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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竹山聚舊
凌虹玉燕華瑜一指那列泥磚房舍,道: “森哥,山野荒谷,留下這樣一列屋子,以後如果給那些壞蛋們發現,還是會用來作為他們坐地贓的強盜窩的……”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道: “瑜妹說來有理,咱們不如將這列泥磚房舍,用掌劍把它毀掉……” 楊森一笑道: “不必使用掌劍……” 轉向華瑜這邊,道: “瑜妹,當初從‘雷火婆婆’歐前輩處藉來的兩宗‘火器’,‘硝煙烈火管’在我這裡,另外那項‘雷火神珠’由你隨身攜帶……” 華瑜經楊森這一說,倏然也給想了起來,點頭接口道: “不錯,森哥……咱們打出幾顆‘雷火神珠’,這列山大王座寨就留不下來啦!” 楊森含笑道: “不用幾顆,你我各人出手一顆‘雷火神珠’,足可毀掉這 列泥磚房舍。” 華瑜從背負囊袋,取出兩顆“雷火神珠”自己掌心一顆,另外一顆給了楊森。 二人分向這列泥磚房舍的兩個角度,掌心“雷火神珠”同時出手…… “轟隆隆!轟隆隆!”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這列佔幅數十丈的泥磚房舍,冒起 蓬濃濃的濃煙烈焰,“嘩啦啦”聲中塌了下來。 華瑜嘻的一笑,道: “行了,咱們走吧!” 三人走出深谷,拐上荊山峰腰山道,往山麓方向而下。 寒劍傲霜冷艷秋,有所感觸的道: “楊少俠,你雖為了要了斷昔年毀家滅門之仇,但卻是做了一莊功德善事……” 楊森不解,問道: “冷姑娘,此話怎講?” 冷艷秋道: “除掉剪徑劫奪的盔匪,使地方上安定……按人頭分給這些嘍囉盜匪,每人一份銀子,同時給他們一番善意的勸導,使這些人棄邪歸正。” 楊森喟然道: “人之初,性本善,希望他們回頭是岸……” 華瑜接口問道: “森哥,前面已是荊山山麓‘馬蹄坪’鎮,咱們去哪裡啊?” 楊森沉思了下,道: “這裡荊山,位置偏向鄂西,竹山也在鄂西一帶……我等不妨去竹山鐵劍峰‘竹林寺’一行!” 華瑜道: “現在尚未到九九重陽呢!” 楊森道: “現在雖然尚未九九重陽,但我等此往‘竹林寺’一行,可以先拜會寺中主持‘祥空禪師’,同時也知道‘竹林寺’附近一帶的情形。” 這裡是鄂西一處叫“飲馬河”小鎮,鎮街行人疏疏落落,街邊有塊招牌,上面有“順福酒店”,四個模糊不堪的字跡。此刻已近中午時分,這家“順福酒店”店堂裡冷清清的,尚未有客人上門,店小二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大街上,看到有人經過,進不進來另外一回事,滿堆笑臉,哈腰招呼了聲: “請裡面坐!” 這時正有三個衣衫鮮明的年輕男女,走過“順福酒店”門前,店小二哈腰招呼道: “三位請裡面坐!” 其中那個年輕姑娘,側臉一笑,道: “森哥,快中午了,咱們就這家吧!” 這三人正是來自荊山馬蹄坪鎮的“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楊森點點頭含笑道: “這家‘順福酒店’雖然不大,看來倒還乾淨。” 三人走近店堂,店小二忙不迭張羅……酒菜端上桌後,三人邊吃邊談起來。 店門一暗,又有兩個客人進來店堂……兩個都是年在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店小二上前招呼,端上吃喝酒萊…… 其中一個提起酒壺,斟下桌上兩只空杯子的酒後,哈哈 笑,道: “井塘,不錯……又是‘仙霞劍士’楊森,做下的功德善事……” 餐桌上楊森,發現一個素昧生平之人,提到自己名號不由暗暗怔了下…… 側臉一瞥,牆沿桌座上,坐著一胖一瘦兩個中年人……那個瘦個子接口道: “這一來,那些過路客商,已不把荊山山麓一帶視作鬼門關,閻王路了!” 胖臉的又道: “‘仙霞劍士’楊森,功夫實在了得,‘寒江七絕’中四人,一個個給他打下十八層地獄……” 瘦個子詫異問道: “伯玄,你怎麼知道這樣清楚?” 胖子哈哈 笑,道: “所謂無巧不成書……‘南家塘’鎮上新開一家酒店,買賣公道,生意不錯,咱呂伯玄酒中稱仙,常去照顧,時間一久,那家‘東海樓’掌櫃的,漸漸熟悉……是他說的……” 瘦子一聲輕“哦”,道: “酒店掌櫃的,又怎會知道這些江湖中事?” 呂伯玄抑低了聲音,道: “尤井塘,人家不見外的告訴了咱呂伯玄,你可不能信口胡扯,宣揚出去……” 那個叫尤井塘的瘦個子,聽得淋了一頭霧水,又給怔了一下。 呂伯玄又道: “那個掌櫃的叫‘李七’,過去就是混在荊山大寨裡的,現在雖然安份守己做了生意買賣人,但若是給官家知道,還是會惹上不少麻煩的!” 呂伯玄雖抑低了聲音,說出這些話來,店堂裡只是兩張桌座有客人,是以都傳進鄰桌三人耳裡。 華瑜脆生生一笑,悄聲道: “森哥,咱家這個孫姪兒,還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楊森一楞道: “你哪裡來的‘孫姪兒’?” 華瑜道: “荊山山大王座寨裡的李七,叫咱一聲‘姑奶奶’,不是咱‘孫姪兒’又是誰?” 楊森見她有條有理說出這些話,不由莞爾笑了起來。 牆沿那張桌座,又傳來胖子呂伯玄的聲音……帶著感慨的口氣,道: “‘東海樓’那個李七掌櫃的說,他這輩子能重新做人,都是那位‘仙霞劍土’楊森所賜的……” 這話聽進這邊桌座的“寒劍傲霜”冷艷秋耳裡,朝楊森注視了一眼。 呂伯玄接著再道: “但那李七,心裡卻是感到十分不安……” 他那同桌的夥伴尤井塘接口道: “‘知恩報德’,記在心裡……似後有機會報答人家,那有什麼不安的?” 呂伯玄道: “這不是‘知恩報德’那回事……” 尤井塘聲來感到有點意外,愣愣朝胖子呂伯玄這邊看來…… 呂伯玄又道: “李七有許多話,沒告訴‘仙霞劍士’楊森的,當時沒有說出口,李七現在想來,感到很不安,也很後悔。” 這邊桌座的楊森,聽來暗暗一怔。 那李七是荊山“寒江七絕”四人手下帶領小嘍囉的小頭目,他有些什麼話要告訴自己? 楊森心念閃轉靜靜過去。 瘦個子尤井塘問道: “那李七有些什麼話,要告訴楊森?” 呂伯玄笑道: “咱不是‘仙霞劍士’楊森,李七就不會告訴咱呂伯玄的……” 兩人一邊吃喝 邊談著,用過午膳後,付帳離這家“順福酒店”而去。 兩人離去,卻留下一團“謎”壅塞在楊森心裡……那李七要告訴自己 些什麼話? 剛才牆沿桌座上,兩人所說的話,顯然華瑜和冷艷秋也都聽到。 華瑜一側臉,問道: “森哥,剛才那胖子所說的‘南家塘’,不知在什麼地方?” 楊森見華瑜說出這話,已聽出他弦外之音,就即道: “瑜妹,你是說我等去‘南家塘’鎮甸,李七開的‘東海樓’一次?” 冷艷秋也想到那回事上,不以為然,道: “李七是山大王手下的一個盜匪頭目,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楊森緩緩一點頭,道: “冷姑娘這話也對……我等問問店小二,‘南家塘鎮’甸在哪端方向,若是此去竹山順路的話,不妨去‘東海樓’走一道!” 楊森把店小二叫近跟前,問道: “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南家塘’此一所在?” 店小二點點頭,道: “小的知道……‘南家塘’是一處大鎮,要比這裡‘飲馬河’熱鬧多了……此去往竹山方向三位不騎牲口的話,夕陽西下時候,也可以的抵達那裡。” 楊森道謝了聲,向華瑜、冷艷秋兩人道: “我等此行原是竹山,既然是順路,就不妨去‘南家塘’李七開的那家‘東海摟’一次。” 三人用過午膳後,往“南家塘”方向而來……倦鳥歸林,崦嵫日落時分,來到熱鬧的“南家塘”鎮甸。 華瑜朝大街兩側望了眼,道: “森哥,李七開設的那家‘東海樓’,不知道在哪一邊?” 楊森含笑道: “我等就在街上溜達一陣,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 這裡“南家塘”鎮上,行人熙攘,街市繁華,大街兩側,鱗次櫛比各種買賣店舖。 三人走在街上,遊目四顧之際,突然從街邊一家店舖大門裡,奔出一個中年漢子,在三人面前,雙膝一跪,拜倒地上…… 三人不禁詫然震了下! 這大漢便是當初在荊山“寒江七絕”手下的盜匪頭目李七。 李七已不是荊山做沒本錢買賣時那份打扮……一身長袍華服,那是一個體面的掌櫃。 華瑜不會想到這長袍華服的中年人是李七,不由驚了下,大聲道:“餵,你這位掌櫃的,咱們不認識你,你是找錯人啦?” 李七抬頭,咧嘴一笑,道: “姑奶奶,咱是李七,咱沒有找錯人……” 這條大街上,本來已夠熱鬧,此刻一個衣衫體面的中年漢子,跪在三個年輕男女前,口稱一個才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姑奶奶”,“一語驚四座”,把街上行人驚住,個個站住腳步,愣愣看來。 楊森急忙把他扶起,道: “李七,別行此大禮,快起來……” 楊森從“飲馬河”小鎮一家酒店,聽兩個客人談到李七行蹤在此地“南家塘”,但此刻楊森卻不便說出這段經過,順著口氣問道: “李七,你如何會在此地?” 李七道: “楊少俠,咱們坐下詳細再談……” 把三人請入店舖大門……原來這裡就是“東海樓”酒店…… 如果不是李七眼尖,從裡面櫃檯看到外面街上三人,馬上出來招呼,三人已錯過這家“東海樓”酒店,直往前面走去了。 李七把三人請進店堂進深裡端,一間清靜的雅堂,吩咐店夥端上酒菜,自己陪坐一邊。 華瑜含笑道: “李七,你改行做酒店掌櫃的啦?” 李七道: “咱李七重新做人,有今朝這一日,全是楊少俠和兩位姑奶奶所賜……” 華瑜臉一紅,一瞪跟,道: “李七,以後不准再叫‘姑奶奶’,叫咱‘華姑娘’……她是‘冷姑娘’!” 李七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姑……華姑娘……” 目光移向楊森這邊,道: “楊少俠,今兒能見到您三位,真是太好了……咱李七現在再一想,已想轉過來,您楊少俠真正是位大英雄,大豪傑……***,‘寒江七絕’那四人跟您一比,他們連豬生狗養的還不如……” 楊森微微一笑,心裡卻在暗暗嘀咕: 李七要告訴自己的,就是這些話? 雅堂中擺下這席酒,原來是請楊森等三人的,三人點滴酒尚未入口,李七在自己空杯裡倒下滿杯,咕嚕嚕一口氣送進嘴裡,又道: “楊少俠,‘寒江七絕’中四人,在荊山一帶,揚萬立名,霸山稱雄,江湖上英雄好漢,不敢動他們一根毛髮,您知道是什麼原因?” 楊森搖搖頭,道: “你說……” 李七“哼”了聲,道: “***,還不是沾了‘劍花娘子’的一點光……” 楊森第一次聽到“劍花娘子”這樣一個稱號,正要問李七時,旁邊華瑜已接口問道: “李七,‘劍花娘子’是誰?” 李七又替自己斟下滿杯酒,一邊回答道: “姑……華姑娘,咱李七粗人粗話,不講究字眼,您得包涵,‘劍花娘子’馬玉姑,是‘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的‘相好’……” 半杯酒送進嘴裡,又道: “‘寒江七絕’中的老大‘鐵翅神蚊’岳峰,就是靠那‘劍花娘子’馬玉姑的照顧,他才坐上‘太極門’掌令的座。” 楊森心念暗暗閃轉: “原來‘太極門’中,還有‘劍花娘子’馬玉姑這樣一號人物!” 李七又道: “聽說‘劍花娘子’馬玉姑已派來鄂西,進行一件重大的事情……” 楊森接口問道: “李七,你可知道進行一例什麼事?” 李七想了想,道: “嗯……掌門人敖錚派馬玉姑,去對付廟寺裡一個老和尚……也不是一個老和尚,好像對付一座廟寺裡很多武林中人物……” 楊森聽李七說出這些連貫不起來的話,已可以想像出是怎麼回事。 李七目注楊森,又道: “楊少俠,咱李七要告訴您一句話,您可要小心……您在荊山把‘寒江七絕’中四人挑掉,‘劍花娘子’馬玉姑知道這件事後,恐怕會來找您……聽說馬玉姑本領很大……” 楊森一笑,道: “李七,謝謝你的好意!”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李七,那‘劍花娘子’馬玉姑來鄂西後,她落腳在何處?” 李七沉思了下,道: “詳細地點咱李七還不清楚……好像是竹山鐵劍峰山麓,一處叫‘園林鎮’的鎮甸……” 一頓,又道: “那時咱李七在荊山,聽幾個當家的在說,‘劍花娘子’馬玉姑從大巴山總壇,帶來一批威猛的‘火器’……” 華瑜聽到“火器”兩字,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朝楊森望了眼,問道: “李七,‘劍花娘子’馬玉姑,把‘火器’帶來鄂西,那是幹什麼用的?” 李七搖搖頭,道: “‘劍花娘子’玩‘火器’,那是新鮮事兒,咱就不清楚了!” 楊森含笑問道: “李七,你現在過的日子,比過去在荊山時怎麼樣?” 李七咧嘴一笑,道: “楊少俠,這是您的大恩大德,咱李七這輩子重新開始做人……您年紀輕輕,卻長了一副菩薩心腸,您在大寨按人頭數,分給咱們每人一筆銀子……” 冷艷秋接口問道: “這家‘東海樓’酒店,就是用了那些銀子來開設的?” 李七點點頭,道: “不錯,冷姑娘……金銀錢財看是如何用法,吃喝玩樂,很快就化完……” 朝楊森這邊望了眼,又道: “楊少俠賞下的這些銀子,咱除了開設這家‘東海樓’酒店花掉外,尚剩下很多……” 楊森想到“飲馬河”那家酒店,胖個子所說的那些話,帶著弦外之音的口氣,道: “李七,過去的事情,別輕易在任何人跟前提起,免得惹出意外是非。” 現在楊森說出此話,李七不會想到那個胖個子呂伯玄身上…… 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李七才道: “是的,楊少俠……咱李七記住您今天的囑咐,以後跟任何人不說過去的事。” 三人受了李七一番接待後,告辭離去,就在“南家塘”鎮上客店落歇一宿,次日往竹山鐵劍峰方向而來…… 華瑜道: “森哥,那個李七所說的‘劍花娘子’馬玉姑,不知是何等樣人物?” 楊森一笑,道: “看來年歲不會很小……” 華瑜兩跟一直,問道: “你怎麼知道?” 楊森道: “‘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有‘穿雲擒月’敖謙這樣一個中年以上的姪兒,顯然他本人年歲在七八十光景……‘劍花娘子’馬玉姑雖非敷錚結髮妻子,她能左右‘太極門’中弟子,相信追隨敖錚已有一段很久時間,由此看來,這個‘劍花娘子’馬玉姑,不會是年輕少婦了!” 冷艷秋道: “楊少俠,叫那李七說來,為了‘寒江七絕’中四人之故,‘劍花娘子’馬玉姑會找上你!” 楊森含笑道: “冷姑娘,豈止是‘劍花娘子’馬玉姑,‘太極門’中每一個人,都等著楊某落入他們之手,只是心有餘力不足而已…… 時間在三人身邊悄悄過去! 行程匆匆,這日來到鄂西竹山鐵劍峰之麓的“園林鎮”鎮甸。 這裡“園林鎮”雖然比不上“南家塘”繁榮,但街上卻也十分熱鬧。 楊森道: “九九重陽快將迫近,前面再去不遠就是‘竹林寺’,不知‘北疆愚叟’袁前輩,是否抵達‘竹林寺’?” 華瑜想到上次楊森說過的那句話,就即道: “森哥,這裡已是‘竹林寺’近圍一帶,那天李七曾經說過,‘太極門’‘劍花娘子’馬玉姑,離大巴山總壇來鄂西後,落腳在‘園林鎮’……” 楊森接口道: “你是說我等在這裡‘園林集’附近,探訪她的行蹤?” 華瑜點點頭,道: “是的……現在尚來到九九重陽,咱們不必急急趕去‘竹林寺’,先在‘園林鎮’附近探訪一下。” 楊森沉思了下,道: “也好……” 冷艷秋含笑道: “楊少俠,聽你上次說來,‘劍花娘子’馬玉姑是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子……” 楊森道: “從各方面情形加以推測,‘老態龍鍾’不能下此斷語,不過至少該是一個五十左右的老媼……” 三人邊走邊談著時,已橫貫鎮上大街,往鎮郊一帶走來…… 這裡雖然已是鎮郊,大道上往來行人,還是銜尾相接,十分稠密。 華瑜突然一聲輕“哦”,指了指前面,悄聲向冷艷秋道: “冷姊姊,前面過來那個年輕道姑,長得好美……” 男人們喜歡欣賞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姑娘家更會注意到另外一個漂亮的女子。 華瑜這響聲音雖然很輕,楊森就走在她旁邊,是以華瑜這一說,不但冷艷秋,楊森也縱目往前看去…… 迎面走來一個道姑,頭挽道髻,身穿纘長,看來年紀二十多歲…… 這年輕道姑,長得卻是比玉生香,比花解語,是個絕色麗姝,偏偏看破紅塵,出家做了道姑。 距離漸漸接近,那年輕道姑亦注意到三人,注目投過一瞥,才擦肩而過。 楊森不期然中,又轉過身看去…… 擦肩而過的那年輕道姑,也正扭轉臉,朝向後面投過一瞥。 楊森心裡感到有點奇怪……卻又找不出這“奇怪”的原因來。 三人繼續向鎮郊前端走去……冷艷秋一指前面大道邊,道: “那邊紅牆綠瓦一座廟寺……” 華瑜一看,嘻地一笑,道: “冷姊姊,你看錯啦……大門上端有‘六和庵’三字,那是一座尼庵!” 楊森接口道: “‘園林鎮’鎮郊有這座尼庵,待楊森前去膜頂上香一拜!” 楊森幼齡失怙,尼庵中長大,是以他懂得人事後,就有這樣 個心願……將來蹤至任何 地,如果見到尼庵,膜頂上香一拜。 凌虹玉燕華瑜,朝夕相處,跟楊森一起已久,她已知道這件事,就即道: “冷姊姊,咱們陪森哥去那家‘六和庵’拜拜。” 三人進入“六和庵”,這座尼庵佔幅不大,大殿上靜悄悄的,也沒有知客尼出來相迎。 三人就在佛龕供桌前蒲團上,跪地拜了三拜…… 站起身時,楊森微微一怔……大殿邊上一條通向裡端的廊沿處,站了三個彪形大漢。 這三個大漢,帶著錯綜複雜、詫異、訝奇的神情,朝三人看來。 佛家聖地,廣結善緣,誰都可以入內上香膜拜……是以這三個大漢,只是直愣愣朝三人看來。 這莊“六和庵”沒有知客尼接待,三人膜拜過後,就出來外面。 華瑜想到剛才那回事上,一嘟嘴,道: “大殿上那三個大男人,看來怪怪的……” 冷艷秋接口道: “這座‘六和庵’中,怎麼沒有看到一個尼姑……那三個大漢,看來不像是施主、香客,就像住在這座尼庵裡似的……” 楊森原來想要說的,就是這些話,現在華瑜,冷艷秋兩人,前後說出這些話,就轉了個話題,道: “瑜妹,冷姑娘,我們不必遠離‘園林鎮’,還是前往‘竹林寺’吧!” 三人從原路拐回,向‘園林鎮’而來…… 華瑜一眨眼,道: “暖,森哥,咱看‘園林鎮’東郊那座‘六和庵’有點蹊蹺,也有點怪怪的……” 冷艷秋接口道: “‘六和庵’雖然佔幅面積不大,裡面怎麼沒有看到一個尼姑?” 楊森緩緩 點頭,道: “‘六和庵’相距‘竹林寺’不遠,‘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可能知道這座尼庵的來龍去脈!” 竹山鐵劍峰“竹林寺”是鄂西名剎,善男信女的朝山進香聖地。 這座禪林廟產富饒,不但不必外出募化,且有足夠的財力修橋鋪路,周濟百里方圓的貧病災黎。 “竹林寺”建築在鐵劍峰山麓之上,巍峨矗立,氣派雄偉。 出“園林鎮”西郊,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直到“竹林寺”拾級而上的石階。 石階盡處,有塊豎起八丈高琢石橫匾,上面摩出“竹林禪林”龍飛鳳舞四個金漆大字。 通過這座牌樓,有數十丈方圓 塊坡地,走過這塊坡地,才是“竹林寺”高大廟門。 三人出“園林鎮”西郊.來到“竹林寺”踏上大雄寶殿,就有一位知客僧上前迎迓…… 這位中年知客和尚,合什講聲“阿彌陀佛”,道: “小僧法光,見過三位施主……三位施主來‘竹林寺’,是進香許願……” 楊森回過 禮,含笑接口道: “在下‘仙霞劍士’楊森,會同‘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位武林同道,前來覲見廟寺持祥空禪師。” 知客僧法光聽到這年輕書生,自稱“仙震劍士”楊森,臉色微微一怔,就即道: “三位施主偏殿請坐,待小惜稟報本寺祥空禪師!” 知客僧法光陪同三人來到偏殿,一聲“告罪”,疾步走向裡面禪房。 華瑜坐下偏殿後,回頭一匝,悄聲道: “森哥,這座‘竹林寺’氣派還真不小呢!” 楊森含笑道: “這座‘竹林寺’是鄂西名剎,‘北疆愚叟’袁前輩為了九九重陽之舉,才找上這裡的……” 突然通向進深廊沿處,傳來一陣“哈哈哈”朗笑……楊森聽到這陣笑聲,“似曾相識”,聽來十分熟耳,心裡暗暗猜疑: “這陣笑聲很耳熟,是誰?” 偏殿門處一暗,進來一位老人家,哈哈笑道: “楊兄弟,老哥哥就等著你來呢!” |
第34章 事出有因
楊森看到這位老人家,急忙站起,道: “袁老哥,您比楊森早一步來‘竹林寺’!” 這位老人家,就是“俠林雙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 銜尾袁非後面,進來一位穿著寬袖袈裟,精神矍鑠,年有八十開外的老和尚。 袁非一指,道: “楊兄弟,快來見見這位‘竹林寺’當家的‘祥空禪師’!” 楊森見過一禮後,又替“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人,引見介紹了下。 北疆愚叟袁非,突然想到上次湘東株州分手時,那個“翠羽飛雁”蕭迎真姑娘身上,此時此刻不便問,老人家瞇瞇眼一笑,道: “楊兄弟,你一身絕技不談,在這上面你本領可也不小呢!” 袁非說出此話,除了楊森,誰都不會體會出其中含意……楊森臉一熱,沉默下來。 賓主偏殿坐下後,北疆愚叟袁非又找到個話題,問道: “楊兄弟,這些時候來你‘引線穿針’,照面了哪些武林高手?” 楊森就杷湘東株州別後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這位老哥哥,接著問道: “袁老哥,你呢?” 北疆愚叟袁非銀眉一蹙,兩肩一掀,搖搖頭道: “差勁……上一輩的死的死了,退的退了,抖不起這把老骨頭……年輕一輩,不像你楊兄弟,咱們‘老哥小弟’一見如故……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微微一頓,又道: “老哥哥找來幾個沒有死的,不想退的老家夥……那是‘宇內三奇’這三個老東西……還有就是你老哥哥的老夥伴‘南海釣翁’喻原這個老不死……” 把話意又轉了過來: “對啦,楊兄弟,你剛才說豫東項城……‘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宮’秘圖,又是怎麼回事?” 楊森從囊從袋,取出那份摺成書本大的秘圖,張開攤到偏殿桌上,一指道: “這是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玉甸宮’,構築的平面、側面、地層的秘圖……” “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和“北疆愚叟”袁非,凝神注目朝桌上秘圖看去。 楊森指著秘圖,帶著困擾而不解的神情,又道: “秘圖上雖然列出‘五行陣’的方位,但不知道些陣式的內中情形……” 北疆愚叟袁非,哈哈一笑,道: “巧者巧也,這是老天爺有眼……” 一指旁邊祥空禪師,道: “楊兄弟,這位祥空大和尚,知道此‘五行陣’中,五個陣式的內中情形,卻無法知道這五個陣式,排列的方位……” 祥空禪師含笑接口道: “楊少俠,現在有你這幅秘圖,指出此五個陣式,所排列的方位,真是再好不過……” 楊森問道: “祥空禪師,‘太極門’總壇,擺下這‘五行陣’五個陣式,作為衛護‘玉甸宮’,有何詭秘離奇,突出之處?” 祥空禪師慨然道: “‘太極門’總壇設下此‘五行陣’,可以用‘煞費苦心’這幾個字來形容……”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老禪師,此‘五行陣’中,有五個陣式?” 祥空禪師點點頭,道: “不錯,這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所擺成的五個陣式,衛護‘玉甸宮’安全,越過‘五行陣’,才是總壇……”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問道: “大和尚,‘太極門’中自己人出入,也要經過此‘五行陣’?” 祥空禪師道: “‘太極門’中人出入總壇,另有通道,外人闖入‘玉甸宮’,必須經過‘五行陣’……” 兩條銀眉微微一軒,又道: “我等不難找出此出入‘太極門’總壇秘密通道,但此一雲詭波譎,駭人聽聞的‘五行陣’,不能讓其留下,必需加以除掉……” 老和尚目注楊森,又道: “此‘五行陣’包括‘刀光梅花樁’、‘花街柳陌道’、‘九澗十八灣’、‘雷電風火網’、‘混凝膠魂土’五個陣式,分布在‘玉甸宮’週邊……” 現在“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所說的情形,過去楊森曾聽“北疆愚叟”袁非說過……” 現在楊森所想知道的,此五個陣式,有何種雲詭波譎,駭人聽聞之處……接口問道: “老禪師,‘刀光梅花樁’,有何突異出奇之處?” 祥空禪師道: “‘五行陣,中此一‘刀光梅花樁’,取自武林中‘金刀換掌’,‘羅漢束香’等絕技……但這‘光梅花樁’所使用刀尖,粗細不一,長短有異,銳利尖端冒出地面,有的出土尺餘,有的冒升數寸……參差不齊,有如狼牙密布……” 楊森插嘴問道: “老禪師,您曾前往大巴山紫陽峰,探察過‘太極門’那些陣式?” 祥空禪師頷首道: “不錯,老衲雖然遁身空門,皈依佛祖,卻不容‘太極門’替天下蒼生帶來腥風血雨之劫,是以曾有探察大巴山紫陽峰數次……” 微微一頓,又道: “以‘五行陣’中‘刀尖梅花樁’而言,‘太極門’中布下此一陣式,用心異常險惡……武家練功夫,最重要是‘平’和‘穩’兩字,無論‘梅花樁’,‘刀尖樁’,樁與樁之間,都有一定的‘步眼’,一定的‘度數’,但此‘刀尖梅花樁’,並無一定步眼、度數,東一叢、西一簇,一排高,一排低……” 大和尚若有所思一頓,又道: “不過這些卻也難不倒,身懷上乘武技之流……其中‘花街柳陌道’,卻不能等閒視之,不僅老衲,即使再高絕技之人,卻也不敢輕易闖入……” 華瑜兩眼一直,問道: “大和尚,‘老街柳陌道’中,有撲朔迷離,凶險無比的設置?” 樣空禪師道: “老衲雖未闖入,但已知‘花街柳陌道’中情形……此一陣式,並非撲朔迷離,亦並非凶險絕倫……裡面植有來自異域的奇花異草,散發出縷縷花香……” 楊森愕了下,道: “花香?” 祥空禪師緩緩頷首,道: “不錯,花香……聞到這陣花香,如若不立即解救,慾火攻心而亡……” 寒劍傲霜冷艷秋,芳齡二十四,是個已懂得人事,早熟的姑娘……” 聽到“慾火攻心”四字,已想到怎麼一回事上,臉蛋微微一熱。 “仙霞劍土”楊森,雖然身懷之技,睥睨江湖,但對這上面,還是個渾金璞玉的大男孩子……一臉茫然之色,無法會意過來。 凌虹玉燕華瑜, 雙明眸,睜得大大的問道: “大和尚,如何解救?” 祥空禪師道: “‘花街柳陌道’中,單陰不長,寡陽即滅……童身男女相偕入內,陰陽交配,才能彼此免去此劫……” 兩人還是無法會意過來,愣愣朝祥空老禪師這邊看來。 老和尚又道: “‘花街柳陌道’中,聞到這股異香,罡陽熾燃,元陰內焚,互相交配調和,才使異香功效消失……” 一頓,又道: “闖入‘花街柳陌道’,使罡陽熾盛……一男偕二女進入此一陣式,使罡陽之氣調和,才得免受‘慾火攻心’之劫……” 祥空禪師合什嘴誦 聲“阿彌陀佛”,道: “‘吾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目光投向楊森,和華瑜、冷艷秋兩人這邊,合什一禮,道: “善哉、善哉……楊少俠和兩位姑娘,能否作此一樁功德善事?” 楊森已有幾分會意過來……老和尚雖然說得歷歷如繪,但他卻偏偏不信這個“邪”,心自嘀咕: “天下哪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怪事?” 開言道: “我等原是為了殲滅這股妖氛而來……大師父豈能用上這‘功德善事’四字?” 老禪師目光投向“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二人,問道: “你二人意下如何?” 華瑜不加思索,道: “森哥去哪裡,咱也去哪裡。” 冷艷秋粉臉酡紅,微微點頭,替代了回答。 楊森問道: “老禪師,我等闖進‘花街柳陌道’後,又特如何呢?” 祥空禪師道: “剛才楊少俠與‘北疆愚叟’袁道友談話中,您等藉得‘雷火婆婆’歐道友‘火器’……您三位闖進‘花街柳鉑道’,慾火攻心之劫已解,不妨就用‘火器’,將此陣式毀去。” 楊森想到剛才所問的話題上,又問道: “大師父,‘五行陣’中,‘太極門’在另外那三個陣式中,佈置了些什麼名堂?” 