥的名字——志琛。”

  他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能前時是階下囚,現時?座上客的原因,驚
喜的沖口而出道:

  "你是不是性江,廬山派的……”

  女道士像觸電也似地站了起來,驚震駭然的問道:

  "你怎?知道這些……”

  何滄瀾也長身而起迎上前去,兩人四目交視,眼中都煥發著奇異的神采,
是喜悅,是瞭解,是溝通,冥冥中似乎有一絲看不見的心靈的線,將他她的心
串聯在一起!

  "我是聽"巡八方"說起過!”何滄瀾聲音裏充滿了親情,如幼弟遇見了
一心響往思念的大姊般的喜悅:

  "自從在“巡八方”處知道了你之後,正要找你……”

  "我!我找過你!”江姑娘說道:

  "那是在二十年前……"

  原來這道姑便是“巡八方”對何滄瀾介紹說是“若你哥哥不死,她會是你
嫂嫂”的江彩雲,她師出廬山。

  "神槍手”任志琛過世的噩耗傳來,她不顧一切前往江西任家堡,探查情
況!

  恰好廬山正要用人,她因而招傳末到,算是有違派旨,而她師父又早已過
世,無人替她維護,由派規判?逐出門牆!

  於是她了無牽挂,年紀輕輕提劍江湖,要?任志琛復仇,走遍天涯,終無
所得!

  有一年遇上關外長白山天池第一奇人“天貴翁”,貴翁老而無後,嘉其志
而憐其孤,掣還天池,傳以絕學,現?衣缽傳人,十年中盡得所傳!

  "天貴翁”仙逝後,她便成?“天池”一脈奇學唯一無二的繼承人!

  自替師父守滿喪服,江彩雲便攜奴影入關,奴影乃“天貴翁”的道童,後
來替天貴翁守護天池洞府,一身技藝出神入化,江彩雲有她在身側,根本無需
親自出手,盛名遠播江湖道!

  廬山派一知昔日門下弟子,如今高掌一門,便“屈意交歡”,求她重返師
門!

  江彩雲心如止水,早看破世情冷暖,便正式歸依三清,自號“清心道姑”,
?長白道宗之長,打消了廬山派的出爾反爾的鄙意!

  她在廬山派時輩份並不高,與楚不邪同輩,年歲已四十許,容貌還是當年
少女模樣,可謂青春有術,這得拜“天貴翁”之賜,得獲奇珍良藥之故!

  這些事故,是女道士——也是昔日的江彩雲,如今的“清心道姑”向何滄
瀾簡賂講起的往事,最後,她黯然的道:

  "你在金陵傳出消息,說“紫府秘笈”原在“任家堡”,據我所知,你家
並無此物!”

  說話至此,清心道姑沈吟一下,又道:

  "如果有的話,照理你哥哥不會瞞我的,是不是你故弄虛玄,其中別有
隱?”

  何滄瀾露齒一笑,反問她道:

  "任家堡因何故被人狠毒得剿家滅族?幾百人?之牽連喪生?”

  "這——。”

  "清心道姑"也說不明白,這滅門大血案因何故發生的!

  一般江湖道,單劍尋仇,結夥火拼是有的,若想滅人門戶,那得投入多少
倍的人力才能得手,這不是一般人所能幹得了的事!

  何滄瀾亦向她將自己那艱苦的平生,簡述了一溫,關於尹姑娘的事,卻避
重就輕,只在說明與“武天子”的章太孫結下梁子時賂微提示了一下!

  "清心道姑"聽了,不勝唏噓,暗付:“如果那年我找到尚在繈褓中的你,
這二十年來,就不必吃這?多的苦了!”

  但她並未說出,只是友善地看著他道:

  "你那位姓尹的姑娘,後來你再沒有碰過面?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再回金陵
去?”

  何滄瀾知道女人對這種事最是敏感,知道瞞不了她,不好意思的垂首腦腆
道:

  "我在北上之前,還路過金陵一次!”

  他的重點擺在“路過”兩字上!

  "清心道姑",蕪爾而笑,關切的問道:

  "那位姑娘很美吧?"顯然道姑很想有機會認識她!

  何滄瀾想不承認也不成,半響,?著望她一眼,說道:

  "矚,也許長得有點像——像你!恕我言語不敬之罪?”

  清心道姑淺笑了一笑,笑聲很年輕,紅雲飛上乎頰,更像尹姑娘了!

  她用眼睛瞪了擬似“小叔子”一眼,眼神中充滿善意的責備,好像是說:

  "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吃老娘的幹豆腐哩,你心愛的女孩,怎?會與我
相像呢?”

  何滄瀾不願將話頭以尹姑娘?中心,趁機把話題轉移,道:

  "希望'紫府秘笈'不要太快出土才好,不然,一切必得重頭來了!”

  "'紫府秘笈'出土之日也快了!"清心道姑笑容一斂,正經地說道:

  "現在是外弛內張,山雨欲來,各家各派都密切注意這件事!”

  "小弟是單人獨馬,對這些消息便不靈通?”

  "據說連封山的“武當”“峨嵋”也派出門人,在洞庭湖一帶活動!”

  "洞庭湖?"何滄瀾聲音提高了,相當震動與狐疑,悅然的道:

  "那?我北上中原就整個的是一項錯誤了!”

  "也未必見得!”清心道姑道:

  "他們也是望風捕影而已,比方說,你不北上,就見不到“巡八方”,也
不曾在此和我相會!”

  "如果我逕上洞庭,你本來也會到那裏去的,我們還是會遇上!”

  "你比你哥哥好辯!”清心道姑不怎滿意他的言詞,這樣的指摘他了!

  兩人沈寂中,忽然仰臉對著黃綢垂簾道:

  "?天宮的人回去了嗎?”

  "回覆姑娘他們回去了,叫我傳話給“沅陵掌門人”,一年之內,必教他
死無葬身之地!”

  是奴影的聲音!

  清心道姑聽了這番威脅之辭,秀眉一皺,回頭對何滄瀾道:

  "你一定奇怪,我怎會替“?天宮”出力吧!”

  "大概,廬山派與“?天宮”有所勾結——會不會在事業上有所合作,以
你?中間連系人!”

  清心道姑讚賞地點點頭道:

  "不錯,一些志在必得之士,都預?之謀互相勾結,互?聲援擴大勞力,
減少阻力!”

  她也想道:

  "他有志琛之聰明,我心欣慰!”

  "將來若真秘笈得手後那又怎?辦,真的公諸天下嗎?”

  清心道姑悲哀地搖首,輕歎一息,道:

  "是不是爾虞我詐,各懷鬼胎?”說著,站起身來,起出房去!

  不一會,她嫋嫋婷婷走回來,手裏提著個光彩奪目的金絲紅錦袋!

  她身後跟著奴影,手托黑漆木盤,上面有晶瑩透徹的兩個玉杯和一壺香
茗!

  何滄潤站起身來,雙手接過玉杯,倒把畸零人愕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清心道姑打開錦囊,拿出一塊沈甸甸的黑色方盒,映燭生光,道:

  "這便是‘紫府秘笈’,廬山派共作了三個,如果有人捷足先登,便可用
來掉包,如果歸我所有,以可用來保障擾敵方耳目,嫁禍於人?”

  何滄瀾接了過來,覺得頗?沈手,以指輕彈,發出“篤!篤!”的聲音問
道:

  "怎?完全密封,分不清盒蓋在何處?”

  "這是天犀角製成,要用前古神器才能剖開,裹裏是一葉一葉的銀片,經
文就寫在上面!”清心道姑說道:

  "'紫府秘笈'是不是你也志在必得?"

  何滄瀾緩緩搖頭,嚴肅地道:

  "我不要秘笈,只要幾個腦袋——不知誰的腦袋!”

  清心道姑低聲再道:

  "我也是,不然我不會再作出山泉水了!”

  兩人的心志一同——要?那個英雄哥哥復仇,心照不宣,陷入沈默!

  "有很多早已歸隱的厲害腳色,?了“紫府秘笈”,又紛紛出現了,要找
人?在他們中間找可能性比較大。”清心道姑語意深長的補充道:

  "我已經找到一個地方了。”

  何滄瀾“叭”地放下玉杯,急問:

  "什?地方?"

  "六盤山,成吉思汗墓,不過現在也沒有用,現在那裏沒有人!”她再解
釋道:

  "我不是說各家各派互相勾結,合作奪寶嗎,有一批“強人”——名字我
也不知道——

  ?怕勢單力薄,插血結盟,相約有福共用,成吉斯汗陵墓是他們分髒之
地!”

  "那?——"何滄瀾思索地道:

  "是一批歸隱在西北的高手了!”

  "希望真凶就在他們裏頭!”

  清心道姑垂眉低聲道,信手撫弄著不杯!

  何滄瀾忽然記起一事,問道:

  "武天子手下會有什?能人?”

  "武天子手下最強的就是“三公九卿”不是他們,我察過了!”

  "你這?一來,可把他們整慘了!”

  "咕!"何滄瀾啜了一口茶!

  "你掌擊章太孫,他一條小命差點不保,只剩下半條,武天子愛孫心切,
連同三公親下西南采藥,半年始歸,回來又一起練藥,到前天才告一段落!”

  "又忙著出去?“紫府秘笈”奔波,?天宮後防空虛,你不遲不早,剛好
上門尋事,宮內只剩下一公三卿,自付不易取勝,唯恐敗了名頭,才用“天禽
傳訊,要我就近說話至此,清心道姑驚叫一聲,問道:

  "我說那尹姑娘是住在金陵?”

  "正是!怎?了!"何滄瀾也緊張起來了!

  "?天宮的司徒,便是到金陵去的!”

  清心道姑嚴重地道:

  何滄瀾沈思分析後猛然站起,道:

  "我必須回金陵去!”

  "洞庭湖畔已經密鑼緊鼓,你設下的陷阱,要有回音也要在最近期間內,
這時節你怎離得開——我替你金陵安排尹姑娘一下吧!”

  夜,又是團圓月了,遊於卻在千里,萬里之外!

  時間是辭別了清心道姑後七天。

  地點在南去——襄陽七十裏,漢水之陽的小村落……

  何滄瀾匹馬輕身,儒服單劍,在鄉野黃泥路上施施然趕夜路,月光下可以
看見他眉毛輕蹙,似有無限隱憂。

  隱憂?他確定有一些,但儘是往光明處想去,比仿說:武天子手下是?了
一些他不必瞭解的原因才到金陵去!

  不是?了“江南武侯”百里金鼎,更不是?了心上人——尹青青,這當然
多少是自寬自解,但,除此之外,他還能如何?

  當然,即使往最壞處想去,也不應該有重大不幸事情發生,不然,他也不
會施施然在這湖北趕夜路了!

  因?,撇開清心道姑不說,她自稱武功不及奴影,而那畸零人——奴影!

  若只關係到她自己,她是最懦弱的人,人家欺負了她,她還會道歉賠不是,
懇求人家原諒她,但只要“姑娘”有關,她的武功幾乎天下第一。

  意思就是說:即使是武天子禦駕親征,也不至於一戰而潰。

  所以,何滄瀾此刻心中最差是焦燥,而非憂慮,於是故意策馬緩行!

  他正要去找"神醫”虞鵲——

  根據廬山派得來的消息,“神醫”虞鵲,才是“紫府秘發”的關鍵人物,
而“沈陵掌門人”不與焉,這些都是清心道姑告訴他的。

  這使他非常氣憤,廬山派競慧眼獨具,不重視他散發的謠言,而且也給他
些悲哀,他想道:

  "既然我遲遲才得知這消息,定然早有人捷足先登了,不過,來看看也
好!”

  果然,當他停馬時,發現神醫的“神農草堂”,柴門輕掩,燈火寂然!

  這是一家獨立的門戶,座落在小村外數百之遙的地方!

  何滄瀾廢然而歎,頹然下馬,輕拍馬背,放馬自在行走,嘴裏還咕擼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神醫已遠走他鄉,也許早已成階下禁囚了!”

  話雖如此說,何滄瀾仍輕輕以手推門,發現門乃是鎖上的。

  "進去瞧瞧吧,強似過門不入!”

  他想著!

  遂輕輕躍過竹籬,悄悄落在院落裏——堂堂大掌門人,總算不太費力便可
躍過竹籬!

  迎面是一字排開的土磚平房,建構殊不考究,足證虞鵲並非豐於貨財的醫
者!繞過平房,乃是一片草圃花畦,廣凡數畝,其間遍植或開或謝的奇花異草,
也許是藥草吧!

  寂無人聲:

  何滄瀾聳聳肩,手提墨劍,緩緩往第二進房子走去,還順手摘了一朵花放
在鼻口嗅嗅!

  好香!

  第二進屋舍房門應手而開,其室軒高窗敝,似是書齊,窗戶洞開處,花香
入室,芬芳撲鼻,月光宛如水銀瀉地,凝鋪在方磚上。

  桌上有一黃銅香爐,和喝了一半的香茗,另一冊掀開的古藉,似乎主人偶
然走開,隨時會回來似的。

  何滄瀾突然有種不雅的感覺,像是作賊似的,他眉毛一揚,緩緩往書桌走
去,正無聊賴把劍擱在桌上順勢坐下心想道:

  "怎?回事,看此室形狀,似乎是主人倉促間離去,但前百柴門卻安上了
鐵將軍把門,這事不合情理之至也!”

  他信手端起茶杯,拾起古藉,悠然恍惚間,有種感覺是十分熟悉,仔細分
辨,竟然跟去年進宮盜寶,在“藏珍聞”中寫字留書的情景相仿佛。

  還記得那時胡扯幾句打油詩,最後兩句是:“寧肯?盜,不可無酒!”

  那?,這一次盜些什?呢?

  突然身後微有動靜,他猛然驚覺,依著練武者的敏銳,數年的閱曆,掌門
人的功力,他可以覺知在後面一丈偏左三步處,多了一個人。

  何滄瀾手裏的茶杯便凝在空中,未放回桌上,也不端到口上!

  身後的人影,宛然推進三尺。

  "你最好停住在那裏!"

  何滄瀾平靜的道,緩緩放落茶杯!

  人家可不聽他的,又走前了兩尺!

  "我的意思是說,請你站住!”

  何滄瀾說著,好整以暇地側身過來,太師椅跟著無聲無息旋轉過來!

  那人果然站住。

  沅陵掌門?起眼皮一看,來人面如冠玉,身穿水湖色衣袍,系一條二藍湖
皺細絹汗巾,頭戴一頂翻沿韋陀蹙金鑲玉帽,腳踏高統壽字雲鞋。

  腰間斜插一珊瑚紅的五孔蕭,想來是他的兵刃了。

  何滄瀾微一皺眉,來人乍然一看,豐神秀逸,但仔細看來,英俊中有三分
撫媚,尤其一對美目,湛若春波,泛似秋水,更增兩分秀氣!

  那年少後生給沅陵掌門這一大模大樣的上下打量,兩頰沒來由的飛雲泛
紅,微微發嗔,叱道:

  "你好無禮!”

  "我?"

  何滄瀾不覺好笑,無辜地站起身來,誇張地拱拱手,反正閑著無事,他想
逗逗這年少後生!

  那美男子當然知道對方在作弄他,卻不知如何是好,壓下喉頭,沙啞其聲
道:“你是虞鵲吧?快說,不然莫怪我不客氣!”

  "皺兒,未見過世面的。”

  何滄瀾想道:又坐下來,更是一副大盜不操干戈的模樣,口角生風問道:

  "你找神醫,有何貴幹,那裏病痛!”

  "你不必多問。”

  美書生惡狠狠說道:“這顯然與他的本性不合,是故意裝出來的,所以非
常走樣!

  "好!好!不問,不問!”

  何滄瀾占了形勢上的優勢,更像捉弄小孩子。

  "你?"美書生顫抖著說道:

  "難道你以?我不敢殺人?我殺……”

  突然把話喋住!

  "何必呢??什?。”何滄瀾得理不讓人再道:

  "?一點芝麻小事,把自己嚇成這個樣子!”嗤嗤的謔笑著更道:

  "你說說看,?什?找虞鵲,也許我能幫助你!”

  美書生嘿嘿冷笑,因?不習於此道,很夠味兒!

  何滄瀾更覺得有趣了,手指在桌上“篤!篤!”敲了幾下,試探著道:

  "紫——府——秘——笈?"

  美書生神色一變,卻立刻鎮靜下來道:

  "那?你是'神醫’虞鵲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說了一半又停口打住,暗根自己用錯了辭,順口說出。“咱們”兩字,有
些難?情也!

  這個語病,卻非何滄涸所能猜出,他只點點首,想道:

  "這才像話,事到臨頭應該鎮定——”

  這時,清輝渲水,蕩漾在窗戶外。

  借著入室的月華,何滄瀾仔細再端詳著他,卻發現書生唇上無髯須,喉頭
無核,有些不解想道:“怎?回事,難道是個雌兒——”

  書生在何滄瀾沈吟不已中,總算把自己暗恨完了,接下去神色凜然的道:

  "你把秘笈拱手送出,我便不難?你——”

  何滄瀾不理他這種屁話,只想道:“如果他是——還是以最初的態度好
些,那比較像樣!”

  心裏一面打量思付道:是不是該把身邊的“紫府秘笈獻出逗他一下——那
是他未過門的嫂嫂“清心道姑”送他的,當然是“西貝”貨,備以?只大魚上
釣,他還不配!

  若是拿出來,怕玩笑開得太大了!

  美書生以?把對方嚇住了,占回了優勢,再加強語氣道:

  "你仔細考量考量,你當然不會以?憑武技能夠逃出我的掌握吧?我手底
下隨便出手三式兩招絕對比你好,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何滄瀾不覺失笑,打定主意,不把假秘笈獻出,一面點頭道:

  "依我看,你的消息真靈,竟能打到“神醫”這點線索!”

  心底有點悲哀,怎?沒有人來找上“沅陵掌門”這大的線索呢?

  美書生傲然自得的一笑,頗?詭異!

  就在這一笑之中,何滄瀾競覺得他很美麗,嘴上可刻薄地打上一句道:

  "可是也不太靈光,你竟錯誤到以?找到“神醫”,便會同時找到“紫府
秘笈”!”

  美書生大吃一驚,神色之中,仿佛由青雲上失足跌下來!

  簡直應該用“花容失色”四字來形容他,比較恰當。

  尖聲——已不是裝出來的沙啞,說道:

  "你,你不是神醫——虞鵲?”

  說話之際,身形一閃,欺身近來,吐馨納郁,幽香乍展!

  "一個女人!”何滄瀾心下叫道,臉上不露絲毫痕?,平靜地道:

  "我幾時說過我是?”

  那書生打扮的人,可氣慘了,卻又哭笑不得,沒有辦法,錯誤是自己造成
的!

  何滄瀾微微一笑,又仔細打量來人一下,這下可奇怪了,竟覺得有點熟眼!

  可是又不知幾時見過,他認識的女子原沒幾個,難道不是巾幅不成!因問
道:

  "我們好像認識吧?何者在那裏見過——”

  那書生眼睛已深深注視他,也是陡然一驚,這無異給了他答案!

  何滄瀾多眨了幾下睛皮,暗叫怪事不?,心付:“難道他也覺得我們似曾
相識?”

  嘴裏故作輕鬆的道:

  "你應該找另一條線索,比仿說:‘沅陵掌門人’去!”

  那書生一聽,脫口急道:

  "我正要找他!"

  又似怕他泄露了機密,馬上改口道:

  "找他幹什??"

  何滄瀾喟然而歎,感慨萬千的道:

  "這?嫩就放你出道,到這險惡的江湖來,你師父或者你父兄,真是個糊
塗蟲!”

  那書生一聽此人口出不遜,唇及思師,也不知用什?方法,皓腕一伸,人
同時已到何滄瀾眼前,揚手一揮,快速絕倫!

  何滄瀾只覺眼前一花,素影已照面,健臂霍地一揮,一記八成力劈空掌應
手打出,同時驚叫了一聲!

  那是"通成子"道長的“赤手斬鯨”呀!大水沖了“龍王廟”!

  不料書生見罡風陡起,錯身疾退,宛如行雲流水,暗道:“好利害的劈空
掌!”

  美目溜了書桌一眼,亦驚叫一聲!

  那是注意到摘在案上的"墨劍”,沈陵掌門的招牌,江湖皆知也!

  "閣下與通成子前輩,是何稱呼?”

  "你是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吧?”

  何滄瀾頷首!

  那書生又驚又喜的槍口道:

  "'通成子'正是恩師道號,敝人奉師命入江湖尋訪貴掌門人,家師有事
相進,請貴掌門同我……”

  何滄瀾一拂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道:

  "不必了,令師要我叫你回山一趟,你是……”

  他本想說出“玲兒”兩字,但一想起司徒貫一再叮嚀,見了“玲兒”不可
擺前輩的架子,要以平輩相見,因而勒住……

  "玲兒"本來以?是自己來把“沅陵掌門”請到“玄英玉洞”去,那知竟
是他叫自己回去,競楞住了,半晌,才自我介紹,乃是“林嘉軌”還沒闖出個
萬兒!

  何滄瀾把這三字在嘴裏念了幾遍,念出了味道?竟是耳熟得很,便說了些
客套話,兩人應對了半天!

  林嘉軌落落大方,跟先前的緊張一比,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半晌,何滄瀾道:

  "嘉軌兄,我們真是一見如故,好像多年前便認識了一樣!”

  "你還記得?”

  林嘉軌眼神一亮,微有羞意問道:

  "那?我們從前是真的見過面了?”何滄瀾喜道:

  "喔!沒有!”

  林嘉軌急忙改口,畏怯側身,注視窗外,又道:

  "反正你遲早總會知道的!”

  語音裏,不知不覺流露出幾分扭捏委婉的神態,相當脂粉氣!

  何滄瀾見對方不承認,也不好深問,只把這疑惑存在心底,很幫忙地把話
叉開道:

  "嘉軌兄一向在那裏走動?”

  林嘉軌知他有意亂以他語,很是領情,又轉回身來,渾如無事道:

  "我最近才從嶺南來,小弟故里離此地不遠?”

  何滄瀾一聽“嶺南”二字,如得?示——林嘉軌,倒過來念不是隗家玲
嗎?

  怪不得"通成子"故作神秘,原來“玲兒”是那初入江湖碰上的……

  自己由去埋屍才得到明珠,及這“墨劍”的呀:令自己由貧因中喘過一口
氣來!

  他不曾記憶,是他第一次佩劍,第一次殺人……

  對一個練武的人而言,這一切太像初戀了,叫人怎?記憶呢?

  連帶著對隗家玲的印象,便成?永不磨滅的痕?!

  隗家玲知道自己不經心透露了“嶺南”兩字,觸動了他的記億,想到自己
分明是女兒家,卻作男子漢打扮,羞得什?也似的!

  再想到剛才自己裝出惡狠狠的樣子連“殺人”兩字,也說出口了,更恨不
得地上有個窟窿鑽進!

  何滄瀾也在心潮蕩樣著捕捉往日的情景,忖道:

  "快五年了,那對小兄妹該長大了!名字叫小芳、小強吧?”

  他很想問起他們,但一想隗家玲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又不敢?齒,佯裝
略無所知,隨便說道:

  "嘉軌兄,我們大概來遲了,神醫虞鵲早已他去!”

  在疏朗的星月下,兩條人影離開了神醫的草舍!

  安步當車,緩緩歸去——

  隗家玲之來,不勞車馬,是以何滄瀾也不便上馬,她們原可以馬上分手:

  他趕他的路,她回她的故里,或者回嵩山覆命,但映違五年,難得一見,
此時此地再一別,誰知何年何月才能.見面?

  他們原沒深交,但當年邂逅之時,彼此都未入江湖,記憶中總覺得是遙遠
以前的事,而今夕相見之際,大家都已長成!

  期間便有一份感慨,兩人共同感到的!

  對任何人而言,五年都是一段長時間,是夠發生任何事情,而在他們相別
的五年之間,發生在彼此身上的,又豈在少數,這期間便有屬於他們各自的記
憶!

  反正是,當年邂逅,今夕相會,彼此都無惡感,都不覺得討厭,而現在有
的又是時間,沒有什?十萬火急的事等著去辦!

  又何必急於分手,?何不一起走一段路,趁著這淡如水銀的嬋娟月色?

  再者,何滄瀾由“通成子”司徒貫那裏有份近于思惠的賜予,兩人的關係
似乎更不應匆匆離去!

  何況還有那令人低回不已的句子:“相逢何必曾相識”,相逢者如是,相
識更當如何?

  這無關乎男女之情,亦不牽涉任何惱人的繡思!

  何滄瀾和隗家玲誰也沒有發出這句邀請,僅僅是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

  當然他們也在絮絮的談話,談些無關緊要的事!

  不談回憶,談不談感慨,只是林嘉軌和何滄瀾在一起走,而非任志欣和隗
家玲!

  這是一個值得記憶的夜!

  她知道他已知道了自己是誰!

  他也知道她自己是誰!

  但彼此都不談起,又何必談起呢,若是談起,那大麻煩,又得費半天手腳
解釋,會增加多少口舌、破壞多少氣氛!

  口舌一多、氣氛一去,又何貴乎今夕的歲月!

  現在是稱兄道弟,若不然,則變成了孤男寡女,那份尷尬立刻形成!

  不知經過多久!

  不知走了多遠!

  突然,聽見一陣若有若無的蕭鼓之聲傳來!

  "怎?回事?"

  隗家玲從美好的睡夢中驚醒過來似的,怯怯的問道:

  何滄瀾第一次感到驚然鶯聲驚啼,和陣陣脂馥盈鼻,才知方才的夢,方才
“不著”一語,盡得“風流”的境界已經過去!

  便有些苦惱,像失落了些什?,怔然的對她道:

  "不知道,似乎還在向我們這裏走來似的!”

  "送喪的?”

  "也許是某個神秘幫會組合?”

  俄頃,月色溶溶的大道上,有一隊馬陣,滾滾而來!

  樂聲悠揚裏,馬蹄聲雷動!魄家玲道:

  "人相當多,大概是個什?秘密宗派,最好是回避一下!”

  便四下打量,周遭儘是平蕪田疇,不見村舍土岡,再無藏身之處!

  ?頭望著夾道成蔭的護路樹,意思是想躲藏起來,以免與人起了衝突!

  何滄瀾搖搖頭,一來他身後有自己的馬匹行囊,再者憑“沅陵掌門”的身
份也不能躲藏起來,說道:

  "不會有什?事的,大不了我們讓路就是了!”

  說話之間——

  鼓鈸齊鳴,蕭笛合奏,招搖而來!

  只見,?首乃是十六人騎隊,每列八名彪形大漢,一式勁裝,端坐雕鞍!

  其馬也,絡勒銜銀,裝金績彩!

  其人也,金剛怒目,斜挂緬刀,好不威武!

  其後乃是四乘馬車,載坐三十二個金童玉女,個個粉裝玉琢,拿著蕭、笛、
鼓、鈸、箏、鑼等樂器,乃是樂隊也!

  再下去乃是一前一後的兩個將校,前面一個年可五旬,騎一匹神駿非凡的
紅鬃烈馬,襯著騎者的河目海口,銀絲長須,好不威武!

  後面那人,國字白麵,川字黑髯,騎一匹黑身雪浪駿馬,腰旁挂一對金背
蓮環大椎,黑色沈沈,映月生輝,一望而知並非凡俗之輩!

  騎者過後,乃是兩乘色兼列彩,圖騰雲龍,黃幌低垂的輿車!

  各以八匹轅馬拖拉,轅馬纓絡流蘇,嬰兒紅的寶石不知凡幾,裝飾之華麗,
不亞於禦騎!

  這還不奇,奇的是這些匹馬,皆是幹中選一的神品,主人卻當轅馬用,其
闊綽可見一般了,人世之富貴已至極端!

  輿車過後,又是兩名騎者,乃是後衛之都護!

  再後是旗幡斧戟儀仗,羅乎黃蓋……

  最後是三百餘騎身穿戰衣馬挂懸刀佩劍武士!

  何滄瀾和隗家玲避于道左,四目相視,以眼互問:

  "這是何人,如此氣派!”

  正思索間,這有似神兵天將的隊伍,漸漸遠去,而樂調一變,洋洋乎?喜
樂之聲!

  何滄瀾略通音律,一聽便知調名,卻不敢太自信,因問道:

  "這不是古調“有鳳來儀”?”

  隗家玲默然頷首,似有所思!

  何滄瀾臉無表情,望著遠處的隊伍道:

  "事情來了,吉凶捕!”

  隗家玲近年已棄弦月刀而不用,改使五孔蕭,對音律之造詣,自在何滄瀾
之上,細辨樂音,臉露戚容,眉尖攏上愁雲,道:

  "不好!"有風來儀”應該一片樣和之氣,但,這樂隊卻隱有殺伐之聲,
顯然不懷好意,是沖著我們來的!”

  說著,已停步不前,顯然他不欲與這批人物發生衝突!招惹不起也!

  那隊伍原是和兩人同方向而行,如今後來居上,遠遠超越在前!

  何滄瀾向前望去,歎息一聲道:

  "太遲了,人家找上我來,我不能逃!”

  隗家玲完全瞭解,他不是好勇鬥狠之徒,因?先前乍聽音樂之際,自己有
避規之意,那時逃避名正言順,乃是不欲多惹是非閒氣生!

  如今可不成,因?旁邊這人是何滄瀾,乃是“沅陵掌門人”也,不是任志
欣一個尋常的江湖小輩!

  她猜得不錯,何滄瀾沒忘記自己的身份,所以毫不遲疑地往前走去!

  不然,兩人很可以返身而走——本來就是散步,沒有一定的方向!

  遠處乃交叉路,路面寬敞,馬隊隊形一變,雁字排開,以列陣相等待!

  樂音再次變調,一片喜氣洋洋,其樂融融的聲音!

  何滄瀾一聽,側首對隗家玲道:

  "我如果沒猜錯,這是“迎嘉賓”的曲子!”

  隗家玲點點頭,但聽那樂音,表面是樂陶陶的樣子,骨子裏是頗有問題,
便道:

  "樂聲殺氣更甚!這隊樂童真是訓練有素,只是這般人馬恐伯不是什?好
路數!”

  "他們若想找麻煩,便讓他們找吧!”

  何滄瀾笑笑,很欣賞身邊這個女孩——其實是年齡比他賂大!

  在神醫家裏,因?想豪奪強取“紫府秘笈”,算是在做虧心事,但緊張成
那個樣子,這時節卻想省事而不畏事,鎮靜得很,到底不愧名家之徒!

  隗家玲不知他在想什?,心下估計敵我情勢,憑思師傳授的幾把絕藝,和
這聲名不凡的掌門人,並肩察敵,大概有天大的事,也擔當的起,便很坦然!

  這時節,兩下相去已不滿二十丈!

  敵陣中已躍出一馬,威風凜凜立在陣前,乃是河目海口,騎紅鬃烈馬的老
漢!

  "更有意思了,是不是……上來盤道了!”

  何滄瀾毫不介意他們的赫赫威儀,信口調侃著!

  隗家玲覺得這個多年前的少年郎,也更有意思了,臨陣之前,竟然談笑自
若:

  現在想到她當年自以?比他大,不覺有點奇怪,如今他可比自己老練多
了!

  "迎嘉賓”一曲終了!

  場面陡的沈寂下來,雖然對方有四五百號人,卻似泥塑木雕般的,像是一
幅,軍兵複雜的畫面!只顧其形而已!

  河目海口的老漢,氣驟丹田,聲如黃鍾大口般的喝道:

  "來者何人?”

  何滄瀾牽馬緩行向前,朗聲答道:

  "沅陵何滄瀾也!”接著,又釘上一句:

  "擋路者誰?”

  隗家玲一聽,若非素來端莊,就得“噗嗤”笑出聲來,想道:

  "俗語說:“好狗不擋路!”這不是在罵人嗎?他真損!”

  河目海口的老漢也明白了,?之暴目啞然,最後終於厲喝一聲:

  "武天子,中嶽帝君!"

  隗家玲聽在耳裏,暗叫道:"不好,惹上了這老魔頭,本家師叔了!”

  心頭也自一寒,敏感地覺得身旁的何滄瀾,牽馬提?抖了一下,用眼稍一
溜——卻見他神色自若,略無所懼!

  (請看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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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47 AM

第七章 威武名揚天下知
 
  那一聲‘武天子’出口,樂童們又吹吹打打起來,果然是好一番王者的氣
象:

  樂音聲中,前面那乘八轅車輿車門洞開,黃幔掀起,走出兩個杏黃衣裳的
少女,頭挽宮髻,手捧長劍,站在門側!

  然後,車門裏閃出一皓發高年老者,發如猖毛碟,黃袍蹙銀,都麗燦爛,
手提一根綠玉杖!

  何滄瀾見他身上的衣裳和在‘?天宮’一言道破自己使用‘誅天神劍’
的紅衣老者氣派相似,便知此老乃‘三公之一’,絕非‘武天子,其人!

  果然,樂章再奏一曲,後面那乘輿車,魚貫走出四個宮裝少婦,娥眉淡掃,
宮髻高堆,紅妝美豔,姿色撩人,分立在車門兩側!

  左例兩女,各自端托三尺玲瓏寶塔,和斑爛三足商鼎!

  右側兩女,一個手捧亮如圓月,光潔鑒人的矮龍寶鏡,一個手捧九寶鑲嵌
的五尺龍泉!

  何滄瀾兩眼不瞬,看著車門,心下驚濤拍岸,浪花四起,想道:

  "武天子,我們總算遇上了,你是偶然路過,恰好遇上我,這是屈尊降纖
特地趕了來?

  不管如何,你總作對了,迫我在不願意出手之際出手,便是你的優勢……
可惜的是誅天神劍尚未一盡全功,否則……”

  可是他的神色仍然毫無怯意;他卻不知,這便是他的優勢!朝氣澎勃!

  樂曲已奏出‘九韶之樂’!好不容易樂童把迎駕之曲,奏到高潮:

  輿車裏緩緩冒出一個龍頭——武天子終於走出車來了!

  他頭戴珠光輝煌的皇冠,身穿蹙金繡龍黃袍,腳下淩空踏虛,仿佛踩著無
形玉階,徐徐而下丹揮!

  這是‘履踩青雲’呀!

  這氣勢排場及功夫,部屬其壓力之重,等閒之輩,如何能不志喪股寒……

  何滄渦深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運轉十二重樓一周而吐出!江湖亡命,天涯
一劍……目不斜視,眼裏流露出一種自嘲,兩種淡漠,三種慘忍!

  那是深藏不露的敵意呀!

  隗家玲冷眼旁觀,在何淪瀾眼眸裏發現一些邪惡的味道,暗自驚心付道:

  "大概他一生坎坷,竟需用這種眼色來保護自己,他是否一向都是這樣的
呢?”

  忽然之間,她覺得他跟自己之間非常陌生,比被自己誤認?神醫虞鵲時更
陌生!

  剛才陪自己煦煦傾談的步月者,那裏去了呢?剛才他曾是親密的朋友
呀……

  奇怪的很,她並未因此心寒,卻是覺得發現了他的一面人生而高興,不禁
暗自尋思:

  難道我覺得他有理?他真的是親密的朋友嗎……”她再思付:

  "這是他英雄的歲月!英雄那是得由無窮盡的殺伐中得來!他是在向世
所共認的強者挑戰呀!因之,他失去了自我!他是誰呢……”

  這樣的想法,令他自己心弦震動,吃諒不已!

  連忙一鎮心神,冷冷注視眼前陰險絕倫殺氣凜冽的情勢!在形勢上看他是
弱者!

  他已經掉落在這可怖的陷阱中!不是嗎?

  看!那個‘武天子’,那個號稱宇內第一高人的‘章元朱’,自在那裏跺
腳!

  離地二尺,七寸、四寸、冉冉而降,離地一寸時,還要踩一下!總算腳踏
實地了!

  他滿頭銀髮,修整得極整齊,領下三縷一長兩短的美髯,也有條不紊,五
官端正,鼻如懸膽,膚赤如嬰,身材修長……

  樂曲終了,萬籟俱寂——

  何滄瀾放下牽馬的手,並不回頭,嘴裏喃喃的交待道:

  "一場惡鬥,勢在不免,不論發生什?事,你千萬記住,絕不能插手!”

  他是說給隗家玲聽的!

  隗家玲正想分辯,說話的人已經離她而去!她陡然有種失落感!

  何滄瀾穩定的往前走了五步1

  '武天子'也往前走了五步!

  兩人相距不及十丈!

  靜寂——

  不知那一匹馬希聿聿地嘯號了一聲,各人聞聲驚心!

  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驀然流過隗家玲全身,她掩飾的伸出皓腕,牽住身
旁空騎的皮?,那意思是安慰它,要它千萬莫號叫!不要怕!

  陣馬悲嘶,那是一種不祥的預感呀:更發現‘墨劍’尚挂在鞍旁——

  他沒有帶劍便出陣了!是否乃緊張過度……

  在各自走了五步當中,這是有考究的,各自的成就已泄露無遺!當然,‘武
天子’已盡占上風,何滄瀾本來輕功最差,現在更差的離譜了!只能評之謂:

  "拙實!”別無是處!

  '武天子'張開了天子的嘴巴,說話了,微帶豫東口音,聲音不大,但一
字一句都打在人家的耳膜上,說著下面幾個字,音發金石之聲!

  "何滄瀾,你知罪……不知……罪?”

  何滄瀾不辯!

  沈默是金!

  這多少出入意表,‘武天子’身後那隊人馬起了絮絮微響,不旋睡又歸於
沈寂!

  隗家玲更是著急,提著?繩的手抓得更緊了,想道:

  "怎的不開口呢?在他腦筋裏,在想些什??”

  '武天子,臉上不帶表情——他是不是也覺得意外呢?

  至少外人不知道——只聽他少頃,續數其罪:

  "你掌傷我愛孫于前,又乘孤家出巡,上殿欺淩下人於後,兩罪俱發,其
罪當誅!”

  最後四字'其罪當誅’,猶如天雷轟頂,震蕩在夜深沈沈的平野上!

  ?人以?何滄瀾必當開口辯駁,甚至出言不遜,那知他沈默如故,猶如石
翁仲那樣站在那裏聽訓受辱!

  '武天子'暗暗驚愕,此子是俯首認罪,期望從輕發落?還是肚裏另有文
章,故弄虛玄?不管如何,且聲色俱厲再訓一頓,以殺其頑劣不拘之性!

  "你罪不在赧,現在惶悔亦已不及——你究竟認罪不認罪?”

  何滄瀾仍然不答!

  站在他身後五尺的隗家玲替他著急之餘,忽然明白了他?何不答話之意?

  '武天子'心下暴跳如雷,火冒三幹丈,根不得一掌……至此他才明白過
來,這小於早已蓄志在心,意存一拼!因道:

  "你喋若寒蟬,俯首認罪,打量孤家便奈何你不得了嗎?孤家若先出手,
也有先例在,別打韌塗主意了!”

  武林中前輩和後輩過後手,有讓招之例,乃是後輩先出手……

  若是平手,則別需由老輩先動手,後輩趨避,以示‘不敵’。

  '武天子'以?何滄瀾想逼自己先出手,落下,有理講不清’,以大欺小
之惡名,所以他先把話扣住!並非不給他機會,而是……

  '武天子身後的公、卿、樂手、侍者禦者,衛士們,皆以?何滄瀾想得個
‘讓招’的優勢——真乃不能仰體‘聖恩浩蕩’了!

  何滄瀾心裏究竟在想著什?呢?

  看看'武天子'終於閉住嘴巴,何滄瀾森森的冷笑一聲,道:

  "你的話完了吧!現在該我開口了!”

  '武天子'的手下們大驚失色,這是頂撞與蔑視呀!是四罪俱發了,豈只
是罪在不赧,簡直是罪該淩遲,五馬分屍,死有餘辜了!

  '武夫子'龍?也?之一變,心中無限怒意,皆化在拂髯一舉之中!

  隗家玲握住馬經的手,也放了下來,想道:

  "我准知道他不會令人失望,下面他要說出難聽的話了,這叫做分庭抗
禮!”

  何滄瀾平靜的道:

  "你數落本掌門諸罪俱發,人非聖賢,罪何能免,但扣心自問,本掌門只
承認有一罪?”

  這是什?話?

  何滄瀾不顧別人聽完這話的反應如何,繼續道:

  "然後你必須承認你也有一罪!在去年金陵某夜,采花淫賊一夕九案,東
宙事發之後—

  —"

  此話一出,?人的反應可想而知!震動驚懼,駭疑,各露怪相……

  何滄瀾嘴角露出笑意,聲音從齒縫裏穩定的流出來再道:

  "本掌門之罪無他,乃是高山孽子章太孫,犯了淫戒,天下人均得而誅之,
而鄙掌門人德薄能鮮,竟?肖小所愚,未能一掌誅絕,競讓他活到今日,罪在
愧對天地神明,縱走此魔,有違天心:憾甚!”

  此話雖然不高,現場五百余?,人人皆聞,如是群情洶洶,騷動繼之……

  '武天子'茫無表情,想道:

  "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了,從沒一個人敢用這種語氣在我面前說
話,上次那人是誰呢?九嶺散人吧!他現在在那裏呢?早死了,死在我的劍
下!”

  何滄瀾深伯自己的話被打斷,不能暢所欲言,說話急迫了,聲調也提高了,
語句卻轉?輕鬆的道:‘

  "而閣下呢,便是有孫不教之罪,未化育其?人!”

  '武天子'頷下美髯,微微翹起,眼神朗朗,亮若天星,想道:

  "多?久了,十年或者二十年了,我沒動手用劍,現在來了這?一個人,
口出不遜,他在那裏?就站在我面前,我怎?辦呢?把他斃在劍下!”

  他自問自答,得到結論,便揚起右臂,四指合併,姆指分開,壯如筆架,
迢迢指著星月!

  這是伸手索劍,天子要禦駕親征了

  何滄瀾仰首而對,目如朗星,不?其所動,侃侃而再道:

  "至於閣下所數本掌門之第二罪,你是否有這胸懷聽聽鄙人之答辯呢?”

  那只索劍之手立即翻掌伏下!那是說本天于自然要聽聽了!

  "本掌門拜會一故舊,夜行於山間,趕路,欣見一宮牆殿宇,?人所阻,
自報乃‘沅陵掌門人’也,不科竟遭八人圍攻,當真虎落平陽被犬欺:

  但聞其中有人道:“神龍圖”!鄙人忍無可忍,一劍斬之!只見其蛇鼠狼
藉一堆,原來是不堪一擊!

  其後有三老,一前兩後,躬身?禮,相互三揖,鄙人不察,後退一步,怎
知其中有詐,乃三人連手使?,鄙人一笑置之,樓蟻之輩,聚於糞土不堪一顧!

  其後又一老者,敬言閣下外出末歸,不便留客,恭送如儀,鄙人不知罪在
何處?”

  '武天子'聽了,怒火已燃發須,嘴角鼓動了兩下,覺得不易再給這人以
強辯,那是說到天亮也說不完的!他伸出那只手,向上一番,又形成了索劍的
手勢!

  手下人無人敢動——也許伯他殺之祭旗吧!

  那捧劍的宮娥,必恭必敬嫋嫋走前……

  何滄瀾灑然一笑,轉過身去,緩緩走回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個秘密:

  "沅陵掌門人心下打鼓不已!有些怯意在心!”

  他已思結萬轉千回,要怎生打擊敵人之那凝固的意志力!攻破他的心防!

  隗家玲急忙將挂在鞍上的墨劍取下,雙手捧劍等他!

  何滄瀾走到她面前,接過墨劍,露齒苦笑!

  隗家玲擔心的道:

  "怎?了?"

  何滄瀾點首誠摯的道:

  "謝謝你!”,對她深深凝視一眼。

  隗家玲知道他此謝何來,對方是宮娥端劍,而自己偏偏又?他取劍!這不
顯得太那個了嗎?所以他才有此一謝!

  然而此時此刻,她那有心來計較這個,只想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勝算?萬
一……

  何滄瀾從她毫不掩飾的心情神態中,瞭解到她的關愛之情!安慰道:

  "我可以一拼——但無論發生什?事故變化,你都不可以插手,陡增困
擾,於事無補,切記!切記!”

  隗家玲理解的點頭,牽馬更後退一丈!燦然一笑,給他鼓勵與支援!

  何滄瀾平靜的轉身施施然前去!

  魄家玲這時才默然消魂,這一別也許是死別!只等待她去收屍了!更轉首
?下數滴珠淚!千萬聲的祝福!

  那個宮娥,拿起九寶鑲嵌的五尺長劍,微一作勢,天子之劍赫然出鞘,虹
光四攢,森森龍吟,好一口寶劍也:利器也!

  何滄瀾肅立在天子之前七尺,單手握劍,垂眉默祝,陡的劍穗一幌,墨劍
已擎在手裏,神情一襝!

  他順勢轉個半身,左臂一揚,空鐵鋼急射而出,斜飛三丈,插入土中,而
人安安穩穩站在八尺之處,提命以待搏!

  '武天子'傲然伸手,宮娥把劍奉上,躬身退下!

  合滄瀾傲然卓立中想道:

  "劈空掌應用到十成,‘誅天神劍’或守或攻,報仇絕技見機使出,應該
差可自保了?”

  自入江湖以來。十成力劈空攀,只用過三次,報仇絕技只用過兩次——斷
王君山之袖,削花七賞之肩——誅天劍只用過一次,破‘神龍圖’大陣,這些
是他的看家本領,何淪瀾所下的決心不能算少,但面對強敵還是多份怯意,怎
樣才能轉化這一絲要命的空隙,乃是他刻不容緩的事!

  '武天子'以指彈劍,‘錚錚’清鳴,照月器鑒一番,說道:

  "何滄瀾!本天子二十年未曾出手,今日你死在劍下應無遺憾!”

  何滄瀾聽他的恐嚇的言語,聽出一個相反的結論!心中陡然欣喜若狂,莫
可名狀!

  偶然!?發出一點曙光,似乎又陡的光亮了他的英雄之路!

  那是什??——時間!他提示了時間因素!精目打閃!緩緩的道:

  "這話我聽得進去!敬領閣下教言,鄙人亦有一說,但不知閣下是否敢容
本掌門仔細道來,令閣下斟酌參考2"

  這話令天子屆下駭然落色,這小子,已用上激將法,口出‘敢’字,在天
子腳下,那有不敢之理!

  '武天子'稍點龍首,以待他的下文,但知憑他自許?掌門的身份,絕不
至於語涉辱?以泄恨的!

  "人生百歲,鄙人已二十五歲,人生朝陽也,如旭日之東升!而閣下日落
西山,夕陽殘照也!以餘輝以對曙光,焉能不殆!

  此時何時也!子時已過,?來日之初!正應我時!天機杏杏,鄙人乃南方
之雄也,應天機而搏命,不應有憾!體意如何?”

  這話似已擊中‘武天子’的心窩!臉上雖無色變,內心卻有一動!

  這小子所談的那是‘天理’!世上焉有千年不死之人!百年不老之骨?

  談笑退敵,是他的習慣,何滄瀾雖在天子之前,亦不例外!

  這舌劍之擊,已刺入‘武天子’之心靈深處,強辯道:

  "孤家春秋鼎盛,玄功劍藝,環視宇內,已不作第二人想:已通仙道,你
之所言不值一曬!”

  "也許是吧,閣下銀髮蒼蒼,一須之不能修,何來仙道,妄言了!”

  '武天子'以手撫劍,也不爭這些字眼道理,乃道:

  "多言無益,孤家十招之內,取你性命,倘若你命大本事高,支援到十招,
本天子便鳴金收鼓,放一條生路!"

  何滄瀾聽他口氣松了下來,這便是他的收穫,笑道:

  "這次閣下多說了‘倘若’兩字——話又說回來,十招之後,閣下不退
兵,我不笑你!”

  '武天子'冷然相向,在言語之針鋒相對中,察知這小於甚是好辯者!

  "好說!好說!你若能支援過五招,便算不錯了,今日江湖便有你一席之
地!”

  說罷——

  手中那九寶鑲嵌的五尺劍,已不正不斜的懸在面前:

  腳下宛如踩雲,身形如在舟中,往左右各擺三尺,不用說,舉手投足具是
大宗師的風範!

  何滄瀾守神握固,凝氣蓄勁,立好門戶,左腳踏前一步,單手定劍,旋即
收腿:

  '武天子'無所凝滯,從容刺出一劍,身形隨劍而行!

  這一手若是平常,但蘊藏其中的玄機奧秘,除,武天于’外無人知曉!

  而流露在劍尖的畢露鋒芒,四伏殺機,除何滄瀾無人能瞭解!

  何滄瀾但覺敵劍如舟,劍氣似浪,排蕩而來,卻不能大意輕忽,只因若一
步差池,便得血濺滂沱,再無回挽!

  隗家玲乃是明眼人,本知其故,但關心者亂,以?他連這尋常一招,也束
手無策,而‘武天子’的劍勢,看似遲緩,其實急如閃電!

  眼看何滄瀾便要一命嗚忽,卻見陡的墨劍星光一閃,快如石火飛虹,不偏
不倚與天子之劍微微一觸——

  這是‘誅天神劍’中的‘東有?明’,隗家玲自己雖然不會使,卻見師尊
使過,故爾認得的!便是天子之劍勢也略有所知,那是因?他乃‘通成子’的
俗家師弟也!

  '武天子'一招之中,式中套式,變化無窮,驀然劍端一沈一揚——

  這是章元朱浸淫有年的得意招式——‘天假神柄’!

  場中除了他的屬下一公卿之外,無人能識!

  何滄瀾但覺敵人這一劍布如茫蒙,如火煙,如晨霧,籠罩而來,略不思索,
使出,‘西有長庚’!

  一黑一白兩支五尺長劍,點到?止,各自蕩開,濺起數星火花!

  '武天子'覺得何滄瀾劍端凝聚的真力,端的不凡,借那長劍斜蕩之勢,
內勁一湧,劍幕急轉而下,嘯聲如雷,大氣磅薄,攝心魂!

  何滄瀾手中墨劍,宛如通靈,天雷乍響,候然回救,乃是‘笑指畢宿’!

  ?人不知個中乾坤,但聞場中,不分先後‘轟,轟!’兩聲巨雷暴的過
後——

  '武天子'和何淪闊各自彈開一丈,輕飄飄落地,勝負如何,也只有他們
自己知道了!

  "鐺”!

  一聲鑼響,起自樂童手裏,表示這龍爭虎鬥的第一招終了!

  隗家玲心下甚是安慰,松了口大氣,心知他們已測出彼此功力深淺,孰強
孰弱了!

  何滄瀾渾若無事,遙對‘武天子’站得畢直,弓架十足,不像是方自一場
惡鬥中脫險歸來的那般狼狽像!

  這表示他並未吃虧,但,真正勝負,他心裏計算得非賞清楚!

  "我用了兩招三式,才破了他一招三式,‘誅天十劍’若是都學全了,尚
堪一決雌雄,等一下非重復使用不可!這決鬥之來也,唉!似乎是早了點!”

  '武天子'雙目精光閃閃,炯如蛇目,尋思道:

  "此子內力之充沛,招式之精微,幾無暇可擊,我當如何?出人意表也!”

  默然片刻,思付再三,勝卷在握——他拔高飛起,身形斜平,龍袍飛揚,
像嫦娥奔月,又像青空飛虹……

  驀然,一心兩用,拳、劍齊施,聲如噴泉倒瀑,颯颯然,勁風四張,劍影
縱橫!

  頓時令?人眼花撩亂,滿天具是‘武天子’的身影,如龍盤雲際,幻化無
方!

  隗家玲起先還能辨清何滄瀾的身影,也見他拳、劍相對,盛不多讓……

  俄而便失去他的蹤?,但見戰圈中劍幕四罩,勁風吐吞,掌聲震耳欲聾,
宛若一座銅牆鐵壁,團團繞住一個中心,時而有柱狀的罡風,穿出風壁,炸若
冰裂!

  不用說,何滄瀾使出十成力劈空掌了!

  ?人看得目瞪口呆,舌翹不下,驀然‘武天子’輿車前的鶯鶯燕燕,尋枝
亂飛!

  而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馬’,手中的綠玉杖,定前一指——

  "砰"的一聲,將他震退五尺,駭然色變!

  原來是陣中的罡風,威力遠搖,餘氣剽力似龍尾翻雲,殃及池魚,他不信
邪,出仗擋之,立被震退!手臂麻木不仁,至是才知,非他所能抗衡!

  隗家玲睹之心驚,暗自想道:"何人的掌風超出兩丈?勁道還……”

  一念末畢,“呼”的斜閃兩步,出掌一拍,又是“砰”的一聲!才算把由
陣中溢出的掌風聲散,救了何滄瀾坐騎一命!

  而這長腿畜牲,還不知恩,‘希聿聿’的巧呼一聲,表示他嚇了一跳!

  隗家玲這一分神之際,陣中“呼啦啦”的響了一聲巨雷,大地?之震撼,
氣流?之撕裂!

  兩條人影各自躍開,她忙定睛望去——

  何滄瀾眉心見汗,大如黃豆的珠滴,滾滾而落,濕了前襟,胸口微喘,腳
下卻立椿如岩石,雖耗盡了氣力,卻幸而無傷害!

  幸好皇冠不歪不斜,好端端還在頭上‘武天子’臉絕紅潤、美髯已雜亂!

  銅鑼沒有響起,因?樂童不知究竟,打了幾招,得由人指示才能開鑼報數!

  使綠玉杖的老者,伸出了兩指,表示過了兩招!

  其實他只看清一招是天子得意神拳:‘長星落地,第二招因?分神定杖破
是力,沒看清那是‘昆明劫灰’。

  '武天子'頓首,承認確是兩招,於是鑼聲敲了兩下隗家玲遠遠望著何滄
瀾,流露在眼中是關切、是鼓勵、是安慰……

  何滄瀾轉首對她露齒一笑,便又踏步向前!

  能笑得出來,總是好事,即使那是苦笑,慘笑!

  '武天子'心中恨極了,恨他還笑得出來?慢條斯理的以手撫髯,淡淡的
道:

  "看你汗珠滿頭,要不要休息片刻?”

  何滄瀾頭—擺,幾滴汗珠落地,冷冷的道:

  "冷言冷語也算一招嗎?”

  雖然是針鋒相對,但,顯然他是疲倦攻心,不然不會疏忽—個細節;他原
可以諷刺‘武天子’藉機會整理鬍子!

  其實,這也難怪,十成力的劈空掌,他一共能連珠打出十七記,方才一口
氣已打出九記,教他如何不流汗,身疲欲死呢?好在,他年青力壯,有用不完
的精力!

  '武天子'長髯又美麗起來了,說道:

  "你死到臨頭,還口硬!”

  何滄瀾不欲多言,把一句:“心不服故也!”強自壓下!

  遠遠的地方,傳來荒雞高嗚,一聲,兩聲……心頭一動,脫口道:

  "吾若朝陽之升也!普照大地!”

  ?人都側耳傾聽,心有所感,他是一個朝陽!方興未艾!

  待到第三聲荒雞啼過,‘武天子’暴喝一聲:

  "看劍!”

  他不能容得這小於,有如朝陽般的升上來,要趁此時機,早早斬草除根!

  ?人心頭大駭,只見這天子章元朱,已劍似龍遊九天,盤空而起——

  何滄瀾一劍在手,嚴陣以待來敵———

  只聽'武天子'身在陣中,冷叱一聲“著”!

  劍端陡的吐出一股濃煙似霧,煙盡散時,那五尺長劍之端陡的冒出三寸長
淡淡的紅光之芒來——

  隗家玲頓時花容失色——只好用這四個字形容她——一個念頭像長鞭一
樣抽在身上,一把無形之匕,插在她的心田令她泣血而神傷,完了!

  "那是劍罡,是成形的劍芒!”

  這在傳說中裏面的故事,是絕?環宇多年,誰肯相信當世竟有人練就?

  就是'武天子'的手下三公,也不知他有這一手,更不用說親眼看過!

  能夠在劍芒的人手下做個奴才,那是心服口服,不算委屈自己了!這是世
上的超人茫茫江湖,萬千武人,能有幾人具此成就!

  今日有緣開了眼界,這對他們是無上的眼福,值得效忠,死而無撼!

  而何滄瀾有幸能在‘劍芒’之下授首,亦可說是死得幸福,值得死得其所
了!

  何滄瀾也未料到這老兒已練成劍罡!

  鋼牙—咬,定睛注視那躍躍欲流的一束紅光劍芒—沒有人知道他心下是有
何感慨!作何打算,是引頸就戮呢?還是……

  只見他突然定劍一揮,‘心宿樓鴉’,劍嘯微響,劍氣奔雷而出,正點中
‘武天子’劍上的劍芒!

  '波'的一聲,那劍芒一滅又亮!

  '武天子'眼露'炎'光,幾乎跟他的劍芒一樣的?色,再—運勁摧劍,
真氣逼沖劍端,那束劍芒龍鳳交會,合而?一,一寸長,二寸長,三寸長……

  他雙臂如輪輕轉,動和參商,身形繞著何滄瀾緩緩轉動,劍芒環繞他的周
身,宛如絲帶,把他裝飾得很美麗,蹙金的龍袍,映著紅光,金碧輝煌……

  這是威脅,有如狸貓戲鼠,展示他的至高無上的成就!宇內第一人的派
頭!

  他已陶醉在君臨天下的美夢中,傲視天蒼!最好是讓這小子跪下棄劍乞
命……

  何滄瀾緩緩隨著‘武天子,而轉動,有人以?會嚇得兩腿打顫,腳下踉蹌,
不戰自潰!

  但是卻沒有,他硬挺的很,但只這份豪膽,也得令人佩服!

  兩人之劍,本是差不多長短,如今天子之劍憑空增長了半尺有餘,而且伸
縮吞吐如意,今日之局,鹿死誰手———

  真是不待再次交鋒,便已判定!那‘劍芒’乃是無堅不摧的!

  武天子,神態傲然自得,肅然如穆,他似一尊‘神’般的令人屈服在地!

  手上成?一細一白的長劍,在晨光的風色裏,揮出一套精微絕倫的劍式,
乃是那招‘羯鼓—過’的預備式!

  '羯鼓一撾’,參天奪化,乃是遊鬥中一劍定江山的無上法門!何況還配
合那似真如幻,千絲萬縷來去無蹤的‘劍芒’!

  隗家玲幻覺看到‘武天子’整個身軀化?刀組,而何滄瀾便是那任由他宰
割的魚肉,芳心一陣顫慄絞痛,她無以?力,不忍卒睹,閉上了秀目!

  但,何滄瀾卻不這?想!

  他只覺得自己是陷阱中的困獸,供人揮著刀,在身旁團團轉動著調戲,候
機而動,他知道自己環境很危險,但只是危險而已!

  他的利牙銳齒,尚未伸出來呢,一旦伸出大可一拼!

  隗家玲珠淚盈眶,這等待令她多有淒苦之情,想道:

  "只要他能施出'玲瓏四犯’便好了,有了‘玲瓏四犯’,劍氣很容易成
?劍芒!”

  '武天子'驀然孤軍深入,他已玩夠了把戲,覺得這小了到了這時,還倒
驢不倒架!又臭又硬,以螂臂以擋車!

  長劍聞參曆止,刺出‘羯鼓一撾’,猩紅的劍芒暴漲一尺有餘!

  '休'的一聲,穿雲飛虹,直到何滄瀾中胸!

  隗家玲凜然張開眼睛,恰好看到墨劍揮出‘涉足北河’不是‘玲瓏四
犯’——

  她的心已冷,血已凝,但等著何滄瀾心血長射狂奔而出了……她便……替
他……

  陡的奇?——那墨劍但見有一膠深深的白光,閃電溢出!

  交接在紅色的劍芒上——老天!後土!可愛的小兄弟呀!你可冤死大姐
了!

  那也是'劍芒’呀!

  除了何滄瀾之外,全場五百多人,包括‘武天子’在內,皆訝然驚叫!

  '武天子,這一驚,真比殺了他還難堪,難過!只覺手臂一振,真氣逆流!

  當機立斷,全身經脈逆轉,再一次出劍——

  '休'的一聲,使出鎮宮之寶的絕招‘立竿見影’!

  紅色劍芒,暴漲三尺,‘休,休’淒號,狀如毒蛇吐信,長鞭蛇尾一樣朝
何滄瀾圍繞而去!

  何滄瀾手臂一振,‘星羅密布’,仍是那道白光,卻更亮,更熾,更長,
與紅光交接!

  '鏘!’然一聲金石響,兩人都震退七八步外!

  何滄瀾墨劍垂地,卻未落下,似在喘息,想趁快的恢復所消耗掉的真力!

  而'武天子'仰天大笑,誰也聽不出那聲音裏的味道,左手高伸兩指,表
示又過了兩招!

  "當!當!”兩聲響!

  隗家玲發現自己十指交絞在胸前,她太興奮了……流出歡喜的淚水!

  鑼聲滅,‘武天子’笑聲方畢,興高彩烈的道:

  "幸會!幸會!原來‘沅陵掌門’的劍芒亦成形如我,真是英雄出少年,
痛快!痛快!

  哈!哈!哈……"

  他笑聲裏帶著哭聲,臉上一團和氣,很是慈祥,但比猙獰還難看!

  "劍芒!”

  便是何滄瀾持以立身,深藏不露的報仇絕技!

  在金陵皇宮中力取王君山,在開封城外劍劈花七賞,都是‘劍芒’之功。

  他本立有重誓,非是救命之際,復仇之時,絕不使出,更不讓外人看到!

  如今在?目睽睽下使用,心下百感交集,很像是做錯了一件天大的事,又
像一點沒錯!

  '武天子'笑聲甫畢,又伸出三指,高舉過頭,喝道:

  "從第六招到第八招,可以免試!”

  果然,?童應命敲鑼三響!

  接著吹吹打打,鑼鼓喧天,樂奏‘將軍令’‘朝天子’!大概表示‘皇恩
浩蕩’吧!

  何滄瀾並不出聲,冷冷一笑,並不領情,但知這老田又有什?新花招了!
嚴陣以待!

  隗家玲天真的暗自放下心頭大石,有了‘劍芒’,武功已修至極致,便是
輸又能輸到那裏去,絕無生命之尤,想道:“謝謝天,那?只剩二招了?”

  此時,‘武天子,疾如鬼魅,欺身近來,拳擂如伐鼓,劍出如飛,若雲擁
巫山,霧遮星宿!這是一招‘羯鼓二撾’!

  何滄瀾迎頭回擊,劍翻萬葉,招出‘金星淩日’:劍幕漫漫絕不有一絲空
隙,與敵可乘之機!