祥空禪師道: “老衲剛才所說的‘刀尖梅花樁’,‘花街柳陌道’,是五行中‘金、木’兩行……‘九澗十八灣’是屬於‘水’行,此一陣式中,澗溪橫直,如布蛛網,深陷其中,無法找得去路,活活餓死陣中……” 一頓,又道: “這‘九澗十八灣’陣式,是按‘河圖洛書’中陣式所譜成……” 冷艷秋接問道: “大師父,‘雷電風火網’,又是何等樣的陣式?” 老禪師道: “此一陣式,屬於‘火’行……陣中暗埋炸藥‘火器’,不慎觸上,立即爆炸……闖陣之人,落個魂肉分屍,‘混凝膠魂土’,是五行中的‘土’行……一泓深潭,兩邊是削壁矗立的絕崖,要越過這深潭,彼岸才是‘太極門’總壇……” 華瑜接口道: “大和尚,遊潭水而過,不就行啦?” 祥空禪師搖搖頭,道: “華姑娘,‘混凝膠魂土’中這泓潭水,並非一般潭水,乃是一潭‘沉沙’,又作‘沙河’之稱……縱目看去,宛如一片十來丈寬的沙土,卻是沉絮墜羽,能將絮羽吸入沙河之底,人若踩上這泓‘沙河’,漸漸下沉,終於沒頂而死。” 楊森喟然道: “大師父,據您剛才說來,‘太極門’總壇布下這‘五行陣’,真可謂之‘費煞苦心’四字!” 祥空禪師道: “不錯,‘太極門’有君臨天下,稱主天下的野心,生怕異已來犯,才布下這雲詭波譎的處置。” 華瑜突然想到那回事上,問道: “大和尚,您知不知道‘園林鎮’東郊,有一座‘六和庵’的尼庵?” 祥空禪師微微一點頭,道: “老衲知道這座‘六和庵’,主持是一位法名‘妙因’的尼姑,只是與這裡‘竹林寺’並無往來……” 卻又困惑問道: “華姑娘怎麼突然提到這座‘六和庵’?” 華瑜就把三人進“六和庵”上香膜拜,看到三個行止詭秘大漢的經過,說了出來…… 接著又道: “這座尼庵中,沒有看到一個尼姑!” 老禪師沉思了下……卻是找不出這個答案來。 “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等三人,在竹山鐵劍峰“竹林寺”逗留下來……九九重陽漸漸迫近! 眾人正在老禪師禪房談著時,知客僧法光匆匆進來,稟報道: “老禪師,皖南休寧‘麟鳳山莊’、‘玉麟’邵彬,‘彩鳳’邵穎前來‘竹林寺’造訪!” 樣空禪師尚未回答,華瑜“嘻”的 笑,接口道: “森哥,冷姊姊,‘麟鳳’兄妹來啦,咱三人代表大和尚迎他們進來!” 老禪師含笑點頭。 三人隨同知客僧法光,來到外面大雄寶殿…… 兄妹二人見“仙霞劍士”楊森,帶了兩位絕色麗姝,從大殿邊通道走來,暗暗感到奇怪。 彩鳳邵頹注意看去,其中一個姑娘,看來十分眼熟,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的。 三人走近跟前…… 彩鳳邵穎看到華瑜,詫然一怔之下,先是一聲“噫……”,再是 聲“你……” 華瑜脆生生笑道: “邵家姊姊,你不認識咱華瑜妹妹啦?” 邵穎含笑點頭,道: “過去是華少俠,現在是華妹妹,怪不得……” 下面“俊秀絕倫”四字,沒有說出嘴。 楊森把“寒劍傲霜”冷艷秋,替麟鳳兄妹二人,引見介紹了下,接著陪同來到後面禪房。 不久,“宇內三奇”……“石彌陀”虯雲和尚、“鼓上蚤”孟九、“劍中影”莫乙……也銜尾來到這座禪林寶剎。 賓主各個見過面後,雖然也有初度謀面的,但彼此都是俠義門中人物,一見如故。 “鼓上蚤”孟九,嘻嘻一笑,向“北疆愚叟”袁非,道: “餵,袁老頭,咱們‘宇內三奇’三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怎麼沒有看到你的夥伴老搭檔,那個老漁翁喻原的影子?” 袁非“哼”了聲,氣呼呼大聲道: “喻原這個老不死,岸邊一蹲,漁鉤 垂,***,敢情把這件重要事忘啦?” 禪房外廊沿一陣腳步聲起,傳來一陣話聲,道: “你這頭蠢驢,吆呼些什麼,路是一步步走的,咱可不是孫悟空,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 禪房門處一暗,知客僧法光陪同一位老者進來…… 老人頭戴竹笠,肩靠漁桿,背負一個漁筐,身穿對襟短褂,足登芒鞋……正是“俠林雙怪”之一的“南海釣翁”喻原。 賓主一番引見過後,知客僧法光,又陪同一位身長袍的老者進來…… 這位老者乃是皖南祈門附近,“虯龍結廬”莊院,莊主“伏波虯龍”申池。 賓主又是一番引見。 “伏波虯龍”申池看到這娟秀清麗的“凌虹玉燕”華瑜時,才始知道這位“華少俠”原來是易釵而弁的姑娘家。 眾人在這間寬敞的禪房裡談著時,“仙霞劍士”楊森卻在惦念著 個人……那是他 同娘親的“玉面菩提”茹真。 九九重陽就將來臨,如何不見恩師來此鐵劍峰“竹林寺”? 華瑜似乎有跟楊森同樣的想法,挨近他身邊,悄聲問道: “森哥,如何不見茹真前輩來到?” 楊森微微一蹙眉,道: “恩師會不會遇到了其他事情,耽誤到來‘竹林寺’的腳程?” 華瑜輕聲道: “森哥,他們都在禪房裡談著,咱倆出去外面大雄寶殿看看……” 兩人在門沿處悄聲談著時,冷艷秋也走了過來。 華瑜示意似的朝房門外一指……冷艷秋點點頭已會意過來。 三人出來外面,走向大雄寶殿……來到大殿邊沿通道處,華瑜明眸遊轉之際,突然站停下來,指了指大殿上,道: “森哥,你看,那邊三人……” “竹林寺”大雄寶殿,佔地寬敞遼闊,此刻大殿上香煙繚繞,有不少珊男信女正在匍地上香膜拜,華瑜這一指,把楊森攪糊塗了…..縱目朝大殿上看去,一面問: “誰……瑜妹?” 邊上寒劍傲霜冷艷秋,已發現華瑜所指的三人,就即道: “楊少俠,廟門進來的牆腳處,站著三個中年人,正是那天咱們在‘園林鎮’鎮郊‘六和庵’中所看到三個彪形大漢,此刻他們都換穿了長褂……” 楊森縱目搜找看去…… 果然,牆腳處有所個中年人,東張四望,交頭接耳,行止十分詭秘。 但,此時此地,是廣結善緣的佛家聖地“竹林寺”,即使不是上香膜拜,誰也不能干涉來此探幽攬勝的遊客。 是以楊森發現這三人行跡可疑,卻也不能採取任何的行動…… 悄聲向兩人道: “瑜妹,冷姑娘,我等暗中注意這三人的行動!” 牆腳處這三個中年人,交頭接耳談過 陣後,匆匆出“竹林寺”大門而去。 華瑜道: “森哥,咱們銜尾暗中跟去?” 楊森心念閃轉,道: “瑜妹,不必跟蹤……顯然這三人來自‘園林鎮’東郊‘六和庵’,此去也是‘六和庵’!” 三人翹首望著那三個中年人,出廟門的後影時,華瑜突然 響脆生生“嗨”,一指道: “森哥,你看誰來啦?” 楊森急步上前,跪拜在地,道: “森兒拜見恩師!” 兩人銜尾上前……華瑜跪下,冷艷秋也跟著跪了下來。 進廟門來的這位玉面菩提茹真老師太,見華瑜跪下,並不感到意外,但冷艷秋行此跪拜大禮,卻是感到有點突然。 伸手急急扶起,連聲道: “冷姑娘,貧尼不敢受你如此大禮!” 冷艷秋臉 紅,跟著和楊森、華瑜兩人,一起站了起來。 茹真師太朝華瑜這邊注視看來。 華瑜羞羞 笑,道: “茹真前輩,瑜兒這樣打扮,美不美?” 茹真在她嫩白的臉蛋上,輕輕捏了下,道: “瑜兒,是你森哥要你換裝過來的?” 楊森含笑接口道: “這是她自己的主意!” 二人陪同茹真師太來到後面禪房,替眾人引見介紹一番…… 眼前,不需要楊森引見,不止是禪房中這些僧俗英豪,幾乎天下武林,盡人皆知,“仙霞劍士”楊森有一位不啻母子的空門俠隱茹真師太。 賓主坐下,寒喧過後,移到群雄“竹林寺”之會的主題上…… 樣空禪師將楊森從“明湖居土”石岱處,獲得一份“玉甸宮”秘圖,和有關“五行陣”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下,接著道: “明日就是九九重陽,此去大巴山紫陽峰腳程不遠,我等取道往大巴山一行……” 北疆愚叟袁非道: “紫陽峰之麓,有處‘金田坑’熱鬧鎮甸,咱們就在那裡落腳,議定一個對付‘太極門’之策。”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道: “我等盡數往大巴山紫陽峰‘太極門’總壇,這裡竹林寺’不能沒有一個防範……” 祥空禪師微微一怔,問道: “敢情老師太已聽得風吹草動之事?” 茹真道: “貧尼沿途上來,探得一些……‘太極門’掌門人敖錚,派出一個叫‘劍花娘子’馬玉姑的女子,攜帶火器,率領一批人,可能要來犯‘竹林寺’……” 楊森暗暗一怔…… 恩師茹真像有“耳報神”隨身,消息真個靈通,她老人家也知道此事。 茹真接著在道: “此‘劍花娘子’馬玉姑身懷之學如何,尚不甚清楚,但駐顏有術, 個五十左右的老媼,看去還是像二十歲的姑娘家……發扎髻,穿著緇衣,一身道姑打扮……” 華瑜聽到這,不期然中“哇”的冒出一聲來,比了比手,向楊森道: “森……森哥,是她…… 定是她……” 茹真問道: “瑜兒,你們曾有看到?” 華瑜點點頭“嗯”了聲,就把在“園林鎮”東郊,看到 個年輕女道站的經過說了出來,接著道: “那道姑看來年紀才二十多歲,真美……從‘六和庵’的方向走來。” 祥空禪師突然想了起來……這位華姑娘曾經問到過“六和庵”這回事上。 茹真師太視線移向祥空禪師這邊,道: “老禪師,這點我等不能不加防範……” 祥空禪師沉思了下,道: “這件事可能跟‘園林鎮’東郊‘六和庵’有關,明日貧衲 訪‘六和庵’主持妙因尼姑!” 眾人素齋過後,出知客僧法光,分別帶到“竹林寺”客房安息。 夜色深沉,梆鑼三敲過後……就在這夜深人靜時分,突然“轟隆!轟隆!轟隆!”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這陣聲響,把客房裡眾人,驚醒過來……個個披衣起床,循聲找來! “竹林寺”內並無遭受損害……拉開廟寺大門,硝煙迷漫,參夾著 股刺鼻的血腥味。 祥空禪師吩咐寺中和尚,亮起燈籠…… 在燈籠光亮射照下,“竹林寺”大門前這塊十來丈方圓山坡空地上,頭斷肢殘,血屍堆堆,已無法計算出有幾個人喪命剛才爆炸聲中。 祥空老禪師從地上塊屍分肉,血糊一片的死者衣著看去,俱是疾服勁裝,夜行衣著,並非是“竹林寺”中和尚。 再從死者斷去的頭顱看去,都是一張張陌生臉譜。 這 下,把這位“竹林寺”的主持祥空老和尚,攪糊塗了…… 這些人是何等樣人物? 若是趁著夤夜月黑風高,用“火器”前來襲擊“竹林寺”,這些威猛火藥,怎麼不在“竹林寺”寺中,而在外面空地爆炸? 楊森看到這慘不忍睹一幕時,突然想了起來,走來茹真師太跟前,道: “恩師,不錯,這是‘劍花娘子’馬玉姑,派人帶了‘火器’炸藥,前來襲擊‘竹林寺’的……” 祥空禪師等眾人,亦都走近過來…… 茹真師太困惑問道: “森兒,你如何知道?” 楊森尚未回答,樣空老禪師接口道: “楊少俠,若是‘太極門’派人前來襲擊,‘火器’炸藥如何不在‘竹林寺’中,而在廟門外空地爆炸?” 楊森就把當時在豫東項城,虹口集“吟月齋”莊院的情形說了出來…… 接著道: “‘太極門’掌門人敖錚,派人要‘明湖居士’石岱,設計一項在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石岱答應設計這項‘火器’,但他卻接受了‘問天叟’君平的建議……” 茹真問道: “森兒,那位‘問天叟’君道友,向‘明湖居士’石岱提出什麼建議?” 楊森含笑道: “這位‘問天叟’君老丈,並不懂得如何設計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但他向‘明湖居士’石岱建議……‘火器’原來十步外爆炸,不妨改為五步內爆炸……” 祥空禪師合掌一聲“阿彌陀佛”,道: “善哉,善戰,一言興邦,一言滅國……這位君道友功德無量,就此兩句簡短的話中,救了‘竹林寺’數百僧侶之命!” 茹真師太朝地上堆堆血屍遊轉了一眼,道: “地上沒有女子屍體,顯然那‘劍花娘子’馬玉蛄,倖免此劫。” 祥空禪師吩咐寺中和尚,將血屍移去掩埋,打掃地上血漬。 這番折騰,已是晨曦初曙,東方魚白時分,眾人均無睡意,來到禪房坐下。 “竹林寺”避過此劫,驚怒之餘,祥空禪師慨然道: “‘太極門’劣跡暴行,人神共憤,我佛慈悲,老衲不能袖手不理!” “北疆愚叟”袁非道: “老和尚,別‘慈悲’啦,天色放亮,咱們可以動身啟程了!” 玉面菩提茹真,接口道: “夜晚這次爆炸,害人反害己,‘太極門’相信事出有因,不敢再來犯‘竹林寺’。” |
第35章 師恩如海
大巴山紫陽峰之麓的“金田坑”,是一處熱鬧鎮甸,西街“廣源客棧”,這天來了十多位風塵僕僕,僧俗男女的客人。 這夥人來到“廣源客棧”,把整個東廂後院所有客房都租了下來。 這些客人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竹林寺”主持詳空禪師、“伏波虯龍”申池,和“宇內三奇”、“麟鳳雙俠”、“俠林雙怪”等眾人。 “廣源客棧”的東廂後院,房舍銜接,佔幅寬敞,就像單獨 幢住宅。 眾人圍聚後院一間房廳,商討對付“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之策。 祥空禪師張開楊森取自“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宮”秘圖,指著圖上道: “秘圖中央是‘玉甸宮’,‘五行陣’五處陣式,分布左石和前方……左邊是‘刀尖梅花樁’和‘九澗十八灣’,右邊是‘花街柳陌道’,和‘雷電風火網’,‘玉甸宮’的正前方是‘混凝膠魂土’……這五個陣式,將‘玉甸宮’拱圍在中央……” 華瑜一指秘圖,問道: “大和尚,有了左右,前面,‘五甸宮’的後面,又是何等樣所在?” 祥空和尚一點頭,道: “不錯,‘玉甸宮’背面這條曲曲折折的黑線,迤邐而上,這該是‘太極門’總壇的人,一條出入秘密通道……” 玉面菩提茹真道: “老禪師,我等不妨將人手分配一下,看如何圍剿‘玉甸宮’?” 祥空禪師道: “老師太說得是,貧衲正是此意……” 微微一頓,又道: “貧衲自幼琢磨‘太乙金剛掌’,迄今七十餘年,‘刀尖梅花樁’固然霸道利害,未必擋得住貧衲一雙肉掌……‘九澗十八灣’布設,取自‘河圖洛書’,貧衲對‘河圖洛書’等經曲素有心得,相信也無法阻攔……” 茹真師太知道這老和尚一身武家修為,已抵爐火純青,超凡入聖之境……微微 點頭,道: “敢情老禪師單身 人……” 祥空和尚向“俠林雙怪”二人,含笑道: “喻道友、袁道友,替咱老和尚把陣助助威風如何?” “北疆愚叟”袁非點點頭,道: “大和尚下令,咱袁非尾隨就是……” “南海釣翁”喻原“哼”了聲,接口道: “蠢驢,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隨’有屁用!” 玉面菩提茹真,指著秘圖道: “老禪師,此‘花街柳陌道’,和‘雷電風火網’兩處陣式……” 祥空禪師目注楊森、華瑜、冷艷秋三人一瞥,向茹真師太道: “貧衲來大巴山途中,向您所談的就是這件事……” 老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森兒、瑜兒二人,不必掛慮,只是冷姑娘……” 抬頭看去,冷艷秋臉上一陣紅熱,緩緩把頭低了下來。 祥空禪師道: “在‘竹林寺’時,貧衲已問過冷姑娘……” 茹真老師太突然想了起來…… 那天自己赴“竹林寺”之會,除了森兒、瑜兒外,冷姑娘也向自己施了個跪拜之禮,原來…… 老師太含笑點頭,道: “那就行了……剩下此一‘混凝膠魂土’陣式呢?” 老禪師目光投向“宇內三奇”,含笑道: “直搗黃龍,跨度此天塹之險,非‘宇內三奇’三位施主莫屬……” “石彌陀”虯雲和尚,哈哈大笑道: “嗨,老和尚,你叫錯人啦……咱跟你一樣是禿頂光腦袋,不是‘施主’!” 祥空禪師合掌誦聲“阿彌陀佛”,含笑道: “虯雲道友,恕貧衲難得糊塗 次……只此 遭,下不為例!” 玉面菩提茹真,一指圖上,問道: “老禪師,剩下‘玉甸宮’背面‘太極門’總壇的秘密通道,又是誰去?” 祥空禪師合什一禮,道: “吾佛引渡有緣人,偏勞老師太,如何?” 茹真師太緩緩 點頭,視線移向“伏波虯龍”申池,“麟鳳雙俠”等三人身上,含笑道: “‘伏波虯龍’申施主,‘麟鳳’賢兄妹,‘玉甸宮’背面這座關卡,由我等數人一闖如何?” 申池抱拳一禮,道: “茹真道友,申某願隨驥後……” “麟鳳雙俠”中的哥哥邵彬,道: “邵某兄妹聽候茹真前輩差遣!” 祥空禪師把人手分撥定後,向“凌虹玉燕”華瑜這邊,道: “華姑娘,老衲代表在座各位,向您借用一樣東西……” 華瑜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一轉,詫異問道: “大和尚,咱華瑜有甚麼東西可以藉您的?” 祥空禪師道: “你和楊少俠兩位,當初取直皖南黃山‘雷火婆婆’歐道友的‘雷火神珠’……” 華瑜豁然想了起來,道: “對了,咱把這樣 項重要東西,竟忘得一乾二淨啦?” 解下背上囊袋,取出其中藏“雷火神珠”的袋子。 祥空禪師慨然道: “‘雷火婆婆’歐道友,修真養禪,退出江湖多年,她當年留下的‘雷火神珠’,居然還做下這樣一件功德善事!” 旁邊“凌虹玉燕”華瑜,將使用“雷火神珠”的手法說了出來! 老禪師從袋囊取出”雷火神珠”,每拔人手,各授數顆……接著就將攀登大巴山紫陽峰“玉甸宮”的情形,詳細告訴了眾人…… 指著秘圖上各陣式的迂迴山徑,老禪師也不厭其詳地說了個清楚。 眾人個個回客店落宿一宿,準備翌日清晨,出發展開行動…… 山徑道上出現 個器宇軒朗的年輕書生,兩個絕色麗姝,從山麓攀登而上……這三人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楊森邊走邊道: “祥空老禪師雖然說來有條有理,可是我楊森偏偏不信這個‘邪’……意由念出,念出自心,我楊森袍元守一,‘雜念’又從何而起?” 冷艷秋移步走著,垂首不語。 華瑜一嘟嘴,道: “這老和尚說得怪怪的,叫人聽來真羞死人了!” 三人越過幾處山崗深谷,山風吹送,送來 縷淡淡的幽香……華瑜順著這縷幽香來處,縱目看去,一聲輕“咦”,道: “森哥,你看,那邊東 簇、西一叢好多花,真美……” 楊森抬頭看去,已知來到“花街柳陌道”……順著花香深處而入…… 山徑道上群花爭艷,這縷氤氳異香,愈來愈濃……聞到這股香味,令人心神俱爽! 華瑜兩眼觀賞山徑道上花朵,嘴裡嘀咕的在道: “怪,這些是什麼花……雁盪山紫花岩師父‘青空精舍’四周,遍植各種花朵,咱都叫得出名兒,就沒有見過這些花……” 花香迎人,楊森先是聞來十分舒暢……漸漸周身發熱,混身筋脈膨張,暗叫一聲: “不好……” 待要掏取“雷火神珠”,發覺四肢酥軟,似乎一股熊熊“烈火”,已從丹田湧起。 華瑜嚶聲婉啼,道: “哎喲,好難受,渾身火辣辣的 陣發熱!” 冷艷秋芳齡二十四,原本已是個早熟的姑娘……她不但有華瑜同樣的感受,而是更熾烈,更激盪……低頭走在前面的,突然站停下來,臉蛋像掩上一方鮮紅的巾布。 眼前的楊森,心胸似平湧起一股無法喻狀的“飢渴”,這陣驟然出現的“飢渴”,使他渾身震顫,四肢抽搐,就像涉臨死亡的邊緣…… 這“飢渴”並非食物所能填滿……要擺脫這死亡的威肋,要填滿這“飢渴”的空虛,此刻就是冷艷秋轉過身來,那兩道從她秋水般明眸,閃射出的火辣辣,熾烈如火焰的眼神。 冷艷秋接觸到楊森投來眼神,激起了她同樣的需要……同樣要擺脫此“慾火閃燃”中的死亡威脅…… 摒棄了姑娘家的關持,柔身撲進楊森懷裡。 華瑜背向而立,聽到後面撕衣解帶的聲音……聽到森哥混濁的喘息……聽到冷姊姊時斷時續的嚶聲婉啼…… 她不敢轉身看……此刻渾身火熱,看了會更不好受! 一陣雨打芭蕉的聲息過去,華瑜緩緩轉過身來…… 冷姊姊臉蛋,像只熟透了的蘋果,低著頭,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華瑜眼光移向森哥這邊,嚇了一跳……那是 頭尚未填飽肚子的野獸,帶著“飢渴”中的眼神,睜得又圓又大朝自己看來。 華瑜此刻的感受……森哥如果是頭大老虎,自己情願變成一只小山羊。 她,撲進楊森懷裡! 剛才雨打芭蕉,現在雪壓嫩枝! 這 幕過去,楊森慾火熄滅,夢中回醒似的,豁然清醒過來…… 看了看她們兩人,無比的愧疚中,喃喃道: “該死,我楊森怎麼會這樣糊塗!” 冷艷秋已換了個稱呼,輕輕道: “森弟,這不是你錯,也不是誰的錯……這裡是‘太極門’總壇設下的‘花街柳陌道’,咱們來了這裡……” 華瑜輕柔的接上道: “森哥,冷姊姊說得不錯,咱們不會怪你的……咱們先把這見不得人的‘花街柳陌道’除掉……還有前面的‘雷電風火網’……” 話落,取出“雷火神珠”,準備掄腕打出…… 楊森阻止,道: “瑜妹,慢著……” 從囊袋取出一件有一尺多長,把手處肥粗的“火器”,道: “這裡‘花街柳陌道’,正可用上此‘硝煙烈火管’火器……” 楊森話落,一手按下“硝煙烈火管”把手處鈕鍵,管尖噴出一股烈火,朝離隔兩三丈外的一簇簇鮮花射去。 這些豔麗欲滴,不知名的“怪花”,那堪烈火噴射? “唰!唰!唰!”在“硝煙烈火管”噴出的火焰中,立即枯焦而折。 此“花街柳陌道”,定下這三個江湖兒女之情,但毀在火器“硝煙烈火管”之下。 三人出“花街柳陌道”陣式,拐過山環,山徑盡處,竟是 條康莊寬闊的大道…… 通口看去,大道的盡頭,綠瓦紅牆,建築瑰麗,正是“太極門”總壇的“玉甸宮”。 華瑜詫異道: “森哥,這是一條筆直的康莊大道,哪裡是什麼‘雷電風火網’……” 話到此,移步要往前面走去…… 楊森伸手把她攔住,進: “瑜妹,且慢……待我一探前面動靜再說……” 從地上撿起一塊掌心大的卵石,運用內家功力,使勁抖肘訂出。 卵石這 出手,飛出三五丈外……卵石本身重量,加上楊森運用的腕勁,這記擲下,份量奇重。 卵石落地,“轟”然出聲,原來大道地下,已埋藏炸藥,如果人走向炸藥埋處,亦得炸個塊肉分屍。 華瑜見森哥有這 個發現,又豎用掌心“雷火神珠”打去…… 楊森道: “我等不必浪費‘雷火神珠”……大道地下埋的是炸藥,我等用地上石塊打去就行了!” 冷艷秋撿起一塊拳大石頭,猛向大道地面上擲去,“轟”然又是一響爆炸聲起! 三人退下離大道兩三丈處,出手石塊,朝大道起步處扔去…… “轟!轟!”又是幾響爆炸聲…… 三人接連前後出手……這條筆直平坦的大道,原是用來加害人的暗樁,現在石塊雨點似的落下,已炸成一口高低不平的大坑…… “竹林寺”主持祥空大師,曾同“俠林雙怪”“南海釣翁”喻原、“北疆愚叟”袁非二人,闖入“五行陣”之 的“刀尖梅花樁”…… 陽光耀照下縱目看去,金光灼灼,鱗波閃閃……前面一片刀尖突出的坡地。 老禪師哈哈 笑,道: “‘太極門’布下此‘刀尖梅花樁’.確是費下一番苦心……此刻看進老衲眼裡,倒是賞心悅目, 幕難得見到的奇景……” “北疆愚叟”袁非道: “除去這一大片的刀尖,可以得折騰不少時間呢……” “南海釣翁”喻原,一瞪眼,道: “你這頭‘蠢驢’,說的盡是蠢話……” 袁非反唇相譏,道: “老不死,看來你有高見?” 喻原道: “刀尖雖然插遍整塊山坡地,咱們三人通過之處,不過一尺來寬之地而已……” 祥空禪師點點頭,道: “喻道友說得不錯,我等在山坡地的刀尖樁上,闢出一條通道行了……待老衲一展‘太乙金剛掌’!” “北疆愚叟”袁非接口道: “不錯,大和尚帶路,咱們尾隨就是……” “南海釣翁”喻原,又是一瞪眼,道: “蠢驢,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隨’是窩囊!” 轉臉向祥空禪師 笑,又道: “大和尚,前面破‘九澗十八灣’陣式,是你的事……這些刀尖讓咱老漁翁魚桿一試!” 喻原把丈二魚桿,握在手中……“呼呼”破風銳響聲,這根軟蕩蕩的釣魚桿,朝地上刀尖揮去…… 跟著一‘陣“唰唰唰”聲起,魚桿掃上凸出地面的刀尖,猶如秋風掃葉,閃閃金光,漫天飛起。 “南海釣翁”喻原,走在前面,邊走邊掃……魚桿落處,刀尖盡折,在“刀尖梅花樁”上,闢出一條兩尺來寬的平坦通道。 祥空禪師看到“南海釣翁”喻原施展這 手,不由暗暗佩服…… 此一手,內家功力需抵達爐火純青之境,以本身內家之力,貫注在魚桿上,才能有這等威猛的勁道。 喻原走在前面,銜尾祥空禪師,和袁非兩人,通過此“刀尖梅花樁”陣式。 祥空禪師道: “從楊少俠帶來的那份秘圖上看來,‘刀尖梅花樁’和‘九澗十八灣’都在‘玉甸宮’左側……此去不遠,就是‘九澗十八灣’……” 喻原一笑,道: “咱老漁翁‘河圖洛書’ 竅不通,大和尚,前面要看你的啦!” 老禪師笑道: “喻道友,彼此彼此……您若問到老衲,‘釣魚’之樂何在,老衲也回不出其所以然……” 談著時,兜過一處山環,來到一座山腰處,從山腰縱目看去,“玉甸宮”巍峨建築遙遙在望…… 下面是一片深壑幽谷,溪澗直橫交岔,羊腸小徑錯落宛如蛛網布結。 祥空禪師朝山腰下 指,道: “不錯,下面就是‘九澗十八灣’陣式……越過‘九澗十八灣’,再前面就是‘玉甸宮’了……” 朝下面山澗交岔,和林木中羊腸小徑,凝視了一陣,老禪師又道: “下面此‘九澗十八灣’,此乃是一幅‘水木相生’的陣式……遇澗橫路左轉,有木隔阻右拐……如此左轉右拐,我等可以順利出此‘九澗十八灣’陣式。” 三人下山腰,闖進“九澗十八灣”陣……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左轉右拐,果然過了此陣,老禪師旋身振腕,一顆“雷火神珠”朝“九澗十八灣”電射而出……抬頭看去,“玉甸宮”擾若恐龍巨獸,蹲伏在那裡…… “宇內三奇”攀登紫陽峰,奔向“玉甸宮”正對面的“混凝膠魂土”陣式…… 三人來到兩側峭壁矗立的潭前,”劍中影”莫乙哈哈笑,道: “祥空老和尚危言聳聽,胡扯一通,這分叫是 大片砂地,哪裡來的什麼‘沙河,泥沙’?” 話落,大步闖前。 後面的“石彌陀”虯雲和尚,大聲喝止道: “老三,不能莽闖,此情形並祥空一人所說,楊少俠帶來秘圖中,也有指出……” “鼓上蚤”孟九道: “待咱老孟一試,是否是‘沉羽墜絮’的沙河……” 就地撿起枯葉一枝。用“摘葉傷人,飛花禦敵”的內家功力暗器手法,振肘掄腕打出枯葉…… 枯葉落水飄浮,乃是無重量之物,但出自孟九之手,卻似鐵彈,飛鏢,電射而出,落向三五丈外的“潭”中央。 枯葉如萍,浮於水面……但此枚枯葉落問潭面,卻緩緩吞噬而沉。 三人這一發現,饒是玩世不恭風塵俠隱,亦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氣。 “鼓上蚤”孟九道: “這老和尚好沒由來,在咱們兄弟三人身上,派下這樁扎手差事!” 虯雲一笑,道: “老二,別吆呼,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好歹把這件事作個交待……” 縱目回顧 匝,看到山壁邊沿,高有三四丈的石柱數根,半截插入土中…… 虯雲舒展雙臂,圍上石柱,運用“太乙混元神功”“勁起丹田”一聲薄叱: “起!” 石柱連根拔了起來……一個“霸王舉鼎”之勢,雙手托起石柱,宛如長矛一支,疾向潭中拋去。 石柱插入潭底,潭面露出半尺尖端。 虯雲哈哈大笑,道: “老二、老三,這泓沙河阻不了咱們腳程!” 虯雲和尚如法泡製,前後拋出三根石柱,依序而立,插入潭底……” 轉身向兩人又道: “咱們用‘蜻蜒點水’身法,足尖點上石柱露出潭面的 端,可以飛越而過。” “石彌陀”虯雲,想出這 套辦法,果然三人飛越而過這沉羽墜絮的“沙河”。 舉目看去,“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也已橫在眼前。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會同“伏波虯龍”申池,和“麟鳳雙俠”兄妹二人,由“玉甸宮”背面,秘密通道而上。 四人照著昨夜祥空禪師秘圖所指的方向,攀登而行……沿途濃蔭高張,中間一條迂迴曲折的山徑。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盪魔古叉”執握在手,領先走在前面,“伏波虯龍”申池殿後,“麟鳳雙俠”兄妹兩人居中。 茹真轉臉一瞥,道: “賢兄妹,叢林小徑,敵暗我明,小心注意暗器襲擊……” 後面“玉麟”邵彬應聲道: “是的,茹真前輩,愚兄妹隨時注意!” 殿後的“伏波虯龍”申池,道: “茹真道友,咱們走了大段路,並未撞見‘太極門’中……” 話猶未落,濃林深處,響出一聲喝叱: “打!”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唰唰唰!唰唰唰!”掠風銳響聲起……鐵疾黎,白虎釘,喪門釘,袖箭,沒羽箭,飛蝗石,金錢鏢,瓦面鏢,各式各樣的暗器,冷電躥舞中,從四面八方打來…… 四人只要挨上其中一門暗器,非死即傷。 “伏波虯龍”申池,原來使用一柄“虯耳金環刀”,這次趕“竹林寺”之約,為了攜帶方便,換用了一把蛇形古劍…… 申池見暗器從山徑邊樹林,蓬飛而出,一聲冷叱,揮舞手中古劍,舞個風雨不透。 “玉麟”邵彬,身子一矮,一式“玉帶圍腰”,橫劍往回一削,“叮噹”聲中,兩支純剛暗器激起兩丈多高,彈入山徑邊樹林。 