  '武天子'"著”字一聲斷喝之後,紅芒不露劍底卻避重就輕,虛晃一
下,左臂拍出一掌。

  何滄瀾劍吐一朵白花,‘劍芒’再次出現,而左手也出掌相應,當然是十
成力的:

  兩手互用,功力兩分!功力毫不損色,越戰越勇:流暢之極!

  '武天子'舌綻春雷,暴鳴一聲,‘劍芒’陡長,一卷一伸,已到何滄瀾
喉頭!

  何滄瀾臨危不驚,真氣一輸一送,白光亦卷簾而起,來個硬碰硬——

  他若不能吞吐自如,便要毀在敵人劍下!

  '武天子'見巧計不成,第九招還以對掌結束,各自踉蹌了幾步,距離拉
遠!

  旨在以一心兩用之機巧上,來試探何滄瀾的功力是否能隨心應手,意動功
轉!

  結果銅鑼又“鐺”了一聲,十招之約已過其九!

  在'武天子'來說有些技窮末路,手中值得拿出來的好東西已不多了!

  心中有一股無名的嫉妒之火,在燃燒著他的心靈,心付:

  "這小於才多大的年齡,便有孤家這般成就,今日若不毀了他,不出一載
他便踏到頭上來了!自東岱百霞真人那臭道士死後,孤家乃是五獄之首尊,天
下之共主!如此看來吾那愛孫只中他一掌,確是小事,唉……”

  '武天子,也不開口,也不退回,也不前進,只自咬牙切齒,嘴巴“呼的!
呼的……”

  吸氣,美髯、無風自動,也硬直如針!

  他要捨命一搏,絕不允許何滄瀾有活命之機!圖謀他的心志更切……

  何滄瀾頓覺不妙,知道他在連轉一種大有名堂的玄功秘藝!

  耳聽隗家玲叫道:

  "涵虛神功!”

  他又怎知這個‘涵虛神功,是個什名堂?防也無從防起!

  何滄瀾一怔神之間,只聽得‘武天子’頭上:

  "刷"的一聲,怒氣沖冠,把那頂皇冠沖飛數丈,落在樂車裏,令樂童們
雞飛狗跳:同時一股罡氣形成的氣壁,緩緩往前推來……

  這‘罡氣’,無強無弱,無虛無實,渾然中,無聲潛近,先頭的急浪,已
撞在他胸口上!隱隱作痛!

  何滄瀾連劈兩記十成力的劈空掌,那無堅不摧的勁力發出——只聽:

  "勃!勃!"的兩聲鼓響!

  '武天子'鼓起如球般的龍袍上,凹下去又反彈起來,振了幾下!

  而氣牆勁壁如盾,推進如故!

  何滄瀾這一驚,真非同小可,墨劍一揮,‘劍芒’躍出劍尖,頂在氣壁上,
發出:

  "嗤!嗤!"的聲音……

  '劍芒’又破壁而入,但馬上發現‘劍芒’在氣壁裏前進步步維艱,而且
又不能晃動自主,便知不靈光了!

  因?,‘武天子’的劍也遞出來,他便回應不及,抽不出劍來對抗了!

  '劍芒’好似被萬斤膠力所粘住了!他急急收劍回守,後退一步,心下百
轉幹回,思付如何來應付這從來也料想不到的變故!

  "退!"當然是個自保無賴的辦法!保持距離,頂著大道一直退,他其奈
我何!

  但,這怎是“沅陵掌門人”所應?之事!

  若要抵抗以戰,而自己亦已技窮短現!

  "武天子"臉上猙獰如故,天於之劍一指,紅色劍芒,順氣而走,吞吐自
如——

  "慘了!”

  何滄瀾心頭只此一思,便覺手臂一振,震源來自劍端外面四尺之外!“劍
芒”的鋒尾之外!

  令他痛疼的直入肺腑,如受大力壓擠,腳下直也拿不住椿,踉蹌退了一步!

  "武天子"眼球暴睜,幾乎已懸於眶外,忽地躍起!

  "涵虛神功”宛若一座小山,斜斜向何滄瀾當頭壓不!

  令何滄瀾退無可退,抗無可抗:一跤跌坐在地——殺身的危機再度光臨到
他!

  同時也更激發出他的鬥志與靈感來——

  '羯鼓三撾’!宛若一道巨瀑長河,氣壁連同劍芒,一起往何滄瀾身上發
來!

  何滄瀾眼無所視,耳無所聞!應是坐以等斃了——

  只所他哀絕的發出一長嘯,倒身倚地向天,傾全身功力,拳劍齊施,作乾
坤之一擲!

  ——這是賭徒,最後的一付賭博,以僅有的生命作賭注!

  也是年青的他,如朝陽般的生命,最後一次照亮這大地!

  更像是戀人的最後一吻!閃耀著絕望的火花……

  ——他擲出去的不只是‘誅天神劍’‘復仇絕技’,‘十成力的劈空
掌’,還有青春的肉體,包藏在胸膛裏的一片雄心壯志!

  就是尹青青的一片深情,任家的血海深仇,慈母的遙盼,朋友的企許,亦
在這推劍出掌間,全然擲出!他賭了!

  將他的一切都‘賭’在這頃刻之間的對搏上!

  ——真個是列缺霹靂,崩摧丘巒,大地?之震動,五百人馬之慘然,痛惜!
是,武林一顆巨星的曳落,須消!

  這一切均是彈指之間的事!

  隗家玲本待撲出搭救,只覺勁風拂吹,沛然不可禦,那裏容得她插得進來!

  略一遲緩,這一場殺博,已成定局!一見分曉!

  耳聽一聲狼嗥梟啼般的號叫淒厲的音色,不知發?何人之名?……

  接著‘武天子’那龐大的身軀,如飛彈射,跌落在遠處!

  龍袍錦絮初綻,成?百衲衣,後背上開了個大洞,露出鮮紅的肌肉: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變故,現場一片塵土彌漫,混合著晨霧向外擴
散!

  何滄瀾的身形消失了!不見蹤?……

  "武天子"又是一聲慘號出口,一頭滾入輿車……

  ?那間,大司馬已厲烈的發號司令,整隊車馬,風捲殘雲也似的,走的一
個也不剩!

  有如喪家之犬,挾尾狼狽而逃……

  待塵土落定,何滄瀾屈腿伸臂,骨僵肉硬,活似化石,整個的人沈陷入土,
只剩眼睛,“咕溜!咕溜!”的在那裏轉動!

  看情形,這自許‘朝陽’的大太陽,才是這場大搏殺中的勝利者:

  隗家玲以?他自己會起來!那知他絲毫不動彈,也不開口!她眼波一轉,
伸出皓腕素手,把這彪形大漢子挖掘出來,連拖帶拉!

  何滄瀾站在地上,仍是曲腿伸臂,墨劍還是‘笑指畢宿’的架式,宛如沒
注意到隗家玲似的!一放一捉往前直走!

  隗家玲嬌軀一閃,攔住他的去路,關切的問道:

  "你身上不要緊嗎?”

  她早已看過了,他身上沒有外傷,衣服上雖然?汗水泥土所混合成了個土
人,但那不是傷!而且尚稱完整無缺!

  他似朝陽,巳渡過了波濤洶湧的海洋,越過了高山峻嶺,爬上人家的屋脊,
樹顛……

  已光芒萬丈的照耀在大地與人間!他是怎生完成的,她茫然t說不上來!

  何滄瀾目不斜視,脖子不歪,說道:

  "嘉軌兄!勞駕你替我找個清靜所在,預備三缸滾熱烈酒!”

  隗家玲答應一聲,把馬牽過來:

  可是何滄瀾立在馬旁,手不曲,腿不彎,如何上馬?

  她想了一下,把他手上的劍取下來,歸入鐵?中,雙手一托,把何滄瀾扶
上馬去!

  他在馬上,還是剛才的姿勢,坐不穩!她步行在側,搶臂扶住他:

  行行複行行——

  穿園繞郭,過騎入鎮,在破曉之前終於到了一座小巧精致,古色古香的莊
院!

  這當中,不妨回頭?述一下戰鬥的實際情況!

  是何滄瀾身在馬上檢討戰局!

  ——當‘武天子’挾‘涵虛神功’,合身壓下之刻,迫何滄瀾臥倒在地!

  當日‘禹王台’,夜戰花七賞時,曾用過一次,可惜,小猴精龐懷之胸中
毒劍!未竟全功,不過也打得花七賞丟掉了半條命,急急逃走!與今夜情況相
仿佛!

  這是他自創的一招敗中取勝,死而後生的絕招——‘化烏塵土’!

  而今他在'巡八方'家中所等待房三峰的兩個多月當中,更將‘中州一
鼎’龐劍豪用以傲視群邪的‘洛神出水’、‘還魂功’研究了一番!

  因?他身上所具有的‘劈空掌’,本是龐家絕藝,是當年他以生命、辱侮、
換來的!而今功力恐怕還要比龐劍豪高一些!‘還魂功’的運用手法,在‘洛
神出水,的展示下已盡泄奧秘,別人不懂,瞎子觀燈,在他卻不然!

  '武天子'由上而下發來的成釣壓力的‘涵虛神功’!壓在他的身軀
上,經過他真力的運轉,大部份轉傳於土地上,因之他被打入土中!

  壓力越大,反彈力越強!同人身直立受掌力襲擊不同!

  而在劍芒對劍芒,掌力對掌力之後,他開始反彈了,反擊了!

  十成力在劈空掌打出之後,由'武天子'的胯當中擊出,而反拳回?,這
便是‘還魂功’結結實實的打向‘武天於,的後背!

  可惜,遺憾之至,‘武天子。做了幾十年的老夢,也想不到,有從能在他
發出的萬釣壓力下的身下反而打到他的背後去了!

  而後背朝天,那是一無所護!

  當他心神一震,五臟離位,淒號著被反彈出去!已是大局一定,無力回天!
不想輸,事實上已輸掉了這一局!

  那反彈力量之強,令他膽顫心寒,急急壓下湧到曰邊的心血!逃入輿車
中!

  他不願讓屬下看到他被人打得口血狂噴!

  那批彈力量之強,大部分是他自己發出去想打人家的真力!而卻被自己乖
乖的承受了下來!

  他在輿車中偷偷的將那口心血吐了出來:一切的榮耀,天下無敵的美夢,
都已成明日的黃花——正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話雖如此而何滄瀾所承受的壓力也不算輕!

  這裏是隗家玲先祖的故居!

  她並不拍門,往左右一看,巷聞寂靜,俏無早行人,便輕靈一躍,飛過灰
石高牆,由內把銅環大門拉開,讓何滄瀾落鞍並牽馬進去!乃將大門並上!

  門裏是頗?寬敞的空院,兩例各有孤亭、金井、枯梅,有一條青苔覆徑的
過道,通往正廳去!

  廳房裏門窗緊閉,處處是風沙灰塵,顯然久無人居之故!

  隗家玲來到後院,對何滄瀾道:

  "這裏是先祖遺業,因?一向客居在外,便荒廢著,荒涼的很,這次回來,
只打算少住數日,所以僅打掃了一間房子,我現在去生火熱酒,你暫時委屈一
下吧!”

  說著,把何滄瀾引進一間內室,點亮銅爐華燭,便匆匆去了!

  其室建構精美,彩壁虹柱,細磨鏡面方磚,縷榻上羅帳高懸,錦被高疊,
因閣氣息濃濃的!

  何滄瀾且不管這些,閉目盤膝,手腳勉強可以活動了,調息運功!

  隨著一周天,二周天的完成,運轉不息,但臉上愈來愈難看!

  十二周天過後,他迫不及待的抓起墨劍,運勁一戮!

  劍鋒上沒有了‘劍芒’——怎?一回事呢?

  他咬牙"啊"了一聲!

  雙手把抱在胸前,頻頻顫抖,虎目濕潤,呵呵而笑,很像是哭聲!

  何滄瀾強自忍住滿腔熱淚,霍然躍起,傾出全身力量,把一身功力皆集中
在雙掌上,朝五尺外的雲石奇,劈空擊出!

  略微有些掌風,但沒有一點聲音,雲石椅搖擺了一下又站定!

  再沒有錯了,‘南方之雄’,沅陵派掌門人功力盡失!

  何滄瀾無聲哀號,珠淚奪眶而出,雙手緊蒙住面孔,反身緩緩脆下,撲倒
在榻前,淚水淚淚自指縫裏流出來!

  這?久了!也有十五年了吧!

  自從離開‘抱松居士’家開始,他便沒有哭過,所謂英雄有淚不輕彈,皆
因未到傷心處!

  如今在功力盡失之後,積藏在心頭的淚水,便要發泄,流個痛快,於是就
發泄,很痛快的流下來t

  男子漢是可以流淚的,也許不應該像劉備那?多,但至少可以跟諸葛亮一
樣多。

  "啊"的一聲!

  隗家玲推門進來,看著他蹲跪在床側,以?發生了什?事?

  但一聽那低沈的抽泣聲,再一看去棄在地的墨劍,憑她女孩特有的敏感,
馬上明白過來了,她雖震驚而不慌亂!

  男人是強者,當他脆弱的時候,是寧願孤獨的!來承受它!

  她知道何滄瀾一定不願讓自己遇見這種場面,也許還不歡迎有她在場!

  但,在她內心深處,她真覺得以?他仍是稚氣未脫的少年,正需要人安慰,
照顧,在這最傷心的時候,她們之間是有那份過命的交情!在她認?!

  於是,她勇敢的走過去,雙手放在他雙肩上,俯下身去———

  何滄瀾全身抖顫了一下,放下手來,低低道:

  "請你出去一下!”

  隗家玲無聲的搖搖頭,心裏道:“你不必隱瞞我的,不必……”

  有一刻問,似乎想把他擁抱在胸前,讓他哭個夠……結果總算忍住了,這
突來的沖勁那素手並沒有離開他的肩旁,默默的似能傳達出一股力量給他!

  何滄瀾緊閉雙目片刻,站起身來,讓隗家玲的素手自然滑落肩膀,然後轉
過身來說道:

  "我功力全失:"

  "不會的!這只是一時現象!”

  "我!我試過了!”

  "'涵虛神功’不能吸收他人的功力,否則‘武天子’也不會被你打得他
落荒而逃了!”

  "那?是什?原因……"

  "便是失去武功,那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兄弟你只管先安下心
來!”

  "你心身一無傷害!只是脫力!天下焉有是理……”

  "那?跑到那裏去了?"

  "只要你神智健全,有生命在,別的,都是次要的事!”

  隗家玲勇敢的迎著他的眼睛,發現只在?那之間,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哭過
的痕?!

  她暗自付道:"在他心中,是吞忍了多少辛酸!"

  也站了起來,綽約如仙的立在他的面前,溫柔的道:

  "酒燒熱了,我搬進來好嗎?”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女性的寧靜,安撫了他彷徨無主的心,使最後一點激動
歸於平靜,不是嗎!哭泣悲痛解決不了問題,!清醒的道:

  "在廚房吧!我自己去!”

  兩人來到廚房門口,隗家玲要進去,要幫他料理,‘武天子’靦腆的道:

  "我要淋浴,借酒力療傷,我……我自己來吧:”

  隗家玲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悄悄退去!

  浴桶都預備好,何滄瀾赤裸裸的浸泡在熱滾滾、香噴噴的烈酒中,整個身
體癱瘓下來,運氣歸穴,——久久之後

  他知道靠本身這點道行,恢復原來的功力是不可能的了!又失聲哭出!

  在淚水模糊裏,他似乎看到一件殘酷的事實,自己口口聲聲不要的‘紫府
秘發’,現在卻變成勢在必得!否則他不知如何才能挽救回這次天大的創傷!

  而又必須以尋常村夫俗子的身手,跟?多的世外高人,江湖泰斗們爭奪!

  這!這是多?艱巨、遙遠、高不可攀,而又志在必得的任務呀……

  窗外!東方發白!朝陽!終於普照大地,而他呢?卻偉入其委也!

  何滄瀾的一身玄功。十幾年的苦練而成的足以傲世的真力,一半被‘武天
子’的‘涵虛神功’打到那個土坑裏去了,一半他盡其所有?爭取生存的瞬息
間,回敬了‘武天子’,因之他虛脫得只剩下一具完整的空殼子了!令他遭到
碎心的殘酷!第八章月下同消萬古愁七天後的黃昏,彎彎的下弦月,高挂在夜
空中!

  寂寥的後花園裏,充滿人去樓空的味道!留下來只是一片茂盛的荒蕪!

  隗家玲出去了,這些日子來,也真虧她,陪伴照料,令他尚能支撐下去!

  何滄瀾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千年黃精,茯苓,何首烏成了口糧,借著靈物
藥石之功,居然恢復了二成功力,這幾乎是何滄瀾以一己之力,所能辦到的極
限了!

  他以?還可以提高一些,便深深的期待著:

  榻旁的拜天桌上瑞腦噴金獸,青芬幽馥,淡煙嫋嫋升空,引人退思!

  桌下是石案,上面放一座錦琴,旁邊有數冊講解音律------------

runonetime 2008-04-26 07:48 AM

第八章 月下同消萬古愁
 
  七天後的黃昏,彎彎的下弦月,高挂在夜空中!

  寂寥的後花園裏,充滿人去樓空的味道!留下來只是一片茂盛的荒蕪!

  隗家玲出去了,這些日子來,也真虧她,陪伴照料,令他尚能支撐下去!

  何滄瀾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千年黃精,茯苓,何首烏成了口糧,借著靈物
藥石之功,居然恢復了二成功力,這幾乎是何滄瀾以一己之力,所能辦到的極
限了!

  他以?還可以提高一些,便深深的期待著!

  榻旁的拜天桌上瑞腦噴金獸,青芬幽馥,淡煙嫋嫋升空,引人退思!

  桌下是石案,上面放一座錦琴,旁邊有數冊講解音律的入門畫,上面壓著
一個手掌大小的葫蘆!裏面便是‘清心道姑’所增的‘補天丹’。

  前次,'清心道姑'有意無意吹七孔玲瓏笛,以‘心池天籟’害何滄瀾走
火入魔,後來雖然解鈴繫鈴,心下總是不安,故以師門‘天貴翁’師尊生時,
所煉製的秘藥見增!

  何滄瀾一向不仰賴藥石,生怕把莫名其妙練成的‘劈空掌,‘劍芒’等靈
驗沖克到,自無收下的必要!

  但經不住‘清心道姑’幽怨一語,道:

  "我不曾害他弟弟的?"

  話中對那英雄哥哥,語重心長,至情感人,只得念及亡兄之未亡人的一片
癡情,只得收下了,不想今日卻派上用場——其中有珍異的長白人參,行氣培
元的良藥,功效卓著,已深受其惠!

  贈藥的人現在應該是在金陵了?不知有無災難降臨到尹青青身上?

  可憐她弱少孤質,偏多魔難,不幸自己命運坎坷,每曆大劫!

  一個是多災多難身,一個是傾城傾國貌!

  何滄瀾每一思及,真是英雄氣短,已非‘薄命憐卿傷心恨我’八字可形容
了!

  當然,何滄潤並不氣餒,他原能由曙後晨景的起點出發,赤手空拳,無援
無助,走到跟‘武天子’抗禮的地步,就能繼續走下去!

  所謂:美玉在石,易琢難求,琢磨自己,他也履有細曆,就算是武功盡失,
最多也只是從頭作起,並沒有什?了不起!

  有時候,他自己想起來也覺好笑,感慨良多,負劍病例的次數委實太多,
前前後後總有八、九次,越強越病,越病越強。

  仔細算來,也還好算,上蒼不會太不公平的,這世界冥冥之中,總還有個
主宰!

  這便是何滄瀾度過了危險頹喪期,慢慢蘇醒過來的想法——

  正當他想得出神,眼前一花,驀然一陣鬢影衣香飄來!

  定眼細看,眼前站著一個妙齡女子,肌膚瑩澈,綽約如仙,紅帕抹額賽似
鳳髻舞鬢元緞衣襟勝似白狐鳳毛,秋水?神玉?骨,蕪蓉如臉柳如眉!

  何滄瀾不覺看得呆了,神?之奪,魂?之搖——

  因?這是隗家玲呀!

  同處一院多日,他們始終兄弟相稱,林嘉軌一向作儒生裝束,何嘗作這般
打扮?

  卻聽她無頭無腦,慌慌張張的急促道:

  "不好了!有人要找你,快找上門來了!怎?辦?”

  何滄瀾之未免心驚:他現在手底下這點功夫,如何見得人!當真是成了虎
落平陽被犬欺,受辱殘命,那是脫不了的2忙問道:

  "你怎會知道?他們又怎會知道我在這裏?”

  隗家玲欲語還休,蹙眉尖有些懊惱的道:

  "你聽我說呀,我到襄陽‘老汾酒坊’?你打酒,偶然聽到座上客人已在
高談闊論你大戰‘武天子,的事?!

  此事快速的向九州天下武林,江湖道傳播中,群情沸騰!”

  "這些人真無聊,這有什?好議論的!”

  "討論的焦點,都集中在你生死存亡之秘!”

  "戰搏之時現場沒有外人在場?”

  "有那五百人還不夠??其中必有各幫會暗中安插在‘武天子’屬下的
細作!這是最有價值的回報消息!”

  "當然多數門戶家派是希望‘武天子’倒下來!”

  "那是可以理解的!臭的他如過街的老鼠,人人叫打了!不過也有人關心
你!”

  "唉!我!我只是個過河的卒子!不值一提了:”

  何滄瀾臉上失去了那份光彩,只剩下落寞與哀傷!他所失去的比他獲得的
要多!

  "我心裏激蕩極了!我認?那些尋找你的人,多半沒安好心腸?”

  "你出入時千萬要小心,他們會來現場附近追查搜‘索!”

  "有一夥人約十幾個正在竊竊私議,提到你的名字,判斷定在附近,也已
派遣屬下在追尋了,我一聽生伯人家真的找上門,酒也不要了,趕忙趕回來!”

  何滄瀾介面苦笑一下道:

  "因?你突然離開走的匆忙,反而引起他們的懷疑,盯梢下來了?”

  隗家玲面孔羞紅著,表示了個無奈,臻首一點,再道:

  "這些人穿戴機警,在半途上排了個‘鳥龍’,總算把他們甩開了!”

  何滄瀾略表寬心的道:

  "那?他們既然跟不上你,也就無從找到這裏來!近期不必出門了:”

  隗家玲頓了一下腳,苦著臉期斯艾艾的道:

  "可是,那個酒坊這些日子我共去了三次,酒都是夥計送到門上來的,他
們可以回去打聽呀!”

  何滄瀾蹙眉一想,這批人是什?人呢?來意不明,若是他們真有圖己之
志——如今如何招架的住,自入江湖以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可施!

  但又不好,聽到風聲便是雨,馬上來個‘夜遁’:又能逃到那裏去呢?

  心下著實?難,想了一刻,安慰她道:

  "禍福未定,我們只有坐以待變,除此之外,別無良策,真要有什?驚動,
只要你高奏一曲,我可以依韻運氣,好歹還能擋一陣……

  隗家玲心裏懊喪著自己太不中用,聽他說的輕鬆,雖然不以?難,但是一
想,別無良策,卻也只如此了!

  如是,一邊尤心仲仲,一邊回房去更衣——她原是林嘉軌的身份出現在他
面前的!

  何滄瀾眼前望著她奶奶歸去的背影,萬一真有事故發生,那是拖累她了!

  手指隨意撥動了幾下琴弦,默然思付:

  "這批人會是什?人呢?是‘雪水派’,想打我的落水狗,啊!劍也不在
手邊!”

  其實,就是一劍在手,又管什?用呢?

  若能身子復原,得到'辰州'去一趟了!我這個光杆掌門人,得?‘沅陵
派’做點什?事情!這樣才對得起接受了‘誅天神劍’去!

  "啊!'誅天神劍’!那篇‘三無心法,!我怎的忘了它呢!老天,我在
捨本逐末!該死!”

  風聲——

  何滄瀾猛然回首——俏無人影,這只是出自江湖經驗的本能驚覺!

  那——三無心法,已在他思維急劇的盤旋,經文已流水般的反映上來!

  他希望這是明燈——能照亮他的未來,他的現在!已是刻不容緩!

  何滄瀾總覺得有點不對,有種不幸的預感,危機正應驗在心頭——他俊目
遊視花園四角屋檐牆壁,但是賂無所見!

  "怎?了?我也疑神疑鬼起來?”

  何滄瀾臉上浮出自嘲的笑意,閑踱了幾步。

  卻聽得一聲幹嬌百媚的呼叫:

  "大哥?"

  何滄瀾疾然回顧,隗家玲依然是方才地裝束,手捧‘墨劍’嫋嫋婷婷走出
來!

  "咦!她不是進去更衣換裝嗎?怎的是進去拿劍呢?”

  莫非……

  何滄瀾心下發毛,三分是怕敵人已然潛近,七分還是被那聲:“大哥”叫
出來的。

  隗家玲那俊俏如英蓉的臉上呈顯出動人的笑容,走近何滄瀾親熱的道:

  "大哥,你好幾天沒有舞劍給我看了!我最愛看你舞劍,你現在有空
嗎?”

  何滄瀾錯愕不?,想道:

  "我幾時成了大哥?你幾時變成最愛看我舞劍,你壓根兒就沒看我舞過
劍?”

  隗家玲見他遲疑,幾乎是撒嬌地,微微扭動了一下腰肢,佯嗔薄怨的道:

  "不肯嗎?人家也並不閑著,還得?你‘高奏一曲’呢?”

  何滄瀾一聽‘高奏一曲’,當即會過意來,付道:“點子來了!”

  連忙吸氣,強自鎮靜,滿臉堆笑,硬著頭皮叫了聲:

  "賢妹!”壓口氣又再道:

  "愚兄不過略有遲疑,有琴有劍而無酒奈何,賢妹何需嬌嗔,若是舞得好!
可要賞我多浮幾大白!”

  隗家玲測頸頭搖墜,耳下晃翠的嗔道:

  "又是酒!?了你這酒仙,酒大王,惹下的麻煩還不夠大嗎?你舞劍時,
若不多賣點勁,看我能依你,罰你今夜無酒!”

  說著飄白了他一眼,素手紅袖,揚起一絲香風,把劍遞給了他:

  人也轉身嬌動著走向琴案,掀開琴衣,玉指撥動了根素弦!‘錚然’一
響!

  琴音震宇,劃破了這寂寥的星月之夜!浴水的寒涼!空氣?之漣筋!

  她的話裏有話,無疑說明人家真的已找上門來,環伺在側了!趕快露一手
有劍式無劍力的劍招!擺擺‘烏龍’!

  讓敵人誤認?他功力尚在,知難而退,——他總是與‘武天子’對壘過了
的人物!

  至於白他一眼,乃是?了那聲:“賢妹”兩字,叫得她著實令她心蕩,心
慌!

  何滄瀾接劍在手,自有那種出之天賦地豪邁氣象!傲視天蒼的氣質流露!

  事已至此,何待摧促,拔劍出鞘,墨虹映目,閃耀著一片冰魄寒光!心中
付道:

  "這是空城呀,不知能否嚇退司馬懿?”

  隗家玲已嬌軀就案,素手一揮,琴韻便起!十指間已貫注了她九成內功!

  商弦角羽,拔妙音於律呂之中,運巧思於斧戟之外!

  鳳雛振羽,意欲?翔青雲,實瑟鳴志,奏出關眼之聲!

  於是——

  在這丹挂粉牆,弦月檀香,紅粉錦琴,壯士實劍,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何滄瀾已聞律知音,揚劍起舞,誰知道此中蘊藏了多少危機?

  他,悟澈真如,思潛‘三無心法’,脫卻塵網,忘卻功力之不存,但求招
式之中短,舉手投足乃見大家法度!

  只見墨劍含威而來吐,進退開聞,如曆戶庭,時而群帝駿龍,時而如羿射
九日,好不成煞江湖,厲害也——

  他更指月高歌,高吟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唱著,勁氣內斂,歸於一無,刺出‘誅天神劍,的一招,金星淩日’!

  劍已牽機,引發了丹田中一絲真氣,一如往日,功貫劍端,躍脆欲動,沛
然無力隗家玲垂眉凝神,揮手五弦,偷飄了他一眼,看到他這一劍,暗暗慶倖!

  劍至半途,未競全功,卻聽又唱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兩句之間,墨劍分劃節度,深契微芒,旨參奧秘,刺出‘心宿樓鴉’。

  何滄瀾似神遊太虛,臉露笑意,意呈酣暢,再吟: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聲音悠揚,琴韻相合無問,形成一種天籟之音流,流轉於微風拂檻中,墨
劍一剪一伏,劍氣如銳,劃空如伏雷,劃出‘劍劈河鼓’!

  他劍揮如意,吟不停口: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吟唱高歌,琴韻心聲,幽幽如導,墨劍不似遲滯,瀟瀟灑灑擊以“遙射勾
陳’!

  且聽:—J',"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墨劍起於象外,得其環中,‘三無心法’中的‘無意,,他已在無心無我
中體會到了,如是‘涉足北河’應手而出!如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真力已源
源如泉流!

  "醒時同交歡,醉時久分散!”

  於是驀然墨劍瀟灑一揮,劍芒已細如一線,略不分明,奔泄而出殼,形如
幽靈,飛虹?梭,‘笑指畢宿’!

  他渾忘一切,把握這再生之良機!低徊著唱出詩句:

  "永結無情遊,相期遞雲漢!”

  墨劍蚊龍翻騰,刺出‘東有?明’‘西有長庚”!

  劍芒雖然沒有與‘武天子’鏖戰時那般明亮耀眼刺8,但總算是‘劍魂’
已附身而來!

  以此揮劍斬個肖小之陡,足有餘裕!

  他一曲方罷,墨劍歸真,胸中熱血沸騰,身體似如淩空而去!足下已虛空
三尺2劍身已“嗡!嗡!”震鳴不已!

  此時隗家玲剛好五指已離弦,餘音落落瑟瑟!?臻首向何滄瀾望去——

  "啞然!”張口,不能出聲,杏目流光如秋水揚被,靈犀如通——老天,
他功力己複!

  墨劍如泣!如訴,江海凝光,靜定下來,庭院依然寂寥,只有麗娥月華,
高挂于天庭!

  ?那一帶幻雲薄掩輕紗!

  何滄瀾漫步如下天階,三步虛踏,已挺然而立實地,對看四壁望去,招呼
道:

  "靈劍已示警,有朋已遠來,不吝賜教,我沈陵何滄瀾見請,難道只想作
壁上觀?”

  四處悄然,沒有聲響!

  隗家玲,屏心靜氣的相待,想道:

  "怎?不回答!方才分明聽見十幾人潛近的聲響,難道是我耳朵失靈,或
是他們已被嚇住了,來個虎頭蛇尾,逃之天天?”

  驀然——

  一聲哈哈狂笑,劃破長空……其聲如梟啼狼嗥!

  接著一道人影,宛如隕石墜地落在花園裏!

  那人年可四十,生得好不威武,四方紫膛臉,紅長胡,金剛身,羅漢腿,
落地後兀自狂笑不歇,良久方罷,宏聲道:

  "聞道貴掌門人被武天子的‘太虛無定罡氣’所創,不死則傷,今夜一
見,方知大謬不然,而某家此次東來,有幸又能目睹絕?人寰有年的‘誅天十
劍’,更是足慰平生!”

  說罷,又是一陣狂放豪邁的哈哈大笑!

  何滄瀾訝然一驚,問道:

  "斯時並無外人在場,閣下怎會知道?”

  "江湖流言,日傳千里,豈只某家,現在伯不天下皆聞!”

  "閣下何所謀而來?”

  那大漢暴目陡睜,臉上神色冷然一肅促聲道:

  "有所聞而來?”

  說罷,神色之間由豪邁之情,轉化?陰詭之意,再加解釋道:

  "若無所聞,怎知本派門下弟子房三峰死在你手下!”

  何滄瀾暗叫一聲:“老天有眼,我正要這條線索,那夜對搏武天子忘了問
他呢?”

  面上神色卻不帶出迫不及待之意,平靜無波的清叱一聲道:

  "他自有必死之罪,我自有必殺之故!貴派是——”

  那人目露凶光,神色倨傲,仰頭哼了聲,大辣辣的道:

  "星一宿一派!"

  那意思是默問他,你小子知道本派??諒你嘴上無毛,井底之蛙?

  何滄瀾果然露出茫然之色,亟力的思索,想道:

  "星宿派?怎的沒有聽過江湖中有此一派?可是?可是又似有點耳熟似
的?”

  而隗家玲眼睛一亮,櫻唇微張,想插口而未出聲,震動著想道:

  "啊!星宿派,他們這一夥人是來自極西榜垂之地,聽思師說……”

  那人眼睛望了隗家玲—服,又對何淪瀾道:

  "房三峰乃是某家三師叔記名弟子,雖非本派嫡系,但是生死大事,一入
我門,本派不容外人欺淩,憑你那兩句話,某家怎能滿意呢?”

  隗家玲見他狂傲囂張的有些過份了,想道:

  啊!早知他只是星宿派的第二代弟子,真不必緊張成這樣,可是!他們人
來得也夠多了,那是準備一哄而上,打群架的,居心叵測……”

  她默默往四周探了眼,略微估計一下,大約是十三四個人呢!一群凶
狼……

  何滄瀾聽這星宿派帶頭發言人,如此說法,笑道:

  "待'紫府秘發’出土後,本掌門或許當親往青海,向貴派掌門人當面解
釋!”

  不用說他是用‘拖’字決!再加一點掌門人的身份,表示自己不必向你解
釋!

  這話若是在八天前,也許不怎?管用?

  而今?!他挾戰勝‘武天子’的餘威!這言語的分量便重了!便是與
‘武天子’戰成平手,這威勢,也不是‘星宿派’的一個二代弟子,所能招乎
得了的!

  他們原也沒安好心,打著來打落水狗的心志,對仇恨之報復,是不講什?
原則的!

  仇!便是仇,但有勝算之機,絕不放過!

  未料到這個光杆掌門人,在與‘武天子’拼搏一場之後,還不曾倒下來讓
他們撿這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便宜,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那人面露不愉之色,思付之後再道:

  "提起'紫府秘發’,某家奉本派掌門之命,前來請教一聲,你曾在金陵
揚言,‘紫府秘發,原在瑞州‘任家堡’,任家堡毀後,方流落人間?”

  何滄瀾心湖波瀾,正如他選擇這個化名似的,洶湧不已,靜待下文!

  那人見何滄瀾並沒有否認,在金陵發佈的消息,又頓了頓道:

  "任聲琛與本派有‘仇’,所以殺之,並滅其族,堡內曾多加搜索,何嘗
有什?‘紫府秘笈?……”

  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想要立即出手!但……

  由於江湖經歷,現在已非吳下阿蒙,故而,仰天狂笑,豪氣飛揚——

  依稀乃擊敗‘天南一劍’,重劍‘武天子’的‘沈陵掌門’,而非是失去
功力的任志欣,這股子豪氣,以及方才所施的‘誅天神劍’氣勢,完全鎮住了
‘星宿派’這名企圖來興師問罪的傢夥!

  何滄瀾想到立刻殺人,消滅掉這幾個江湖小混混!?他的‘家仇血恨’索
點利息!

  但,看著手中的墨劍,才知自己功力未能完全恢復有殺人之心,而不一定
有殺人之力,若是——

  於是頓如冷水澆頭,冷靜下來,十年都等了,何在這一刻呢!若是早泄天
機,他們……

  對他們是一無所知呀!於是言道:

  "我乃也是聽人道及,無從知其究竟!人云亦云耳!”

  那人更是神色審重正容的道:

  "茲事體大,任志琛當年牽涉到本派上代一段恩怨,閣下如此戲言,實有
損本派令譽,而且造成諸多誤會難解!”

  "'紫府秘笈',你等未曾得手??若不?了秘發,你等何能對任家有殺
家族絕的暴行,而江湖二十幾年來,少有人知是你們下得毒手!

  因之,凡在二十年前江湖中各處所發生的重大血案,都被列入有可能的範
圍中令人存疑不解也!”

  那人聽得一怔,實斟此言,也不無道理,秘密毀人家族者,當然有些秘密
不可告人的理由,否則,何必毀盡斬絕呢?

  他默然良久,無辭一對!反復思考,本派是否真?了‘紫府秘笈’這檔於
事,才來個殺人滅口!

  何滄瀾這時就像所談的不是自己滅門的大仇一般,神色不露,他是何滄
瀾,而不是任志欣,意味深長地再道:

  "此事待會兒見了貴掌門人,一總交待吧!江湖傳言,?說紛紛……”

  那人也不敢對此事,再事糾纏,因怕隔牆有耳,殺人滅族之事很容易被人
聯想在一起扯不清,陡對本派造成極大的?矢之敵的困擾……

  他警惕性甚高,不愧是個領導人物,再無多言,道:

  "好!一切有待掌門人大駕,後會有期!”

  那人說罷,掠牆而過,輕嘯一聲,十多條人影相繼如飛鳥般的逝去蹤?!

  "後會有期!”

  何滄瀾在心中說著,臉色陰沈之亟!也如釋重負!

  隗家玲對她因江湖經驗不足而惹出來的大禍,本應是血染廢園,有得拼殺
的場面,那知何滄瀾慶付得法!化險?夷,從容渡過!

  敵人離去高興得她張口欲呼,卻?他以目示意,活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不是嗎!她又陰些犯一另一項過失!這附近是否還有餘黨在,或者……

  何滄瀾眨一下眼睛對她慨言道:

  "一批俗家打擾了大哥的好興致,掃興之至!該浮一大白!這劍嗎?只有
抱歉了!留待異日情緒好時,再與賢妹過目了!”

  話罷便將墨劍‘鏘然,歸鞘!其從容不迫,形態潛而不露,誰能猜透他究
有多深!

  隗家玲心底純潔,不善於違背自己的良知,弄這些詭誘奸詐的嘴臉,溫柔
的道:

  "時辰不早,夜露多寒,大哥你該休息了!”

  何滄瀾默默點首,一人抱琴,一人提劍!歸去內室寢中安歇!

  大地沈沈,星河在天,久久之後——

  有條人影,掠空而起,手中抉著一條七尺長杆,有如魅影般的投入黑黯中,
這人年約六旬,形似乞丐,但他卻不屬丐幫的人,乃是屬於珍上秘密組合中的:
“漁、樵、窮、通四兄”之一的窮兄!

  他老長年在江湖上流浪,已祖、父、孫有三代之久了,那是契而不舍,貫
徹始終!現在已煎熬得,鬚髮蒼蒼也,面上皺紋密布,以一生歲月,踏遍了大
江南北,落拓江湖!

  對他要求得的事務,卻一無所獲!

  而今卻曙光初顯!令他欣喜若狂,老懷甚暢!腳下一瀉千里般的隱去!

  翌日晨間——

  隗家玲?何滄瀾準備了可口的茶葉蛋餅糯米稀飯早點!

  她就像個青春的少婦,在廚房中忙活著,口中輕哼著館快的歌聲!斷斷續
續,似有似無,洋溢著一片青春的歡情意緒!

  眼看著何滄瀾的身子已漸漸康復!活快得像只小雲雀般的得意自在!

  不是嗎?她與他一起渡過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大劫難!

  將沮喪消沈的何滄瀾拉回到又是一個生龍活虎般的健壯!

  這時若是沒有她的照顧相伴,。何滄瀾不知要怎樣才能渡過!便是能夠堅
強不移的活下去,也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將功力修復!

  與'武天子'的這一戰,已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湖底!功力喪失的
‘黑潮’像一條毒蛇的啃噬著他的心志!

  昨夜在危機重重中,他初試‘三無心法’,令他如同黑暗中獲得一盞明
燈!

  他的心境首先由'地獄’中爬升上來,消失了那份重壓:

  境由心造,解開了已纏繞他數天來的索縛,步向光明的坦途!

  他們對坐而食,她能看出他神情開朗,一夜之間,便似換了個人似的!令
她暗自愕然,心頭鹿撞不已!孤男寡女,久處一室,時正當年,又非草木,怎
能不令她心生情愫,暗結同心!希冀能譜成駕盟,飛渡鵲橋!

  但,何滄瀾卻心有所屬,對她已盡力回避,不使那情感把瀾成災!誤人害
已!

  膳罷,何滄瀾伸個懶腰,打個飽呃,意態滿足的笑道:

  "大姊,昨夜一場虛驚,尚幸,尚幸平安渡過,小弟窩在這裏風聲已走溜,
怕會有些人前來騷擾!”

  隗家玲有此歉疚,都是她沈不住氣,露出馬腳,招來了事故!垂首道:

  "那便如何是好!"

  "?今之計,應速行遷離,小弟想單人獨劍,賣舟東下!”

  她神色間有些淒然,嬌容落色,那是‘單人獨劍,這四字已刺傷了她的心!
茫然欲泣,不能自己來掩藏自己的感情,沈寂些時,勉力掙扎道:

  "兄弟!你身子尚未康復,便此他去,要姊姊如何能艘得下心……"

  言語中已有些激動,好似被人遺棄了似的!

  何滄瀾看著她那神色,心中似有些不忍,又有些悔恨自己太也絕情!

  "多日來要姊姊照顧著,這份恩情令小弟便是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

  "兄弟說那裏話來,姊姊當年若非兄弟見義勇?,現在魂魄早巳九幽!離
去是可以,我不放心,若再有暴客橫逆,那……”

  "兄弟水功不錯,必要時可借水遁!”

  "姊姊希望以全始終!讓兄弟能完全復原!”

  "尊師那裏在辭別之時,要我碰到大姊時能轉達一聲!”

  "姊姊身入江湖之目的,便是查訪‘沅陵掌門’,代師完成師門心願,如
今欣見兄弟已獲‘誅天神劍’!但……”

  她說著說著珠淚終忍不住滾落下來!怎?說她也不肯答應他獨自離去!

  何滄瀾默默黯然魂消,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見此光
景不由心頭一熱,沖口而出的道:

  "那?!又得麻煩姊姊照顧了,心下實是難安!”

  隗家玲一聽這小兄弟肯讓她一路同行!旋即破涕?笑的?起臻首!

  "姊姊也照顧不了多少,只是兄弟若這般離去!若有閃失,那便一生也難
以補過!”

  斯時已日上三竿,他們終於沒有演成一椿悲局!勞燕分飛!

  襄陽漢江渡頭,中午有一艘客貨江船下放漢口!

  中艙裏有一對青年男女,相對而坐,女的左手撫瑤琴,琴韻流暢,厭蓋下
江水拍舟的波濤!男的,盤膝垂目行功,真氣隨著琴聲之柔揚頓挫而流轉不
息!

  直到中夜,他們尚未安寢,坐船不必消耗體力,江水滾滾,就像自己體內
的血脈,川流不逝!琴韻撫心,何滄瀾的功力,附屬於大自然神秘的旋律中!

  調整得便似身下的江水,生生自息,急速的在凝聚中!

  陡然——艙門上響起一串輕微的剝啄聲!

  何滄瀾心中訝然,旋判斷出是友非敵,因?其聲甚有節奏感!

  若是敵人,何必這?斯文謙虛,那薄薄船板,一掌便震得粉碎!

  隗家玲起身拉開了艙門!向裏讓客!

  客人是必恭必敬的哈著腰道勞著擠了進來!

  艙位甚少,若三個大人一齊站在榻下則能轉不動屁股,這是以普通人而
論,若其中有個大胖子那就更不必說了!

  尚幸,來人是個年已花甲的於瘦一身骨頭的小老頭兒!

  衣著寒酸,似乎像是已倒楣了一輩子的鄉下窮秀才!生不逢時,注定了要
困苦顛沛一世!

  以何滄瀾的江湖磨練,打眼之下便知是來了位頗具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
屈的江湖奇人!否則,又何必自己作賤自己呢!

  何滄瀾據坐榻上點首?禮!歉然一笑!

  老者有受寵若驚之感,十二分敬重的啞聲道:

  "深夜造訪。承蒙不棄,且容小老兒自我介紹!”他頓了一下尷尬其容再
道:

  "冒昧請問一句,閣下可是近日據傳虞敗‘武天子’的‘沅陵派’掌門人
何……何滄瀾大俠??”

  何滄瀾見其便似一個丐幫淨衣派的老帳房,身上那件長衫已選得泛白,可
能已穿了三十年也不止,若非故作清高,便是其人有點‘嗇’了!

  "正是區區,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目中精光一閃,透著興奮,就像是獲得億萬財富珠寶似的!連連點首!

  "小老兒孫一瓢,綽號窮兄,身曆辰州‘一丹堂’職事:‘外地行走’!”

  何滄瀾注精會神聽他道及辰州,心頭一震,他買州東下,便是要秘密去辰
州一趟,那是因?:‘沈陵’,便是辰州之故!

  以'沅陵銅符’在江湖上,混世撞騙了這久時間,並無中生有,獲得了上
一代沅江掌門人所遺留下來的‘誅天十劍’以此擊敗‘武天子’!

  飲水思源,總應?‘沅陵派’盡點心力,查查是否真的煙消灰滅!

  或者其後代子孫,隱而未顯,只要有這心意,便不難弄出個頭緒來!

  他在下層江湖道打滾了十年,深知一個組合,是沒有那?簡單,被人一總
趕盡殺絕,便是自己本身便是個例子!

  任家堡,只是個小小世家而已,與一個‘派’,那有大巫、小巫之別……

  他隱若中感應到這個窮兄孫一瓢,與,沈陵派’的後裔,有些牽連!

  否則,不會這般巧,找上門來,如是便道:

  "小不更事,對貴組合,汗?欠聞,這且無關,但不知老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掌門人若不兼唐突,小老兒願代表敝堂邀請去辰州作客數
日,我堂上下不必感恩同再造!祈掌門人俯允是盼!”

  何滄瀾心付:“來了,越說越合拍上路了。”考慮片刻欣然笑道:

  "區區東下順水順路,舟過辰州時正應拜會貴堂口!”

  "蒙掌門人大義!小老兒喜極欲泣,我祖孫三代專責‘外地行走’!便是
尋訪掌門人卞落,天可憐見,終於在小老兒這一代能有所交待了!”

  說著,那只老眼角中,已充淚奪眶!以手背觸了觸那酸酸的鼻頭!若非年
已老邁,經歷特久,可以撫胸號淘,不克自製他的悲喜感懷!

  "區區初曆江湖,其生也晚,對貴堂一無所知,老丈能否簡介……”

  "那是,那是!理當向掌門人陳敘!”

  何滄潤?首望了隗家玲一眼,道:

  "這位是區區義姊隗小姐!”

  "一丹堂並非是秘密組合,見不得人,只是不成氣候,以開採‘礦砂’?
業,便是俗稱‘朱砂’的便是!

  一群循規蹈矩的苦力而已,慘澹營生,?世人略進微勞!開天是不及,以
辟地取土挖石;與人無怨無尤!

  也無力、無才、無德,敢夜朗自大,過問江湖事!”

  "好說,以取地寶?業,普利世人,正是俯仰無愧的一群英雄好漢!”

  "過獎!愧對先人,有負祖訓!中夜已深,多有打擾恕罪!小老兒且先退
下!”

  "啊!艙間窄小,勢不能與老丈方便!”

  窮兄孫一飄辭別之後——

  隗家玲聽了不明所以,對何滄瀾慨然答應他的要求,心頭揣揣不安!

  這孤男寡女同處斗室,更令隗家玲沒來由的心中鹿跳,怯怯的不知如何是
好?

  何滄瀾可是經驗特多!與尹青青同床連被之事也曾有過:

  對這個大自己幾歲的大姊,更似大姊比母似的,已心有所歸,略無波瀾!

  無奈——

  隗家玲可不這?想,她一生也未遭遇到這?奇妙的感受,生似便是那‘洞
房花燭’夜般的情潮洶湧而來!

  那裏敢玉體橫陳,若是夢中翻個身便滾到何滄瀾懷裏去了!

  這——那是一則一喜,一則一尤!萬萬不可!

  何滄瀾瞧著她那心神不寧的身姿意緒道:“大姊,小弟想現在對功力稍上
軌道,正應加緊坐息,以求恢復!姊弟之間,應無避忌,你只管臥下休息,撫
了一整天的琴,甚是勞神!

  若睡眠不足,明天,便無一?繼了!”

  "兄弟!你才應躺下來休息些時,大姊?你護法!這船上搭乘的客人不
少,總知都是好人,你現在比往時

  "像'武天子'那般身手的世上終歸不太多!具有那般身手的,也沒那多
的人想找小弟的麻煩,對比而下,小弟自堪應付!”

  這話自是‘捏腔,在有意無意中說給可能有些目的地人聽的!要他們絕了
想來打他落水狗的心意!表示他現在勢力尚相當雄厚!

  這便是一般孤身江湖人,成名江湖後的困難處!

  在某些場合中自己體力衰弱時,最易被肖小之徒所逞!

  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的目的是想到他身上有‘寶’,來個劫不傷
廉!如是便形成危機!死無葬身之地了!

  最好的辦法是迅即一揚千里,隱投起來!無人相識,待功力修復再出現江
湖!

  現在,何滄瀾卻不能!而且心中更盤算著應得一股江湖力量?之配襯,那
這個‘沈陵派’的掌門人才以于得有聲有色!

  他的身份已被這窮兄認出來了!難保不另有他人?窺伺在側?

  尚幸一夜無事——

  他卻不知,那孫一瓢,自從會見了他辭去之後,便成了他忠心耿耿的外哨!

  一面是心中興奮得過了頭,一面也是誠心誠意?他守門護法!

  他們‘沅陵派’自百年前覆亡後,派中精英集體屍骨無回不算,便連掌門
銅符及仗以立派的武功秘笈也沒了!

  派中只剩下來幾個職務高的寡婦們,得知不幸後,帶著幼小,家人奴僕倉
慌逃遁,怕人來剿家滅族,斬草除根

  事過多年她們才選擇了個營生的行業,用以自謀,不然便坐吃山空!

  但是,他們念念不忘的還是舊日的江湖地位與聲望!

  要想從新復興‘沅陵派’談何容易!

  失去了銅符,則不能立幫,失去了秘笈則不能護法!

  他們卻也不死心,百年如一日,秘密派遣人手,在江湖上尋尋覓覓……

  何滄瀾之借用了家人‘沅陵派’的陰魂,撞騙江湖!

  這消息傳到‘一丹堂’令她們尤喜參半,盯緊了他,暗中窮探他的動靜作
?!

  他們堂中的四位大兄,一起離巢進入這莽莽江湖!

  何滄瀾的行蹤也不是那?容易掌握的:

  萬幸之中讓窮兄撞正大板了!

  這已經是在何滄瀾大敗‘武天子’以後的事:

  消息來源當然是由潛伏在‘武天子’的‘帝闕’中的各組合密探向外發
佈的消息,除了回報他們的組合之外,便是用以打擊‘武天子’的威望盛譽!

  現在江湖已流言四起,說法不一!

  最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何滄瀾這小子是何許人也?

  在金陵的——'江南武候',皇宮大內中的‘兩山’!都不敢相信這謠
傳!

  在歸德府——思齊莊裏,更是各懷心思!

  那是龐劍豪的嗤嗤之以鼻,龐懷芝的黯然神傷,梅應龍妒火高漲……

  便連廣東九連山下的葉玄機也驚然動容!

  雪山派是沅陵派的大敵世仇——

  葉時興之由金陵敗歸寶慶,著實的被老尊長們埋怨過一陣子!

  現在又沒人敢講他的閒話了!

  何滄瀾已打敗了‘武天子,,他能保著腦袋回來已是祖上有德,不幸中之
大幸了!

  何滄瀾已成了今日江湖慧星,掃過天際,沈留在每個江湖人的心中!

  這匹江湖神龍,江湖黑馬——

  有人心服口服,有人也實在不服!但,他在那裏呢?

  他坐的這條江船不靠岸,消息是不會飛走的!

  窮兄在江湖出沒也的確是以山莊帳房的德性混世面,掩護得天衣無縫,根
本給人的印象,他就不能算是個江湖中人!

  ——江湖中有些身價的人,手底下有些份量的人!

  其實窮兄本身藝業不弱!若非組合中群龍無首!他比‘帝闕’中的九卿
只高不低!

  何淪瀾在漢江舟中十日,抵得上陸上三年!

  他的武功又恢復往日的情況,而且已越過高峰現象,更上層樓!

  他已修通了'沅陵派'的武功之鑰——‘三無心法’!

  比之當年的一代掌門人,葛再天’更有所成就!

  這‘三無心法’不是錦衣玉食之徒所能領梧,那是得由,艱因幾絕,死而
復生中才能,由百折不回的毅力堅持下——蓋然貫通,蹈入神效之境!

  嵩山'武尊''武天子'章元朱倒了!

  被'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在鬥劍時身負重傷,這消息已擾翻了整個
的武林江湖,黑白兩道!

  '?天官’的大司徒,早幾天奉‘武天子’之命,南下金陵,要他將左斂
都禦使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尹青青給逮回來!

  他的愛孫雖被何滄瀾那小於打拆了脊椎骨,直不起腰杆活動,人卻是能活
命,他已癡迷這丫頭了,得了想思病,神智不清的終日叨念著——尹青青的芳
名,神經錯亂得做些奇怪的行?動作!

  '武天子'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了章太孫的生命與幸福,命大司徒相
機行動再將這小丫頭給弄回來!准他帶一名九卿?他搭配!

  這時他們兩人化裝一對單幫客,已到達昭關,過了浦口便進入京都了!

  ?了個小丫頭要勞動他大司徒,可說是小題大作了!他這是出外差,沒有
限定時日,因之並不匆忙,怎料到‘武天子’這劍敗負傷的消息傳來!令他不
得不慎重其事,暗自斟酌一番了!是否主上還有東山再起的本錢!

  萬一自己真於了這一票,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那就有些不值得!

  再說這劫美愉女人的絕事,那是可一不可再!‘江南武候’曾將‘武首
相’的卵蛋子打掉了,這身手之高,真夠人掂的!

  萬一人少勢孤人沒能帶出來,失陷在金陵,可就值得他考慮周詳了!

  是不是'武天子'還有力量罩得住,否則吃虧受累的可是自己!因這種是
犯武林大忌的!他老頭子?此而成?矢的,可就成了一世也洗不清的臭名在外
了!

  他並不急於去金陵,在昭關停了兩天,打探‘?天宮’中的正確消息!

  這一來無形中給予‘清心道姑’與畸零人奴影,得以比他快了一步進入金
陵!

  這夜——

  雲濃星隱,望月無光,黑漆漆的尹府,只有‘怕心樓’的沙宙中透出黯淡
的燈火:尹青青衷夜未寢,除了在想思她的愛郎——何滄瀾之外,便是加緊的
修習內功!演練這打筷子的劍法!

  巧藝兼長,現在已不是吳下阿蒙,已覺悟到這是上乘武功,身體已有顯著
變化!再也蒙騙不了她啦!可也習以?常,水到渠成,功力自潛其中!

  不過她自己還不清楚自己已到了何種程度,是否真管用!那兩棵‘紫檀
珠’可幫了她的大忙了!令她體質起了巨大的變化!這兩顆寶珠不啻已增加
了她二十年的功力!

  她本是美豔絕倫的靈慧人兒!相得益彰!她用一分功,比人家用百分功還
要超越!

  當日她跟弱水婆婆學打筷子玩耍,只一學會了便能打敗了老婆婆,那是不
含功力,只以手法論輸贏的!可見其聰明穎悟力之強!

  那是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其記憶力之強,反應力之佳,誰堪類比呢!

  ?了要能夠與何滄瀾比翼雙飛,並肩行道江湖,她廢寢忘餐的來增益自己
之所不能,沈溺在武學在的淵海中!

  '武天子'的傷勢並不十分嚴重的訊息,傳入大司徒關十方耳中,認?他
這任務不能打馬虎無疾而終,必須貫徹執行了!

  于金陵安排好了退路,包了艘兩桅江船,沒有在城中落店,夜裏與九卿之
一的小宗伯申元甲踩探尹府,開始行動了!

  '江南武候,得知尹府與何滄瀾有些關係,早就安排鏢頭中的高手,加以
護衛,也知道尹家小姐豔名滿京都,譽?國色無雙,上次被救回,自是萬幸,
保不住不開眼的死囚大有人在,只要尹姑娘不出閣,名花有主,他的重責便始
終卸不下來!

  而尹大人夫婦又焉能不尤心仲仲!?女兒的婚事……

  他已積極的托人物色乘龍快婿了!

  此事不便公開進行,也不願意不加選擇,草草的斷送了女兒的終生幸福!
將來遇人不淑,令女兒痛苦一生,抱怨一世!

  因之,這數月來府中經常宴客,老中少三代客人穿流不息!

  這自然是選婿的煙幕,巧妙的安排,大家心照不宣,看她們少一輩之間的
緣份了!

  故而,尹青青要時時來拜客,應酬于家中的華誕之前!

  外地的方面文武大員來京時,尹大人邀宴在堂!京中同僚上司,互有修
楔……

  這些場面中,自然少不了攜子帶孫,一來?兒孫們打關節,二來便是希望
能雀屏中選博得尹小姐的青襪:

  可惜的很,尹小姐從未將他們這些褲子弟們放在眼中假以辭色:

  老爹這番心意是白用了!而且還弄得他成了?矢之的!

  乃是,一家有女,幹家求,求婚者這?,人人看好,關說壓力之重,令他
窮于應付,更深恐伯由引造成積怨在心,失了和氣!

  他自己已恍然大悟,自己生了'天生尤物',早年他到不曾在意,真可謂
女大十八變,若非是自己生的自己不能用,連自己都不禁怦然心動,痛愛萬分!

  口水都淌出來了!怎的看便怎的得意心歡,無怪乎她要遭劫,歹徒要硬搶
了,給她來個霸王硬上弓,花開匪窟山寨哩!

  而尹青青也隱隱覺得這個‘家’已待不住了!她不願意作籠中鳥由人任
意擺弄,可也人單勢孤不敢離窩!

  她是一隻翅膀長硬了的鳥兒,卻不敢獨自飛離巢穴!

  與何滄瀾三年之約,在老爹積極安排下,那是怎的拖也施不過三年去!

  這事令她暗自煩惱,不知如何是個了局,往日平靜的生活,現在已不存在
了,老爹想把她早早推銷出去的意圖,越來越明顯了!

  若是在未被劫持之前,她到滿心喜歡,現在,拿他們這些公了哥兒與心上
人何滄瀾一比較,可就視同糞土,不值一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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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55 AM

第九章 苦學絕藝已初成a

  這天——

  老爹邀她去書房秘密對話!他認?她在裝糊塗,有必要與她溝通一番!

  其時湯和大將軍已封伯爵之位,住節海門,臨海建城築防以防倭寇寇侵擾!

  胡維庸等謀判案已過數年,湯和手握兵符,大權在握,雖然聖眷正隆,也知
朝中總有些小人內臣,不時興風作浪!?免上下猜忌!

  不時遣子入朝,那是帶有入子?人質的意思!再者也是結交內臣以?奧援!

  現時他派遣其最小的一個兒子入京敘職面罵!

  此于湯士英年已二十四歲,庶出,但長得與湯和面貌甚是相:因之更獲寵愛!

  母由子貴,這也是提示他此乃真正虎種也,湯和每見了他,心頭更舒坦極了!
連帶著便想到他母親讓他初次開苞時的情趣!懷思不已!

  湯士英雖是將門之後,卻也謹慎自謀,修文習武,甚知上進!大有父風:英
武非凡稱得上是英俊魁悟的佳子弟!

  尹大人在朝中見過了,認?滿意,頗有聯姻之意:

  今夜由幾名同僚陪他來家中作客,便中讓他們小兒女們互相認訓,?婚姻鋪
路!

  如果彼此交往得來,那是一拍即合!上一代老人家不曾有異議的!

  這左檢都禦史正是朝中的監察官吏,替皇帝老兒監視滿朝文武,偵察其行?
是否逾規,因這甚得皇上信任!一言九鼎,可死人可活人也!

  尹青青被傅,進入書房中,對老爹嗲聲嗲聲的道:

  "爹爹!傳喚女兒!可有什?事故要交待?!”

  接著輕邁蓮步,靠向老懷中,伸玉指散香風,捋著他那額下稀疏的花白鬍子
玩!

  這份撤嬌,這份粉嫩,這份活潑乖巧的天倫之樂!實在令他吃不消也!

  她雖然是自己的女兒,可是年齡已大得花開苞放的時候!他還沒老得無動於
衷的年紀,怎能讓她歪纏不體!

  那玉也似的春蔥素指一上臉摸向他的老臉,便癢得他,下面的棒槌?起來蠢
蠢思食這美味佳肴!她雖是女兒,已不是小孩子了!

  可她更是個女人,是個春花帶露,發育正豔的美如天仙的尤物,散發出一股
子女性特有的陰氣花香,在誘惑他老人家2

  因之,這男女之防,便是父女、母子也不能離了禮數!慈愛是有個限制的,
不能亂了分寸!非必要之時,不得靠身的!

  若摟摟抱抱那更是不可以!因人性與獸性只一線之隔!

  他老大人皺緊眉頭裝出個嚴肅的面孔,輕Dc她道:

  "青兒!嫺靜些,都快要出閣了,還扮小孩子,也不知羞羞臉了!”

  "爹!人家還小嘛!你老就別多這份關心了!讓女兒在家裏孝順你老三年!
讓女兒心裏平靜平靜!上次被人夜裏搶走了,已嚇掉魂了!”

  "胡說!正因如此,爹才?你煩心!今夜有位貴客要來家中作客!

  此馬來頭甚大,乃湯和大將軍的五公子,你們年紀相當!論家世已不能再挑
剔了孩子,人品嗎,爹已事先見過,嘿!允文允武!倜儻不群,混身充滿了
‘勁’!是個萬中選一的好郎君!你見了,一定也會喜歡他……”

  他將‘勁'字,特別慎重的語氣出之,那是暗示他!身?一個女人,對‘男
人’的有‘勁’沒‘勁’,是應該加意選擇才是,一世幸福快活的根源!便在
那,勁,上!

  若是往日,尹青青不會瞭解她老爹放的是些甚?狗屁2而今,她已經吃過何
滄瀾三次大棒槌的歡愛,自然懂得他老父的語意所指的是什?東西——男人那根
有,勁’的大筋!

  尹青青立刻羞紅了粉頰,垂首退了下去:不敢再死纏她老爹了想到何滄瀾的
愛,令她心蕩起來,兩隻大腿已酥麻著,挺不住嬌軀!

  他老爹看著她己了悟於心的神態!直樂的呵呵的歡笑著!

  卻那裏知道她是己吃得淋漓酣暢!思之殷切之極了呢!

  他摸撫著鬍鬚,笑得眯起眼睛來打量他的乖女兒,越看越覺得她‘尤’的很
心付:“嘿嘿,一定能吊得那小夥子魂都掉了!想吃了她呢!哦!該多給他些機
會,讓他能,先吃個櫻桃嘴兒,或者,紅棗棗兒!

  她還不大懂事兒,得先讓她被人家吃上甜頭來,才能急著要出嫁哩!趁著現
在年輕柔嫩之時,辦那事時才有好滋味!”

  不由得使他想起了她老娘來,她老娘與她有八分相似處!愛烏及屋——

  啊哈!那是座好'窯’也!有了好‘窯’才能燒出好的瓶瓶兒!

  他老陡的想到自己是多?荒唐,有幾年了,未曾照顧那座好‘窯’!可惜
了!空閒在那裏摸弄木魚兒!

  現在時間尚早,且先去會那座老‘窯,去!那是座天下第一名窯,才能弄出
這般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

  那'窯’?應該再給她加把火,燒燒看!也許會再燒出一窯好子孫呢!

  一後弄回來的那幾個,怎的加火,怎的加‘勁’,也還是不下蛋!老來無子!
這實在對不起列祖列宗去也!如是便道:

  "小乖,先回房去準備著,老爹順便去看看你娘去!”

  尹青青聽他提起老娘來,不由得代她老娘打碎了醋?子,嗅白了一雪道:

  "可憐的娘,像失了魂的人,現在那還有人想到了她呢!”

  "唉!唉!是爹的錯!我!”

  他這老棍棒是讓女兒的‘尤,味兒,給尤醒了的:急匆匆的去到後時‘佛堂’
裏去了,他決心要給老妻從開一窯的!

  '佛'堂中,他尚未到達,遠遠便能靜聽到一陣甚有節奏的敲木魚的聲音!

  "嘟!嘟!嘟………"的清響著!就像簷前的滴水落階聲!

  他的心情複雜而奮揚!精力充沛極了:那是由女兒身上得來的靈感!

  他懾手懾腳的進了佛堂,看到一個美妙的身影背著跪在佛案前的拜墊上!與
他那乖女兒不是活脫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對女兒心癢難當,可不敢做出敗德亂倫的獸行,但眼前這個女人,自己可
管不了那?多,她本來就是他的,乃天經地義的權利,有名正典律的義務,是他
心歪了才放棄了她好幾年呢!

  現在?!嘿嘿!他得用心照顧她一番,那座窯久已不用,他有些記憶不清了
呢!

  一股男人的氣息,來自她的背後,令她雖在誦經之中也不免悚然一驚!

  只從她心愛的男人,不知?何被人奪走之後,夜夜長夢,甚是難熬,如是將
整個的心志,專注在‘念佛’上,用此以折磨自己!

  初時那能定下心去,過往雲煙,小嬌初嫁,新婚之夕,魚水之歡……一幕幕
在靜寂中翻滾著她的心湖!

  表面上她在敲木魚,數念珠,天知道她的愛心都曾跑到那裏去了!

  便這樣痛苦煎熬了數年,才習慣成自然,自己成了這個官宦之家的一名可有
可無的大主婦,行屍走肉般的在生活著!

  女兒的被劫,她認?是她的罪過來了,那其間,可是真的替女兒念佛消災!

  果然,她認?是心誠則靈,女兒又莫明其妙的回來了!

  許願還願,她現在已真的心入‘佛’中!

  當然,她也不真知慧到‘佛’是何物!總之,她認?這樣能打發掉她的餘生
歲月!心靈輕鬆的多了!長期茹素,挨餓可以令她身上乏力,缺少營養而無欲!

  人雲:女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淫頭之大,愛欲之高,正是如狼似虎般的
需要男人的安慰!經常給她‘疏通!疏通,!才能安定下來!

  可是自己的男人,唯一的命根子,卻讓別人搶去了她回首查看,是那個奴才
膽敢來打擾她的功課!再者,這後堂內室是不應該有男人的呀!不料!

  卻是那老冤家來了,沒有由地陡的一震,全身的神經未梢都在暗自顫慄!

  他那眼睛神情中,便似起了把妖火在燃燒著,便似二十幾年前的舊事……

  他還來幹什??……自己已老得鬢生華髮了也!他自己老糊塗了?!

  她怎能想像到是她那寶貝女兒替她惹下了風流禍!

  令他望著女兒,想起了她這口老窯來呢!這窯比那窯,也差不了多少去!

  在瑩瑩如豆的佛燈下,久年不見了,比之女兒的風姿,也不多讓呀!

  他心中充滿了激動與狂喜之情,脫口呼出老妻的芳名:

  "素心!"

  她?首佯應首,怨嗔的白了他一眼,這一眼與剛才青青白他一眼像是一個眼
睛裏白出來的姿容秀色!而她更富有成熟的撩人美感來!

  令他迫不及待狂熱的伸出雙手,急步上前,將她抱入懷中!緊了又緊!

  她曾下意識的掙扎過!可是,那有他的力量大,再者!她何尚真想掙扎呢!

  許是,那花兒又要盛開一次了,她本來便是他的人呀!是他自己先放棄了
她!

  要重新再抓住他的心,她失去了那份信心!

  不過,既然來了,又怎能拒絕呢!她傍捏,便似個少女似的生澀,逆來順受!
這事已離開她太遙遠了,幾乎不知待怎樣來安排自己!

  他是突襲,心理上一無準備這裏是‘佛,堂,她心目中的清靜地!怎的可以
這樣!怎的可以這樣!太霸道了呀!

  他可覺得滿新鮮!人道:久別勝新婚!他有些想是強姦她的錯覺!

  這身姿便似女兒一個樣子!也有股子清新感!總之,他憑京作馬涼!一而二
而二而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將她囫圇吞下肚去!

  現在,這座‘窯'他是開定了,理直氣壯,什?也不怨,便是由女兒先將他
弄毛燥了心裏別無一物直想著這座‘好窯’!

  越想越想要!越掙扎越刺激!越興奮!最後當然是他勝利了!.他聽到她無
可奈何的喘息,胸乳的起伏如浪!臉似榴花紅真吃素的人,肥胖的少,她還保有
苗條的身材,玲瓏曲線!摟在懷中,並不亞于小艾,這蠻腰兒既熟悉又陌生!

  他抱著她向佛堂中的一角帳幃幕幔之後去!記得那裏有張涼榻!是念佛體
乏之後休息的地方!

  而事實上她的大主婦的正寢臥室,幾年來都未去過了,那裏是她曾采繪了自
己而更是令自己傷心的地方!眼不見?淨,少些感觸:

  她的櫻桃又被他偷吃了去,棗兒也被他摘了!仙桃兒又在魔掌中動蕩著,起
伏著!身上的大袍不見了,掉落在地上……

  她由他擺佈,也不想掙扎了!間中回抱他一下,親吻他一口,給他打打氣!

  果然,有效,他已感激不盡,這證明她已寬恕了他的無情變心與遺棄的惱恨!
有重修舊情的意願了!

  他鞠躬盡粹,來給她效勞,殷勤的撫愛她,想補過圖功!

  她曾在這冷清的佛堂中不知想了他千百遍,那少年的瘋狂,中年的熟練手
法……

  至今已年老了!他情性也有些許變化,比較喜歡摸她的大白屁勝!

  性感地帶已減化了許多!窯門青草萋萋!他在替她梳來弄去!玩不釋手,她
心裏急得發狂,喜得發顛,卻不敢過份放肆!

  當那幾個小東西(手指頭)在摸窯之時!她又扭動著難當難挨了!

  呢聲細語的向他哀告著道:

  "求你指下超生!快……饒了……我吧……”

  "不成!我想要!"

  "戲詞上說,王寶釧曾苦守寒窯十八年,我雖然不曾渡過十八年……”

  "咦咦晤晤!"的!魂也飄飄,神也搖搖!那裏用得著她辯白呢!

  他可以下斷語這‘窯,只從自己放棄了之後沒人敢來偷用過!現在裏外已收
緊得如同處女般的緊密貼細!水汪潮漲!

  他眼中在黯暗中幻化出——尹青青的幻像倩影!同時眼中已冒火了!不必
食用‘春藥’,已是精力集中起來,發生了戰搏前的狂熱情緒!

  不是嗎!尚幸自己反應快,青青的嬌柔是由這座好‘窯’裏燒出來的!

  果然不假!這是座,寶窯’也!他非常的珍惜起來!

  愛由心生,景由心造!將他母女已幻化?一,眼下的老妻,似乎便是二十年
前的少女,生得正如今日青青那般嬌態模樣,令他心動,卻不能偌染一指!

  現在可不同了,他可以任性而?,嘿嘿!看老夫的槍法,是否比當年差差!

  他?了大顯威風,將老妻伏面支跪在榻上,模弄著兩隻大白屁股,圓滾滾的
彈跳有致,他跪在她屁股後!成了個倒轉寒窯的姿態!

  眼前是已不見了頭臉、手足!只見一窯,乾淨俐落!模索著這‘窯’連帶著
上面的煙鹵氣空!只感到‘窯門’已一松;緊的在顫抖!

  那證明她已甚是騷癢,迫不及待了,露濕窯門,霧氣蒸騰也!

  用兩枚大拇指左右一分,打開了這座‘寶窯’的外門戶!挺槍直刺入!

  "喂哼"連聲!是由她前門傳出來的!令他精神抖擻,提疆攬轡,長驅直入,
雖然是此路入經荒蕪,無人問津守,卻是滑澤溫暖!窄窄如新!緊不可入矣!

  尚幸,老馬識途!無需徘徊!連根盡段寒窯之中!

  這是‘白虎騰’的姿態!秘法也!她也是初嘗異味!

  心忖:"這老漢子,當年侍候他時,從未用過這一招也!便是狗吊羊!隔山
掏火”

  美味入口,她思付著,這支老棍、老棒槌,分別數戰,尚未老得彎腰駝背!

  天可憐見,我佛大慈悲了!寒梅已二度綻開!但不知能耐得多久!

  此時,那雙老魔手已樓腰!兩人貼得死緊!正在回憶品味之刻!甚感充實!

  陡的!老槍已拖出,乃拖出一半有奇!拖力甚猛!霎時枚麻的難受!

  "吱!"的一聲!其滋味無窮無盡難述難描其萬一!

  絲絲而進!慢似蝸步,急急抽出,快似鴨頭縮頸!這進退之間,更分九淺一
深!十條?一度,她已不皇去計算他已進出了多少度!幾百度了……

  尚幸她數年來久跪拜藝,已養成習慣,不然還真支停不住那兩隻大腿骨!

  這番恩愛,這番思賜,將她對他的怨恨之心,一總趕跑了!

  心生快美,泉水潮湧而至,那是越抽越滑溜無礙!窯裏已異聲齊發!

  似吹蕭弄笛,再加上她櫻口呻吟!和奏出一首仙人韶歌!音韻之美!令他歎
觀止矣!更是無止無休,酣暢有力!老當益壯。後勁充足!

  和拍叩節,不慌不忙,乃是一溜慢跑,間中加快一步!甚是個中高段!是謂
‘通儒’,無所不通!

  他覺得這座舊‘窯’,不比那座新‘窯'差!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可惜,時間已無多:他快馬加鞭,放水合泥,渲泄入那寶宮之中真希望這‘寶
窯’中能給他再燒出一爐好寶器,不是只,瓶兒,而是把帶嘴的茶壺出來!

  若是應驗了,老來得子,他對這座寶窯,發下毒誓!要時多燒燒它!感恩不
盡也!如是,他帶馬歸巢,停止了下來,柔聲在她耳邊道:

  "素心!好人兒,別動!仰著身子,休息一夜吧!老哥哥又給你下種了!若
是來日給?夫再生個兒子!哥哥再也不敢離開你了!”

  這話言來,令已在昏迷舒爽中的青青的老娘,立即被震醒了!

  嚇出一身冷汗來!記得當年,生過青青之後,實是痛苦難挨!自己又愛乾
淨,月經來過之後,自己猛洗一通!

  那成熟了的卵子都被自己偷偷洗掉了,過了好幾年清閒日子好時光!

  他是勤加耕地下種,埋玉,可就是不結於,她變成了只曾開花,不會結果的
夫人,容貌美得人見人愛!

  而他等了幾年無結果!接二連三的新寵入幃!

  新婦並不比她好,恨他喜新厭舊,從此斷絕了思愛!自己進入冷宮!其心身
之苦,春宵獨幃……

  唉!她本想待他離去後,趕緊的將那一泡穢物洗掉!

  如今,她惡夢清醒了,若是自己老來能給他再生個兒子!那該是失去的青春
再回到她懷中!人生苦短!能歡娛的時刻所剩幾何呢!

  她乖乖的聽話!仰身墊高了屁股,不使那塊美玉出來……流失了!

  天色已晚,夕陽映紅了半天采霞!

  尹大人不需人伺候,自己整頓了下身服飾,逍遙自在的晃出佛堂,下人們見
了心直嘀咕,大老爺變了性了,難得看到他由佛常出來!

  而是滿面春風,有個好興致!走去前面花廳,準備宴會貴客!

  他連邁著方步,邊盤算著,他狠狠的送進那座‘寶窯’中的一大泡老玉,在
兩參個月之後,便能獲得正確消息……

  花廳中,主客雖然未到,白張嘴巴的陪客者,卻早已在坐了!

  這時的府外已車馬盈門,馭者們都在天南地北的窮聊著!左右閑漢們,看光
景的,設個小賭局,與這些二老爺們湊個熱鬧的人也不少!

  少時——湯伯爵的五公於已來臨,護衛馬匹有二十幾人!人人都是雄糾糾的
壯漢子,手上有三把兩把刷子的半江湖人物!

  華宴未開之前,尹青青的二姨娘是當家的大主婦,帶著尹青青出來見客了!

  若是湯和不想造反謀叛,這伯爵的身份自是比一個禦史高三級!

  湯士英因父貴,少年英俊,人見人誇的!他今夜是相親來的,頭上冠纓,衣
雖非戎裝勁服,卻是玉帶長袍,腰挂寶劍,神采奕奕,虎背豹腰……

  他先行拜見了世伯,再拜見了姨娘,口稱:“如夫人!”

  尹青青向他萬福,口稱:“世兄!”

  湯士英回禮抱拳答以:“世妹!”

  閑言不贅:兩人眉目關注,各自打量對方!青青端茶到場士英桌前,嬌聲道:
“世兄請用茶!”

  "有勞世妹相敬,克不敢當!”

  口中道勞著,眼睛已盯在青青臉上,他不由得看呆了!兩手捧著那杯茶!競
忘了啜上一口,以盡禮數!端在口邊末敢就唇!

  他已驚?天下,有如面臨仙子,心中思付:

  "難怪她要被劫,我若早先得知是如此美麗,也會先加一鞭,搶她回歸防地!
天下‘尤物’雖多,此妹?最!”

  她玲瓏而素雅的打扮中,身上透出陣陣幽香,不時的飄送入他的鼻子裏,令
他心醉神動,幾乎不克自己,肌膚柔嫩得欺霜寒雪,攢眉尖籠,兩山春眉薄愁,
令人望之心痛,令人加倍的呵護,祈能使佳人挑眉歡笑!

  然而尹青青始終是嫻雅其容,不即不離,文靜規矩,對他之好惡不能立顯!

  她認?有多人在場之故:總之,他失態了,那是心癢難當也,承認乃是生平
僅此見的人間尤物!傾心之至!

  時間尚早,夕陽晚照,花園裏景色宜人,姨娘飄了座上的老爺一眼笑道:“入
席尚早,青青應邀湯公子花園裏逛逛去!”

  她已積極撮合這一對小情人,早點進入情況也,有個私下聚會之機會!

  湯士英,呻了一大口茶:道:

  "固所願也!請世妹方便小兄能領略到府上滿園春色!”

  尹青青只得微開口角,欲語還休的微點臻首,珊珊向門外行去!

  其身前有她的婢女春蘭領路!湯士英向在座的人,行禮如儀,道聲:

  "失陪!"

  追在尹青青的身邊離開花廳,隱若中聽到,他們對他誇言美譽之聲!

  令他心中一曬,這種馬屁話,他聽得多了,渾不在意!令他在意的是放出色
眼緊盯著前面小佳人的屁股上,只見其扭動有致,想像中那具妙物,當得是世間
珍品,塵世無雙也!幻想中他有幸能將那妙的捧在手中開懷大嚼一餐!

  那是勝過,俗花野草千朵!眉目如畫,體態輕盈,身上非蘭非麝香的很呢!

  他那裏知道,這香氣是何滄瀾給尹青青服下了兩棵‘紫檀’神珠的效果呢!

  不知不覺他們已雙雙對對來至花園中!

  園中美景雖頗有鑒賞的價值,他卻那裏有心事顧得了這個呢!

  小婢在一座圓圓的洞門外止步不前,向這位小伯爵公子含笑引手相讓,尚偷
偷的吊他個小媚眼,饞饞他!

  但知家小姐另有所屬,他是白癢了這陣子!這秘密她怎敢表露出來!

  看這公子壯壯的若是配她,道也頂合適的!

  湯士英緊行幾步,追上尹青青,並肩而行尚不敢靠攏上去!他要先製造此機
會!

  他下餌來讓她聽了舒服松了戒備之心,然後出其不意,伸出狼爪,手到擒來!

  先吃下櫻桃令她如仙如死之刻,再摸那小香瓜兒!

  若能摸到手中,只要撥弄那?幾下,這個‘尤物’便是自己口中的美味兒
了!

  女人一旦瓜兒落在這男人手中把玩了,想跑也跑不了:已軟在他懷中,這時
山盟海誓便由得你給她灌下一肚子‘米湯’,過幾天來請她去郊遊!

  那輛馬車?,便是最好的閨房蘭床,方便!

  先上車,一馬加鞭,爾後再買票!憑小爵爺的身份!嘿嘿,能吃得流油!

  如是,他斜行跨大一步,已堵上前路,迫使她停下來!否則,便自動的投進
他懷中來了!那更好!簡化了許多不必的手緒!急道:

  "妹子!小兄自一見芳容,便失魂落魄,驚?天人!”

  他在吊她的胃口,誘她開口,果然!

  "我是個醜丫頭,不值一顧!”

  "妹子謙虛了,除了容貌之美外,那神韻之美更令小兄消魂蝕骨!”

  "亂講話:我那有……”

  她望他一眼,已慌亂得似只受驚的小白兔兒,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付:快了!快了:她已吃餌上?了:

  "真的!令哥哥我一見鍾情,思慕殷切,迫不及待的想向妹子剖白愛心!”

  尹青青後退了,驚訝他的快刀直入!

  當日何滄瀾是那?艱困的痛苦的才表達出他的愛心,使自己感動!而這人之
談情說愛,便似喝口白開水那般簡單,何故!

  是他自持身份高貴?,或是開口狂言,便連那個小色魔章太孫!有膽子下手
劫人,卻沒膽子給自己直言無忌,現在好似他家的?下婢似的……

  她懷疑他有沒有經過大腦,對她亂放狗臭屁!這是對她的侮辱!

  已容色數變,最後總是忍下了,她不想給他老爹,樹此聖眷正隆,伯爵大將
軍這種敵人,那會……焦慮一生不得安寧的!

  這是個由權貴塑造豢養出來的人,只知自己,不知有人的那種人,爹爹被權
勢薰蒙了頭了!還認?門當戶對呢2

  他在家中,若不是夜夜換新娘,一年之中總有十人八人遭他蹂躪了!

  而湯士英卻認?他言語得體,已博得美人意亂情迷呢!

  兩人思潮已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尹青青便是沒有何滄瀾給她插上了那一腿,但只已情來論,他比章太孫還低
下一等!起碼,章太孫會低聲下氣的對她柔情密意說盡了謊話!

  而他卻理直氣壯的空口白牙說些光面堂皇的廢話,像狗叫般的!

  這便是貴族社會的愛情?她罔然不知所措?

  "妹子,小兄愛在心頭,笨口笨舌,已不能以言語表達,希望能獲得妹子同
心讓小兄能永伺妝次,施那張敝畫肩,吹蕭引鳳……”

  說著說著猛然探臂出爪抓向尹青青的玉臂帶入懷來摟腰摸股的溫存一番!

  怎料尹青青柳腰一扭閃之間,狼爪已落空!

  "咦"了聲,失手了,初不在意,再行出手,這次下了真功夫,他不信邪,這
小肉兒已到了口邊了,怎會失手‘金龍探爪’應手而出,快如閃電流光!

  尹青青腳下蓮?微頓已虛退三尺,退得如行雲流水,不顯行?!有傳聞中的
‘縮地千里’,迎風而逝!

  "你會武功”?他應目陡張,訝疑不自能信這事實,對自己的武功頗?自許
自傲:怎知再告失手,少年心性,多份倔強,越得不到的越想弄上手!

  他不認?她比他高明,便是會那?三兩下子,還不是手到擒來!那更生情
趣!

  如是跨虎步再進,已行功運氣,選擇比較適當的招式,認真的下手了!

  同時也是證明自己有兩把刷子,不是個虛有其表的草包!乃將門之後也!

  ?手招出'傍花拂柳',乃是誘招,上晃玉人的眼神,兼及香肩!而煞著藏在
左手‘枯藤纏樹’,摟向纖腰!

  尹青青心頭鹿撞不休,忐忑心臨,這是她嬌柔深閨,生平第一次向人動手動
腳,大打出手,然而事逼眉睫,若是這數月來自己積極進修的招法失靈!

  那後果——便是讓這高傲自負的豎子所輕薄!他一定會向自己身上亂摸一
通!根據何滄瀾對自己的經驗,那個男人一旦佳人落懷中,誰不喜歡摸弄她那神
秘處!伸指亂探呢!

  說甚?也不能讓他得手去!如是暗運玄功,相機以待!她現在怎會再是個手
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

  來了!微風拂面,那是‘傍花拂柳’她左掌‘撥雲見日’手指未曾接實!

  右掌'白雲蒼狗’貼在腰間向外翻,接他的‘枯藤纏樹,!

  弄得對了!可以靜制動,伏兵四起,削指吊腕,要他吃不完兜回去!

  湯士英駭然驚心,立即雙手被阻,攻不進去,便即撤回,口中喝道:

  "妹子高明,乃經過明家指點!既是會家于,小兄斗膽請求,正式與妹子合
合手!”

  尹青青見她這兩手尚管用,又非生死之鬥,諒他也不敢對自己下重手!膽子
壯了!氣力似覺也增長了許多!心神漸漸穩定下來,答道:

  "不敢冒犯貴賓,世兄請寬貸妹子放肆了!”

  這話,聽來,大有委屈自己之意,事實誰先存心不良,動爪子佔便宜,誰心
清楚!

  湯士英仰首“哈哈”開朗的一笑,狀甚貼心,並未老羞成怒!和?相向的道:

  "咱們只是玩玩,不能當真!小兄武夫也!,生平甚喜弄槍施棒,擊劍舞鞭!
正應與妹子手上切磋一番!妹子只管拳腳施來!”

  "我是……是初學乍練,不成氣候遺笑方家,世兄多與指教!”

  湯士英那裏肯相信,她只在閨中偷練了不足半年2便爽朗的答道:

  "估評妹子功夫當有二十年的修養!真出乎小兄意料之外!”

  他沒好意思探問她被人劫持而去的秘聞!他初見乍面怎可揭人之短呢!但
卻暗自懷疑其中另有勾當!也連帶想到她已老早被人‘開’過了!不是原封貨
色!

  不過,尹青青在他眼中分量不輕,美色當前,能‘尤’出他的淫興熾熾,火
燒玉面,胯下那條棒槌已昂首?頭了!粗壯起來,色色的難受了!

  迫不及待的亮開架式,道聲:

  "妹子,請進招!”

  尹青青還是不敢,只是盲目傳神的一揚,報出一個百花齊綻的微笑,搖首時
已墜蕩翠晃,頭上斜插的金步搖也震欲飛似的!足出蓮?,點地顫顫!

  "那?還是小兄有得了!”

  湯士英看在眼中,癢在心底,便她這股子‘尤’死人的風姿韻致,便誘惑得
他,非出手不可!

  她的生澀情懷,不啻是告訴他,雖然失手數次,情況還是大有可?,將她弄
到手裏來!

runonetime 2008-04-26 07:56 AM

第九章 苦學絕藝已初成b

  右手'白雲出釉'左手'猿猴進果’!手上功力已加至八成!手法老練,身驅敏
捷,手未至,而風先至!勁含其中,可發可收,幹變萬化,盡在其中……

  尹青青只采守式,來阻止他封閉他,拆解他的手法!自求自保無過,不存摺
敵自豪之念!因之!

  湯士英一派進手招式猛打狂攻,快速無倫,是否是一種拳套,尹姑娘識見淺
不明白,但知隨機應變,揮指如蘭,身軀如粉蝶,轉折嬌翻,似花顛枝顫般的流
轉!

  尚幸足堪應付下來!她已經貫指掌,手如流雲!

  兩人戰了個旗鼓相當,不分軒輕!

  尹青青是越戰越穩定,湯士英是越博越毛燥心煩意亂!乃是因?他已技窮匕
現,再也拿不出多少奇招異式,以示眩耀他的勇武!

  最後以'冷月飛雪’‘?磚引玉’‘霸王別姬’,躍出戰圈!臉布寒霜,甚
是不自在了,既然是比功夫,則不能以權勢壓人!

  對尹青青沒有讓他得手,那是故作刁難,好事難傷了,本來他認?她應該故
意讓著自己點,來個失招不及,讓他摟入懷中!男歡女愛的纏綿一番!

  怎知這丫頭片子,來真的死不鬆手,故意在他少爺臉上抹灰!

  既然如此,你老子何必放出空氣,托人關說,要本爵爺來相親呢!真豈有此
理!

  尹青青豈能遷就他,趕他走還來不及呢!若是他真能勝了她!讓他占些小便
宜去,他總不敢在這花園中將她硬‘開’了!

  夜裏她便要離家出走,流浪江湖了,或者再行化裝潛回‘情人谷’去匿藏起
來!免得讓他再來糾纏不休!弱水婆、青山公人是頂好的哩!

  可安慰的是這公子哥兒,武功白練了,蠢才一個,尚不如她這剛上路的生手,
拿不住她,連小便宜他也沒資格沾沾手!

  她?了不使他難堪,假裝著嬌喘‘呼呼’胸前兩隻大仙桃兒,起伏如浪!

  湯士英見了她似乎香汗淋漓,桃粉墜地,嬌柔不勝的樣子,更覺迷人,心忖:

  "她比自己高明不了多少去,可惜自己沒耐心堅持下去,不然,累也能將她
累倒在自家懷中!人到那時嘿嘿,可得由本爵摘著吃了!”

  這湯士英乃湯和的小子,待他長到六七歲時,湯和這窮漢已混成了氣候,身
?大將軍了,另四個兒子尚跟他吃苦熬打筋骨,勤練武功!

  一旦上陣交鋒,那父子兵,不論單打群毆,都能拿出一套來:

  而湯士英一出生便天下已定,身列富貴豪門,武事難不可發,總不必要他上
陣交鋒了!

  因而他的武功,沒有基礎,虛有其表,但,比之金陵的一般花少爺又高了一
級去!

  總因是將門之後,第一代尚春秋鼎盛呢!

  第二代絕不應是個尿泥塑的!可也被寵愛的志高氣昂,人見人讓,不自知自
己有多大的分量了!

  他老娘本是風騷入骨的小妾,年輕貌美,甚是得寵,因之在遺傳上,他是色
心淫淫,其來有據!現在更是有錢有勢!少年風流!誰也不宜!

  這些風流帳自有下屬幫他秘密安排,秘密活動……

  他認?沒有弄到手上,掃了他的淫興,自不幹休,如是新點子又計上眉尖,
笑道:“妹子的拳掌功夫,小兄領教了,那是萬萬不及,但不知使用何種兵刃,
小兄在劍上,稍有所得,願陪妹子走幾招,一併請教高明!”

  他手拍腰間四尺長的鑲金嵌玉的佩劍,已不管她答應與否!隨手已抽劍出
鞘,寒光打閃,晶芒一線!秋水一泓!好劍也!

  尹青青沒料到他想動劍來逼她就範!令她花容換色,跟路退去五尺!先保持
住安全距離!她雖然也見得何滄瀾這心上人,揚劍奮殺爭雄!

  若要她自己出手,可就是兩回事了!連連搖手顫聲道:

  "湯世兄,你若責怪我的不是,只管責?教誨便是!我不能同你比劍!”

  "呵呵!比著玩的,不必伯,責備不敢!小兄對妹子一見傾心,讓小兄對妹
子表示點愛心不逾!永結秦晉之好!小兄則心滿意足了!”

  "這!這!容妹子!多考慮些時!世兄思愛小妹心領便是!”

  "不中,小兄已愛深情切:妹妹現在一定要給小兄一點保證才是:”

  這保證?,當然骨子裏另有所指了!

  這下流賊,花招出來,這是仗劍逼奸哪!哼!保證,說得好聽,你當我不懂
?,那是要吃櫻桃摸弄屁股,扣小香話兒也!這怎?可以答應他……

  "小兄心意已決,妹子若不亮兵刃走上幾招,便是想徒手接劍了?”

  他手中劍已亮式相待!下——個動作尹青青不理會,不投降,由他摸弄會過
過那癮頭便待出手了!向她臉上劃去!

  不讓本爵得手,先毀了你再說!看看是誰怕誰,誰狠過誰去!

  他已冒火生煙,唬定了她不敢對自己怎樣,非逼她乖乖讓他摟在懷中溫存會
不可!若是能弄得她淫性大發,立在這裏也可以給她‘開’上一棒槌!

  嫁不嫁給他都無所謂!人到那時,還怕她哭哭啼啼的不成!

  本爵是你老爹請了來‘開’你的哩,你別弄擰了那很大筋!這想法他當然不
便宣之於口,盡可能將場面保持著皆大歡喜!

  他認定了,對女人,便得對她用此強迫手段,她才能心甘情願的服貼!

  說些肉麻當有趣的話,有時候不一定能騙得她上?!

  這令尹青青有些?難了,窮于應付!若不能逐了他的心意,就在劍打敗他,
知難而退!

  否則,他會得寸進尺,死纏活賴的來纏人的!如是怯怯的道:

  "小妹身上沒有帶劍!”

  "別的也成!”

  他看不出她身上有別的兵刃,而更意外她敢與自己對劍來反抗自己!心付:

  "到要看看你怎生能逃過這一關去!她越來越令人心癢了!他看她那幽幽怨
怨,若嗔還嬌的乖相!不‘幹’得她死去活來的絕不饒了她!

  要她被'幹'得哀告,哭泣著求饒,絕不輕饒了這個小淫婦,她真能蕩死人,
浪掉魂……

  由於尹青青表現得怯懦哀怨,斯文嫻雅,甚有教養的樣子!

  令湯士英認?她好欺負,想期負她!假如尹青青表現得凶巴巴的,惡形惡
狀,如河東獅吼,叉腰戈指跳腳,滿口三字經,也許早就將他嚇住了,對她胃口
缺缺!便不值得弄個潑婦回去,要捧她吧!也不一定打得過她……

  現在場士英的劍,已向她伸過來了,一招‘金鋒探蕊,!

  尹青青心知他不達到某種目的是不會死心的,嬌軀一閃又退後一步,焦急的
道:“慢來!我……我帶了雙筷子!接世兄幾招劍法絕藝!”

  "筷子?"

  "是的!"

  "好!好!小兄願領教妹子的筷子功夫!可真是天下奇聞!足見高明!”

  "不敢,沒的讓世兄見笑了!”

  湯士英未聽說過天下武器中有什?筷子功夫,自應見識一番!己廣見聞!更
看不出她將筷子藏在那裏!

  他按劍而立!豪氣幹雲,威武不群,他是甚具賣像的!他平日甚是注意這種
架式,扮相!那能使人對他尊敬,長一輩的人對他嘉許!

  姑娘、小姐們對他傾心……總之,他能扮寅忠臣烈士,俠義英豪兼而有之的
氣質風采!

  作?一個貴族公子,這些表攝已經夠了!足可博得聲譽喝采!

  真要他揮劍喋血,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而是,他不會惹這種亂
子上身!

  尹青青,扯起身左所佩戴的一條由絲絡盤結而成的青色結有翠環玉佩的?
帶!有一節是一尺多長的流蘇!紮成圓形!

  素手一帶由圓形流蘇中,抽出一雙象牙包銀的筷子來!總共不足一尺長!比
常用的小筷子長了點!

  小巧玲瓏,是屬官家大宴時用的那一種!

  湯士英看了,並無可奇之處,確是一雙筷子!但!以此對劍,便令他心驚了,
他也是聰明人,對自己的安危,看得比什?都重要!

  他老爹打下來的富貴,便要他活著才能享受到,這筷子對他並不構成多大的
威脅,他心中欣然接受了這場戰搏:

  他占贏面的比數還是較大!不怕她這小屁股能脫出他的掌心去!

  "哈哈!妹子這雙筷子,如同雙匕,心分兩用,一分短十分險,那得近身取
敵!高明極了,小兄誠慌誠恐的來領教幾招筷上絕技!”

  "我是初學乍練!閨中玩耍,對人過招這是首度!若有冒犯,世兄見恕!”

  "昭!妹子只管放膽施展,若小兄幸占一招半式之無2妹子可得慰勞?兄,
獎賞一點恩賜,以?紀念!”

  這是賭約!輸了!得由他摟著擺佈一番!宣勞與他!

  尹青青沒有與他對詞,不置可否!他也不必計較這口頭承諾!

  他將一切成敗得失賭在他的劍藝上!自讓劍藝比之拳腳高明些:

  "妹子接招!"

  口中輕喝一聲,快逾電光石火,飛上一步,即能夠出手位置!招發‘降龍伏
虎’!一招八式,劍影飛騰,由上而下,虛實間雜,劍刃排空,已生風雷!

  尹青青只感到寒氣泛肌,滿眼流光撕嘯如碎帛,心跳“砰砰”,猛的壓下一
口真氣,身形移挪,宛如鬼魅幻形,飄浮而起!

  眼光射出精芒,專注在敵劍上,雙手中牙筷一緊,擋胸封腹,嚴陣以待。

  劍藝之劍,招式之設,會由其中布下陷阱,令敵人花眼撩亂,不辨那劍尖由
何方何隙中陡然飛來!因之能奇襲成功!

  所以取得先手往往能主宰全局!迫使敵人狼狽不堪,節節後退!一個封殺錯
誤或截擊不及而落敗!

  尹青青初臨鋒鏑,怎能不令她膽顫心寒呢!好在她智珠在握,功夫練得勤,
內功成就快,體內有寶物‘紫擅珠’?輔!有超凡的成就!

  變不可能?可能,在事逼當前,’狗急跳牆,體內潛能自然的應機而發2
若是容她思索再三來出招換式,那怎能來得及呢!

  完全是由靈能意會,身不由已,藝在天成,運招布網或者封劍取敵全憑天授!
這天授也是由平時熟練而來!

  她莫明其妙的揮筷對抗了,不能等死也!左筷‘密雲不雨’,右筷‘行雲流
水’!連封帶打左右齊上,不能讓敵劍進入,周身一尺範圍之內來!

  雙筷齊飛,響起一陣雨打芭蕉似的清鳴!“叮叮咚咚”聲不絕耳!甚是清
脆!這是‘象牙銀筷’點擊敲打在劍葉上的聲浪!

  牙筷上注入內力,湯士英手中雖持百練精鋼打造的名劍,終非削鐵如泥的寶
刃,因之,牙筷整然無缺!

  相反的由牙筷傳來的內力,打得他執劍的手臂,被震動而酥酥的!

  令他心中駭然!覺得筷下招式穩定如恒,章法嚴密!攻不進去!

  待招式將盡之時,作口宣長嘯以加強聲勢,威脅對手!

  '千蜂戲蕊’聯手轉腕再次出手了!

  這招更見博大奇奧,內蘊匣測玄朵!式中套式,劍中藏劍!

  這招也更是唬人的招式,千蜂乃顫劍而出,千虛一實:最是壯觀,並非實用
劍法,當然是湯府中武術教習出來的!是演來給姑娘太太們看的!

  尹青青初時一驚,筷出‘彤雲密布’,腳下踏出‘七星北斗步法’,以茲身
形變化,不能釘在地上等著挨劍!

  人影幻化,筷影流星飛紅,攻守兼具——

  可惜的是這樣連觸劍的‘叮咚’聲也沒了!

  素影香風流渡七方,湯士英的劍、的眼、連人在何方都看不準確!自然沒有
碰擊聲傳出!

  湯士英本認?,劍長筷短,再者,筷子用以點穴則可,用以殺人殘命,則不
必伯她,她沒有那個膽子!而現在他認?大有可能!

  以她這種輕靈的鬼魅身形,攻入他的門戶,那是進出如意,來去無阻的!

  在他身上戮一個血洞洞,大有餘裕!

  假如是真敵人,他可能早就被他掠倒了!躺在地上冒血!

  他乃萬金公了,家裏尚有幾十個小姑娘排著號次等他上床去給她們‘開’
呢!若是在大腿上或屁股上被紮個血洞洞出來!

  那是躺在床上養息個月二十天的!豈不慘矣域!這大好的青春,白丟了一個
月去,別想快活了!

  這事是萬萬不能發生!這騷貨高明功夫好,最聰明的辦法是放棄她!

  若是她貼在身上,本爵爺一生有得活罪受的!

  打又打不過她!一旦被她纏上,日夜陰魂不散是脫不了身來另尋快活!

  她這種媳婦若是娶回家去,老爹最是喜歡,論世家,不必說了,一名禦史,
皇帝老兒身邊的眼睛!應屬朝中紅人!

  論身姿,她這嫻裏冷豔之姿正是大婦之像!進退永不失矩!而又身具武功!
老爹會待她如寶貝,言聽計從!

  那我在家中變成了條挾尾巴的狗!便連那老娘也會喜歡她,認?她能管得住
我,讓她老人家少操心事!

  她是深怕本爵沈溺女色不能自拔,做了短命鬼,讓她失了依靠!

  這娘們命中帶煞,招惹不得的!誰招惹了她那得一生被她拴在褲腰帶上,再
也不能經常換換口味!

  再者她是否是原封貨也大有問題,急匆匆的‘開’了她!向誰辯駁去!

  同時,令他最怕的一次經驗,映顯出來!

  在他十八歲時,正是少年英發,對女人那具‘妙話兒’新奇沈迷,而又不敢
投入其中!

  府中下人們也不敢過份引誘他!手上財務也不寬裕!

  還不通達世故,弄錢的道理,自是偷偷摸摸的又急又怕,臉皮嫩!心情純!
不料,有天被個大姐姐看上了,三言兩語便吊到他的胃口了!

  這大姐姐是有一身高絕的功夫,他由崇拜而入幃上床了!

  她自稱是‘沙媚娘’,以教他武功,上乘武功?誘因2也確實是高明,是他
見所未見的奇功!租下一棟民屋秘密幽會功夫:

  在床上他讓她脫光了衣服,說是指導穴道及經脈!他勉強答應了!玉臉羞紅
的像醉酒似的!

  他早幾年也同丫頭們糾纏胡鬧過!丫頭們嚇得要命,府中規矩,不准引誘公
子們犯姦淫之事,一旦查覺,那是要板子活生生打死的!

  但公子們完婚了,那就不同了,‘可以被收?妾嬖!假如公子余情不斷的
話!

  因之;他們只能迫不得已,讓他胡鬧驚懼著撞獻身下便完事!

  令他又新奇又饑渴又無奈何1總不應該害她們去死呀:

  她們被逼得沒辦法,被纏的無路可定時跪下來啼泣著求他2向他饒告!

  他是在嚴格的家法下才能長大成人,身材高大雄壯,像個小牛犢似的2隨著
年齡之增長,見識之增長,渡過了人生的危險期!

  一直對男女之愛欲,充滿了神秘感!沒有機會真正歡暢過!

  老爹是勇武的大將軍,阿娘是千嬌百媚的風浪人物,他是他們的總合結晶
品,自然上代兩人性格兼而有之!

  在沙媚娘的一雙素手撫摸之下,他早就酥了!在她手指觸摸穴道經脈下,初
時還專心的記憶,而後,便不知所云!

  因?他那只已不算小的大棒槐,從未正實用過,已脹大得醜態畢露!

  沙媚娘像沒有看見,讓它一抖一抖令他難當難耐!極力的忍著!

  摸穴道的手在周圍點動!越點動,欲火越高漲!

  而她卻像女聖人般的自己解去全身羅衣褻衣紅兜兒臥下來,讓他跪在她身
邊,她扯著他的手向她身上摸去……其他各穴,男女一樣!

  一個穴道一個穴道的數著!漸漸接受她那具‘妙話兒,她牽著他的手,數說
穴道名稱!

  這是男女有別,不能一概而論了!

  在他府中也有男女全身穴道圖經,三十六大穴,他是記得認得的,其他穴道
則不甚明白!

  猶豈男女性具上,更是缺如不明!爾今如聞大道神功!

  她帶領著他的手在翻來覆去的撥弄指點她那具‘妙物’中的穴道!

  他從沒有,這?清楚,這?安靜的環境下摸弄那‘妙物’!

  而他年方十八,血氣方剛,如何能忍耐得住呢!她真會整人!

  他陡的渾忘一切,撲倒在她身上,壓著她向她哀告:向她求歡!

  在理論上說是他以下犯上,想侵犯師父的玉體!老天神靈知道到底是誰在引
誘誰!

  她好整以暇,舉素手扯著他腮膀子微笑、白她個嗔怨此愛的媚眼道:

  "不是師父!喊我姐姐吧,或者媚娘!”

  他一想正是,這師父是喊不得的,師父比父,師娘比母!不能弄亂了套數!

  "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快要脹死了!”

  "小郎!你會‘幹’??這其中也有大道理,大學問也!”

  他想道,這事還要人教?!凡是人不癡不傻都會?本少爺在十四五歲時便吃
香喝辣的了!但是他搖搖頭,差紅臉道:

  "讓我試試看!”

  她眨眨眼睛,微點其首,那是開思准許他試試看了!

  於是他迫急匆促,仆臥在她肚皮上,翹起屁殷,對正她那喜歡煞人的‘妙話
兒。,斜刺而入,因?他那只棒槌已豎得貼在自己肚皮上,高高的昂頭矗立著之
故!

  一切如舊,便是在家中玩小丫頭般的!只是這時是臥在床上而已!

  僅蠕動五六下便射出一大股玉漿來,在她那‘妙話兒’中!自己爬在她身上
不想動了,酥的痛快!大棒槌漸漸縮成了只小毛毛蟲!丟丟當當的不管用了!

  而她痛愛憐惜有加[兩手撫摩著他的背脊,親吻著他!小舌頭伸入他的口中
戲弄著他!

  他不幹被動,也伸出舌頭去她口中戲弄,她抱扡著他的舌頭由他口中吸氣!

  每吃一口,他便覺得飄飄然的快美著!這玩耍他很喜歡!

  兩人戲弄煩了才作罷,她讓他爬下來,跪在她的兩股之間,翹起雙腿,那妙
物寶相,讓他看個仔細?

  老老天!願來他幾年來所看到的寶貝,只是看到個頂端而已!

  那下面,究竟如何!裏面又是何種寶相?他從來也沒見過!

  這時經她解說一遍,才略窺門徑,知其大概!

  乃何處是‘琴弦’‘麥齒’‘臭鼠’‘嬰女’‘赤珠’‘中極’‘穀實’
‘昆石’經此指點,他才通曉陰陽之道!回想往日自己所行,可笑極了!

  原來,被他認?已‘開’過的臭丫頭們,現在個個還是處女!根本原封未
動!

  她們都經過內府總管老媽媽們的傳授!皆有秘法保護自己,不被強行侵襲!

  其法乃兩人站著‘開’時,她們待那支挺硬大棒槌侵入其上端尿口處,便即
夾弄兩旁粉嫩的大腿!他開來開去,只在她們的大腿中間,靡擦!

  待自己抽送了七八下,將那泡美玉漿放射出來便成了好事!

  自己被她們耍弄了幾年,還蒙在鼓裏,末得其門而入!尚沾沾自喜!

  真是冤出大天來了!自己真夠無知了也!

  沙媚娘笑道:

  "你今天向我侵襲,其實是在門外徘徊,玉漿外溢,可惜了,沒涮進鍋裏去!”

  接著撫弄著他的身體各處經脈,愛不釋手,也指導他如何口吻、撫乳、摸股、
探陰等等手法:

  授他一套'仙侶瑤池大樂寶式九法’,各有姿態數位,動作名稱:

  第一法工名'龍翻’:令女子正仰臥向上,男子伏其上,股膝隱於床,女攀
其陰開張,以受玉莖,刺其‘殼實’,又攻其上,疏緩動搖,行八次淺刺,死往
慢慢送入,生返急行抽出,勢壯且強,久戰不疲,女則煩悅,其樂快爽,致自閉
固,百病消亡,永壽其昌……

  第二法式名'虎步,,第三法式名'猿搏',第四法式名'蟬附’,第五法式名
‘龜騰’,第六法式名‘鳳翔’,第七法式名‘免吮台’,第八法式名‘魚接
鱗’,第九法式名‘鶴交頸’!

  他們每天演練一種法式,務求中規中矩,不得差誤!

  然而,待他學會之後,開得順手順勁,怎也忍耐得往,老方式又故態複萌,
狠狠給她送進抽出,大起大落!酣暢淋漓!

  她也不甚阻止,讓他盡興!一日數次!他算是吃順口了!樂不思家了!

  每隔數日才回家應卯一次!

  初時無人發覺他有異常!一月之後,旦旦而伐!已面目失色,灰氣蒼白,雙
目失神,有如侶苗助長!身體枯瘦,有如久病之身!

  別人不相干,其慈母焉能無動於衷,知其中邪,陷於妖魔鬼怪之手,長此一
往,若不斷絕!小命恐將不保矣!

  盤問其究竟,他怎能實講,支吾其詞騙他老娘,他已深陷色欲中,不克自拔
了,怎的譬如勸說,他如何能醒悟過來!

  她老娘暗付,這是不能溺愛他,他只是剛成人,尚不能算是個成熟的男人;
她有監護之權,一理容他讓人整死了,她脫不了干系,監護不周也!

  如是,夜裏,伯爵爺來臨幸開她的時候將她寶貝兒子‘士英’,性情突變,
身體衰弱不堪,恐怕是陷入色散中,少年初嘗異味,同你這作老子的一般無二,
喜歡‘開’哩,湯和一聽心裏有數,所謂富貴令人情落,貧窮令人走險!這小於
是飽暖思淫欲!樂昏了頭了,不知愛惜自己!

  第二天下令全府大點,舉凡妻、安、兒、女、僚佐、護衛、老媽子、丫頭、
雜投人等,一應清查,點卯!

  待點到湯士英時,一看他已被淘成個空殼子了,一陣風也能吹倒他,再不讓
他清醒一下,那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由得老懷又痛惜又震怒,拍案喝道:

  "英兒!你這個月來!身在何處?”

  "孩子在家,有時出外走走!”

  "怎的身體弄成這般衰弱?”

  "我身子很好!只是不想多吃飯!”

  "大膽!胡說!老於是由得你這小於騙的?!”

  他已嚇得全身發抖,不能直挺了!搖搖欲倒!

  湯和能官拜大將軍,在億萬人口中成名封爵,那裏是佼幸得李,自有過人的
威嚴!豈能被個小兒耍了!不由得暴怒喝道:

  "家法伺候!"

  堂下站班的武棄,已齊聲呼應,發下堂威!水火棒、皮鞭、板子、挾子、老
虎凳……全般刑具已嘩啦啦的站班兩例!名‘蟬附’,第五法式名‘龜騰’,第
六法式名‘鳳翔’,第七法式名‘免吮台’,第八法式名‘魚接鱗’,第九法式
名‘鶴交頸’!

  他們每天演練一種法式,務求中規中矩,不得差誤!

  然而,待他學會之後,開得順手順勁,怎也忍耐得往,老方式又故態複萌,
狠狠給她送進抽出,大起大落!酣暢淋漓!

  她也不甚阻止,讓他盡興!一日數次!他算是吃順口了!樂不思家了!

  每隔數日才回家應卯一次!

  初時無人發覺他有異常!一月之後,旦旦而伐!已面目失色,灰氣蒼白,雙
目失神,有如侶苗助長!身體枯瘦,有如久病之身!

  別人不相干,其慈母焉能無動於衷,知其中邪,陷於妖魔鬼怪之手,長此一
往,若不斷絕!小命恐將不保矣!

  盤問其究竟,他怎能實講,支吾其詞騙他老娘,他已深陷色欲中,不克自拔
了,怎的譬如勸說,他如何能醒悟過來!

  她老娘暗付,這是不能溺愛他,他只是剛成人,尚不能算是個成熟的男人;
她有監護之權,一理容他讓人整死了,她脫不了干系,監護不周也!

  如是,夜裏,伯爵爺來臨幸開她的時候將她寶貝兒子‘士英’,性情突變,
身體衰弱不堪,恐怕是陷入色散中,少年初嘗異味,同你這作老子的一般無二,
喜歡‘開’哩,湯和一聽心裏有數,所謂富貴令人情落,貧窮令人走險!這小於
是飽暖思淫欲!樂昏了頭了,不知愛惜自己!

  第二天下令全府大點,舉凡妻、安、兒、女、僚佐、護衛、老媽子、丫頭、
雜投人等,一應清查,點卯!

  待點到湯士英時,一看他已被淘成個空殼子了,一陣風也能吹倒他,再不讓
他清醒一下,那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由得老懷又痛惜又震怒,拍案喝道:

  "英兒!你這個月來!身在何處?”

  "孩子在家,有時出外走走!”

  "怎的身體弄成這般衰弱?”

  "我身子很好!只是不想多吃飯!”

  "大膽!胡說!老於是由得你這小於騙的?!”

  他已嚇得全身發抖,不能直挺了!搖搖欲倒!

  湯和能官拜大將軍,在億萬人口中成名封爵,那裏是佼幸得李,自有過人的
威嚴!豈能被個小兒耍了!不由得暴怒喝道:

  "家法伺候!"

  堂下站班的武棄,已齊聲呼應,發下堂威!水火棒、皮鞭、板子、挾子、老
虎凳……全般刑具已嘩啦啦的站班兩例!

  "說……”

  他有七魂已嚇掉了六魂2他怎敢不招供!如是便將那沙媚娘招了出來!

  老爵爺向護衛們一打眼角,立即有三十幾人,風一般的急行去捉拿這名妖
婦!

  但,沙媚娘也是個心性如狐般滑溜人物!每當湯士英歸家回來之先,必然看
准了他身後有無人跟蹤偵察I若平安無事,才與他相會宣淫!

  這天預定時間過了,人末等到,卻遠遠看到來了批爵府護衛!

  她心知,這事已案發,立即,遠走高飛逃之天天!

  但,護衛們也有他們一貫捕寇搜奸的成法,那是,布下天羅地網,慢慢收緊!

  他們雖然撲空了,點子已逃,大網在外,立即收網!在一處近河地段,沙媚
娘被截住了,一來她這一個月來,采陽補陰,渴得夠足,中氣充沛,手法不弱!
二來不想充英雄好漢與那名護衛接戰三五招,翻身逃竄,連脫掉三件衣服,變化
服色並借助水遁,才未落網!

  湯和見乖孩子還活著,也就不急著窮嚴究那名妖婦了!

  由家醫老夫子診斷後,只是戰伐過渡,元氣大傷虛弱而已,別無他病!

  他進補調理了一年才又生龍活虎起來恢復舊觀,但元陽被盜,武功也就不能
有多大的成就了!

  他拔劍而立,目中淒迷,沈醉往事,對尹青青視如不見!幻化出來的是沙媚
娘的神態消魂豔首!

  尹青青遙遙相待,嚴加戒備伯他使壞,故布疑陣,陡起發難……

  不料,這時二姨娘站在圓洞門之間,嬌聲嗔道:

  "你們這兩個大孩子怎?了,動刀比劍?開宴了,快回花廳去,也不知肚子
餓!”

  湯士英尷尬著回到大廳中,應付場面!又是個八面玲瓏的佳公子:

  辭行時,還擺下一句閒話道:

  "待過幾天,小兄來府上邀請世妹郊遊踏青去!”

  尹青青的老爹,姨娘只是高興,代尹青青應承下來!

  而湯士英心中有數,再也不敢進這座府邸大門!這姑娘身上有刺,他不敢玩
她那具‘妙話兒’,怕紮著手!

  天下美女,都差不多,大大相同,小小有異也!何必自找繩索套在脖上!

  尹青青名花有主,對他的家世人品也看不上眼,正自準備,身入江湖,千里
尋夫去也!

  何滄瀾才是她的所需要的‘愛’!

  回到繡樓,天色已晚,鼓打二更!在萬籟俱寂中拿取他交給她的定情之物!
在家手中摩弄不一,雙手捧著貼向胸口,像似擁抱著何滄瀾那爽心人兒般的自在
激動,思念……他人在何方,你可知道,你的人兒今日已經過一場驚濤駭浪般的
掙扎,才爭回了自由!

  明天!我便動身!在茫茫人海中,與你相會!與你團圓!

  別離!別離!分散!分散!我已喝夠了那杯苦水!不願再喝下去了!

  夜已三更,尹青青在她的繡樓外間書房桌前凝視著手中的銅牌兒,那上面鑄
的是‘沅陵神符,得令者王’!八個大字!心付:

  "一個伯爵的小兒子,有什?可神氣的!姑娘要嫁的是個王爺!江湖之王,
千年萬代不朽不絕的‘大王’!”

  何滄瀾的音容笑貌,漸漸在她的秀目中映顯幻化出來了!她最懷念他有那股
於對他又想愛又不敢的痛苦煎熬的韻昧!

  帶有‘怕’她的意緒,並非怕她揍他!而是怕她受到別人的傷害,怕她不快
活!伯她不理他,伯她痛著了,伯她承當不了他給與她的‘愛’!他是那?體貼
與輕柔!

  她在他眼中是柔嫩的小花,經不起狂風驟雨的摧殘!讓她永遠嬌媚的倒在他
的懷中歡笑著!她也那般作了!獻給他了!那滋味……那愛!便是海枯石瀾,也
不能忘懷!人說某人伯老婆,除了另有原因外!

  這‘怕’的意思,便含有愛!愛人生點小氣,嬌嗔時,他是捨不得的!

  她思緒飛揚,令她興奮不已,那裏能睡得著覺!想思重重,紛至杏來!

  她認?,他們應有靈犀相通,他現在一定在某個地角中,也在想她!思念她!

  "筷子!筷子!"

  她在心裏默喊著,但願我能仗著它們,奔天涯走海角,找到他!比翼雙飛,
連轡江湖!

  不管他做什?,我都喜歡!

  ------------

runonetime 2008-04-26 07:56 AM

第十章 作客再開桃花源
 
  陡然,窗戶‘吱’的輕響一聲!寒風撲人!一條人影已矯捷的穿入室中!

  她訝然驚顧,放下銅牌,伸手抓起案上的筷子,?頭細看來者何人!

  "是他??不會這?巧吧!想曹操,曹操就到!”

  也陡的使她臉泛春潮,有些羞躁不寧!那是因?‘曹操’這字意義相合,
想邪了,便想走了意思!這個歷史名人,怎的起了個這?不雅的名字!

  讓人千秋萬世,‘曹操曹操’的喊著,多難聽!也多別人不安寧!

  可惜,來人不是何滄瀾!不能給她‘操操’!她這時刻是多?想要呀!

  來人是個已鬍子花白,長臉殘眉的老頭子!

  她從未見過這人!腰下帶得有刀!穿夜行衣,乾瘦俐落,年約七旬!

  輕蹙娥眉,有絲絲懊惱浮顯出來,凜了是老人一個秋水泄潭般的眼色:櫻
桃乍破,欲語還休!甚是穩沈!

  心裏卻想著,這人是何滄瀾遣來的喜報平安的信足??或是,湯士英那小
於還不死心,遣來門下客,要劫掠她而去,!給她‘開開’……

  而這老者,更怪的令她判斷不出他的身份,只飛掠入室之後,一動未動的
凝視著她:什?意思!

  這人什?意思沒有,只是被她的美色,驚得呆了,忘其所以的在鑒賞她!
這像鑒賞一件名貴幹古的寶物!玉雕翠樓!只能遠瞻,不敢近摩!

  他已看癡了心,人似木雕,心付:

  "無怪乎王孫他會廢寢忘餐對她癡迷不醒,這個天生尤物!應屬有大福澤
的人來享受她!才能不遭天妒!

  王孫已受其害了!老夫!老夫!雖有其心,而有自知之明……”

  那老棒槌也已蠢蠢驚蟄!粗壯起來!真遺憾,他老現在已支不起蓬來了!
打不起傘來了,只能批個寬敝的松闊的老伴儻,給她勉強塞進去,泡泡意思意
思,聊勝於無!比抱枕頭被子,舒服些!

  尹青青在久等來人向她自動道明來意,好讓她明白,何以中夜闖入深閨,
然而,立即發覺他一無動靜的原因?

  那是人非草木,豈能無欲乎!他也想入非非,秀眉又輕蹙了心生嗔意,自
己成了什?了,不論老少親遠見了面,便想‘開開’她!豈有此理!

  "老丈夜入深閨?可有什?見教??”

  這話問得令這老人,如喝涼粉般的舒爽,如聽畫書哨般的悅耳!

  "哦!打擾姑娘!心甚不安!上命所遣,不得不耳!"

  "願聞其詳!”

  "姑娘安嫻若素,不類凡俗,身無懼容!令老朽不解其故安在!”

  "姑娘去歲因故,也曾舉動入江湖數日,驚險隨之!爾今算得少增見
聞!”

  "這理由,雖不充足!也勉強了!”

  "謹請示于老丈祈能無覆?盼!以解懸惑!”

  "老朽來自嵩山‘?天宮’!”

  "啊!武林帝煙!江湖之尊,倒呼今日天子!”

  "姑娘識見底確不凡!”

  "老丈?其走腿嗎!請教高姓名甫!”

  "老朽在,武天子,宮中職司:大司徒!賤名關十方的便是!”

  "司徒乃三公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往事如夢,但不知章太孫公了貴
體己痊愈否,別來無恙!”

  "敬謝姑娘盛情關懷之德意,只是腰骨已折行動不便,略無大礙,再者懷
念姑娘,思之殷切,老朽來亦之便,受託夜入閨閣,?姑娘傳訊!”

  "承蒙見愛于一時,妾身人已於歸他人,人言可畏,過去雲煙,應屬無痕,
各無瓜葛才是!”

  "姑娘深閨孤幃獨處,所言於歸,顯希托詞,太孫對姑娘想思成疾,朝夕
癡迷!”

  "妾身確已適人,幸無多疑!”

  "可是湯士英那豎子?,老朽可立即取其頭來!”

  "不是,幸無造次!”

  "姑娘請見告,誰有大幅報!”

  "良人,何滄瀾!”

  "啊!他乃路途仗義,怎可黑吃黑,救人自謀!”

  "是妾身心感其義,自願附之!”

  關十方那只老眼一眨一眨的搖頭不信的道:

  "市上流言,湯伯爵五子今晚來尹府赴宴相親,此事已宣騰?口!”

  尹青青愁眉深鎖,益顯淒淒嬌柔,令人心蕩,她嗔怨著道:

  "怎的世人這般無聊,多生是非!”

  "姑娘乃一代紅?,凡塵之絕色,舉城關愛,是乃當然!”

  "過獎!老丈無信他人空穴來風,一堆讕言!”

  "老朽初入深閨,曾寧立多久,除?姑娘豔色所以驚,心?之奪,兼已?
姑娘相,許姑娘乃具有後紀之儀,名極天下!”

  "老丈幸無口角生風,齒下超生,妾身多拜託了,傳人帝耳,我尹氏一姓
族人豈不血濺市塵!”

  "無妨,吉人只有天相,容老朽盡所欲言,揚士英不配得此佳婦,若強取
之,湯氏必族無一犬,朝中假和尚垂垂老矣,其於早故,皇孫尚幼!

  姑娘之後應潛應在我高山‘帝闕’之中,‘武天子’我主早已君臨武林,
威加江湖其於亦早亡,而太孫正與姑娘年齡相當,入主天宮,正相宜也!”

  尹青青聽了,心不?他這些胡說八道所惑,宛爾而笑,能令百花羞謝,辯
白他道:“老丈武功妾身雖未見識,但只這口三寸不爛不舌,已燦開蓮花,職
居三公之一,‘武天子’深具慧眼識英才!

  然而實不相瞞,妾身確已適嫁何郎,而且已入門三日,久?人婦,但只兩
小無猜,身由自許,私定終身羞對家嚴上稟,祈老丈無疑!”

  關十方訝然開口睜目,凝注紅?眉際,那意思當然是細察眉端是滯已亂,
那具‘妙話兒’真的?何滄瀾開了!

  弄得尹青青緋生紅雲,挽首逃避不?,那嬌娜無邪的小兒女的嗔、臊、媚、
亂之態,直弄得他不願深究此事!

  春風桃花滿樹開,幹卿的事,自承?人幹過三次,應是不假!

  但,他今夜之來,所?何事,便是要人‘幹’過了,只能怨太孫自己傷瓜,
已劫來船上多日,不先幹了再說,要留待何時呢!

  現在小不差那些些,只要情在、人在、天長地久,有得他自在快活的時候!

  "這也無妨,?姑娘計何滄瀾一個光杆掌門,撞騙江湖,怎能與‘武天子’
相提並論,?天宮中上將百員,兵軍數萬,寶器盈庫,金銀山集,姑娘入宮之
後,立即貴?江湖之儲後,將來太孫得姑娘扶持處正多,權傾天下,位極至尊,
何亞于自王,此中取捨只在姑娘一轉念之間,垂手可得,請於考慮老朽所言!”

  尹青青搖頭笑道:

  "若果真相術可信,我何郎實乃人中之龍,其身早巳王位江湖,現在其‘沅
陵神符,得令者王’的令符亦歸妾婦保管,那是定情之聘,相愛之媒!

  而太孫其人,妾身亦曾相處數日,其相貌似小兒,心智不全,相由心變,
誠不虛言,老丈恕我直言,?老丈百代子孫計,應速謀喬遷高枝,勉?覆巢波
及!”

  關十方內心暗震,本是?主上作說客能以智取,那是上上之策,令其心靈
折服,樂於接受最好了,若是力取此女,他老也亞不欲變?相向!

  不料,這小風騷居然倒打一靶,而是言出有金石聲,至言可信‘武天子’
大婦而去,章太孫是壓不住這群江湖上的虎豹豺狼,不死何待!