這時“錚錚錚”,“叮叮叮”三枚喪門釘,一對金錢鏢,分向左右兩邊,已向“彩鳳”邵穎同時襲到…… 邵穎不慌不忙,左腕輕舉,駢伸三指,先把金錢鏢接住…… 在此同一短暫間,右手長劍左右一揮,“叮噹”聲中,三枚喪門釘已打個滿天飛舞。 這邊玉面菩提茹真,見兩塊飛蝗石,一枚白虎釘,分向前後夾攻襲來…… 這位老師太不用手去接,也不用“盪魔古叉”去擋,霍地一個“鐵板橋”……半身後仰,頭部幾乎貼地,這兩宗分向前後夾攻襲來的暗器,“擦肩”交岔而來,堪堪閃過。 零零總總的暗器,滿天花雨似的從兩邊樹林打出後,敢情並未把對方傷倒一個,剎那間靜止下來。 茹真師太一聲叱喝: “麼魔小丑,見不得人……” 這個“人”字出口,左臂淄衣寬袖,朝向左邊樹林 揚……“鐵袖神功”出手。 “彩鳳”邵穎 顆“雷火神珠”,振腕一擲,飛進右邊樹林! “呼啦啦”……“鐵袖神功”有排山倒海之威,十來方圓林木,折根斷枝,塌了下來! “轟隆隆”巨響聲中,右邊樹林冒升起一團炙膚的烈火! “哎喲,我的媽唷……” “走……逃命,來人扎手……” 匿藏在兩邊樹林,發射暗器的人,譁然嘶吼,紛紛躥逸而去。 玉面菩提茹真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伏波虯龍”申池道: “申道友,如何不見‘太極門’高手露臉,僅是那些不起眼的傢伙擋路?” 申池沉思了下,道: “‘太極門’中顯然已知道我等直搗黃龍,可能所有高手都在‘玉甸宮’嚴陣以待!” 老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這一來,果然不出祥空大和尚所料……” 申池接口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殲滅‘太極門’,就在此時此刻!” 四人從迂迴曲折羊腸小徑,向山腰“玉甸宮”攀登而上,沿途看到幾處碉堡,卻是空無一人。 不遠處,“玉甸宮”已遙遙在望。 茹真抬臉 瞥,道: “如果一切情況順利的話,森兒、瑜兒,和冷姑娘三人,先入‘玉甸宮’地層,祥空老和尚所指的地點……” “玉麟”邵彬朝“玉甸宮”方向望了眼, 邊走 邊道: “茹真前輩,若是楊兄等三位,已抵達‘玉甸宮’,如何不見‘信號火筒’凌空射起……” 邵彬話未中落,“玉甸宮”右側方向,“嘶……”的 陣破風銳響,凌空裊裊冒起一股青煙。 “彩鳳”邵穎目注那股凌空升起的青煙,含笑道: “茹真前輩,瑜妹妹他們,已越過‘花街柳陌道’‘雷電風火網’,已進向‘玉甸宮’地層……” 申池含笑道: “‘太極門’中這些孽障,該是百密一疏,‘玉甸宮’嚴陣以待,不會想到紕漏就出在‘玉甸宮’地層……” 茹真師太慨然道: “一子錯落,全盤皆輸……‘太極門’有覆巢之劫,我等該歸于豫東項城,那位‘明湖居士’石岱道友的身上……” 話猶未落,迎面傳來一股“轟隆隆”震耳欲聾的巨響……前面“玉甸宮”瑰麗巍峨房舍的一端,冒起一團熊熊烈火。 就在這時候,“玉甸宮”左側,前端、前後凌空冒升起兩道青煙! 邵彬看到凌空冒起兩道青煙,站住腳步,道: “茹真前輩,‘宇內三奇’與祥空老禪師等,已進襲‘玉甸宮’地層……” 邵穎接口道: “咱們將接近‘玉甸宮’,也可以發出‘信號’火筒,讓瑜妹妹等他們知道!” 申池一點頭,道: “邵姑娘說得有理……” 從袋囊取出一只杯口粗,三四寸長的火筒,拉出火信,燃上火苗,“嘶”的尖銳聲起,一股青煙裊裊凌空而起。 這時,“轟隆隆,轟隆降”巨響,此起彼伏,“玉甸宮”紫電閃射,烈火竄舞,已陷入火海! 邵穎突然一聲輕“哦”,指著“玉甸宮”方向,道: “茹真前輩,有個老頭兒向這邊竄奔而來……” 茹真師太目注來人,發現對方是誰時,不禁喟然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憐森兒遭毀家滅門之痛,尚不識仇家元兇是何等樣人,卻偏偏落進貧尼茹真的眼裡……” 申池接口問道: “茹真道友,竄奔這邊來的老頭兒,是準?” 茹真道: “昔年森兒毀家滅門的元兇,‘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峰……” “鐵翅神蚊”岳峰,火窟餘生,亡命逃脫……已知“玉甸宮”前端,左右“五行陣”,遭江南武林所破,潛向背面秘密通道奔來…… 茹真見岳峰近前,一聲冷叱,道: “岳峰,你可識得貧尼茹真……” 岳峰亡命脫身,暈頭轉向,近得茹真師太跟前,才發現有人阻路……一聽到“茹真”兩字,渾身駭然透出 陣冷汗! 逃脫鬼門關,投入閻王路……在此生死一系之間,偏偏會遇到二十多年前的仇家“玉面菩提”茹真。 一聲吼叱,岳峰手中“鎖骨鞭”,朝茹真師太兜面蓋頂砸下。 茹真閃身一邊,“盪魔古叉”唰唰唰三招遞出。 “伏波虯龍”申池,“麟鳳雙俠”等三人,已知岳峰來歷……茹真師太不需要要插手助陣,三人生怕岳峰脫身逃去,已在岳峰身後“品”字形,包抄站下。 岳峰已知自己險境,只有亡命相搏,死中逃生。 茹真師太手中這柄“盪魔古叉”,可戈,可戟,亦可作長劍,或判官筆使用…… “仙霞門”擒拿,打穴,冠絕天下武林。 茹真師太一聲冷叱: “著!” “盪魔古叉”扣上致命要穴……“鐵翅神蚊”岳峰“哇!哇!”吼叫,大口鮮血噴吐出來! 出家人不輕易開殺戒,但森兒毀家滅門元兇,卻是例外……古叉揮處,岳峰身首異處。 茹真師太揀起岳峰頭顱,鬆開髮髻,拴在自己腰帶上,輕輕籲了口氣,道: “我們走吧!” “太極門”總壇付諸烈火,燒成一堆廢墟,眾人會聚在一起…… 茹真師太解下岳峰頭顱,向楊森道: “森兒,此是你仇家元兇,‘鐵翅神蚊’岳峰之首級,老身替你了斷這樁公案,你將此頭顱祭拜你父母在天之靈!” 楊森想到恩師之“恩”,爹娘之親,兩行淚水簌簌流了下來。 全書完 |
鐵腳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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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渭水河畔的高原上。 大韓村裡韓大官人的新宅子。 宅邸大,院牆高,朱紅大門朝北開,丈高石獅子,齜牙咧嘴兩邊臥,如果要登上那個高大的門,至少還得登上一十二層的青石台階。 大門後面,一間門房,好大的一個院子,地上全鋪著黃泥巴燒的紅磚. 登上正廳前的六層白石台階,六丈六尺高的紅瓦大廳,雕梁畫棟,美崙美奐,正面的兩根朱紅大柱子, 光發亮,東西兩邊,落地的黑漆大窗子,窗格上各雕著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正面一連八扇丈八高雕著八仙的黑漆廳門,論氣派,不亞於王公府邸,講宏偉,可比宮殿。 進入正廳,迎面一個巨屏,前面放著一個長三丈,高一丈的紫檀木巨型條凳,三尺高的一座景德鎮細瓷羅漢像,放在正中央,兩邊分擺著四只高逾三尺的巨型瓷筒,筒裡面插了一卷卷古字畫,一張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四方桌子,緊緊的靠在巨型條幅中央,兩把同樣的質料的太師椅,分別放在桌子的兩旁。 就在這個大廳上,一溜的掛了八盞碎珠琉璃吊燈,四只巨型紅漆柱子下面,整齊的放了兩排白玉面的雕花桌椅,蒙古的寸厚毛氈,由大廳口上,一直鋪到二門。 二門那是要從巨型屏風兩邊繞過去的。 過了二門,丈寬的兩廊,廊邊的欄杆,全都是雕刻著古典人物,而迎面卻又是一座大廳,在這個天井中,正中一座怪石假山,四周種著奇花異草。 進入大廳,兩邊隔成臥室,正中可以直入後院,後院的兩排房,看樣子是下人住的地方,只是這後院卻被人收拾得相當宜人,有兩棵大棗樹,周圍全種著各種花牆,一行行,一列列,一直種到院子正面的高牆下面。 院中除了花牆之外,有一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只見井口大如澡盆,上面架了一個轆轤,兩個小水桶,分別被綁在一大捆麻繩的兩端,很顯然的,由於這高原上沒有水源,井水全部在數十丈深處,而汲上來的水,也全都要加以澄清,才能飲用,所以飲水相當不便。 這麼一座大大宅子,應該是“八葉衍祥,人傑地靈”才是,然而…… 自大門,至後院,竟然沒有一個人。 人呢? 如果你問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他也只能告訴你三個字:“全死了!” 有人也許會問:“怎麼沒人報官?” “報官有啥用?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來解決,再說,韓五爺已經拍過胸脯,早晚他會把兇手揪出來,為他的這位新近才辭官返鄉落戶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韓大官人,祖籍就在這高原上的大韓村,以往舉家全都在咸陽,“鐵面父母官”韓侗,那就是韓大官人。 二十年宦海積存,就在自己的祖地上,蓋了那麼一個大宅子,辭官返鄉,才住了十天,全家大小連僕婦,一十二口,全被人一夜之間殺死在那棟新近落成的大宅子裡。 韓侗死不瞑目,韓五爺沒有把他怒睜的雙目合上,急忙找人連夜的在寶雞運回十二口棺木,把被殺的人,全都暫時厝在後院的傭人廂房裡。 於是,韓大官人的新宅子,成了空宅。 也就在韓大官人滅門血案發生後的第二天,早飯過了不久,從寶雞來了一個騎馬的美豔女子,紅披風上面,露出一個碎花高髻,金釵帶花,細細的長後,杏仁眼,高高的鼻子,翹嘴巴,臉蛋一動,立即露出兩個大酒渦,在滿口潔白閃亮的貝齒襯托下,誰見了都會把魂靈兒忘到九霄雲外去,尤其她的那只三寸不到的尖而又尖的金蓮,看樣子一把抓住,包準兩邊不露頭。 只是這個美貌豔麗的紅粉佳人,在她那高大的棗紅馬的馬鞍前面,掛了一把寶劍。難道她還是個女中英雄? 就見她不急不徐的策馬繞著攀登高原的官道,直往高原上面馳去,看來她是那麼的輕鬆愉快…… 輕鬆,那是因為爹爹白方俠終於要辭去幹了多年的咸陽府衙的捕頭,不久就會與自己住在一起。 愉快,則因為結婚兩月,自己卻藉回門,幫著老父趕辦府衙的最後一樁案子後,就要與自己的新婚丈夫會面了。 盤旋著繞上高原,女子回頭下望,渭水河畔的寶雞鎮,白煙裊裊,小街上的人們,熙來攘往,看樣子還真熱鬧,向前看,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原上,一大片綠油油的包穀高粱地,長得比人還要高。 她記得新婚丈夫,在舉家遷回大韓村的時候,曾對她說得很仔細,人只要一上到高原上,順著官道,朝著東北方,再經過兩個大村莊,就到大韓村了。 美豔女子騎在馬上,走不多久,越過第一個村莊,這算是鄉下,大男人們挑擔下田,女人全窩在家裡做家事,為的是一雙小腳,做事不便。 本來這一帶的人們,對於女人的限制,十分嚴厲,只要是個女的,由生下來到出嫁,全都是二門不出,長年守在閨房中,除了學習女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把一雙小腳,纏得小而又小,因為男人們審美的觀念,第一眼就是看女方的那雙纖巧的小腳,如果長了一雙大腳丫子,這輩子就別想再嫁了。 就在大韓村的村頭上,十幾棵老槐樹下面,有幾個老頭子蹲坐在幾塊大石頭上,邊抽著旱煙,邊在欸聲閒嗑牙。 馬蹄得得中,美豔女子到了這幾個老者前面。 “請問大爺,由咸陽辭官回鄉的韓侗韓老爺子,住在什麼地方?”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面露驚悸之色,其中一個站起身來說:“姑娘,你來得太遲了,韓大官人全家在昨兒天剛亮,被人發覺全死了。” “那麼一棟新蓋起來的大宅院,如今全成了陰森的凶宅子了!”另一個說。 “姑娘!你與韓大官人什麼關係?”一個老者趨前問。 立刻間,馬上的少女打了個冷顫,原本紅潤的臉上,剎時間變得鐵灰,柔柔的眸芒,驟然間散發出懾人的冷焰。 在這種瞬間的反應中,她硬把即將泉湧而出的淚水,生生擠壓回去。 這可是一件滅門大血案,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這能談得上是幸運嗎? 父親做了那麼多年的捕頭,辦過不少棘手大案,自己有時也在一旁協助,從累積的經驗中,使她立刻提高警覺,絕不能隨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心念及此,只見她硬擠出一個微笑,說:“只是過去認識,如今順道拜望。想不到會出了這種難以令人想像的事。” 一面緩緩的調轉馬頭,又道:“只好過些時候,再來祭拜了。” 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來路馳去,而熱淚也泉湧而出。 飛馬疾馳,女子的心情與來時成了極端的相反。 原本想著自己一到家門口,老僕韓正會迎出大門,婆婆也會在丫頭小翠的攙扶下,站在廳門笑迎,而構成一副感人的畫面,哪裡會想到卻是迎面一聲晴天霹靂呢? 她折回到寶雞鎮上,先找了一家半山上的小客店住下來,她要仔細想一想,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她想到了即將離開咸陽的老父,但算算日子,那還得要個十天半月以後,而目前,她卻極端的需要去了解這件事的真相。 於是,她做了個決定,一個大膽的決定,但由於她的兩肩,擔負了這個不是她所能擔當的責任,而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在當天,一輪紅日在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往下滾的時候,女子已束裝妥當。 她沒有騎馬,只是在她那紅披風中,左手握著她的那把青鋼劍,一個人緩緩登上了高原的那條官道。 也許三寸金蓮不良於行,但那是對一般婦女而言,如今對於這位女子來說,只要從她的行動中,就叫人大吃一驚而難以置信。 天黑下來了,通往大韓村的官道兩邊,比她還高出兩三個頭的包穀高粱地,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應是野狼出沒的時候,然而,就見那女子,突然縱身如飛,有如幽靈一般,朝著大韓村飛馳而去,那身法,就算是一個大腳男人,也難以追趕得上她。 二更不到,她已摸進了大韓村。 一座面朝北的深宅大院,黑咕隆咚的連一點燈光也沒有,隱隰約約的,看到正門框上方,有一塊金匾,上面寫了四個鬥大的金字“正誼明道”。 金匾下方的朱紅大門,兩個獅頭銅環間,加了一把大鎖,看樣子被人封起宅門了。 順著一溜高牆下面,女子摸到了後院門。 一丈四五的後院牆,只見她一擰柳腰,人已攀上帶有瓦頂的院牆上。 立刻之間她把這個大宅的後院,看了個真切,十宇形的花牆,闢出一條十字道,一口新井,就在後院門不遠處,西邊的廂房,門全關著,靠正中有兩棵棗樹。 於是,她跳落院中,順著右手方向的花徑,摸上了正面大廳,而大廳上,除了正中大廳外,兩邊卻是大房間。 夜慢慢的深了,瀟瀟的夜風,把門窗吹得吱吱呀呀的,令人覺著有如走入閻羅殿一般。 終於,女子走到了這個原本是她將終身守在此地的大門,連門房她全看了個真切。 在她的心中想來,十二個屍體,怎麼沒有看到?他們應該放到前面的大廳上的。 於是,她開始又走入大廳,黑濛濛中,她推開各廂房,一直到後院的兩排廂房。 也就在她驚疑中,緩緩又推開了後院的最後一間廂房,她真的驚嚇得連連後退,而幾乎跌到院子的花牆上。 那是一連的放了十二口棺材,而每口棺材,卻並未吻合起來,似乎在等著誰來相驗似的,都露了那麼一個不算大的小口。 女子平靜了一下自己驚嚇的心情,伸手在懷中,摸出自己事先準備的火摺子。 於是,迎面一列棺材,全出現在她的眼前。 幾乎她是驚彈出這個廂房,因為,就在她大著膽子跨進這間廂房的同時,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如泣如訴的哀嚎聲,就在這棺材中發出來。 漆黑的夜,附近的樹上,碎葉在抖動,北國的深秋,夜晚的涼風總是帶著呼嘯聲,人在這種凶宅大院裡,都會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何況她只是一個女子。 也許是一份天生的正義感,激發了這女子的責任感,因此,在她一陣驚悸後,終於定下心來。 定心的結果,她產生了膽量。 終於,她又緩緩的進入這間塞滿棺材的廂房裡。 “啊……啊……” 她聽得十分清楚,那是發自右邊第三口棺材裡的聲音,是一種令人聽來非常悽愴的“求助無門”的聲音。 高舉著火摺子,右手青鋼劍拔在手中,女子溜著牆邊,緩緩移向第三口棺材。 “啊……啊……” 聲音已經非常清晰,那是發自一個重傷的人…… 一定是的…… 怕?對她來說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唰”的一聲,長劍入鞘,急忙用力推開棺材蓋,火摺子往棺內一照。 這一照之下,女子幾乎驚叫出口,棺材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全身上下沒有動彈,僅只是口中,有氣無力的發出無助的“啊……”聲。 在他那滿臉沾著的已幹的紫血下面,雙目在火光的照射中,微微的瞇著,似乎不能適應火光照射一般。 於是,他發出一聲似乎是運足力量才擠壓出來的一個字:“水!” 活的,是個活的人!本能的她回應道:“水?好!你忍著點,我這就去給你拿!” 立刻,她反身退出這間廂房。 水,到哪兒去找? 於是,她來到了那口水井邊。 高原上的水井,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在這鬼氣森森的黑夜裡。 井繩太長了,她不知如何應用,只好就近摸進了廚房裡,所幸,還真的讓她找到了一口大水缸。 急忙舀了一大碗水,又來到了廂房裡。 她以自己的絹帕,把水滴向那人的口中…… 慢慢的,只見那人把嘴巴極力的張開,那樣子很想暴飲一大碗似的。 於是,她用濕濕的絲絹,把那人臉上的血塊擦拭掉。 冷水使那人稍稍清醒過來,也使他的眼睛睜開了。 “是……是……小……宛嗎?” 淒厲的一聲喊叫:“玉棟!” 不錯,女的正是來自咸陽的白小宛,也是咸陽府衙即將辭去捕頭一職,白方俠的女兒。 不論是關洛或西北道上,提起咸陽的“龍頭捕快”,可算是響字號人物,就在他的那把風雷刀下,破過無數大案,他雖只是一名捕頭,卻因與知府大人同鄉,私交公誼兩相好,因此還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韓侗的長公子韓玉棟為妻。 因為新的到任的知府,強留著白捕頭幫辦一件案子,白小宛為了孤獨的老父,才沒有隨著丈夫一同回歸故里,由於案子似乎成了膠著,白方俠才催著女兒,先行返回這大韓村來,卻再也想不到…… 白小宛推開棺蓋,拖起自己才結婚不久的丈夫,蹣跚著跌跌撞撞的,拖抱出這間全是棺材的廂房。 就在韓玉棟的哼咳中,白小宛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一間房門上貼著雙喜字的大廳房間中。 韓玉棟在白小宛的這種拖拉中,似乎又昏了過去,只不過他已被白小宛放到了大床上,而且也蓋了被子,細聽鼻音,好似沉睡。 於是,白小宛點上了燈。 終於,她也看到了房間中的一切。 房間中央,一套全新的紅木桌椅,靠牆一張大木櫃子,兩只大箱子,閃亮的銅鎖扣,就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閃閃的銳芒,錦羅被、芙蓉帳,一面還掛在一只白銅鉤子上,床上的兩張大棉被,有一張上面好像有著血跡,由地上直到房門口,全都有血跡,清晰可見。 房間裡點上了燈,白小宛立刻又在廚房中一陣忙碌,燒了一鍋滾水,全都端在房間中,更把廚房中能吃的,也搬入睡房中。 終於,她把溫水灌大丈夫的喉中,更把一個幹硬的饅頭給泡開來,也慢慢灌入丈夫的口中,她這才發現自已的丈夫,全身一共挨了四刀。 後背一刀,肩頭一刀,脖子一刀,後腦一刀。 只是,後背一刀未中脊骨,肩頭一刀未斷肩胛,脖子一刀中在後頭肉多的地方,只是那後腦的一刀,雖未被劈開腦袋,但卻讓玉棟昏死過去。 黑夜裡,一個被砍殺而昏死過去的人,與真死人在一起堆放著,誰會注意這些?甚至當棺木把韓玉棟盛裝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人去看一眼他是死是活,反正不死,也會讓棺材悶死,也會叫他流盡鮮血而死。 但是,誰知道韓玉棟他並沒有死,因為他中的刀,全沒有真的要了他的命,套句俗話,他這是命大,至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他韓玉棟而言,有沒有福並不重要,設法找出兇手,才是要苟安偷生的目的。 北國的高原上,有些地方巳開始在收割高粱,人們似乎都在田裡忙。 一大早,韓五爺穿著一身天竺長衫,白狐毛背心貼得緊緊的,足蹬一雙緞面黑布寬頭鞋,手裡提著一個鳥籠子,一搖三擺的來到大韓村官道旁的小茶棚前。 韓五爺 韓大宏,人稱“高原善人”,生得是中等身材,細眉大眼,大蒜鼻子下面,有一張吃四方的大嘴巴,只是他那兩只虎牙卻特別長,話還未出口呢,兩只尖尖的虎牙,已自兩邊嘴角露出口外,五十多歲了,嘴巴上光禿禿的。 “小五子!人找到了沒有?” “五爺你老早啊!人我是正在找呢!不過一聽說是去看守那棟凶宅,全都搖頭不幹,他們說,錢可愛,總得要有命,命都沒有了,要錢幹啥?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替五爺找到。” “沒關係,你儘管找,我出高價,守一晚由原來的一錢,改成一兩,有了,你就把他帶來見我!” 韓五爺走了,卻是他那“一兩”的話聲,卻在不停的響著,尤其是對於一大早就在小五子的茶棚裡歇腿的江順子,更起了震撼作用。 江順子,就是距離大韓村以北十裡的江村人,江村與這大韓村,那可是同在一個高原上,只因老母的病,江順子一大早的趕到大韓村來,為的就是來借錢,一兩銀子,那是他江順子大老遠來這兒的親戚家要藉的數目。 如今聽說替人看一夜宅子,就能賺到一兩,這要是看個十夜,那就是十兩,而十兩銀子,是他得替人家幹上半年的長工,才能賺的大數目。 江順子不過二十三四歲,生得一副大骨架,六尺大漢,一副憨頭憨腦相,看上去在他那圓圓的大板臉上,有著傻兮兮的味道,可是這種人生性孝順,如果家裡有一個饅頭,他頂多啃一口,其餘全是老娘的。 “小五哥!聽韓大善人說,守一晚宅子一兩銀子?” “是啊!你想試試?” “你看我成嗎?” “好哇!你願意,我這就領你去五爺家。” “是看守哪座宅子?” “就是新蓋沒多久的一連三進大宅院。” 韓小五走出茶棚,用手一指大韓村後面,又道:“呶!就在村後那座大宅子,大門口有對大石獅子的。” 江順子順著韓小五的手望過去,隱約看到屋簷一角,道:“就是那個大宅院?” “這件事我可不能瞞你,指望你不要亂傳話,我們這兒一大早,出了一樁滅門大血案,我們大韓村裡的露臉人物,曾任咸陽知府的韓老爺,全家被殺在那宅子裡。” “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不是嗎!所以五爺才連夜叫人運來十二口棺材,把死人裝殮起來,暫時厝在後院,當天還叫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念了一天的經呢!” 看著江順子猶豫,韓小五笑道:“五爺擔心壞人,乘機摸進宅子裡偷取財物,才要找個看門房的,你放心,門房距離後面,還好長距離呢!” 江順子開始有點動心,因為,他想起老娘的病,那是要用銀子才能醫治的病,六十歲的老人,如果不儘快醫治,保不准今晚脫的鞋,明早就無法再穿。 心念間,江順子把一碗熱茶往肚裡一灌,站起身來,道:“小五哥,走吧!我去試試看!” 根本不用試,因為這是事求人而無人幹的事。 韓五爺也夠大方的,除了交給江順子一把開大門的鑰匙之外,另外又當面給江順子一兩銀子,說是叫他試試看,以後如果習慣的話,每十天結算一次。 臨走,韓五爺還叫下人提了半袋面,送給江順子。 於是,江順子提著半袋面,腰里塞著那一兩銀子,興沖沖的,返回江村,當天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江順子來到了那座新宅子的大門前。 他踏上十二層的大青石台階…… 他開了鎖,而進大大門,手中的一盞燈籠,舉得高高的,右手拿著一把尺半長的厚背砍刀。 門房不算大,但卻有一張床鋪,一張桌子,看上去這些家具全都是新的,只是床上似乎有血跡。 江順子緊緊的關上朱紅大門,也緊緊的關上門房的門,把那盞燈籠往桌子上一放,厚背砍刀往床頭一放,將拴在腰帶上的酒葫蘆取了下來。 有道是,刀是力酒是膽,再說江順子這把厚背砍刀,也曾經劈死過野狼,算是吃過血的凶器,而吃過血的凶器,那可是能避邪的。 江順子掀開那條大棉被,拉開被角,搭在身上,油燈燈亮撥得小小的,而把自己的燈籠熄掉,掛在門邊的牆釘上,順手拿起酒葫蘆,“呱嘟呱嘟”就是兩口酒喝下肚子。 一歪身子,江順子斜靠著躺在床上,打從現在起,江順子就等著天一亮,銀子就算賺定了,當然,如果一切順當,順當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趕明晚上還是照幹不誤。 任何人,處在這種時候,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閉上眼,睡上一大覺,天一亮眼一睜,一切平安。 然而,江順子卻怎麼也無法睡得著,儘管一葫蘆酒他喝了一大半,但他卻幾次閉眼,全都是面前鬼影幢幢,而一驚又把睡眼睜開。 聽遠處的擊梆聲,似乎已是三更天了。 夜裡,高原上的風聲,帶著呼嘯,院子裡有著門窗撞碰聲,聽起來特別叫人膽顫。 江順子很想走出去看看,但他卻沒有這個膽。 就在他驚魂難安中,突然間,他聽到隱隱的有著“嘎嗒”聲。 “嘎嗒!嘎嗒!嘎嗒……” 江順子豎耳細聽,心中開始在顫抖,因為,那聲音明明是走路聲,一種不疾不徐的走路聲音。 於是,他順手抄起身邊的那把厚背砍刀來。 “凶器避邪!”江順子自言自語。 然而,那聲音卻是更清楚了,看樣子已走入前面的大廳上了,而且還走下台階,直朝著大門走來。 爬向門房的窗戶,往院子裡望去。 “媽呀!”江順子沒有叫出口,但那可是在他肚子裡憋的一句,因為,一個白披風的披發女鬼,看不清她的面貌,蹬著一雙繡花木底鞋,一步一頓的,朝著他住的房門走來。 人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有舉鼎之力,也全被嚇得虛脫精光了,如果不被嚇昏,這種人算是夠膽大的。 而江順子的憨厚個性,促使他的口中,說了大實話:“我江順子是五爺雇來替你們看守宅子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找上我江順子,我還有個老娘要養呢!” “江順子!你不用怕,我不會找你索命,你隨我來吧!” “去哪兒?” “隨我來!” “我不去,我害怕!” “如果你不去,你就死定了,來吧!” 江順子這時候才發現,原本握在他手上的厚背砍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抖落在地上,沒法子,看樣子還真要跟著門外的女鬼,走一趟酆都城了。 於是,江順子猛的又灌了一口酒,一挺胸,打開了門房的木門,他連燈籠也忘了提,就跟在女鬼的身後,緩緩的往大廳上走去。 繞過大廳的巨大屏風,沿著廂房前的寬長廊,走太后廳,然後到了後院右面擺放棺材的廂房門口。 “進去吧!右手最裡面的一口棺木內,有一封書信,另外還有十兩銀子,只要把信送人咸陽,那兒還有人會給你更多的銀子,只是你可要記住,這事絕不能告訴此地任何人知道,否則你就死定了。” 江順子已沒有思考商量的餘地,直覺的,只有任這女鬼擺佈的了。 於是,他在“鬼話”的指示下,壯著膽子,推開了那間廂房的兩扇木門,一股窒人的寒意,陡然向他襲來,本能的一陣猶豫,定睛望去,一列棺材,全出現在他的眼前,細看每個棺蓋,全都露著一截未合上去。 突然,他發覺一陣勁風,起自身後,回頭看去,那“女鬼”已不知去向。 江順子乾咳了一聲,磨蹭著牆邊,移向最裡面的一口棺材,而棺材上正放著一個小布包。 江順子不假思索,急忙拿起那個布包,轉身就逃出這間陰氣懾人心魄的廂房,三腳並成兩步,衝進大門口的門房中。 喘著寒氣,抖著雙手,江順子就著燈光,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咸陽府衙白捕頭親展” 江順子把十兩銀子往懷裡一塞,信也小心的藏起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是女鬼伸冤,還真得替她跑一趟咸陽,要不然,萬一找上門來,那可是死路一條不走沒了。” 