  有幾個人願意聽他撥弄,他也撥弄不出什?道理來,不過口中卻道:

  "江湖事最是現實,主上‘武天子’春秋鼎盛帝業如日中天,以姑娘之貌
才,太孫之寵愛,有朝一日,大權在握後王難分威加海內……”

  尹青青'咯咯'嬌笑,眉目神態慧點之極的打斷了他的言語道:

  "老丈這就言不由衷了,妾身雖然足不出戶,亦能略知天下大事,京都鏢
局守戶之鏢客,夜來寂寞,每日多是談些江湖隆替興衰,秦淮風月邪行!

  俞數日‘武天子’與我那何郎,中夜不期而遇,曾以劍芒對決,不分勝負,
後已玄功對持,何郎‘劈空掌’妾身是知道的,但怎?擊中其背,打得‘武天
子’已狼狽丟冠裂背而逃!

  個中情節妾身雖百思而不可解,但天子斷羽那是不爭之事實!

  關十方面目落色,頦下山羊胡翹高起來,磋歎一聲道:

  "這事姑娘已知,主上只是輕傷,何滄瀾能全身而?,姑娘若無自願隨老
朽去嵩山,只有力請,這便?程,車馬在府外等待甚久了!”

  尹青青也不怎的驚懼,當他言明是由嵩山而來,這再次被劫是必然結果!

  "妾身那是再次被劫持了!"

  "不敢!姑娘海涵,太孫思念故人殷切!”

  "'?天宮’,豈非欺我一閨中弱女子太甚!”

  "老朽非敢相強,也知與理不合,姑娘慈悲則個,體念下情!”

  "?天宮出爾反爾,欺我一弱女子,絕不從命,老丈認?你身畔那把刀甚
利?!”

  "姑娘尚有何憑仗??”

  "妾身?何郎所救離開那艘邪船之後,途中曾遇異人,幸得承歡傳以心
法,授以薄技,月來自覺頗有所得!

  敢以手中牙筷與老丈對決三五招,若幸能走過三五招,才丈怎?說?”

  關十方好似霹雷轟頂般的被她壯言豪情震住了,暗忖道:

  "這怎?可能,日頭打西方出來了,這弱女子嬌姑娘居然敢與老夫賭此一
局,天下奇聞,莫此?甚!

  若老夫三招擒不下此女就範,據之西歸,這三公之位不必混了!”

  他思忖有傾,道:

  "與姑娘對搏三招,老朽怎能以刃加身,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老朽三招擒你西歸,你得認命!”

  "妾身以雙筷自衛,若接下了老丈三招,請勿打擾糾纏不清!”

  "老朽若三招不能取姑娘,?天宮則無?回去,願終身?奴,隨護左右!”

  尹姑娘那有心情去計較這個,不置可否,但知此老必非弱者!

  不知是捨命以赴呢,還是有意相從,她不能自圖僥倖。

  她蓮步姍姍向室中間行去,是一項公平對決,不存以桌椅阻礙對方行動!
全憑招式,人世禍福,在此三擊了!

  隨手將桌上銅符收入懷中,這是她的保護神,默默神禱道:

  "何郎!何郎!你在何方你可平安無恙?妾身又在危難中,若是力有不逮
?人所擄,由此證明安身不祥,牽累了你!

  今生緣盡來生期,願能有朝一日,聞到你鐵馬金戈,仇雪王成!

  妾身遙盼祝福致意,妾身已不配?你薦枕席定起居!

  妾身以秋華一生,命如朝露,咱們曾三度相愛,如願已足!”

  她氣定神聞,體內玄功流轉已至最佳情況,氣機澎湃活潑運轉於十二層
樓,凝神持筷,守護門戶,道聲:

  "請賜招,妾身領教!”

  關十方料不到,局面已突變至此,垂目深思,這也是他的今後餘生來去之
所系,焉能兒戲!

  他們老少兩人,正自形如抵羊鬥牛般的相押著!而有個人影也正在窗外緊
張著!

  對尹青青驚異不已,這人便是‘清心道姑’!

  她雖然慢了一天首途金陵,卻比關十方早到一天!

  何滄瀾得知‘武天子’曾派人去金陵要再度劫持他的愛侶,便委託她照
顧!

  叔嫂之間,自不用多說,拜託的話,途中聽到他那個武林魔頭‘武天子’
對搏的消息,令她顧此使得失彼,但願再別像她似的,世上有多了一名活寡婦
才好!

  而自己尚有能力自衛,青青乃蘭閨弱質,怎能再容人糾纏!

  湯士英之尹府相親,她也有耳聞,可惜,待她入夜潛伏尹府之時,他們兩
人花園之會早已結束,沒趕上。

  及至關十方的亂闖繡閣,她才黃雀在後,盯緊了這個老兒!

  此老表現不錯,沒有魯莽得馬上動手,以遊說方式想騙尹青青入網進羅!

  她更不便左右此事了,但憑尹青青自決……

  怎知演變至此,與她想像中的尹青青,似乎不是一個人似的出人意表!

  但知關十方不能下重手制人,卻也不是沒有危險,一旦各自判斷錯誤……

  她更想見識一下尹青青的身手,先早只是愛烏及屋,現在對這小弟媳打心
眼裏透著愛心,喜歡她了!她的貞烈,她的豪氣,正應是任志欣(何滄瀾)的伴
侶,這下可好了,兩人可以並肩江湖行,尋仇仗義,?江湖不知要憑添多少佳
話,她心感慨良多,自己紅?成薄命……

  而那個畸零人馭影。早將坐在街角巷口待命,得手之後立即上路的小宗伯
申元甲點了睡穴。

  因?待得久了,他先坐在車上打起噸來了!車座上變成畸零人在當車夫
了!她們若要大搖大擺的離開金陵,也以馬車?宜。剛好不必再張羅了!

  大司徒關十方這時?起頭來,對尹青青道:

  "老朽若以十成武功加之與姑娘,那便有欠公道,但對姑娘本身功力多寡
也甚難判定,只以五成功力相博,各憑造化吧!”

  "敬謝老丈體念妾身!”

  "老朽以三成功力出手,每招加一成,免得若有閃失,終生不安,若不搏
而退那是食君之祿,未忠君之事,愧對‘?天宮’祿食多年!”

  "妾身至?感戴老丈俠義風標!”

  如是關十方吸口長氣,精目炯炯,鬚髮無風自動,臉上皺紋似乎舒展開來,
血棄華蓋,這是身具‘小陽功’的特證!

  尹青青自是不懂得這些,只是全神戒備,以抗強敵,但聽一聲低喝道:

  "姑娘接招!"

  一股淩厲掌風應手而起,一隻枯枝般的大掌‘西出陽關’撲身而至!其人
本是立在窗下,與尹青青相距約有兩丈,而今跨步縮短了一丈:

  尹青青怎敢大意失荊州,雙手牙筷齊出‘雲遊四方’,劃出一片白茫,截
擊敵掌更且攻去敵胸,筷子上的真氣劃空已帶動得空氣百裂分張,‘嘶嘶’有
聲!

  足下蓮?翹起,足尖點地,身形似長高了幾許,在長裙曳地的掩護下令人
不知就理,不明玄虛。

  足尖支起之後,人便似滿弦之弓,增加了百倍的彈力,可進可退,身似飄
雲,動時已渾不著力,轉折如意!她足踩倒七星步法。

  '西出陽關’,如烈馬奮力鬃揚蹄,意取香肩,勁風已壓玉體,掌至中途,
張指用爪,若是尹青青香肩被抓住,這搏鬥便算結束了!

  然而,筷影縱橫交錯,切力如刀,切向那五根枯指,用的撩空式!

  指筷似觸未觸之霎那,關十方但覺四批如被刀割,若不縮手,勢必指骨折
斷,指如蛇頭!閃電退去!

  而這時尹青青?保安全,小心從事,身形已稍移,斜走天機,掌風餘勁已
探身而過,她另一隻手中的牙筷,只備而未用。

  因?關十方只攻出一隻單掌,而勁力自覺尚堪應付,便潛而未攻出手去!

  關十方已縮地五尺立在丈外,一聲“哈哈”暢笑道:

  "姑娘高明,老朽白擔心了!功力十足,只是缺少戰搏經驗,賂顯慌亂!”

  尹青青羞澀著,婿然一笑點首道:

  "對老丈不敬,乃是妾身生平第二次出手,首次是對搏湯公於!”

  "那個荷花大少,怎是姑娘敵手!”

  "老丈一語說中!”

  關十方本來對她不生敵意,而今相對如休春風,似乎年輕了二十年,假如
他有這?靈慧乖巧的小孫女,准能每日笑掉他的老牙去!

  並非心生欲念,只是沒有由的心平和氣,覺得對她施加橫逆,是?極大的
罪過,至此才略覺那個少淫蟲,?何在龍舟上沒敢硬‘開’了她!

  在未得到她的默許同意之前,他不敢破壞了她的形象之完美!

  在呼出一口氣之後,道:

  "姑娘在意了老朽要出第二招!"

  在窗外暗中觀戰的‘清心道姑’心忖:

  "這是什?搏戰,簡直是尋人窮開心嗎!”

  面對她?世間第一紅?,只看她談幾句話,便將他的老骨頭看酥了。

  然而出掌遞招絕不馬虎,四成功力便是四成功力!

  一招'陽春白雲’,掌影飄飄;一片玄機出手,室中寒意森森,肅煞立見!

  尹青青雙手齊飛,‘雲封霧鎖’她雖無與人爭勝之心,卻有不甘受辱之
志!

  這招仍是守式,筷影如一團絲,密布成一片力網,企圖能阻歇住這老兒的
陰中有陽,陽中夾陰的怪異勁力。

  雙方掌力功勁在中間相遇,虛空?勁力推撞切劃,如浪翻水蕩,向四周擴
散!

  但見室中幃揚窗顫,桌椅生腳,器物翻騰。

  似乎是千魂索命,妖鬼臨身,好一場凜然驚心震懾的大搏鬥!

  尹青青蓮勝似醉酥酥胸起伏,體內真氣?心意所推,傾力運聚在雙手之
上,全身已生霧凝露,由毛孔中溢出,陡的異香滿室,味似青檀煙飛!

  關十方略入鼻端,血流加速,興奮之極,心中卻付道:

  "老天,我做了什??蠢的想將這仙女般的花蕾兒,送到狗嘴裏去??章
太孫他有那點事務辦得順天應人,值得俯仰無愧於天下,人之生而?人,只應
以人?本,焉能做禽獸行,那個一事無成的小淫蟲,有何能何德值得與這般玲
瓏人兒共朝夕,同歡愛!面對其人,如同面對一隻脫了皮,一身腥臭的癩皮
狗……”

  他心生悔意,卻?時已晚,掌力已盡數擊出!手法之幻化變動只餘尾式!

  在這電光石火,千鈞一變之際之隙中尹青青似個溺水之人,在驚濤駭浪中
拼命掙扎企圖能脫出重圍勁流,不被巨浪所扡走!

  便是在暗中窺視的‘清心道姑’距離遙遠,待若挺身挽救已是不及!

  陡然——絕處逢生!

  尹青青心付,好歹也要攻出一招,便是來個兩敗俱傷,也強似這般落敗,
被人擒下俗雲,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她心意中鬥志不強,焉能不敗:

  鬥志陡生,不啻加入了十萬大軍,已萬馬齊出踹陣了!

  其筷功勁陡增‘萬?雲集’轉腕之間已擊出,那只手也‘雲起龍駿’,宛
如神靈附體,筷影如擂鼓喧天,勁力如天發一陣暴雷雨,斜向矢飛至關十方身
上,已衝破了他的防線,直達肌膚!

  筷端相距他一尺,但那無形勁力,似在萬箭臨身中,有幾枝封擋不及,已
刺得他胸前生痛!

  被迫咫然後躍已卸去這殺身之危,若是被射中便似牆上打釘,非被打出幾
個洞來不可,他雖然有傲視天下的武技絕藝,但這時已設定在四成功力上也!

  正如一個絕世高手,亦可能生某個巧妙的機會,眼睜睜的被肖少所圖,死
於非命!他安全的退出十步外,含笑點首道:

  "姑娘武技不可測,時高時低,無法推斷,這第二招老朽已技窮退了下
來!”

  這是承認他沒能得手,白打了,塵埃落地!

  尹青青是有一些用力過度,不皇回答!

  迅速調理體內真氣,令它失而複返,再行激聚,集中起來!

  同時她也領悟到?人之道,焉能不還手只挨打,武功也是如此,還手不及,
只有輸定了,這老兒武功深厚,武學淵博,只用四分力,我便招架不住了!

  我焉能打得死他,傷得了他,真是多慮了,不知自己吃得了幾碗白米飯!

  "妾身勉力自衛,幸過兩關,似乎已技窮力盡,何來匣測之譏,老丈在消
遣我了,惶恐之至!”

  "不然,老朽絕非妄言,也許姑娘自修多與師教,雖是自通,而無大澈,
勁力之運用似有不當未通之處,若能與師長輩溝通,其功力當能越過時下高峰
狀況百尺竿頭更上層樓!”

  尹青青聽了這確是至理名言,自己自行摸索,焉能不有失誤不明之處,今
夜能否過關,實令人寒心!

  忽然,傳來一絲絲笛音,似乎不在府中,而由左近人家傳來!

  聲如流水湍石,聽了非常優雅和美,令人心生舒爽,此之春郊牧笛,韻味
天成!這當然是由武功高手吹出,非是平凡音色!

  關十方臉色?之一變,閉緊嘴唇,唇上白髭,一動再動,那是他在思尋這
其中的玄妙道理,笛音之來,怎能是隅然!

  吹笛人其功力之深厚比他只高不低,這是誰呢!

  '江南武候'那莽夫沒有這番風雅,他不配知音弄色,此中學問大矣!

  尹青青已心領神會,本是在行動調息,恢復體力,?她的第三招,再搏作
準備,不論結果如何,這三招一定得打完,是成是敗,已無愧於心!

  是福是禍,那是半歸天命半依人事,便是謀事在我,成事在天!

  人應明達生死禍福,出於無常,人之具無先例可尋,只在當事人的機遇之
中,幹算萬算,如何能事先算就呢!

  在調息中陡覺笛音能與自己的心意巧妙的相聚相合!

  其音色曲折悠揚,極盡疏導之功!

  自己本是以意領氣,現在不知的發生了笛音領意,音色玄虛中已爬到她的
心意前頭去了,她呆呆的被音色帶著,穿穴過脈,一流飛馳!

  快得如石火流光,令她恍然如有所悟——原來如此!妙域!

  而關十方卻皺緊了殘眉,面色鐵青,像一個鐵鑄的頭顱,屹立著不言不動!
他認?這笛音是在向他示威,挑戰!

  今夜尹夜之會,當然曲在自己,自己像是一個小偷似的被人撞破劣行!

  他心裏怎會無恥的覺得甚是自在呢!

  他是在於一椿——偷人、劫美、萬惡的江湖罪行,別話說得好聽,在明眼
人眼中都是放狗屁!

  而劫美擄人,即是姦淫良家婦女的前奏,而尹青青便是京都美名遠播,億
人肯首的嬌娃!

  你老頭子與她非親非故,非朋非友夜入深閨,大打出手,在幹什?勾當也!

  他老兒一身冷汗已滲滲而流,覺得這姑娘的內書房燥熱的很,不是適合他
落腳的地方也!

  所幸笛聲陡然消失了,令他愕然不知所措,?目向尹姑娘望去:

  尹青青欣然一笑,點首道:

  "鄰家午夜飛笛韻,隅然有之,今夜巧甚,可是打擾了老丈的好興致!”

  "那是有點突然!”

  "各乍清掃門前雪,誰管他人瓦上霜,不相干哪!”

  "說得正是世理!”

  這是說平常俗人走卒的看法,非英雄豪傑的心胸!

  若真信了這似是而非的道理,那便無民族、無國家、無組合、無世家……

  一切便是以個人?主,自由自在,弱肉強食,無法無天,如禽似獸,橫行
天下了!

  古之所謂:楊朱之徒,自私自利,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也,因?那是他自
己私人的!

  "安身體力已複這最後一招,請老丈賜教!”

  關十方以玄功細查,此樓附近內外,似無外人前來窺探打擾,笛音已杏!

  雖嚇出他一身冷汗,若無人摻入,便是自己多心了,好險!

  事實上是‘清心道姑’以笛音指教了尹姑娘一番行功運氣發揮潛力的方
法!

  正如關十方所說的,尹青青雖然冰雪聰明,還不能聰明得集數千年前賢們
所一點一滴苦思默想,千戰百鬥中所積累下來的心法,無師全通!

  笛音之來,正如明燈一盞,照亮了她的前程上的黑暗,開拓了條康壯大道,
引她前進,別人歧路,徘徊停留,摸不上正徑去!

  "姑娘相催,老朽敢不從命,這招以五萬功力發出,小心了!”

  關十方雙手屈引數次,將勁力調節至五成,心中感慨萬端,自己四成功力
姑娘接下了,看得出她接得十分吃力!

  因之願意讓她多休息會,而今已到關鍵時刻,若是她失手了,便得自動隨
自己回高山,可便宜了章太孫那個小雜種,姑娘的這一生幸福算是毀在自己手
中了!

  可是,滴下一串似珍珠般的清淚,埋葬掉了她的歡笑過去,關閉了那似滴
血的心扉!

  說章太孫是個雜種,絕不是臭他,他是不是他者於那塊玉造的,還有得商
量,老於是被老娘行那‘采陽補陰’大法整死的,這話非假!

  老娘面首多人,一夕之中輪流上陣,送進‘宮’裏(子宮)去的,絕不止那
一塊玉、一滴老湯(精),人多了便混在一起去了!

  誰能確定是那個幸運的魂(精)?主呢,多餘下來的變成了營養食品,生肉
生骨誰也不相宜,它們(?精)絕不會在‘宮’裏打架!

  他們是各自經過核准了才一躍(射)入,嘿嘿!雜種之理,並非亂臭他!

  若是老夫失手,便成了姑娘的仆奴之輩,一生得由她照顧著了!

  是老夫的老來福,能經常聽到她的哨聲(言語),能經常看到她的身姿,嗅
到她的體香,感覺到她的快活,這是多令人自在呀!

  世上有千萬人想得到這份差事還得不到呢!

  若能在她口中將老丈老丈的換成——老爹,關老爹,呵呵!比在?天宮幹
這只咬人的狗,要舒坦的多了!

  這些意念飛閃而逝,剩下來的便是雙手齊施,招式陡降,拍向尹青青而去:

  '陽關三疊浪’左手發力,右手‘陽貨似孔’!。

  想想這個招名便可知道此招之變幻叵測,那是說:陽貨的面目生得像孔
子,他卻不是真是的,以假冒真,是此招真意所在,虛實不定!

  一股旋風,一勝剛勁應手而去,其中包括了多少誘人掣敵的法門,只待尹
姑娘自己去體會封截了!

  尹青青輕靈翔動著出掌了!

  誰敢說尹姑娘不是靈慧人呢,然而她身上有十分力量,卻發揮不出三五成
來!

  這是因?丹田裏的內力甚足,行施的方法不善之故,正如滿潭水由於出口
小而放不出來,現在經吹笛人助她開導而大悟!

  內力則可急速的一泄而出形成力量,克敵致勝!

  左手筷'風虎雲龍,,右手筷‘雲程萬里’,內力如大河開霸,配合上招
式部位變化,層層相積攻去敵人的身前!

  兩人內力相觸,指筷幻化變動,所爭便是波此靈智的適應詭詐,先人一線
攻入傷敵致果!

  尹青青若是敗了,一生幸福自由,便得付諸東流,除非她失信與人,或者
經人搭救,眼下誰來搭救她呢,那個吹笛人?,她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
知道!

  時間是分秒必爭,心情破釜沈舟,一切都得靠自己奮鬥掙扎!

  四股掌力招式往來糾纏甚久,各動心機,企求獲突破對方的勁網:

  關十方是凝如磐石,若中流之砥柱,屹立如山嶽!

  尹青青身影晃動,時進時退,蓮?點地,身輕似絮!

  她雖經名家指點竅門,內力泉湧,比上次運用得順手,但,總是強不過關
十方去!

  所謂不勝則敗,她有份心焦意亂,情緒漸見懊喪,試圖運用靈慧突破現況,
在膠著中關十方戰搏經驗豐富,當然佔便宜!

  陡的!

  靈光一閃,尋個空隙,尹青青將手中的‘銀鑲牙筷’,放手而出!

  哈!內力由掌心大股直接推擊而前!

  快如失標,等於手臂長了兩尺,一閃而入,牙筷插在關十方的肩井穴上!

  穿衣而入,尹青青心喜若狂,縱身後撤,倒躍兩丈!

  左筷之尖端觸體,關十方本能的反應,立即運功相抗!

  但,他運的不是五成功力,而是十成力!

  牙筷洋端不利,有如碰在鋼板上,立即被彈了出去,向尹青青倒飛而回!

  她直退兩丈,素手一伸收入掌中,其餘勁之強,也帶得她再退一步!

  關十方鬚眉如蝟立,怔在當地!

  "哈哈!"狂笑一聲再道:

  "姑娘贏了這一局,贏得漂亮,但不知這是何招放劍取敵,肮指但未折動
用勁,令者朽萬萬想不到!”

  "乃是'神針七式’中的‘一針見血’,繡花的功夫,不登大雅!”

  "呵呵!好式,好招,竟有七招之多?!"

  "是的'穿針引線’‘如座針氈’‘金針度劫’‘錦裏藏針’‘針鋒相
對’‘針針不斷’加上‘一針見血’共七招,老丈功力深厚,妾身班門弄斧
了!”

  "那裏:老朽言猶在耳,從此不回高山,尊姑娘?少主,老馭拜見了!”

  雙膝點地叩拜如儀:

  尹青青大驚,嬌呼一聲:

  "老丈不可!"

  "拜也拜了,一言既出,已無馬可追,不然,馭才立即斷頭在少主當面:”

  "嘎然"腰下刀光一閃,已自加在後頸上,腕下輕用一分刀,一顆老毛頭
便滾下來了,不是鬧著玩的,真有這可能!

  尹青青慌了手腳,怎的忍心看他人頭落地,急得語氣輪次的道:

  "好!好!刀子收起來,關老爹,嚇死妾身了,我那裏配呢!”

  這關老爹三個字,果然不出所料,要他賺到了!

  這是句世家中子弟後輩尊稱其祖爺輩老世仆的對號,是馭仆輩中最高的稱
謂了,比同亞父也,乾爹也!

  尹青青上前將他摻扶起來!

  關十方骨體真的酥了,肚膽相照,姑娘之寬厚仁慈,令他喜極不敢泣淚!
怕是又生誤會!

  白髮紅?扯拉推讓中,室中多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道培訓的美仙姑,便由打開的那扇宙外穿身而入!

  尹青青一看是個女的,只訝不怕!絕不似來找她麻煩的!

  關十方轉首對目,原來是久居‘?天宮’外的那個女方外仙姑‘清心道
友’!

  是舊識也是鄰居也曾是‘武天子’也不想招惹她的人物!而且還意含拉
攏,作?臂助,各自保持身份與本分!即拱手道:

  "道友仙降金陵,夜探尹府可是?老漢?!”

  "不是!是?這位小妹妹而來的!關老,暫且退下!”

  尹青青見他們本是舊識,諒無再打起來的必要!?她“妾身尹青青拜見仙
姑,因何……”

  '清心仙姑,望了關十方一眼,笑道:

  "關老已不是外人了,姐姐曾是何兄弟未過門的嫂嫂!你應喊我姐姐便
可!”

  "姐姐!"尹青青乖巧的承認不誤!

  "何兄弟在高山見面後托我前來照應你一下!”

  轉首又回顧了關十方一眼,再道:

  "不想關老如此厚道,姐姐只得做壁上觀,沒有助你什?!而結局如此,
卻令姐姐欣慰!

  既然妹妹有此身手,江湖去得,何況更有關老相助,立即修封家書給尹大
人,這便可收拾上路!也免得湯士英再來糾纏不休!

  我等也不便長住府上保護你!

  再者湯府勢力如何我們不詳,尹伯伯他若親口許婚了,又是一番難纏的大
是非,不如斧底抽薪!咱們人在江湖!如魚潛大海!任我遨遊了!”

  尹青青自是歡喜得猛點臻首的道:

  "姐姐,但不知何郎他現在情況如何?”

  '清心道姑'一怔!一時難以實答,何滄瀾與,武天子’之戰,他不在現
場,但覺已無生命之危,人呢?說不上來!只得道:

  "前約是在洞庭湖,咱們起身去洞庭相待?佳,隔牆有耳也!”

  她老姐高杆,對尹青青,虛晃了一花招,還相當管用哩!

  次日,尹府傳出小姐留書離家出走的消息,京都鋁局的兩名大鏢客,睡了
一宿好覺!

  回局子,'江南武候'向他是一問三不知!

  好在是親筆留書,尹大人如何能將這事推在‘江南武候’身上!

  只好在家中發了一頓脾氣,春蘭丫頭被打了一耳光了事!

  女兒走了,不要緊,早晚是個賠錢貨!

  唯對他那座‘老窯’,夜裏似寶貝般的猛燒火打棒槌!希望她再燒出一爐
茶壺來!花瓶不敢領教了!

  這只小瓶兒!已鬧了兩次滿城風雨!

  天色微明,西城門開處,他們是一馬當先出關而去!

  尹青青在四名男女保駕中,皆是今日江湖一等一的好手!

  再若出紕漏,那可是她命中該犯‘桃花劫’了!

  車子是由申元甲充任大掌鞭,奴影與關十方騎馬後衛,兩名主人小姐坐在
車廂裏,除了談些女人家的閒話之外!

  便是'清心道姑'給她這個如同真姊妹般的弟媳婦惡補一番!以各必要
時她可以照顧自己,能剩出來一個有力的人手,加入搏殺拼命。

  身在江湖,那有不流血拼命的江湖呢!

  一路之上過州,越府西行,尚稱平安無事!

  尹青青對不久便能會見到她的情郎哥哥何滄瀾而暗自興奮著!

  越接近'洞庭湖',江湖人物相遇的越多,較大的幫會、門派組合,一行
動便有一兩百人,以他們老少這五個人,便顯得單薄寒酸了!

  '紫府秘笈'出土問世的消失與謠言,越來越呼之欲出!究竟怎能造成這
種情況誰也不清楚!家家都在計算勢力!調度人手,結交奧援!

  何滄瀾與隗家玲相侶進入‘一丹堂’的總堂口!

  也是礦區所在地,?武陵山區,一處絕穀之中,辰州只是對外營業的分堂
口!

  他們是在內方山下的沙洋鎮落岸,起陵步行,下江陵,渡長江買馬直至玩
陵(辰州)窮光孫一瓢請何滄瀾在分堂打尖,派急足至總堂口,報喜訊,說是有
貴客拜堂!要山上準備一下!

  接風宴設在正廳中,飯後何滄瀾見到牆上懸挂著一幅大地理圖,也是疆界
圖!

  不由得與隗家玲比肩靠近,觀看,對這陌生的環境應先有個概賂的瞭解
也,因?這裏以後便是,他未來事業的根據地!

  堂堂一派之尊,還不知道自己所管轄的地域是長是短是圓是方,豈不笑
話!沅陵派雖然是在江湖上消失了百年之久!

  但這疆界還是在的,由圖上所示總堂口現今是設在沈江與資江之間的山
區,再看‘雪山派’的總堂口設在賓慶府,離大雪山的主峰相當遠哩!

  奇怪的是,他們兩派之間在百年前?什?火拼了一場呢!

  真是個解不開的謎底,也許‘雪山派’有案可查!

  因?他們是勝利者,當然他們會捏造一百個正當理由!

  武陵山上段是'梵淨山’,已列入貴州地界了!

  另有一處雪山,下部武崗縣治!這裏也可能是‘雪山派’的總堂口?

  總堂口距辰州不足百里,在申時左右他們一行已遠遠遙見山半腰有一處連
綿不斷的建築群,有紅瓦高樓,也有茅頂低屋,重疊座落在一片花樹中!

  那是繁花似錦,翠樹成碧,參雜點綴得甚富美感,更遠則是薄霧紗雲飄渺
流渡,已看不真切了!

  途中只覺山重土肥,群峰翠蓋,林藏幽幽,澗水潺潺,深谷巨岩,交相列
布!

  修篁不搖,古禽聚散……

  堂口前是處百丈方圓平臺,車馬成列,人夫繁忙!

  蹄過中場,正門處,已有些人物相待恭迎接駕了!

  何滄瀾在百步廝中便落鞍牽疆前行,以示與對方以尊重禮貌!

  位占首要位置的竟是一列三名中年婦女,年若三四十歲徐娘風韻,面目皎
美,精神奕奕,氣度不凡!

  其下首男女老少多人,何滄瀾已不皇細看了!

  窮兄緊行幾步,向中間那位麗人拱手道:

  "總司務桃姑娘,三兄見過!”一側身再道:

  "來的這位便是‘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大俠,及貴友隗家玲姑
娘!”

  桃娘子綻開笑靨朝何滄瀾抱拳嬌聲脆語的道:

  "一丹堂總司務桃花敬拜,何大俠光顧山野,澤惠一堂!”

  "不敢。來得魯莽,欣會高芝!”

  接著她便簡介了身倍數人的職稱姓名!

  何滄瀾也將隗家玲推介出口,大家相互禮一翻,便導客步入中堂大廳中落
座獻茗!

  廳中佈置不算堂皇,甚是明亮寬敞,纖塵不染,氣象宏偉莊穆,點案飾物
甚是古雅樸實,與人以威嚴鎮懾感!

  一丹堂中,以桃花、杏花、梅花三位娘子,連合當家主事,有些母系社會
的味道,三姑之下才是四兄!

  那是漁兄趙一?,樵兄錢一斧,窮兄孫一瓢,通兄李一串2現時只有漁兄、
樵兄兩人在堂,通凶在江湖行走末歸,他們都已六十開外的人了!

  其次是六婆,牙婆、媒婆、師婆、虔婆、藥婆、穩婆,也都五六十歲了!

  再次是八弟,分?起、提、承、破、虛、中、複、結八字班輩名於!

  這些都堂中精英人物,估評其武功,每人都有特殊造詣成就也!

  晚間開出盛大的接風宴,有二十五桌,二百多人參加,這些人員每人都是
管轄百人以上的頭目,大多數是由礦區中的大小管事,奉令而來!

  盛宴之後,隗家玲有人相陪閒話,何滄瀾被單獨請入後堂書房落坐!

  相華,桃花娘了,低眉掠鬃一笑道:

  "安身喜見一瓢兄能請到公於來堂作客,令我等如久旱之土喜逢甘露,禾
有重生之望,若有言語乘張之處,請諒不文!”

  "客氣,大娘若有諮詢不明,謹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妾身便對掌門人放肆了,本堂百處前便是‘沅陵派’,我等即是其
?多英烈的歷代遺孤之後人,遷居轉業已數代於茲!

  百年來因掌門令符失缺,護派建幫的武功秘笈遍尋無著,因之?萬全計,
我等不敢倡言複國興邦!

  去年江湖傳言,公子曾持銅符與‘雪山派’之梟首,葉時興對決金陵將之
驅回寶慶,閉門思過,消息傳來我上下振奮!

  我堂曾秘密追尋數代而不獲之寶,喜見得由公子繼承,足見天心之不棄!

  惜,掌門人行?無定,拖延時日,今夕才得共仰風采!”

  何滄瀾聽了,謙沖?懷的道:

  "銅令神符乃是早年在漢壽江渚所獲,身入江湖持以自壯!”

  "是謂之‘天授’,我堂上下數萬之?,願共尊公子?掌門人,以繼不世
之業複國再生於天下!”

  "區區理應歸符舊主才是!”

  "公子許尚不知一個幫會組合之內幕情形,且由妄身得言之,創幫立派在
武林江湖原是由私人天意其才而建立,秘稱謂‘小天子’是也,或有斷絕不
繼,得由幫主遴選英材繼之,不論內外!

  當年失事之前幫主葛再天祖師爺,無子女在堂,且全派精英盡歸皇天後
土,那時妾婦先祖及其杏花、梅花、及絕後之李花四女,本是侍女身份!?數
千門客婦眷孺子生計,負責解幫隱匿,以保續被虎狼賊消滅,尚幸處置得當而
有今日!

  我三姓自不敢私心窺竊大寶之位,而且也無神符以行令,更無絕技以護
派,然而代代暫代已至如今,實情如此,我堂婦孺皆知,公子幸無誤會!”

  何滄瀾只得點首謹聆教言,而未插口,想續聽下文!

  "安婦三人,名子甚俗,乃由祖上傳下,代代不移,由四姓中,擇女不擇
男,選女子中武功最高者,選入中堂聯合執掌事權,原名已廢而不用!

  且以六十歲?退休之年,代代輪轉不替,永保朝氣,不使大業再困于絕續
涅投之弊!”

  "好主意,貴先人之忠義感人肺腹!”

  桃花娘子薄笑一下續道:

  "妾婦等是失符虛位以待,也得看持符人作?而定,若是符落奸人邪惡之
手,我等有可能舉堂興兵以奪之,所幸,此事只是根憂天之慮!

  人來此之議,不然,公子焉知我等便是沅陵之後!”

  "此言甚是,區區在嵩山始得獲‘誅天神劍秘笈’,用以戰敗‘武天子’
那老匹夫,以此推論,沅陵百年前,其盛況甚隆,宇內列尊了!”

  "妾婦幸甚,望公於能肩負重責大任,妾婦等能萬世相隨,開此大業於天
下,望公子無棄,擇日便開香堂,創制度,設僚佐,令行四海五獄!”

  何滄瀾心忖,這婦人劍及覆及實有女主之才,但誠懇的道:

  "區區亦想?沅陵派之復興盡其在我,但茲事體大,應援行一步才是,而
且,令符及秘笈亦不在身旁!”

  此言一出,也令他們數人相顧愕然,不知所措,但知這個何滄瀾並非冒牌
貨,然而,提不出掌門權杖,這香掌何以能開成呢,否則,豈非兒戲??

  杏花娘子聞言道:

  "請公於稍待,容我等相商出一番萬全之策!”

  "請便!”

  他們行禮如儀,魚貫而去另堂參詳!

  一進堂中,孫一瓢表情十分尷尬的搓著手底聲道:

  "桃姑,老瓢真料不到他,他身上沒帶著神符!”

  "人不假,別事無妨!”

  "人絕對是真的,星宿派的人向他準備打落水狗時,他練了幾式誅天神
劍,將星宿派的人嚇得不敢出手了!”

  "這是?什??”

  "劍上已生芒,吞吐如蛇信,一流白茫,取敵於無形,不然他怎敢與‘武
天子’對疊拼搏,打得他負傷狼狽而逃!”

  "他又回到江南來?”

  "那可能是?了‘紫府秘笈’,準備直下洞庭!”

  "開香堂的事,手續不合,不可馬虎從事!”

  老漁翁餐一?插言道:

  "咱們既然請他來了,怎能出爾反爾?”

  ?人默然,不知怎生處理才是善策,梅娘道:

  "這也不是不可變通,總之,他不可能常居堂中,總有事故待辦,咱們口
稱掌門人,隨他去下江,助他建立起更大的聲望!

  也更是'沅陵派'的聲望,開香堂乃是門戶裏的秘事,外人怎知道就
裏!”

  "對對!”他們算是協商一定了,杏娘突然道:

  "看他年紀甚輕,尚未婚配,這王后中饋人選,也是至關重要的事呀!”

  大家又是一震,心付:顧慮的是呀!

  總之,多了這?個少年英雄武功高強的掌門人,是一則一喜,一則一尤!

  秘議之後,一同回至花廳中,桃娘再道:

  "我們已一直同意掌門人大位由公於接任,繼往開來,江湖稱尊,神符不
在身邊也無妨,留待一後再補行辦理!

  但不知掌門人存放在何處,由何人託管,是否可靠呢,那銅符別的不關緊
要,有了神符朱印,則可調動十萬苗子,他們是認符不認人的!”

  "苗子!"

  何滄瀾不知所說的是什?意思,這事涉及財務由杏娘解釋道:

  "掌門人,沅陵派在日,曾派遣一名總管主理伐木之事,便是今日的排教,
排教底于原是咱們沈陵派的,排教教主之祖先有見於上面沒有了管頭,才暗自
獨立起來,伐木工人,便是那十萬苗子,早幾代時也曾謀求統一調度,勸其歸
幫,他們要求,咱們得以神符朱印,才能調度,否則與法理不合!”

  他們是因?葛掌門人在時,四大女侍是內臣,而大管事是外臣,在心裏男
人總自認?高過我們女人,我們無權調度他們,如是不勸而散,但他們的?業
是‘沅陵派’的,但若神符在,他們若不服,便是竊占主上財物,刑應大劈!

  十萬苗於分居,九窟十八洞居住,各有酋長世襲頭目,更是認符不認人的!

  排教百年前葛掌門曾付與他一紙朱符,他們現在還是利用那張赤符指令欺
騙苗子們?他們伐木生財!

  這一下輪到何滄瀾感慨萬千,自己在排幫壽陽分舵做了兩年小工,這銅符
也是在那時由好友送他的,那裏知道乃與排教有這大的牽連,有這大的權力,
排教之主原來是這神符的一名小工頭而已,可笑死人了!

  桃花娘歎息一聲道:

  "神符權威尚不至此呢,別事以後再說吧,這神符若被排教得去,那就大
事不妙了,希望掌門人應速速收回才好,其干系之大我們可立被瓦解!”

  "無妨,符在金陵友人處!”

  "是男的,是女的,且其人……"

  "是女的,本人愛侶,不虞遺失!”

  "啊!啊!那是未來的女主人!”

  他們同聲驚訝著,本來他們另有打算,想來希望不大了!

  老樵夫錢一斧恭聲說道:

  "但不知掌門人尚有何事待理,不妨指示屬下們代勞,一丹堂今後,戰將
百人,幫?萬人統應由掌門人調度,水裏火裏,只管吩咐下來!”

  這話何滄瀾聽了最是舒坦受用,但口中客氣道:

  "本座承蒙各位年長台愛不棄,先行謝過,‘紫府秘笈’出生之事,?當
務之急,原本打算去洞庭湖爭那一日之長短,寶物之歸屬!

  志在效那博浪之擊,得手立即遠遁!”

  "啊啊?壯哉……”

  他們又同聲駭歎,桃娘安詳的道:

  "掌門人,現在不同了,屬下百人萬?,願進隨掌門人東下洞庭湖,九合
諸侯!名揚天下!”

  "這個……”

  何滄瀾心中自然歡喜,口中卻拿翹起來!

  他們個個急形於色,這事應由掌門人作主,他人怎敢代謀去或不去!

  桃娘總是主持大局代署一派之長多年了,不無權謀手段笑道:

  "掌門人不忙馬上決定,妾身?宗派計,這是能使‘沅陵派’擠身江湖之
壯舉,不宣而天下皆知!

  ?掌門人計,有可靠的人手?後盾,前鋒,掌門之尊再也無人敢,陽從陰
違,崇敬之心立生,權威立顯!”

  話中含意自然是禦駕要親征,兵馬應先行,刀斧列左右,這才是掌門人的
樣子,名實相符也,暗示他應下出擊之令,堂堂正正才妥當也!

  何滄瀾蟬笑其小嘴巴能說會道,口中三尺之舌,可不必腰下佩劍了,此婦
宰相之材也,真難?了她,遂睜虎目回視一周道:

  "桃娘之言甚佳,由你全權安排吧,基業之守護也十分重要,別讓人來個
雀巢鳩占,失了根本!”

  ?人一聽暗自松了口氣,桃娘臉顯春風得色,等了幾代了都逮不著個揚眉
吐氣的機會,現在傳至她們這一代可好!

  掌門人年少,等於是她的護身符,多少個定國安邦的大計,得由她轉彎抹
角的策劃著,令他言聽計從,相得益彰!

  若是進展得好,將來的權勢比現在這個小代行堂主,高百倍,行腳天下萬
?敬仰,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正應發奮固強一番!

  "掌門人初來,多有不明之處,妾身訂定一份計劃書,說明情況再由掌門
人酌情裁示,外戰內守,絕無差錯了!”

  "多有偏勞!”

  如是,何滄瀾便成了他們口頭上的掌門人,大禮香堂壓後了!以取得‘紫
府秘笈’?派中首要之大事!那有人不同意的,不興奮的!

  對何滄瀾而言,立足江湖,增加了若大的一筆血本,往日對人言他是‘沅
陵派’的掌門人那讕言,現在成了事實,再也不會有人嗤之以鼻。

  這對他立身處世多?重要也!也對他報那血海家仇多?重要也!

  '沅陵派'與'星宿派'對持之下,不必開殺,列陣即可!

  那?,他則可單劍誅凶邪,殺多殺少‘星宿派’便得認了!

  有了幫派?後循,講話分量則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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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57 AM

第十一章 學成出師洞庭沏
 
  一宿無話!第二天!

  她們已調派妥當,分批上路了!

  何滄瀾與隗家玲、孫一瓢、桃花娘、八弟中第三弟‘承弟’,五人?二路,
由大溪河乘小舟轉沈江,東下洞庭湖!

  舟經桃花源——現在正是桃花夾兩岸,桃瓣染溪紅的時節!

  霧籠青山,船過溪渡!彩色宜人,不類塵凡!

  舟在夕陽晚照時分,系舟于一處石嚴雜處的灘頭上,準備在這裏過夜了!
這已是船行第四天——

  順水而下,舟行甚快,棄舟進入一處桃林中,一徑如菲,彎彎而入!

  陡的——

  何滄瀾一行聽到桃林中有人作歌唱道:

  "桃花江,桃花江,桃花江是美人窩!”

  他揚手式要大家止步,別打擾了人家,這歌聲音韻甚美……

  ?人自然不敢打擾了這少年掌門人的好興致也,但聽那歌聲再起:

  "桃花千萬朵,朵朵紅灼灼,

  開放在江山坡!

  春天裏來雨落落,春風拂東過,

  吹落桃花千萬朵!

  紅?流裏翻碧波!

  沿江飄去紅塵居。

  紅塵公於情心多,

  收取桃花捧心窩,道是:

  ——誰的錯!

  從此豔魂有所托!

  夢裏酬郎,桃花片片落!

  共渡良宵美景,

  不怕東風虐!”

  歌聲已杏。餘味未盡,何滄瀾聽著這少女嬌聲,心頭不由癢癢自在,胯下
的那支大棒槌,陡的支蓬打傘準備出擊了,他在前端起步尋聲……

  轉過一處彎角,便遠遠見到一名青衣素裝少女,只有二八年華,花苞待放,
立在菲徑中,手支一細巧花鋤望花而歌,聽得有腳步聲走來,折柳腰轉,臻首
相顧!

  人說美人回首一笑百媚生!這時不是媚而是先驚後喜!

  嬌喊一聲:“娘”,弱軀淩空飛向數人身前撲來!

  何滄瀾恍然而悟,這美如天仙,媚若無骨的天生‘尤物’乃是桃娘子的女
兒!

  桃娘子春風滿面伸素手捧住了這朵‘寶花,似玉人兒,向她嗔叱痛愛著道:

  "都這大的人了,還賴著要人抱?,那得換雙有勁的虎掌!

  快安靜下來,?娘給你引見咱們的新掌門人,行大禮去!”

  這少婦飛眉嗔白了何滄瀾一鳳目,想是一見也鍾情,心忖:

  "好個雄偉英俊的入,奴家身服口服,心早已酥了,沒的挑剔……”

  想著,行動也不但,便即向何滄瀾屈膝要行跪拜大禮!

  何滄瀾慌忙伸手摻扶玉臂,不准她拜下去!玉臂已入虎掌,只一薄綢相
隔,那是,形同導火線,相互肌膚略接,各自心顫魂飛,同生感應,耳聽道:

  "掌門少主,這丫頭是屑下大女兒,姚小豔,多失教養,沒大沒小的玩皮,
不懂事,禮當大禮參拜才是!”

  何滄瀾謙虛著不便擺出掌門人的架子道:

  "怎敢,以乎禮介識?宜!”

  桃花娘子的玉靨上已春風得意,將來這‘丈母娘’的大位是跑不掉了!

  姚小豔姑娘被人家摻扶了把玉臂,已臊得醉?當真比挑花更豔!

  她飛白了他個小媚眼,挽首低聲細道:

  "小妹?迎接大哥哥掌門人大駕!”

  "妹子多禮了,打擾了清興!”

  這兄妹之誼是攀上去了!掌門不掌門那是另一回事!

  "大哥哥"三字喊出來,是牆上打針,平輩論交,先鋪好了路!

  那是媽媽是媽媽,女兒是女兒,她可不願意被人排成‘屬下女’,好似低
了兩輩似的!

  那以後可成了蛤蟆坐天鵝,遙遠的沒有邊了!

  一行人中,除了隗家玲心裏不大自在,心在發酸發冷,又多了個狐媚子小
妖女,來爭她的熱被窩了之外!

  其餘的人,那是喜在心頭,心明肚亮……

  這事已有了好的開始,不必急,得水到渠開,自會藍.田種玉,合?一家
人!

  姚小豔見過了家叔伯們,便同隗家玲連肩走在一起,娓娓細語,洋溢熱情,
來討好她,小妮於手扶抵是高段!

  隗家玲年紀比她大些,論心機,可也不輸他人之手,這客人做得是醋沼沼
的不是滋味也!

  再前行一段路,便是數座竹籬茅舍,已雞犬相聞了!

  何滄瀾認?已到地頭,那知不然——

  茅舍之後,是處絕壁幹仞,其乎直似被天斧劈成!高插雲表!

  其下方在錯角處成一百洞,洞外巨岩羅列,大小不等,如虎豹占立,屏障
其門戶!足下似行走在一處於涸河套之中,穿綜迥旋著接近石洞!

  他環視周圍一眼,景然而有所悟,脫口道:

  "這裏到像是晉入所寫的那篇千載傳頌的奇文:‘桃花源’了!”

  窮兄走在他身後緊上一步答道:

  "正是!蒼海桑田,千載已還,那溪流改道,地殼變動,已不復當年境況,
百年前‘沅陵派’之遺孤們來此整頓開鬥,成?一處老根老本!

  原在辰州的老窩已撤消了,派中所有之重寶都搬運到這裏來保藏!”

  在陰涼山洞中前行十幾丈,幽黯中只透入些許微光!

  待到這山腹出口處,始豁然開朗,似進入另一個天地中——

  這是一處小型絕穀!

  高望群山層疊綠樹幹嶂,四圍山峰上俱是原始森林,萬古未曾動過,樹胡
垂垂如發秀萬縷!

  人在穀中.如落'井'中!

  其中房舍儼然阡陌相連,乃經過匠心規劃經營過,田畝整齊如棋盤!

  依之?避世之所,誠非虛言相欺!

  山壁流泉下瀉如注,稻梁油綠,羊哎雞啼,小橋流水!

  有精舍數十座,錯落在綠陰垂楊中,粉牆板扉,人物似畫!

  此時天色近晚,窗戶中各自透出燈火如螢,點亮了這世外桃源的暮藹,如
天星眨眼!

  他們一行進入一戶人家中!

  這家便是桃花娘的家,家中贅婿在堂,是一名頗?清秀英挺不群的中年
人,只有小兒女三四人!

  他們見偉大的‘媽媽’突然回來了,喜的高喊著跑上來與她擁抱不休,歡
笑著來獻出她們的愛心!

  對別人生客,她們是不在意的!

  媽媽才是第一,別事押後,慕孺親熱……

  桃花娘得由小而大,一個個來擁吻一番,臉上洋溢著無限慈愛!

  這時——

  她那裏像是個叱風去,權傾一派的女英雄呢!.臉上已透露出那份滿足
感!家的溫馨!

  這畫面,令何滄瀾想起自己的母親,曾帶著自己在養父家中操勞了十數
年,那毀家滅族的大難,已封鎖了她一生幸福!

  上次見面時,人已老邁,發已蒼白……

  經過簡單介紹,始安定下來!

  前行之人,酒食,寢具等早已安排妥當!

  就是對這批小蘿蔔頭,沒人關照,不知就裏,一下子弄亂了章法!

  家中樸實無華房間相當寬大,多了十人八人定能安置下來!

  晚宴之後——

  鄰家始有人前來拜遏這一派之尊的新掌門人!

  男女老少,依序而進!當然人選是經過斟酌安排過了!

  不然,這一晚上何滄瀾也應酬不完!

  看似平常,他覺得這‘桃花源秘穀’中,潛在的武力相當雄厚扎實!有些
是退休的老護法,無事一身輕,勤加潛修!

  有些是派中的新銳精英。這老少兩代是無職在身,互?影響,儲備力量!

  一個幫派組合,所謂:“狡兔三窟”!

  潛力是在秘密中增長,外人的估評是拿不准的!

  這裏是(沅陵派)的大本營,武功訓練基地,領導人材的養成所也!

  飯前有酒,飯後有茶,酒是喝得自釀的‘杏子露,,茶是喝得‘三春尖’!

  當然也是自製的,有股子梅花香,充鼻爽頰!

  陪客的斟茶人上乾果的人,由三位姑娘擔任!沒有丫頭使女伺候:

  當年桃花娘接掌總司務之職是以侄女身份,上任桃花姑娘是她姑姑,原名
姚春豔,杏花姑娘谷曉春,梅花姑娘駱瑤,到是母女交替!

  她們的贅婿是不能入堂治事的!夫人來接掌最高權力時,他們也是堂中要
員!夫人當權,他們得撤消一切職權,雄雞雌伏,在家中相婦(不是夫)教子
(女)!

  這制度之建立乃是妨止男人奪權!手上不沾權力,自然無從奪起!

  只要制度不改,誰若專權攬事,立刻便突出一目瞭解,最伯的制度更變,
權責不清了,兼這兼那,一人數職加身!那便有權大嘩變的肇頭了!

  且說除了姚小豔之外,另兩位谷明麗與駱風,也是國色天香,年在十六七
的大姑娘!都是選定了的下一代桃花,梅花姑娘的接班人!

  她們的本性聰慧,教養有方,何淪瀾很快的發現她們乃世上少見的‘尤
物’!

  所謂地傑人靈,在這桃花江上,在這美人窩裏!由天地之靈氣所蘊,自然
多?‘尤物’,氣質非凡,可以將她們歸類入‘妖媚’之列中!

  但自用以歡樂,她們最是近性當行!何滄瀾暗自有些怕怕!

  整天坐船而來,不能說累著了,得斟茗夜話一番,增進被此之間情誼,一
個組合上下一心,情感十分重要,它是主要凝結力之一!

  反此道而行便是個邪惡的組合!她們行逕反常,?世所不容!

  谷明麗姑娘待閒話談多了,自然言?心聲的笑道:“少主哥哥,少豔妹子
在路上接駕時唱了一首‘桃花江’,自吹自擂一番,博得大哥哥聞聲不前,以
聆完曲!

  大哥哥不應厚此薄彼,我們姐妹也會唱那?一曲兩曲的,一博大哥哥一
笑!”

  "是啊!大哥哥也聽聽我們唱一曲可好!”

  駱鳳在幫腔了,同時也是自謀!媚限兒瞟著何滄瀾.若非廳中老少數人在
座,她們還不知要施展!什?手段與這大哥調笑歡娛!

  隗家玲口上笑著,心裏直替她們不害臊、不要臉,爭著推銷自己!嘴上笑
道:

  "正應聆聽兩位妹子的高歌,快快唱來,大姐代何兄弟邀請了!”

  勢在必行,她采出主動,也令她們知道自己在何滄瀾心上的地位,不比等
閒也!

  她們感激得回首嬌笑著致謝,同時也感覺這個大女人,在何滄瀾身邊的關
係地位,不單純也!

  果然,何滄瀾將責任推給隗家玲替他擔負了,笑道:

  "大姊要聽兩位妹子午夜渡曲,應由大姐合蕭,小弟鼓掌打拍!合作一
番,大家共聆佳音,度此良宵,乃桃花源裏的逍遙樂!”

  ?人一聽,自是十分興奮,掌門人少年英發,自不應老气橫秋,自作威福,
若是性情如此隨和,未來彼此相處,便輕鬆多了!

  以現在的話說,便是深入群?,接近群?,獲得群?愛戴,而領導群?!

  如是,谷明麗與隗家玲咬了陣耳朵,那是表明曲調!

  蕭音前奏徐徐而起,聲音不高卻是由內功吹出!

  隗家玲之武學乃是‘武天子’的大師兄‘通成子’司徒貫的愛徒!他是
今世之上,不出名的‘中天子,!武貫古今!

  是'沅陵派'中武學秘該‘誅天神劍’的百年來一脈相傳保管人,何滄瀾
之能有今日名揚江湖,其來有自也,飲永思源,何況通城子曾暗示他要替他照
顧玲兒,怎生照顧法,得了人家這多的好處,那甘露出喝了三四杯了!

  要你收個小妾,打打棒槌,分杯老湯給玲兒用,你都捨不得——憑玲兒姿
色!也是人見人愛的!

  當真是絕情滅性的人了,說是還是出道之初的舊識呢!

  隗家玲,他便想甩掉她,也不敢,不能甩掉她!不應該甩掉她!人在成了
一堆肉泥時是由她安慰照顧而漸漸複元,這思難、這思情,比之尹青青可深厚
的多了!

  比之龐懷芝更有天壤之別……人家的師父給了他的是什?,她的父親又給
了他些什??

  他良心那裏去了!

  在他內心之中,別的絕色,都可以放棄,唯獨隗家玲不能,若是他不能與
隗家玲雙雙對對的去拜見‘通城子’,伸出手怎生向世上武學功力最高的人索
回‘誅天神劍’!

  難道,他真認?,朋友給了他塊銅牌牌便是掌門人了?!

  '狗屁!'還不是人家暗中看他,人不錯,值得栽培!才借此?由……

  因之,在小事上他總是依隗家玲?主!令她高興!

  兩人之間的‘情’是含蓄高貴的默默進展!慢慢咀嚼:

  蕭音初起,也令在座的大婦大老們休然心驚,掌門人這個女搭擋,功力之
高,不似她的人那般文靜擁雅,是可以期負的人!

  名師出高徒,她只是無從表現而已!潛在其中也!

  蕭音吹奏了個小過門快調,歌聲互起!蕭韻低合!

  谷明麗姑娘素袖一揮,唱道:

  "杏花村、杏花村,杏花村裏店多!

  姑娘打酒打一構!

  賣與座上客官酌,一口一口熱心窩!

  細雨霏霏天留客!

  醉時扶向客堂臥,

  杏花姑娘熱情多,

  婿然一笑兩酒窩,

  客官心醉戲嬌娥,

  強喝那酒窩!索!索!索!

  杏子青青酸又澀,

  有待春風春雨再來過,

  熟了!熟了!的甜棵棵,

  才是醉裏的醒酒果。"

  這首‘杏花村’倩歌唱完了,?人,都被她誘發了‘春潮’,心頭癢癢的
難過也!春杏,誰不想摘下來吃個痛快!

  那是比仿谷明麗的杏子熟了也!在座的誰有資格來偷吃呢,大家心照不
宣!鼓掌忽起!

  那是從何滄瀾手中響起的,原來他答應打拍,結果聽癡了公,拍了三兩下
便呆住了,現在才蘇醒過來!

  也不知是'杏子釀’老酒喝多了,還是怎?的心中有鬼,臊漲得酒氣升
發!如只大公雞般的,紅冠華蓋了!

  谷明麗那俊眼兒,一總貫注在他身上,這反應自在意中,內心舒坦極了!

  這將來挨棒槌的機會與姚小豔那丫頭是相等的!

  駱風不甘弱下一頭去,扭挪著上來添茶!

  給隗家玲大姐姐滿杯之後,有份計較!

  她回轉身,提著茶壺,笑道:

  "梅花塢裏制得梅花茶,讓大哥哥大姐姐品味著!由鳳兒唱首‘梅花塢’
給大家洗耳!”

  何滄瀾含笑輕快的道:

  "前次大哥哥說是要打拍子,結果忘了打了,這次妹子主唱,先聲明免了
打拍子!專聽不誤,妹子辛苦了!”

  如是,蕭歌齊出,寒意盈廳!現在本乃陽春三月,卻有十月飛霜的感覺這
妮於心思慧點,她與大姐姐的計較便是兩人合力,發出‘玄陰真氣’令時序倒
流,變化了環境,讓她的歌意能配合上!

  時在深夜,清風入窗,有些涼意,經她們刻意佈局,自是令人膚體生寒徒
如其來,愕然一震!

  這大部的‘玄陰真氣’九成以上是隗家玲使出她的煞手?!

  而駱鳳也是玲殘人兒,看准了她,刻意溫語結交她?奧援,向那兩個妹子
爭此一城!這妮了城府不淺!

  隗家玲孤獨得如逢知已,兩人同後冷豔形的人,一拍即合!玄功布出!連
何滄瀾也暗自震動了!

  且聽駱鳳唱的是:

  "梅花塢、梅花塢,梅花塢裏設茶座!

  大雪封疆船夜泊,

  萬里歸心失信約,

  梅花塢裏暫停掉,

  一杯熱茶客官酌,

  暖暖碎心窩——一

  十裏梅林花正多!

  芬芳濃放西風掠,

  踏雪尋梅青驢坐,

  白梅傲骨兩三朵!

  紅梅急綻滿枝柯;

  一窩一窩又一窩一

  客官你呀莫蹉跎!

  花開堪折伸手摘!

  一杯香若嚨裏落,

  人生一世情幾何!

  梅花塢裏添煙火。”

  這是說,折梅花與同喝杯茶那?簡單,只要你伸出那手來,梅花塢裏就添
了一家,或生了小寶寶也!

  你那棒槌只管狠狠的打下,風兒準備挨打了!

  何滄瀾聽得是一曲比一曲窩心也!音詞並茂,各具慧心,人說:

  "美人之美,各自不同!各有各自的美嬌軀,美心靈,美情意!是無從比
較的!”

  他是各自都想打棒槌,可能非打不可了!可惜孤王,正事尚多,無暇尋花
梢,先挂個號,存起來再說吧!他還年輕毛嫩!

  若棒槌亂揮打多了,這‘沅陵派神符,得令者王’的王位之尊,便得讓人
家來座座了!

  人生無盡意,歡樂有盡時,一曲軟的情歌唱罷了,也是曲終人散的時刻!

  次晨,何滄瀾要上路時——

  三位姑娘自是不依,也要陪著大哥哥去‘洞庭湖’!

  這要求令桃娘假?難一陣子!她們具不屑在職人員!是小女兒,好不纏人
也!

  何滄瀾不敢答應,轉著望去隗家玲,那意思是這是她的事似的!

  隗家玲立即感覺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升高了不知多少倍!便是他的大
主婦的身份似的:即含笑代他答應下來結伴同行!

  三個小妹妹由她統帶了!令老一輩的人相顧愕然心中打鼓!

  何滄瀾原來沒有想通;但是自己功力恢復了之後,船行一路靜下來,與隗
家玲一艙共處,日夜都在一起時,突然想通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能莫明其
妙的似在逃避她了!便是大他幾歲又有何妨!

  別說是三五歲,就是十歲八歲他也得認了!人的身體那‘妙話兒’,粉嫩
之處,絕不因大了幾歲便老化的似腳後跟!

  當然,年差太大了是不可以世俗之見除了邪派人物之外,少見老婦少夫
的!

  除此之外她那一點配不上他去!現在便是運用她的關係而得到的武功來
爭霸江湖呢!

  令他心平氣和,內心處只在感激,沒有委屈!他遺憾著在與她相聚的這一
段時日裏,自己因功力已失,終日惶惶,不敢打她一棒槌!

  待功力修復這獨處的機會已消失了,也不知要等待何日、何時、何地才能
再獲得個與她相聚的機會,打她一棒槌,令她安下心來!

  他知道她也在傍捏著!他那棒槌打下去,她會立刻鎮定下來!她也不是容
不下別人的人,她會乘巧的來分享他的愛!

  他有這份自信心!已在留神注意好機會,他認?在‘洞庭湖’奪寶之前這
事一定要辦妥,才是最佳選擇!

  三個小姑娘是在隗家玲的點首下……收回了悲淒,快活的上了船!

  她們看出來要想吃何滄瀾打棒槐,只要大姐姐點頭,那小哥哥小敢打下,
否則門都沒有,窗也不開一個!

  如是都暗自向隗家玲爭寵示惠,慢慢下功夫!爭取好感!

  隗家玲啞于吃黃蓮,作了個名實不相符的未來大主婦份!她心裏又感激又
驚疑,不知這兄弟在搞什?鬼主意,拿她窮開心!

  而實際上連個棒槌邊兒都未模到呢!而在他們這一夥的眼睛裏,卻似自己
已吃得溜油挨得乏力似的,令她哭笑不得!

  不過,可安慰的是何滄瀾的眸子中已不時對她所透露出來的‘愛意情火’
越來越強烈!

  但只這眼光便令她招架不住!

  愛由心生,這是假不了!她也幸福著在企待中!

  情愛初嘗,好難煎熬也——

  小船在常德停下了,得在常德換只大船,才能進入‘洞庭湖’!

  '一丹堂'的人已正式打出'沅陵派'的旗號了!

  兩艘三桅大江船,其中一艘乃掌門人的座艦,另一艘是水軍總提調漁兄趙
一?乘坐,二棍、一桅船各商艘,另有快艇五艘!

  主桅已升上'沅陵'及'何'字,旗幟番號字樣!

  '沅陵派'已正式宣告江湖!

  何滄瀾算是正式以掌門身份行道江湖了,派中文僚、武僚、標誌徽章,應
有盡有!一應俱全,文僚以三姑?准,武僚以四兄、六婆、八弟?主……軍種
分船、馬、擔三種主力人馬,以‘舵’?區分,稱‘舵主’,以‘隊’?區分,
稱‘隊長’,以‘擔’?區分,稱‘擔頭’!擔便是挑擔夫!

  出師江湖若五百人,隨掌門行動的兩百人!馬隊與扁擔隊起陸而行!目的
地設定在嶽州(岳陽)城外的城陵礬?集中地!

  何滄瀾作夢也想不到這掌門人做起來有如此的威風!

  '得令者王'並不是亂蓋的,大有小諸侯的態勢!所謂:家破有底,沈陵
乃幫會組合,比之嵩山的‘?天宮’,亦不稍讓!

  只是一個已混得大名鼎鼎,一個在暗中潛伏,現在一旦擺明瞭,已氣象萬
千!

  江湖幫派,每個組合編組各自不同,大同小異,皆比照封建帝制而設官分
職!

  問題是這些人可能一戰而垮,死傷狼藉,作鳥獸散!也許是百戰不亂,千
擊不潰的大組合,主要的便在於其中?首領者,一二人的武功,是否能夠壓得
住場面,聲望夠不夠!