收好了銀子藏好了信,江順子有點虛脫的味道,不過他心裡想,厲鬼總不會再來找他了吧? 也就在這種心情下,江順子在不知睡是什麼滋味下,眯著眼迷糊到天亮。 天亮了,他急不可待的竄出大門,迎面卻碰上了開茶館的韓小五。 “怎麼樣小順子,沒事吧?” “算是沒事,有事我也不會明敞著走出來。” “說說看裡面是些什麼情景?” 江順子一瞪眼,面無表情的道:“你說呢?” 韓小五一愣,但卻壓低聲音道:“裡面有聲音在走動,是真的?” 江順子怎麼敢多嘴,只見他一白眼道:“我不知道,也沒有聽見。” 微微一頓,江順子又道:“小五哥!麻煩你告訴五爺,我回去了!” 韓小五一把拉住江順子,急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再來?” 江順子搖著頭,淒苦的道:“我娘有病。怕不能再來了!” 望著江順子走去的背影,韓小五自言自語道:“一定有鬼叫他碰到了,要不然他不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準是,錯不了!” 江順子走了,他快步趕回家,多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五兩銀子,只對老娘說到咸陽辦事,三五天的光景,就會回來的。 大老遠的,咸陽那座四四方方的城牆,巍巍然的座落在一大片原野上,江順子走進西域,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那座宏偉的府衙前面。 “官爺!我是替人送信的。”邊自懷裡摸出那封信,雙手遞給府衙前的差官老爺。 “這是給白爺的信,你在這兒候著。” 望向裡面的大堂,江順子感到森嚴而不敢直視,直覺的以為,這地方還是少來的為妙。 就在他靦靦腆腆的候在府衙門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突然由衙門裡走出一個灰白蒼髯的大漢,看樣子年紀已在五十開外,但卻生得相當威猛,頭戴一頂四方巾拖帶緞帽,短衫燈籠褲,足蹬薄底快靴,厚厚的眼皮下面,壓著一雙銅鈴眼,獅鼻闊口,虎臂熊腰,一開口,聲若洪鐘的問衙門口的江順子,道:“信是你送來的?” 打躬哈腰,江順子趨前道:“是在下送來的。” “拿著吧!回去把嘴閉得緊緊的,免遭殺身之禍。” 江順子一手接過一個小布包,急忙回道:“官爺,你放心,就算有人在我嘴巴裡掏,也包準掏不出一個字來的。” “那你上路吧!” 江順子走了,腰裡帶著白方俠塞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就算是給他壓驚的銀子吧!然而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的了,因為在這個年頭,找誰去能藉這麼多的銀子? 就在寶雞東南,半山腰的小客店裡,白方俠呼嚕嚕的吃著面前的五大碗陝西拉面,面湯可是辣忽忽的大鍋牛肉湯,吃的白方俠額上的汗直往外冒。 大方桌的一旁,白小宛抽噎的落著淚,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這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小客店裡有不少客人在座。 大碗的牛肉拉面下肚,白方俠對女兒施個眼色,二人起身回到客房。 白方俠關上房門,父女兩人就坐在床沿上,先是彼此嘆著氣,只聽白方俠道:“女兒,這事既然咱們攤上了,就得設法子去解決。” 一面壓低聲音,又問道:“玉棟的傷勢如何?”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來,咱們得把他設法子運出大韓村,要不然他早晚還是沒命!” 白方俠話一落,立刻對淚眼婆娑的女兒道:“天黑了,咱們這就摸上高原,先把玉棟運出來,只要是能把他救過來,兇嫌就會輕易的被咱們揪出來了。” 只聽白小宛哀怨的道:“到現在我還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想的太多了,那會亂神而於事無補的。” 店門外,白方俠父女兩人雙雙騎在馬上,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馳去,向右看,渭水河像一條清晰的天河,河水偶爾泛出白芒,更遠的地方,高山峻嶺隱約約的露出一個輪廓來。 三十裡不到的距離,那需一個時辰,父女兩人快馬加鞭,已距離這大韓村不到三裡地。 於是白方俠把兩匹馬往高梁地裡藏了起來,父女二人各背著刀劍,潛入大韓村的村後面,就在白小宛的帶領下,從後門的院牆上,翻入這座原該是充滿歡樂的大宅院。 離開一天,白小宛擔心丈夫的身子,帶著老父一徑來到了後大廳的房間裡。 白小宛點上油燈,急步床前,卻發現丈夫韓玉棟睡得十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 掀起了棉被,白方俠看了看這位苦命的女婿,也不由的搖搖頭,一面自懷裡取出刀傷藥,給每個尚末愈合的傷口上敷上藥,這才對女兒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過看情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這次你做得很對,咱們隱在背後,就不難發現敵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於是,白方俠背起韓玉棟,慢慢往後面院子走去。 突然,前面有了開大門的聲音,父女兩人對望一眼,只聽白小宛低聲道:“這幾天有人來看守大門,全都叫我嚇跑了,爹先走,我再去把看門的人嚇走,免得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孩子!用不著了,咱們這就由後門出去,一時間,他們還未必敢摸到後面來。” 白小宛點點頭,跟在老父的身後往後院門走去。 就在那間排滿棺材的房間門口,白小宛當門一跪,面向門裡,一連叩了三個頭,淒然的說:“公公!婆婆!媳婦走了,只要媳婦有一口氣在,一定把那個兇狠的惡徒,揪出來,為二位老人家報仇。” 順手又帶上廂房門,白小宛發覺老父已到了後門邊,於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幫著打開後門,父女二人相繼走出這座巍峨壯觀的大宅子。 “進去把後門拴上,不要讓人發覺有人在後門出進。” 白小宛立刻退太后院,重又把後門拴好,這才從後牆上翻了出來。 高梁地裡面,白方俠把韓玉棟的身子扶在馬上,這才與女兒白小宛一同上馬,不疾不徐的朝著寶雞而去。 天還未亮,白方俠叫開了那個小店。 一塊碎銀塞在小二的手上,白方俠道:“辛苦你一趟,天亮的時候,給我請個大夫來,我女婿不小心受了點傷。” 小二接過銀子,這可是開門見喜的事,小二自是滿口答應著,一面還提了壺熱水,跟著送進白氏父女的房中。 一把拉住小二,白方俠道:“我女婿受傷這碼子事,還得請你守著點,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來,賞銀少不了你的。” 小二咧嘴笑道:“客官爺,這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一夜勞累,父女二人乘天未亮,先睡了一陣,直到小二來叫門。 白方俠父女這才發覺,天竟然亮了好一陣子。 白小宛開了房門,小二領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郎中,走進屋裡。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整臉色,虎目逼視著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大夫,低沉的道:“請問貴姓?” “在下姓卓。” “好!卓大夫!老夫姓白,是咸陽府衙的捕頭。” “啊!原來是名震武林的龍頭捕快白老前輩,真是失敬得很。” “怎麼?你認得老夫?” “人的名,樹的影,在下雖未見過自老前輩,但白老前輩的威名,在下早已如雷貫耳已久。” 仰臉打個哈哈,白方俠道:“如此說來,卓大夫也是武林中的人了?” “後學末進,白大俠多多提攜。” 白方俠仔細看了這卓大夫一眼,微點著頭道:“不錯!外表一派斯文,雙目炯炯有神,兩隻手背青筋暴露,是個道上人物。” 一頓之後,白方俠道:“今日有幸一會,白方俠可要把話說在前頭,還望卓大夫多多包涵。” 微微一笑,卓大夫道:“白大俠有話儘管說。” “我這是來寶雞辦案子,不幸這個案子又發生在我女婿家中,在未破案以前,還望卓大夫口風緊一些。” 神秘的一笑,湛湛的眼神中,一股懾人的光芒,一閃而歿,卓大夫淡然一笑,道:“白大俠這就不要多慮,如今你辦你的案子,我治我的病人,咱們是各幹各的,互不相詢。”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妙手回春了。” 於是,白氏父女二人一旁站定,看守著卓大夫在韓玉棟的身上一陣摸看,一面卓大夫不住的搖頭。 而他每次搖頭,全都讓白小宛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丈夫已沒有救了。 等卓大夫喘了一口大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白方俠看到這位卓大夫,竟然滿頭大汗,不覺心中犯疑。 淡淡一笑,卓大夫道:“令婿的這個傷,大概只有我卓某人可以治,如今算他命大,我先開一藥方,可命店小二去拿藥,記住,等他醒來的時候,立刻把藥餵他吃下去,三兩天他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此言一出,白小宛“哇”的一聲,哭倒在他老父的懷裡,是勞累、是興奮的綜合反應,而眼淚卻代表了這一切,哭聲表達了她的激動。 一連聲的稱謝,白方俠露出感激之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沒有流出來。 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但卻被卓大夫拒絕了。 “等以後再說吧!” 於是,卓大夫飄然離去,客房中留下了淚眼相對的白氏父女二人。 ------------- |
第02章
且說大韓村韓大官人的巨宅裡,血案發生後的第八天一大早,村裡的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的年輕女弟子,二人手持法器,一面口中念念有詞的走人巨宅裡面,在他二人後面,大韓村裡的韓五爺,緊緊的閉著嘴巴,他像生怕他的兩顆老虎牙露出來一般,面無表情的跟在毛道士的身後。 另外,就是韓侗的遠房族人,約有十幾個人,全跟了來,他們各自身披麻孝,手持哭喪棒,輩而無淚的,全跟在五爺的身後。 算日子,頭七已過,按風俗,也是大斂的日子,儘快的讓死人人土為安,當死人一入土,韓侗這一門,算是在韓家的這一脈,斷絕了香煙,就好比一棵大樹,韓侗的那個本應茂盛的枝椏,突然的枯萎了。 一眾人等,在毛道士的率領下,一徑來到了後院。 於是,就在排放棺材的廂房外面,韓族的人,按輩份順序站在門外面跪著。 毛道士焚紙舞劍,招魂鈴聲叮噹響,拂塵指東撩西,女道士更是雙手捧個大香爐,配合著毛道士的誦經,不時的舉高舉低。 就在廂房的門口一大堆紙錢焚盡之後,毛道士當先舉步,進入廂房,他的那個手捧香爐的女弟子,緊緊的跟在他身邊,頭低得很低,好像不敢正視房中的棺木一般。 韓五爺沒有進去,卻隨著毛道士進去四個蓋棺封棺的壯漢,他們的手上全都拿著榔頭,黃紙封條。 於是,每當毛道土封著一個棺材咕噥一陣之後,四個壯漢立刻把棺木合上,加上封條,每個人口中還不停的低聲道:“安息吧!五爺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這情形好像是“蓋棺定論”了,而實際上,卻是“蓋棺”而沒有“定論”,因為,廂房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連毛道上也倒提著他的那把呂祖寶劍,快步跨出廂房門。 “五爺!不好了!” 一聽說“不好”,當門跪著的韓五爺,徒然一驚,大蒜鼻了一抽,當即站了起來,正好迎著毛道士。 “怎麼回事?” “五爺!快找啊!殭屍出現了!”毛道士面無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五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只是他怕一巴掌毀了他“高原善人”的名號,所以他忍了下來,然而他的那對虎牙卻有一半露在嘴外面,急聲又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五爺!右面第三口棺材中的屍體不見了,好像……” “怎麼說?” “棺材裡面好像有東西,不過我沒有看清楚。” “為什麼不看清楚,難道你們幹道士的也怕鬼?” “五爺!話不能這麼說,道士可以捉鬼,但對於那些屈死的厲鬼,法力有時也施展不開的。”毛道士在擠眼。 “好吧!跟我進去看看!” 這時候門外面跪了十幾個遠房的後輩,一聽說死人跑了,全都忘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都站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人撒腿就跑,包不准全都會一哄而散,只是沒有人跑,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全都明白,只有在這兒跪著或守著,也才能分得一份韓大官人的“遺財”。 毛道士雖在大白天,心裡仍然在犯嘀咕,把個呂祖寶劍舉得高高的,好像就要劈砍下去一般,領著韓五爺進入廂房中。 二人緩緩走到第三口棺材前面停下來,韓五爺伸頭往棺材裡一看,裏邊好像看不清,叫封棺的人又進來,把棺材蓋又推開一大半。 韓五爺一看之下,不由一愣。發覺有一張紙,隨手拿了出來,就著光線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心腸毒辣,手段殘忍,天理昭彰,豈能一手遮天,殺我滿門,不共戴天,惡徒行跡,看你逃向何方?” 韓五爺看罷,急忙把紙箋往懷裡一塞、快刀斬亂麻一般,立刻對毛道士道:“毛法師,咱們再看看還有哪口棺材裡走了死屍的。” 於是,二人由第四口處,慢慢查看到左面的最後一具,卻全都在。 “留下第三具棺材,等著裝屍體,其餘的開始封棺吧!屍體多,不能久放,就算沒有殭屍,也難免屍臭。” 終於,在韓五爺的決定下,除了第三具棺材外,其餘的全都封起來了。 韓五爺自己還捐出一塊墳地,算是草草埋葬了十一口被害的人。 原本,韓侗應該可以葬于祖墳,只因為是凶死,按規矩就不能埋在祖墳上,不過韓五爺,這位“高原善人”似乎是義不容辭的捐出一塊地來,就算在別人眼裡,也覺得只有五爺,才有這種大手筆。 於是,韓侗的深宅大院,被人傳言成一座鬼氣森森的凶宅,一口空著的棺材,就等著那具走脫的屍體,屍歸原位。 如果這時候韓五爺就算出十兩銀子找人看守凶宅一晚,恐怕也沒有人敢於接受,因此,一把大鎖加上一張封條,把個美崙美奐的三進大宅院,封了起來,就算是大白天,一個人也不敢在那個凶宅大門前走過去。 等著屍歸原位,那是韓五爺心裡話,走掉的屍體,能走到哪兒?韓五爺心裡似乎在打著結。 於是,他發動大韓村的人,對大韓村四周,做地毯式的搜索,誰要是發現那具走脫的屍體,賞銀一百兩。 就為了這百兩銀子,大韓村的人竟有的全家出動,還真是好一陣子折騰。 就在韓侗十一人的屍體入土為安的埋後第三天,大韓村外,來了一人,只見他騎在馬上,神情嚴肅,灰白的須髯在下頷飄動,一雙銅鈴眼,暴射出冷凜的目芒,連頭上的四方英雄帽,也戴的筆直,肩上露出刀把,在馬蹄的節奏聲中,巍巍然的來到了大韓村裡。 就在官道邊的小茶棚裡,他停下馬來。 “有人在嗎?”聲若洪鐘。 茶棚裡竄出來韓小五,一看來了官爺,急忙笑迎上前道:“官爺你請下馬喝杯茶!” “不用了,我問你,新近由咸陽辭官返歸故里的韓知府韓大老爺府邸,在這大韓村什麼地方?” 韓小五一驚,立即道:“官爺你是……” “咸陽府衙的捕頭,我叫白方俠。” 韓小五當即苦喪著臉,道:“白老爺,你來晚了,韓大官人的全家,十天前被人殺光了,好可憐呀!” 白方俠立即問道:“這是滅門血案,可曾報官?” “這件事全由我們的韓五爺做主,聽五爺說,他要出賞格,捉拿惡人,替韓大官人一家報仇。” “好!你帶我去見這位韓五爺。” 韓小五一聽,當即領先快步走在白方俠的馬前面,朝著大韓村的村南端,一處也相當高大的宅子前面走去。 走過一段兩邊全是矮林的馬車道,來到一個相當寬大的打麥場,就在打麥場的正面,一座高大的門樓,看起來十分像個衙門,在這大韓村來說,除了韓大官人的新宅外,就屬韓五爺的宅第大了。 門樓的兩扇大木門,還真像個小城門,兩丈高的圍牆,把個大門連在一起,走進門樓,又見一個十丈方圓的場子,雖說是黃土地,但卻被壓得十分平坦,靠牆邊還有幾棵桑樹,正對這個門樓,一座五丈高的大廳,一列四根巨型的柱子,黑漆得亮 的,六層大石階,也全是青石鋪設,台階上的一溜長廊全都是用青磚鋪地,黑漆巨柱之間,各掛著一盞半人高的南瓜形紙糊的大燈籠,正楷大紅字清楚的漆在燈籠上“大展宏圖”。 白方俠一抬頭,看到四盞燈籠上的大紅字,心中透著不解,怎麼在這高原的村子上,有什麼宏圖可展? 但他哪裡知道,韓五爺韓大宏,完全是取其自已的名字,才寫了這“大展宏圖”四個字。 白方俠的坐騎,被人牽茌馬樁上,人就隨著韓小五,來到大廳前面,就見韓小五兩個台階合成一步上,一路喊著,人已到廳門口:“五爺!五爺!有官府裡的人來了!” 人影就在大廳內一晃,立刻間,白方俠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五十出頭紳十模樣的人,呵呵笑著迎了出來,從他的嘴角掩不住的兩根虎牙看,正就是“高原善人”韓五爺,只見他跨過尺半高的大門檻,快步迎向台階進,哈腰打躬的把白方俠讓入大廳中。 進入大廳上,白方俠環視一眼,發覺這大廳內的擺設,相當怪異,只見當中一大間廳房,兩邊的房間各被隔成四間,看上去好像客房一般,大廳上的靠牆兩邊,紅木椅子靠牆擺,中間的一個大方桌,連著一張條凳,一張“五路財神”的畫像,足有三尺半高,就掛在條凳的上方,條凳上的尺半高觀音像,前面一個西瓜型銅香爐,有一股檀香味道,正自香爐中往上冒細煙。 韓五爺把白方俠請入大廳後,急忙由下人送上香茗,邊笑問道:“官爺不知在哪個衙門當差?” “咸陽府台衙門。” 一滴淚水,從五爺的眼眶滴下來,黯然的一嘆,道:“也真是的,我那位堂叔,在咸陽的官做得好好的,卻偏偏辭官不幹,回到這高原上來,才幾天,竟然全家一夜之間被人殺光,難道這是天意?” “韓大老爺咸陽為官,有鐵面父母官之稱,二十年宦海生涯,如今歸返故里,求的是落葉歸根,這是無可厚非的,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被人謀殺,難道你們看不出點滴蛛絲馬跡?” 韓五爺又是一聲長嘆,道:“我們這些鄉野村夫,平日守著田園,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伸手只向老天爺要糧食,就算官府,也拿我們看成化外之民,如今村上一旦出了這麼大的事,全村全都亂了章法,不過……不過依我的看法,可能我這位堂叔,為官清廉,在他手中辦過一些大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他卸任以後,一夜之間被仇人所殺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白方俠微點著頭,當即又問道:“事情可曾報官?” 冷然一笑,韓五爺道:“滅門血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如果報官,放眼高原附近的幾個鎮,一邊是鳳翔,另一面是寶雞,兩個地方的官差,加起來也不一定能辦得了這件大案。” 白方俠雙眉聳動,銅鈴眼一瞪,道:“韓五爺可是想私下解決?” “我己傳出話去,凡是通風報信,抓到元兇的人,賞白銀一千兩,當然,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人來解決,一千兩白銀則全由我韓大宏一人出。”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抓兇手,出賞格,這是辦案少不了的一招,但官府絕不會出我這麼高的賞格吧?” “風雷刀龍頭捕快”白方俠雙目精芒連閃,就在這韓五爺的臉上一陣打摶,微微一笑,道:“五爺賞格既出,顯然決定私下為韓大老爺報仇抓兇,但如果兇手是一名江洋大盜,或武林黑道高手,不知五爺如何應付?” 韓大宏一怔,當即一聲冷笑,道:“韓大宏如果查出真兇是武功高強之人,必也不惜重金,聘請高手加以捕捉。” 白方俠一聽,點頭微笑道:“在下白方俠,人稱龍頭捕快,十多年跟在韓大老爺身邊,說句五爺難以置信的話,聽到韓老爺的不幸,在下有如萬刀刺心,打從現在起,五爺明裡找,我在暗中查,早晚會把那個凶徒揪出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這就煩請五爺,領在下去凶宅看看,順便看看屍體上的刀痕,憑我多年辦案經驗,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也說不定。” 立刻,就見五爺一連聲的道:“這真是太不巧了,死者屍體,全都下葬了!” “怎麼說?”白方俠眼一瞪。 “是這樣的,死了那麼多人,又不是大冷天,為了怕屍爛發臭,所以過了頭七,我們在全族人的商議下,把屍體暫時下葬在我捐的地頭上。” 白方俠有些無奈,心想,連再見親家一面,全不可能,自己總不能叫人家挖墳開棺吧。 心念間,白方俠還是起身道:“既然這麼說,還是要請五爺帶在下去至現場看看。” 韓五爺當即道:“既然白捕頭要去凶宅看看,韓大宏自當領路,你請等等,我回後屋取鑰匙。” 望著韓五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白方俠起身又在這大廳上看了個仔細。 原來這高原上的鄉人們,生活非常保守,尤其對於婦女的限制極嚴,未出閣的閨女,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絕對不知道,完全是大門不出,閨門不邁,所以大戶人家的客房,全設在前面,生客是不會迸到二門裡面的。 一轉眼間,韓五爺已快步走出二門,來到大廳。 “白爺!勞你久等,咱們走吧!” 於是白方俠在韓五爺的帶領之下,來到大韓村後村的巨大“凶宅”。 二人一齊登上那十二層高大的台階,韓五爺邊開大門,隨意的說:“這麼一棟大宅院,要是這麼荒廢下去,那才真的暴殄天物呢!”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推開了,一股陰冷的微風,當頭吹來,韓五爺打了個冷戰。 穿過院子裡的磚地,登上六層白石台階,二人進入大廳中,丈八高的雕花門,依然宏偉,廳上的擺設,是那麼的高雅而壯觀,地上的厚厚毛氈卻染上了不少血跡。 白方俠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於窗檻與桌腿,他也全都詳細審視,連瓷筒中的各種字畫捲軸,也抽出來細看。 然後又到了後廳,一直到了後院的停屍廂房。 白方俠指著一具空棺,問道:“怎麼這裡還停了一具空棺?” 韓五爺當即道:“那不是空棺,原本裝殮著一具屍體,不想卻作死後七日,突然的我們要下葬了,而棺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當初我們還以為是殭屍,四下里尋找,到現在還沒有下落。” 一頓之後,韓五爺道:“這下子可好了,白捕頭一來,這檔子事還得看你的了,幫我們找出那具屍體來,韓大宏第一個感激你,不要人死了,連個屍首全沒有,這對我堂叔來說,我們做小輩的可就罪過了。” 白方俠一嘆,道:“惡徒要命不要財,這一定是個大陰謀,白大俠一定盡力施為,揪出那個惡徒出來!” 韓五爺急問道:“白爺怎麼看出凶徒索命不要財?” “其實這很簡單,韓老爺的宅子裡,箱籠錢櫃全未被翻過,東西擺設,依然是井然有序,連個打鬥的痕跡全沒有,顯然凶徒殺人以後,當即離去。” 韓五爺一豎大拇指道:“高明,白爺不愧是辦案老手,我堂叔的這個大案,算是有指望破案了。” 白方俠一咬牙,道:“狡詭之徒,姦惡之心令人髮指,我有預感,他絕難逃出我白某人之手。” 也許是這間廂房鬼氣重,韓五爺又打了個冷戰。 韓五爺沒有留住白方俠,但白方俠在大韓村口的官道上,人才剛剛騎在馬上,低頭對送他上馬的韓五爺,說:“五爺你留步,至於五爺說的那失蹤屍體,這件事最好到你們村前面的那座呂祖道觀,找個道士去辦,在下還得把力量施在抓兇手上面。” 白方俠這麼一說,連跟著看熱鬧的幾個大韓村裡的人們,也全都覺著有理。 本來嘛!捉鬼是道士的行業,抓兇手當然是捕頭老爺的職責,豈可彼此“正事不幹”,而又“越俎代庖”。 韓五爺連聲的道:“是是是,白爺說的是。” 跟著看熱鬧的人全部走了,因為白方俠的身影,已消失在高梁地的暗影裡了,只是韓五爺卻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他想,這個案子誰有本事來破?破得了嗎? 但他又有些糊塗,那具屍體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問題會在什麼地方呢? 大眼上面的兩條細細長眉,徒然間變得粗了起來,好像是互相在眉頭上糾纏一般,顯然,韓五爺有著百思不解的感覺。 龍頭捕快白方俠回到寶雞半山上的小客店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一進到客房,女兒白小宛立即道:“爹!又有什麼發現?” 微微搖著頭,白方俠道:“玉棟情況如何?” “吃了卓大夫的藥,盡是睡覺,好像連眼皮都睜不開,真是叫人心慌。” “這是好現象,需知一個失血那麼多的人,又在棺材裡苦餓兩天,如果不好好補身子養內力,豈能輕易走出陰陽界,到眼前我還在懷疑,玉棟會有這麼大的命。” 吃著店小二送來的一大碗羊肉面,白方俠道:“他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首全埋掉了,我在等著瞧,看誰搬到那棟大宅子裡去住。” 白小宛低聲問道:“爹!你看等玉棟身體一好過來,咱們就陪著他回去,明敞著住進宅子裡。” 白方俠放下手中的大碗,道:“你想做什麼?” “引那個凶徒出來呀!” 搖搖頭,白方俠道:“這太危險了,如果凶徒第二次下手,必然挾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父女二人正說著,卻不料卓大夫呵呵笑著走進來,雙手抱拳,對白方俠笑道:“約莫著白爺也該回來了,可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愣,望了女兒一眼,這才問道:“怎麼,卓大夫也知道這回事?” “令嬡只說了個大概。” 長長一聲嘆息,白方俠道:“兇手是既狡猾又殘忍的,約莫著一般人絕難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 一頓之後,白方俠問道:“卓大夫,玉棟那身傷如今到了什麼個情況了?” “元氣大傷需要固元,失血過多,必須大補,要知這氣血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為人身,傷一不可,如今令婿已步入治療第二階段,就是固氣養血,照他這種二十多歲的年紀,大約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 白小宛一聽,自然高興萬分,卻聽白方俠又道:“容白某陡膽說一句,卓大夫的懸壺生涯,可能不會很久吧?” 卓大夫一怔,立刻微微一笑,說:“濟生堂掛名尚不足三個月。” 