  何滄瀾以戰勝‘武天子’的餘威,君臨江湖,威加武林,人人不側目者,
便得底頭!

  五百人?,二三十名武功好手,這也只是個一般組合的起碼勢力而已!

  離造反爭天下差得遠了!在江湖上打個爛帳,足夠人纏的就是了!

  但必須有個基本班底,那是真的,比較耐打些!

  否則烏合之?,被人一碰便碰破了!

  這種事何滄瀾怎懂得,都由三姑在運籌帷幄,負責調度!

  何滄瀾只管在必要時,出馬主戰對方高手!

  一旦在一場戰搏中勝了,江湖地位立即升高一級!擁護入夥之?便多了!

  其他小事乃依傳統江湖規矩處理!

  而現在是?了‘紫府秘笈’,在那呢?於虛無有也!剽下來的事便是幫會
大火拼,拼勝了,令行天下,敗了的煙消灰滅,屍骨一堆而已!

  艙中何滄瀾有了單獨的臥房,隗家玲也有一問客房,相鄰而居!

  掌門人權高位尊,他的居處設在艙面上的二樓上,下面則是艙廳,廳外是
前甲板,那是船上主要戰博場所,廳後艙房是三姑等重要人員的艙間!

  下艙是一般丁勇船夫的住所,在第二層下艙是糧米什物儲藏地方,最下面
的壓艙石是煤炭與蓄水艙!

  這兩艘三桅巨船,是最新型的建造,船底是包鐵的,以防水鬼加以破壞!

  例如上次何滄瀾對‘龍丹’加以破壞,輕易的將船底弄出幾個大洞,在這
船上是不能,除非有削鐵如泥的‘寶刃’!

  而且壓船石是煤炭,破壞了也不能馬上沈船,‘武天子’的‘龍丹’太老
式了,不是戰船,‘一丹堂’的船,乃是戰、貨兩用的巨艦,可也只有這兩艘!

  建造一艘大船得兩三年的時間,比造一座莊堡還要耗財耗時!

  三姑們在加強自己堂中的潛力是不遺餘力的,現在可就用得上了!

  一艘貨船一旦改裝成戰艦,立即面目一新,威武江湖!

  在常德,一丹堂,沒有分堂,也費了整天時間才鬧嚷就序,明晨‘寅時’
正,乃選定的黃道吉日,鳴炮祭神,開航進入洞庭湖!

  在'沅陵派'來說乃是東山再起,浴血江湖之始!

  他們百年城府,代代準備打熬筋骨,儲備勢力,可是總歎息著老死床上!

  現在不同,他們的領袖是戰敗嵩山‘?天宮’武天子的人物!

  別說是戰敗他便是能在掌中劍下戰成平手,這地位也是天下武林前幾名
了!

  他們是鼠膽兔心,立即變?虎膽豹心,土氣正旺,一片好氣象……

  何滄瀾晚問上船來到他的臥艙之中,那是高高在頂君臨天下,窗外四野開
闊,隔壁便是隗家玲的艙間,他想到趁此時機給她早早打一棒槌的願望!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續續舊情,理應?掌門人妥善安排,令他們兩人有單
獨在一起的機會,不然,他帶個如花似玉年輕貌美的女人在身邊幹什??

  他們原來在一起,現在安排在一堆錯不了,不然,他講話話,那就不上路
了!

  古代上小妮子,是備份,得多與他耳邊廝磨,眼前弄色,有些熟識,由他
伸爪子!

  焉有昨夜才見面,今夜便上床的絕事,那咱們的嬌嬌女便不錢了,褲腰帶
太松了,讓他瞧不起!

  隗家玲進入她的臥艙,幽幽坐下來垂首思付:她的好兄弟,身子復原了雖
有些刻意情感透露出來,但外來的壓力更大,便是這三隻桃兒、杏、梅兒,對
她深加威脅了,安心何歸妾身何屬,今年已二十五了,算是高齡的老女人了!

  十三歲已落紅,十四可?人婦,若生個孩子也已十齡了,再者自己不是由
幫會中出身的人,對這些一竅不通,在此地豈非多餘的一塊肉!

  回,回嵩山師父那裏去吧,陪著,他老仙神,吸清飲露,對月弄簫平平的
過度……

  "噠噠!”的叩門聲!

  "誰?”她依然從哀痛的沈思中回醒,急問:

  "姐姐,是我,有話對你講!”

  她開了艙門,何滄瀾那雄壯的身子,男性的氣息,已沖激得她迷迷乎乎,
月來朝夕都在一起習慣了,不認?有何不妥!

  "姐姐!到我房裏去,小弟有話商量!”

  是的,只從來到‘一丹堂’,人事變化甚大,而他們已沒有了私談一語的
機會,她只是默默盡可能陪在他身邊,他有事……

  點首,跨出艙門,側個身子便進入他的房中來了,這房艙比她的那問大兩
倍!

  原設計乃是大間?船主主臥房、書房兩用,那間是使女們的下房!

  何滄涸在後面跟入隨手帶上門,對她微笑親切著眨一下右眼!

  "頑皮!”她?之輕鬆菜然,垂首嬌嗔!

  這男人對女人眨眼睛,應被認?他是在向女人撒嬌了,或是某種私情暗
號!

  她一想逐即俊臉誹紅,心房鹿跳不平……以前他沒有這輕佻的行?呀?

  一隻大手已攬住了她的腰,一捏捏小蠻腰,霎時全身脫力!

  她的大姐姐的形象將要破壞,腰身扭動了一下,似欲掙開那只手臂!

  那手臂已加力,偉壯的身影已靠向她,同時也帶動得她靠向他的懷中!

  她從來沒有過這經驗,怔然中耳邊鑽入他的悄話!

  "家玲,我想要!"

  那大唇已落在粉腮上,而後包住了櫻桃,她被這情況弄呆住了,手如金箍,
擁得她死緊,那酥胸貼上鐵胸,一晃動,兩棵棗頭兒正在板胸上磨擦著!

  令她又是一酥一震,喘息了,櫻桃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住了!

  已吸得她屁股放鬆了,那是'妙話兒’想撒尿漏油,全身如散骨頭全都似
融化了!

  二十五年來首度是由自己心中喜歡,不敢言宣的好兄弟,強迫著要她接
受!

  '情與愛’怎會是談好斤兩,一手錢一手貨的交易行?呢!

  她由得她擺佈了,貪饞著,她似失去重心,處在一種天塌地裂的情況中!

  身體痙攀著來承受這番兇猛的衝擊,令她由舒爽中而呻吟……

  如身落波濤澎湃翻湧的急流中,快要被大水狂濤吞噬掉了!

  素手十指已環抱住一棵大樹,她廝摩抓指,想要抓住什?,不使自己被沖
走,失去了憑藉,這大樹是鐵如石,手已失力,抓不住插不進去,僅能扯緊抓
牢那層衣服!

  這是她唯一可以活命的救星,昏暈感來臨了!

  魔掌在揉她的屁股,敏感一陣陣的刺激著她,向前靠攏難挨難耐!

  小腹接觸得一個火燙的怪物,魔手已深入她那具從未有人敢動一下的‘禁
地’!腿已被分張開,她不想夾緊它,她喜歡那魔手的侵入!

  不是嘛,全身似溺在水中,那裏更水濕淋漓,由他輕摸慢撚……是這般美
好奇妙的感受,一切都放棄了!

  更多的喘息,櫻桃被吃剽下來,口中多了具在舌頭,貝齒牙關開了,探頭
而入,舌頭正在相交會問候著,追逐翻滾,龍蟠嬌轉!

  她的心在飛揚著,甜蜜著,震顫著,除了‘愛’,已空無所有!

  那手已戲珠巧弄旋旋而取之,騷癢得她死去活來,徐徐下探,她自信是完
整的!

  她不能讓他懷疑,讓他慢慢的驗明身不誤,這是她一生中極重要的時間!

  '滄瀾!’在久久之後,她趁機離開那大嘴巴,膩呼一聲,甚是柔細!

  "哦!"櫻桃再被他封鎖住了!

  她的嬌軀被他攬抱著飄了起來,向內問床上走去,她企待已久……

  下身不知怎的已被他弄得全裸,已橫躺在床上,上衣寬解半露前胸雙乳已
跳彈出紅兜兒,合上眼皮,嬌喘息息,由他施?,安靜以待!

  棗兒掉落口中去含吮著,這棵掉下來,那棵掉下來了,揉動得人已蕩顫酸
麻,那是一陣陣的攏緊了她的心!

  這大孩子,餓壞了,讓他吃吧,幾時才能吃飽呢,他好貪呀!

  整個的人壓在她身上,壓痛了她??不,玉腿漸漸分開來,腳?上來勾住
他的背,這身姿位置不錯!

  棒槌撞進去了!老天!撞進去了……

  她慌恐極了,塞住了,令她驚顫,好像有條蛇急行鑽入!

  "啊"的一聲輕呼!

  真的被鑽了一次,兩次……她已數不清了,不過,她覺得有淺有深,時快
時饅!

  昏暈、痙攀、飄蕩、快美、舒爽、痛楚、酥麻、騷癢,兼有而之,一劉聚
攏了來,老天!是這般奇妙感受

  一直都那?完美,她真的安定下來了,時間太久了,她已昏迷過數次!

  陡的,她記起了‘寅’時起,開始,急了,低聲道:

  "滄瀾”!

  "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轉個彎提醒他再道:

  "滄瀾!現在甚?時間,還貪在姐姐身上!”

  "呢!我喜歡,我要……”

  "外面可有動靜!”她再一次提醒他!

  "他們做他們,咱們愛咱們的!”

  "滄瀾!姐姐不是要趕你,不讓你貪這個!讓姐姐起來幫你整理一下,大
老爺,快開航了吧!”

  何滄瀾這大吃一驚,豎耳一聽,下面稍有活動,這次出師那是大吉利!

  開紅落采,啊!不能再貪了!

  這大姐姐的滋味,比之宜君妹子與青青妹子,更令他食髓知味,濃濃自在!

  他們快速的修飾著,開船大典是不能馬虎的,她幫他淨身、整發,換上全
身的大禮服,冠帶整齊!

  她扯著他左端量、右端量,喜在心頭,愛藏心中,不是嗎!這就是她的小
丈夫!——南方之雄也!

  "姐姐,我來幫你打扮!”

  她從沈醉中被喚醒,款款幽嫻的望他一眼,笑道:

  "我,我怎能讓你來!”

  "畫眉是來不及了,插簪,貼花,我總會吧!”

  她點點頭,心裏已甜得想哭一場,才能舒解,櫻桃綻開,貝齒一線,嬌柔
得,真似朝露下開放的新蕾!

  他看得癡,想得呆了,不是嗎,是剛給她‘開’過的花靨呀!

  目中僅是火焰,在暗自凶凶的燃燒著!

  當他給她斜插入發中一支‘金步搖’時,心忖:

  "我還要插,要插,不過不是插這金步搖,是……插下大棒槌去!”

  微表謝意,替他開了下底面臨廳的蓋板,兩人魚貫而落!

  時間尚早,不過已準備就序了!

  何滄瀾問一問腰畔的鐵鋼,龍行虎步的來至艙廳大門前,向外探察!

  孫一瓢走上來向他躬身低道:

  "主上!時間尚有百息!”

  何滄瀾向外掃視一眼,岸上及船上丁勇們各在其位,他身後除了隗家玲之
外,有三姑,桃花娘、杏花娘、梅花娘在仍陪侍,三名小丫頭片子,跟在隗家
玲身下去了!

  靜穆中,司儀的人高呼:

  "開航大典開始,奏樂……”

  一連串的祭神,上香焚表,上三供、灑酒、主告……最後是一串串鞭炮聲,
由船上的向岸上響起!

  '寅'時乃五點正,天色微明,岸上已人山人海前來觀禮!

  有多少江湖人物在人潮中,觀察瞻仰這位戰敗‘武天子’的江湖後起之
秀,這氣魄,這風采,儀錶,威嚴莊穆

  在一陣強烈的呼號示威、鼓掌聲中,船慢慢的離開碼頭!

  何滄瀾揮手致意,向岸上答謝他們的擁護與愛戴之情:

  他看得出身側之三姑目中充滿了興奮,高傲、滿足之情!

  隗家玲目中的穩定,三個小妮的敬仰快活……

  這些女人,已經是他身邊重要的一環了,不能缺失一個!

  這三個小果子要慢慢的一棵棵吃著,她們的母親才能死心塌地的盡忠效
命!

  他們回至艙廳落坐時,船已升帆,水手們?喝著操作尹青青的車馬總算平
安無事的進入兵陽(嶽州)!

  在'洞庭春,大酒樓兼客棧中,包下一座跨院!稍洗征塵之後,關十方與
申元甲外出打探各方消息!因?這‘洞庭春’乃府台行館,比較高級!

  乃武林世家,一方大豪之流的人物落腳之所,一般江湖綠林、黑道上的小
人物是不習慣住在這種地方!

  而各方消息來源傳擴的地角多半得由中下級客棧、茶樓、酒館中得來!這
些地方是粗豪的江湖人可以任意高談闊論、肆無忌憚的!而且來往流度頗繁、
八方聚會,任何消息都可得個七、八成!

  也是有些謠言散佈的地方!那也是一種有目的地預期消息,有智慧的當事
人,也可以由謠言中獲得些意料不到的情況,作?自家行動的參考!

  關十方在酉末戌初時喝得醉醺醺搖搖晃晃的回來了!情緒有些不穩定!

  坐在正廳閒話的三個女人,對之愕然,照理說七旬多的人了,有何事看不
開!

  尹青青立即起座想上去招應他,卻被‘清心道姑’以眼色加手式阻止了,
自得道:

  "關老爹,碰上什?事故,這般令你老激動沮喪!”

  "啊!沒什?,只感人事無常!當年較?認識的一些人,多年不通音訊,
如今打聽之下,都已做古了,不免多喝了幾杯!小主你得多擔待老漢放肆!”

  "那裏話呢!”

  "清心道姑"笑道:

  "坐下喝杯茶,局勢究竟是怎樣了,在這裏住的人,各有小圈子,形似陌
路,守口如瓶,他們是滴水不漏的!”

  "那是,那件事尚沒有眉目,八方豪雄會洞庭,人還在陸續集結中,咱們
來的不算晚,四海、五獄、八荒的牛鬼邪神,都要來湊這場熱鬧!有些大世家
組合的前站人員已來到接頭較好的住宿地角了!”

  "這,洞庭方圓之大,何處容不下他們,誰能確定寶物是在那裏呢!瞎張
羅了!他們各自賣瓜,自誇包甜!”

  "老爹!有沒有關於何滄瀾的消息呢?”

  "小姐!大小姐:老漢那能不給你留神著!據說在漢水的一艘下放的客船
上被人認出來了,他那支劍,便是江湖獨一無二的招牌!中途下船,沒有敢跟
蹤他!與他同行的是一位大姑娘。及一名老江湖路子!

  這人凡是在江湖上跑的沒有不認識他的,他也有個照牌,便是那身估計已
穿了三十年的藍布大衫,都洗得泛白,也不捨得換一件,看光景他想穿一輩子
哪!

  人稱他窮儒——孫一瓢,大有?回之風,從無人見到他得罪人出過手,但
知身手不弱,也不知他在江湖上跑什?,終年行腳各地,據說任事不於,足足
晃了四十年了“這是個江湖奇人了?”

  "奇!沒聽說過,只覺得他嗇!他可也不短錢用!”

  "那滄瀾他……”

  "下文中斷,有那老傢夥在他身邊,誰也不敢去持虎須招惹他!盯梢
他!”

  尹青青雖然不甚滿意,但總已知道他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武天子’那
一戰可能真的是他占上風了!

  "關老,?天富的人來了??你……”

  "道友,不必擔心這個,來的都是小輩們,他們還管不到老漢頭上!”

  他們正談著,跌跌撞撞的申元甲回來了,成了半個血人,右手捂在左腋脅
問!

  '清心道姑'向畸零打個眼色,她只一轉身不見了!關十方的醉酒之態也
清了,趕緊的向他招呼著,口裏嚷道:

  "老弟台,怎?回事,能以頂著腦袋回來!就算不錯了!”

  由他來消毒、上藥包紮!

  尹青青捂著小櫻桃“阿!啊!”輕呼著,眼神中是又關切又幫不上忙,那
情態是愛煞人的焦急關切著!

  申元甲看直了眼,那裏還覺得自己是那裏負傷是那裏痛了!心付:

  "若自己不負點傷,一輩子也看不到這光景,看她那樣子,便是?她死了
也甘心!挨這一劍,真不算白挨了!”

  院落中隨在他身後來了名店夥躬身向裏請示道:

  "女公于爺!店外有人在等回音,小的們是沒讓他們進來胡鬧……
您……”

  '清心道姑'冷笑一聲:

  "知道了,早有人去招呼他們了!退下去,這裏沒你的閒事!”

  原來尹青青住店,搬出了她老子的頭銜登錄——京都尹左襝都禦史女公於
行台!

  虎父少犬子,她老子的那一套,耳濡目染,總會瞭解一點,初次是好奇!
份到她老爹書房中翻翻看看!多看見次,以她的聰明那有不通的道理!

  而且也見過幾個她老爹的私人下屬來去!他們對尹大人的女公于連頭也
不敢?起來,表現得必恭必敬的瘟孫像!

  她老爹是皇帝的耳目,不管老民百姓,專官二品以上、大員的行操職守,
他一個人如何辦得了這種事!他也有一個班底下屬的,而且不止一個系統!

  當然,?的是防止被人核報不實,受其蒙蔽!害了忠臣,逃了奸賊!

  因之她能輕易弄到幾張極機密的皇家密令空白文書!帶在身上,準備在江
湖上必要時狐假虎威,擺那個不開眼的一道,如果用對了地方,能嚇破他們的
狗膽!

  而且也不留把柄底案可查究!便是老爹知道了又能怎樣!

  女兒出門給您辦事去了!

  若是被那名有些份量的屬下碰到了,他們會暗中像捧鳳凰般的保護她,這
是對上司的秘密大功勞一件,上下心照不宣,提拔、發財,那是指日可待的要
被重用不誤!

  一個小女孩在江湖上跑跑,對帝業關連不到!也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呢!

  尹青青是由一名美人與一名在朝頗有心機謀賂的大官僚的綜合結晶新品
種,因之她的性格中,除了‘美’‘尤’之外,尚有不易被人發現的另一面!

  原是不易表露出來,現在被情勢所迫,漸漸在萌芽了!而她並不自知自
覺!

  畸零人便似一陣寒風撲出客店,但見門前站著個五旬多的幹老頭,手中提
著一支旱煙鬥,一口接一口的吸著、青煙嫋嫋!

  眼波下垂,看似消閒自在,其實全身提足了勁,戒備森然!

  她卻不管他是老幾,腳下不停一沖而至,左手大掌一領對方眼神、右手那
只殘掌,便似一具橡皮筋般的迅即伸長三尺,有如馬鞭,照他腮上揮去!

  打耳光!她這只殘掌是骨軟如棉、伸縮自如,貫入真氣,有如魔手!

  "劈拍!劈拍!"

  這老兒上當了!被打得七孔流血、金星四竄!人說一步錯,百步歪,沒有
還手招架的餘地,被那只大手又伸了回來。捏著他後頸扯進跨院中,摔在門前
臺階上!

  "說!報出你的三代履歷來!”

  這老兒一運氣,丹田中空空如也,心忖:“栽了!栽到家了!”

  油條夠老,不想再吃那眼前虧,便道:

  "老漢,蔣煙斗,乃東海、玉環島門下!鋼螺嶼主的便是!”

  "?何將我家小姐的大掌鞭給開了膛!說!”

  "什??他不是'?天宮’的九卿之一??”

  "那是過去,現在是我家小姐的車馬監!”

  "誤會!咱們少島主只知他原是‘武天子’門下,想打個落水狗!因
之……”

  畸零人轉向‘清心道姑’望去:請示怎生處理這老奴才!

  '清心道姑'深吟首道:

  "東海玉環島主海七澤門下,太不上路了,抽冷於計算了人,尚追到客棧
來,你們想怎樣??什??說……”

  "會體仙家,哇少島主只想打了小的,者的自然會出面,想會會‘武天子’
的江湖氣候,據傳他曾被個光扡掌門人掠倒過,因之,嘿嘿!哇少島主此番進
入中原,要找幾個著名的人物墊墊腳!對謀取,縈府秘簽,自然會事半功
倍……”

  這話聽來,尚合乎情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只是要急著建立自身的
形象,過於囂張跋扈了,不知自已是姓什?!淺白無知!

  "回去照會你家島主,本仙家不?己甚,斬行赦過,再來撥撩惹事生非,
重責不貸!滾回去吧!”

  東海這名蔣煙斗,斜眼窺向廳中,陡然見到尹青青的綽若芳資、驚?天人,
竊竊自喜,許?天生‘尤物’,正應該是少島主這朝夕玩狎之物也如是躬身謙
卑拱手道:

  "敢問你仙家是何門何派,以便尊敬!”

  "這裏是田內尹全都禦史女公於行台,你們那群魚?蝦蟹小心了!”

  "是!是!多承教誨!老朽告罪!”

  再施一禮退步轉身,準備離去!這兩巴掌挨得不冤,已窺得絕色麗容!

  "回來!”

  他心神一顫,不明錯在那裏,停腳,慢慢轉過身驅以待——

  "怎的有失教養,未曾乞命謝此不殺之思典便待揚長而去!”

  "這!這!打人不打臉!老朽也是……是一島之主!還待怎樣?”

  "你這只臭蝦子,應點地叩謝不殺之恩!”

  他?頭向廳內掃了一眼,滿臉怒氣不忿之色,要想離開這屈辱是挨定了!

  只見他咬咬尖牙、單膝點地打了個躬!起身狼狽著挾尾而逃!

  身後傳來關十方那老兒一陣爽朗的歡笑聲!他的愁緒一掃而空!

  八方豪傑會洞庭,這身居主位的洞庭王——洪百濤,?之大出風頭,所謂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焉能不趁此時期,表露一番自己的勢力!

  遠在數年前江湖上即有流言謠傳,‘紫府秘笈’將在洞庭湖出土,他便嚴
加注意、密事偵查,動員所屬,大事搜索三番!

  然而卻不因他佔有地利之便而能捷足先登,擾模數載,一無所獲!

  而今已迫於眉睫,百派尤?、江湖精英、武林大豪又彙集而來!令他深感
重壓加身,弄得不好,實有覆巢之危!

  當真是一則一喜、一則一尤;赴冰履險,只求能擺得平這件莫名其妙的絕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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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58 AM

第十二章 風雲岳陽樓之上
 
  扁山島乃是他的老巢旱寨,水域則是水寨,那只是個兩裏地的小島,與嶽
州之西的君山遙遙倚角相對!

  島上猷蘆千萬、椿桅如林,洞庭湖中水上生涯的英雄好漢,以他的馬首是
瞻!

  他的勢力最雄厚!乃洞庭一霸也!

  身下有兩於:洪千鋼、洪千鐵、一女:洪千嬌!旱寨十二舵、水寨二十六
舵!

  幫?在編的數萬丁口!嶽州江湖道便是在他的統治之下,謀求生存!

  他已派遣於員在本州各地角上忙碌地接待外賓,索討拜門貼!這只是一種
問候,同時也是暗示,你等到來,僻壤蝸居,咱家已知道了!

  懂規矩是朋友的,給予關照,否則,你小心著點吧!

  因?飲食起居,都落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弄不好翻了你,丟下湖去喂魚
去!

  當然也有不賣他閑帳的組合與個人!這便得暗中受到他的監視、追蹤:

  這天——

  日正當中‘沅陵派’何滄瀾的船隊,大小十一艘,已浩浩蕩蕩的北上開
來!

  在接近進入長江口時,即被洞庭水寨的巡邏艇截住,雖然不必遞上通關的
堪合的露布,但在口頭上,你得打個招呼,是誰家的船進港也!

  這才合乎水道上行走的規矩,當然沒有設哨的!也就自由來往!

  桅頂上的三角幡上寫著‘沅陵派何’的字樣,令那兩艘巡艇上的‘帆主’
頭大!不明白由三江、五湖、四海之中那裏開來的,姓何的是老幾?

  於是便扯直了喉嚨報出‘口切’道:

  "洞庭湖中安了舵,百濤湧起千帆褚!

  "過往朋友聽明白,報個口切好張羅。”

  "一丹堂中設香火,掌門頭香今姓何,車輛舟揖江湖過,鐵馬金戈如穿梭。
你家哥子關照了!”

  "好說!一丹堂的朋友已移幟了!”

  "沅陵乃是百年前的老字型大小!多擔待則個!”

  "敬祝你哥于,一路順風、鵬程萬里!”

  "敬謝洞庭君,金滿馱銀滿艙,朋友很好生活!”

  船隊已降帆轉舵、起櫓,向長江水陸碼頭——城陵礬駛去:

  城陵礬上‘一丹堂’原本有個小堂口,便是貨站,如今自己住在自己的地
面上,比住在客合中方便、秘密的多了!不受外人窺伺在側!

  碼頭上已人山人海,貨集如山,來往的忙碌著!

  '樵兄'錢一斧,本是馬行上路的,來的比船快了一天,如今率?在岸上
相迎!

  一陣鞭炮聲中,何滄瀾一群著腦落地被接入堂口中:

  接駕的人中,多了名‘通兄’、李串!他也是今晨才趕到堂口:

  船行數日,可說是變成了瞎子、聾子了,有待急行研討各方消息動態!

  午宴之後,移至密室待茶敘話!李一串首先報告他的見聞!道:

  "掌門人在此暴風雨來臨之前接掌了總堂口,老朽應正式參拜長上!”

  何滄瀾微笑搖頭,擺手道:

  "掌門人要待過了這件‘紫府秘笈’爭奪戰之後,再開香堂!”

  李一串只得躬身垂頭,口裏“是!是!”的應著,那叩拜的大禮,算是免
去了!對何滄瀾甚是尊敬!本幫是否能興隆江湖,端賴此人了!

  桃花娘子首先以她一貫的治事方法,導引著道:

  "李兄先將江湖上最近所有的謠言,摘要澄清一番,看其中包含了多少的
陰謀詭計:”

  一言擊中要害,謠言關係著秘笈的動向,若分析的透切,便能猜測出,其
目的何在,對什?人最有利!這其中暗地裏總是有人在巧妙地操縱著!

  事情不挨到最後關頭是不宜明朗化的!

  "謠言滿天飛,謹止于智者,以老兄弟所知,舉證如下:

  一、當年秘笈不克問世,是因?所選中的傳人天折身亡,沮然中斷!不得
不寄存友人處,以待來世有級人!

  二、那名隱俠,是居住在洞庭湖附近擋地人!現已經過數代了!

  三、是什?樣的人已傳經數代而不變其志?

  四、傳聞中的意思是要待八方英雄彙集了,他才能從中選擇人選!因之各
方霸主大豪們,都帶了自己的子弟來!

  五、這事當然,青年子弟有優先權,老頭子、老太婆是不會令其青誅的!
優秀的少年男女,情況看漲了!”

  "唉!可也迫使大家,對這些靈慧弟子,加大了被人暗中加以殘害的危
機!”

  桃花娘子,對在坐的三個晚輩望了眼!蹙起柳眉!

  孩子是自己的好!可惜她們對保護自己的力量,十分薄弱而耽上心事!

  何滄瀾自然領會得到作母親的心情!而另一方面,不知‘清心道姑’來了
沒有,事若有她在,則更冷他穩定下來!便道:

  "看情況,十方精英的彙聚重點怒應在嶽州,咱們明天得去嶽州才是!”

  杏花娘子笑道:

  "去亮相待選??”

  "要打知名度!"

  "應該起個群英畢集的公開聚會!”

  "地點應是‘岳陽樓”!”

  "以武會友!共相修契一番!”

  大家你一言,我一誤,根據這個問題重點提出個人意見,情緒變得輕鬆了!

  隗家玲掃目一笑道:

  "依早年前代事田,女孩子應被視?人選中地皓的!中選機遇偏高咱們這
三個小妹妹,也在人選之列!”

  姚小豔嬌啼著,移動著柳腰兒道:

  "玲姐姐,你自己也應在其中呢!假如真是如此!”

  "大姐的武動乃藝出中獄,練死了心了,不能改弦移轍了!你們則不
同!”

  何滄瀾雖對隗家玲的論調,不表同意,也不便駁斥她!心中要知道的
是——

  '星宿海'到來的人馬的勢力如何:這是他殺家的大仇:若能就近在此解
決了他們,比往後西去青海,要來得佔優勢:

  星宿海乃是號稱‘四海,之一,列?江湖大門大派!等閒之輩是招惹不起
他們的,在一丹堂的檔案中,也是記述不多,太也遙遠之故:因之間道:

  "李老此言極是,現在請講些,已來嶽州的各大組合的人馬動態、落腳地
點:對少一輩男女,應該有些公論評語才是:”

  "是!回掌門人,老朽,早將來到嶽州的組合、個人,夠得上分量新動態,
列表在卷,請掌門人過目,酌情調度!知己知被……”

  下面乃是老生常談,不必多言,謹慎的由懷中取出一份紙摺子,呈了上去:

  "多勞了!”

  何滄瀾隨手遞給了桃花娘子,要她斟酌的留意!

  他們話題一轉便落在秘笈應存放在,那一號人物的手中,唯一能猜中不誤
的一定是位老人,是男人或女人?

  他現在應是做何生理,才適合他(她)的身份?當然不會是個家大業大的市
僧,卻也不是個朝不保夕,終生乞討的乞丐?

  他們猜測了會不著邊際,這會議也就散了!晚間時刻何滄瀾手撈著隗家玲
的柳腰兒回到臥室中!這當然堂口中最好的客房!

  他們急迫的纏綿了會,隗家玲已舒坦得醉醉,心忖:

  "'紫府秘笈'人人想要,但,那有這‘愛’來得實惠受用!”

  她願意永世保有這份‘愛’,才是她最需要的!武功嗎?便由他們去勾心
鬥角的搶奪台!要修練一種絕世的武功!談何容易?

  她已經練成老姐了,有些伯伯!

  何滄瀾心中卻飛馳向他與‘通成子’的一幕幕,他是被人看中了,才曾有
今日的成就,這事是可遇不可求,他要設計幾個新題目,再開始做篇好文章!

  今夜應與這大姐姐來一台‘猛張飛夜戰馬超’,殺她三百回合!

  待明天移師嶽州,這安靜無事的機會便不多了!

  "玲!"

  "啊!"她早已身酥心癢,投到他懷中在等待了!就怕他不要……

  "唉!過了今夜,事情會漸漸多起來,便沒那多空暇來照應姐姐了!”

  "兄弟,應是姐姐來照應你的安全才是!你可有些什?打算嗎?”

  "依小弟心意,咱們應先拿‘星宿海’開刀!一舉兩得,我判斷他們不一
定招架得住!

  再者,合夥人也要快速連絡上:”

  "是誰!”

  "我那可憐的大嫂——今日的'清心道姑'!"

  '清心道姑'她也聽人道及,她已是將近五十的人了,這倒不需顧慮,他
們之間會有上一腿,這年差太大了!

  默然中她已進入愛的情況!令她思緒中斷,櫻口大張要飽餐一頓‘杠子
饃’!

  她下手一模,那支杠子已'發’起來了,熱乎乎的,正到了該吃它的時候
了!

  一絲滿足感掠過心頭,一口吞了下去……

  爽得她'喂喂唉唉……"的呻吟著!經過一段長時間的運作,她越來越戀
戀不捨了!那滋味是一次比一次濃厚!

  他何滄瀾經過了三個女人,品味之下,令他覺得她們各自有其不同的情
調!

  宜君姑娘是得一'纏’字!她是毫無顧忌的纏人!討人歡心!

  尹青青是屬‘憐’字型的女人,怯怯的情懷,令人痛惜有加,深伯她承擔
不了似的,實際上她就是那種討巧賣乖的神態,放下膽心‘開’過了,她還不
是吃得滿順口的,並沒有少掉什?!

  而這個大姐姐,卻‘柔’得很,成熟而穩定,像是深恐吃不飽似的!最是
體貼,總想令自己舒坦盡興,她自己卻不敢放肆盡情盡興!

  多半是自己對她撒嬌!要這個要那個,逗她開心!

  她有一顆謙卑的心在隱藏著,總認?自己大了幾歲,是種虧欠似的!深怕
被人?棄了她!

  而這三人之中,她卻是唯一長久在身邊照顧他的人!她身具武功,而且是
身手不俗的武功,在她懷中令他有份安全感!

  若一理髮生突變被襲的情況,他們立即可以雙劍齊出,令他沒有後顧之
尤,這一層在他孤獨的生活中最重要!

  現在,外青看起來他統帥領導著千萬人的大組合,但與他沒有深厚的淵
源!是在萬?中高高在上的孤獨者!

  能以令他感到不孤獨的時刻,便是在與她同處一室之時!

  而她也確實是處處時刻在照應著他,她已失去了自我:

  這情緒之由來,最是令他心蕩!一旦投進她懷中,自己一天崩緊了的神經
才能鬆弛下來,得到心靈上的安慰!

  偏伯她又細心得很,照顧的他無微不至!

  這令他在心中感激之餘,焉能不以這種方式來回報她!令她快活著也鬆弛
一下這一天的辛勞了!因之,他忘命的投入其中!

  當然,所換來的是一場比一場滿意、滿足的酣暢!

  在黑暗中他能看到她臉上的滿足、心醉舒爽的神態,那最是奇妙不過了!

  而她卻不知道,他已看到了,因?她的武功修?,還沒有達到夜能視物的
程度,崦何滄瀾也只是在漢水舟中那一段時間裏修了‘三無心法’!

  才到達夜能視物的程度,別處到沒有項!卻首先用在她身上!

  看到她在黑暗中展顯出一股迷死人的醉豔姿色!竊自歡心不已!

  這是他的小秘密,最好是永遠不令她知道才好!才妙!妙在心靈中……

  這是她自我秘密放蕩的一面,若說穿了,那會水遠消失掉!

  最近幾天中,他們從?多的招式姿態裏選擇了幾種能一夜不分開身子!她
喜歡讓擁抱著他安睡!

  最初他不習慣,最近幾夜他已習慣!他便似個大嬰兒,投在母親的懷抱
中……第二天,他覺得精神比往日要精壯得多了!

  他心裏正在奇怪著!人那裏有越‘開’,精神越好的怪事,人人皆知縱穀
過度而致身體虛弱、功力減退!

  而他卻剛好相反,令他聯想到這一定是她在身上作怪了!不過卻不知是什
?方法,能令他、不虧而盈滿有餘1

  會息練功之時,比往日更精進了許多!飲食也是由她親自料理照應著!

  今夜她又擺好那姿態,讓他盡興的‘開’她!便似人生只此一次,別無機
會了似的!

  他已力盡筋疲,爬在她身上,閉眼即沈沈睡去!

  但,他卻並非真的沈睡過去,他想要查覺一下,她在讓他爬在她身上不下
來時,究竟在做什?!

  因?白天他已思索過了!怕她傷勁上來了,暗中將功力轉精給他,久後遇
敵時,這是非常危險的事,令他估斷錯誤,會無意中害死她,讓人給不費吹灰
之力的給宰了!

  那時,他可有得苦頭吃了!

  她若真丟下他走了,?‘愛’犧牲,道輕鬆,久後這噬心之痛,他怎挨起!

  她師父是個半仙之體的老道人,秘技法術不算少……

  要揭開她的秘密,今夜自己表現優異,甚是賣力,她絕不會認?他還清醒
著來窺視她的秘法術:

  果然,她上?了!

  在她認?他已沈沈熟睡了之後!她的花招來了!

  他那支軟丟丟的大毛毛蟲,在她下面那口豎著的小嘴巴中,尚未縮小之
前!她那櫻唇含著它三活動兩活動,便安置在正確位置上!

  她推動著一股‘陰氣’,由毛毛蟲口中,直達丹田,再由丹田分送各穴道!
流轉一周天,又回歸到她體內去了!

  他覺得比自己運功時更?舒坦!不久那股,陰氣’又沖入他體內來了……

  他心付:不得了,她有'內丹’??這股氣,並非是留存在他體內!而是
打了個回旋轉又退回去了!

  他認?,還好,不是傻傻得向他暗中倒貼!只像一種‘搜魂過脈’的奇妙
心法,對她不構成傷害,而對他卻有莫大的助力!

  等於暗中幫忙他疏導了幾十次經脈!在自己的真氣不易通達之處,由她的
導引,已逐漸暢通顛利!這對他的功力修練,幫助甚大!

  他本來便是由‘山中野人’所傳的內功心法組基,而後又加入‘龐遺恨,
的‘少陽功’,兩種心法雖能合而?一,令他練成了‘劍芒’絕藝,傲視天蒼!

  但,無師自通,雙方皆有所失!他隱隱覺得尚有些美中不足處!

  大內博鬥,想奪取‘穴脈玉’,想對全身經脈穴道,有所全盤的瞭解:

  可惜,時不我予!那幾個少時的時修,像填鴨子似的!

  而那'三無心法’,只是大原則,對全身經脈並沒有別開一徑的指導!

  而現在,他暗中才算是真正獲得了‘中獄’之尊的秘傳心法!

  這心法貫穿經脈時,與他所已知的兩種心法,大致相同,小小有異!

  因之,令他知道各派心法,各自不同,究竟誰的最好,以他現在的年齡尚
體驗不出優劣來!

  他現在是有兩個人,在他體內修練三種內功心法!

  而且陰陽合體、合籍雙修:這功效他體驗中獲益良多,而她也毫無賠本,
最後他真的沈沈睡去!

  老天,她怎能查覺不到他在清醒著呢?活人的血脈與死人的不同!

  隗家玲直待他真正進入睡眠狀態時,才從新行功來塑造他!

  她在給他秘密進行‘團陽合體修胎大法’!

  乃是道家秘術!向不外傳!

  她如果讓他曉得了,豈不可以同任何一個女人來陽陽合體雙修了!那還要
她做什?!

  這樣做便能使他吃到甜頭,卻不知道那‘甜蜜’是從那裏來的!要想吃
糖!

  不難!乖乖爬到老娘身上,由老娘來喂你!

  別人也有‘甜蜜’,但,他們都不知道怎樣來喂你!

  這將是隗家玲能唯一留得住這個可愛的小弟弟摟在懷中舒爽自在的法
門!

  他吃了'甜蜜'精力百倍,是還會想再吃的‘不是嗎,他已覺得很甜了!

  她吸收了他的'玉漿陽氣’,作?她自己的修仙秘術中的‘聖胎’!

  她將每月一次結成的‘卵子’,打碎了做?種子,混合著‘陰水’,流布
到他體內去!

  這胎氣養成氣候時,便成了‘內丹’,人?萬物之靈,若要修成‘超智慧’
‘超能力’,體內非有‘靈胎’不?功!

  現在,她只是在幫他做建基的功夫!離通達天人合一的大道尚遠著呢!

  因之,她對‘紫府秘笈’不存奢望!

  陰陽合一、男女進修的大道,才是宇宙天地間,生生不息的大道!舍此具
是不成氣候的旁門左道!

  那?她師尊‘通成子’?什?自己不修呢?

  問得好:

  待他明白了這道理,人已垂垂老矣,僅靠著那天材地寶的‘玉英靈露’以
維生!

  這事,必須在年青之時,精足氣旺才成!再說他找誰去與他合體去!

  他現在已是七旬以上、接近八旬的人了!

  一生都是在練功、修道、搜尋秘典奇經、讀書、明辯其中真?中,度過:

  隗家玲也沈沈酣暢著入夢!對爬壓在她身上的大塊頭,一點也沒有重壓
感,她十分喜歡他這樣壓著她或摟著她尋夢去!

  次日,一覺醒來,老規矩,他是睡在這堆香肉上,全身有騰空駕霧、奇妙
的感覺、且精神健旺、體力溢滿!甜心!好得不能再好了!

  真的同儒家所企望的那種情況,苟日新又日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也!

  隗家玲那細眉、瓊鼻、菱口、蘋果腮、撫媚宛若,令他看得癡了!愛的發
狂!

  他將唇兒吻吻她的小下嘴巴!陡的將她弄醒了!他有份不安的歉疚!

  她風目中放射出溫柔的、嬌媚的,原諒他的頑皮!

  是那?包容的,由心靈裏放射出聖靈的慈愛光輝!籠罩著他!微微笑意,
幸福著,挂上她的嘴角!

  令他一瞬間願意融化在她的汪洋大海裏,湮沒了而不後悔!

  那只大毛毛蟲也蘇醒了,在那只柔嫩的睡代裏,揚起頭來,想蠕動著,來
個晨跑運動!

  他鼓動屁股在起聽了!

  "滄瀾!”

  他理解到,她在愛惜他,向他求著別累壞了身子!

  "我要!我真想要!姐姐!姐姐!"

  是一句句向她撤賴放刁的心意,令她無可奈何皺一下眉頭!准許了!開思
了!

  "只准許一個‘天羅數’,你白天還要忙碌!”

  這真的皇恩浩蕩,天羅數乃三十六下也!真吊得他心癢難當!

  好吧!天羅數便是,總比沒有好!他珍惜著投入其中,來享受他的天羅
數!

  天羅數已畢,正是筋舒骨活、這早點小娘,美味可口極了!

  他歎息著爬下那堆香肉!

  她迅速的起來整理他,由裏而外、由上而下、打點得他漂漂亮亮、整整齊
齊!

  這其中他不時的偷襲著她兩手!換來的是一份嬌媚、兩分嗔怨!三分無
奈!

  "冤家!就會纏人!……”

  他聽了,如飲甘泉般的透心的恰意舒災、清涼!這閨房之樂、樂無涯也!

  '沅陵派'的人馬已浩蕩著開入嶽州,進住在——連雲棧中!

  上下人等約百人之數,令江湖側目,旗幡傘扇,男女老少,五花八門,各
具特色,何滄瀾騎在一匹全身黑毛的龍駒上,英武少年,氣勢非凡!

  他身後有四名絕色美豔的少女,騎在四匹白馬上相隨,這陣仗也是夠人瞧
直了眼,羨黑了心的,小辣塊媽媽的,他是誰!

  只然有'奄陵派,的便衣隨從們,替他宣揚回答:

  "何滄瀾,沅陵派的掌門人,‘武天子’你們曉得吧,他便是唯平面打敗
那天子的人,江湖後浪推前浪,武天子已從高高的寶座上滾了下去,被打得五
臟離位狼狽的逃竄回‘?天宮’,現在不知這老兒來了沒有!”

  "是!是!'?天宮’的人是來了,那天子?,也許得晚幾天才能到
達!”

  由桃花娘子設計好了幾十套,應時小賣的辭令,命人在不經意中向外傳
播!

  第二天,'沅陵派'掌門人,下帖子邀請一些武林江湖幫派名人,在‘岳
陽樓’歡宴!

  何滄瀾所認識的人不多,預計能夠來赴宴的人也不多!

  不過,送帖子的屬下也有花招可打,便是明明知道人住在那裏,卻故作不
知!在公?聚合的大小場中打聽尋問!

  如是,嶽州城中大小高低舍中的江湖朋友,沒有人不知道‘沅陵派’的掌
門人在‘岳陽樓’請客!

  ?什?呢,是拉攏幫手,或是解決宿怨,再或是!

  最好是去觀望風色,奏個熱鬧!

  如是,這一場‘岳陽樓’之會,在緊鑼密鼓中推展開了!

  這乃是‘?磚引玉’之計,要來的你只管來吧!

  客人中首位當然是身?地方大豪占地主之利的‘洞庭君’洪百濤及其子
女們,其次的是‘黃山客’宋初壯那一窩子!

  泰山派的舊友楚不邪,京都鏢局的‘江南武候’的大徒弟從元起!

  退職大內侍衛王君山……而排教教主,‘豐都閻王’駱輝……

  何滄瀾雖然不認識,但,他們卻是‘沅陵派’的別支,以今日的局面來研
判,他不敢不來向‘掌門人,報到,否則,嘿嘿……

  且說,那位東海門‘玉環島’門下蔣煙斗吃了五指燒餅離開了‘洞庭春’
大酒樓之後,像是醉醺醺似的,頭昏腦脹著回到下處,對他們的少島主海金星,
告下大狀!

  今這位海上大少爺,綽號‘鬧海青龍’,最感興趣的是旅舍藏嬌,蔣煙斗
對尹青青的描述,立即派人暗中監視著:

  只知道她是位宮小姐,帶了四名男女護衛,人不多,逮著機會,嘿嘿!

  來個‘金屋藏嬌’,比旅舍藏嬌方便的多了,最主要的是,他要事先照一
次面,看看是否值得下手,可惜的是,她們足不出戶,令他幹癢著:

  這機會,終於來了!

  '沅陵派'亂撒帖子找人,‘洞庭春’當然少不了要走一趟,詢問某某人
是否住在這裏,送帖子的人黏纏得緊,弄得全樓客人沒有不知道的!

  他才悻悻然的離去!這一招玩對了,何滄瀾的行蹤,終於在神鬼不知中找
到了!

  消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清心道姑’已迫不及待的退掉客房,車馬起
行,去‘岳陽樓’撞宴去!

  馬車雖然甚快的便起程上路,但,卻有比他們更快的人,打出暗號,街角
上,暗號傳暗號,人未動,她們一行離店的消息已傳出數百丈外去了!

  馬車飛駛中轉過幾條街,有一名老農挑著兩籮筐米,斜裏穿出來!

  也不知誰撞著誰了,人也倒了,米也撤了,人被撞得一頭血.昏橫在轅馬
之前!

  車禍!

  乖乖,走不了啦,街上閒人圍了上來,看熱鬧罷,那是越聚越多!

  關十方在車後馬上,立即盤馬落地,上來察看情況,先向申元甲望了眼!

  申元甲搖頭,坐在車轅上懊惱不?,直歎自己這幾天倒楣,一出門便碰上
鬼打牆,脅下的傷尚未好呢,這又

  關十方老江湖了,將眼四下一打量,圍困上來的人,真正是老民百姓的不
多,固然,江湖人物在嶽州城遍地皆是,這種小事……

  他陡的一震,回身向車裏的‘清心道姑’道:

  "道友麻煩來了,先給老奴五十兩銀子,試試看,你得準備著!”

  '清心道姑',初不在意,這時清醒了許多,心付:

  "原來掉在人家的陷阱中來了,這是誰呢,好設計!”

  向尹姑娘眨一下眼睛,伸出一隻皓腕素手,掌心中托著一錠白花花的五十
兩重的大元寶,一擔米,外加醫藥費足夠了!

  關十方拿起銀子。這只似玉雕般的素心,也縮回了車箱內去了觀?們對這
只玉手已看直了眼,如嫩蔥美玉般的外帶著擴散開來的香味兒,那能不令男人
心癢,可惜,只是一隻玉手,不是玉人兒!

  大有遺憾之意,香車載美,那是不必提了,這光景大有看頭!

  關十方已人老成精了,‘?天宮’的三公之一,豈是白混的,在‘武天子’
手下當上差,沒有些斤兩,這。大司徒’的職位是好幹的?!

  周圍估計有三四十個人,腳下站位已擺下了一座陣式,因?間中摻雜了幾
名老民,令他不易確定是什?陣式!

  那?,躺在地下的這名老人……是個‘餌’,膽子不小也!

  慢慢踱上去,躬身向他關懷著道:

  "老鄉親,你多擔待,這裏有五十兩銀子,給您老壓驚。——”

  口中講著一串廢話,而那只左腳已觸在他的腰眼上,手指頭能隔空點穴,
腳?什?便不能呢,快得令人不曾感覺!

  他老已八成真力,硬沖向他的‘笑腰穴’,點中了,誰也沒料到!

  笑話出了一籮筐,這躺在地上裝死的者傢夥,陡的活了,不但活了,還在
街上滾動著笑著打跌:

  "哈哈……咯咯……"已沒完沒了,頭上的血也沒了,那是捏破了只血
袋!

  "好朋友,這場戲法別玩了,來陰的便不上路,有種的站出來,你關老爺
子接下了!”

  這突變來得之快,令他們老民目瞪口呆,不知就理,是道上的江湖朋友卻
一色冷漠,把戲拆穿了並不代表這五個人能逃過這場大劫去:

  有人上來替那老農夫解開了,笑腰穴’!

  "報個萬兒出來吧!”

  "老夫是東海‘玉環島’四門之一的‘青鯊將’陳鐵首!”

  "小輩,一群魚?蝦蟹也成了氣候,讓你嘗嘗關爺的十方刀利也不利!”

  "嘿嘿!也不忙在一時,請你們去個好地方,再領教也不遲,孩子們將馬
車帶走!”

  "劫車!”

  "朗朗乾坤沒這話辭兒,你想在通暢大街上碎骨殘肉??”

  適時車內傳來‘清心道姑’的嬌嫩的聲音道:

  "車發‘岳陽樓’,所有過節,在湖岸上清結,起車,若不讓開道路,玉
環島的名頭便讓你等?在嶽州了!”

  這話也激得他們面面相視左右顧,敢鬧事不敢明裏承當,這算那一門於大
門戶!

  陳鐵首這頭‘青鯊將’無權答應下來,那得聽到指示,才能發言!

  小時有人向其耳語一陣,他再道:

  "大風大浪,玉環島還扭過幾場,勝了老夫手中的狼牙棒。依你選擇的地
點,否則,馬車則不必跑那?遠的路程!”

  "老夫沒那多的時間與你扯皮,以十招?限!”

  "陳某也有同感,你支援不了十招!”

  "是有頭有臉的組合,便不得傷害馬匹!”

  "這話不必你交待!”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關十方氣運八成,抽出腰畔薄刃‘雕羽刀”,銀光映日,秋水一泓,亮出
門戶道聲:

  "請,老夫領教東海絕學!”

  陳鐵首手中拄著一文長約六尺的狼牙棒,他這支棒子,不同與一般陸上用
的,中間棒心是橢圓形的,上面間雜鑄滿了錐刺,每根刺有三寸長!

  是水陸兩用的重兵器,相比之下,自然是關十方在兵刃上吃虧了!

  但,武功之高低,絕不能以兵刃又長又重,作?高低,勝負的標準,只聽
他一聲霹雷似的暴喝。橫棒揮出,帶起一流氣流嘶號的厲嘯!

  '橫掃於軍’火雜雜的踏步沖了上來,目瞪如鈴,上齒咬住下唇,顯露出
兩支特長的虎牙,腮下短髭如蝟刺般的豎直起來!

  其形象好不兇惡威煞,這一捧之威等閒之輩,那裏能接得下來!

  觀?們抹然一驚。仰身後退數步,將場子放大了些!

  關十方屹立如椿,氣定神閑,巍然不動,但待他那支帶刺的棒子向自己腰
畔掃來,當真是幹均一發之際,那捧於陡的中途收回,招變‘寒鴉赴水’!

  改橫?直,一棒下劈,大有碎胸裂腹之勢,這次並非虛招了!

  '雕羽刀'輕靈的如一片羽毛,快似閃電石火,只聽得傳出一串‘叮吟’
之聲!

  這招是‘十室九空’連發十刀,刀尖都點在狼牙頭上,八成力不足震退敵
人,最後又加了一成,九股內力由刀尖上傳至敵人的鐵棒上!

  初次'青鯊將’只感十指發麻,最後是手臂骨裏面發酥,如同他誇襠那支
棒槌,接連放了九次老湯,已酥得他連棒子也幾乎抽不回來了!

  他殘眉一蹙,晃身退了一步!

  "小輩,你連半招都接不下來,給我老爺爺滾回去,呸,這中原江湖,那
有這般好闖的!”

  '青鯊將’老臉脹成豬肝色,紫紅紫紅的,暗自喘息著,他心中一百個不
服氣,也不明白,自己怎的會手麻骨酥!

  那千斤的重力都那裏去了,這老兒的內力有鬼,或是關十方虛踏一步,便
坐上雕鞍,道聲:

  "起車!”

  申元甲手中馬鞭在空中挽了個鞭花,“叭叭!”連聲爆響!

  兩匹馬已揚著裂鬃,‘嘶嘶!’歡叫著揚蹄起程了!

  前路人群已浪裂山分讓出路中間的道路,讓他們疾馳而去!

  '玉環島,少主並沒有出面亮相,只要屬下試探一次他們的勢力,最遺憾
的是他並沒能見到車中的玉人芳姿!

  而那只,看來不錯的‘素手’,也可能不會是——夢裏情人的手,應該是
那個老道姑的,不過還真柔嫩,應列極品也!

  他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調度了人手,拍馬追了下去!

  '岳陽樓’中有人設宴,他準備撞席去!

  江湖是闖出來的,花名是浪出來的!

  '岳陽樓’乃歷史性的名樓,每代都有重修,當然一次比一次巍峨輝煌!

  除了主樓之外,兩例建了六座副樓,便於應付遊客的需要!

  不然,只是那?一座危樓,便是等上一個月也挨不上號去!

  左邊的三座命名?:‘落霞’‘孤鷲’‘齊飛’,右邊的乃是:‘秋水’
‘長天,‘一色’,飛瓷鐵雀,綠瓦朱簷,金碧其飾,五層看向!

  如此,才能滿足遊客的需要,登樓拂檻,一覽八百里地的煙雨洞庭!

  '沅陵派',包下了'齊飛’樓的二樓,準備席開百桌大會群豪也!

  選定伺候場面的一組男女少年,英俊豔絕,共五十名,男女各半,裏外照
應!

  一式圓領朱衣,青腰帶皂靴,男挂刀,女佩劍!

  門前車馬是有區假位置的,高吊起水牌,寫明宴席主人大號,人太多也不
止他們一家設宴,弄錯了客人,那是常見的事!

  有四名少年,在前端路側向客人問候,引帶!

  各樓中一片絲竹管弦聲,雜杏著悠揚傳出,樓中樓外是馬嘶人號,一片動
亂阻塞不通!

  沒人請的江湖客也來趁熱鬧趕白食,看風色,觀氣候!

  首先到達的貴客是泰山派的楚不邪,隨行的有三十六名道士,合乎天罡
數,可能是一組劍陣的班底!

  其次是,黃山派,何滄瀾年前黃山較技,並未鬧翻臉,宋初壯老兒,率領
著門下五十幾人,勢力也不算少了2

  洞庭君乃是地頭蛇,由大公子洪千鋼來了,帶了十個隨從!

  排教'豐都閻王’駱輝親自赴宴,臉色冷冷的,那是揣揣不安也!

  餘客不贅,陡的遠遠沿河馳來一部雙轅長程馬車!

  鞭絲蹄蹤,迄邐而前,車子是‘天榮’車行驛站車,可以在各大邑換馬,
車例箱的微號是‘金陵’,老江湖一眼即明!

  這部車乃來自‘京都’也,車後更有些人物相隨而至,是否是—夥的,便
不得而知了,四名前站兄弟立即驟前,施禮問候!

  車子在路中停下了,關十方落鞍上前,從車門中轉手一張拜門帖子!

  敬拜:"沅陵掌門人”何!

  一名朱衣少年持帖奔而去,餘下三人指引馬車行至定位!

  半天來所接待的貴客,這還是第一部雙轅車,但不知車中是何等大人物,
有兩人在車門夯恭候客人落車!

  不率何人也是得步出一段路的,廣場上人、馬、車、轎、小販、乞丐、閒
人,有人遠遠圍上來了,當然是目的在看女客,評定水色等級,好作?消遣時
的話題,以誇見聞廣博也!

  '清心道姑'首先落車,?人暗歎—聲,美則美矣,已年近半百的老太仙
姑,還滿風騷的!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開腔了,聲音不大,像是在竊竊私語道:

  "這是只老南瓜,吃起來包甜不誤,嘿嘿,夠爽!”

  他身旁一人,拍他—下肩膀反駁他道:

  "不對,不對,我說像東瓜,皮子滿青嫩的!”

  另一人勾起了頭,呵呵的笑道:

  "都不對,這是只老絲瓜,可帶回家去下廚刷鍋子!”

  "應該是苦瓜,可以吊在窗下作裝飾品,瑩瑩紅紅的中看不中吃!”

  "錯了,她應該是只小地瓜,困到來年春,來個烤地瓜,香甜美味,吃起
來會流油,黏嘴吧,你們嗅嗅,那香味已泄出來了!”

  一陣湖上清風刮來,‘清心道姑,身上香氣,順風撥散,真夠味!

  "我看她是只臊瓜,積年累月沒人‘開’過,因之,放出臊氣了,騷也!”

  '清心道姑',功力通玄,正在戒備中,字字入耳,那有不懂的道理,可
被這群江湖雜碎罵慘了,根得咬牙切齒,暗自想個點子,看怎生能整治他們一
次!

  她卻不知道,這些風言風語來撥撩她的人,乃東海‘玉環島’的人!

  他們正在替蔣煙斗報那次被辱之仇哪,各說各的話,你能怎樣!

  ?人眼光都專注在車門上,也確知車中還藏著一個女人沒有下來!

  而且是主角,這個冷豔風騷的妙道姑,已擺出照應著的動態!

  尹青青總於躬身垂眉羞羞怯怯的被‘清心道姑’摻扶出車廂來!

  場面陡的靜下來一大片,大家看直了眼珠,瞧迷了心智靈慧,他們幾曾見
過這等漂亮的姑娘!

  人說沈魚落雁,閉月羞花,國色天香,這些讚美之辭,實不足以包容這尹
青青的嬌柔無邪的美豔!

  古代有四大美人,佳話千古,但各專一色,趙飛燕之輕盈,楊玉環之肥厚,
王昭君之冷豔,西施之嬌娜,都不宜與她相類比列!

  其中與西施還差可一比,可惜‘西子捧心’,那是有胃病的微候,而尹青
青是健康的,是吳女不錯,算是上大同鄉吧,金陵乃古之吳地也!

  在來此之前,是經過打扮修飾的,但,也只是淡裝無華,那是金翠無滿頭,
綢縷不著衣,只是一襲素羅小衣,長裙!

  已襯托得她姿容絕世,有如不食人間姻火的仙子般的飄逸出塵別俗!

  那嬌軀玲瓏眉目含笑,又略帶驚恐羞澀而無奈,尤物也!

  能柔出人的口涎來,能柔火人的大棒檢,她蓮步姍姍已要起步了!

  卻陡覺一圈人?,在一角上,起了一陣騷動,狂呼驚叫,抱頭鼠竄,向兩
旁閃躲!

  她心下忐忑的震動,輕拾臻首望去,已花容失色!

  原來是,不知由那裏流進來一群大馬蜂,下落人頭人面上一翹屁股便刺下
尾針,乖乖,不得了霎時間亂了章法!

  蜂毒人腳中起來個大紅疙瘩,一堆鬼叫,這冤枉,找誰去算這筆老帳去,
更奇的是,蜂群後面,奔上來一付?竿!

  這?竿乃青竹做的,彈性很好,中間是張坐椅,下面似是一隻小櫃子,可
稱?椅腳櫃,由兩個衣不蔽體,十三四歲小叫化子拾著!

  椅上坐著一名一身油膩污垢黑衣,老丐婆蒼蒼白髮,目凹鼻勾,頰狹巴長,
脖長如構,老態龍鍾!

  朝尹青青面前直奔而來,無牙的癟嘴嚷道:

  "好標致的小姑娘,老婆婆要向你討個喜錢哩!”

  "老婆婆你要……"

  尹青青陡的福至心靈,但覺她一定是個江湖異人,便即微笑點首!

  她記得早先那五十兩銀子的大元寶,關十方並未用去,丟在車廂角裏!

  她立刻捧了出來,放在她的乞討盤裏,這盤中,也有化來的十幾塊零碎銀
子,當然以她這個?最大了!

  老丐婆子,喜歡得裂開大嘴巴,似個血盆狼口,呵呵地怪笑著道:

  "好大方的娃娃,多謝了!”

  手揮足蹈的被兩個小丐?跑了,?竿抖動著,似在打秋遷!

  人群中有當地人,歎息著道:

  "這個瘋婆子,她一輩子算吃定了‘岳陽樓’了!”

  話裏陽秋乃是這老丐婆是當地人,丐討?生一輩子了!

  是個有名的‘丐霸’,那群蜂子,便是她養的!

  那是富人不想惹她,窮人惹不起她,誰讓蜂子刺到了那是自怨倒楣,與她
無理可講的,體只有去找蜂於算帳去!

  可以預估一個情況,便是這老丐婆武功不俗,是名隱世的高人!

  大家一團高興,經過這瘋婆子一擾和,人群已散去了一半!

  剩下一些不走的,他們都是有目的地,目的未達怎會走呢?

  '清心道姑'一打量,乖乖,人分三批,各占一面,堵住了她們一行幾人
的去路!

  帶路的兩個朱衣少年,在前開道:

  "借光!借光!請讓一讓!”

  人家連理也不理會他,眼珠子只盯在尹青青身上!

  三方面,各自有五六十人,'沅陵派'的這兩名朱衣少年,怎敢動武呢!

  '清心道姑'心忖:

  "已經到了地頭了,這是‘沅陵派’的事,她也不想暴露自己,況且他們
尚未撲上身來呢!”思付著向身邊的關十方問道:

  "關老,可知他們是那批不開眼的雜碎!”

  "正前方的那批是南方'洱海'鳳儀樓高家的人,右方的是‘渤海派’秦
皇島上詹台家的人,身左這批便是海七澤那老混蛋的人了!”

  "啊,這不是江湖四海,已來了三海了!”

  "那青海的'星宿海'也有人在,只是目的不同,他們沒有上來的必要,
那些身穿白衣,腰柬紅帶子的便是他們了,多半是看熱鬧!”

  只見正面方向龍行虎步的走上來一名,中等身材,圓臉略黑,粗眉大眼的
青年,一抱拳頭道:

  "區區,高百靈,家居洱海風儀樓,有幸能在這岳陽樓前,邂逅小姐驚?
天人,希能認識芳駕,結?良伴,周遊天下……”

  這話已被另一個粗豪的聲浪打斷了,這人中氣十足,性格豪邁,只聽他洪
聲如鍾鳴般的嘹亮道:

  "某家詹台其君,世居秦皇島,你這小扭兒,某家甚是喜歡,願娶你作夫
人,一世相陪,若有異志,天誅地滅……”

  "哈哈哈……"一陣暢聲大笑,已自將詹台其君的言語打斷了!

  "馬不知臉長,蛤蟆望天鵝,想頭不小!”

  "少島主海金星,願與芳駕打個商量,贏不了本少島主手中劍,請你隨我
去,玉環島玩玩,保證能令你一生一世喜歡那裏!”

  "混蛋!"

  這是那身高八尺,魁梧大漢擂臺其君,罵出口的!