哈哈一笑,白方俠又道:“卓大夫晚上來,可是對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感覺好奇,還是令有其他指教?” 卓大夫淡然一笑,道:“不愧是龍頭捕快,其警覺之心,確實叫人佩服。” 一面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在下這就告退,明日再來。” 橫身一攔,白方俠臉色一整,道:“剛來就走?” “免得讓賢父女二人談話不便。” “搪塞之辭,卓大夫!白某人的風雷刀尚未封刀,辭去捕頭一職尚未恩準下來,如今白某人依然還是咸陽府衙的捕頭,容我再斗膽的說一句,卓大夫必然是武林中人,藉著掛名大夫,為本身做掩護,是不是?”說完,雙目梭厲的逼視著卓大夫。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警覺性高,是幹捕快的人必備的要件,但若把警覺變為疑心,就有斟酌的餘地,白爺以為然否?” 微微一笑,白方俠道:“此地距咸陽數百地,如今白某是勢單力薄,一步棋也不能走錯,不多加小心,那是拿我們三條人命在開玩笑。” “到目前為止,整個寶雞鎮,也只有我卓某一人知道此事,我保證,直到賢父女離開此地,仍將只有我一人知道,白爺可信得過嗎?” “既然你卓大夫這麼說,白某也豁上了,那就請坐下來如何?” 卓大夫一笑,緩緩又坐了下來。 卻聽白方俠道:“卓大夫的口音,似不是陝西人,你是……” “關外,我是關外人。” “過去幹什麼的?”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白爺這是在調查我的身家姓氏祖籍來了,也罷,我乾脆說明白些,我什麼都幹,不過在京裡的時候要久一些,這次算是離京最久的一次了。” 二人這種試探性的說話,似乎慢慢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然而白大俠一直問不出卓大夫過去的來歷,而他也想不起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當然,在白方俠的心目中,卓大夫是黑是白,是個值得注意的事。 就在白小宛送走卓大夫之後,進入客房中有些不解的問老父,道:“爹怎麼會懷疑起卓大夫來了?”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孩子,咱們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任何一個人物,全都要加以留意,我曾到鎮上濟生堂問過,他們原本有大夫在,只要一聽說是受傷的人,卻全由這個掛名大夫去看,再看到他對玉棟的治療手法,不由使我起了戒心。” “不管怎麼樣,人家總是在全力救治玉棟,咱們應該信得過人家才是。” 就著一盆水,白方俠洗著一雙腳丫子,一面緩緩的道:“年頭不對了,好人與壞人,已經叫人很難分辨出來,仁義道德全成了人們粉飾自己的門面的工具,今天是朋友,明天他就會取你的命,這就是為什麼為父的要辭去那小小的捕頭官職,寧願逍遙山野的原因。” 於是,白小宛低下了頭。 當天夜裡,高原上的風似乎特別大,青紗帳裡,偶爾還會冒出幾聲狼嗥,村子裡的野狗與人家養的狗,全都叫個不停,直到二更將近的時候,才稍稍平息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條嬌小的人影。疾如飛燕一般,一掠而落入韓家那座凶宅後院牆裡,只見她一連幾個彈縱,人已進入後宅大廳的房間中。 亮起火摺子,點上了油燈,原來竟是白小宛。 只見她立刻走入新房的對面一間,而那間房,卻是韓侗老夫妻兩人的住處。 在她一陣翻櫃倒箱的尋找中,除了有些金銀珠寶之外,其餘並本有特別的東西被她翻找出來,她似是感到一陣失望。 她在找什麼? 只要看她那種驚異不定的眼神,就不難想像那件東西的重要性。 失望中,她又把東西放在原位,一切整理就緒,背了一包金銀,那是她需要的。 於是,她黯然的吹熄了燈,失望的走出大廳,繞著邊廂的走廊,她又到了前面的大坪上。 正當她舉步繞過那座巨大屏風的時候,突聽一聲輕響,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在這種陰森的黑夜裡,對一般人來說,準也不敢半夜摸進這座凶宅,那麼來人會是誰? 是人?還是鬼? 白小宛一閃而貼身在暗影吧,極目向響聲的地方望去,就見一條人影,一條相當高大的人影,手中似平握著一把朴刀,一步一停的。往大廳上摸來。 仔細看,才看到是一個身穿黑衣褲,頭戴黑巾的男子。 只見他每走一步,舉頭四下看看,顯然怕厲鬼突然出現似的。 於是,白小宛冷然的笑了,因為終於有了眉目,她決心要把這個大漢留下來,好好的盤問。 慢慢的,白小宛把身上的披風翻了個面,把白色的披風裡子又露了出來,拔下了髮針,一頭秀髮遮住了臉,飄然的迎向了那個黑衣大漢。 “誰!” 白小宛的三寸金蓮徒然間發出“ ”的聲音。 突然間,這黑衣大漢似是發了狠勁,大喝一聲舉刀向白小宛劈來,一面厲叫道:“劈死你這妖魔鬼怪!” 黑夜裡,白小宛卻看得真切,就在一溜冷焰迎面灑落下來的同時,只見她鼻吼冷哼,一招風擺柳枝,輕飄飄的躲過劈來的一刀,順勢一腳,踢向那人手腕,就聽黑衣大漢“啊”的一聲,竟然撤刀暴退,刀雖未被踢落,但卻見他左手一直在撫摸右手腕,顯然那一腳讓他痛入心肺。 猛然間,只見那黑衣大漢,大叫一聲,立即連縱帶跳,翻牆而去,白小宛因頭髮遮面,剛剛把頭髮一撩,發覺那人已跳到大門頂上,不由大怒,人也跟著縱上屋頂追去,但她終還是遲了一步,那個黑衣大漢一連幾個閃躲,已失去了蹤影。 到了這個時候,白小宛自覺不宜久留。也立刻由後院翻牆出去,直奔回小客店。 一路上,白小宛心裡在琢磨,那黑衣大漢會是誰?他那個時候進入凶宅,居心何在? 這一切,全都是謎,她必須趕回小店,同老父商量。 原來茌卓大夫離去不久,白方俠父女二人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到一旁的韓玉棟有了聲音,白小宛急忙把燈點念亮,發現丈夫淒迷的睜開雙目,緩緩的伸手,拉住白小宛的衣袖,斷斷續續的問道:“小宛!咱們這是在哪兒?” “寶雞鎮的一家旅店。” “啊!他們呢?爹娘兄弟他們呢?” “身子要緊,等你好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一眼看到白方俠,韓玉棟擠出一粒豆大的眼淚,道:“爹也在這兒!” “孩子!安心歇著,先得把身子回過勁來再說。” 突然,韓玉棟似要挺身而起,但卻沒有撐起來,突然的倒在枕頭上,雙目微閉的道: “血玉龍!血玉龍!” 白方俠父女二人對望一眼,彼此有些迷惘。 就聽韓玉棟又道:“血玉龍!”那個下巴上一片粗黑鬍子黑衣人,聲音啞啞的,他…… 他…… “孩子!不要急。慢慢說。”白方俠道。 用力的翻眼看了一下岳丈大人,韓玉棟道:“爹!那天晚上大廳上突然出現四個蒙面黑衣人,他們手中全拿著鋼刀,擁著一個穿紫袍的人,只見那穿紫袍的,手裡提著一把鋼刀,逼我爹娘,馬上交出血玉龍,否則威脅殺死全家,只是那血玉龍,是我韓家的傳族之寶,我好像聽爹說過,那血玉龍是我韓家一族的榮耀信物,凡是族中有人榮光耀祖,血玉龍就歸誰的,當年我父中進士而入仕途,給這大家族不少的光採,才擁有此血玉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證明卓大夫的醫術不凡。 緩緩的閉上眼睛,而白氏父女卻並不去追問,就等韓玉棟喘過氣來,叫他自已慢饅講。 白小宛倒了一碗參湯,饅慢的灌到韓玉棟的口中,算是給他提神解渴。 慢慢的又睜開眼睛,韓玉棟緩緩的又道:“當時我父母全都怒目相向,咬牙不說一句話,就在這時候,後院老趙與門房張全兩人,舉著砍刀衝上大廳,想不到黑衣人好厲害,才一碰上面,就把張全砍死,老趙也在跑向外面呼叫的時候,被一個施飛刀的黑衣人,一刀插死在院子裡。” 韓玉棟想坐起來,但卻被白方俠按住道:“你躺著說,可不要勉強自己!” 韓玉棟雙目一皺,似是相當痛苦的樣子,半晌才又道:“這四個黑衣人正要舉刀砍殺其餘的人,我爹立刻由一個木箱中,拿出一個半尺長血玉雕的五爪飛龍,那是放在一個棗木匣子中的。四個黑衣人一看,一一打手勢,全都翻牆走去,想不到一個更次不到,這幾個黑衣人去而復返。就見那個穿紫袍的一把揪住我爹,說是那個血玉龍是假的,不問青紅皁白,揮刀就殺,舉刀就砍,如今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韓玉棟滴下了淚,白小宛陪著哭,白方俠又問道:“那血玉龍怎麼會是假的?” 韓玉棟道:“血玉龍我曾見過兩次,那是半尺多一點的晶瑩白玉所雕,除了白玉所雕的五爪飛龍,栩栩如雲中祥龍騰躍之外,只要把這玉龍迎著燈亮照,就會發現這白玉裡面,會出現一絲絲的鮮紅血線,只要輕輕晃動,玉內的血線還會移動,就如同人身上的血脈一般,其價值何止連城。” 聽了韓玉棟的話,白方俠有如進入五里霧中。 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白小宛含著淚,問道:“有什麼不對?” “那五個兇手既然發現血玉龍是假的,再次回來殺人後,必然會翻箱倒篋,大事搜索,為何宅子裡面,各房間中的東西,全都未曾動過一般?” “也許他們在搜去血玉龍以後,又把房中整理成原來的樣子也說不定。”白小宛道。 “這是為什麼,真要是這樣,兇手的用意何在?” 白小宛立刻低頭問韓玉棟道:“玉棟你知不知道血玉龍放在哪裡?” “爹娘住的房間裡。” “好!我這就去一趟找找看。” 白小宛稍加收拾,背上寶劍,披上披風,就著黑夜,直奔大韓村而去。 且說白小宛在大韓村中的凶宅,沒有找到“血玉龍”,卻遇上一個黑衣大漢,一戰而驚走黑衣人後,急急的返回寶雞的小客店,時候已是五更將盡了。 白方俠正在焦急呢,突見女兒近來,自是一喜。 白小宛喘著氣,解下披風,把個小布包放在桌上,一旁睡著的韓玉棟一喜,急忙道: “小宛!你找到血玉龍了?” 搖搖頭,白小宛緩緩解開小布包,說:“我沒有找到血玉龍,隨意只取些金銀回來,我想咱們如今需要這些花用。” 廢然的一嘆,韓玉棟道:“被賊人搶去了,怎麼辦呢?” 白小宛仔細的把夜探凶宅之事,說了一遍,只聽白方俠道:“這樣看來,凶徒是個陰險而又多詭謀的人,他必然是在轉移咱們的追查方向,把咱們導入誤途,以為是韓老爺在任上得罪了什麼江湖人物,才招致這場大禍。” 白方俠冷然一哼,又道:“可惜他遇上了我自某人,他的這種心機,算是白費。” 一面轉身低頭,對流淚的韓玉棟,道:“賢婿安心靜養,等你的身子一有起色,咱們再全力去抓那個惡徒,他飛不上天,也鑽不了地,就算他是孫悟空,會那麼七十二變,白方俠也會把他當小老鼠一般的,把著他的小尾巴拎出來。” 看看天色,白方俠這才又對女兒道:“去年初,你四舅留給你的那套腳上功夫,看來你還是沒有練到家,要不然,你那梅花腿中的一招鐵板腳,應該可以把對方的手腕踢斷,不會只叫那個黑衣人痛得叫出聲,而未拋去手中刀,看來你還得抽空加緊練,那可是為了你的裹足,才特別為你竭盡心智研究出來的腳法,可不能叫你四舅失望。” 白小宛一笑,道:“雖然沒有踢斷那黑衣人的右腕,至少也要叫他痛上好幾天的。” 於是父女二人相繼的關起房門,走向前面飯堂裡。 店小二一看來了白氏父女,立刻送上一盤芝麻燒餅,切了一大盤的醬牛肉,小米稀飯,外帶一盤芝麻葉小菜。 白小宛另外又要了一碗白嫩嫩的陝西涼粉。 父女二人邊吃,一面遙遙的望向遠方的渭水河,那是從上游大散關前面流下來的河水,稍稍的有些黃,但比起黃河來,渭水河的河水算是清多了。 河水悠悠,人生的歲月悠悠! 當河水碰到巨石擋道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也爆發出玉珠般的浪花,過去了,水流依舊。 而人生的旅途上,也有著無數巨石,明裡暗裡擱在前面,一旦碰上,懦弱的人就此消失於人的世界之外,勇敢的人,卻在石梭的磨蹭下,更堅強,更茁壯。 白方俠有著萬丈雄心,說什麼退休,道什麼辭官不幹,人活著一天,就要不斷的奮鬥,如果認真的把人生劃清界線,等於是把自己往墳墓中推,因為準放棄了奮鬥,就等於是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於是,白方俠做了個決定,那就是他決定不再堅持辭去他的咸陽府衙捕頭一職。 有了這個決定,心情上似乎踏實不少,當然胃口也大開,一連吃了三套芝麻燒餅夾醬牛肉,喝了三大碗的小米稀飯。 突然間,白小宛的眼睛一亮。 白方俠在驚覺之下,也隨著望向店門口。 一個黑褲子藍長衫的大漢,一條青巾扎在頭上,左手提著一把鋼刀,刀把上挽了個小包袱,一條布帶子,把個右手吊在脖子上,大踏步的走入店里來。 白方俠雙眉一皺,望向女兒。 於是,父女二人就以“眼語”一陣交談…… 就見那大漢在另一張桌上坐下,要了一大碗小米稀飯,剛出鍋的大饅頭,要了四個,一大盤滷菜,呼呼嚕嚕的吃起來,那種旁若無人的架式與吃相,還真叫人側目。 白方俠一施眼色,父女二人又走人後客房。 不多久,就見白方俠像個無事人般的,一搖三晃,走出店來,卻發現那大漢正吃最後一個饅頭。 緩緩的走出小客店,半山上的這條小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動,就在店門附近,白方俠來回走了兩三趟,這才發覺大漢起身會帳,朝西南方走去。 白方俠自是不肯放鬆,他要看看這個大漢,究竟是不是昨晚夜人大韓村的那個黑衣人。 一路暗中跟蹤,一直走出寶雞鎮,朝著險峻難攀的秦嶺方向而去。 過渭水河,路上行人已不多見了。 越過大散關,正是幾與天齊的秦嶺。 這個大黑個子,究竟是要往哪兒去呢? 白萬俠心中在嘀咕。 ------------- |
第03章
且說白方俠一路跟著大漢疾走,不覺已過了大散關,這一路上山,那可是要奔上秦嶺山去的,就在一個山道的轉彎地方,一棵老松樹,由一個巨岩後面歪歪扭扭的伸延到官道另一面的懸崖上空,正好遮住了這條官道,而使得陽光,星星點點的從松葉縫中,灑在官道上。 白方俠也就要繞過這個山彎,他還特意的扭頭望向高山下面的遠方,而遠方的平原上,渭水河就像這兒女人的裹腳布一樣,長長的扭曲在那兒。 一回頭,猛然發覺老松樹下面,大個子正兀立在那兒。 “老頭!我看你也跟累了吧!何不在這老松樹下面歇歇腿?” 白方俠一笑,道:“你大概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哈哈一笑,大漢齜牙咧嘴的道:“虧心事?哈……” 一陣大笑之後,大漢擤了一把鼻涕,道:“到了這個地段,我就同你講大實話吧!石大爺是專門做虧心事起家的,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白方俠一怔,問道:“這麼說來,你好像是江湖上傳說的秦嶺四煞之一了,對不對?” 大漢突然一愣,提刀的左手一指白方俠道:“你究竟是誰?” “我姓白,你就叫我白老頭就成了。” “姓白的,你跟著我幹什麼?” “昨晚你到大韓村的那個凶宅幹什麼?” 姓石的一驚,立即高聲道:“大韓村?凶宅?我沒聽說過。”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聽說秦嶺四煞從不落單,其餘三個呢?” “姓白的,先說說你的來頭,讓石爺往水裡泡泡,看是冒青煙還是冒泡兒?” “咸陽府衙的龍頭捕快就是我。” “怪不得咄咄逼人,原來竟是‘惡名道上揚’的官家鷹犬 白方俠,只可惜這裡不是咸陽,這兒是秦嶺,姓白的你走錯地方了。” 仰夭打個哈哈,白方俠道:“白某在你們這些專幹殺人買賣的人眼裡面,是惡名遠揚,也因此,從來就沒有在我白某手申,溜掉過一名惡徒,當然包括大韓村的滅門血案在內。” 白方俠面前這個三十出頭大漢,光板臉,尖嘴巴,一雙狼眼上面,吊著一對三角眉,脖子細長,好大的一個喉結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陰狠的人,而他也正是秦嶺四煞之一的石無水。 要知這秦嶺四煞,老大官中、老二石無水、老三餘通、老四丁百年,四人就在這秦嶺山大腳蜂滴露崖山寨,嘯聚了一百多人,明著是靠山吃山,伐木採林為生,暗地裡卻幹著攔路打劫,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這種行徑,遠在二百里外的咸陽府衙,早就一清二楚,只因路途遙遠,力量單薄,一直沒有找上秦嶺山來,如今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死的又是白方俠的親家翁,自然他要戮力破案。 如今好不容易堵上這石無水,當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 緩緩的,白方俠踏著有力的虎步,一步步逼向石無水。 “你要幹什麼?” “你是跟我回寶雞?還是要我把你拴著走?” “笑話!石大爺沒有犯王法,憑什麼跟你上衙門?有道是官大不壓善良人,姓白的!你得拿出證據來!” 冷然一笑,白方俠道:“要證據?手裡拿著殺人刀,右腕吊在脖根上,就你這副模樣,已足夠我把你捉進衙門了。” “笑話,拿刀的又不只我一個,手腕受傷又不犯法,怎麼樣,赫赫有名的龍頭捕快,原來是仗著衙門的那點嚇人玩藝兒,想把石大爺弄進去,來個屈打成招不成!” 白方俠人已逼近在石無水的前面不過五尺遠,衡情量勢,石無水絕難逃出他的一抓。 於是,白方俠指著石無水的右腕,道:“脫下來,解開那布帶子,讓白某瞧瞧你的傷勢。” “幹啥子?” 白方俠大喝一聲,道:“脫下來!”聲若洪鐘,震耳欲聾。 石無水三角眉一皺,暴退一步,道:“姓白的,我老實對你說,我這腕傷是昨晚走夜路遇了邪,碰傷了的,有什麼好看的?”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依我看來,你不是遇上什麼邪了,而是你這邪遇到了正,被人給踹傷的吧!” 石無水一聽心中一驚,不由嘿然冷笑,道:“姓白的,我看你這是在找岔,不過你卻找錯對象了,秦嶺四煞豈是怕事的!” 他話聲才落,徒然一腳踢向白方俠的關元,陰損狠毒,兼而有之。 白方俠嘿然有聲,末見其如何施力,人已彈起一丈有餘,“唰”的一聲,風雷刀已拔在手中,空中一擰腰,斜刺,暴展刃芒,疾若蒼鷹搏兔一般,撲向石無水。 然而,石無水心裡明白,他絕對不是白方俠的對手,即使自己沒有受傷,也難以抵擋龍頭捕快雷霆一擊,也就在這一意念中,石無水在踢出一腳之後,抹頭就往山上竄去。 白方俠想不到這秦嶺四煞,會是這副窩囊樣,落地一怔,發覺這石無水已跑出五丈以外,看那凶徒的腳程,顯然己施出全力逃命。 白方俠本來要追上去,但他在心念中,覺得親家的血案算是踩出點眉目來了,至少已經知道,這秦嶺山中的秦嶺四煞,與這件案子有著關連,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老母雞生蛋要抱窩”,只要找上大腳峰的滴露崖,四惡煞一個也別想逃。 且說秦嶺四煞的老二石無水,在白方俠的撲擊中,撒腿直往山上跑去,完全仗著年輕,兩條腿有力量,頭也不回的一個勁兒往前急跑,一連翻過兩個山頭,才喘著大氣回頭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自言自語的道:“他娘的老子打不過,跑總還跑得過你吧!” 一面舉目環視一下四周,咧嘴一笑,緩緩朝前山道往山中行去。 石無水纔不過又走了五里多的山路,迎面快步的走來一人,兩人尚末走近,來人已揚手高聲叫道:“石二爺!你可回來了,大爺派我下山去找你呢!” 一看是山寨的一個小頭目,石無水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山寨上有事,大爺是怕你二爺有事!” “我有什麼事?” “是大爺說的,如今寶雞那面,風聲很緊,大家要避一避,大爺大概知道二爺的毛病,怕你在外面久了,會出紕漏的,所以叫小的去把二爺找回山寨。” 秦嶺山的大腳峰,像一個女人的大奶子,只是那個徒然間插入雲霄的峰頂,尖而溜圓,從來沒聽說有人會爬到那個峰頭上,不過在峰頭上,卻有一個小不點的泉水,朝著大腳峰下直淌涼泉,如果在大熱天,仰頭張嘴的接上兩口泉水,還真比奶水好喝。 就在這滴露崖前面,一溜的搭建了四五排草屋,當中的一個大茅屋,看上去叨拾得相當偉峨壯觀,只是大茅屋中的一應桌椅,卻顯得粗糙,只有茅屋兩邊廊前的兵器架子上的刀槍矛子,發著閃亮的銳芒。 斑駁的大木椅子上,秦嶺四煞全在座。 “老二,說說看你這手腕!”老大官中一臉的不悅。 “本來我是去寶雞找風擺柳的,你們是知道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到她那兒了,夜裡做夢,會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可是我一到了寶雞,忽然想起大韓村的那個大宅院,咱們誰都知道,那兒還有不少金銀,全放在箱櫃裡,不拿白不拿,過不了多久,還不全要被姓韓的族人來個大分家!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個人就摸進去了,對吧!”老三餘通說。 訕訕的一笑,石無水道:“可是……可是我一進去,馬上又出來了!” “為什麼?有鬼?”老四丁百年想笑。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石無水道:“對!還真叫你猜中了,我他娘的才往院子裡一落,迎面幽忽忽的飄來一個披頭散髮女鬼,老子不信邪,迎頭就是一刀劈砍,你們猜怎麼樣?” 沒有一個插嘴去猜,全部睜大眼睛看著石無水一人。 石無水多少有點得意感,尖尖的嘴巴一翹,兩只狼眼一瞪,說:“當時就見白影一晃,像一陣輕煙吹過一般,就在我一刀劈空未及收刀的時候,突覺這右手腕處,一陣刺骨的痛,幾乎把刀丟掉,各位兄弟可是知道的,石無水是永遠不吃眼前虧的,沒把握的事,絕對不幹,不幹就得跑,所以說這些年來,石無水的雙手表現欠佳,雙腿倒是替我做了不少事。” 說完竟得意的笑了。 “叭”的一聲,官中一巴掌拍在厚木桌子上,厲聲道:“老二!你在給我們大夥惹禍事,你知不知道?” 一頓之後,狠狠的一瞪眼,又道:“自從幹了那件事以後,咱們也收了應得的酬勞,答應過人家,一年半載的,避免再往寶雞露面,等事情平靜了再說,你怎麼不聽勸也不信邪,卻偏要財迷心竅找鬼去打交道?” 石無水自知理虧,木然的坐在那兒,機靈的一雙狼眼,一變而成了死色眼,呆呆的望著桌面,心中可在盤算,半道上碰上白方俠的那檔子事,要不要這時候說出來。 突又聽官中道:“我敢說老三遇上的絕不是什麼鬼怪,一定有人在那個凶宅中作怪,被你撞上了。” 石無水道:“可是你們看……”一邊解下纏在右腕的布帶子,道:“這會是什麼兵器所傷,青紫一塊,像個溜圓的大銅錢,這不是鬼扶手是啥子?” 烏黑泛紫,四周紅腫,看樣子石無水的右腕傷得還真是不輕。 竟然,誰也看不出他是傷在什麼兵器之下。 “不過……不過……”石無水狼眼一翻,發覺自已有點說溜了嘴,於是閉口不再說下去。 看在官中眼裡,立刻發覺事情有了麻煩,冷冷一笑,官中問道:“說吧!石老二肚子是憋不下東西的,要不然,你會坐立不安的。” “老大!你可真是石無水肚子裡的蛔蟲,還真叫你說對了,是有那麼一回事。” 緩緩的環視了面前三人一眼,石無水靦腆的道:“我遇上了龍頭捕快白方俠了!” 他此話一出,聽的三人好像椅子上突然裝有彈簧一般,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官中手指石無水道:“快說,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把那個道上的鍾馗引出來了?” “我沒有去惹他,是他看我不順眼,一路跟著我爬到山上來。” “如今他人呢?” 得意的一笑,石無水道:“那個老小子怎麼會跑得過我?我一口氣連翻兩座山頭。他大概一看追不上我,知難而退,大概迴轉寶雞去了。” 丁百年一咬牙,道:“真是可惜,早知道那個老小子一人上山,咱們就該合著把他放倒在深山中餵狼,他娘的,道上不知多少人,全栽在那老小子手裡,我的一個拜兄唐朝東,就是被他拎到牢裡,沒幾天人就被殺了。” 一看有了幫腔的,石無水嘿嘿笑道:“這機會有的是,哥兒四個到寶雞去摸索摸索,包準能把姓白的勾引到秦嶺山。” 官中鼻孔冷凜的哼了一聲,道:“省省力吧!姓白的只要不摸到咱們這滴露崖來,咱們就算是無量壽佛了。” 大韓村裡的呂祖道觀,毛道士正舉起他那把呂祖寶劍,嘴巴裡一個勁的叨念著無量壽佛…… 當然,毛道士念的與官中口中的無量壽佛,完全是風馬牛兩回事,因為官中是自我解嘲,而毛道士卻是為了遮掩,明著收下韓五爺的五兩銀子,硬著頭皮也得走一趟凶宅。 原來大韓村的人們,傳說凶宅中有鬼魂出現,甚至還有人聽到一窩哭叫聲,如今就算韓五爺一晚上請兩個膽子大的大男人去看守大門,恐怕也不會有人去的了。 就在大韓村正為凶宅超渡亡魂的時候,龍頭捕快白方俠,騎馬來到了大韓村。 他沒有再去凶宅,而直接來到韓五爺的莊院前那個打麥場子上,早有人去到凶宅,把韓五爺找回來。 “白爺你來了,快請屋裡坐!” 白方俠一笑,當先舉步登上大門台階,走過門樓裡面的空場子而進入大廳上。 一面讓坐,韓五爺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算是有點眉目的。” 韓五爺一聽,兩個大虎牙像要從嘴巴裡跑出來一般,四方嘴一咧,問道:“什麼樣的線索,可靠嗎?” “五爺!我說過,天底下沒有秘密,誰能逃過上天的一對萬能眼睛?那眼睛明察秋毫而惡人無所遁其形,什麼樣的大案子,早晚都會真相大白的。” 韓五爺一笑,道:“對!對!白爺說的一點不錯,有了白爺這幾句話,我堂叔的這個血案,就等著兇手現形了。” 白方俠一撫灰白須髯,道:“這幾天這大韓村可有什麼可疑的發現?” “傳說凶宅鬧鬼,而失蹤的那具屍體,又未找到,再這樣下去,大韓村裡的人,恐怕真的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今兒一大早,我為了平息大家心中的驚嚇,又把毛道士請入凶宅,給亡魂超度,如果再不能安靜下來,少不得我得同族裡人商量,把那座大凶宅拆了。” 二人喝著下人送上的香茗,一面韓五爺又問道:“白爺!能不能露個口風,剛才你說有些眉目,究竟是什麼樣的眉目?” 乾笑一下,韓五爺不等白方俠回答,立刻又道:“當然,如果白爺覺著案未破,說出來有些不方便,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著,如果有什麼線索,大家應該商量合計,也許我在這地面熟,或可給白爺一些小情報。” 白方俠心中一陣熱,來的目的,就是要聽韓五爺的這幾句話。 心念間,淡然一笑,道:“其實也沒有太值得守密的,就是過了大散關往秦嶺山去,有個叫大腳峰滴露崖地方,那兒窩了四個惡徒,叫什麼秦嶺四煞的,他們四個最有嫌疑。” 白方俠的銅鈴眼瞇得很小,但兩束銳利的眸芒,卻隱隱的逼向稍有不安的韓五爺。 四目相對,韓五爺立即狠聲道:“這四個畜牲!” 淡然一笑,白方俠一撫灰髯道:“有關這四個惡煞的事,如今只是嫌疑極重,暫時還不能把這事洩露出去,否則這四個凶徒,來個天南地北的躲藏起來,那就麻煩大啦!” 韓五爺一正臉色道:“白爺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話算是到我這裡為止,決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這我就放心了。” 白方俠說著,正眼又看了一眼遊目四顧的韓五爺,緩緩的道:“五爺!我想知道,這大韓村的人能與韓侗韓老爺拉上關係的,有多少戶?” 韓五爺一怔,但剎時間又笑道:“由祠堂族譜上論,他們那一支總還有個十三四戶吧!” “難道五爺不是他們那一支?” “一支算三代,如果算四代,我們就捻在一塊了。” 白方俠一笑,又問道:“韓老爺的那支族人,可有什麼人要站出來說句話的?” 冷哼一聲,韓五爺不屑的道:“有什麼話好說的?說也不過是想在我堂叔的家產上,分一點現成的罷了。” 白方俠似是問出要緊的地方了,只見他一面站起身來,邊說道:“有件事我得要求五爺主持個公道,五爺儘管向韓老爺那一支的族人吩咐,只要他們能找回失蹤的屍體回來,韓老爺的財產,只管分給他們,如果沒有找回來,誰也不能搬大宅中一張小板凳。” 一邊往外走,邊又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我得趕著去辦要緊的事,不能再耽誤了。” “要緊的事?