  "放屁!"

  這是高百靈的口頭禪!

  兩人同時思忖:這?個千嬌百媚,弱不禁風的玲瓏人兒,捧在手心裏尚兼
不夠關愛,而這傢夥居然想以劍來威脅人,太豈此理了!

  不由得怒發充冠?紅?,手已同時按在腰畔的兵刃上,那是———

  要打架,咱們先來過,誰怕誰呢!

  只聽一個如鳥鳴似的清脆聲音,同時傳入三人的耳鼓裏,聽來甚是受用舒
爽的道:

  "敬謝各位方家豪傑的台愛,妾身今日來這‘岳陽樓’,乃是要會見夫
君,各位雅愛妾身抱歉,謝謝!請讓路容我等通行!”

  "什?,你已適人,我不信!"

  "出嫁了,不可能!"

  "汰,是人家的燒鍋的,媽巴子的,是誰,我宰了他!”

  是三種心聲,卻同?一個意思,令尹青青感慨良多,怎的自己一出門,便
碰上這種氣人的事,都想要‘幹幹’她哩,態度又這?惡劣!

  只聽像放了個大爆竹似的吼道:“是誰,他配??某家要會會他,扭斷他
的雞脖了!”

  "咱家也算一個!”

  "少島主也不甘人後!”

  尹青青向他們一一望去,心付:

  "這些人都怎?了,這般沒教養,暗自歎息,我是禍水,是禍水!”

  陡的又湧進來一堆人,人手一支鐵扁擔,迅即將尹青青包圍起來,面孔向
外,扁擔支在身前!

  當何滄瀾接到投門帖,打開一看,署名的人是———尹青青!

  便知道要壞事,立即向孫一瓢調派人手,派來一組,挑夫隊,發生事故時
先支援一會,他隨後趕來!

  在座的客人要告罪交待一聲,才能安然離席,也不能急得像猴子的亂了分
寸,並向身邊的隗家玲道:

  "隨我出去迎接大嫂與妹妹去!”

  隗家玲緊隨在他身後,心付:

  "什?妹妹?"

  他們來得正是時候,何滄瀾走在前頭,老遠即抱拳向‘清心道姑’請安著
道:“一路辛苦,小弟接應不及,謝罪!”再向尹青青道:

  "你也跟來了,這讓我放心不少,來,給你們引見,隗家玲姐姐!”

  大敵當前他們只目光關注點首,沒有多客套言語!

  何滄瀾身軀一轉,面對他們三人,冷肅的道:

  "本席'沅陵派'掌門何滄涸,宴客‘齊飛’樓,是朋友請樓上雅座,英
雄肝膽,共飲—杯!”

  "不願領這份情意的,也不勉強,本座就此以武會友,拳腳兵刃,隨你意
思,一總領教高明,是點到?止,或見血傷殘,再或生死之搏,皆依你等心願
如何!”

  擂臺其君,環目一瞪,虯髯如蝟立,嘿嘿大笑數聲,喝道:

  "好小子,某家要在拳腳上,稱稱你這掌門人有多大的分量,關起門來,
起國號,不舊閃了舌頭,吹,看拳!”

  他說打就打,鬥大的一隻拳頭,‘黑虎偷心’,力發萬鈞般的直推向何滄
瀾的心口,他身材高大,這一拳的落點是在何滄瀾的將台乳房!

  何滄瀾不能退步,只有硬接硬架的一途,他乃一派之尊的掌門人也!

  而且尚是首次在門下人面前顯示武功!

  再者,人潮己又圍了上來,專看這場熱鬧,是只能勝不能敗的!

  氣壓丹田,內力洶湧而出,招出‘翻雲覆雨’,伸臂硬架,力大者勝!

  '砰!'的一聲暴響!

  這拳被封了出去,帶動得詹台其君,馬步浮動,閃晃了一下!

  這是說對方真力稍有不及:

  詹台其君急了,又是一聲厲喝,面目已發紫,環目已外突:

  '石破天驚'拳似鐵槌打鐵,仰臂向何滄瀾砸下!

  '盤古開天’,氣運九成,翻掌托向敵拳,同時左掌亦出‘劈空掌’,詹
台其君那只左掌又怎能閑著呢,同時也推掌而出!

  '對掌!’下落鐵拳已收回雙掌之時,硬碰硬的對上了,在兩掌之間只餘
兩寸,彼此的掌力已相遇!

  '拍叭!'暴聲在兩掌之間炸破空氣!

  詹台其君,被打得腳下跟路著向後退去,紫面孔己血歸心房,變得青灰,
氣喘如牛,腳下打顫,足印已有寸深!

  五步、六步、七步……半,足印是一個淺了一分,到最後腳印沒了,他才
能停止下來,向何滄瀾凝視了眼,側過身子,手一揮,他帶來的人已隨他揚長
而去,走去百步外,心口噁心的難過,猛張口,彈出一口心血,才覺得好過了
點!

  他一生沒受過傷,不知受傷是什?滋味,今日可嘗到了!

  尹青青側向他那背影望了眼,在內心中向他祝福,但願別?了她之故,令
這心口如一的莽漢子,跌倒了能爬起來才好,忘了她吧!

  她早已是有夫之婦的人了,怎的可以胡亂夾纏不休,拼死拼活的!

  何滄瀾徐徐呼出一口氣,轉身面向這兩個名家弟子,道:

  "兩位怎?說!”

  少島主海金星,自忖拳腳不及詹台其君的雄厚,劍乃不以力勝,多以招謀,
不如同他比劍,刷的一聲,精芒打閃,道:

  "海某以劍藝會高明,怎樣!”

  "自當奉陪走幾招!”

  墨劍徐徐離開了鐵鋼,信手—揮,道聲:

  "請!”他是掌門人,位比他老子海七澤,最少應比海金星高出半輩,不
應先行出手,這才合禮數!

  "有僭!",銀劍已輕靈如風拂柳稍般的擊出!

  '巨浪掀天',世居東海,自然劍意創自海洋,此招如滔天巨浪,撲身而
來潮湧萬花,嘯音震耳‘刷刷!’縱橫流泄!

  而人卻騰空而起,自上而下,如海鷗之點水戲浪,遙取何滄瀾那顆毛頭!

  何滄瀾眉一皺,劍斜之身前,並末發招,自是目光如炬、如箭!

  轉注著敵人的招式變化,那是千浪已退去,只餘一劍直刺入左胸!

  離左胸只有三寸險危之距離,他才隨手轉腕,撥動了一下!

  不料,這—撥力量夠重,將身在空中的海金星連劍帶身子,轉了半圈,那
狗屁股翹向何滄瀾!

  何滄瀾想這小於,實在不值得出劍,但也不能輕饒了他,得加以懲戒!

  飛起一腿踢飛起三丈多高,空中飛人,將人踢成個人球了,斜?了出去,—
招未出手,‘沅陵派掌門’只送了他一腳!

  這笑話鬧大了,‘岳陽樓’上或閘前,人山人海,時已近午正是飯口!

  叫好聲,鼓掌聲,普天而起,便是不會武功的人,也看得明明白白!

  東海屬下怎料到他們島主來中原會出這種怪招,也知道這一腳並非輕鬆自
在,立即一哄而上,迫向人的落點處,準備接住!

  不然,他們少島主全身的骨頭也將會被摔零碎了!

  然而,又料錯了,人飛的不高,卻夠遠的,追的人心意是對的,可是起步
慢了,那裏追得上!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他們的少島主,已掉下湖中去了!

  全場又是一陳譁然恥笑之聲,真能笑破人的肚皮!

  海金星被那—腳踢在屁眼裏,由腳上傳來的真氣,直入脊椎骨,全身都酥
了,痛的想大便放屎,定不住身於!

  待落在湖中,雖比落在岸上好一些,水的壓力也不小,掉在湖中已無力爬
起來,但也絕灌不死他!

  他乃是從小玩水的英雄也,兩名屬下一頭躍入湖中,才將他駕上岸來!

  不消說已丟了半條命,屁眼給踢爛了,又是血,又是屎在向外流哩!

  —個屬下背起他來,回頭就跑,不消說像群鴨子似的!

  何滄瀾搖搖頭回劍入鞘,向剩下來的這位臉上望去!

  高百靈不虧他老子有先見之明,?他取名‘百靈’,乖巧得很!

  (請看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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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7:59 AM

第十三章 群雄聚會岳陽樓
 
  何滄瀾見這名由雲南“洱海”鳳儀樓來的小樓主如此不上路,在這“岳陽
樓”外千人?面前,調戲了他的嬌妻,想打馬胡眼過關,可謂狡詐之極,無恥
之尤了!

  他是,擺出一個長者的面孔,肅然的—領道:

  "本座向高少樓主鄭重介紹,這一位乃是本座的夫人尹青青!”

  話罷,又一例身指著隗家玲道:

  "這一位也是本座的夫人隗家玲,你少樓主若再有冒犯,本座則嚴責不
赦,那兩個小輩,便是榜樣!”

  高百靈一聽,臉上立時變?變色,心中無明火高升千丈,然而,前車可見,
自付技不如人,若是再被人三拳兩腳打爬下來,那恥辱可就更大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硬是忍下了,不敢伸爪子!

  只見他那顯得租短的脖子,一口一口的在向下吞氣,臉上陪著笑臉道:

  "何掌門指教甚是,區區謝罪,並見過兩位夫人芳駕!”

  躬身對尹青青、隗家玲各打一拱,一派晚輩後生的乖像!

  令在場上的一些老一輩江湖朋友,對他頗具好感!

  何滄瀾心裏卻知道絕不是那?回事,這小子只是被他震住了,不願吃這眼
前虧;陰謀鬼計多端而已!

  對尹青青的色心,絕不會就此罷休,得對他更加留心才是,道聲:

  "請!樓上備得薄酒,共謀一醉!”

  "多謝寵邀,敢不從命!”

  如是,他再謝而後行,由孫—瓢陪著他先行!

  何淪瀾這才有時間向“清心道姑”恭敬的言道:

  "大姐一路辛苦了!"

  更向關十方等人點首致意,問候道勞,顯得頗有修養,謙謙君子!

  "兄弟,功夫猶精進了許多,你與‘武天子”之戰,消息傳來令大姐與青
青擔心死了!”

  "小弟能以再生,那是拜家玲姐姐之賜,否則,還不知得何年何月才能相
見,小弟原有的一身功夫,被那一戰,整個打掉了!”

  尹青青本來聽著他介紹之時,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心裏酸
溜溜的不是滋味,如今已釋懷了許多!

  她是由官宦世家中出來的人,那個官老爺家中不是三妻四妾,這事也沒甚
大的意外,而更感激的抓住院家玲的手臂道:

  "滄涸由姐姐照顧得凶巴巴的哩,比一往壯的多了!”

  "那裏,我也不過是適逢其會!”

  隗家玲見了尹青青這?豔絕嬌媚,也自替何滄瀾高興,而?自己淒涼老
大,那被窩可就不能獨佔了!

  他們一行回到樓上——

  自然又得一番介紹引見,繁文不贅!

  大家見了尹青青,暗自沒有不稱讚其豔絕天下,花國獨尊,體具仙姿,官
宦閨秀,儀態萬千,頗顯高貴不凡!

  而桃小豔、谷明麗、駱鳳待三個由桃花江上來的姑娘,也自愧不如!

  不過,她們並不死心,心中打定了主意,這個年青有?的掌門人是早已心
許,便是海枯石爛此倩不移了!

  盛大的午宴已正式展開!

  席開百桌,江湖盛會,酒過三巡,菜上五道,聞名暇爾的“洞庭鯉”,端
上來了,何滄瀾起身讓客,那是多份尊敬,有份言語——

  "本席愧長一門,在此江湖擾嚷之刻,幸能與各位先輩、兄長、姊妹們共
聚一堂,杯酒相歡,領略這錦秀河山!

  自付德薄能鮮,不足以邀天寵,當秘發出土之時無力獨敵萬夫,?今之計
愚意,始應結盟聯幫,共謀進遲,以助萬一……”

  此話含義甚明,那是想組合成一股大勢力,互?奧援,若是能實現此圖,
則進退成敗,不易?人所乘了!

  席上立即激起一陣“嗡嗡……”私議之聲,相互討論此事之成敗得失!

  當然,有人認?,此議可行,個人勢力單薄……

  有人嗤之以鼻,認?是高談闊論,不著邊際,若是秘發弄到手中,那還不
遠走高飛,等在這裏分屍?!

  當然,便是再好的腹案計劃,也是有人反對,何滄瀾並不以?意續道:

  "本派與本席落腳‘連雲棧’,最近幾天,若有朋友與組合,願意加盟,
同心協心以赴,請秘密前去聯繫,在此地實不便公開聲明,來來來!

  上來了名聞暇爾的‘洞庭鯉”,咱們是盡今日有限杯,不論江湖是和非,
除了彈鋏醉酒食魚乎,且有湖上名妓?各位渡曲舒懷!”

  這最後一句,那是搔到了癢處!

  有人發怪聲呼號,場面上立即變得輕鬆活潑起來了!

  不多時,一陣絲竹管弦,起自樓臺一角,細樂靡靡!

  摻合在這群粗豪漢子們的大口灌酒,大口吃魚的忙碌中飄渺流渡……

  在一陣鼓掌聲中——。

  齊飛樓駐場歌姬出場了,這女娃有些佻達風流,年小柔嫩,嬌娜活潑,正
是惹人愛伶的無猜形像!

  只聽她一搖三扭的亮相了,之後嗲聲嗲氣的道:

  "小奴家顧盼盼,今年剛二八,對座上的客官豪傑,伺候一假唱詞,以博
多飲幾杯,順順豪志,舒舒壯懷,你且聽仔細了!”

  "雙調:南曲‘醉高歌’:

  "岸邊煙柳蒼蒼!

  江上春波漾漾!

  陽關舊曲——不宜唱;

  只恐英雄斷腸;

  你、你、你:十年揚劍長嘯!

  奴家一曲琵琶情傷。

  月明江上會襄王;

  蘭舟雲雨許你狂!

  何必巫山夢得償!

  洞庭風月——亦多樣;

  落霞孤鷙齊飛了,

  秋水長天夜末央。”

  唱的是足勁夠味,風糜了座上的少侶沒眷的王老五,激起一陣爽心的高
潮,大歎,人心不古,這只小風騷,小尤物,那是招郎入幃了。看她那一掏掏
的小腰圓,實是懷疑她是否能經得起一棒錘“開”的!

  顧盼盼對全場撤撇了一閃閃的靈眸媚眼兒,似乎不分老醜傻呆都有那個意
思,在一陣高潮?起的歡笑漣漪中姍姍歸去!

  長裙曳地貼身,那兩隻頂圓頂圓的小屈服,似乎故意賣弄風情的扭動,一
翹翹的來顯示其中奧妙無窮也!

  這是經過刻意的指導與訓練,令人看得眼花撩亂,想入非非,十指大動,
但求一泄快意暢懷!

  好漢爺們過足了耳癮、目癮,更大口灌酒!

  那豐盛的菜看又端上來了,在酒過數巡之後!

  第二位歌姬出場了!

  由四個丫環相簇擁著,有如飄雲漫霧,飛揚起一流流的蘭麝香氣彌漫全
場,大爺們陡的“靜”了下來!

  只見此珠尤如洛神出水,仙婦範凡,頭盤高髻,衣披蟬衣薄羅,嬌軀已呈
半裸,曲線隱若如可見!

  金蓮點點,挪動絲絲,兜紅肌玉,珠翠滿頭,花姿如笑!

  益能襯托出她的風姿綽若,不同流俗,紅蓮浴水,嬌柔無力,媚嫩豔絕天
香國色也!

  席中豪士已目瞪如突,口涎長流也,若你功夫到家,便可以杏杏聽到一陣
好似河下灘頭上棒錘搗衣聲,支支揚起……

  其魅力之足,令人訝然,何滄瀾?之皺眉一震,偷目與他左右兩名嬌妻望
去,以物移物賂解那惑心之癢!

  隗家玲臉色幸幸然,頗有自愧不及之意!

  而尹青青卻眼神一亮,大有孔雀展尾屏開,意欲一比高下之思!

  她已自覺今日宴上,她是絕一無二的彩鳳!

  怎料到這名歌姬已有淩空駕其上,起碼在心中已暗許她一時亮瑜!

  而何滄瀾卻認?,他視尹青青這個小肉肉,乃素雅之極,而臺上的歌乃冶
豔的濃麗,各有千秋不宜比類!

  在壓場的靜寂中,歌姬開口了!

  音似鶯啼嬌語道:

  "安身孔宜人,原籍蘇州!”

  "啊!是否家住寧蘿村,西施芳鄰,可曾挽過紗??”

  "客官你高論,說笑了,妾身怎敢相比前賢,你多諒,謝謝!”

  "並非褒贊,姑娘仙姿已國色無雙,某家有心量珠一聘!”

  席上有人吹口哨來臭他了:

  這色鬼,怎的不識事務,色膽包天,這乃大家共有欣賞之物,他竟敢觸犯
?怒,敢據?私有,豈有此理了!

  "多謝關愛,不勝慌恐:”

  那是俺老姐伯伯也,誰願意去作你的籠中鳥?

  其中有個粗聲厲烈的喝道:

  "這王八蛋是誰,放狗屁,給灑家滾出來,先掂掂你有多重!”

  "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小小騷動已令那位客人不敢對辭了,他雖情出無心,卻非時機!

  那歌姬在臺上由四個小婢前後打著花俏開道,扭了幾個蓮花步!

  "妾身另字婉婉,願高歌一曲??位爺填耳舒心……

  不盡之誼,切望海涵!”

  絲竹幽幽起韻和聲,騷動已被壓下去了!

  這是一首:‘賣花聲’曲牌,小婢們手找蘭手指,低低的先唱出前奏和聲!

  "桃花扇底窺笑!

  楊柳簾前扭舞腰;

  岳陽樓臺鬥酒鬧!

  海棠夢裏醉魂銷!

  香軀憐嬌小!

  紅牙檀板且輕敲!

  琵琶合笙簫,

  歌頭小調——

  陽春白雪撤雲霄!

  平湖起浪濤!

  吊得英豪俠少!

  腰下——那劍要出鞘!

  春透洞庭醉碧桃,

  月滿雲窗——戲紫簫,

  鶯燕友,共花巢,

  鸞鳳交,飛天表,

  這幽期密約——

  不許外人瞧!

  且盡今宵血來潮,

  明晨勞燕各飛杏。”

  曲于在她悠揚頓錯,刻意的表情、暗示、意會的表達中,唱罷了,有蕩氣
回腸之妙!

  席上雷動掌鳴鼓噪之後,有人大口灌酒,也有的大口嗤氣!

  ?英雄好漢,讓她吊得臉紅脖子組,血沖華蓋,眼露邪火!

  而她卻薄笑?開,如蓓蕾初放,回腰轉軀,舞姿婆娑,頻頻回顧,情意牽
連,若不勝情,儘是溫柔!

  生是人人皆可容她縱懷送抱,款曲幽通,當得回眸談笑百媚生!

  這份“尤”功洽是騷到這群粗豪漢子的靈魂深處,但覺若是能與她一宿纏
綿,便是?她死去,也是心有所甘,沒有白來世間一場!

  有些性子急得人,直腸直肚的人,亦不自覺的挺身而起……意欲縱身!

  當然他老兄乃遮住了身後人的視線,惹起抗議性的叫嗅謾?!

  這才令他老兄清醒了些,而接著而來的怒火上升,回首發狠了……

  在一片紊亂騷動不堪中,她卻扭腰擺臀,去而複回,在臺上飄蕩雲流!

  蓮步生春,弓鞋點翠,而那四個小婢,如花頭下的綠葉,更襯托出她的高
雅尊貴,倩影簇簇,千姿百態,有別於流俗!

  令人心蕩魂消,心身快美,舒爽酥癢,不克自持,這望“梅”止渴,怎能
無動於衷呢!

  只覺她那只小香瓜兒,必定是香甜可口,人世之極品,如瓊如瑤,令人魄
蕩魂消!

  蛇腰之旋,豐臀之顫,宛轉如意,擺篩多姿,若明若失,似顯似隱!

  極是風流種子,暖室中嬌花,甜得使人,如夢如幻,盡多想思,百看不厭!

  最後終歸是雲消霧散,身影流蕩著消失了!

  其餘味無窮,春夢沈沈,令人歎息不已也!

  當落霞孤鷲又來湖上之時,宴會已近尾聲,美好的時光總歸要大江東
去——

  要知何淪涸花了大把的銀子,來結交他們,其目的當然是要打知名度,將
自己及沅陵派從江湖群英中突出起來!

  若是讓名“歌姬”將鋒頭爭了去,那他不是成了專化冤枉銀子的老憨了
?,?今之計……站起身來端杯邀敬全席一周道:

  "本席?各位添酒添壽,盡此相聚之歡,感慨良多,來日方長,待秘發出
土後,希望能再事聯歡共謀一醉!

  歌女們獻藝弦歌,一生難得幾會再,令人追思扼腕不已,不過也激起本席
思緒,願獻醜一詞,?各位洗耳,以?散席之奉!”

  這話立即獲得普通的擁戴,高呼狂嘯,一片企企的掌聲,又見高潮!

  何滄瀾甚是滿意他這文章做得切題,於是清唱一曲,以博雅愛了!

  "岳陽樓頭華宴乾杯酒!

  望洞庭湖山錦繡,

  青山列列!

  江水幽幽!

  波濤千掀拍船頭!

  白帆來去天際流!

  憑添多少情愁!

  英雄豪傑重聚首;

  問——

  紫府秘笈何處囚?

  百年擾嚷在心頭!

  今日裏爭奪——莫須有,

  摸拳擦掌——相待,

  問劍提刀——已就,

  人心相恨似鳳仇,

  夕陽晚霞縷縷皺;

  點點歸鴉離梢頭,

  明月釣垂柳,

  濟聲起誰家,

  哀哀徐吹奏,

  灑醉夜爛;

  燈火明滅我心憂,

  不知明朝更添幾許新墳頭,

  殺氣彌江湖——何日休。”

  至此才表露出他的才華高杏,豪膽壯懷,無人堪是對手!

  將全席上的豪客震住了,‘那是文章武藝兩不輸,看今日江湖究是誰家天
下,有如:

  "大江東去,流盡千古風流人物!”

  源源的埋植在一群野漢子,莽匹夫的心田,那是由衷的心服口又服!

  只覺得他胸有成竹,豪烈之氣撲人,迫使天下英雄盡低首:

  其歌聲已遠傳至樓頭之外,人人駐足搖望,凝神以待!

  剛巧有一隊烈馬揚蹄急馳而來,頭馬鞍上坐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雄偉的老
者,雙目炯炯,面色如嬰,不怒自威!

  不覺停蹄垂鞭,仰首而顧,江風撲面,吹亂了他那一穎花白的蒼髯,左右
顧視著問道:

  "這人是誰,怎的豪膽,乃世之英雄也!”

  他身左有名馬臉中年人,躬身回答道:

  "可能便是那個豎于——何滄瀾,這時宴會尚未散,咱們來得正好!”

  "要少島主上來,老夫有話再詢!”

  馬隊若有六十餘人,前馬已停蹄,後馬亦落鞍!

  此老乃是"渤海派"秦皇島島主——詹壹不魯!

  其于,詹壹其君?調戲受慕尹青青,被何滄瀾,一“劈空掌”打回去了,
老島主?此事,甚是在意!

  不純是?了是非,乃是斤斤計較到,他“渤海派”的萬代信譽!

  這個場面非找回來不可也,他塌不起這個台,他乃是一世之雄也!

  而在樓中的群雄,正自經過一段沈寂之後,對何掌門陡的掀起了狂熱的期
浪,掌聲雷動鼓噪不休,佩服之至,無可言宣!

  何滄瀾連連搖手深致厚愛之謝,場面熱絡而親切!

  那是散去了銀子,賣出心志贏回了群雄的心志,使一群飄動的意志有了個
歸宿,若跟隨個這樣的江湖領袖混江湖!

  總歸有出頭的一天,他乃是朝氣勃勃——南方之雄也!

  陡的——人群中有了別含心意的要求,嚷道:

  "請掌門夫人,也獻唱一曲!”

  那是一呼百諾,大家都有這份情緒,帶有點惡作劇的要求,若打了回票那
何滄瀾剛打下來的江山.恐伯便要打個對折了!

  何滄瀾玉臉微變,這是他未曾預料到的情況,令他十分尷尬?難!

  越是?難,群?化的情緒,越是希望迫切!

  粗豪的漢子們,並不顧及到他的尊嚴,所謂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才更能
抓住人的心志,要你老婆唱首曲子,並非是上床,你都捨不得,那未來的富貴
遠景,豈非是放屁一通!

  何滄瀾也知?情難以安撫,這事處理不當,今日的一切作?處是大泡湯,
要人將了一“軍”,無路可走!

  他左右顧,希望兩位嬌妻能勉?其難的替他解此窘圍!

  隗家玲已嚇得花容失色,她那裏敢當?高歌一曲呢,要她撫瑟,道是尚可
應付下來,便哀聲道:

  "滄瀾,由妾身撫一曲瑤琴吧,這場面……”

  群豪中,不答應,一定要唱的才能滿足盡興!

  何滄瀾再向尹青青臉上望去,希望她能但希望並不大,若不然使得向“桃
花江”上的三位姑娘開口了!那是這名份也就算是確定了,她們也是群妻之
一,而且是三位一體,那桃花娘子,心中也正得計,她們的乖女兒們,有了個
出頭的機會了!

  而三名姑娘正是互打眼色,準備詞曲呢!

  這乃是個,天上掉下來的進身機會,從此便名正言順的升格?掌門夫人
了,但,那要何滄瀾來邀請才成,這事不能自報奮勇也!

  那知事出意外,令全場人人震蕩!

  尹青青居然怯羞羞的點下臻首!

  場上的群豪,心目中便是要出出她的醜,希望看到她那清麗脫俗的嬌模
樣,早就千眼如一的關注著她了!

  那花容一點,頗令人有些意外,原是認?她不敢面對事實,但只能逼得她
軟語細聲交待一番,也就可以免去她這番大罪!

  所謂做?一個江湖人的妻室,並不那?簡單!

  何滄瀾在大大的松了口氣之外,同時也聯想到那遠在金陵秦淮河下的宜君
姑娘,這時若是有她在場,這種場面,便輕易的應付下來!

  尹青青卻與隗家玲耳語私議了一番!

  那是要隗家玲來?她配樂撫瑟,不用岳陽樓中的樂班子,雙妹合力齊心獻
藝,更能贏得這場勝利!

  替何滄瀾這個掌門人打下了一番江湖佳話,那是酒、色、財、氣,樣樣都
爭氣,人人都不輸,迫使天下英雄盡折腰!。

  群豪倒有些得然了,鼓噪鼓勵的掌聲,更瘋狂熱烈了!

  何滄瀾還真害伯將尹青青嚇著了,來個詞不盡義,曲不終調!

  隗家玲身邊沒帶琴采,不過!

  "清心道姑"帶得有也,畸零人立刻給她送上來了!

  她們由身份的關係不便登臺,自在主席座次上準備獻藝一番,以茲博取群
?對她們的尊敬!

  而桃花娘子一看,好事便將落空,便丟個眼色給女兒!

  桃小豔姍姍走上來嬌聲道:

  "兩位姐姐辛勞了,由妹子們配上笛子,想這次演唱更能出色!”

  尹青青不明她們的身份,剛來乍到,不便拒絕她,如是熱情的點頭認可嬌
笑道:

  "妹子們,有笛子配著那更好!”

  她怎料到,這一答應,便是代替何滄瀾將人兒聘下來了,憑空多了三位如
夫人,群豪要求的是掌門夫人的歌唱!

  隗家玲已心慌慌,誰知這事是爭被窩的大事也,但,她怎能拒絕呢!

  也知道這本是早早晚晚的事,現在能幫她一個大忙也好!

  如是——

  她氣壓丹田,勁運指端聚精會神,試弦之後,奏出一曲小過門!

  霎時,音韻流渡於千?之耳,場面立時被瑟聲制壓下來了!

  這令群?依然而驚,指下飛玉,是貫入隗家玲的內家真氣,音色之美立即
控制了人們的心緒!

  其內力之深厚,現場又有幾人能及她乃是“中獄”武尊之後,其輩份之
高,也是令人望塵莫及!

  這令何滄瀾眉深蹙,音域之高之廣,對尹青青豈不將歌詞掩蓋下去了?,
他尚不知愛妻已是一匹江湖黑馬,武功早已不同流俗哩!

  尹青青撩鬢整容,嬌聲言道:

  "敬謝各位在坐豪傑們的看得起,妾身們不善此道,勉?其難,即景獻詞
樂奏一曲‘瞻宮調’一博大家朋友一樂,獻醜之至!”

  燕語呢喃,鶯聲宛轉那能比得上她的嬌媚韻圓,也是以真力發音,遠傳全
場人人如同與她悄語耳語般的清爽,如飲香露般的貼心!

  這一招更絕,不但使人人驚悚不已,她,她,她,怎的也通武功??

  何滄瀾及沈陵派上下人等,更是心頭揣揣不安,怎的回事呢!

  他急向"清心道姑"臉上望去,但只見她含笑點首,表示,錯不了!

  當真是天下大變,任何事也沒有這事令他暗自震動了,聽,歌聲已入耳!

  "長江浩浩西來,

  洞庭煙水徘徊,

  天水相連雲山外,

  岸上樓臺水中栽,

  樓臺碧水扯不開,

  天與巧安排,

  詩句成——雲山色動,

  酒杯傾——英雄豪傑盡忘懷!

  醉眼迷漓!

  許它是蓬萊!

  一半煙遮,一半雲埋;

  八百里滄茫世界永在。”

  這也是首,現做現賣的文章,含意高遠,豪邁中極富情感!

  樓臺映水真假莫辯,洞庭滄茫那是煙推雲擁,似仙島蓬萊,也含意有大家
擁護何滄瀾,便能大家到某種人生理想的境界!

  人人聽得癡了,其音色之美,配樂之精,比之這“岳陽樓”裏歌姬們唱的
高雅多了!

  多數人在瞪目張口,?頭仰視著她,即好看又好聽,如灌下一杯“冰水”
般的,令他們邪念消去,儘是傾慕之色,露布於神魂之外!

  不是嗎,連樓外的老煞星——詹台不魯,也?之沈鞍落馬!

  他要趕上這番盛會,再去晚了,便散場了!

  樓中已落針可聞,沒有掌聲,卻有比掌聲更深厚的愛戴之情!

  已醞釀在每個人的心田,久久不散.誰敢破壞了這份大不敬呢!

  尹青青的嬌音燕語,似乎還在他們耳中飄蕩著呢:

  陡的樓外傳來了一陣群馬嘶號,來了預警,破壞了這份溫馨的寧靜,那是
誰呢,似心湖平波中,投下巨石!

  漣漪,已一圈圈的擴散出危機來,有人已回首窗外,向樓下望去!

  "啊!秦皇島的人馬來了,掃興之至!”

  何滄瀾聽了,鎮定如恒,並無多大的意外,此意外者,只是應該是東海“玉
環島”上人馬先來才合情理!

  這詹台其君,並沒有吃多大苦頭,大丈夫技不如人應該忍下才是!

  他老子來了又能怎樣,如是向桃花娘打個暗號,要她準備儀仗隊!

  "各位朋友,本席是非來了,請稍安無燥!”

  樓中夥計已驚懼手抖著,代呈來一份拜貼!

  樓上在撤席,大班們生伯一總給砸亂了這百桌的器皿也!

  何滄瀾認?在樓外場子寬,擺得下場面,如是開始送客,一群喝得頗有酒
意的好漢子,魚貫而出,早有人接待他們占位觀禮!

  何滄瀾最後由沈陵派的儀仗隊前導後擁中,下樓步入場中!

  令詹台不魯看得頭大,那是氣派十足,不敢小視,若以人數相比,他們只
是寒酸了些,好在那只是配襯,主要是他想看看何滄瀾本人功夫如何!

  那名令自己的乖兒子心癢難當小妾,姿色如何!

  若是何滄瀾敗了這一陣,那?這個花不溜丟,得勝時便搶回來了!

  他認?憑他的威煞,這小輩怎吃得他程咬金的三斧頭!

  這場面是能找回來的,因之,急急趕來。想拔這個頭籌!

  伯的是若由那兩家先一步,他便是贏了。也一無所獲,兵貴神速!

  果然盡如人意,先期而至!

  待見了何滄瀾,卻也不無震動,這小子氣勢風發,了無畏容怯意!

  時近黃昏,斜陽殘照,大地罩上一片餘輝!

  兩方對障,不適東西向,而采南北對陣之局,沈陵攝坐北南向,渤海派則
背湖面北,接近湖岸大道!

  他們隨侍者島主而來的是一組六十四人“狼牙隊”,六十四支狼牙棒,彪
形大漢,有如門神,面無表情,一望而知這是一組耐打敢拼的兇神惡煞!

  反觀何淪瀾左右雁翅展開的“扁擔隊”,也是六十四人,便瘦小的多了,
大有不堪地擊的態勢!

  不過,何滄瀾並不指望他們上陣交鋒,強弱之勢,並不在此!

  餘下千名客人,各占東西,占位東方的人,人數頗少。乃因面對夕陽,有
點刺目,不易盡窺,交鬥雙方的招式也!

  各方列陣已畢,敵、我、朋友三方分明時!

  何滄瀾始跨上數步,對詹台不魯抱拳洪聲道:

  "本席乃沅陵何滄瀾,有幸能首先會見詹台島主大駕,盛宴方散,有勞久
候。海涵,海涵!”

  詹台不魯撫髯而立,目射厲芒,仔細打量了他片刻方慢吞吞的道:

  "老夫世居北國,等閒難得南來,玩陵舊宗死而複燃,幸見你何掌門能東
山再起,幸會之至!”

  "好說,本席殷望老島主能雄居北方萬代其昌,但不明何事榮寵光臨?”

  "我子遊蹤湖畔見一女子。喜其芳姿,不料,?你所奪,?言妻安家小,
竟敢動武,出其不意,擊傷吾子,這個公道,老夫要索討回來!”

  "老島主乃是一面之辭,那女子確是拙荊,由金陵前來相會,並非路草野
花,少島主自幼失教養,在這錦繡洞庭,文明薈粹之都,望其能謹言慎行,知
所進退規矩,企免貽笑天下!”

  "大膽,你敢對老夫強詞奪理,你又有多大教養?”

  "此事本席不願再事言語答辯,你老島主若是有興,不妨由本席陪你走幾
招,你有這膽子??”

  這話大大的侮辱了詹台不魯的自尊心,已怒髮衝冠,以他的年齡自是不能
忍受何滄瀾這小輩的風言風語!

  "嘿嘿!老夫年近七旬,若是下場,算是以大欺小!”

  "有知不在年高,無知癡長百歲,老島主多慮了,本席能接掌一門自有其
道理在!”

  "你雖然在江湖上小有悍名,卻不足以與老夫分庭抗禮!”

  "一派之尊,達無先後,本席隨你老的心意,你有意多犧牲幾頭犬馬之流,
也便由你,不過,本席下手甚重,若是不夠分量的小輩派遣上來,也只配塾塾
腳而已,你且斟酌明白!”

  "老夫自是不信,你有多高身手,沐猴而冠的掌門人。天下不可勝數,老
夫見得多了!”

  "那也是事實,若是有那自信,何必來此企望‘紫府秘笈’呢!凡來的
人,大家都彼此,彼此,並非唯我獨尊的狂枉也:”

  "你年歲輕輕甚是好辯!”

  "過獎,不得不爾,應該開導的人,本席從不會放過機會,來勉?其難的
開導於他:”

  這話又將這老兒激怒了,須髭四張,喝道:

  "放肆,你在轉彎抹角的教諷老夫?”

  "事實勝於雄辯!”

  "太也囂張過份了!”

  "人要自愛,然後才能獲得人愛,但憑以老賣老,今日江湖,本席不買這
種前帳!”

  "老夫這便派人伸量伸量你!”

  "幸會高明,以一人?度,若是幸勝一二,下不?例,若老島主不親自下
場,則可那裏來那裏去!”

  這老尊長,五六十年來,何曾被人如此搶白過,簡直氣瘋心了,他自待身
份,自然不應著先上陣,其目的當然是想從戰搏中窺視何滄瀾的武功路數,以
便自己瞭解斟酌!

  他不會傻得像“武天子”那樣,自傲自大,結果不知怎的失手與這狡徒手
上,替他成就了大名!

  此事可一不可再;他要進退自如,犧牲一名小卒,來探探氣候如何!

  其子詹壹其君帶傷回去,卻又說不上來,他究竟怎的敗下陣來,此事令他
懷疑不明也!

  雙方話已講絕,何滄瀾瀟灑著退了下去!

  戰搏危事也,他初掌門戶,百事待舉,而經歷不足,有待與謀僚們商斟一
番!

  四兄之中有三人在場,三姑全在,他們是各具專長,才堪大用也!

  再者,"清心道姑"雖是客位,也應尊詢其意見!

  何滄瀾主要是伯,他若一旦被人纏住,脫不了身,而被其一個急疾衝殺,
打爛了沅陵派的陣角!

  而他的嬌妻尹青青則有被人剩亂擄走了虞也!

  此事應嚴加防備,以防萬一之變,因?他是以上駟對下駟,變生不測,令
他雙手難以擎天,他對這群手持“狼牙棒”的凶頑們不無隱憂在心的……

  自從接掌“一丹堂”,對一般屬下,實在不明他們究有多大氣候?

  別來個出師不利,首次出馬,即被人擊垮下來,這笑話可就鬧大了!

  再者,他們北方人乃是金、遼舊部遺民,是天生慣于殺戮馬戰,雖然朝代
變了,但民風未變也!

  不然,那個和尚皇帝何不揮軍北方,爭取關外金遼舊地呢!

  可知,南人不北上,他們打不下這些兇悍的野種們!

  以小比大,這個詹壹複姓的老兒,其先祖應是金、遼遺種無疑,並非“秦
皇島”上的土著居民!

  這番敵情判斷,足以顯示他有領袖之才,顧慮周詳百無一失!

  他將保護尹青青的重責大任,托附給老嫂子“清心道姑”了!

  "清心道姑"她是由長白山上下來的,自然深知這號稱北方第一大門戶不
可魯莽從事,有他所以尊大,雄霸山海關內外的勢力在!

  "兄弟,一切小心了,應速戰速決!”

  何滄瀾點首以示,回顧桃花娘一眼,屬下們安危提調,盡在不言中!

  兩名嬌妻,三名姑娘,已柔情萬鍾向他示意,是安慰是鼓勵!

  尹青青已淚眼欲流般的情懷怯怯的道:

  "都是妾身給哥哥惹來的禍患!”

  "不是,他們乃借此?由,來宣揚他的勢力,在洞庭立威,咱們又何獨不
是呢,今後,不須理由,莫明其妙的戰搏多的是,這便是江湖道,于妹子無關,
但只放心,伯是要讓你親自看到流血殘命的事!”

  "哥哥,大哥,你多保重了,必要時,妹子亦有自保之能!千萬別因妾身
之故,而失了銳氣!”

  這情話綿綿,那是送夫出征時的告別叮嚀,令何滄瀾暗自心蕩不已!

  隗家玲隨著他身子轉動,她自然是替他掠陣之人選:

  那三名桃花姑娘,見何滄瀾俊目身她們飛來,已自臉紅心跳著同聲道:

  "大哥,你多保重了!"

  何滄瀾默默點首,他能對她們說什?情話,尚隔了層關係呢?

  而這邊的老島主,乃是戰搏中老于,自然沒什?可交等的,一切皆懷有成
竹,屬下們嚴陣以待!

  而他身邊的乖兒子,雙目盯緊了尹青青,已看得失魂落魄的癡了!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向他老爹說:

  "我已愛下人家,想要她呢!”

  老島主這才注意到尹青青,只看得他老也是心頭癢癢的,暗自翹棒錘,心
付:

  "真的是貌比天仙,深具靈性的可喜娘,我見猶憐!”口中道:

  "乖孩子,你的眼光不錯,正對老爹的胃口,這一趟南來,便是得不到什
?秘笈,能將她弄到手,回家暖暖腳,也是不虛此行!”

  詹台其君一聽,這老王八蛋想攫己有,弄得他倒抽冷氣,臉上落色,不敢
言語,這可怎辦,嘴唇閉得緊緊的!

  他老爹望他一眼開導他道:

  "這種女人是不適合生孩子的,老爹老矣,去日無多,祖有明訓,當千年
之前漢朝之時,有一個王昭君,國色也,下嫁我們老族長,嘿嘿!那是,嘿嘿,
那是父死子繼,子死孫續,便是年已八十了,還是秀色可餐也!我死後,這份
家業奴婢,不全是你的了?!”

  "可是!她已身?孩兒的繼母了!”

  "胡說,她只是個在家妓,可以消遣的女人,別相信他們漢人的那一套,
當他們唐朝之時,唐明皇娶他的兒媳婦楊玉環?把子!

  也沒聽說有人反對過,再者,那個有名氣的武則天女皇帝,當年也是父妾
子繼,咱們有咱們的家法,別人管不著!”

  嘿!這說服力其強,詹台其君這才轉憂?喜,便是給老於用用也是古有明
訓,無關緊要也!

  反正她不能生孩子便可,不然,這大世子的少島主的地位將不保了!

  這對尹青青將構成多大的侮辱,他們打定了邪惡的歪主意,要父子同科
了,視她?玩物!

  老島主伸手打了個暗號,他身左有人,一躍出陣,拉開了搏殺的序幕!

  何滄瀾手持鐵?,向這個注定了的死囚望去!

  只見他瘦長高細,別項不論可以預測到的是,他的輕功應該不錯,若是往
時何滄瀾定會頭痛,他的輕功,有所不及人也!

  但,現在已大有進步,只從與“武天子”那一戰之後,弄通了“三無”心
法!

  體質已除舊布新,好似已脫胎換骨了似的!

  所謂“輕功”也是應以內力?主,內力不足,便有再高的技巧也是不管
用,往日他輕功不佳,乃是氣脈未用對了地方!

  現在已能提氣輕身,浮如鴻毛了,他前跨一步,已達縮地三丈的火候!

  兩人面面相對,一步跨出,也震動了全場?人,只聽這中年漢子朗聲道:

  "咱家古浪,職隸秦皇島‘五刀客’之首,多在大北荒行走,幸會何掌門
大駕,以手中的‘飛靈刀’向掌門人請教絕學!”

  "好說,江湖無輩,會無好會,你自小心了,輸了頭去,可別怨我!”

  "那是,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話未終了,已自腰畔抽出一閃精虹,快似電光石火向何滄瀾圍腰斬來,腳
下已左跨步,斜向而走,進佔西方“兌”位!

  這一招自是虛招,旨在進佔有利地形,迫使何滄浦東移,面對夕陽!

  何滄瀾身軀未曾移動,信口一吹,鐵?一伸,已遙控住身前三尺方圓!

  古浪又側身出刀了,刀走劍路,“仙人指路”直刺向何滄瀾側脅!

  虛式,浮而不實,以何滄瀾現在已隱隱俱有大宗師的身手,敵人來式有多
少壓力使出,立地便生感應!

  雙方刀與?已交越了一尺多長,他是不管這死因是虛招實招,隨手轉腕在
敵人刀頭處,劃銅圈了個圓圈,像是一隻,有質無形的筆帽,將敵人的刀圈死
在那裏,令他活動不得!

  這是一項大成就,他現在已能將葉家的“一字劍”中的八式“粘字訣”,
運用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舉一三反,五反,已不限於那八招了,已深通其理,任何隨手一招,也能
發揮出粘字訣的道理,令敵人有?那問的遲疑!

  這一?那,便足夠要了他的老命去!

  便連葉家當代主人,葉玄機也不深明其中的訣要學理,膛乎其後!

  何滄瀾乃學武之天才人物,粘字訣便是在無形中以連串的刀劍上的小動
作,要他發生磁場作用,以內力推動肉眼看不見,摸不著的力源!

  令敵人刀劍武器?生阻力,活動不得,如鐵之遇磁,?生生克作用被吸住
了,也就是粘住了!

  當何滄瀾圈過敵刀之後立即加推玄功,令“墨劍”上的空鐵?彈出去了,
其衝力之強,不亞于一支標槍弩矢!

  其快如箭穿矢飛,逕射古浪的腹脅之間!

  古浪弄巧成拙,想抽刀回救,已自抽不回去了,那真是石火電光,左掌立
即向鐵鋼拍出,想將這一殺著,封出外門!

  但,未封到?首,已拍斜了?尾,那?的前端已通過脅間進入腹腔中半截
了,不拍還好,這一拍,拍得他狂喝一聲,痛入骨髓,?首被拍得斜向打前腹
中刺出!

  在人尚未躺下之前,何滄瀾跨上一步,“墨劍”歸鞘,鐵?歸劍已拖了出
來,一流血線,斜角對穿,泉噴橫射丈遠,血流?真力摧動得形成血霧一團!

  千?圍觀者,誰能說得這名年輕的何掌門,使得是什?絕招!

  飛?創敵,難道古浪是死人不成,怎的不回刀搶救?

  誰能猜得透,何滄瀾用了不成招式的個小動作,非是粘字訣的粘字訣,將
敵刀劃圈?牢,鎖住了那刀片刻?那!

  勝利的楔機,便是,出決於這?那之間!

  所謂死得窩囊,勝得輕鬆,此之謂也!

  老島主渾身猛的一震,本想以屬下向敵人喂招,以便觀查敵人虛實,那知
白丟了一員大將,連敵人半招都末誘出!

  無怪乎乖兒子說他莫明其妙被人打了一掌,也體會不出敵人功力所在,便
被人打得腦袋空空的,口噴鮮血,急急逃走!

  現在換到他莫明其妙了,暗呼倒楣不已!

  人尚未死絕,已昏暈過去,當血流盡時,人便魂飄洞庭湖了!

  何滄涸舉起半截鐵?已沾滿了敵血,吐出一口氣,那血已脫?而去!

  ?上已乾淨如洗,血?已被那口“小陽功”火化了!

  "老島主,貴屬下有些遺憾,未走過本席一招,你老若有興,該自己出場
了,否則本席便放一馬,乖乖回秦皇島去,倒不失?明智的選擇!”

  詹台不魯,已被挖苦得臉上青紅互變,失去了分寸,形成猶豫不決,是打
一場好呢,還是忍下這口氣,來日方長!

  現在已不是宗派的聲望面子問題,而是自己的老命問題!

  若孤注一擲,是否值得呢,現在是悔不當初,急急跑來找釘子碰!

  腦袋碰掉了,可就這?一棵哩,如是,震諒於這小輩虛實叵測,然而倒驢
不倒架,一派江湖大豪的神器仍在!

  "丟掉一個兩個人,只怨他學藝不精,秦皇島還抗得住!”

  "那是,若皆這種不相上下的高手,不上來也罷!”

  "老夫今日走了黑道了!"

  "老島主錦上添花,除非你老想將面皮賣在這岳陽樓下,連夜夾層北逃,
尚能苟活幾年,否則……”

  "住口!小兒你不必激將,老夫的江湖地位,也不是白混起來的”

  "有種!"

  "老夫便下場子教訓於你,也太張狂了!”

  "請吧,還等什??”

  何滄瀾插?於地,待他再?起手來,那支“墨劍”已脫?而出,紫茫打閃,
擺下了門戶,對一方大豪,他恁敢大意粗心,態度立即變?凝重,嚴陣以待來
敵!

  詹台不魯,右手一伸,抓動了幾下喝道:

  "斧來!”

  原來他的兵刃是只大斧頭,他身後右首一人,已雙手擎著一隻薄刃大斧頭
出列送到他手裏!

  那神態之足,威風之盛,比之當夜與“武天子”之會,許他略差一級而已,
總是野性多於教養之故!

  此老乃草莽出身,不學無術,江湖之梟雄也!

  早些年也曾出生入死,戰搏經驗豐富,但,近二十年來已甚少出手了,有
些事故,屬下自能替他擔了!

  此老手中大斧頭,不同與一般短式重兵刃,乃是水陸通用,一般斧頭其頭
端呈方形,約有三寸方,此斧只有一寸多,只餘三分之一,薄了許多,乃屬“飛
斧”,可在水中使用,此老水功不弱,故而盤居秦皇島,令人有易守難攻之感!

  大批敵人來犯,水陸兩途不可以采行奇襲:

  這柄刃若兩尺的大斧,其斧柄中另藏玄虛,早年有甚多好手不察,對搏時
冤死在他手中成就了他的霸業!

  因?多數搏殺是在黑夜中進行,他這投機取巧的大秘密,始終未被人識
破,而受害中計者,也早已命喪黃泉!

  他一邊向前邁方步,一邊思忖:

  "可惜,今時不是午夜,而觀戰的人也太多了,絕技不到萬一時不易出
手!”

  雙方徐徐接近,各自備戰,劍拔弩張,已接近至出手的距離!

  以江湖資歷,年齡論,自應何滄瀾先行出手,他也有自知之明,不必客套!

  "有禮!”

  一聲出口,“墨劍”揮灑而出“羚羊挂角”,遙指敵人左肩井穴,劍未及
體,勁力先至,“嗤”的一聲,劍端擊出一縷青煙!”

  何滄瀾的內功乃單獨使的“少陽功”,故而勁力有灼熱的感覺!

  剛好,詹台不魯是修習“寒魄玄功”的祖傳內功心法,一寒一熱,各不相
讓,天生是死對頭活冤家,旗鼓相當!

  此招虛實兼俱只是不能指望它創敵建功,一出即收,固守中盤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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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8:00 AM

第十四章 冷劍直取秦皇島
 
  驀的——風吼雷鳴,斧面壓風而至,“拍浪驚濤”,也是虛而不實,而聲
勢卻比何滄瀾壯闊了兩倍,那是因?斧面寬大,發勁拍空,氣流四溢之故也!

  就在他虛斧威力鼎盛之刻,何滄瀾劍勢陡變,以排山倒海的聲勢,狂熱的
搶制機先進攻了!

  "六合劍”的六大奇招全部出籠,“秦時明月”“西風殘照”“北雁南
飛”“日出東海”“回首故國”“無限江山”,虛實互變,意到神到,霸道絕
倫!

  這“六合劍”雖是他在杭州拿銀子買來的武功,往時在戰搏中,卻始終不
曾?他建功,但,如今不同了!

  他武學修?高了,發現其中那個老胡印欽競摻雜些不必要的小動作,使精
招變?遲緩,經他去若存精,劍意立即快捷順逐了百倍!

  外表看來于原式也無多差,骨子裏確已脫胎換骨:

  這便成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了,愚笨的人,僅守老套,通達之士
已變化龍飛而去了!

  老島主豈能相讓,飛斧流光滅影,“夜戰八方”、“鬥柄四移”……

  將何淪瀾的絕招一一封了回去,大斧一橫有如一隻大鐵盾牌,便是何滄瀾
使出“劍茫”

  絕藝,也刺不進這一寸的百練精鋼的斧面去!

  當然,何滄瀾不可能在血海大仇未報之前,泄露出自己的底牌於萬?之
前,強中自有強中手,他只知並非世上絕頂高手,唯我獨尊!

  好一場可伯的武林罕見的惡鬥——應該說是熱鬧的搏戰才正確!

  雙方看似皆全力相搏……

  劍虹急劇地伸縮吞吐,八方流轉,急速兇狠的衝刺,勢如萬箭齊發!

  而飛靈斧也天崩地裂般的翻飛不暇!

  錯劍封絕的刺耳震鳴與空氣被擠壓推拖,雷吼暴響嘶嘯狂號,其聲相互間
離,令人毛骨依然,如鬼泣神號!

  劍虹飛身中,突然“錚”一聲清響火星飛濺,那是何滄瀾的“墨劍”已攻
入敵人一尺以內的內環,擊破了敵人的護體玄功之殺那,被斧頭斜撞了出去,
器與力同時硬接之故!

  劍虹乍閃,斧影陡隱,雙方各自向側後自己陣地中飄飛八尺外!

  何滄瀾接劍而立,氣定神閑,神色肅穆著道:

  "老島主,斧法如牌,守多攻少,薑是老的辣也!”

  這當然是諷刺他,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詹台不魯微微喘氣,年紀終是大了,老了,老不以筋骨?能也!

  "你也不過爾爾,老夫多估了你的氣候!”

  老當益壯,以行動作?有力的答覆,飛撲而上,其兇悍的原始天性,似被
激發出來了!

  他心中對何滄瀾能擊敗“武天子”的畏怯,已一掃而空!

  這一次——又是一番光景,可怕的斧影玄化著,如同一張鐵網般從八方向
內收攏,而又從內裏向外浮飛旋繞,打出中宮路線!

  經常有一兩道詭異的斧花流影,突然閃現!

  攻入何滄瀾懷中,神奇莫測防不勝防,便似加入了通臂功;手臂長了尺許
所以才能突入何滄瀾的護體神功中來!

  攻時勢如狂風暴雨,間中夾一兩式閃電守時從容揮灑,鐵網如牆,令人潑
水難入!

  何滄瀾的“六合劍”已不足以應付了,額上見汗……

  又一次分手,換了八次照面,都是小角度!

  比之上次狠拼,多了些變化,不過各自的絕藝始終皆沒有發揮出來!

  詹台不魯的“寒魄玄功”已發揮出來了,他臉色陰冷,周身似罩下一層寒
冰,冷烈異常,空氣中冷風飄蕩,如置身霜秋之夜!

  可巧的是,時已夕陽隱投,天宇黑幕重合!

  火把已點燃了,場中四周約有百支,明如白晝,圍觀的人潮更多了!

  這時與何滄瀾所運出的“少陽功”大是不利,天時相克也!

  他不得不改變原有兩種內功合練的心法,便即是加入,由山中野人得來的
所謂:“蒼冥心法”,以茲補救對抗敵人的“寒魄玄功”!

  "是否是真的'星宿派'的內功心法,不無懷疑,不過其性陰柔,確是事
實!”

  雙方再一次迫進,依然來勢洶洶,不分高下!

  老島主已殺出真火來了,只聽他冷笑數聲,冷森森地道:

  "小子,你已黔驢技窮,這次老夫必定斬了你!”

  "也許是吧,現在言之過早!”

  飛靈斧招出“上下交征”“左右開弓”,斧如山倒土崩,巨浪掀天蓋地向
何滄瀾壓迫上來,寒氣襲人,宛如倒了座冰山,“寒魄玄功”,利用天時中的
陽氣已失,陰氣變換之刻,發出了十成功力!

  何滄瀾當然有必勝的信念在胸,已不懼這“寒魄玄功”,同時也明白,他
該發出“誅天神劍”了,“六合劍”只是個誘人的幌子而已!

  劍上潛力陡增十倍,“遙射勾陳”劍式發出了,紫茫飛虹,人已升空而起,
行此雷霆一擊,志在必得!

  驀地!

  老島主蒼髯四望著,口中發出狼嗥梟叫的怪聲——

  何滄瀾一怔也發出一串猿泣鶴戾般的長嘯,穿雲而去!

  斧短劍他已掌握住主動優勢!

  陡的,那群"狼牙兵"已逢湧咆哮著,衝殺上來,人分兩翼,越過激鬥中
的兩人,向“沅陵派”的“扁擔手”撲去,眨眼之間雙方即接上火了!

  圍觀的群?“嘩嘩”叫著再後退,一百多人的大混戰已展開來,他們被迫
著向後暴退,可有得熱鬧瞧了!

  何滄瀾惟恐嬌妻有失,速戰速決,勢在必行了!

  而老島主也打意在這混亂中,實施他的絕藝了,這本是設計好的方策!

  兩人一接再接,同時爭取搶攻的時機分秒必爭1一方是驃悍、猛野、潑
辣……

  一方是詭詐、兇悍、霸道……皆是以攻對攻,銳不可當!

  老島主終於抓出了一絲機會,招出“五丁開山”,斧柄中空,內藏金絲鋼
鎖,巨靈斧脫手飛射而去,柄有丈長,而又指揮如意!

  "六陽魁首”,飛斬向何滄瀾的毛頭,那是上下大劈!

  閃電似的攻入他的面門上!

  何滄瀾臨危不亂,左掌十成力的“劈空掌”,拍向飛來的斧面!

  "噗拍!"

  一聲巨響,拍個正著,這一掌不但將斧頭拍飛而去,同時也帶動得老島主
定不住身形,隨斧東移,棄斧已不及!

  他身形一動,紫虹已飛射入胸,猛打個冷顫,真氣隨劍痕離體而泄,血噴
三丈,化霧而去!

  斧頭橫飛二十丈後才力盡墜落,他的屍體也帶走了二十丈!

  黑暗已沈沈埋掩了他,火把黯淡中有誰去理會他呢!

  他的兒子,詹台其君已率領屬下拼命的沖入,“沅陵派”的“扁擔陣”,
他老爹的安危存亡不必顧慮,同時誰也幫不上他的忙去!

  何滄瀾呼出口長氣,轉虎軀,視看他的“扁擔陣”大局如何!

  群豪們也只看到“秦皇島”的老島主隨斧淩空而遁入黑暗中!

  將目光早已轉移到這群大個子的狼牙棒身上去了!

  試看他們的戰搏威風如何!

  第一浪潮的狼牙棒,在一群厲烈的叫嘯中手起棒落,斜擊而下!

  鐵扁擔已橫架斜封,一陣“當當……”交擊雷鳴之後,鐵扁擔手已全線退
下一步,那是力有不敵,不過,尚能固守陣腳,無人傷亡!

  緊接著狼號之聲響徹霄漢,第二棒已閃電般砸下!

  扁擔手末待狼牙棒落下,已自動的連退三大步,以避鋒鎬!

  何滄瀾歎口氣,搖搖毛頭,心付:

  "他們身材太小了,平時訓練的不夠,排不上大用場!”

  那知,事實並非如此,扁擔手退去之後,距離拉長了,迫使狼牙棒便是揮
下也是夠不到位置,而鐵扁擔卻適時“力劈華山”,直上直下的揮下!

  兩般重兵器原本同是六尺長,這扁擔擊下那不是空擊了?!

  事實不然,扁擔陡的一支變兩支,如同打穀場上農夫用的“翻手”,在空
中翻出半截來,多長了四尺!

  這半截扁擔閃電落下,剛好落在敵人的頭上或者肩上!

  "拍吧!"連聲,閃避不及的狼牙兵已有二十幾人被砸得西瓜開花,或者
肩骨立碎!

  這演變令群豪譁然驚叫,誰也沒料到是這般結果!

  鐵扁擔旗開得勝,士氣陡壯,他們一下多出二十幾人來,間中可以兩個打
一個了,一人架棒,一人則可從容不迫的立下殺手!

  三沖錯,兩迴旋,狼牙兵被迫後撤,整頓隊形,彌補住中間死亡人的缺口!

  陣戰之?用,便是集體操作,其中個人武功略高者,亦不易離隊(陣)獨行,
否則即被人夾殺吃掉了!

  當此,狼牙兵受挫之時,詹台其君,回頭向其老父看去!

  乖乖,那裏還有人影,心頭一震,是敗走了呢還是已死亡?

  陡見何滄瀾仗劍慢慢過來,他當機立斷,一縮脖子,似老鼠見了貓般,口
發一聲呼哨,左右有六七個人擁護著他,斜向穿走!

  狼牙兵聽到少島主的撤退號令,番身潮湧般的尾隨著逃竄!

  戰搏陡的停止下來,有的扁擔已揚起空中,那翻手已翻了一半,停在空中,
要打的目標跑了,真是莫明其妙!

  場中歡聲雷動,鼓噪喧嘩不休,來慶祝“沅陵派”的大勝利!

  "沅陵派"落腳在嶽州一間形似大雜院的沒落中的大客棧中!

  "連雲棧”——是江湖朋友,苦力們落腳的地方!

  地方夠寬敞,就是有些髒亂,房屋老舊不堪,乃下三流的所在!

  這幾天總司務桃花娘,忙得不得了,三位姑娘在幫她照應著,一些江湖浪
人,都秘密的來棧裏報到入夥!

  岳陽樓下的一戰,將”沈陵派”的照牌打響了,聲威雀起!

  雄居北方的渤海派,其江湖地位已滑落下來!

  不過,他們閉門不出,還沒有離開洞庭湖的意思,一戰下來死了二十幾名
狼牙兵不算什?,他們還挨得起!

  問題是他們的老島主失蹤了,這才是大問題,誰也不清楚是怎?回事,詹
台其君慌慌不明真相?

  是被人擄去了呢?是在某地秘密療傷,是另有安排?

  這消息第二天便走漏了,別人不怎樣,卻令何滄瀾大吃一驚!

  對他本人與“沅陵派”是會構成不利因素!

  他秘密同"清心道姑"、孫一瓢、李大串三人去岳陽樓外勘查現場,希望
夠幫助他多瞭解些姊絲馬腳,判斷出些新情況!

  現場,在搏鬥東方二十丈左右,他那支大斧頭砍入地中,被人提起時,留
下了痕?,黑夜裏,附近人多,那是生怕敗房行藏,沒有掩掉!

  老島主受劍在胸,何滄瀾不易斷定他是否能生還!

  飛靈斧的後柄上一定有銅套環,套在手指上,所以斧子飛走了,人已中劍
失力,也被貫力帶走了!

  血,只有少許,大部份已在飛行中噴射了出去!

  腳印,是男人的?是女人的,尚幸那裏空曠只隔了一喪,尚未能有人來破
壞了!

  李一串是此道大行家,當仁不讓制止大家接近,由他一人前行檢查,便似
捕頭們在偵查兇殺案似的!

  要保持現場,而何滄瀾也鷹目放光,搜索附近,他想到那人也有可能再來
至現場掩滅痕?,當時情況緊急,他是挾起人立即縱起,生伯有人截住他!

  他們四人互相打個眼色,各辦各地,最忙碌的是李一串了,他煞有介事的
頗?認真的工作著!

  連連點頭面露喜色,演活了這一場默劇,似對將來水落石出,頗具自信!

  何滄瀾卻清楚,他一無所獲目的在下餌釣魚,那魚一定在附近!

  可能已驚心動魄,懷疑自己是留下痕?!

  最了當的辦法是秘密掩上來,取其狗命,沒有他再行開口告訴第二人的機
會,那?對自己便安全多了!

  而更清楚何滄瀾他輕功不成,餘人不足以威脅到他!

  他是越想越對,暗中慢慢的步入陷阱中來了!

  他要製造個有利的時機,來完成此事!

  由此證明那詹台不魯還活著,因他施救得宜之故!

  否則,這場鬧劇算是白演了,屍體值不了幾個錢,活人才有用也!

  清晨湖岸上來往行人漸多起來!

  對何滄瀾等四個人在這裏像撿元寶似的,好奇者已在接近中,看是發生了
什?事故!

  這對何滄瀾等人將造成不利的後果,對暗中那人卻造成有利的形勢,人來
多了,混水摸魚的機會也加大數倍!

  李一串看看不成了,立即便出殺手銅,啞聲道:

  "屬下!屬下!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咱們回去……”

  已迫使那不得不斷然發起攻擊了,否則,計劃便要泡湯!

  "嗤,嗤……"

  滿天花雨,暗器縱橫四方激射向站著的三人

  "噗!噗……"

  已四周煙幕四起,一片彌漫,最後他才向李一串立下殺手!

  三支魚腸斷魂刀,見血封喉直取李一串,人也跟著挺身而進,準備失手時;
二次取敵殘命,手中精芒長劍打閃,彎腰滑入重圍,三方施虐一氣呵成,夠狠、
夠俐落,同時也夠笨的了!

  羅網自投也,他作夢也沒想到,李一串乃子虛無有,乃是作賊心虛,庸人
自擾,被人吊上了!

  李一中臥地一個懶驢打滾,讓過了射來的三支精芒,臥地抽出腰下蛇鞭,
貼地向來人腳脖子上纏去!

  也是得要活口,人死了效果便不高了!

  何滄瀾已身起空中,金雕展翼雙手出爪向那個爪下!

  "清心道姑"與孫一瓢各自吐出口長氣,吹向彌漫中的煙霧!

  隱若中已能看清那人腳下已被蛇鞭纏住,拖倒在地!

  李一串一躍而上,那人仰身揮劍,作最後掙扎,令李一串不宜接近逮住他,
只扯緊了纏腳的蛇鞭不令其松脫!

  何滄瀾只用了一成力爪化掌向他頭部擊出,“劈空掌”勁力立至,已打得
他頭暈腦脹,昏死過去!

  李一串看得手,躍上前去,連點數穴,令其失去活動反撲的能力!

  孫一瓢從腰上解下一隻大口袋,原是他的束腰帶!

  吹一口氣變成了大口袋,人立即落入口袋,背起就走!

  他們兩人合作無間,生似專門幹過這種擄人的勾當!

  何滄瀾飄落地面與“清心道姑”跟在他倆身後!

  這時那一片煙霧尚未散盡呢,而他們早已飛躍著消逝了!

  這人放在何滄瀾掌門人所住的跨院客廳中,身上已被清洗得乾乾淨淨半點
可利用自殺的危險品也沒了!

  說也奇怪,這人所帶的毒物可真多,能夠自殺的物件便有五宗,殺人的有
十幾種之多!

  令何滄瀾大搖其頭,不可理解其中道理!

  李一串謹慎的在望著他的面目也大搖其頭,帶頭遺憾地道:

  "主上,這人屬下不認識,確定是某個組合的人,不常在江湖上走動,咱
們得兵貴神速,才能有所斬獲,不然,他們會立即轉移居所,這人雖活猶死。
咱們算白忙了一陣,問不出他的口供的,陡的誤了有利時機!”

  何滄瀾一怔,點頭笑道:

  "那要怎生才能快速的取得口供!"

  "要進行‘幽靈大法’,看似邪惡不經,卻十分有效?”

  "世上任何事務,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本席孤陋寡聞,你看著辦
吧!”

  "恕屬下言語不敬!”

  "別想左了,家中你等多位有何奇能異技,本席是一概不知?”

  "是,諭傳‘虔婆’來吧!”

  廳中除了隗家玲之外,餘人皆是一丹堂舊部,何滄瀾點一下頭!

  虔婆已跨步入廳,生似早巳預知似的,她行了禮,也不言語,仔中掏出一
粒金丹,打開那人牙關,吹入腹中!

  十指齊下在他頭上,摸來捏去,滿頭遊走不停,口中念念有詞!

  指上有縷縷白姻升起!

  那人已逐漸在蘇醒中,也不真的在蘇醒,只是掉進一個虛幻的夢境中,神
飛魄散,靈智一點,似存似無而已!

  "沅陵"(辰州)古有趕屍之說法,而一丹堂所業的(朱砂)有鎮靜心魂之作
用效果,因之,他們對一些(巫師)的邪門文化,都有傳人,秘技留下!

  這些在何滄瀾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但隗家玲卻能理解一二,因?她是道家正統一系,通成子的篙山“玄英石
府”中,基中藏書便有這些邪門外道的學問在!

  不過,不准她過目,伯她年輕好奇學邪了心性!

  對驅鬼捉妖等等大法,她是相信的!

  百年前"沈陵派"掌門人——葛再天,與他們祖師爺——告地子交非乏
乏,對神道、鬼道之學,也曾多方探討研究!

  書庫中存籍尚多,她現在乃是紅塵過度,將來便通成子的道統繼承人,紅
塵中“蓮花曆劫”之後,便深得歸山修道去了!

  且說,這老虔婆,誘導那人一會,令其處於恍恍迷漓情況中!

  她附耳傳聲,發言了!

  一陣少女的嬌笑聲隱若傳出!

  令何滄瀾茫然四顧不知聲從何來,嚇了一跳,膛目以待,盯緊了老虔婆,
老虔婆,摸弄著那人的頭臉,三角眼似個蛇目,毗牙露齒,一臉皺紋密布的臉,
紋路變化個不停,形象甚是邪惡!

  實聽才發現,那少女的笑聲是出自她老的腹中,只聽接連著變換了幾個不
同年齡的聲音!

  這是在向那人對口,將他經常來往的女性模傲著向他領路,人,男人與女
人,最是容易先構成永不滅的印象,從青梅竹馬,至兩相鴛鴦!

  各有千變萬化的過程,然而萬變不離其宗,總是要男歡女愛,受用於般,
拳拳不舍……

  但,老虔婆皺眉落色,這表示她失敗了,那人沒有反應,害伯她老在掌門
眼前出醜,神法失靈!

  如是,她變更計劃,腹中傳出威嚴的蒼老權威聲音,使似某個組合中的權
威者的口音,南腔北調,已有十幾種省份中人的特有音色發生,她是在碰運氣!

  這也令何滄瀾悚然心驚,此老經歷甚廣,大江南北,可能多有行蹤,才能
學會這多方言怪腔異調也!

  腔調由武漢三鎮起始?中心點,逐漸向外擴散,那是越來越古怪了,像狗
叫鳥哨……已講出了四五十種!

  陡的,她溝出一種口音,那人眼皮動了動,側耳細聽!

  這其間已累得老虔婆,額上起露,口中喘息,因時間緊迫也!

  若誤了時機,便是她的失敗了!

  她候的挺直腰杆向何滄瀾躬身道:

  "這人是來自青海‘星宿海’,口音對準了,紀元差誤!”

  何滄瀾凜凜震動,口中卻道:

  "大娘辛苦了,本席借重之處正多!籲

  "不敢,屬下暫退!”

  她已離廳而去,何滄瀾心有所感脫口再道:

  "請代傳媒大娘來一趟,本席有要事懇托!”

  "星宿海"在嶽州落腳的地方,當然是一清二楚!

  這事已經不急了,也大賂知道司馬昭之心何在!

  詹台不魯落在他們手中,不外上拉攏西、北兩海形成大同盟!

  或者渤海派?星宿海所吞沒,名存實亡,他們會挾老島主來脅迫其子就
範,此計是否得成那是很難斷定的!

  最後的利益則是將傷勢養好了,來挖出他的武技,那詹台不魯,將來的活
罪可有得受的了!

  何滄瀾認?暫不宜向“星宿海”興兵動武,應積極的再收取些他們的情
報,必要時多擄些他們的人回來!

  這事得幹得漂亮才是,如是便委任李一串、孫一瓢來相機行事,能放棄一
百次機會,也不能暴露自己一次!

  何滄瀾諄諄告誡之後,回至內間去了!

  小傾——

  媒婆已在室外報名而入,這是掌門人有密沼交待!

  她行禮後,首垂眉斂平息以待,掌門人的指示!

  她們六個老婆子,對這年輕的掌門人是由衷的敬服!

  他——乃是敗葉時興,戰過武天子,殺詹台不魯的——“戰神”呀!

  何滄瀾在室中徘徊久之,不便出口!

  媒婆顧名思義,當然善於牽紅線,拉皮條,口上有蜜,能言善道,死的也
能說成活的,撮合姻緣,最是拿手慣技!

  不問也知道這掌門人定是?了男女之間的事故,因之才找她來商議,而又
臉皮薄嫩不便出口,認?這是他個人私事,如是!

  "掌門人若有甚事,只管開口,屬下當?長上效勞不誤!”

  "唉,只是個人私事,本不在意而今因‘星宿派’劫人?質,進行勒索,
使本席深?驚惕在心!

  這事乃本席在世間唯一漏洞,敵人們若要我組合本席施加壓力,將成?本
席的一項嚴重打擊!”

  "屬下認?,掌門人已沒有私事,掌門人的事便是組合的事,而且是百代、
萬代不移,屬下願?掌門人赴湯蹈火,時機緊迫,望能速決,遲則不及!”

  "哦,這話也是,本席在金陵時,少年妄行,曾聆歌秦淮河結識一名歌姬,
名叫宜君,此株情有獨寵,海誓山盟言猶在耳,現今本席已主掌組合,河下若
有傳聞,易?奸邪之党所利用,是女豈非因本席受累不淺?今之計,似應速行
接來安頓,免去本席一層後顧之憂,大娘以?然否!”

  "屬下自是贊同長上英明果決,天性仁慈,屬下這便上道,起程赴京!?
掌門人將愛侶保護周全,接來團聚!”

  "有勞大娘辛苦一趟!”

  "?妨萬一,屬下請渝率帳下‘十二陰陽,作?護駕儀仗!”

  "人員你老自行調配吧,去尹夫人處,領一張朱印令符,作?憑證!”

  媒婆喜氣盈眉的告退而去!

  "沅陵神符,得令者王"的銅牌牌還在尹青青手中,因之,尹青青便成了
護令官了,凡是大事故,需要用印之事,都得由她蓋印過目,令行不誤!

  媒婆向她請符之時,得知這風流人兒暗地裏還有這份勾當,只媚笑一下提
筆書寫了張:

  "一曲通情,終成眷屬,

  月娘是媒,朱符報聘。”

  字體瘦金,一揮而就,龍飛風舞,足見高才,媒婆看了心折不已!

  她招集了六男六女"十二陰陽”,備馬揚鞭,日夜兼程赴金陵去了!

  這十二名男女乃是她的徒弟,自然每人都有些絕技在身,這是出長差人,
興高采烈,準備能搏殺幾場,揚名立萬!

  且說,前天曾被何滄瀾一腳踢破了屁股眼的東西“玉環島”的少島主海金
星,已屎尿淋漓混合著血水,膘臭不堪的被屬下背起著逃回下處!

  這事不便隱瞞老島主了!

  "青鯊將”陳鐵首,只得歪曲事實,添油加醋,向海七澤老島主報告了!

  老王八蛋氣了個七竅生煙,別事緩議,兒子的小命最是當務之急!

  他們隨行帶得有外科大夫,立即驗傷治療!

  肛門踢破了,主管收縮屁眼的筋肌已失效,脈絡散亂,不復元,將來治好
了,屎來之時,便流了出來:

  解決之道,是刻一支本塞,塞住屁眼,人才能活動一如常人!

  這可應了,他那棒錘沒給尹青青吃到口裏去,他自己卻要天天吃木棒錘
了!

  而且"海底"穴也被波及,精道管已斷,將來雖不影響打棒錘受用,可也
失去了下種的能力!

  "那不是要老夫,不能抱孫于了??”

  海七澤,急得頭上的青筋跳了起來,大罵何滄瀾缺德,也罵海金星:

  "怎的不長進,功夫練到何處去了,把屁股賣給人家了,混蛋!”

  海金星是鴨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這一生要專吃個木棒錘在屁眼裏,這
番大罪有得受的!

  當時這轉身送屁眼給人家踢,可那裏由得人呢!

  始作俑的人是鐵嶼島主蔣煙斗,被查出來了,乃勾引他兒子作孽的主犯,
被老島主打了一耳光,那老兒不敢欺瞞,還振振有詞的訴說:

  "那姑娘乃天仙化身,世間唯一獨秀,便是島主見了,也會……也會……”

  海七澤聽了,道也有些動心,血潮波瀾,心忖:

  "這事不能吃了虧算完,面子要緊,順便也要見識一下那個女妖的魅
力!”

  立即派出心腹高手,打探"沅陵派"的消息!

  昨天,他沒來得及去赴那“岳陽樓”外大挑戰搏殺之約!

  待晚間消息傳來,暗自震驚慶倖,雖是那頭籌機會讓詹台老兒爭去,可也
倖免了次殺身大劫!

  對何滄瀾這小兒,不得等聞視之了,而渤海派垮下來,這到是令他樂與先
聞的,海界當年劃分不清,兩派經常?此事,時有磨擦!

  如今,他們失勢,正應多咬下幾口肥肉來,作?補償也!

  這事可得感謝何滄瀾了,輕易的替他除去了個大大的眼中釘肉中刺,而
“沅陵派”不會來海上打食吃!

  這其中恩怨倩仇,利害得失,甚難分也!

  海七澤老奸巨滑,以保全勢力,觀查風色?第一要務,嚴戒屬下再生是非,
待局勢清郎些,始可下來爭食!

  詹台不魯,從昏迷中逐漸蘇醒,張眼之下,便看出環境有異,伺候他的婢
女服飾怪怪的,想不通她是那一號上的人馬!

  總之,是落在人家手中了,這!這!他老醒悟到這救命的大思,他怎生還
得起,都要付出些什?代價,慘了,絕不是“沅陵派”的人!

  這小子有勇無謀,他打下來的權威一無所獲,讓這一家子白撿了便宜去!

  他們可是計算得准也,是那個門戶呢!

  試行運氣,那是白搭了,早被人封閉死了,成了個失去腳的螃蟹,橫行不
起來了,他媽個老巴了,這是早有預謀要整治老夫了!

  他暗自駭然中,立刻再裝死過去!

  急索枯腸,思付以何計才能脫身,這乃是龍困淺灘,遭蝦戲也,他要急謀
龍歸大海之策!

  一時之間,乃魂飛魄散,七上八下的,一時之間,何來良策,而是形同廢
人一個,但願這王八蛋別獅子大開口才好!

  婢女們不察沒發現他怎快的已清醒過來!

  直待中午過後,始有人前來探尋情況,他才聽到些言語!

  口音怪怪的說的是方言,他老雖聽不懂,可也斷定出,乃是曾經聽過這種
口音腔調……

  他老記起來,當年有幾個遊方的大喇嘛是說這種話的——“星宿派”!

  他心下安定了些,兩地相距萬里之遙,一西一北,不連地邊,我那小於若
會辦事,則不怕他想多啃下幾口肉去,心付:

  "至於老夫?,嘿嘿,那是死活由人了,老夫一毛不拔!"

  李一串化裝成一個賣餛鈍的老漢,由“牙婆”給他打下手,權作一對老夫
婦,以十兩銀子一天的代價,強行租下一個賣消夜的飲食攤位,在街角,幹起
營生來了,位置離“星宿派”所住居的地角不太遠,但也不算近,設餌釣魚了!

  他知道,這些由西方山谷不毛之地下來的人,在這洞庭湖畔,水陸繁華之
都的嶽州,好比到了天堂似的!

  不論是飲食、穿戴、姑娘……比之他們那老家裏,可就高尚百倍千倍了,
最顯眼的事是他們來了之後,立即脫下了那身土布長袍,換上了一身絲緞製成
的服飾,已打扮得一身光鮮!

  因之,士氣高昂,本來這些珍貴的衣料,只有門主一家老少,才有得穿,
現在是一視同仁了,沒甚分別計較!

  零用銀子,加差費,那荷包裏沈甸甸的,在老家一月的餉銀,在此地一天
就報銷了,而要辦的事也沒什?大危險的!

  他們闊起來了,人人變成了小王子似的,飽暖思淫欲,人之常情!

  嶽州的山珍海味,大酒樓豪華處他們不敢進去!

  那?小雄飲食到是正合心意,也不差差!

  白天跑了一天,晚間坐在小攤子上享受一番,不算過份吧!

  餛鈍攤子上來了兩位,他們官話雖會一些,但,這裏是湖南,又差了一層,
他們學的是川腔官話,秦腔還可以,這湖廣腔則是瞪大眼,不知所云了!

  不過不必擔心,他們會下指頭來點!

  要吃什?,指頭點什?,眼睛看什?,對方絕對能以溝通!

  先來一斤老酒,四碟小菜滷味,滿自在也!等回到老家鄉後可有得對晚輩
土孩子們吹牛皮的材料了!

  那時,可能地點換上了“岳陽樓”最是恰意了!

  只要記住了一些街道名勝古?,建築型式,人物動態,便是曾跑過江湖,
去過大地方的老幹了,酒喝過微醺即可,不能醉了!

  這老婆子,將餛鈍端上來了,只見她彎流眼,低聲細氣的對他們餡媚著道:

  "兩位大爺,是來遊玩的吧!”

  居然是略帶川腔的官話,他們聽得懂也,點點頭,表示她說對了!

  "客身在外,可也寂寞!"

  他們年已二十七八,可能三十了,聽了,再點頭了,可不是嗎,整天吃好
的喝辣了,身子保養得壯極了,可就沒辦法打打棒錘,消遣一番!

  他們不敢亂來,若出了麻煩,門主是要嚴辦的,正是心急難挨也!

  "我老婆子是過來人,知道大爺們難處,想好姑娘,我老婆子可以替大爺
幫個忙,找人商量,可有興趣??”

  兩人眼睛一亮,心忖:太有興趣了,只點頭,不開腔!

  老婆于立即眉開眼笑,悄聲再道:

  "在家女,一次十兩銀子,外加老身的謝媒銀二兩!”

  兩人更微笑著大點頭了,老婆于忙道:

  "老身這便帶大爺們去看貨色,滿意了,銀子先付,嘻嘻!”

  他們直點頭,笑得更英俊可愛了!

  "不遠,便在這巷子裏,眨眼就到了,走罷!”

  這兩個星宿海來的哥子們,算是走了桃花運了,離了那“海”,要下這
“湖”裏去洗洗澡了,那有不願意的!

  一個小食攤上的老**,拉皮條,保險出不了事故,再者,一身功夫難到
白練了,兩個人,相互關照,身上除了支棒錘算是根活寶之外,再有便是四五
十兩銀子,沒有寶物,怕誰呢!

  雙方一拍即合,老婆子在前帶路,溜進巷口,跨入一間陳舊的宅子裏,有
兩個姑娘,一身淨素衫裙,在竹椅上站起來,喊了聲:

  "大娘!"

  秀腮嬌紅著向這兩個豪客飛上一眼,怯怯的春情,吊死人了!

  這兩人一看,就滿意好得不能再好了!

  比門主大人的千金小姐“碧玉郡主”也不多讓!

  老婆子慢吞吞的回轉身,?他們一個色眼,伸出一隻枯枝也似的老手!

  雙方相距甚近,美色當前,那棵心早已酥了大半截了!

  當然是得先付銀子,才能後上床,如是他們的手,也伸入衣袋中!

  不過,再也沒能夠自己伸出來,是由兩位姑娘,扭動著水蛇腰,走上來,
替他們拖出來的,隨手還各自輕括了他們兩個腮膀子!

  總算不冤枉,也已一親芳澤了,那水蔥也似的手指頭還真嫩呢!

  老婆子指下夾著兩支,插頭鋼針,一手一個,快似閃電般,刺中他們前身
三處大穴!

  這?簡單,便手腳發軟,提不住真氣,一身本事,沒放水便流到洞庭湖裏
去了!

  他們沒給人家刺上一支大針,老婆子給他刺了兩小針,要老命的兩小針,
他驚得著,口中“啊!啊!”的輕喚了兩聲像狗叫!

  老婆于點頭對他們道:

  "栽到我老人家手中,不冤枉,小輩,便是讓你們走幾招,也得栽跟鬥,
乖乖的準備去刑堂回話,回對了,少受皮肉之苦!”

  他們兩人目中雖射出,千刃萬矢般的怒火,也不能改變現在的處境!

  "乖孩子,小心著先送走,老身還想再去照顧幾個回來!”

  他們一聽,心下也許稍安,這事可一不可再,有他們陰溝里弄翻船的時候,
自己這一輩子,總算是將過完了!

  而孫一瓢與藥婆,是一對搭當,他們弄了付牛肉面攤位!

  他老認?“星宿海”的人多以牛羊?食,對吃魚的興霞可能不大!

  果然,被他料中了!

  一上座,便來了五個,好生意,可是太多了,兩人已招呼不過來了!

  那以"色"吊人的計劃只得改變一下!

  當客人一上座,藥婆嚷著道:

  "大丫頭、二丫頭,出來一下,幫老娘招呼客人,死丫頭,沒長眼?!”

  巷口裏,果然溜出兩個十八九二十許的大丫頭,兩截春衫,大油辮,出落
得,油光水滑,香噴噴,屁股翹得又高又圓,柳腰一扭歪!

  嘿嘿,真足味,小家碧玉也!

  五個外鄉人雖看傻了眼,但,卻不敢動一指頭!

  總管大人要他們再忍幾天,已經給他們辦理接頭,包給一家“水戶”!”
這樣便不容易出事故,安全多了!

  當酒喝足了之時,座上的當地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兩個青年的
人,在磨菇著吃這兩個姑娘的幹豆腐!

  話能聽明白個六七成,透著舒爽開心,他們互打眼色,心照不宜!

  面來了,是姑娘們端上來的!

  香味十足,比家鄉的可口多了,價錢公道,每人兩大碗!

  也許吃得太多了,一總爬在桌子上沒有再起來!

  唉,攤子上的燈熄了,火也突然熄了,他們已打烊不幹了!

  兩個青年是趕車的,離座去將車子趕了來!

  姑娘們在座上套口袋,裝大包,五隻大包外面看,已充滿了氣,圓滾滾的
絕對看不出來,裏面裝的是人!

  藥婆是買藥的,那蒙汗藥春藥、迷藥、毒藥、桃花醉專家也,他們不上?
入網,才是上蒼無眼!

  包裹上了車,姑娘們也跟著小夥子走了,老於沒張口滴咕嘮叨!

  他們兩對老兩口,只幹了這一晚上,這一票,第二天攤位交還給原主人,
從此不知去向!

  當夜“星宿海”,丟了九個人,而且都不是無名小卒,論身份地位,都是
百夫長的頭銜了!

  總數是丟了十個人,活的屬下,撿到了個老傷殘!

  當然,老傷殘還值幾兩銀子!

  壞了,嶽州城,第二天草木皆兵,互相耳語,江湖客人人自危!

  謠言滿天飛了!

  "星宿派"打了"渤海派"的落水狗將老島主,詹台不魯擄去,準備大口
吞下“渤海派”,要他屍骨無存,江湖除名……

  詹台其君沒頭沒腦的派人馬出去給他找老爹,而且還不易大公開,他少爺
則窩在住所等消息,希望有人給他送老爹回來!

  這當然是沒指望的事,人家是孩子弄丟了,父母找孩子,他這反其道而行!

  雖然是秘密進行,這江湖事,是越秘密,流通的越快!

  不過,任誰都可懷疑,就是不能懷疑“沅陵派”的何滄瀾身上!

  他將者爹扣下來,當時便知道了,不必偷偷摸摸的藏起來!

  找了一天沒有頭緒,石沈大海,他們隨行的謀士師爺——懷百變建議地道:

  "少主,老島主未歸,情況不明,若要出事已經出了,沒出事故,他自會
回來,江湖組合類比王朝,俱體而微,屬下認?少主應以整體利益?重,得咬
定牙口振作起來!

  咱們勢力仍在,潛力雄厚,疆界博大,仰食者數十萬?,庫存甚豐,應對
外聲明已于繼父業接長島主之位,令行天下!”

  "那老爹的事怎辦?”

  "可托言已退休養病去了,一且權責由少島主職掌,便是他已無許可權左
右決定任何事了!”

  "這樣可以??”

  "如此則可堵絕有人抉人?質來勒索敲詐,若是答應了他一次,今後那便
沒完沒了,吃定了咱們了!”

  "名言至理,那是個無底洞!”

  "再者對內也杜絕了他們左右?難或起而代之,若被人操縱鼓動,這大事
去矣,組合立即便分崩瓦解了!”

  詹台其君果然震動,依計而行,並依離渤海派最近接壞的幾個北方大少門
戶,都發下了禮請帖子,昭告知照1

  他已榮任“秦皇島”的新島主了,凡有事務交涉,若再以老島主頭銜,他
已不能接受了!

  這一招進行的甚快,迫使“星宿派”的某些奸計已落空,渤海派已改朝換
代,這老島主弄回來變成一堆臭肉了,他的價值感逐漸在減低中!

  與"渤海派"鄰近發生關係的門戶,也不少,有北京的“鷹爪門”,保定
府的七星教(全真教)、恒山派、大漠三十六旗、泰山派、大同(白雲莊)、五臺
山(五羅漢)、洪澤湖(方三蚊)、東海派等……

  這些門戶之長,當喜見其成,小孩子當家,這次奪寶後,回去總得咬他一
口肉下來,諒他不敢興兵作亂,渤海攝肥的很,因是水陸兩栖之故!

  星宿派的老門主——松贊天佑,年已七旬,由他最小的乖女兒,松贊碧玉
郡主陪著東來!

  門下主要班底,是來自“玉樹四十四土司”中,另有境內四大佛寺“八寶
寺”‘塔兒寺”‘拉蔔楞寺”‘拉加寺”派有常駐大喇嘛,?他的政事參解,
軍務教習!

  其根據地乃建在"鄂陵湖"畔,巨廈于幢,牛羊遍野,乃一個極清幽的高
山湖泊,景色美極了,氣候宜人,湖中有地火溫泉,冬季不凍,碧水常藍,附
近寶石、金礦多處,他們十分豪富!

  抱有進窺中原之意,少?衣食謀,武功別成一格!

  他們的族系乃羌人,古時建吐谷渾國,後之吐蕃,文化由漢、佛混合而成,
沒有人知道他們帶了多少人馬東來,只知道在嶽州租屋而居的若兩百多人左
右,且是該派的精英人物!

  漢人打不進他們的小圈圈裏去,而他們則可以金銀珠寶來換取各類消息,
貧困的江湖浪人,很容易成?他們的耳目狗腿!

  因?他們是以金子?本位計算報酬的!

  夜裏大點,發現少了十個人,這……令松贊天佑,一團雄心萬丈,化?無
有,起碼也得從新佈置,他的腳步得放慢點!

  而且判斷不出是那一家剿了他的後路,令他不得不小心從事,不敢囂張
了,隨行主要戰將,有十劍、十刀、八戊番王、銀箭雕鑰,及四大喇嘛!

  這八部之中又各有下屬多人,各自統帶!

  第二天,江胡上(嶽州城)中各個組合都知道了,秦皇島的老島主?“星宿
派”所劫擄!

  消息中,當然將他臭了個狗血淋頭,在江湖中成了一組兇殘的豺狼!

  他們本來就有些孤立無援,這一來更形孤立起來了!

  何滄瀾已在安排向他們開刀了!

  擄來的那十個人,從口供中對他們這個組合,已有了相當準確的瞭解,脫
下了那層神秘的外衣,其中有兩名在四五十歲之間!

  當二十年前,江西瑞州任家堡血洗之役時,他們正是三十歲不到,參加過
此役大有可能,得慢慢的套出口供2

  他們被積壓自單獨寄押在十個房間中,床底下挖了個大洞,上面以床前的
墊腳板蓋住,上面放了具臭馬桶!

  便是有人暗中派人來偵查,也不易發現,而且又可以加設羅網捕捉些漢人
替他賣命的狗腿子!

  何滄瀾抱定了穩紮穩打的的策略,並不急!

  表面上看他是在?組合盡心盡力,而實際上卻是?了他私人的血海大仇,
設定第二個應被“沅陵派”擊潰的物件——星宿派!

  他們已積極在準備著,在討論策劃著!

  同時,何滄瀾也在等待“媒婆”的千里送金娘,將宜君姑娘平安接回來,
使他再無後顧之憂!

  有關他是——任志欣,只有“清心道姑”與尹青青兩人知道,而他母親那
裏,則是誰也不知道了,但願她老人家能無病無災多活幾年!

  親耳能聽由他自己向她?說——這血海大仇已報了!

  "沅陵派"放出去的消息,目的在促使"渤海派"打頭陣,先向“星宿
派”火拼一場,實際來觀察他們的勢力如何!

  詹台其君得知其父是被松贊天佑擄去了,不是震驚而是忿怒,下令立即要
與他們決一死戰,解了他們!.

  那位師爺懷百變勸他少安無燥,應先劫他們一個人質在手,問明實情再與
他們辦交涉,動武不是最上策,應以不戰而屈人,才能將老島主救回來!

  不然,弄不好,他撕票了怎辦!

  詹台其君,到是內心希望敵人撕票,他這島主是四平八穩的坐定了!

  懷百變焉有不明,這“權威”對人之誘,便是父子,也有火拼或不顧之事!

  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個案,便是宋朝,自徽、欽二帝在汗梁被金國擄去,宋
室南遷,定都杭州,改名臨安!

  在岳飛“滿江紅”中曾有‘靖康恥又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絕句!

  他也死在心懷故君的這種心志上,被宋高宗以‘莫須有’罪名,死於大獄
中,南宋始終沒有統一九州,迎回二帝想都別想!

  其股子裏,便是深怕老皇帝回來了,他則權威有喪失之虞也,自從嶽飛打
到朱仙鎮被莫明其妙的招回來之後:

  便一仗沒打,他這個皇帝只會搜劫民財去孝敬大金國,做個兒皇帝!

  說也奇怪,宋朝“理”學倡明,這些書蟲狗腿,有何資格談“理”說“義”
的,通是些放狗屁的奴才像:

  而嶽飛這人也是該死,自取其辱,良可歎也!

  他是河南湯陰懸人士,所帶的多是子弟兵打至朱仙鎮,兵威甚盛,應是趁
勝追擊,不必理會亂命,必要時擁兵自立,也無不可!

  咱們從地圖上看,朱仙鎮距臨安,沒有萬里也有八千里,勝利機會稍停即
失,他可能將“國”的定義弄錯了,民?國本,那皇帝只是個匹夫而已!

  他退兵之後,那家鄉父老又淪入賊手。這算什?。不死于戰場而死於獄中!

  再者,宋太祖之有天下,可是標準的出之餘陰謀之中,那“黃袍加身”只
是創造了個歷史笑話,高尚不了那裏去!

  他若是進軍汴梁,再取長安或者北京,這些地方乃是取之于金人之手,是
自己親手打下來的天下,便是爾後敗亡了,也是倩有可原!

  古代戰爭與現代不同,因糧於民打到那裏吃到那裏。一柄刀一支劍,三輩
子也磨不光,抗拒外族入侵名正言順,軍在家鄉擴編徵兵,不成問題!

  我不清楚他將軍爺當年當時,?何要戀戀不捨,人家封給他的一個小官
做,他便棄父老同胞于敵國,他有自立的條件不用——該死!

  他死時三十幾歲,那?年輕力壯,若是擁兵自重,盤居家鄉一帶自牧!

  金兀術不敢再去招惹他,而南宋也不敢發兵北上,宋高宗他沒有那個賊
膽!

  這局面可以拖上三十年,那時不自立也不成!

  閒話說多了,咱們書歸正傳:

  "老島主之被劫持,只是謠言,若被別人利用,雙方火拼一場,是?不智.
應發動一次小型奇襲擄劫他們的幾個人回來,證實了老島主在被輩手中,再事
爭搏不遲!

  至於老島主能順利迎回來,傷癒之後,也不好意思,再主理島政了!”

  詹台其君認?其說可行,立即派出四組“燕雲十八騎”!

  他們的“燕雲十八騎”,只是一個武功精練組隊的代名詞,由十八名武士
組成共有百隊,這次南來僅帶了二十隊!

  乃是渤海派的精銳之師,百戰沙場的勇士,駐防四邊疆界的悍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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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8:01 AM

第十五章 你虞我詐實本能
 
  武林、江湖道進入嶽州,乃是根據各自的住地方位來租賃居所,將全國九
州、八荒九邊縮小了!

  在北方者,必然是在嶽州城中北面居停,由西面來的便占西城一帶,他不
會跑到東面去居停!

  這樣安排萬一後撤時,離家較近,不然,越後退,離家越遠了!

  他們這兩派,不久便在城西一個角落中碰頭了!

  可巧的是"星宿派"夜裏莫明其妙丟了十個人,不敢少數人出來了,一出
來便是十人一組,這是十分古老的十夫一長的編組!

  十名羌民與十入名遼民,在一處偏僻路段上狹路相逢,雙方都步行帶刀,
羌民丟了十個好兄弟,也是暗自認?是“渤海派”幹的,火氣正旺!

  遼民?他們的老島主的安危計,抱定了要給這批太不上路的雜碎一個下馬
威,擄個人回來玩玩,乃是次要的事!

  十名羌民人數少,逃跑也來不及了,火拼一局勢在必行,人多不一定是鐵
定的勝利條件,個人武功高低,才是最重要!

  如是他們排出了三人在前,四人居中,三人在後的陣型!

  而遼民占人數多,立即採取大包圍,?首的一人,微笑著抽出腰刀來,挽
了個刀花道:

  "兄弟對西方來的朋友陌生的緊,現在想親近親近你們!”

  那十人之中也有領袖,不溫不火的道:

  "在家靠兄弟,出門靠朋友,兄弟們也想套個近乎!”

  "好兄弟是'燕雲十八騎’,人多人少就是這一堆!”

  "兄弟們是‘玉樹十神刀’,羊再多也是虎口裏的點心,不介意!”

  "誰是虎口誰是羊,立即見分曉,殺!”

  遼民采出的陣式正面也是三人,後面四人,另一面也是七人,左右各兩人,
共十八人,便是十八人一齊上,敵人正面不寬大,實在插不進手去!

  首次出刀,對方都是一人對一人,十分公平!

  "錚……錚……”響起了一串金鐵震鳴,身手不相上下!

  遼民之長,發出一聲狼嗥般的穿雲長嘯,暗號發來了,招發“馬上封候”
勁力運足,斜取敵首,疾若迅雷!

  羌民刀發“玉免東升”迎架上去,絕不稍讓!

  遼民後面四人,立即伏身而進,刀發“馬前撥水”,取敵下盤,其中尚多
出一人來,兩邊則多出兩個,可以三人拼一人!

  一招"老馬識途”,直取中宮,得手了,羌民便有兩人挂彩!

  遼民是早有預謀,三招齊發,在個人武技相差無幾中當然是占了便宜,羌
民個人武技雖高,一人戰兩人尚可,一人戰兩人尚可,一人戰三人!

  已圍結成小陣,便退無可退了!

  他們之敗乃敗在三四三的組隊上,中間那兩人,在那電光石火之中,不知
幫誰才好,對錯了對相,便形成被敵人從中,三人吃一人!

  遼民一看吃住了對方,立即加緊出刀,加以擴大戰果!

  羌民也非好相與之輩,立即變化隊形,將兩名傷號圈入圓陣之中自行裹
傷,剩下八人,采行左旋走位!

  刀分上下兩位,伸長手臂,展開輕功,形成一個大刀環,越旋越快!

  力上加刀,令遼民們在外圈遞不進刀去!

  便是誰有種沖上來,便得在一眨眼之間連接八刀,而且分上下兩段!

  這“刀輪萬劫”大陣立即將遼民震住了!

  難到說十八個人敵不過他們八個人?!

  ?首的“燕雲十八騎”之長,立即大喝一聲,解下腰畔的刀鞘!

  十八支刀鞘由左手中,四面八傾全力?入刀陣中!

  只聽到一陣碰撞聲,刀鞘全被刀旋斬斷,斷鐵、碎木皮面四散飛濺中,遼
民蜂湧而上!

  這是個?那間的空隙,圓圓的“刀輪萬劫”大陣被攻破了!

  對方各有傷殘,但多數的人,又占了便宜!

  十名羌民死亡三人,被人擄去一人,只有六人退走了!

  遼民六人負傷,死亡一人,收穫是三名死屍,一名傷俘,只算小勝而已!

  俘虜到也光棍,承認了,承認詹台老島主,在他fn那裏養傷!

  詹台其君,拜候了恒山派的——雁蕩道人,請其向“星宿派”關說,采出
先禮後兵的策略,不必火拼最好!渤海派的強硬的手段,令松贊天佑有些頭
痛,那小子不怎?威脅得住他!

  他們之間的遭遇戰立即被“沈陵派”的江湖行走傳至連雲棧內!

  何滄瀾希望他們來場大火拼的希望落空了!

  他們在招開首腦會報,研商下一步計劃!

  將十名俘虜秘密解送到停在成淩肌的三帆大船上!

  會議尚未結束,第二波少島主拜會恒山派的消息又傳來!

  雁蕩道人將作?雙方調解人已成定局,大火拼之事,已杳杳無期了!

  他們下一步要幹些什?呢:

  他們的“八弟”來進行一次秘密任務!

  八弟的代號是:起、提、承、破、虛、中、複、結、各有專長特技!

  何滄瀾記得早年去衡山向“抱松居士”龐遺恨拜師求藝不成,後來演變成
偷藝被逐,被人打得死去活不來!

  那時他那徒少爺曾打了他一耳光道:

  "你學過‘滄冥心法’,而恨他不真的是‘星宿派’的人,杏則,殺一個
便少一個……

  此事當時雖少已閣然,現在可想通了,梅應龍那小子的殺父大仇也是‘星
宿派’,如今事隔二十年,第二代的人,都已長大成人!”

  何況“思齊莊”已落成,“抱松居士”松未抱到懷中來,又恢復了他“中
州一鼎”龐劍豪的原名綽號,“回魂功”已練成!

  本應兩家聯合起來,同仇敵愾才是,可惜,“中原一鼎”剛複自用,無容
人之量,令他與龐懷芝青梅竹馬的一段倩,化?泡影!

  聯盟索仇是不必了,但,壓迫他們打頭陣,先消耗“星宿派”一部份勢力,
誰也不宜,梅應龍要報仇?,“星宿派”不是來了?!

  如是,江湖流言又起,"中州一鼎"師徒要拜會“星宿派”掌門人松贊天
佑,願?“渤海派”擔任中間人,擺平此事!

  因?,“沈陵派”的情報靈活,決意快捷,雁蕩道人尚未上路,而江湖流
言已出,“恒山派”雖是方外人窮得很,但?人頗有骨氣,派大人馬也不少!

  不會蒙著眼睛,塞著耳朵來洞庭湖,“順風耳”立即將這流言呈報上去!

  雁蕩道人非常生氣了,詹台少島主一馬雙鞍,分明是不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來擔當此事,他雖然答應了,立即不便成行,要澄清此事再做計較!

  看"中州一鼎"龐劍豪的動靜,是否他有意來搶著出這風頭!

  而"中州一鼎"接到這個謠傳,只有搖頭歎氣的份,算是被人暗中將了一
軍再也不能沈默寡言,不采出行動了!

  因?康松筠與梅應龍母子,從孤兒寡婦開始,便依靠他佑護著,生息成長
了二十年,雖然弄得他“愛”得很累,只付出沒得安慰收穫!

  但,大丈夫有始有終,已經抗上肩了,現在如何打退堂鼓呢!

  "中州一鼎"來洞庭之前已向他們母子討論過,議定以“紫府秘笈”?
主,向“星宿派”索仇之事待秘發有了頭緒,能揀到最好,否則盯緊了‘星縮
派’,待他們在爭奪中被入收拾得差不多了,再向他們下手打落水狗!

  如此可以事半功倍,收穫豐碩,她們線子兩人也同意了!

  現在事與願違,陡的被人趕鴨子上架,連那母於兩人,都對他起疑了!

  迫使他不得爭取主動,否則江湖流言擺不平,徒弟與女友將離心離德,渤
海派誤會他從中攪事擾局,而“星宿派”也注意上他們這一夥人馬,已喪失了
奇襲之效,要收拾“星宿派”一定會陷入苦戰中!

  而"星宿派"西來的勢力,據他暗中調查,他們“思齊莊”不是人家的敵
手,只他個人尚堪一戰,而“星宿派”顯身的明棋便有八名高手!

  而中下級人手從“玉樹十神刀”與“燕雲十八騎”那一戰中,可窺知其力
頗強,不是易與之輩!

  夜裏,康松筠與龐劍豪要攤排一次,兩個小的年齡大了,頗?識趣,回避
開去,猶其是龐懷芝心中對何滄瀾的影子始終沒有消失!

  每天魂失魄飛,對梅應龍這個假哥哥想追求他,連理也不理他!

  他們也秘密的攤排了一次,那是梅應龍追她的迫切,她被逼得沒辦法了!

  咬牙瞪目,眼似利箭般的射向他,恨恨道:

  "你不知道你從那裏來,不會自己去想想,來纏便是畜生,滾!”

  叱責得梅應龍全身打冷顫,在心裏?喊著:“應龍!應龍!”

  從此人也有些變了,“思齊莊”便應該是他的家,龐懷芝應該是他的同父
異母的小妹才對,而母親卻?了姓“梅”的這個姓,丟不掉,自苦了二十幾年,
他們兩位老人家有什?要聚會,他會立即回避!

  絕不認?師父他與母親相聚是不應該了!

  他發覺除了面貌略有差異外,行動上總有些像龐劍豪了!

  本應是他的兒子,卻被冠了個“梅”姓在頭上,大有可能!

  這個“梅”字,戴在頭上一輩子是戴定了,若是更動,便拆穿母親未嫁而
失身給龐劍豪,而且是“初次蓬門?君開”的第一位情人!

  當然,也不知道被“幹”過幾百次幾幹次了,然後迫嫁給姓梅的……

  這秘密只有母親知道,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在新婚前夕,老情人分手時,那還不狠狠多“幹”幾次,以他們的身手功
力那還能只是黯然話別,便完事了;那是場最後的熱情也!

  而第二夜又是一個新的開始,“蓬門再事?君開”!

  到底是誰呢,只有天曉得,一切時間、形象,都作不得准!

  因之,梅應龍對替父報仇,並不那?積極,只在可有可無之間,自己的生
命安全才是第一位,誰清楚那仇是怎生來的呢!

  身?江湖人,不?仇也要爭鬥搏殺,我?人殺,無話可說,人?我殺,這
不是又是一樁殺父之仇落在肩上了,假如那人家有於息的話!

  怎辦,?防後患無窮,久後報復,去斬草除根??他的家在那兒,後人又
在那兒,下得了毒手??

  說穿了,凡是活著的江湖人,背上都背得有“仇”,誰應該報,誰不應該
報!分得清道理??

  浩浩江水下流,江湖後浪推前浪,過去的永不復反,而人便生存在前浪與
後浪之中,扮演各類形色的人而已!

  廳中一燈如豆,一張八仙桌兩人對面坐:

  康松筠年齡雖過了四十五歲大關,經脈已閉,不能生兒育女了!

  這二十多年的修練休養,將她保養得?如桃李,便似三十出頭,還嫩得很,
更且有那份成熟的美感,風韻頗佳,若摟在懷中那是知情達意,別有風味,美
食一盤,可細嚼飽餐也!

  令龐劍豪心蕩不已,不是嗎,當年她曾?他落紅滴滴,苦愛相兼,如在目
前,似是昨夜,令人永世難忘!

  如今二十幾年來的雲封霧鉸,荒蕪無徑,那妙物幽洞,似熟而實生,別來
無恙乎,令他念念難忘,越老越珍惜懷念!

  今夜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聚了,明朝他便是得?她那“莫須有”的夫仇去赴
湯路火,生死難?,誰又是省油的燈呢!

  "唉!曾經滄海,難?水,除去巫山不是雲!”

  "劍豪!求你別這樣逼我!”

  "我那裏敢逼你,我知道當年我對不起你,恨走南疆,討了齊玉芝回來,
少年心性,你名正言順嫁了人,我呢?後來雖各有演變,你便因了我二十幾年,
還不夠?,怨氣還沒消??

  明天,我便替你去了斷那個什?‘夫,的夫仇,生死難蔔,這兩個孩子與
家都交給你了,若有不幸,你,不必?我報仇了!

  那莫明其妙的'仇'已苦了我們二十幾年了,他?到逍遙得無知無覺!”

  這話已說得令人魂消,使人淒苦,她自付道:

  "我錯了?,他有能力三妻四妾,來無憂無慮的享樂二十年,但他沒有,
?什?呢,?了愛我!

  不知是誰造這個大謠,迫得他非出面不可,他是一派之尊,戰搏殺戮生死
一線,只?了那第一次‘蓬門此?君開’,我便拖累了他二十幾年,一世壯年
便在可望不可致煎熬中虛度!

  看,他年已六十,紅光滿面,血充華蓋,二十年的“元陽”未泄,人已憋
得幾乎要爆炸了!”

  她想到這裏內心有份感動,有份安慰,更有份情懷,便她想到,若是他能
“陰陽調合”

  一次,立即便能衝破他所習的“少陽功”第七層瓶頸,功力躍進第八層
上!

  這對他,是何等重要,若是不想給他,當年?何選擇他來“開此蓬門”呢,
既然選對了,?什?又固守不開,錯,兩人都曾有過,怎會是他一個人的錯呢,
如是,她將一隻美似白玉般的素手,?上桌面,遙遙的伸給了他!

  龐劍豪急忙伸出一隻火熱滾燙的大手,來包容著這只冰涼如寒玉般的素
手,這手已隔別了將近二十年已,現在終於又“物歸原主”了!

  兩棵心便似鐵碰上磁,激起各自刻骨的震顫,火已點燃了!

  龐劍豪陡的站起來,手一扯,康松筠的嬌軀整個飛入他的老懷中!

  "筠!"

  "豪!"

  "我在作夢?!”

  "不是夢!”

  大手一邊撫弄模愛著,口中喃喃著,將她擁抱入他的客房中!

  康松筠便似個情竇初開的二八少女,全身骨軟如泥般的灘化在這雄壯的鐵
胸前,靠緊摟得緊,全身的細皮白肉都在緊:

  "緊!緊!”

  已緊得她呻吟淒迷著,呼魂喚魄了,她想要,她比他更想要!

  想要他"逢門再君開開”,這次開門比當年興致更高,更烈……

  迅間便被剝成了只光溜溜的大白羊,在床邊上擺了個天地供,兩隻玉腿分
張著大開,一股陰氣已撲入龐劍豪的鼻端,他嗅著更加迫不及待了!

  只急得他連衣服褲子都懶得脫下來,便站在床前,提出那支已好像要著火
了的棒錘,這棒錘便好似“識途老馬”般的!

  在二十多年的沙漠裏奔波操勞,沒喝到一口水似,現在發現個當年也曾喝
過的“荒漠甘泉”,便沒命的“沖”向前去,它要喝盡了這口明涼甘烈芳香的
曾泉!

  "噗!"的一聲,似覺泉中水花四濺!

  "唉喲!”平靜無波了二十年的泓泉明潭,都已經縮小無隙了,比之當年
只少掉了—層薄薄的像紙門似的門扉!

  如今怎經得起這匹老馬的衝撞!

  就像一隻深井,井上架了個?轆水桶,有人一放轆滬,那只桶便“咕嚕”
一聲,落下井中去了!

  她的心就似竄上喉嚨上來的似的,驚叫一聲,被頂著了,不過比相當年輕
鬆的多了,總是過來人,承當得起也!

  龐劍豪只覺得明潭之中,陰涼濕滑,舒爽極了!

  那好比鐵匠爐上,已燒紅了一支鐵棒,已火熱灼人,老鐵匠拿鐵鉗子,夾
著那鐵棒子,疾快的將它送入泉水中!

  只聽"嗤"的一聲,只看=陣青煙升空而去!

  這鐵棒子已被淬爛成“鋼”了!

  現在這倩況差不多,他的“少陽功”若再下來以“陰水”淬煉一次,真氣
之火能將他燒熔了,形成走火入魔,筋脈燒毀之虞!

  從功力的頂峰上掉下來,便似爐中那支鐵棒,被燒軟了、變形、被燒化了,
成鐵汁,鐵渣!

  現在他猛吸一口真氣,“陰氣”“陰水”由吸管中,順孔而上,布達全身,
“少陽功”

  的勁力得“陰水”之助,將他淬成鋒鋼了!

  令他的功力越過高鋒,進入另一層新境界,百煉待成鋼!

  這“潭”是一具者陰“潭”,其中陰水乃由二十年的修練,已成了“陰
精”了!

  不比少艾那般稀薄,這陰精濃純得,有如醍醐瑤漿!

  陰陽合而?一,成就了他金鋼不敗之體,身上的血脈立時便起了變化!

  他一舒爽那勁力更足,一個抽送陰水更旺,如潮水般的湧出!

  越運動氣脈越安和凝結,通暢無阻!

  便似那支燒紅了的鐵棒子在甘泉中,慢慢變化,水已整部吸收盡火棒子
中,而使它變成了“鋼”,“鋼”比熱鐵堅硬了百倍!

  不過,鋼鐵易拆,要怎樣令鋼不易拆,那是“少陽功”第九層火候了!

  現在,隗家玲給何滄瀾偷偷淬煉的便是“少陽功”第九層火候了!

  不過,她的體質沒有尹青青的好!

  尹青青乃一具極尊貴具有凡仙異質的純陰之體,那具“玉井”妙物也絕不
類凡俗之物,此乃稟天地之靈氣而成,世無其匹,只此一具也!

  且說,康松筠這具老“井”明“潭”乃是苦修而成,本質上雖然差了一
級,卻也是二級妙品,現在經過一番猛力操作!

  "潭"中已不怎?陰涼甘烈了,那是被他那支火棒子所擴散出來的陽氣所
中和之故,在心蕩體酥之餘,身體也漸漸溫熱起來!

  再不停止,他會退火,功力減低了許多!

  這便如同那個老鐵匠,憑經驗要將“鋼”煉得恰到好時,這時間也是要把
握住,這時將那鐵棒子由潭中提出來才成!

  不然,鋼也是鋼,卻不是最上等的貨色也,你聽:

  "哥!快饒了妹子吧!身子有些燥熱難過了!”

  是的,她那具"冷潭",也會變化成一具“小火爐”也,若他不聽勸告,
任性而?,戀戀不捨,可能——

  那支"鋼棒子”磨擦久了,便要迫使他“退火”,每退一次火,便是丟掉
了點化用而成的“鋼汁”,他的“少陽鋼”第八層次也就消失一分!

  他本想開門放一次水,但?了下次能獲得舒爽,只得聽話!

  不然,要他再等二十年,那可在了他的老命了!

  他覺得全身火氣已消退了,神氣清朗!

  她也覺得個郎乖巧聽話,心身和美,似醉未醉,恰至好處,心頭一蕩,躬
身坐起,偷向他額上吻了口,表達了她至愛快活的心意!

  這一吻便似早年他們“幹”完之後,一個動作,那是說她滿足了,她在以
行動感謝他“幹”得她自在也:

  東海“玉環島”主海七澤,見乖兒子英俊瀟灑的一少年郎,如今走路慢得
像只鴨子,泄歪泄歪的,人整個的變了像!

  那是因?屁眼裏塞了根木塞也,想到此處就臭?何滄瀾不已!

  屬下“金島島主”楊海苔”,自然想要替少島主報仇雪恨,也是自己可以
建大功的機會來了,思前慮後,陡的想到,何滄瀾在京都秦淮河中年唱的那
首——

  "江湖引"當日自己聽了屬下兄弟哼著,認?大是豪放,故而問他那裏學
來的,得知這風流韻事,那時何滄瀾尚未發?也!

  自吹自擂是掌門人,掌門人有那種德性?,笑掉人的大門牙,怎知今日
他……

  不知那姑娘怎樣了,如是急忙報告了老島主!

  海七澤一聽鋼眉一挑,喝道:

  "快去金陵給我逮了來,我要‘幹’這個爛**,給何滄瀾頂綠帽子戴
戴,臭得他八輩子也拾不起頭來!”

  如是,楊海苔比“媒婆”,先一日已日夜兼程回撲金陵,帶了十個人,他
認?捉一個河下歌妓回來,那還不同撿只小母雞似的,手到擒來,一場大功勞
是撈定了,一路不時的裂開大嘴“呵呵!”歡笑著!

  金陵——快馬五天即趕到了,馬鞍子可也磨得屁股生痛,他者乃水上英豪
不慣騎馬也!

  "玉環島”所領管的洞海魚貨也多以金陵?總銷之地,京都市上名魚大
蝦,有錢有勢的官老爺,大商賈才吃得起不怕貴!

  他對金陵熟得很,不必摸索便找到了宜君的那艘小花肪的靠岸位置!

  來得不巧,是在上午,河下尚未開市呢,而那只船也不在!

  他不敢招搖,將人馬安頓好了,讓他們休息半天!

  要待夜裏,酒爛人散時才能下手,這裏是京都,各色人物多有,他還叫不
開字型大小,猶豈是擄劫姑娘的臭事!

  若是犯了,他便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也!

  船那裏去了呢,獨個兒略一尋問!

  得知船泊莫愁湖,而且宜君姑娘也不賣唱了,只是那船每天必來一次:

  望望上岸臺階那只石腳印,那是何滄瀾第二次離開她時留下的!

  宜君姑娘曾通告河下的江湖道,不要逼她作她不願意做的事!

  不然,你就得站在那方大青石板上,留下你豪傑的腳印,比比看,比何滄
瀾留得更深的話,便證明何淪瀾便是來了,也保護不了她!

  她沒二話可說,稱你是大爺,認何要求都承擔了!

  這事已被列入河下佳話,人人皆知,人人認?公平,江湖義氣,所爭的便
是豪傑與義氣,你沒有“力”,便應有“義”,義就是規矩!

  你是堰臭狗屎,還想吃口天鵝肉??

  楊海苔心忖,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易與也,秦淮河不是他家東海上魚村打
蝦港,揀海螺?生的姑娘那?好欺負!

  他幸幸然,特意去看看那只石腳印!

  令他倒抽冷氣,便是他老島主也沒有這份功力,若是在泥土地上跺個鞋印
他不含乎,這已被磨得光溜溜的青石階上,一總站站腳便留雙寸深的鞋印!

  他首次看到,他是行家,怎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過,他並不在乎這個,何滄瀾在洞庭湖,他時下管不到這裏!

  他冷笑數聲,肚子裏另有計較,不能劫,不會“騙”?!

  在夜市方開,燈火輝煌中,“媒婆”率領著十二男女,來至秦誰河!

  金陵大地方皇都也,人潮如鱭,街衡似河,天下升平,色倩行業節節上漲,
男歡女愛皆大歡喜!

  他這媒婆可得靠邊站,不入時合流了,人以對上眼便是好姻緣,今張明李,
天天換新鮮,這事可透心著恰意自在!

  秦淮河中的燈船萬艘,五光十色,上下如流螢星火,夜涼如洗,水貨一步
也不必走,乃地上的天河也,雲雨濛濛人的心已被泡得濕濕地,軟軟的!

  柳岸蟬鳴,紡織夜啼,絲竹弦歌盈耳牽心!

  十二個男女,留下兩人在僻靜處照顧馬匹,她老婆子壓壓真氣,領著十個
男婦流入人潮河道中!

  車馬雖有來往,弄得人人側目,她不願意招搖過市也!

  金陵大酒樓很好找,宜君夫人的船位,據主上交等是停在酒樓下流不遠
處,她腳下放大了金蓮,一馬當先,鷹目放光!

  看到了,前艙中有客數人在座,船上尚沒有絲竹之聲,這令她不敢造次!

  她老人有已六十挂零,是度過河的人了,有時還想下水去泡一泡,解解騷
癢!

  何況,她正青春年少,綺年玉貌,花開蕾放,香氣宜人!

  蝶爭翻,蜂爭探正其時也,怎辦,是什?性質的客官呢,岸左尚有一部豪
華的馬車停靠,當差的衣飾光鮮,嶄新的耀眼生華,比她們這些連日來,日夜
兼程,塵土敝衣,勞頓不堪可氣派多了!

  望著右方有艘花肪正好空檔,心忖:

  "罷了,先歇歇腳,喝口茶再計較不遲:”

  如是她們十一人包下了鄰般,一總入艙升坐:

  船上姑娘有些楞然不知所措也,看這老婆子乃一行之首,餘人是雙雙對
對!

  這河下是只有賣春供消遣的花姑娘,也有臭屁股爭吃的男相姑!

  沒聽說過有專供女當家的專用老龜頭、馬鞭之類的生意人也!

  看這老娘氣派甚足,外地來的生客,一身江湖味!

  別是找錯了門戶,這裏不是“清茶館”,而是“花荼船”也!

  不論如何,客人上坐了,這得端荼,上果盤,及淨淨手臉!

  一陣場面應付過去了之後,老婆婆迷縫著笑眼,裂嘴巴道:

  "依個小秧子,不算差差,這裏有兩個小稞子你且收下!”

  兩隻亮皇皇的五十兩重的大元寶有一名青年人從腰下百寶囊中拿出來輕
放在茶盤中,令姑娘眼睛一亮,笑意迎人的對媒婆嬌叫聲道:

  "媽媽,。你姥多破費了,用不了這多!”

  "咯咯,小妮子就是嘴甜,多了打賞,坐過來姥姥有話問你,答得正確,
姥姥另有話賞,不會白讓你張嘴!”

  這河妓肚裏一亮,知是又沾了宜君姐的光了,年來經常有人上她的船來打
探宜君的情況消息!

  不過那是些無聊的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蛤蟆望天鵝,好奇,碰巧了能
望見宜君一面,不巧時跟本看不到她的人影呢!

  如是,她便可李代桃僵,大發利市,加油加醋給宜君,宣揚一番那個傳奇
性的香豔故事,最後讓他看看那只石腳印!

  他們伸出舌頭老半天也縮不回去,可惜,這舌頭白伸了,不能用它自在受
用一番,她是頂喜歡那味道,靈活宛轉的很,最是能搔到癢處!

  爾今這老婆子也來打些宜君的溴主義,卻不知是何原因也!

  她乖巧的靠坐在媒婆身邊,兩船相離甚近,得講悄悄話兒,才有氣氛,更
吊住人的胃口,通常的是她一邊講話兒,男人的那只手便下了綠山之爪,對她
對那高挺柔軟迷人色性垂涎的奶奶,大事摸弄一番!

  她也能他上足了媚勁,最後,話講完了,她便馮京當馬涼,入幃下帳,春
色滿面河溪的逍遙痛快一番!

  她正自斟酌怎生開口,不料,這老婆子也探爪懷中,不亞于個男人,令她
全身一酥,可不得了,這是什?道理!

  媒婆是模弄在一些有關的穴道,小姐兒當然舒爽的很,那裏是亂摸一通
呢,她是口服心服,低低的直喊:

  "媽媽!親媽媽……”

  "你小秧子說說看,宜君姑娘船上的客人可是常客?,何時來的!”

  "媽媽,你姥先停手,女兒癢過頭了,開不得口呢!”

  "嘿嘿,怎的不中用,還在河下作生意!”

  "不是常客,宜君姐早不做生意了,她是來等‘滄瀾’,這組客人剛來不
久,宜君本來是不准他上船的,後來那客人不知講了句什?話,宜君才讓他坐
艙,茶水端上不久,沒有果盤,撐篙的老媽媽也坐下了,女兒尚透著奇怪麻,
話很低,聽不清楚!往時來愉瞧宜君姐的人,都讓女兒接下了!”

  "呢,宜君姑娘可曾有人找她的麻煩?!”

  "沒人敢,聽說那人在洞庭湖,大會群豪,消息是每天都有傳來,只是苦
了宜君姐,在這裏提心吊膽的等他再來!”

  媒婆眼中有些充淚了,心忖:

  "不枉,我老婆子?她趕了五天長路,馬鞍子磨得屁股濕濕的直滲湯哩,
騷癢的難過極了!”

  她對這批客人提高了警覺,別是……不像是要動人的樣子,看不出身份特
徵,衣服是估衣店買來的,沒有江湖徽號,可資識別……

  "啊,拐子,入她老公,老娘幸虧來得緊乎,不然她打出一個手式,令徒
兒們準備著,不知那裏來的王八蛋,渾打宜君的算般珠兒,讓他先撥看,時間
還早哩!

  媒婆一神手攬腰將小秧子摟入懷中作?掩護,側耳細聽,對艙中話語甚
低,也是聽不真切,一來是船位距離經過高明指點,二來是岸上河中人聲噪雜,
管弦擾耳,嬌音時流,令她不得要領,眉頭一皺道:

  "可否,慢慢將咱們的船向下靠攏些,媽媽要聽聽他們說些什??”

  河妓點頭認可,起身姍姍向後稍去交待了!

  船漸漸向鄰船靠攏了五六尺,兩般只剩下五尺間距,河妓回來又坐在媒婆
懷中,媒婆摸弄她的性感敏感地帶,弄得頂舒坦,耳朵運布玄功挂上了鄰船,
聲間漸漸盈耳了,只聽:

  "多蒙賀大爺辛苦了!”

  "不敢,下走是奉命遣差,來伺候夫人上路,一路護衛!”

  "多勞了,這時夜市方酣,便此離去,有些驚俗,若待夜蘭時才方便!”

  "是,是,隨夫人的意思,岸上已準備了一部馬車代步!”

  "多謝周詳,讓兄弟們也來喝口茶水吧!”

  "不必,不必,夫人?舉他們了!”

  "尚未請老賀大爺在組合中負責何種職稱!”

  "是,是,船帆香頭,相當於官家校尉,百夫長!”

  "妾身多問了……”

  媒婆一聽暫時不走了,可也震驚得直流冷汗,這狗入的冒充起“沅陵派”
的人來,拐騙宜君,而且已上?了,相信了他!

  有道是夜長夢多,先下手?強,暗自要十個徒兒下船,去將岸上那八個雜
碎料理了,將車子扣下,嘿嘿,想的滿周全哩!

  十個徒弟,兩人一對,陸續下船而去!

  小秧子一聽,這媽媽要在岸上下手宰人,驚嚇得傻了,全身發抖,在凶人
懷中半點也不爽快了!

  "別怕,媽媽不會對你怎樣,呢,相會總是有緣人,媽媽傳你幾招絕活兒,
久後你在這河下能十年二年的,享盡了榮華,媽媽有法子?你烏鴉變鳳凰!”

  這丫頭一聽,知道自己時來運轉,遇到奇人了,立即鎮定下來道:

  "媽媽提拔了,碧桃給媽媽磕頭!”

  "咯咯,不是徒弟免禮,下去的那十人才是徒弟!”