什麼要緊的事?” “當然一定與這件滅門大血案有關。” 韓五爺很想知道,但他卻不便發問,只得說:“白爺有要緊的事在身,韓大宏不便強留,指望著白爺早日破案,大韓村的人就感激不盡了。” 於是,白方俠跨上馬,帶著一肚子的迷惑,走出這令人痛心的大韓村。 而兀立在門樓外面的打麥場上,韓五爺細眉打結。那對虎牙盡在兩邊嘴角磨蹭,磨蹭得亮晶晶的,像是準備要拉個人來啃幾口的樣子,直到白方俠走出大韓村,人馬的影子消失在青紗帳時候,他才扭頭回到他的那“大展宏圖”的大廳堂去。 且說白方俠離開了大韓村,策馬回到寶雞半山腰的那家小客店,謹慎的走入客房中,正看到卓大夫在替女婿韓玉棟換藥,女兒白小宛守在一旁。 “白爺回來了!可有眉目?” “如果我心中的這個凶徒,真的是這件大血案的主謀,那他的的確確是我白某人平生所遇,最奸險狡滑的人。” 白小宛也冷冷的道:“遇上這種人,咱們可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否則,不但前功盡棄,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韓玉棟己能起身坐起來,雖然大難不死,可也裡外全脫了兩層皮,這時候,他有氣無力的道:“小婿實在不懂,也想不起,誰會這麼狠心,殺了我全家,為什麼?他們究竟為什麼?難道‘血玉龍’對他們這些凶徒,真的那麼重要?” 一旁正在替他換藥的卓大夫一聽“血玉龍”三字,突然雙眸暴射出七彩光芒,只是他己經迸出牙縫的話,又被他牙齒咬得緊緊的,沒有說出來。 突又聽韓玉棟道:“小婿以為,等我能走動的時候,咱們立刻回大韓村去,先在咱們宅子裡住下來,也好就近查訪凶徒下落。” 白萬俠猛搖著頭,道:“如果咱們明敞著回去住,惡徒又發覺你還活著,你想他會輕易放過咱們?包不准他又會施出更毒辣的計謀出來,那可是令人防不勝防的。” 韓玉棟苦澀的道:“爹的意思是……” “等!咱們明察暗訪,案子不破,大韓村就無法,也不能去住,約莫著你的傷也好多了,咱們得再搬個地方,這件事不定還得個兩三個月折騰的,住在客店,很容易被人盯上。” 卓大夫已換好了藥,這時候也道:“能夠下這種毒手的人,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小心防著點,這叫先站穩腳步,再徐圖打探,一舉可以揪出兇手來,白爺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不久,卓大夫走了。 望著卓大夫走去的背影,白小宛道:“爹!我想今晚去一趟大韓村,摸摸那個韓五爺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不用去了,你收拾收拾,咱們把玉棟送到濟生堂,交給卓大夫守著,連夜咱們上大腳峰滴露崖去一趟。” “卓大夫會幫咱們看守著玉棟?” “他會的,憑我這雙尚未老花的眼晴,看得出這卓大夫絕非是個普通人物。” “爹不怕他施壞?” “如果他施壞,玉棟早就沒命了。” 終於,白方俠三人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漸漸的黑了,渭水河畔的寶雞,像被一大塊黑布遮起來一般,除了星星點點的幾盞油燈亮外,什麼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黑咕隆咚的夜裡,白方俠把韓玉棟送到街上的濟生堂藥舖。 卓大夫也真夠熱心的,硬是把個受傷的韓玉棟,攙到自已的睡房裡,還拍著胸脯道: “賢父女儘管放心,該辦什麼事,著意去辦,韓老弟在我這兒養傷,我包準他平安無事,他要是掉一根汗毛,你們就拔我卓某人一根鬍子。” 白方俠感激的道:“卓大夫,我信得過你,要不然也不會冒昧的來打擾你了。” 安頓好韓玉棟,白方俠父女二人立刻縱馬馳出寶雞…… 他們很快的過了渭水河…… 也越過大散關,而直上秦嶺山的大腳蜂。 夜幕裡,只有天上的星更加亮了,但星光卻無法照亮大地,頂多只在人們頭上眨巴眨巴像火星一般的螢光,對於攀山越嶺走夜路的白方俠父女二人來說,那可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因為,當白方俠父女把馬匹藏好,認定了大腳峰的方向以後,山徑小道,幾乎很難分辨出來。 二人一連翻了三個山頭,總以為大腳峰就要到了,但在山頭上望去,卻仍有一道山頭擋在前面。 隱隱約約的,有燈光出現,大概滴露崖就快到了吧! 白方俠示意女兒白小宛,把鏢囊寶劍,重新檢視一遍,一打手勢,直往對面有燈光的地方走去。 父女二人行走如飛的奔馳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讓人詫異不已的,是白小宛的一雙三寸金蓮,生的是那麼纖巧,長的是那麼細緻,竟然在這山道上,還能縱跳如飛,與他的老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白方俠父女二人已摸進一大片黑忽忽的矮樹林中。 從這個矮樹林中望出去,大腳峰滴露崖下面,一溜的搭幫了五排草房,二更天將盡,除了正中的一大棟草房中,尚有燈光外,其餘的四排草房中,全都是黑漆漆的。 一打手勢,白方俠用手一指最後面的一排屋,白小宛有如夜鳥投林般,一連幾個彈跳,人已撲近那座黑咚咚的草屋。 一切全都是想像中的平靜,而且四周除了秋蟲的鳴聲之外,竟然連個巡邏或守更的人,也沒有看到。 就著草屋簷下,白小宛一打手勢,就見風雷刀白方俠如一頭上山猛虎般,撲入草房的陰影中。 白方俠父女二人,分成兩撥,交互的摸到正中大草房與第二排草屋之間,這才發覺這中間大草屋的門外面,四個手持鋼刀的漢子,正在把守著。 於是,父女二人一閃而到了這間大草屋的後面,貼著牆,輕移著身子,偏頭隔窗,望到這大草屋的正中大廳上。 只見幾把粗椅子上,坐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右手吊在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四煞中的老二石無水。 五個人似乎是在爭吵什麼。 就聽一個穿紫袍的道:“咱們事前全說定了的,怎麼你們拿約定當放屁?” 卻聽石無水道:“五千兩銀子總不能把俺們老是拴在這大深山裡吧!走出去透透風,有什麼了不起?用得你大爺摸黑跑來教訓我們四人?” “事情到這緊要節骨眼,就不會等幾天?再說你我心裡都有數。贓官的老大被人救走了,他娘的當初你們下刀的時候,怎麼會連個準頭都不拿捏穩,如今可好,事情不定是個什麼結局呢!” 石無水不以為然的道:“我看不會吧!八成有人在暗中弄鬼。” “既知有人暗中弄鬼,你半夜三更摸進去幹什麼?” 紫袍的人口氣相當不客氣,顯然他沒有把面前的秦嶺四煞放在眼裡,一頓之後,又道: “如今半路上殺出個白方俠,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那個老捕頭的幾手絕活,你們四個沒一個能摃下來的。” 緩緩的,紫袍大漢,就在這草屋大廳上來回的踱了兩趟,徒然站住身子,又道:“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不論是西北道上,或是關洛道上,誰都知道龍頭捕快,白方俠有個十分扎手的女兒,外表上那個嬌滴滴的女兒,生得是一副好模樣,但誰也想不到,她卻有一身極高的功夫,如果看走了眼,吃虧就在眼前。” 秦嶺四煞的老三餘通,把個朝天大鼻子一掀,不以為然的道:“一個女流,花拳繡腿而已!” 突聽石無水哈哈一笑,道:“白老頭真要是有那麼一個美貌女兒,石無水倒是希望有一天能碰上她,別的長處我沒有,一把抓住她那三寸金蓮,包準能把她捏得舒舒坦坦,倒在我石無水懷裡學貓叫,猛撒嬌!” 窗外的白小宛一聽,探手鏢囊,摸出一個稜形飛鏢,正準備甩向屋中的石無水,卻突然被老父一把攔住。 回頭看,只見老父猛搖頭,顯然,不叫自己魯莽。 就著燈光,白方俠又仔細的看,可是草屋中的那個紫袍人,就是不把頭轉向後面。 就在這時候,又聽那個紫袍人道:“我來,是要把話再說清楚,在風聲未平息下來以前,你們秦嶺四煞,不能踏進寶雞一步,否則……” 他話未說完,秦嶺四煞中,站起兩個來。 那是老二石無水與老四丁百年。 就聽長相像個葫蘆臉的丁百年,道:“否則怎麼樣?” 冷然一笑,穿紫袍的道:“否則,那就別想活著回來。” “他娘的,你以為你是老幾?這兒不是長安,你少在這兒吹鬍子瞪眼睛,惹惱了秦嶺四煞,先把你剁了餵狼!” 紫袍漢子仰天打個哈哈,道:“要知一個人莽撞,並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如果不知死活,甚至不知道屎香屁臭,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天塌下來,有我們秦嶺四煞摃著,就算是真的出了紕漏,大不了敲碎牙和血吞,絕不把你們攀纏上,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丁百年不等穿紫袍的再說什麼,立即又道:“老實一句,趕明兒一早,石二哥要陪我走一趟寶雞,你猜我丁百年去幹啥?” 紫袍大漢一怔,就聽丁百年道:“丁某人就是去找那個如今落了單的白老頭,算一算舊賬去。” “你們之間有什麼賬好算的?” “我丁某的磕頭換帖兄長,叫唐朝東,是被這姓白的捉到衙門砍頭的,我這個拜兄一死,連我那個唐大嫂,也一根繩子上了吊,你想我丁百年會饒了他?” “如果你覺著自己份量夠,我出個價碼,只要你能剁了那個姓白的,一千兩銀子隨時等你來拿。” “好!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丁百年似是精神一振,扭頭對石無水道:“明天一早,咱們去寶雞,石二哥可知道姓白的落腳地方吧?” 石無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頓之後,石無水又道:“我看咱們根本不用找,那姓白的聽說一向鼻子很尖,咱們只要大搖大擺的在寶雞街上來回晃盪個幾趟,包準會把他引出來。” “好!就這麼辦!” “看樣子我楊文光這一千兩銀子還真得準備著了。” 這時候,長得一臉秀才相的官中,哈哈一笑,道:“楊八爺!你又何必認真呢?往後咱們還得聯手做買賣呢!難不成這檔子事完了以後,就沒有下回了?” 到了這個時候,窗外的白方俠,心裡算是有了譜了。 於是,他對女兒一打手勢,兩個人就像空中幽靈般,順著來路,往山下竄去。 夜風像從風箱扇出來一般,發著“呼呼”的響聲,矮樹林中的樹枝椏,相互的撲打著,掀起陣陣的“沙沙”聲,這應當是帶著恐怖的味道,然而對白氏父女二人來說,正好掩護他們的行蹤,而使得二人順利的離開了大腳峰的滴露崖山寨。 --路飛縱,轉眼到了官道上,白小宛氣呼呼的道:“爹剛才為什麼攔住我?” “我還沒有弄清楚那個穿紫袍的大漢是哪路人物,如果你一出手,勢必引起一場大戰,一旦那頭狐狸不願露面,竄入黑暗中,咱們豈不又要費上一番手腳?” “他自稱姓楊,叫什麼……” “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 冷然的跨上坐騎。白方俠又道:“官匪勾結,這是個什麼世界?豈不苦了善良百姓?” “楊文光在總督衙門是幹什麼的?” “可能是一名副將,聽人說他手底下有兩下子,只不過他怎麼會與這秦嶺四煞,扯上關係?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難道……” 這時候,父女二人已飛馬來到自大岩伸出的那棵老松樹下面。 只聽白方俠道:“咱們就在這老松樹下歇著,暫時不用再回寶雞,玉棟有卓大夫照顧,料也無妨。” 一面緩緩下馬,邊又道:“你不是要教訓那個姓石的嗎?咱們就在這兒等他來。” 一聽老父的話,白小宛急忙下馬,當即答道:“爹!你儘管一旁守著,看我一個人收拾他!” 於是,父女二人各抽出一床毛氈,裹在身上,斜靠在岩石上,歇息起來,兩匹馬,就拴在老松樹根上。 別以為大山裡的夜晚,一定是靜靜的,連一點聲音全沒有,其實大謬不然,因為在這深秋的秦嶺山裡,除了勁風陣陣之外,還有樹木茅草的晃動聲,“嗚嗚”的狼叫聲,再加上不時有夜梟的淒鳴聲,合奏出一部懾人的樂章,如果是膽小的人,絕對無法合起眼來,睡上個好覺的。 也不過天才放亮,秋陽尚在大腳峰後面呢,秦嶺四煞已來了三個,本來,他們應該四個同道的,可能因為滴露崖山寨上,楊文光楊八爺還在,所以老大官中留下來了。 大老遠的,石無水與餘通、丁百年三人,已經在指指點點,往老松樹這兒奔來。 龍頭捕快白方俠雙手按住風雷刀的刀把尾端,刀尖扎著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對於三個惡煞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也似不屑一顧的模樣。 白小宛已拔劍在手,迎面站在路當中。 雙方距離一近,就聽石無水哈哈笑道:“乖乖隆滴咚!天底下還有人要攔路打劫咱們這些幹強盜的,合著咱們該去搶皇帝老子了!” 白小宛劍尖一指石無水等人,道:“說!殺我公公全家的,可是你們秦嶺四煞?” 石無水涎著臉道:“我的小親親,看你這身細皮白肉的,再算上你那兩只一把抓住兩頭不露的三寸金蓮,我石無水真的不信,你怎麼拿得動那把長劍。” 卻聽虯髯大漢餘通,把個朝天鼻一掀,問道:“你說你公公全家被殺,我問你,你公公又是誰?” “大韓村裡,新近由咸陽歸返故里的韓侗韓老爺!” 丁百年立刻說:“是不是我們幹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能不能活著回去。” “嗖”的一聲,拔出背上鋼刀,丁百年戟指坐在大岩石上的白方俠,喝罵道:“姓白的,今天你該償還我那義兄唐朝東的血債了吧!” 緩緩的站起身來,白方俠的風雷刀在身前一橫,道:“唐朝東那個採花賊,是你閣下的義兄,這一點對白某人而言,不足為奇,因為你們全都是一丘之貉,不過我對於你們這些專幹殺人勾當的惡徒,有時候我就不懂,你們都是人生父母養大的,可是被你們殺的人,又何嘗是天上掉下來,地上生出來的?” 只見他左手一指丁百年,冷然喝問道:“姓丁的,你們家有姐妹嗎?你們家總也有大姑娘吧!唐朝東如果姦的是你姐妹,你怎麼樣?還是他因為是你的義兄就算了?” 白方俠一咬牙,又道:“唐朝東那個自命小白臉的東西,他該凌遲,而不是一刀之罪,姓丁的,你知道嗎?嗯!” 白方俠逼近丁百年,睚眥欲裂的又道:“扶風柳莊的柳姑娘,人家才十六歲,大半夜裡唐朝搶了人家,逐爬上坑去對一個不懂事的閨女施暴,臨完嫌人家柳姑娘的一雙腳,包的不夠小巧,竟然一狠心把人家一雙腳剁掉,我問你,他唐朝東是人還是狼?是人就不該做出那種絕子絕孫的缺德事,是狼就該殺掉,想不到你姓丁的恬不為怪的還要為其報仇,我問你報的什麼仇?雪的什麼恨?” 白方俠似乎在教訓面前的三人一般,舉著手中風雷刀指著迎面的三人,道:“幹你們這種勾當的人,只有守住山寨,等著別人找你們算賬,你們有什麼資格,反而找別人算賬?” 丁百年的葫蘆腦袋一仰,眉毛上挑,幾乎碰上前額頭髮,厲聲罵道:“他娘的不要以為你姓白的穿上二尺半,就神氣活現的教訓起爺們,老子找你算賬,那是因為一個義字,唐朝東終歸是我的義兄,老子不能看著他死在你姓白的手裡,不聞不問,姓白的,你今天認了吧!” 於是,“沙沙”之聲接連響起,石無水、餘通、丁百年三人,全都拔刀在手,腳踏丁字步,緩緩移向白氏父女二人。 白小宛笑對身後的老父,道:“爹還真的說對了,梅花腿中的那招鐵板腳,勁道還真的沒有練到家,才沒幾天的功夫,這個大黑個土匪。又可以動刀子了。” 一擺手中劍,白小宛又道:“爹!你老歇著,三個不入流的東西,讓我來打發,你只管拿繩子拴人就是了。” 哈哈一笑,白方俠扭腰一彈,人己落在一塊岩石上面,風雷刀入鞘,順手在腰間抽出三根牛筋,一面道:“這三個鬼東西陰險毒辣,你可得留意他們施壞。” 三煞看到這情形,一個個氣得齜牙咧嘴,就聽石無水高聲罵道:“兄弟們!我看這娘們比我那個風擺柳可強多了,留活口,石二哥要好生消遣消……” 石無水話還沒有說完呢,突然間…… ------------- |
第04章
且說白小宛不等石無水把話說完,彈身施展出梅花腿,右手長劍,勢如初陽乍露般,徒然撒出一片彩霞般刃芒,兜頭罩向石無水,她這是含恨出手,一上來就是殺手。 石無水哪會想到面前這個娘兒,具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再說她又是三寸金蓮小又巧,怎麼樣也不會讓人看出,竟然是個追命羅剎。 本能的,石無水舉刀封架,更想以大漢的粗壯身體,硬抓飛撲而來的白小宛。 在他想來,一個小腳娘們,就算挨你一下子,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一把摟住,只要自己高興,一用力就能把她勒死。 就在一連三聲的“叮噹”聲響中,刀劍的刃芒中,迸現了碎小的火花,光束乍隱,碎芒消失的一瞬間,緊接著“叭”的一聲,就見一股鮮血,自石無水的口中噴灑出來,紅影打閃,自石無水的頭上掠在石無水的身後。 那只是一招之間的事,等一旁的丁百年與餘通二人圍上來的時候,白小宛已冷笑連連的站在地上。 原來當石無水暴伸左手,連抓帶抱的硬撲飛來的白小宛時,卻不料白小宛會在右腿一封石無水的左手後,左腿連環跟上,狠狠的腳尖搗在石無水的心口上,這是一招梅花腿中的巧施連環,快、準、狠,石無水自是難以避過。 一把扶住搖搖欲倒的石無水,丁百年急問道:“老二!你怎麼樣?” 連連的苦笑,石無水扭身指著一丈外的白小宛,道:“是個地道的小辣椒,咱們應該相信楊八爺的話,她比她那個吃公門飯幹鷹犬的老子,還要難惹。” 石無水似是昏過去了,頭垂了下來。 丁百年緩緩放下石無水,右手舉刀,左手在懷裡摸出一把飛刀,與餘通一打招呼,緩緩逼向站在路中央的白小宛,二人並肩,似是怕白小宛逃走。 “小宛,留意姓丁的手上那把破鐵。” 冷冷一笑,白小宛道:“爹!你只管等著拴人吧!” 她那話才說完,丁百年已大喝一聲,揮刀劈向依然不動的白小宛,而餘通更露出兩個大門牙,呼喝有聲的斜劈過來。 兩把鋼刀,帶起一溜刺眼的冷焰,挾著雷霆般呼嘯之聲,威猛而有力的殺來,如果白小宛舉劍封架,勢必被砸斷劈飛。 就在這冷芒繞體沾到的瞬間,白小宛快不可言的一個斜掠林梢,兩只金蓮碎步連連的,把個嬌軀側向丁百年的左面,身了斜在當空,就“力”的運用上講,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仰她在碎步支撐中,硬生生的斜閃而掠過丁百年。 然而在丁百年來說,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好機會,因為白小宛的身子,就在自己的飛刀附近,只要自己一抖左手飛刀就會送到白小宛的身上。 嘿嘿一笑,丁百年毫無徵兆的一振左腕,在相距不到三尺的距離中,飛刀如流星般,筆直的射向白小宛的左肋。 “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一腳踢在疾飛而來的那把半尺長的飛刀上,“嗖”的一聲,飛刀上斜,就在白小宛的頭上掠過,可知丁百年的這一飛刀,顯然用足了力道。 也因此,徒然使得白小宛想起來丈夫韓玉棟說的話,全家被殺的那大夜吧,有個黑衣人,曾以飛刀殺死家僕老趙,看樣子八成就是這個傢伙。 心念間,探手人鏢囊,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他猛一轉身之際,在她長劍直刺的同時,抖腕甩出手中的飛鏢。 丁百年想不到這姓的白女子腳上功人,如此的了得,一怔之間,扭身揮刀就砍,卻不料身形尚未站穩,白小宛劍尖已快點到眉心,本能的一偏頭,舉刀擋去,卻不料白小宛左手的稜形飛鏢悄無聲息的疾飛而來。 到了這個時候,丁百年已沒有躲閃的能力,唯--的只有提著雙腿向上縱。 就聽“噗”的一聲,一支稜形飛鏢,生生插在丁百年的大腿上。 丁百年一咬牙,伸手拔出那支飛鏢,在一股鮮血外冒中,一支血鏢惡狠狠的擲向白小宛,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輕舉寶劍一格,白小宛左手疾抓,飛鏢又到了她的手中,動作之優美,連一旁的白方俠,都在撫髯點頭。 疾快的,白方俠牢牢的把石無水雙腕朝後的拴上,這才又緩緩走到丁百年身前道:“姓丁的,做惡的人,天理難容,指望你下輩子能做個讓你父母高興的好人!” 丁百年一手摀往外冒血的傷口,仰頭叫道:“姓白的!你想殺我?”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原來你也怕死呀!” 丁百年罵道:“他娘的,誰會嫌命長?” 白方俠一口唾沫吐在丁百年的臉上。狠狠的把個風雷刀刀尖指著丁百年的鼻尖,道: “這麼說來,你的命值錢,別人的命價賤,被你們害死的人,全都是該死,是吧?” 狠狠的一腳把丁百年手中的鋼刀踢落到山谷下面,緊跟著,一腳踹在丁百年的腰眼上。 就聽丁百年“哼”了一聲,齜牙咧嘴的斜身躺在石地上。 白大俠以極快的手法,不消幾下子,就把個丁百年也拴了個結實。 餘通這時候一看情形,心裡已開始發毛,他那一臉胡茬子所烘托的那只朝天大鼻子,一撅一撅的直往上抽,左手舉著刀,早已改攻為守,只要白小宛舉劍刺來,他立刻舉刀封擋,緊接著盡力躲閃遊走。 這只能幹耗時間,明敞著是拖延,說穿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一看這情形,白方俠風雷刀一橫,當先站在路中央,先封住餘通的去路,一面冷笑道: “大鬍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掙扎個啥?當真要像他們兩個一樣,先流點血再裝孬?” 餘通雙目怒瞪著白小宛,口中卻叫罵道:“姓白的,老子不是殺頭命,姓餘的不會跟你上衙門,有本事你就在這兒放倒你家餘爺!” 白方俠冷笑道:“真是執迷不悟,真要把你殺死在這大山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一頓之後,白方俠揚聲對白小宛道:“小宛!不用顧忌,必要時儘管痛施殺著。” 白方俠有了指示,白小宛精神一振。 突聽她大喝一聲,手中劍瞬間挽起三朵劍花,品字形的一閃而逼向余通,同時間,左手的那支帶有丁百年身上鮮血的稜形飛鏢,徒然間射向餘通的退路。 嘿然有聲,餘通手中鋼刀奮力一圈,疾快的灑出一束密密的光芒,擋鏢阻劍,一氣呵成。 就聽一陣金鐵交鳴聲,在二人身前響起。 看情形,餘通似是躲過了白小宛這千鈞一髮之危,因為餘通的臉上出現了得意之色,正準備向一旁躲閃呢! 但他再也想不到,就在他的意念配合著行動,正要縱身而起的時候,突然面前紅影一閃,白小宛人已橫劍在他的面前,鐵板腳連環踢出。 就聽“砰,砰”一連兩聲,緊接著餘通甩刀“哎呀”連連,雙手全摀在小腹上,一連後退四五步,被路邊的巨岩擋住,而沒有落下山間。 看餘通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受傷極重,從他立現的汗珠來看,不單是力道盡失,甚且小腹幾有被洞穿之危。 其實白小宛在施出鐵板腳的時候,本想一腳踢在餘通的關元,但她心存忠厚,把襲擊的部位提高三寸,餘通才逃過這要命的一擊。 緩緩的走到餘通身前,白方俠冷然道:“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被人折騰得像個狗熊樣才上道,這可是自找的!” 餘通一聽,立刻露出他那對蠟黃的大門牙,咧著嘴唇,直哈大氣,似乎是想罵幾句,只是喉頭不聽使喚。 一嘴巴打在餘通臉上,白方俠厲聲道:“姓餘的,你甭對我白某人露出這副吃人像,幹了一輩子捕頭,我白方俠見的多了,如果要恨,那就恨你自己去,誰叫你幹些不入族譜的勾當,羞了你的祖宗十八代,也苦了你爹娘。我姓白的只能替你們的父母可憐,如今被擒,那也是早晚的事,安份些咱們這就上道吧!” 反手上了綁,餘通垂頭喪氣。 吐血昏死過去的石無水,也醒過來了,只是動了幾下,發覺雙手被反綁,一掙沒有掙脫,心中就知不妙,站起來就想逃,卻被白方俠一刀背砸在腿彎上,罵道:“狗東西,你最好識相點,別再自討苦吃。” 一面說著,隨又在馬鞍上抽出一根繩子,連著一串,把四個秦嶺四煞中的三個,全串了起來。 白方俠父女二人跨上馬鞍,白方俠在前面,白小宛殿後,三名惡煞居中,一行五人緩緩朝著寶雞而去。 一身緊身短衣靠,四方英雄帽,外罩一件天竺色披風,足蹬薄底快靴,年過五旬的白方俠,依然是精神抖摟,風雷刀把上的鮮豔奪目五彩緞帶,在他胯下馬的彈跳前行中,一抖一抖的,讓人感著有威風八面的神采。 馬後面的三個秦嶺惡煞,一個個怒目直視,罵不絕口,偶爾還站在路上磨蹭一陣,指天罵地,好像連老天爺也對不起他們似的,不該給他們披上一張人皮。 丁百年摀不住大腿上的傷口流血,還是白方俠替他扎了一條帶子,血才慢慢不往外流,只聽他在走過大散關的時候,對沿路跟的人叫道:“丁大爺就是秦嶺山的山大王,我叫丁百年,你們聽說過嗎?丁百年,要丁他娘的一百年,所以丁大爺死不了,還有得活的,哈……” 石無水也連聲咒罵,道:“你們這群王八蛋,可曾聽過秦嶺山里有個石無水?石大爺就是我,這一回你們可高興了吧!等石大爺這顆腦袋被切下來的時候,你們把大爺這顆腦袋拎到你們土地廟,放在神案上供著,包準一定會驅邪,哈……哈……” 而走在白小宛馬前面的餘通,大門板牙伸的長長的,上嘴唇盡在牙上面刮,哼哼咳咳的,把個朝天大鼻子猛往上抽,一臉胡茬子活像個李逵下梁山。 餘通沒有罵,但他走一陣,會死賴著站在路當中不走,像個餓狼般,怒瞪著雙眸,逼視著馬上的白小宛。 有時候白小宛冷然飛出一鞭,打在餘通身上,反而讓餘通哈哈大笑。 於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的,五人一路“熱熱鬧鬧”的走入寶雞鎮來。 而寶雞的縣衙門,就在寶雞的鎮西面兩棵老柳樹附近,有一個小小的廣場,縣衙大門口,還站了兩個衙役,二人的黑色馬褂,前後全印著“兵”字,帶鞘的鋼刀,掛在腰帶上,一動不動的像兩個石膏像。 白方俠騎在馬上,雄赳赳的到了縣衙前面。 “煩勞通報一聲,咸陽府衙的捕頭白方俠,求見太爺大人。” 一聽說來了府衙的捕頭,那是上差爺到了,再聽說是白方俠,二人立刻想到了龍頭捕快,豈敢怠慢,一個衙役立刻飛奔入內,另一個卻替白氏父女二人拉馬,往縣衙前面的馬樁上拴馬。 石無水與丁百年二人卻仍然叫罵不休。 縣衙役拴好馬,回頭對丁百年二人喝道:“安靜點,該你們死,就算叫破喉管,照舊也活不了,窮嚷嚷個啥?” “狗東西!你也敢對大爺們呼喝!”丁百年大罵。 石無水也道:“俺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魚躍網中等人烹!” “叭”的一腳,踹在石無水的胸口上。 緊接著,“哇”的一聲,石無水吐出一大口鮮血,幾乎人又昏過去,不過雙目金星卻在連閃。 衙役踹出這一腳,想不到會讓石無水吐血,但他哪裡知道,石無水的胸口傷勢,是被白小宛所傷,因此還以為自己的功夫如何了得呢! 衙門裡立刻走出那個通報的衙役,一面對著白方俠施禮,邊說:“大爺在堂口候著,白爺請進。” 於是,白方俠一整衣冠,直往寶雞縣衙堂上走去。 老遠的,就聽堂口上站著的縣太爺,捋著胡髯,滿臉笑容的道:“約莫著白捕頭也該來了!” 白方俠一聽,似是這寶雞的父母官,話中有話,心裡一緊,立刻趨前幾步,單膝一跪,道:“咸陽府衙捕頭白方俠,給大人請安!” “免了!免了!快坐下來說話。” 就在縣衙的客堂上落坐,縣太爺一捋山羊鬍子,呵呵一笑,問道:“案子可有眉目了?” 白方俠一驚,問道:“大人指的是……” “大韓村裡的滅門大血案呀!” “這件事大人已經知道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身為百里侯,地方發生這種大案子,焉有不知的道理?如果有一天,此案由遠在咸陽的上衙所破,本縣這頂烏紗帽,豈能保得住?” 白方俠赦然的道:“本案死的是卑職的親家翁一家,如今府台衙門尚未有人知,卑職怕打草驚蛇,所以先自私下查訪,一有眉目,立即前來堂上報告大人知道。” “如今可有眉目了?” “抓了三個嫌犯,現在衙前候著,就等大人簽發收押。” “辛苦你了,白捕頭,捕的三人,是什麼地方人?” “三個都是秦嶺山的強人,人稱秦嶺四煞的便是。” “好啊!這四個魔頭總以為我這衙門小人員少,奈何他們不得,盡在這附近做案,這下子算是他們惡貫滿盈,死期到了。” 突然間,就聽縣衙前面有女子哭喊聲,白方俠一驚,立即告便,向衙門門跑去。 老遠的,就見一個三十不到,細柳高挑,俏臉長髮的小腳婦女,死命的抱住口角尚有血漬的石無水。哭喊起來。 纔不過哭了兩聲,就聽石無水在她的耳邊急急的說了兩聲,一面示意她快些離去。 於是,就在白方俠人一到衙門口,看上去這婦人好似被衙役哄走似的。 望著這個俏娘們走路的姿勢,誰也會相信她生了一身軟骨頭,那種走一步擺又扭,由腳到頭全在動的模樣,大概就是細柳枝風中搖曳的味道。 就在寶雞縣衙門,收押了石無水等三人之後,白方俠父女正要告辭的時候,縣太爺,這位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四十出頭的高個兒,瞇瞇眼一瞇,好像要合起來一般,大蒜似的鼻頭,在嘴角撩動中,向外一偏,微笑著道:“我該給賢父女見見一位你們早已熟識的人了。” 一面對身後站著的文案師父一點頭。 文案師爺一笑,起身走入另一廂房。 立刻,人未到,哈哈的笑聲先傳人白方俠父女二人耳中,白小宛一驚。 於是,濟生堂的卓大夫,來到這縣衙的客堂上。 “卓大夫!你是……” 又是一聲笑,卓大夫先對縣太爺施一禮。 縣太爺立刻起身歡迎,一面對白方俠道:“卓大夫的身份,本不該說出來,只是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大韓村的滅門血案與卓大夫的案子有著關連,所以在卓大夫的首肯下,才能說出卓大夫的身份來。”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卑職在初次遇到卓大夫的時候,心中就犯了疑,只因為卓大夫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所以到現在,卑職只是加以暗中留意而已。” 卓大夫一笑,道:“白捕頭果真名不虛傳,龍頭捕快之威名,我在京中就有個耳聞,想不到一下子咱們會湊在一起辦案了。” 一聽卓大夫竟是京中派來辦案的人,白氏父女二人互望一眼,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 縣太爺當即道:“卓大人只是以大夫來掩護自己身份,實則卓大人是大內派採辦案的高手。” 白方俠一聽,立刻起身施禮,道:“卓大人不單是醫道高明,更兼武功了得,客店中為卑職小婿疔傷的時候,卑職已心裡明白了。” 白小宛低聲說道:“卓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先代我夫謝過!” 款款起身,盈盈的施了一禮。 淡淡一笑,卓大人道:“韓玉棟今天的精神好多了,就在後衙中歇著,你去看看他吧!” 白小宛當即起身告辭,在一個衙役的指引下,走入後院一間廂屋中。 於是,卓大夫請縣太爺,摒退屋中所有的人,包括師爺在內,只餘下縣太爺與白方俠。 三人把坐椅拉近,話聲也跟著低了起來。 “白捕頭,京中有個卓重陽你聽到過沒有?” “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卑職早有耳聞,莫非就是卓大人?” 微點著頭,卓重陽道:“白捕頭可知為何現在對你表明我的身份?” “卑職愚昧!” “因為我在為韓玉棟治傷的時候,曾聽到你父女二人說什麼血玉龍,而我這次離京要辦的案子,卻是禦案上擺放著的一個血玉鳳。”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賊人能為了一只血玉龍,殺死退職的韓侗滿門,包不准他也盜走了禦案上的血玉鳳,也因此,我覺著咱們有合力辦案的必要。” 血玉龍尚末找到,如今又冒出個血玉鳳,白方俠心中大感困惑。 於是,他不得不先把血玉龍的事,說個明白。 壓低了聲音,白方俠悄聲的說:“就卑職所悉,這血玉龍,是韓老爺的傳家之寶,在他們的韓家家族上,也稱得上是傳族之寶,當年韓老爺初入仕途,榮光耀祖,才在他爺爺手上,接過這血玉龍來,算算日子,也保存了三十多年,卻不料才卸任返歸故里不到幾天,就遭到這滅門慘禍,寧不叫人悲嘆!” 一頓之後,白方俠須發怒張,恨恨的又低聲說:“當初卑職尚在咸陽,原本是有退休之意,只是新任府台大人厚愛,一再的慰留,且又幫著辦理一樁案子,突然接到小女的書信,卑職尚不太相信,因為韓老爺不可能會有什麼仇家,那麼快的追殺到大韓村,也許是為財。 而在卑職與小女二人,三番二次的夜探大韓村韓老爺的新宅,卻發現--切完好無損,這就使人入了五里霧中,直等到卓大人妙手回春,才由小婿口中得知賊人要的是血玉龍,細想起來,如果小婿救不回來,這件血案的起因,永遠將是個謎,案子也甭想破了。” 縣太爺不停的點著頭,一面低低的道:“抓來的三人,白捕頭怎麼會知道與他們有關?” 於是,白方俠就把一切經過,又說了一遍。 就聽卓重陽道:“頂多他們是一群幫兇,主使他們的人,看來還要費上一番手腳。” 縣太爺一笑,道:“卓大人說的不錯,這三個惡徒,如果一口咬定大韓村的血案與他們無關,咱們又如何定案?如果三人拼命不吐一字,那主使他們的人,咱們又有什麼辦法把他拎出來?” 白方俠立刻道:“所以直到目前,卑職仍然在暗中追查,抓此三人,也只是‘投石入林’的作法。想把真正的主凶犯驚出來。” 卓重陽雙目神光暴射,望著遠方,自言自語道:“投石入林!投石入林!嗯!此法可行。” 不提三人在這寶雞縣衙客堂上密議。 且說寶雞渭水河靠東邊街頭的小道上,弄堂裡走出一匹小毛驢,驢背上坐著看上去只有四兩骨頭的風擺柳,毛驢後面,緊緊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手裡拿了一根小鞭子,口中還不停的“喲喲!得!”的,緊跟著小毛驢屁股後頭快步趕。 驢背上的風擺柳,細柳腰隨著驢步的踢踏聲,相當有致的一擺一送一回,兩只金蓮,硬鞋幫上還繡著大紅花,裹腳布白得 亮,尖尖的鞋尖上,還釘上一朵鴿蛋大的鮮紅花。一頭烏溜溜的頭髮,挽成了髻,一塊黃緞布巾,緊上加緊的包紮起來,顯得一臉的俏麗樣,紅坎肩裡面,厚厚的一層狐毛,靠邊上全露出長毛來,緊緊的套在翠綠的短上衣上面,紅粉色的燈籠褲,褲腿扎得嚴實極了。 小夥子趕著小毛驢,出了寶雞西街口,午後的日頭,相當的紅,紅得把條渭水河,照耀得金星不斷的在河面閃爍,遠遠的,通往大散關的高峰上,起不了一點作用的片片碎而又薄的淡雲,一旦脫離山峰,立即化為烏有,就如同風擺柳心中對石無水的感情一般,只要二人一離開風擺柳的那間近河岸小瓦屋,二人就像這天上的淡雲,只有等到再一次的相聚,才能撩起二人的情慾。 不幸,這一次卻是叫風擺柳掀起了內心中的情濤,因為感情這東西,實在很微妙又奇怪,平常二人就算相見,大不了一陣捻和,等熱度一邊,拍屁股分道揚鑣,珍惜,那只能等到下一回見面再說。 然而,如今石無水一旦上了綁,風擺柳立刻發覺,二人的感情已經到了水乳交溶的地步,要想生離死別,那只有乳幹掉水完了。 於是,風擺柳不顧一切,死命的抱著石無水哭喊。 一開始,石無水還真的不相信,風擺柳會對自己用情這麼深刻,自己還真成了傻蛋,傻兮兮的以為自己多聰明,如今看來,殺人放火不一定該死,對不起風擺柳,那才真的該死。 “死不得!”石無水在心中吼著…… 立刻,藉著機會,對風擺柳面授機宜一番。 於是,風擺柳擤了一把清鼻涕,起身就走。 不久,風擺柳騎上她雇的一頭小毛驢,直奔大散關。 當風擺柳過了渭水河的時候,頂頭的太陽已在慢慢的放大,大得像她閨房裡面掛在牆上的大圓鏡子,只是鏡子是亮的,而距山頭不遠的太陽,卻火紅的有些燒手模樣。 過了大散關,走向了山道,風擺柳好像是豁出去一般,一路咬著碎牙,面無表情,不要說是自已這是走向土匪窩,就算是真的走向狼窟,她也拼上了。 然而,這對趕驢的小三兒來講,心裡頭就不是滋味。大腳峰滴露崖山寨上住的,全是喝過人血的刀客,那夥強人,就算是你親親熱熱的向他鹼一聲二大爺,如果他不是在興頭上,照樣會送你一個大巴掌,準叫你七葷八素,不知東南西北,這要不是風姑娘一再保證,說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什麼也不會跑到這兒來碰霉氣。 小毛驢的腳程,不快卻實在,四只細得像風擺柳足踝一般粗細的四只纖巧蹄子,自出了寶雞,到爬上秦嶺山區,一直保持著一定的速度,那種穩定的勁道,有一陣幾乎把背上的風擺柳晃睡在驢背上。 還未曾看見大腳峰呢!大太陽似乎不忍看著鳳擺柳往火坑裡跳一般,悄悄的溜到山那邊去了。 有那麼一點余輝,仍然照著大地,似乎在警告尚未回家的人們,趕快找地方歇著吧! 然而,這對風擺柳來說,卻只有使她加速往大腳峰趕去,因為有一股力量,一股對她這種火坑中長大,難得碰到真愛的力量,在她的心中翻騰,就算為這難得一遇的愛而死,也是心甘情願,何況這往後恐怕就再也不會遇上石無水這種赤裸裸的愛情了。 有句俗話,說:“騎小毛驢走山路,不怕摔!” 其實兩只腿稍長的人,跨上小毛驢,身子隨便一歪,腳就會碰到地,怎麼樣也不會挨摔。 不過這對風擺柳而言,可就真夠她瞧的了,一連翻了三個山頭,風擺柳摔下三四回,虧得小毛驢不高,而風擺柳的屁股上肉又厚,彈性又大,所以她還是照騎不誤。 由官道入山道,再爬過幾個高山。已經是二更天了,山裡面,黑漆八烏的,偶爾還有些狼叫聲。 為了壯膽,小三兒手兜的皮鞭子不停的抽,抽得“叭叭”脆響,小毛驢好像很篤定,它不為小三兒的鞭聲所影響,仍然是老步伐,也許驢心中知道,小三兒的鞭聲,只是在為他自己壯膽而已。 雖說鞭聲是給他小三兒自己壯膽,但卻在這深山裡起了共鳴,因為,對面的半山腰處,一列列的草房中,有了人聲,跟著就見十幾個火把,衝出屋外,驢背上的風擺柳還以為是遇上一群鬼火呢! “餵!”對面有人在叫。 “餵!”小三兒也應了一聲。 很快的,火把往這邊移過來,而且好像是在飛。 越過山溝,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往大腳峰滴露崖上去。 才爬了沒多高,幾只火把已圍了上來。 “我的娘呀!你不是石爺的老相好嗎?” 風擺柳像是要脫了骨節岔了氣一般,下得驢背後直扭她那個大屁股,還未曾回答,就聽另一個拿火把的問道:“風姑娘,大黑的天,你摸到山上來幹啥?” 另一個也說:“石二爺一大早就去寶雞找你了!” 緩過氣來,風擺柳皺著眉尖,直著腰道:“各位好兄弟!大事不好了,快帶我去見你們的大爺。” 一面領著風擺柳往山寨上爬,就近的一個持火把為風擺柳照亮的問道:“究竟什麼大不了的雞毛皮事,害得你風姑娘摸著黑往山上跑?” 風擺柳沒好氣的道:“秦嶺四煞,官石余丁,被人家抓進寶雞縣衙門裡,就有三個,這還不急人?” “這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風擺柳這時候不擁著熱被窩睡大覺,還跑到你們這兔爺不拉屎的地方來,喝涼風聽狼聲呀!” “這下子又真的麻煩大啦!看看官大爺怎麼辦吧!” 於是,在十幾個火把的照耀下,大夥全擁進了正中的大茅草屋中。 沒有多久,五排草房中的百十多人,全都走出草房。 大草屋的正廳上,楊文光楊八爺大馬金刀的坐在粗木椅子上,不停的冷笑。 官中卻盡在頓足大罵。 楊文光冷聲道:“你應該感謝我楊某人,你知道嗎?” 一聽楊文光這麼一說,官中秀才臉上,更加陰沉了,只聽他咬著牙,道:“為什麼?” 哈哈一笑,楊文光道:“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我在你這苦行僧一般的大茅屋里賴著沒有走,說不定照你們秦嶺四煞的慣例,四個一起下山去自投羅網了。” 冷然一笑,官中道:“那可說不准,也許就少了我官中一人,他們三個才被捉迸官衙裡。” 鼻子裡強力的擠壓出個“哼”,楊文光道:“我早就說過,而且我的上面也一再說過,這件血案,關係重大,大概要躲過這緊張的一刻,等風平浪靜以後,再慢慢露頭,可是你們偏不信邪,這下子可好,人一進了衙門。這輩子算是完了。” “怎麼說?”官中似乎有氣。 “你們這些糊塗蛋,也不想想,那韓侗雖然辭官,但他終歸當過朝廷的命官,方面的大員,官家豈有坐視的道理?如今為了破案,說不定暗中已派來什麼厲害角色,就在這寶雞附近,張開一張大網,等著收網呢!” 官中像個洩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的坐在大椅子上。 一旁的風擺柳卻急急的道:“官爺!你得快點拿個主意出來呀!” 突然間,就聽楊文光怒指風擺柳喝罵道:“都是你這騷娘們,如果沒有你,石老二也不會一個勁兒的找上寶雞,真他娘的女人禍水!” 風擺柳被罵,幾乎掉下眼淚來。 卻聽官中道:“八爺這是什麼話,你這叫‘肚痛怨灶王爺’!” 一頓之後,以一種安慰的眼神,看了一眼欲哭的風擺柳以後,才又道:“石老二就喜歡那種調調兒,沒到山上來以前,他是個有家室的人,只是他太過火了,硬生生的把個老婆折騰跑,好不容易又認識了風姑娘,這方面算是叫他收了心,如果沒有風姑娘,石老二照樣會去找別的女人的。” 一面對站在門口的眾人,叫道:“風姑娘連夜趕上山寨報信,八成還餓著肚子,快下碗面,加兩個雞子兒。” 官中一面說著,起身走到門口,又道:“大夥快去歇著,說不定明天咱們有得折騰的。” 於是,火把熄了,眾人等也慢慢散去。 返身回到椅子上,就聽楊文光問道:“官老大!你準備怎麼行動?” 官中連連冷笑,陰森森的兩眼,看上去好似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般,木然的道:“乘其不備,出其不意,給他娘的來個劫獄,寶雞縣衙那個小不點,官中還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幾乎把個手指頭點到雙目呆痴的官中鼻頭上,說:“官老大,什麼事情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得要沉住氣,就你目前這百十來人,也想造反?哼!我看你是自不量力!” 官中一拍桌子,唬的一聲站起身來,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吊在褲襠裡裝孬?” 楊文光沉聲說:“若是在平時,你官中運氣好,或有那麼幾成希望,會把他們三個救出來,可是如今就不同了,縣衙裡就住著一個姓白的,連我也沒有把握會勝得了他,何況江湖上誰都知道,姓白的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個地地道道的帶剌玫瑰,動起手來,比她老子還要狠。” 一頓之後,又道:“老實說,我楊八還真捨不得秦嶺山的這股小力量,所以才分析給你聽,要不然,我才懶得多嘴呢!” 官中有些不服,咬著牙道:“哥四個扭在一塊兒,已經十多年了,如今三個被逮,就剩我官中一個,我操他先人,這日子我寧可不過。” 冷凜的瞪著楊文光,官中吐氣有聲的又道:“八爺!如果交情夠,你就暗中幫著施把勁,把我那三個兄弟救回來,覺著不便,趕天亮,你回你的長安總督衙門,不要在此地惹上--身臭,不好回去。” 輕搖著頭,楊文光苦澀的道:“既然官老大這麼說,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過你放心,只要能插手,楊某絕對不會袖手的。” 說完,起身轉回睡房,但卻帶著一肚皮的憂慮。 他躺在硬板床上,拉起一張棉被往身上一搭,雙手一連,往腦後一放,把個裝滿陰狠毒招的腦袋托起來,兩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圓圓的,就如同黑森林中暴露出一雙銳利的花斑豹的眼晴一-般。 眼睛在打轉,表示他的腦筋在轉變。 在他想來,這秦嶺四煞,確有利用價值,一旦全部被殺,自己在這條入甘進川的三岔道上,無形中減少一分力量,但是這四個惡煞如今已有三個被捕,而官老大又要充好漢想劫獄,萬一再被捕,衙門里來個大審判,難保他們不把大韓村的那檔子事說出來。 於是,他果斷的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令他含笑而眠的決定。 楊文光那雙墊在腦後的雙手,平整的移在胸前,四平八穩的睡著了。 大廳上,官中看著風擺柳吃完一大碗面,連大廳外的小三兒也填飽肚皮,這才笑對風擺柳,道:“風姑娘吃完就快歇著,趕明兒天一亮就上路,你放心,早晚我會把他們三個全救出來的。” 風擺柳有些想落淚,松松的雙肩抽搐了兩下,含淚笑著站了起來,道:“全看你的了,大爺!” 於是,當天晚上,風擺柳就睡在石無水的那張鋪有狼皮的大木床上,除了大木床上石無水的那身臭味還在外,風擺柳也只能不時的撫摸一下木床邊緣,那味道叫風擺柳想起石無水的腳後跟,因為,每一回二人熱烘烘的搏鬥之時,石無水總會把兩只粗糙得像沒有刨光的木頭般的腳後跟盡在她那兩個大腿上磨蹭,磨蹭得她“咯咯”笑。 想到這裡,風擺柳哭了。 哭著走入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的,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就在滴露崖山寨大廳前的小廣場上,候著風擺柳。 適時的,風擺柳由大草房中走出來,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楊文光以及官中二人。 官中在後面說:“風姑娘!你安心的回去,寶雞方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再趕著來報個信,約莫著就在這一二天裡,我就會摸上寶雞去。” 一旁的楊文光露出一臉的關心,表現出憂愁的模樣,扭頭對官中道:“官老大,我這就溜去寶雞,情況順利的話,我就把他們三人弄走,不過我還是反對你硬幹!” “八爺!你上路吧!希望著你能在官家那面拉一把,我們哥兒四個就有幸了。” 一聲長長的嘆息,楊文光陪著風擺柳走下石階,走到小三兒的小毛驢前面。 猛回頭,風擺柳望向站在石台階上的官中,道:“大爺!盼望著你能早一天把三位爺救出來,要不然,風擺柳也不想活了!” 官中面無表情,陰沉的眼神,突然暴睜,沉聲說:“石無水一輩子沒有做過讓人心服的大事,唯獨他抱住你柳姑娘,算是抱對人了,也叫人佩服他的眼光。” 本來他還想說出下面那句“石無水該死而無憾了”,可是他突然感到那句話不大吉利,所以也就沒有說出口來。 於是,就在官中的招手下,在一眾嘍兵的注視中,楊文光、風擺柳與小三兒,一齊走了。 風擺柳仍然在那頭小毛驢背上晃呀擺的,一路擺過了秦嶺大山,晃過了大散關,也擺到了寶雞。 也因為一路上盡跟在小毛驢屁股後趕路,而使得楊文光的心,在風擺柳的自然擺扭與習慣的風騷流露中,一路跟到了寶雞,也跟到寶雞街邊渭水河畔的風擺柳的閨房中。 就在寶雞縣衙的後堂上,白小宛陪著老父白方俠,以及丈夫韓玉棟,三人在商議著大韓村中的血案主謀人物,可能是何人的這個問題。 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挨家論戶的推敲,沒有一家看起來有嫌疑。 就現況而論,韓五爺算是大韓村的領袖人物,而且也是有名的“高原善人”,單就事情發生後,韓五爺出錢出力,那種痛心疾首的表現,怎麼樣也不會被認為是兇手,是主謀。 幾經商定,線索還得要從秦嶺四煞的身上去探索。 於是,白方俠當即決定,自己趕著返回成陽,就近的向府台大人面前,討取辦理此案的派令,並順道再往長安的總督衙門,打探這楊文光的行為。 公門中數十年,白方俠心裡明白,如果想抓到楊文光,自己非得有十成十的證據,不足以明敞著捕人。 然而,白方俠再也沒有想到,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正在寶雞的風擺柳閨中閒扯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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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且就在寶雞縣衙裡,白氏父女商議以後,白方俠當即向縣太爺告辭,跨馬迴轉咸陽。 白方俠在臨走的時候,特別對女兒白小宛道:“目前案子雖成膠著,但卻是最危險時刻,抓到幾個替人賣命的凶徒殺手,只能使主謀的惡徒,施出更毒辣的招術出來。” 白方俠有些憂慮的又道:“辦案多年,對於那些拿錢賣命的人,我看的可多了,就算把他們丟進油鍋裡,他們也不會招出是何人主謀,這就是一行有一行的行規。” 白小宛沒有說話,嘴巴閉得很緊。 “記住!好好守著玉棟,一切等我回來再行動。” 白小宛點著頭,不置可否的,送走了老父。 回到縣衙後面的客廂房裡,白小宛對已經能站來走路的丈夫韓玉棟道:“爹回咸陽府衙,還好咱們已遷住到縣衙來,安全上已無多大問題了,如果是在客店,我就不能也不敢隨便離開你了。” “聽口氣,宛妹可是心中有了打算?” “我想去大韓村看看,也許會有什麼發現。” 韓玉棟長長一嘆,道:“只可惜我韓玉棟不會武功,否則,這種殘無人道的滅門血案,我怎麼會瀝血椎心的推給官家去辦?” 白小宛咬著牙,道:“白小宛不會放過他的,咱們總會把那個主謀人物刨出來的。” 夜裡,天空似乎在鬧著集會,像浪濤一般的烏雲,從秦嶺的高峰處往外處擠,擠過了渭水河,又推到了寶雞的天空上,只是雲動風大,卻沒有下來一點雨。 地面上,似乎也將要發生驚人大事一般,由秦嶺山區裡,一溜的沿著山道,走出百十個穿著黑衣短打衫褲的漢子,細看全是黑布包頭,手裡提著鋼刀,一路上連個咳嗽聲都沒有,小跑步的走過了大散關,越過了渭水河,直摸往寶雞。 什麼時辰?誰也不知道,天太黑,雲又厚,如果不是地頭熟,就算是分辨個東西南北,也不容易。 不過,大半夜裡,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如果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包準會把寶雞住的人嚇一跳。 也許官中的運氣欠佳,霉運當頭,或者是秦嶺四煞應了他們歃血為盟的時候那句話,“沒有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 就在二更天剛敲過沒有多久,白小宛正準備繞過縣衙,前往大韓村去,縣衙前廣場邊的大槐樹下,白小宛發現有十幾個人影在一箭之地的來路上往縣衙前撲來。 一驚之下,想起老父臨走時候的話,“膠著時期,也是最危機的時候”。 於是,急忙又折回衙門中,且急急的對一個守夜的捕快高聲叫道:“有人往縣衙這邊衝過來了!” 她聲音很大,連房子裡的十幾個衙役,全都驚嚇出來。 “在哪兒?” 就著一個窗子,白小宛手一指,道:“你們看!” 那捕快的反應也夠快的,一瞥之下,立刻高聲叫道,“敲警鐘,大夥抄家夥!” 原來官中在楊文光與風擺柳走後,左思右想,總覺得這位長安督府的副將楊八爺,是官家人,怕事情鬧大,而把他攀扯上去,而拿他們秦嶺四煞的性命不顧。 一念之間,當即招集全寨嘍兵,合計好時辰,立刻殺往寶雞,同時間。他也告訴眾嘍兵,如果一切順當,大夥救出人之後,馬上狠狠的幹一票,誰有能耐,那就儘量的裝,寶雞可是個富足地方。 於是,每個嘍兵除了一把殺人鋼刀外,還在腰里塞兩個雜麵糢,一大頭大蒜,準備路上填飽肚子好殺人,如果是渴了,渭水河的水有的是。 且說二更天才過了一半,官中已領著他的嘍兵摸到了寶雞的縣衙一箭之地,他正要派幾個武功好的嘍兵,先把值班的衙役幹掉,還正在分派人手呢,卻不料縣衙裡突然間警鐘大鳴,夜空中“噹噹”之聲,震耳欲聾,不要說是睡覺,就算是叫魂,也早把鬼嚇跑魂招回了。 在官中想來,一個小小縣衙門,就算連同縣太爺算上,頂多不過三數十人而已,卻不料一下子竟出來七八十人,全提著燈籠火把,衝殺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官中發狠叫道:“嘍囉們!殺!”當先揮刀向前衝去。 就在燈籠火把的照耀下,遠遠望去,酷似兩窩黑黃螞蟻咬架一般,一邊自衙門衝向縣衙前的廣場上,另--邊在黑影裡冒出一股黑潮,一個個揮著明晃晃的大刀,衝撲而上,於是,雙方就在這場子上,喊殺震天,金鐵互鳴的砍殺起來。 官中似是殺紅了眼,只見他身上全是濺的別人鮮血,而鮮血也染紅了他的雙眼,所以迎著他的幾個衙役,沒有幾個照面,全都“哎喲”大叫著倒了下去。 守在縣衙大門的白小宛,一看在人群中,官中有如猛虎竄人羊群一般,舉手投足間就有人叫著倒下去,就著燈亮一看,原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來了,心中一喜,這可是血案第四個真兇,逮到了他,四個齊全,就差一個穿紫袍的大漢,這案子就算差不多破了。 心念及此,一擰柳腰,人如夜鷹投崖般的,彈起數丈高,手中寶劍一撩一揮,銳芒打閃,一下子卷向官中的面門, 的一聲官中的頭巾被削落地上,這還是他見機得早,否則一顆腦袋,必被削落地上。 官中的秀才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那陰沉的眼眶裡在往外冒火,手中大砍刀一掄,左手指著白小宛,道:“他奶奶的,你大概就是那個幹捕頭的女兒吧!**養的,你父女兩個專門同我們這些道上的朋友過不去,今天晚上官大爺就是要來收拾你父女二人的。快把你那個該死一千回的老雜種叫出來。” 官中這麼一吼。附近打鬥砍殺的人,全都退向一旁,壁壘分明的各守一方,而雙方一上來就被放倒在地的人,藉著機會被拖向一邊。 突然間,懸衙大門下面,縣太爺當門一站,在七八個護衛的防守中,戟指場中的一人,高聲喝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敢情想造反不成?” 仰面哈哈一笑,官中高聲叫道:“我的縣太爺!你可別嚇著了,秦嶺四煞只殺人不造反,你只要牢裡放出我那三兄弟,俺們馬上撒腿走人,你看怎麼樣?” “殺人放火,竟然還敢來劫獄,這與造反有何不同?” 官中一聲冷笑,尚未回話,白小宛已高聲道:“姓官的,你還敢在你白姑娘面前耍狠,就先嘗嘗姑娘寶劍的厲害。” 面對一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子,官中哪會把她放在心上,哈哈一笑,一緊手中大砍刀,兜頭劈向揮劍而上的白小宛,一面的口中叫道:“官爺先劈了你這個臭女人,好做討價還價的本錢!” 白小宛徒然施出梅花腿,錯步拋肩,閃過官中的大砍刀,手中劍走輕靈,一晃劃向官中的右肋。 官中“嘿”然有聲,右手大砍刀疾抽,刀把在前,刀頭在後,奮力一豎,擋過白小宛的--劍。 於是,就見他一個大翻身。和身摸向正欲撲上的白小宛,看樣子兩下里可能要撞個滿懷。 就在這生死立判之間,突聽白小宛一聲清叱,小巧的身影,有如乳燕離窩一般,把個身形徒然間提升三尺,她雙手握劍,硬生生的運足雙臂之力,卷起一股渾厚的劍芒,擋向奔灑而來的大砍刀。 官中心中暗喜,他的這一刀,足可以開山裂石,一個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 勝利似乎在兩個拼鬥者之間,掉下來了! 而失敗也在二人之間,選擇了適當人選! 終於,就在一聲金鐵碰擊而散發出無數火花的同時,就見白小宛自官中的左肩頭,一個迅捷無比的跟頭,緊跟著“砰”的一聲脆響。 火把的照耀下,白小宛有如一頭從高處落下的貍貓一般,輕飄飄一點聲音也沒有就落在官中前面五尺地方。 她面無表情的一領劍訣,準備二次衝上。但卻發現官中一手摀住自己的左目,右手大砍刀不分東南西北,更不分是敵是友,左衝右突,亂砍一陣,口中還不停的大叫道:“**養的雜種,竟把老子一只眼踢瞎,還我眼來!” 眾人細看,官中的左手正在往外冒血,那種突然失去一目,一種錐心刺骨的痛。加上他的失去人性,把個孤傲而僅有的一只右眼,瞪的如老牛眼一般,相當嚇人。 還真應了“擒賊擒王”那句俗話,官中這麼踉蹌的窮嚷嚷,立刻間把他帶來的那幫嘍兵們士氣,全嚷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是,兩個雜麵糢的力量,全施到每個人的兩腿上,因為沒有一個人猶豫的拔腿就逃。 黑夜掩護他們摸向寶雞縣衙來。 當然黑夜又掩護他們逃回秦嶺山的大腳峰去。 本來還有衙役要追捕,但卻被縣太爺給叫住,拿住頭兒,跑的那些人,就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終於,在大棍木棒與大繩的圍擊下,官中被結結實實的綁上大堂。 有什麼好問的? 辦好一應手續簽押大牢就行了! 當搏鬥接近尾聲的時候,縣衙附近的暗影裡,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正是窩在風擺柳閨房不走的楊文光楊大爺,他是在“噹噹”的警鐘聲中。