  "頭是一定要磕的,一藝傳身終身?父、?母,不磕頭碧兒不學了!”

  媒婆一聽,這妮子強朗的很,樂歪了嘴巴,連聲道:

  "好孩子,依你,收?記名弟子,不在我攝組合之內,可自由行動,若收
?正實弟子,你就沒有這?自在了,而且武功從頭練起也晚了些,多吃苦收效
少,不學也罷,學點床上功夫,要你花國獨魁!”

  小秧子連連點頭,規規矩矩的行了九叩大禮,起來撲上媒婆懷裏,親吻她
那老腮膀子,“叭叭”的響哩!

  媒婆摟著她進入了她的春幃內艙去了!

  告訴她:是“沈陵派”的屬下,六婆之一的“媒婆”在組合乃二級大護法
的身份,來此是奉命接宜君姑娘去做掌門夫人去!

  "那……那些人是……"

  "現在尚不清楚是那個組合派來欺騙宜君的冒牌貨,媽媽要一總神不知不
知鬼不覺的將他們作在金陵,要他們屍骨無存,太可惡了!

  現在你那師姐師兄們正去料理他們,好了,讓媽媽檢查一番你的身子怎
樣,然後傳你些技巧,內功心法,心靈巧的,一學即會,媽媽,走後你慢慢磨
練自己,熟能生巧,將來男人一上身,能快活的他喊你親媽媽哩,包你聲名雀
起,冠絕河下,一花獨秀!”

  小秧子猛點臻首,卸衣寬帶,光溜溜的倒在床上,讓媒婆上下前後摸了個
遍,然後自己脫光了,與她同臥一起,扮演男的!

  指導她一套三十六種技法——稱?“三十六宮皆是春”!

  主要訣竅當然是以那具玉戶春宮?主,次要乃唇戶及後庭戶!

  稱?女性三陰,分內功與外功,以松、緊、夾、提、旋、顫、搖、吞、吐、
震、含、深、淺、吸……

  外功是以眼、腮、鼻、唇、下巴、齒、舌、乳、腹、腰、屁股、腿、足、
臂、手、指!

  另有音功:乃是喉音、鼻音、語音,由情話綿綿起,以至風平浪靜止,其
在什?時期,發出何種聲音,以加強效果,令人聽了能魂消魄散,更加賣力而
歡心自在,強壯無比,興趣提高,舍生捨命!

  另外尚有神意功高段,以你之神意來控制他的神意,能令他一見了你便是
百練鋼也化?繞指柔,心中只有你,看了別的女人,一上架便索然無味,只想
爬到你身上來,非小秧子身學神會,老媒婆撒出混身的解數,糾正再糾正,始
歎息著道: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若是有緣,媽媽再來金陵,會來探望你!”

  另外傳她一種別具一格的內功口訣及修習法門!

  這是不能馬上見效的,媒婆下了床,雙手搓磨了一下臉皮,立即年輕了十
年再搓了會,又年輕了十年,連身體上下搓了三次,陡的變成了個不足三十,
只有二十七八的麗人,肌容賽雪如玉,姿態嫻雅宛和,言語如黃鶯出穀,嬌媚
兼而有之,婀娜多資,好一個大家閨秀,春情盈眉的閨閣少婦也!

  令小秧子看傻了眼,看癡了心,看飛了魂,心中暗呼:

  "狐狸精,妖怪,六十多的老婆子,怎的一忽兒變成了青春少婦,成熟得
人見人愛,老少鹹宜也:”

  "孩子,媽媽修煉玄功,直待二十六歲才有成,故而這便是媽媽的本相,
你記下了今年老身六十五歲了,因之,不能以二十少婦來人間江湖行道!”

  "媽媽已具神仙之體了!”

  "也差不多就是,若無天佑,活它兩百多歲是有可能的!”

  "是女兒衷心的盼望!"

  "你若功夫修得勤,也會有此成就!”

  說完了那容?身體漸漸老化下來,恢復常態,便是附合常人年齡,身子硬
朗的個老婆子了!

  將碧佩服得五體投地,便是逢到仙神了,抱定了心志,不負媽媽所傳之藝,
想到從前給人歡樂,乃是只老母狗似的,笨手笨腳,躺在床上像是放了只死羊:

  兩人來至外間,她好奇的向岸上望去,一群師兄師姐們將那些人料理了沒
有,果然,車子還在,人都不見了,回頭向媽媽望去:

  "怎的沒聽到殺伐之聲,刀影劍光呢!”

  "孩子,料理他們那裏得著動刀動劍,你師姐們?個媚眼給這群色鬼,他
們便乖乖的自己送到地頭上,伸長脖子專等挨宰了!”

  碧桃自是深信不疑1

  他們來至外問,尚未坐下,宜春那船弦上站著一個老婆婆,叉著腰冷聲道:

  "碧桃姑娘,誰要你這不守規矩,將船靠近了,竊聽我家談話!”

  "是者身我要聽聽!"

  老媒婆轉身跨在左舷,?頭向那老婦望去,兩人同聲一“啊!”

  原是舊識,媒婆一躍過船,兩人伸手緊握搖晃,媒婆感慨的道:

  "闊別二十載,不想在金陵相聚,一向好??”

  "來河下兩年了,還不是?宜君這孩子!”

  兩人向船尾走去,媒婆道:

  "大姐也是?宜君,奉掌門之命來迎接她!”

  "那艙裏那人?”

  "誰知道他是那裏跑出來的王八?蛋!”

  "那人身手不算弱!"

  "得待照了面才清楚,大姐帶了幾個孩子,留在岸上的小王八一總收拾
了!”

  "老個性得改一改了!”

  "也得看是什?人,辦的什?事!”頓一下再道:

  "若真中了他的詭計,人被拐跑了,大姐回去如何向掌門交待呢,真很得
我牙癢,若是早年,能讓他爬上肚皮吸幹了他!”

  "別在宜君眼前露怪像好?!”

  "大姐早已改邪歸正了呢,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看大姐這身頭面,誰還敢
要,呵呵!”

  "誰要有福了,少來這一套!”

  "老婆於是江湖六婆之一的媒婆,專門給人家牽紅線,做月老娘、拉皮條,
那有給自己拉的!”

  "說真的,宜君便交給你!”

  "妹子,回家吧,跟著宜君不是頂自在,收山吧,掌門入不錯,家裏有位
夫人,你是非要見見不可,不然便是白來世上一場!”

  "喲,還有比我宜君更體面的人??”

  "宜君大姐尚未見過面呢,無從比較!”

  "?了宜君,還真捨不得離開她!”

  "家裏有了男主人,事情就好辦的多了,無論如何也得回去一趟!”

  這老婦是誰呢,也是桃花江上獎人窩中出來混世面的人??

  她是原來的四婢之一的——李花一系的人,姓畢小宇金娘,宜君也姓畢,
不知怎的他們畢家男多女少,逐漸失勢,有時隔代中斷,無事可做,變成閒人
一個,她早年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算輩份是桃、杏、梅、娘的姑姑,恩怨是
上一代的事,與她們三姑無涉,她下面這一代又中斷了,宜君算起來是她的侄
孫女!宜君生下來不久,便由她抱去調教,也是姻緣巧合!

  實算起宜君才是何滄瀾第一位伺候的夫人,尹青青是第二位,隗家玲是第
三位,這事將來若爭起來,會令何滄瀾頭痛!

  最妙的安排是三頭馬車,無大無小,各守其份,看下一代的子女們是男是
女,是聰明的是蠢笨的,誰最有資格接掌“沅陵派”的門戶!

  且說媒婆隨金娘進了前客艙!

  宜君訝然相向,以目語相問,怎的沒聲沒響多了個老婆子!

  金娘對她道:

  "孩子,快上來見過‘媒’姥姥,當年乃奶奶的姊妹淘,今夜裏特來看望
你!”

  她是,宜君起身萬福相拜,媒婆歡笑著道:

  "好體面的人兒,折煞我老婆子了,姑娘乃是夫人之尊,屬下那敢擔當!”

  客人一聽屬下那句,心頭一震,霍的站了起來!

  "怎的,椅子上生了刺,坐不住了?,怎的大膽妾?,我老婆于若晚來一
步,便讓你這狗雜碎得手去了,說說看,是那條路上的,報個萬兒聽聽!”

  那人知道把戲拆穿了,還在搪塞,以防有詐,嘿嘿道:

  "大爺是奉命前來護衛宜君夫人去洞庭湖,你是誰,大爺吃江湖飯,喝江
湖水,不是唬大的!”

  "沈陵派中會有你這個臭狗屎?,既然不敢亮個萬兒,那便不上臺盤小腳
色,老奶奶先稱稱你的份量!”

  話罷,拾手一捺鬢腳,手裏暗自多了根簪發的珠花針,向他使一招“珠圓
玉潤”,似乎是伸中、食兩指向他陰前點去!

  楊海苔,心中一懍,陰指封穴,立即掌出“魚尾翻浪”,並側身讓位,看
似是封指避招,其實乃是有心向宜君站立處靠去!

  準備出.其不意,先將人質弄到人中,那時便占了上鋒:

  "小心了!我老婆于要你活口!"

  再施一招"珠翠滿頭”,手式略招向他的五官部份:

  那知,他又一例身,陡左手伸向宜君肩頭,右手一招“迎潮三疊浪”,連
封帶攻,雙手分襲兩人,疾快絕倫,力如山崩,艙中掌風激蕩!

  怎知,令他作夢也想不到宜君也是“會家子”,看她弱不禁風的嬌柔姿
身,競不亞于這個老媒婆!

  "叭"的一聲脆響!

  伸出去的那只狗爪子手背上,被宜君打中了一玉掌,立即半身不能活動,
老婆子珠花針也出手了!

  連點他胸前三處大穴,被定在那裏像個木頭人兒,別想再動了!

  另外兩人,怎是老媽媽金娘的敵手,一招未走定便臥躺在艙板上!

  "走吧,下湖去,這裏人多不好辦事!”

  鄰船的姑娘碧桃又看傻了眼,相處兩年多,怎的也看不出宜君姐身懷武
功,而那老婆子竟是師傅的姊妹淘,尚幸自己作人不太差沒有得罪她們祖孫兩
人,如今可就更親相加親了!

  船開時媒娘沒忘了她,看看她淚灑桃腮,離別在即,這河下人多口雜也不
敢放肆惹人起疑,爾後就不好混世面了,僅向她點頭搖搖手!

  宜君的船甚快的向下流蕩去,眨眼之間已被他船擋住了!

  碧桃眼淚婆婆的轉頭向岸上瞧去,尚沒什?閒人被驚動!

  船在沿城東下的河段中媒婆只三兩下子,“按魂指”楊海苔便乞命求饒,
招了口供,老婆子呱呱的叫道:

  "海七澤這老八蛋,老色鬼要女人,待老身回去洞庭湖去伺候他!”

  回身向宜君道:

  "屬下帶得有掌門迎歸夫人的朱印神符!”

  立即將那張朱符取出呈上,宜君謝過了,向紙上望去,只見:

  "一曲通情,終成眷屬!

  月娘是媒,朱符報聘。”

  字體娟秀,乃出之女人手筆,再?頭向媒婆望去!

  "這字嗎出之於那位官宦小姐,青青夫人手筆,老婆子親眼看她一揮而
就!”

  宜君談然笑道:

  "這位姐姐,官宦人家出身,宜君自是不足以相比了!”

  "這到不必介意,女?悅已者容,掌門情深義重,身躋富貴還念念不忘河
下安危,但憑這一點真誠,我桃花江上的女人,也要粉身以報了,家中尚有一
位老大姐,是中獄武尊之門人子弟!”

  "男人嗎,總是恩義重重,有緣便難得脫身!”

  "是的,那孩子後臺更硬,是咱們‘沅陵派’老祖宗葛問天方外至交的傳
人,立即派建幫的‘誅天神劍’保管人!

  提起誅天神劍乃掌門人專用的武功,在洞庭湖岳陽樓前掌門人只演了半
招,便殺傷渤海派的老島主那個胡兒!這胡兒也是個倒楣鬼,一波三折,這幾
天不知事故解決了沒有!”

  "那這位姐姐身通‘誅天神劍,了!”

  "大有可能,只是她不敢施展出來罷了,當日劍創武天于用她師叔、她便
是隨侍在例!”

  宜君姑娘知道也感激媒婆指點,要她千萬小心相處別使小性子,此匹老馬
來頭大也,掌門人騎著她絕不會認?是委屈了他!

  楊海苔越聽了她們秘密閒話,越心中駭然,知道自己是死定了,這個老梟
婆可真是毒辣呀!

  便是宜君夫人不同意也不成,談的那是他們外人不能聽得的內幕消息也,
只怨恨自己熱過了頭,多張了次嘴馬,惹來了殺身之禍!

  船至莫愁湖時媒婆向空中拉發一棵紅色的煙花,稍停便有二十幾匹馬及一
部豪華的馬車駛來!

  這些人只然是媒婆的徒兒“十二陰陽”了,多餘的馬匹自然是東海派的人
的坐騎了!

  媒婆請宜君上了車,將衣物首飾分包了幾個大包袱,便交待其中的一對男
女道:

  "花肪棄了可惜,你們負責送去給小師妹碧桃兒吧,順便弄乾淨!”

  他們一行馬車?行了,宜君姑娘看了楊海苔一眼,那“弄乾淨”的意義是
什?,她怎能多言自找麻煩,媒婆早已堵塞住了她的嘴巴,薑是老的辣,也看
出此老辦事的俐落,絕不拖泥帶水,丟些尾巴要人再收拾!

  車馬沿河道飛騎西上去了!

  因?有一匹備馬換,日夜不停,比來時已快了兩天回到嶽州!

  何滄瀾對這“媒婆”辦事能力之強,暗自駭然!

  廢言略過,是一次大團圓,令何滄瀾內心焦慮盡去,分配隗家玲?隨身護
衛,尹青青主理神符文案,畢宜君飲食起君,他還不知她身懷武功呢,老媽媽
畢金娘渝?“歡婆”,六婆之中多了一“婆”,弄得原是桃花江上的人,暗中
苦笑不得,何滄瀾本是在秦淮河上認識的,這“歡婆”封的大有學問也!

  君無戲言,她們上下也不敢點破,她老婆子應是“沅陵派”的上代四大長
老之一也,這事暫時只得這般安排了,宜君自是滿意,果然是三頭馬車,無大
無小,各人做各人的事!

  在"媒婆"去金陵的這幾天中,嶽州江湖上的大事是:

  "思齊莊”莊主龐劍豪送帖子給“星宿派”的門主松贊天佑,約會北校
場,清理一段往事舊債,立即又掀起了搏殺的高潮!

  此時自然?各方所注意,看熱鬧江湖人的心又一次熱起來了!

  松贊天佑接到帖子,冷冷一笑,不以?意,“思齊莊”瘦得很,沒有什?
油水可取的,看這龐劍豪是一隻掉在臭水溝裏,落得一身騷氣的老狗[他的大
目標還是設定在詹台不魯身上!

  這名落了翅的老島主劍傷已經調理差不多了,可以活動一下身子!

  松贊天佑去看望他老一次,一見面便親熱的道:

  "不魯兄,當夜負傷生命垂危,兄弟屬下?了救人如救火,故而急行背至
下處,尚幸,救治得宜……”

  "多謝美意,江湖有道,受人點滴之惠,亦當湧泉一報,咱們都是滾了一
生的人了,將價碼開出來,老夫認?尚合理,便立即交割!”

  "兄台,真乃豪傑,快人快語,這事也不忙在一時!”

  "由得你吧,小兒也不是三歲兩歲,渤海派有沒有老夫,一樣的站得住腳,
你若過份了,也得付出些痛苦的代價!”

  "你且多休養,人生苦短若有人自願不顧一切,明明不必往水裏跳,火裏
鑽他卻非鑽不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老且說是也不是!”

  "我兒可是已知道老夫在這裏!”

  "知道,知道,呵呵,正在連絡中!”

  "夜長夢多,人心不足蛇吞象,但願你能一步不錯的平安走下去!”

  "多勞費心了!”

  這時有他的侍從來至房門外相待,當然是有事要他親自去處理!

  "不魯兄,多擔待,兄弟失陪了,過些時再來探望兄台!”

  松贊天佑退出去,待走過一段路,那侍從道:

  "門主,有衡山派的主持雁蕩道人造訪,郡主及卜裏活佛在陪話!”

  "詹台小兒派中人來了!”

  他走進了客廳,雁蕩道人起身單手問一禮道:

  "老檀樾二十年不見,更加龍馬精神,貧道問候了!”

  "道長客氣,已清修得仙風道骨,令人欽佩之至,請坐!”

  "謝過,汗?之至受人之托,來與老檀樾會商一番,見是否能與貧道一個
薄面!”

  "歡迎之至,敬領芝言!”

  "道兄當?了詹台小兒的事了!”

  "正是,受託而來,願可能會見老島主一面,再者有何條件,老檀樾也應
開開金口!拖著可不是上策:”

  "那小兔崽竟敢謀害我四個人,這匹老驢?,已沒有多少價值了!他若再
不上路,老夫待他推了磨,一點一滴的斬下來送給他!”

  "這!江湖流言流語恐怕對老檀樾盛名有累也!己之不欲勿施於人,除我
方外人之外,誰無兒女,誰無部屬,萬事以和?貴!貧道多言了!”

  這當是規勸他,若亂來,這報應不爽也!

  "老夫地處邊陲,若能得到他們的“寒魄玄功”心法,正是能不畏酷寒之
苦!再者那把老骨頭論斤賣的話,黃金百萬兩不算貴吧……”

  老道一聽,不論多少,貴賤總算有價了!

  "貧道記下了,探探病人!我這傳話的人,回去好有個交待!”

  雁蕩道人由“八戊番王”蓋裏馬哈陪同去會見了詹台不魯老島主!並得
知兒子已通告江湖接掌了秦皇島,及燕雲十八騎曾出擊一次,以十八比十,略
占上風,再者便是他們的條件了!

  老島主當然不答應交出內功心法!金子?也太多,獅子大開口了!在言語
的間隔中,秘密以“蟻語傳音”向老道拜託了數事!而甚快的辭出!

  岳州城北大校場上今日已是人山人海,來洞庭尋寶的江湖門派和獨挑江湖
客,那兒有人藉此機會觀摩一番絕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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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4-26 08:01 AM

第十六章 各自奇能勾血印
 
  午時正——

  "思齊莊”上來的人也不算少,但都是些沒沒無聞的小人物!主角只有四
人!正是莊主龐劍豪,夫人康松筠、徒弟梅應龍、女兒龐懷芝!

  而"星宿派"可就兵多將廣了,大門主松贊天佑、小郡主松贊碧玉、四大
喇嘛、十劍主、十刀主、八戊番王、八部銀箭雕翎!其餘門下也比“思齊莊”
整齊多了!

  龐劍豪,首先出場向松贊天佑道:

  "二十年前我夫人前夫梅家麟在桂林旅途中被人突襲,待夫人趕去時已氣
絕身亡,觀查致死之因,乃是出於‘滄冥心法’內功催發下之‘血印掌’!有
聚血?印之征,‘星宿派’應還以公道!”

  松贊天佑鼻子“哼”了一聲,有兩股白氣由鼻孔中噴出丈遠:

  "競是二十年之前的舊帳,早年你幹什?去了,我派人員?多,行走天下
各地,有回鄂陵湖的,有數十年不見的人影的,本門主又去向誰索討,江湖中
人、江湖中事,那結那了!

  那個門戶有如此混賴不清的,這筆債,本門主給你認了吧!

  人何本事,拿出點高明的玩藝,我派人手陪你玩玩:活活筋骨:”

  話中不帶髒子,卻似訓小兒般的,令人難堪極了!

  也令康松筠垂首不敢?頭!這只是江湖上兩個人的爭搏,勝生敗死!每天
每夜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民生!是非曲直真難斷定!

  有那能力你就討回,沒有,就得白挨了!

  龐劍豪,如何能受人如此出言奚落譏笑,怒火貫頂、暴聲喝道:

  "債,就是債,便是欠一百年有人討,你就得還!出來,本莊主要素你這
顆狗頭!”

  "大言不慚,你還不配,答應容你討債,本門主已是瞧得起你了!若是不
理會,免得在場的同道,大失所望,有負殷殷來此捧場的雅意!”他左顧一眼
道:

  "蓋老,可願意出手會會這個會施‘劈空掌’的大莊主,他可是狗拿耗
子、多管閒事,想出點小風頭,無事生非而已!”

  "帳下敢不從命,正自閒散得手酸腰板呢!”

  一個大毛鬍子的番王,耳下挂著兩隻金光閃閃的大耳環,身高八尺,牛目
如鈴,博袍緩帶,腹突如鼓,腰粗三圍也合不攏!

  手持一支長柄大斧,命之謂“戟”,列子中尚有七支這種大“戟”!

  在中原江湖道上已甚少使用它了!這是陣戰中上古兵刃或在皇家儀仗隊
裏尚可看到,乃用以裝點門面,擺擺場面而已!

  "撲"的一聲,斧尾柱地,使得地震五丈!可知其功力頗?深厚!

  "本部乃稱?‘八部番大王’,蓋裏馬哈!你這老白臉、俊哥兒!有何得
意的功夫,只管向本部招呼上來!”

  龐劍豪,自斟也覺不足是松贊天佑的敵手!這是他們這一級的高手,一眼
便能感覺出來的評斷,百不失一!而這番王,到也認?功力在伯仲之間,若能
勝算,又何必苦苦去迫尋那死亡的陷阱呢!

  何況這夫人剛弄上手,而仇人到底是誰,只有天知道;這一戰乃是人情之
戰!此戰搏過,回居處進行床上那一戰,乃是心所願也!

  "我那小松兒,焉能不刻意的慰勞、慰勞我這剛從戰場上得勝榮歸的勇士
?!”

  他思緒如飛,上前數步,伸屈一下雙手,指骨暴響如爆豆,道聲:

  "'中州一鼎'龐劍豪,建思齊莊於鄭州,以‘劈空掌’來會會閣下的
‘血手印,功夫!”

  "哈哈!使得!使得!這勞什子,便插在這裏了!”

  隨手將那支大戟插入土中半尺!拍拍手掌,更向前邁進湊攏:

  何滄瀾也在靠南邊一處地角!沈著觀望此戰進展!

  毀家滅族的大仇人,大幫派!終於迫使他們一群精英人物亮相了!

  得以估判一下他們的總合勢力!作?不久來殲滅他們的計算張本!

  而對龐劍豪恩仇了了,但總是策動利用了他一次,他的生存死亡榮辱,那
是他個人得憑造化來決定!他們本來要報“仇”,只不過迫使他提前一點罷
了!

  在?妻環視下,他只敢不經意地向龐懷芝臉上偷望了一眼,深伯再惹起是
非來也!?了“情牽愛惹”今後不單獨行動,出必妻妾在側這一來便令那些懷
春少艾,怯步不前!他已是有主的馬了!

  那個要想騎騎他,或者說,讓他騎騎她。你得通過這“三關六卡”也!

  (桃花江上來的三女那是鐵定了的三妾身份!)這三關六卡是有所解釋
的!

  不過,他的出現,早暗地裏激起各方注意,尤其是一些年已及發、待字閨
中,尚未找到主的江湖裙釵們,對他更加注意,品評愛慕不已!

  世龍人傑也!環顧場中,乃唯一的一匹歡龍玉馬也!

  俊俏的英傑也不少,但錯眼與他一比,便黯然無光失色!

  例如,楚不邪、梅應龍、詹台其君、洪千鋼、洪千鐵、海金星、高百靈,
都算是當世青年一代的俊秀英才、家世武功、容貌……

  然而,與他相比,皆差了半截下去:

  反過來說!這些英才,也在現場暗自尋找他們的獵物!眼睛都吊那出色的
粉頭上:

  較?出色的英雌們是巫山“神女宮”的巫小娥、星宿海的松贊碧玉、九連
山的葉如茵、洱海“鳳儀樓”的高紅棉、洞庭湖的洪千嬌……

  而眉來眼去的比排之下,沒人能比得上何滄瀾那身邊雌兒尹青青!

  這真是令人男妒女嫉!那天下英雄的眼睛是雪亮的!

  場中的博殺拼命尚未展開之前,大半邊的目光,都集中在尹青青的身上,
弄得她甚不自在,嬌柔無奈!這情狀如羞花,展放在秋風裏,更加使人垂憐關
愛切切!心志中淫淫的回蕩不已!

  有此功力通玄,身?一派之尊的大豪,梟雄們立即察覺這種奇妙的情勢!
這個小兒女,乃人世江湖之最!

  這對他們自身利益來說,並非是個愉快穩定的氣候!

  而事實上,自尹青青的出現已直接間接傷害了不少人了!

  這情況似乎還在天公的刻意推動轉化發展中!

  隱隱覺得這是一個“紅?禍水”,她在不知不覺中已操縱著人的生死存
亡,江湖血劫,將應在此女身上!得有多少江湖豪傑來?她飛娥撲火!

  場上兩人總歸各自準備就緒:行功運氣已畢,將出掌搏鬥了!

  只聽得龐劍豪發自丹田的一聲春雷道:

  "有僭"!

  才將周圍大半圈千萬隻眼睛拉回到搏殺中的兩人身上!

  尹青青緊挨著何滄瀾,一手環抱著他的虎腰,顫抖不已,這時才漸漸平靜
下來!她被人看得如萬箭穿身、如處射程中的一隻乖巧柔弱玉兔寶寶!嚇得又
緊張又苦惱,嗔怨情愁,兼而有之!

  令人看了永無貳忘的印象,沈潛在心志深海處!

  又是一聲獅吼虎嘯道:

  "咱家在意!"

  便是說他已準備好了,只管放馬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龐劍豪連上三步,提掌於胸、手臂略伸、一掌拍出,
大約有八成力!

  雙方相距八尺,正是劈空掌力最有效的傷敵距離,掌力吐出,驀地,平地
生風雷,一股暗勁潛流排山倒海似的貫撞而來!

  大番王,立如一只柱石鼓般,玄功護體,有心要以身試掌,並不舉掌封擊,
只肚腹一縮一吐,因他身材高大,這一掌只虛拍在他鼓起的肚皮上!

  "彭"的一聲,如擂天鼓!只見他肚皮略一起伏,那能擊石成粉的勁力,
被他巧妙的接下來了,腳步未曾移動分毫!

  他?起一隻毛茸茸的蒲扇般大手,撫摸一下肚皮!張開血盆大嘴,由喉中
短呼一口氣!

  這形象表現得,當然是不在乎的形象!

  其實仍感到那巨大的千斤潛流壓體,有窒息之感,氣脈也不怎?流暢!所
以他要揉一下肚皮,使聚結中的血液快速的通流過去!

  衣抉雖然未破,但衣角也被銳風所括,飄了幾飄!

  也就是說他的“寶塔鎮體”奇功,尚未曾護得住體外之物,靜如禪定!

  龐劍豪臉色一變,挪動一下腳步,再上前一步,心付:

  "這大番鬼,功力雖強,太也自負驕傲,傲者必敗!老鬼!先讓你揚武揚
威的自在著,有你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

  只掌又已上提,這次要功運九成,看你老小於是否還沈得住氣!

  老番王講話了,也沒見他張嘴,只肚皮一起伏道:

  "本部讓莊主白打一掌,禮相往來也容本部打一掌!”

  "老夫使得是揍人的功夫,沒練挨揍的功夫,恕不奉陪!”

  就在他話未說完之前,末音剛畢之際,老番已發動了攻勢,雙手並未提至
胸前,只在他身後兩側,雙腕向上一翻,已自有兩股陰風稍向內斜,朝龐劍豪
兩脅夾擊襲來!

  龐劍豪雖在言語中,但護體罡還是彌布全身,只是沒料到他看來租笨愚
蠢,卻競如此的陰險狡詐!

  令他提掌封閉已慢了?那!“血印掌”的掌風已擊中他的護體神是上,迫
使他無可奈何的退了一步來緩衝掌勁!

  正如同老番王收縮肚皮一個道理,但小輩們卻所以他已輸了一步也!

  他雖腳步立即跟上,沒受傷害!在心計上他已輸了一籌,這已是不爭的事
實!“嘿嘿……嘿!”只聽得一陣譏笑聲!

  發自蓋裏馬哈的大口中,稍占上風也!

  看得何滄瀾?龐劍豪不值,歪一下頭,歎了口氣!小時候是自己如何崇拜
的人物,如今在天下英雄面前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自己慶倖,沒有拜他?師!

  尹青青依傍著他撒嬌的問道:

  "哥,怎?了,說給妻身聽聽!”

  "龐劍豪在天下人面前被大鬼王要了一次!以他的身份、地位,便是以後
打得死這老鬼王,也是有了瑕疵!”

  "他能打得死老鬼王嗎!”

  "哥哥希望他能,現在還看不透他,功力比年前深厚得多也!”

  "你同他打過?”

  "不必打,也不會打起來:”

  他們在講話中,場上已起劇烈的變化!龐劍豪吃了個啞吧小虧腦羞成怒,
失去了他一鼎的自大自傲的風度!

  咬緊牙關目身厲光、閃動熠熠,快手連環九成功力的“劈空掌”疾攻而
上!這令何滄瀾訝然不已!

  原來“劈空掌”也不是亂打的,另有專用招式可用,便是一口氣連擊百掌
也是無妨,看!他已雙手齊飛,“空口白話”“空言無補”“空穴來風”!

  招妙掌絕,“少陽功”的推動下,掌如刀發,指似劍穿!

  側向而觀,不見動移,故而比之利劍更難防思于未然!相對者得全神貫
注,自以意會察其身形手式指節變化,用以或抗拒或閃避!

  比楚不邪之"無形劍”更無形!

  功夫修到這一層次應是大宗師的身份了!

  這一戰,別人只是瞎子觀燈,能知的自是等待其最後的結果!

  而何滄瀾則不然,已獲益良多!因?他的“少陽功”與“劈空掌”總是出
之于龐劍豪門下,雖然,他們已各不承認,那只是人?的事故,這與絕藝之本
質無關也!

  他能看得懂,也解得通!龐劍豪一招三出!何滄瀾立即心領神會,不必再
學,而能出手分毫不誤,或者尚能舉一反三,更上層樓!

  那名大鬼王被迫著“血印掌”也得出手了!

  "血流七步""血案山集""血本無歸”,鬥在一起,那龐劍豪的身軀,
流轉迴旋個不停,俐落非凡!

  然而只在那三五步之間,未曾多事奔波!既省力而又管用!乃是得利於一
種奇妙的步法,雖亂而不紊!

  何滄瀾立即注意到了,而事實上,自己不能兼顧兩面,且是一上一下,立
即對隗家玲急低聲道:

  "大姐,注意那大鬼的步法,我要!"

  隗家玲只是微點其首,翹菱口笑一下!

  桃花娘位在她的身後好奇的將頭注目了會,不中,她還看不出名堂來!

  戰搏中的危機漸漸提高!龐劍豪的“劈空掌”已提至十成功力了!掌力
已反而收束起來,不若剛才那般石走沙飛、氣流四裂、震力雷霆,有若天公施
虐,風雲色變、暴風掃蕩、聲勢萬鈞!

  這時已風平浪靜,掌力由陽轉陰,流動不熄,若要形容其中的形態可有一
比,他如手掌中發出一條如帶的如鞭的力泉,無形而有質!連綿不斷,剛才的
兇狠,那只是一些短線而已!

  現在則是一殷無堅不催的長線,必待它碰到目的物時,才能發揮出他的威
力來!正如同劍上有了“劍茫”一般!

  其結果如同天際之電流之碰擊,那閃電、那雷震,已在電流相互撞擊之後
所形成的現象而已!

  何滄瀾本以?這是他獨得之秘,那知,龐劍豪也能夠發出這般奇妙的絕學:

  "空中樓閣、空闊無邊、空來空往”!三招如一線相連,掌力發出的去的
只不過若三尺長,疑力於後,一旦,讓他擊中那裏,這股勁力會如瀑落長天、
淵源不斷的閃電般的激出!

  不殘敵碎命絕不罷休!

  反轉來再看這名大鬼王,也已雙掌脹大了兩三倍,兩隻紅血欲滴的“血印
掌”功凝十分,頭臉亦似個血葫蘆!

  他那身形之外似乎已凝結成一個比他真人賂?寬大淡紅色的影子,似薄紗
如薄霧包裹住他,隨他形影來移動!

  而龐劍豪身上卻沒有,也有,只是那無色的氣體,外表看不見而已!若是
很薄有兩種解釋,一是凝聚得薄了,能增加他活動的能量,一是動力不足,能
否試驗出來呢!

  能以,若用一個大琉璃槽,注滿了有色的水,他在其中行功時,這層氣體
發出來,自然不會讓那水浸沒到是氣之內去!

  而敵人的勁力掌風及兵刃,比之水厭又不知高過千萬倍!

  但是力之設定有一定的範圍,因人而異,或因用而異,範圍設定大了,則
太松,易被人突破!但也容易先一步發覺而閃避或對抗!

  若是設定甚薄,堅固不易被敵人攻破,而自己也可以集中全力將勁點,用
於攻擊敵人身上!一旦攻擊成功了,敵人發來之勁力,功勁被他的傷殘或死
亡,自然會無形中斷!如是,結果是自家人受害較少,敵人受害較大!勝利自
然後於設定較正確的這一方了!

  現在兩人似乎已接近爆炸邊緣了!

  只在招式上誰能巧妙的用正確了,先發一線,誰就勝利!

  當然,敵人也會採用誘入入陷!引魚食餌!

  這便得憑個人的瞬息才智判斷,真假、勝負、傷殘、死亡……便由此交卷
了!似已無力倒轉乾坤!

  "賊不空行”,絕招發出!令何滄瀾歎?觀止!其方正自許的龐劍豪,已
以賊心出手了!但願應有所斬獲!

  而蓋裏馬哈也來個“血手殺人”,棋逢敵手!

  已各自設定在此一擊了!

  龐劍豪已右手掌擊敵胸,躍身五尺,身軀斜挂!以避敵掌!

  擊中了,如擊敗革勁力發山崩,似錢塘來潮!卻——

  "錚”的一聲,響乃金石!又中一計,敵人胸有護甲!暗哼一聲!掌心賂
?,掌勁已越過敵肩而去!

  "回魂功"用上了!"回首故國”,將發出去的掌力又猛帶而回!人也向
後疾撤!

  蓋裏馬哈見敵人已中計上?入伏,擊中他的胸甲,足以卸去敵人八成的
勁,白打在鐵甲上!右手發出“血印掌”,亦拍中敵肩!本是拍頂的,因?自
己先中掌,其震力強,迫使身形後閃!

  那知正在這時,“血印掌”勁力已源源而出之時!

  後背猛的遭到一股暴力的襲擊,打得他心腔一顫、一口心血,湧口而出!
“吼”的一聲!

  發出敵肩上的血手疾迅縮回,那龐大的身驅已前沖兩步!

  龐劍豪身上受掌後,勝似金紙!尚幸內腑只是賂有震動!敵人“毒血”沒
有滲入內腑!

  後撤兩丈始身形落地,雙膝略以坐馬,餘力下轉足下,腳已陷入泥地兩寸,
不見其足,有如立著兩隻高蹺木似的!

  而蓋裏馬哈,再前躍一步,想卸掉由身後而陡來的勁!卻那裏能夠呢!張
口又是一股鮮血!

  他恨如山積目如牛眼,直瞪著,遠他而去的這個中原老小子,怎的邪門!

  他的內腑己被“回魂功”擊碎!前胸的鐵甲上白設了!

  終於腦血下行,頭昏腦脹,一交向前倒下!伏身而亡!

  兩隻脹大的血手,推向兩側地面!也是深有兩寸,“血印掌”的毒血順掌
滲出,印成血印!

  不過,這時那掌指尚未提出來罷了!

  對方掠陣的人已躍入場中!

  中州一鼎身邊多了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

  "大哥!爹爹!"

  同聲混合著送入他的耳中,其聲是多?的哀淒而又甜蜜!

  "我很好!不要扶我,尚有言語向天下人交待!”

  兩個膽顫身寒的女人,已穩定下來,不過還是不能確定真假!

  而那方奔出兩名弟子,將屍體?了下去!。

  那支插地的大戟,顯得是那?孤獨傲立,斧刃成孤,側著活像怪臉!勾著
鼻子譏笑人間!

  "星宿海"那一堆人有些騷亂不安了!

  一個大喇嘛上來驗看死因何在!

  他回至松贊天佑身旁道:

  "馬哈是左胸鐵甲?敵掌震裂,而致命之傷是在後背,勁力透背而入內
腑,五臟陡受此擊而碎,這勁力之強不亞於擊胸之掌!”

  松贊天佑眨一下眼角,臉無表情,暗自震動驚疑不明!

  龐劍豪恢復了大半氣力!朗聲道:

  "思齊山莊”追討二十多年前的一筆血債,血債血還,星宿派若要再還些
利息,老夫歡迎之至,絕不嫌它能壓手!”

  這話已使松贊天佑,怒火高漲,氣得跳腳的道:

  "你那一手扒勾手,偷偷摸摸的勾當,也只能得一次乖,再用就不靈光了,
不信再來過,我若能讓你走過十招,這門主的大位……”

  陡的——

  他身前多了一個屑下,看樣子滿高級的,氣急焦慮的向他耳語!而且將他
向天下人宣佈的話也中斷!可知這新來的情況有多?嚴重!

  全場都在注意這事態的新發展!

  有人靈感來了,悄聲聲的傳播道:

  "可能是'紫府秘笈'已出土了,因之,才令他將狂言?住!”

  這傳播立即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擴大、在磨拳磨掌按劍動力!準
備暴動、奮殺、掠奪了!

  而他前段那兒句話,已令龐劍豪七魂似掉了三魂,心付:

  "我命休矣!唉!二十年才等到松兒的一夜風流,沒想到是這般的短促、
這般的殘酷,真令人回腸萬結的留連啦!”

  他趁此空檔中偷眼向康松筠臉上望去!

  康松筠臉上已蒼白如屍!她如何能意會不到,這老情人,也是新愛人,剛
開懷的舒爽快活了一次,便得?她要強的錯誤而犧牲在這裏!

  她已悔不當初,這二十年來沒有讓他盡情的開懷自在,多溫柔他些時候,
現在想要給他又來不及了!在萬?之前,他怎能打退堂鼓呢!

  是!是!我愚蠢的沒有抓住現世的快活人生,卻死抱住“仇恨”不放!再
回首已百年身,萬一……他……他真的走了……

  她已柔腸寸斷……分……斷……斷……斷……

  她知道,他一眼望來是默默的向她告別,與留連,與回顧她給他的那甜蜜
的“愛”,他是多?想由她多讓他“幹幹“啊!是自己將這偉大、雄壯的、堅
實的、火熱滾燙的“倩種”,那根“寶貝”,推進火坑血獄裏去了!

  只要松贊天佑一邁步出場!這情人、愛人、便毀滅了!

  然而——

  事實上,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情況,只聽——

  松贊天佑這名西來的大豪,語氣迫切的宣告道:

  "剛才的言語?下屬的‘五級火報’所中斷,也是大莊主你的幸運,我居
處有要事待辦,所有的過節,而後再算,放你一馬!”

  "星宿海"來的人馬,已提戈整隊,按序後撤退出北校場!

  只一眨眼即全部隱沒於街角山牆之後去了!

  大家愕然中,不知所措!

  他有這大好機會,趁“中州一鼎”是個疲兵、狂言、十招取命,在萬?之
前大立聲威的機會而不顧!而放棄!

  這其中透著什?樣的玄虛呢!百思不解也!

  而"紫府秘發”,出土的耳語已漸漸漫延不休!似乎與這大門主的斷然退
走有所關連!

  若不是這事,這大事,還能有什?屁的事!

  如是,江湖豪客們不約而同的向松贊天佑的退路上湧去!探個究竟,弄個
水落石出!

  自有秘笈才能比"中州一鼎"那顆待宰的大毛頭更重要!

  這是群?們一致的想法!

  而幸逃一劫不死的龐劍豪已被兩個女人歡呼著、擁抱著,喜極而泣!

  當龐懷芝退出老爹的懷抱,讓給這個是師父的晚娘隱隱聽到她的細語道:

  "大哥!曆此一劫,松兒會刻意的慰勞你,讓你盡情的舒懷暢意!可要憐
惜些些啊!松兒怕怕!也要要……”

  龐懷芝聽了這師父晚娘對老爹的情話,蕩得她心懷一酥,秀臉臊紅著:躲
開了去!將眼四巡,除了看到一些似螞蟻搬家般的群豪騷動外!

  也見到她初戀的情人——何滄瀾已被一群個個天仙般的妻群妾党簇擁著
要離開現場!

  老爹的大憂已去,立即被顯現出形孤影單,那群女之中本應有她的一份
啊!都是這老爹,硬生生的給她割斷了線!

  這一縷芳魂何所依呢——現在該輪到她柔腸寸斷,分斷了!斷得了??

  松贊天佑,率?急行回歸寄居之所!其外更加布崗哨、關卡、匆匆入內,
來至囚禁詹台不魯這老兒的地方!

  那是一處賠院中的內室,屋外派了個二十人的警衛,嚴防外人來打劫,及
萬一他能脫逃!

  要說逃脫那萬不可能,乃當日他親自驗明正身,而加以封閉!“定魂鎖”
的秘法,世上知道此秘笈及會用的只有他們父女兩人!

  那?,這老兒——怎能煮熟的鴨子飛了?古怪!古怪!

  警衛是盡心的,否則不會這?快便發覺,他在屋內巡視一周,重要的角落
也裝設了加強防護來敵打劫的裝署!

  一切正常沒有被破壞,絕不會是外來之敵,那?人怎會——丟了呢!

  而且是個武功盡失,傷勢末愈的糟老頭子,令他頭大駭然!

  還好,他不是經不起打擊的人!況且這事也不怎?關係自身痛癢!

  只是一個不可能失敗而失敗而已!

  弄出一個臭笑話,喪失了百萬兩可弄得手的勒索黃金!

  他不承認這失敗!要追查這失敗的因由在那裏!

  兩名婢女被人點了穴道,當然不會是她們與老兒合作賣主求榮!

  她們是女兒的十二花婢,那是按月份排列的!

  他坐在這張大床上沈思分析!思索其中的環節漏洞出在那裏,而被敵人加
以巧妙的利用:

  一擊中的得手而去!發事之時只有幾秒鐘的時刻而已!

  床,是想當堅牢厚實,人在上面演一部大戲,衝鋒陷陣,盤腸抱股大戰狠
“幹”一番,是不會弄出聲音來,令床鋪“吱吱”亂叫的!

  要聽叫聲,保有在揮鞭加速時,跨下那匹小嫩馬的叫聲!呻吟、啊哼,令
人更加起興爽快!

  他相到這裏,看著橫臥在地上的豔屍婢女,記得自來到中原,他曾“幹”
過她三次,那妙味兒真不錯,因之,她才得以“心腹”人的榮譽,替他監視看
管這個老兒,他也是十分放心!

  可惜了!可惜了!她叫起來,身姿美妙,令人永難忘懷!心癢也!

  陡的,他記起了,這腳下地面應有兩方墊板,疊靠在床腳正面下端!那是
準備身材短少的男人,在靠著床邊沿,將女人橫在床上,站著辦事時,好墊腳
用的,腳長的男人短少的男人可將墊板到床底下去!

  而這床沒人用過,那墊板應在外面才是啊!誰移動了它!

  他躬身向外一拖!老天——

  人被弄走了的秘密揭開了!而早先的搜查忽略了!

  每間房中的床下都有墊板,他們來了之後人高馬大,墊板多被推到床裏去
了,因之不以?意!

  拖出墊板,地底下顯露出一個大洞!人是被拖進洞裏,大搬運!

  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一無驚動的完成了詭計!

  這是誰?費了這?大的工程?這地道應耗費了十天以上的時間才成:而不
能弄出一絲聲響!

  他選擇這幾家居民,以重金讓她們暫時遷居,讓出整個房區給他們居住,
便是防患於未然,怎知還是栽在這裏!

  他命人順著地洞進去搜索著,出口設在那裏,有幾個,不要破壞現場,分
次向他報告!

  過不多久,第一次通告回來了,說是:

  "地下已被挖得形似八封陣圖!在中間地帶的房區內,每棟屋下,都挖有
支道,似在探覓囚人的正確位置!”

  他點首皺眉默然,這是個專家老幹會是誰呢!

  第二次的通告又來了說道:

  "敵方將出口設在街的對面,前數日曾見有人在那裏,折去舊日房重蓋新
居的地方!磚石櫃木樣樣俱全,土石集積如山,今天停工了!

  往日有二三十個苦力在活動,咱們出入之時,一眼便看到!那知這些王八
老鼠,打洞打到咱們住所來了?”

  松贊天佑“拍”的一掌,將床的前邊沿打了個粉碎,站起向他的住外走
去,回首交待道:

  "小心著,退回來,封鎖消息!不要破壞那邊形狀,只著不知!”

  "是,要'引蛇入洞',要他再來利用一次,嘿嘿!甕中捉?!”

  松贊大門望望這下屬一眼,表示嘉許之意,正合寡家之謀,才堪大用也!
你小於等著有機會時升級吧!

  這人意會已蒙主上心許,屁股眼癢絲絲高興著又鑽下地洞去了!

  "沅陵派"的人,全回歸“連雲棧”中,何滄瀾透著一派高興的神色,收
穫甚豐也,因他這大塊文章,已逐步在完稿中,現在朝開科取士,制定了“八
股文”的章法,便是一篇文章中要分成八段也:

  "破題、承題、起講、提比、虛比、中比、後比、大結!”他這篇震世巨
稱,也要波瀾起伏,一比再比,做得精采絕倫!

  大廳中有八弟在待命,他們真辛苦了幾天,天逐人願,草木未驚的完成這
樁任務,回來交差!

  而且時間拿捏的剛好,救了龐劍豪一條老命,雖然他並不領情,不知道,
但,這不要緊!他付給何滄瀾的也不少,他也不必表面上領他的情!

  老天知道這是否公平!

  "各位大弟們辛苦了,本席感激,那人可曾送回船上!”

  起弟躬身回道:

  "一切依主上指示辦理,人員一無損失!那老兒要求會見主上,對主上十
分感激!”

  "先令他相安無燥,他兒子那裏已經通知了!另外其他事故安排,希望他
能顧全大局,今夜本席便去會他!”

  群豪們跟到“星宿派”的住處,也沒有什?發現,只見到他們嚴陣以待,
大家心中有數暫時沒有對他們怎樣,便漸漸散去!

  當然,有些大組合得留下探目,包打聽,來監視著他們!

  而那處地道出口,因“星宿派”的人沒有冒出來,大家對此是一無所知!

  屋子重建,市匹中少說也有四五十起,十分正常,無人起異。

  黃昏時——

  "沅陵派"的週邊少角色,有人以獨行盜的身份,喝得醉薰薰的,找到幾
個接近洱海派的週邊秘密活動的少角色,酒後失言,透露了或者邀人合夥千一
票,有可能是秘笈的藏處,他單人力孤,要聯絡幾個人有福同享也。

  如是插血明誓,斬雞頭,喝血酒,拜神明,之後他帶他們去了個地方!

  此時已渾闖了一下午,直待你黑風高才成行。

  而洱海派的掌門宗主,己早以全體整裝待命只留下女兒高紅棉在後面留
守,並負責傷思救護,大博殺,乖女兒是不宜參與了。

  他是"六沼"蠻民大首領,分白蠻、鳥蠻苗民,白蠻是已開化者,鳥蠻乃
未開化者,共計帶來了十窟三十六洞,是一批野種,不要命的敢拼敢戰、智商
低、武功別具一格他並沒有一組“天雷神火隊”,南方硫磺多也!另有“飛蝗
毒蠱堂”!

  潛勢力相當雄厚,盤居的荒山絕嶺,生人及漢民絕難長久生存,毒沼處處
瘴氣敝天,或聚或散,令人中暑,瘓癱失力!

  那人領著他們在另一邊秘密來至這建屋工地中,找到入口!

  高和泰大宗主,派高級部屬下洞去探查了一番,認?大有可能是一處地下
建築物,複道整齊,有章有法!

  派遣一百多名蠻子,下洞潛伏著,正自得意中,身邊多了個人!

  "高老弟,有飯大家吃,老哥哥接到好消息,立即趕來!”

  高和泰一怔之後,立即由怒臉變成笑臉道。

  "海大哥真高杆也,在兄弟人中潛得有魚子,你得派些人下去才成,這便
宜不能白揀!”

  海七澤連連點頭,將手一揮,另一處巷口中竄進來一百多人!

  他這消息之來也是由“沅陵派”供應的,不過,得訊較晚!白天就對松贊
天佑起疑了!

  這時怎能後人一步呢!

  其他門戶知道這東海、南海兩大門派又全體出動了,自然尾隨其後,但,
他們兩派合起來已有五百人?,除了進入地洞中之外,尚有三百人,佔據這處
殘垣工地,也不知道有幾洞,便是知道了,也不容易通過三百人大彙聚!

  那是人靠人,沒有空隙可鑽入的!

  在週邊守著白揀便宜也差不多!總歸尚未發動!聲息俱無!

  但卻有數千人已遠遠包圍著“星宿派”的住地了!

  其中就是沒有“沅陵派”的人與“渤海派”的人!他們另有任務!

  何滄瀾邀請詹台其君一同去探望他老爹!上了“沅陵派”掌門人的坐
艦,秦皇島的人對船也不陌生!

  船上只是戒備森然有章有法,坐鎮船上的是漁、樵、窮、通之一的“漁兄”
趙一?!陪同下艙去會見詹台老島主:

  老島主穴道未解,身子還硬朗!父子相見晃如隔世重逢!

  詹台其君對何滄瀾之能力那是自愧不如了,才藝兩不及!已伏首夾尾,唯
命是從,人家義氣,自己要知道報答才是:

  恩要報,仇也要報!如是開誠佈公謀消滅“星宿派”的大計!

  老島主道:

  "老夫?表誠意,自願留在船上養傷!這穴道乃松贊老狗親封,手法特
殊,不易解開,在船上也較安全!”

  他能相信何滄瀾,也不一定相信兒子,其中當然有奧妙也!若他回去了,
自己無力保護自己,一旦部屬暗自將他宰了,或兒子奪權默許了,這都有可能:
何滄瀾絕不會北上去經營他的“秦皇島”!他篤定的很!

  事情決定了!兩派聯合行動!

  何滄瀾提調,詹台其君副之,各率所部,夾擊將來逃走的“星宿派”的殘
部,現在因洱海與東海的人馬,打頭陣,其餘組合看他們個人造化了!至於“紫
府秘笈”,乃是子虛無有之事,挖洞乃救老島主也!

  詹台其君怎能懷疑呢,還十分慶倖,沒上這個大當!

  任何戰爭,先攻的人,傷亡慘重,此乃不移之論!打落水狗的較易!

  有關主角之爭乃憑個人藝業!何滄瀾當仁不讓包了松贊天佑大門主!這
也令少島主篤定多了!他可沒資格與這老王八對陣!

  在"星宿派"住所隔街那處工地中,洱海派的宗主高和秦與東海派的島主
海七澤兩人悄聲商議了些事項,各自起誓明心,立咒?戒,同心合力,共患難
同利益,來謀奪這已落在“星宿派”手中的“紫府秘笈”,得手後共同參研!

  之後,他們各率所部之精銳進入坑道中!

  只覺這坑道甚是深遠龐大,有如一座大“迷宮”,認?乃是前人留下的古
?,非是近數日所能完成的大工程!

  再者,挖這?一處地穴,也沒什?道理!而且絕路很多,三轉兩轉便失去
了方向位置,兩人甚是興奮!

  便將向上去的通路再事挖寬了些,便集中了百人,猛的一鼓作氣的冒了上
去!

  正是囚押老島主的那座跨院,而且空無人?!立即佔領下來,建立攤頭陣
地,武力分占四處警戒著,以便利地洞中的人,繼續不斷的冒上來!

  據估計“星宿派”東下洞庭的人馬當在三百人以上。

  人少了是吃不住他們的,別成肉包子打狗,放自己的血填人家的肚皮!

  其實松贊天佑這次東下中原,大會群雄,已帶來了千人之?,只不過他?
人老謀深算,分?三批駐紮!他的先頭人馬也只三百多人,?的是隱藏自己,
不?招搖,其他兩批人若有利可圖時便增援上來,若情況不利時可作?撤退
時,一批伏兵打擊迫敵!他相信,若有追兵,也不會太多了!

  足能令他安全的退回疆界內,不虞中途有失!客死他鄉也!

  這時他已張好了羅網暗中窺視著,估計冒進來的人已差不多了,便發動了
捕殺令,以十刀、八戟?主攻,暗轉出幾座牆角,疾沖而上!

  他們地形方位較熱,而又多開了幾道暗門!

  這是屬於城廂巷戰性質,不明燈火,以暗殺?手段!

  每十人、八人?一組,博殺一陣之後,便隱伏起來,另有銀箭翎鷗的弓箭
手圈在第二線!令敵人便是突圍而出,也成不了氣候!

  而南詔來的蠻兵,又那裏是省油的燈,他們身披烏龜殼所精製成的硬甲背
心,十夫長以上帶頭(統領)更以鱷魚皮?甲,又輕便又堅硬,刀斬劍刺怎的殺
得死他,在這混天黑地中,若一刀不能畢命自己便要遭殃了!

  而東海來的卻是以鯊魚皮制的戰衣,專用以攻堅破銳!三兩名普通勇士便
能抵得上一名武功高手,若三劍兩刀殺不死他,自己先慌了!

  初期的接觸戰迅即展開!

  洱海來人在西南兩方向外衝殺,東海的人于東北兩面推進!

  手中兵刃乃五花八門,各憑習慣愛好!這些人不是常備嘍羅,由徵調而
來!

  而星宿海的人卻是精銳之士,服飾武器卻是統一的!

  一股黑影飛躍著彈跳出來,撲向一處房屋的牆邊!

  這牆角另一面立即激射十幾個白影,雙方向中間一湊,空中響起一陣金鐵
交鳴——“錚錚……”之聲!

  如是,但聽四面八方"錚!”聲不絕,兩百多人的大博殺各自展開!

  誰功夫好誰活命,誰手底誰便倒下!

  第一個戰鬥波浪過去了!星宿海的十刀、八戟失利,已向後撤回!

  入侵的洱海、東海披甲嘍羅,身上雖挨了幾刀、幾斧卻安全無恙,心頭大
喜,勇氣倍增,跟進追殺,地面立即加大了一倍,控制在他們手中了!

  星宿兵退回屋內或牆角之後去了!

  第二線的伏兵“銀箭雕翎”已暴露於敵前,他們不移腳步,硬挺著等待敵
人前來送死!

  銀箭是箭,雕翎也是箭,而他們卻有兩種不同的解釋與區分!

  "銀箭”並非銀子作的箭,那會太軟不適用,這裏是指箭特殊,箭杆閃亮,
呈三棱形,且不是以弓弦發射出去!

  是由一根皮筋皮弦纏在箭杆上,猛力拉扯,箭便旋轉著前飛碰到物體,如
同鑽頭似的迅問便鑽了進去!

  其優點是箭程短,聲音少,鑽力強,專用以襲擊具護體神功的內家高手,
一個不察疏忽,判斷錯誤,認?是一支箭而已!

  等被它鑽入腹中,悔之已晚,其強度能鑽透三五分鐵板!

  身披堅甲的人,跟本擋不住這種“旋電鑽頭箭”!無往不利!

  缺點是自己防護力等於零,雙手一齊操作!一箭射出,再用之時便慢了,
每人只攜十支,用完了,這次快速的戰役中,已不能裝置第二次!

  若在這種時停時起的戰博中,並可有時候重形上箭,纏繞皮索!

  他們已配合一名劍手,稱?“金劍銀箭朗陽對”!

  劍手在前,箭手在後選擇中物件,前面的人揚劍對敵,後面的人,橫裏一
拉,這支要人命的“閃電箭”便鑽入敵人腹中!

  戰博誰停在那裏不想活動,大樣樣的,一旦碰上他們這一雙魔鬼准倒楣無
疑便成了人家的死靶子!

  現在披堅戴甲的南沼、東海打衝鋒的嘍羅,已被一批“銀箭”站在那裏未
動一步便撲倒下去,霎時掀起了一陣死前的淒厲呼叫哀號!

  響徹了這一處夜空!令圍在外面的群豪們悚然震動!

  雖看不見現場,也能意會到戰況激烈,有人一大批人已集體死亡了!

  他們攻入的兩海聯軍,遭受到無情打擊與損失,攻擊頓挫下來!

  有部份屍體被搶救回來,檢查之下發現中了敵人一支“毒箭”而已!

  雖懷疑是用弩弓發射出來的!

  他們的堅是經過測驗過的,便是弩弓也射不透也!

  而此箭卻穿甲而入!怪事!

  高和泰在痛惜之後大怒喝道:

  "天雷藤牌手'給我街上去,我要他們屍骨無存,血肉一堆!”

  而海七澤也幸幸然的道:

  "老夫也要撤網捉魚了!”

  於是有兩組奇兵出發上陣了!究竟誰是高招呢!

  東海來人撲上去一隊若六十人的老漁夫,身上披了件擁腫不堪的蓑衣,手
中提著一付大撤網!一個旋身旋轉著身軀,便似一般海上忽起的“龍捲風”!

  六十幾個人陀螺滾滾潮水般的向前撲下!

  對面的“金劍銀箭陰陽隊”何曾見識過敵人撲上來這?個龐大物,像一隻
豎立的大刺猖精,小頭大身子,毛長四散,帶動得陰風陣陣,鬼泣神號著,推
進前來!

  立即拉發了閃電箭,鑽頭旋轉著射入這具大物中!

  只聽得響起一陣!“嘩嘩……”阻攔撞擊聲浪!

  這批百發百中,鑽堅攻銳無物不透的利箭已被蓑衣上的浮懸著的彈性甚高
的蓑衣垂絲所緩衝,而消失掉那旋鑽力,而人也惻閃了出去,不是偏右,便是
偏左,跟本箭鑽不進,人體中心去!

  箭從蓑衣的週邊飛走了!

  二輪之箭尚未發出,披蓑人手中的大網已出手了:

  天羅撤下!兩人已罩入網中,那網已書緊,人便失去活動能力!

  任你怎的撕拉扯動,刀劈劍削也是不成!便是砍破一兩個網目,也容不得
你鑽出來!

  蓑衣人回轉手臂一扭,拖網往後即跑,令人猙紮無方,拉扯白費氣力,因
網下的鉛垂已結合!令人立地生不了根!

  這叫網擄活人!除非你飛躍空中,在網未撤開之前高度超過那具網盤範
圍!

  星宿海的人失利了,但聽得對面有人厲喝道:

  "給我殺!血仇血報!”

  心向下沈,被活生生擄去的人,那是有死無生了,慘然泣下,仇心更烈!

  而另一面的南詔蠻兵.也有收穫,且弄得諒天動地!

  一隊藤牌手,一手提盾,一手握著一枚雷火彈!

  待那鑽箭射中藤牌上,阻得一阻,藤牌手迅即移動騰牌,比箭雖然穿藤牌
而過,卻鑽不到牌手身上了!

  人這心靈掠覺只殺那問便趨吉避凶!而另一隻手的“雷火彈”已?丟向
敵人身上,登時!

  "蓬!"的一聲!

  爆炸開來!一團火光已燒向敵人全身!

  他丟出雷火彈是燒不死人的,只是傷及外皮衣服心慌意亂!

  而他那手向腰下一摸,利刃入手,端著藤牌瑞躍向而上,盾牌阻擋敵人一
下反擊,那利刃也已刺入敵人胸膛!

  後面的人立即躍前,接續上去!

  他利刃插腰,第二枚"雷火彈”又落手中……

  這搏殺已雷震火燒,煙霧迷蒙,激烈異常!

  令人束手無策,讓他施虐發狠了!

  星宿海立即有一百多人傷亡!餘?撤退下去了!

  因有房屋掩護,進攻的人,也不敢冒然單獨攻入!

  現在已讓他們地盤放大了,占去了一圈房屋,由地洞中湧進來的人更多
了!三方奇兵齊出,互有斬獲,也有損失!

  松贊天佑被形勢所迫,不得不組成各組,高手殺戮小組!不膠著在一個地
方,采行掃蕩戰術,打了就走,忽走忽歿,忽現忽隱!

  這一來,進攻的這兩家便吃了大虧,他們有份量的高手不多也!

  小嘍羅們已被人殺戮得遍地都是殘屍!

  敵人輕功特高,攜牌披蓑的這批人,連敵人身影都沒看到,人頭早已被殺
得滾出老遠去了!

  戰況逐漸又沈寂下來,攻擊的一方死亡兩倍于守方!

  高和泰與海七澤兩人皺緊殘眉,心知這不是辦法1堅持下去,失敗的伯要
是他們自己!

  現在唯一的一招便是誘招外援,若是能迫使週邊的群豪也加入戰搏,壓力
便輕了!

  但,這“紫府秘笈”是誰能得到手,那得憑運氣了!

  要誘人上?,也得有套說詞才能吊住人的胃口也,如是!

  "松贊天佑你這老狗,別想逃走,我們知道‘紫府秘笈’已落在你手藏在
你女兒身上!”

  "快快獻出來,大家義氣,好商量!”

  "你已成了甕中之?,插翅難飛了!”

  "大家上呀!分他的屍!"

  "秘笈寶盒,你一時半刻是打不開的!”

  這兩個老鬼在大唱雙聯對口相聲,你一言他一語,說得頭頭是道!便似真
有其事般的令人抨然心動!

  聲音以內家真力喊出!全場皆聞,隨著而來的,群聲發出!

  "殺!殺……”

  的聲浪!在外面看氣候的群豪有的觀望,有的已向這一處居落,包圍著攻
擊了,也是殺聲四起內外回應!

  星宿派立即成了?矢之的!這個黑鍋是憑空背上了!

  令松贊天佑默然無語,便是費些氣力辯駁,也是白搭了!

  他想不通怎的會造成這種對自己門派不利的形勢!“紫府秘笈”在那裏
呢!天曉得!

  他自許頗高,兵精將廣,堅—忍不拔,並不在乎他們的叫哮,堅守週邊,
暗中捕殺入侵之敵!

  加緊捕殺由地洞中冒上來的這兩大門戶中的敵人!

  他帶來的四大喇嘛、十劍、十刀、八戟,(現在缺了一個)及雕鑰“歐昆
侖”,每人都有龐劍豪那般上下身手!

  二十幾名高手,將他這處居落防護得如鐵桶般的,令人攻不進去!

  而洱海、東海的人也逐漸在減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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