立即竄出來,直奔縣衙,卻不料正碰上幾根大繩子盡在官中身上纏,看樣子官中瞎了一只眼,再送入大牢,這活罪就夠他受的了。 暗暗的罵了一聲:“狗養的,全是一群豬!” 望著推推拉拉的一群衙役,像是黑黃兩種螞蟻的戰鬥結束,黃螞蟻拖著勝利品往窩裡搬一樣,把個罵不絕口的官中,推進了公堂。 冷然一笑,黑暗中的楊八爺道:“活該!不聽八爺言,吃虧在眼前。” 不過,楊八爺多少還是帶著一些惆悵的,回到了風擺柳的住處,他覺著,得找個適當時機再告訴風擺柳。 另一面,縣衙後院的住處,大內高手卓重陽,也在縣衙的警鐘聲中,來到了縣衙的前面,他對於衙前廣場上的打鬥,連瞄一眼也沒有,他更不會去到大牢幫衙役們守著三個要犯。 卓重陽一徑飛撲到韓玉棟的房間,二人對坐著聊起天來了,而且是天南地北說個沒完,但二人心中全都明白,因為韓玉棟擔心妻子是不是已經到了大韓村,她會不會遇上衙前的打鬥? 而卓重陽在知道白方俠遠去咸陽之後,就怕白小宛孤掌難鳴,所以跑來幫她保護著韓玉棟,因為韓玉棟不只是白氏父女的希望,更是破案的關鍵人物。 打鬥結束了,現場上成了死寂一片,縣衙加強了戒備,自然是不在話下,連牢房裡的秦嶺四煞,全都上了三十二斤重的粗腳鐐,就算有人再來劫獄,看了那種粗得嚇人的腳鐐,也會知難而退的。 劫獄是不會再有了,只是楊文光卻一搖三晃的來到了寶雞縣的衙前,這時候也不過三更天多一點。 “煩勞通報一聲,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求見你們的太爺!” 一聽是總督府來的,立刻就見一個衙役,畢恭畢敬的對楊文光道:“將軍稍待,小的這就稟報我們老爺!” 望著急步入內的衙役,楊文光環視一下寶雞縣衙大堂四周,發覺這衙門的屋宇宏偉,各通道戒備森嚴,看樣子似乎如臨大敵一般。 一陣腳步聲,縣太爺甩著水袖,一應官服齊全的迎站在堂目的門檻邊。 楊文光立刻快步上前,雙方互施一禮。 一身紫袍,高大威猛的楊文光,看著面前的清 嚴肅的縣太爺,微微一笑,道:“末將由長安來,正要趕著辦一件案子,因為這是有關軍機的事,還望大人協助。” 於是楊文光被請到客堂上。 瘦削的縣太爺,瞇瞇眼一擠,就算是沒有笑,也是一張笑臉,大鼻孔一動,問道:“涉及軍機,下官不便過問,但不如要卑職協助做什麼事情?” 淡淡一笑,楊文光道:“由此入川的秦嶺山裡,有四個頑匪,人稱秦嶺四惡煞的,不知大人可有耳聞?” 縣太爺一聽,心中嘀咕著:“這可巧,才湊齊四個,馬上就有上級衙門來找這四人,這種巧合也有些離譜。” 心念間,哈哈一笑,道:“境內出了盜匪,下官自然知道,不過這秦嶺四惡徒,盤踞在秦嶺大山裡面,是個三不管的地界,再說下官沒有力量入山清勦,頂多只能嚴守地方,不讓其入境騷擾百姓而已。” “貴縣說的也是,像這種小股盜匪,任何深山大澤中全有,本不足為奇,只是這四名盜匪,近來甚囂塵上,已引起總督大人的注意,所以特派下官來此察訪。” 縣太爺一聽,笑道:“這就太巧合了,秦嶺四煞這四個歹徒,也剛剛才被本縣收押在大牢,尚未過堂呢!” 楊文光雙眉一揚,結在髮髻上的細長藍緞帶,猛的向後一甩,說:“喲!這可是大功一件,末將必上復總督大人,好生對貴縣褒揚一番。” 縣太爺一笑,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楊文光哈哈一笑,隨即抱拳道:“既然捕到這四個歹徒,不知貴縣準備怎麼發落?” 縣太爺早已有了警覺之心,聞言當即回道:“四個凶徒牽涉一樁大的命案,有關未來的發落,已不是下官權限所能了結的了。” 楊文光道:“如果末將把他四人押回長安總督衙門,不知貴縣的意思如何?” 微搖著頭,縣太爺道:“在血案末了以前,這四個惡徒不會走出寶雞衙門的大牢一步。” “如果有總督大人的公文呢?” “本縣只隸屬府台衙門,如有府台衙門公文到來,要殺要放,本縣自當照辦。” 嘿嘿一笑,楊文光道:“正該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聞言這四個歹徒十分凶殘,末將想去看看他們四個,到底是個什麼長像,不知大人應允否?” 淡然一笑,縣太爺道:“既然將軍要看,本縣自當奉陪。” 於是,在值班衙役的前導下,二人走人寶雞縣衙的那座大牢。 楊文光先是舉頭看,一條條手指粗的老葛藤,編織而成的屋頂,一看就知道,在這種葛藤上面,一定鋪設一層厚厚的黃泥巴,然後在這泥巴上再鋪上瓦片,想要從屋頂上弄個洞下來,簡直就是夢想。 一連越過三道鐵門,才進入最裡面的一處牢房中。 隔著牢柵,楊文光看到了四個大漢,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睡的好不自在,好像他們身上的傷,對他們並未有多大的妨害似的。 “叮咚”一聲牢門合上的響聲,把四個惡煞驚醒過來。 隔著木柵,石無水一衝而伸手向楊文光抓來,口中還大叫道:“你!你!” 一拳搗在石無水的嘴巴上,楊文光罵道:“真是豬!” 看著楊文光直打眼色,餘通一衝而上,反映著楊文光罵聲有稜有角的道:“你他奶奶的是什麼東西?你他娘的是幹啥的?他娘的要把老子們怎麼樣?” 楊文光對身旁的縣太爺道:“貴縣你看這些惡徒,死到臨頭還要在嘴皮上佔便宜,這要是一旦逃出去,那還得了。”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他們逃不了,想出去,那得看他們往後的表現了。” 楊文光心中一窒,當即道:“末將這就轉回長安,上報總督大人,如有可能,末將會在他們案結以後,押解他們去長安。” 哈哈一笑,縣太爺陪著楊文光又走出大牢。 楊文光走出了縣衙,看起來是往長安的何道而去,然而他卻在轉眼之間,又來到風擺柳的房中。 “楊大爺你回來了,石二爺他們……” “風擺柳,我看他們四個這輩子別想走出寶雞那個大牢,你等著給石無水收屍吧!” “爺!你總得設法子救救他們呀!”一把抓住楊文光的衣襟,風擺柳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為我不急?老實說我比你急上好幾倍,你知道嗎?” “那就更應該設法救他們出來呀!” 楊文光就勢一把拉起風擺柳,低聲的卻帶著威脅性,貼近風擺柳的耳邊,說:“風姑娘,你說說看,為什麼你對石無水那麼癡情?他只是一個強盜,對你來說他石無水又能給了你什麼?要從良,也得要找個合適的人,你說是吧!” 風擺柳低頭泣道:“風擺柳自小吃苦受罪,從未遇到一個對我真心的人,而石無水石二爺,卻全給了我,人就貴在知心,石二爺就最了解我的心,所以我……” “狗屁!你被他玩得滴溜轉,還以為他是在同你玩真的,他自己都常說,玩刀的人早晚得刀下亡,如果他要是把你放在心上,他應該洗手不乾同你捻和在一塊才是,幹什麼他還照幹強盜不誤?” 就這麼幾句話,風擺柳已有了猶疑,但她還是悠悠的,流露出一股女人天生的憐憫心,道:“可是他石二爺本來就待我不錯,如今他在牢中受苦,我總不能眼看著不管吧?” 楊文光心想:“人說**無情,這話卻不盡然,有道是,深山有俊鳥,風塵出義女,看來真的一點不差。” 一念及此,更對這風擺柳生出佔為己有的心。 於是,楊文光隨手掏出兩錠銀子,往桌上一擱,道:“風姑娘,銀子你先收著,我得走了,至於石老二的事,我看弄他們出來,怕不太容易,你心底善良,不過可不要太癡情,頂多盡盡人事吧!” 望著楊文光的背影,風擺柳有些迷惘,姓楊的他…… 楊文光的這一手,也夠風擺柳這位頭腦簡單腰肢軟的風塵女子想上老半天的。 昨夜的一場搏鬥,再加上客房中與卓大夫的一席暢談,白小宛實在累的過了頭,人一倒在床上,立即沉沉睡去。一旁的韓玉棟,坐守在床沿邊,目不轉晴的望著自己的嬌美妻子,算來算去,結婚尚不滿三月,想不到她嫁到韓家以後,卻成了洶湧浪濤中的浮萍,這種日子,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也許是,武人容易氣,文人多眼淚,因此韓玉棟黯然的滴著淚,一種瀝血的眼淚。 窗外的雲,終於在天將亮的時候,灑下了雨滴,似乎老天爺在陪著韓玉棟傷心,也似是上天一怒,要洗刷掉寶雞縣衙前的廣場上滴灑的人血。 於是,就在一陣嘩啦啦的雨聲中,楊文光一晃而到了大韓村。 像一頭走失在高原上的花斑豹一般,淋著雨敲開了韓五爺的後院門。 “你找誰?” “老五在家嗎?” “你是……”開門的長工一驚。 “告訴你們五爺,有位姓楊的要見他。” “請進來,我去告訴五爺,他現在正……” 楊文光一聽,隨口問道:“你們五爺在幹啥?” 就見那長工伸出右手,先是握著拳頭,然後把拇指與小指伸得長長的,拇指尖往嘴巴上一放,道:“過煙癮呢!”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天都快要塌了,他還有心情抽那玩意兒!” 長工以為楊文光說的是外面下大雨呢,所以露齒一笑。 長工把楊文光領進廂房的客屋,立即折向後堂屋,沒有多久,就聽一陣腳步聲,急匆匆的走來。 走入廂房客屋,韓五爺一眼看到楊文光,立刻道:“老弟台!你怎麼冒著大白雨跑到我這兒來?” 一面轉頭對外面叫道:“來人吶!取兩件我的夾袍來,端盆熱水,另外馬上叫廚上燙壺酒,弄兩樣熱炒來。” 韓五爺一口氣吩咐下去,全是為了楊文光,但當他一轉身,面對沮喪的楊文光時候,不由滿面怒容,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敢大搖大擺的闖進大韓村?” “五哥!如果我不來,有一天你會大罵我楊八不夠交情,可是等五哥你罵我的時候,-- 切全都晚了。” 韓五爺一驚,立即返身向外面看了一眼,這才走近楊文光的椅子前面,惡狠狠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好一陣子,突然換了個笑臉,道:“老八!有什麼話,先別急著說,等你把這身濕衣裳換下來,喝杯酒暖暖身了,咱弟兄們再細談。” 於是,原本要緊張的空氣,卻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 一張四方桌,對坐著兩個各懷心事,各具陰狠的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看樣子二人全在心中揣摩著即將來臨的危機,該如何的去應付吧! 楊文光換上一件絲綢夾袍,是天藍色的,穿在他的身上還怪合身的,比起他那件紫色夾袍來,更能把他原本是總督衙門的副將,那種架式烘托出來。 酒菜很快的送上,韓五爺立刻摒退下人,把個客房門關得嚴密密的。 “喝吧!等你身暖過來,再仔細的說給我聽!” “我等不及!” 猛喝乾杯中酒,楊文光邊夾著菜,說:“五哥,秦嶺四煞,全被人捉進寶雞縣衙了。” 韓五爺一聽,大蒜鼻子一皺,兩個大虎牙暴伸,“格砰砰”的雙手骨節連響,低聲罵道:“這四個不知死活的王八操的,五千兩銀子把他們燒昏頭了,才幾天功夫,就讓人家拴住小辮子。”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算是折騰一夜的楊文光,幾杯酒下肚以後,這才慢慢的道:“五哥!小弟可是一夜未合眼,指望著把這件事送進五哥的耳朵裡,也好聽你的指示了。” 韓五爺道:“你說吧!” 於是楊文光就把秦嶺四煞被白氏父女追捕的情節,全說給韓五爺聽了一遍。而且還把寶雞縣衙大牢的情形,也說了一遍。 韓五爺半晌未開口。 他在沉思,因為從他那一雙長長的細眉,不時的在交互打結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楊文光在這個空檔裡,又一連三杯酒下肚。 突然間,韓五爺一拍桌子,道:“撒網捕魚!” 楊文光一怔,旋即笑道:“五哥可有妙計!” 冷冷一笑,韓五爺道:“我問你,寶雞縣衙的大牢裡,那四個畜牲的口風如何?挺得住大刑逼供嗎?” 楊文光低頭沉思一陣,道:“這很難說,不過照平日他們四個那股子狠勁,應該不會口吐真言,但誰也包不准他們其中哪一個,會臨時來個孬種,這年頭,有許多惡人,嘴皮子說的夠狠,一旦到了大難臨頭,比個夾尾巴狗都不如。” 韓五爺一聽,當即下了個決定,道:“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就趕著先把這件事辦妥,完事以後,立刻在黑夜溜進大韓村,我等著你!” 楊文光一愣,道:“五哥的意思是……” “這還要我明說?你去琢磨著辦吧!” 一面站起身來,走到房門邊,高聲道:“取把油紙傘來!” 其實這時候,外面的雨似乎快要停了,拿油紙傘只是遮遮楊文光的那張臉而已。 於是,楊文光撐著一把豬血色油紙傘,離開韓五爺的那道後院門,也離開了大韓村。 當他繞著官道,走下高原的時候,寶雞縣的上空,灰濛濛的一團水氣,連那條渭水河也全都消失在霧裡。 趕著走進風擺柳的屋子裡,楊文光發覺風擺柳雙目癡呆的坐在床沿上,屋中央的桌子上,還擺著飯菜,看樣子風擺柳還沒有動筷子吃呢! 一看是楊文光進來,風擺柳似乎魂兒入了竅,一下子站起身來,扭著一個團團的大屁股,迎上去。 “怎麼還沒有吃晚飯,天快黑了!” “我吃不下!” “還在想石無水?” 風擺柳有些赧然,靦腆的點著頭。 楊文光一看,心中有點冒醋,冷然一笑,道:“風姑娘,你也太死心眼了,石無水如今成了死囚,你又沒有欠他什麼,有什麼值得你茶不思飯不想的!” 一把拉住風擺柳的細嫩手腕,楊文光道:“先吃飯,你要不吃飯,餓壞了身子,心痛的不是那該死的石無水,而是我楊某人。” “爺!你這是做什麼?” “我這是在關心你!” “爺會看得起我這種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在我楊某眼裡,沒有這種那種之分,風姑娘在我楊某眼裡,如今就是個黃花大姑娘!” 楊文光就這麼一句話,而使得風擺柳的一身骨頭,更加的軟了。 女人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經不起男人們在耳根說上兩句好聽的,尤其是適時而又得體的話,面前的男人立刻會變成她的知心人。 鳳擺柳自不例外,一聽楊文光並未拿她當殘花敗絮看待,心裡立刻透著暖烘烘的帶著感激,在她想來,楊文光比之石無水,當然是有過之無不及,擔心的是這楊文光會看上自己? 於是,她緩緩的低下頭去…… 這動作看在楊文光的眼裡,那就是女人發出的“默許”信號,他又不是傻蛋,焉有不知之理了 緩緩的走到風擺柳身前,巨靈掌平伸,托住風擺柳的下頷,一雙銳利的,有如鷹眼的目芒,盡在風擺柳臉上搜索。他那個鷹鉤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伸一縮的盡在他那個窄臉上抖動著,光禿禿的嘴唇上,還有些發亮,那樣子似乎他是一頭蒼鷹,一頭利爪下正抓著剛剛獵到的野兔一般,先是一陣欣賞,然後再找下“口”的機會一般。 突然間,就聽風擺柳“唔”的一聲,緊接著,楊文光有力的左臂,攔腰一把,硬生生把風擺柳的嬌軀,摟在懷裡,他那噴火的尖嘴巴,盡在風擺柳的濕唇上撩撥,像是要點燃那荒原上的野草--般,到處伸出火苗。 於是,風擺柳的細腰開始有些扭動,大屁股上像爬了螞蟻一般,也開始在晃動,而成了一個在上面點火,另一個在下面加薪…… 終於,在“風”的助威下,把個燎原的火勢,引發到“擺”動中的嫩“柳”樹上了。 在楊文光來說,他這一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為,他一定要強過石無水,只要強過姓石的,他才能在風擺柳的心目中,像個人物,當然風擺柳就會聽他的。 而風擺柳卻在想,去了個石無水,來了個楊文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場大戰,好像是結束了。對楊文光來說,差事是苦一點,只是風擺柳也給了他甜頭,那種他過去從未嘗過的甜頭。 緩緩的穿著衣裳,風擺柳細聲細氣的在楊文光的耳畔,像嚼芝麻的說:“爺餓了吧!我去給爺把吃的熱一熱。” 楊文光在風擺柳的肥屁股上擰了一把,笑道:“人說女人要柔,男人要剛,不過風姑娘的柔,也柔得過火了。不要說是剛,就算是金也要被你柔化掉。” “格格”一笑,風擺柳爬下床來。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房間裡,小圓桌上重又擺上四樣小菜,一壺暖酒,二人關起房門,肩碰肩的蹭在一塊吃喝起來。 原該是石無水坐的地方,如今卻換成了楊文光,也因此,風擺柳不時的喟然--嘆。 “風姑娘,如今你算是我的人了,心裡邊就別再擱著石無水了。” “人心是肉做的,我感到有些虧欠他。” “這是你有良心,也是你可愛的地方。” 喝幹一杯酒,楊文光嘴巴一抿,又道:“趕明兒一早,做幾樣好吃的,送去縣衙大牢裡,看看石老二去。” “他們會讓我見他?” “怎麼不會,你又不會劫獄,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 “怎麼樣?” “帶錠銀子去,打點一下就成了。” 於是,探監的這回事,滿滿的塞在風擺柳的心中。 第二天一大早,風擺柳提著楊文光提議她應帶的東西,一擺兩三晃的來到了縣衙前面。 寶雞縣衙門裡的衙役,還真有兩個認識風擺柳的。 “喲,那不是街頭河邊的風姑娘嘛!” “八成提著吃的來看相好的了。” 風擺柳含笑上前,靦腆的道:“爺們,就行個方便吧!衙門的人好積德,風擺柳心裡感激。”一面暗中把一錠銀子塞過去。 有道是,錢可通神,有錢放屁是香的,沒錢放屁惹人厭,風擺柳這錠銀子,算是花在刀口上了。大牢門口的衙役,把門裡的牢頭叫到門邊,二人就那麼一陣嘀咕。 於是,牢頭把風擺柳的一籃吃的,提過去看了又看,還拿筷子盡在那兩個木盆裡挑挑撿撿。 其實,風擺柳在楊文光的交待下,用兩個木桶滿滿的裝了一桶紅燒牛肉,一桶拉麵條,連個酒都沒有帶去。 有了銀子,送的東西又非常單純,於是,風擺柳進了大牢門外。 一看來了風擺柳,秦嶺四煞全都一愣,石無水像個要衝出鐵柵的猛虎,齜牙咧嘴的抖動著粗檻,道:“你怎麼來了?” “石爺,你瘦了!” 一面低下頭來,緩緩的把籃子放在地上,用木碗裝了面與牛肉,一一的遞給牢中的四人,風擺柳道:“吃吧,四位爺!目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些。” 紅燒牛肉面,比每日兩個黑窩窩頭,可好吃多了,提的兩木桶面與紅燒牛肉,一下子全塞到四人的肚子裡。 石無水放下木碗,一把拉住風擺柳道:“你看到那個姓楊的沒有?” 風擺柳微點著頭。 “告訴他,快點設法把我們弄出去,要不然他也快活不了幾天。” 風擺柳一驚,但她盡力保持平靜,說:“再見到他,我會告訴他的!” 於是,牢頭來了。 “風姑娘,時辰差不多了,你該走了!” “他娘的,你來囉嗦啥子!” 石無水這一罵,風擺柳立刻道:“石爺!人家這是給咱們方便,你不能冤枉好人!” 石無水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可在盤算,這幫王八蛋,眼前是不能得罪,指望著還得再見風擺柳呢! 於是,石無水那對三角眉下的狼目,懾人的光芒,一下子全收斂了,光板臉上出現了沮喪。 風擺柳提著籃子,依依的不時回頭,大牢裡的鐵鐐聲“嘩啦啦”的響動,好似對風擺柳發出無助的吶喊一般。 這一天,過的似乎很平靜,白小宛一直陪著丈夫韓玉棟,原本打算在夜裡摸進大韓村,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官中前夜一鬧,她再也不敢輕易離開。 還是爹說的對,一切行動,要等爹由咸陽回來之後,才能有所決定。 縣衙裡住了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女子,一開始並未有人注意到,如今卻在一夜之間,白小宛算是出了名了,衙門裡的人,送了她一個雅而帶渾的外號:“鐵腳媳婦。” 打了一場勝仗,縣太爺當然高興,就在三天頭上,在縣衙的後堂上,擺了一桌慶功宴。 席上的客人不多,韓玉棟勉強陪著妻子白小宛入座,當然,卓大夫也是座上客,另外就是文案師爺,以及寶雞縣衙的捕頭兒李長虹。 席間,縣太爺對於于白方相當記掛,覺得白方俠應該在這--兩天折回來了。 其實,縣衙大牢裡關著四個如狼似虎的凶徒,縣衙裡從上到下,誰也睡的不安逸。 “我爹也說,四五天的功夫,他就會回來的,約莫著就在這三兩天內,會回來吧!”白小宛說。 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呵呵一笑,道:“這檔子事,以我看來,好像連臺好戲還在後頭呢!” 白小宛一笑,道:“卓大夫的意思是,案情還未導入正途?” “不錯!這好像是對付一條毒蛇,咱們狠狠的一刀剁下去,才僅僅剁掉一小段蛇尾巴,毒蛇卻一下子隱入洞中,再也不露面了。” 縣太爺微點著頭,道:“看來就是這樣,只有等白捕頭回來以後,咱們看看他的意思了。” 其實,這時候的白方俠,身在咸陽,心在寶雞,他實在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小宛的個性他做老子的,自然一清二楚,跟著自己辦案,養成了她嫉惡如仇的個性,好勝心強,促使她心高氣傲,這些全都是行走江湖易招忌的。 於是,他趕著拿到府衙的公文,立刻就向寶雞進發,他走得很急,幾乎就是飛馬疾馳。 然而,他還是晚了幾個時辰,因為,寶雞的縣衙門裡,還真出了大事,那是一件令人無法防範的大事。 ------------- |
第06章
且說正午時分,寶雞縣衙前,風擺柳又提了她的那個籃子,籃子裡依舊是兩個木桶,一桶麵條,一桶紅燒牛肉,木碗四個,筷子四個。 門外面的牢卒一看,有些不高興的道:“風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風擺柳一笑,嘴一抿,細手一伸,塞過去一錠銀子。 風擺柳的手是柔柔的,銀子是硬梆梆的,然而二者卻都是那個牢卒所喜歡的,因為牢卒茌接過銀子後,半天沒有把風擺柳的手放掉。 緩緩的抽回手,風擺柳道:“爺!你給個方便,我知道我這是在盡盡人事罷了!” 牢卒一嘆,道:“風姑娘你可要快些,不過我還得同牢頭言一聲。” 說著,人就消失在鐵柵門後面。 也只是一會兒功夫,牢頭打開了鐵柵門,一面低低的道:“風姑娘,這可是最後一次,往後你就別再來了。” 緊跟在牢頭身後,風擺柳沒有說話,一徑到了囚著秦嶺四煞的牢房外面。 又是一陣腳鐐聲,除了官中仍是痛的躺在麥桿鋪的地上沒動以外,其餘三人全擠到了柵門邊上。 石無水隔著欄柵,雙手托住風擺柳那俏麗媚人的臉龐,把個大舌頭直在嘴唇上磨蹭,而一雙狼目打轉,卻透著一股追悔無奈。 咬著牙,石無水道:“我死了,你怎麼辦?” 風擺柳滴下淚來,緩緩的把臉抽出石無水的雙手,蹲下來為四人裝盛牛肉望著牢裡秦嶺四煞呼嚕嚕的吃著紅燒牛肉面,風擺柳喟然的道:“這以後要是再想見到四位,恐怕得等四位出去了。” 石無水才吃了大半碗,一聽風擺柳的話,狼眼一瞪,鼓著一嘴未嚥下去的面,道:“為什麼?” 風擺柳能說什麼?低頭只是不語。 咽下口中的面,石無水道:“可是看牢的王八蛋們找你麻煩?” 一頓之後,把個大木碗往地上一放,吼叫道:“這些王八蛋的,全都是認銀子不認人,大不了多給他們些銀子就成了。” 一旁的牢頭冷冷一笑,道:“天底下只有殺頭的事沒人幹,放姑娘進來,就有被殺頭的危險,這以後她就是拿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敢斗膽放她進來了。” 石無水不由大怒,高聲罵道:“放你娘的屁,她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有什麼叫你好擔心的?” 牢頭雙手一扠腰道:“牢裡關了你們四個,老子心裡並不舒坦,如今就指望白捕頭白爺從咸陽回來,能把你們押入咸陽大牢,我就阿彌陀佛了。” 收拾好碗桶,鳳擺柳為石無水滴下了晶瑩的淚水,只那麼低聲的道:“石爺!你多保重!” 於是,風擺柳走出了牢房,也就在她剛剛走出大牢的門柵時候,還清晰的聽到石無水在牢裡面大聲叫:“風擺柳!你要來啊!” 風擺柳走了…… 她擺動著比柳枝還要軟的細腰,款款的走過了寶雞的大街,又走到街頭靠河的方向。 就在她剛剛走入自己的房裡時候,迎面楊文光卻一本正經的道:“等了你好久,你怎麼才回來!” “有事嗎?” “如果你還想活命,那就快點收拾一下,跟我走!” “走!到哪兒?” 楊文光道:“現在沒時間告訴你,總之一句話,馬上收拾一下,隨我離開這兒。” 風擺柳看楊文光的表情,絕對不是在開什麼玩笑,但她自問沒有什麼值得要她命的事情。 但轉念一想,也許楊爺想帶她上路吧! 於是隨便收拾幾件衣服,她甚至連自己的積蓄也未帶在身上,就跟著楊文光上路了。 她這裡上路,寶雞縣衙的捕頭李長虹也領著四個衙役捕快,飛一般的趕向風擺柳的住處,白小宛也跟在他們後面,因為衙門裡鬧翻了天,白小宛才吃過中飯,卻在縣太爺的召喚下,知道了令她大吃一驚的事。 原來當風擺柳離開縣大牢不久,大牢裡的秦嶺四煞,突然間一個個雙手捧腹,直嚷著肚子痛。 起初牢頭只是笑…… “別裝羊了,我的四位山大王,幹了一輩子的牢頭,什麼花招沒經過,什麼人物沒見過,你想我會上你們的當?” 牢頭的話,似是不起作用,秦嶺四煞仍然是大叫,而且開始在地上滾。 這情形有些蹊蹺,因為看樣子不是在裝假。 細想他們剛吃下不久的紅燒牛肉面。與風擺柳昨日送來的,又完全一樣,再說風擺柳絕不可能對她的老相好下毒手啊? 於是,牢頭認定是四個人在耍花招,不由冷然喝道:“牛肉吃得多了,勁頭就大了,那就叫吧!” 緊接著,砰的一聲,把個大鐵柵又關了起來。 突然間,就聽裡面傳出嘔吐的聲音,牢頭一驚,急忙叫人又打開牢房,發現牢裡地上,已吐了滿地的牛肉,上面還帶著血。 石無水甚至鼻孔也在往外冒血。 “這是中毒了!” 牢頭與一群牢卒全都大驚失色。 到了這個時候,牢頭只有一咬牙,飛快的跑到堂上,把情形稟報縣太爺。 縣太爺才同白小宛等,一齊吃過中飯,正在喝茶聊天,聽到這消息,一腳踢在牢頭肩頭,把個跪在面前的牢頭,踢了個仰天翹。 於是,縣太爺領著眾人,來到大牢裡。 欸聲低微氣若遊絲,秦嶺四煞的四張原本不同的臉,全都在泛青。 縣太爺立刻著人去請來卓重陽,一面走進大牢,卻被有氣無力的官中一把抓住衣擺,猛翻著獨目。 縣太爺低頭一看,只見這官中正就是前夜被捉的匪頭,他那只受傷的瞎眼,也正在往外冒血,鼻孔嘴巴全有血。 到了這個時候,惡人總會天良發現,其實任何一個人,就在他即將離開人世的一剎間,他必然會拋棄他在人世時候的一切罪孽,以懺悔的心情離開這個世界。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在臨死之前,總會回光近照,這短短的一剎迴光返照,正就是要說出他心裡的話,世上誰見過或聽過,一個將死而迴光返照的人,還會說謊的? 一念及此,縣太爺立刻高聲叫道:“這是殺你們滅口,一定是主使你們的人幹的,快說,大韓村的血案,主謀的人是誰?” 官中淌血的獨目暴睜,雙手像鐵鉗一般,拉住縣太爺的衣擺,口中直哈著大氣,斷斷續續:“是……是……一定……是……姓……楊……” 只有一個“楊”字,人已倒在縣太爺的腿前面死了。 於是,白小宛飛快的查看爬在地上的石無水,摀著肚子窩在牆根的餘通,一頭頂在地上的丁百年。 然而,三個人全都斷了氣。 一看這情形,縣大爺一聲吼,道:“抓風擺柳那個女人來!” 捕快李長虹,當即率領四名捕快,疾往衙外走去。 白小宛一聲冷笑,道:“風擺柳一定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姓楊的該死,白小宛饒不了他!” 於是,白小宛當即追著李長虹五人,也撲向風擺柳的住處,因為在她想來,那個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必然在風擺柳的住處。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風擺柳已經跟著楊文光,走了,只是這一回不知道楊文光在哪兒弄來一匹馬,也許是他臨時買的,把個風擺柳往馬背上一放,自己成了馬夫模樣,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走去。 楊文光要把風擺柳往什麼地方送呢?一直等上了高原頂上,他還沒有拿定主意。 送到五哥的住處?他會收容嗎? 送到呂祖廟暫住,風姑娘願意嗎? 要不然送到凶宅去,只是自己就得陪著她窩在那兒了。 “踢踢噠噠”的楊文光在馬前走著,馬背上的風擺柳望著這高原上的風光,很多地方,都在播麥種了,有些田地還在燒玉米桿呢! 天漸漸的快要黑了,而楊文光尚未決定把風擺柳送往何地,他有些猶豫起來,不過最後他還是把風擺柳暫送到韓五爺的大宅子裡。 “老八!事情聽起來你好像辦成了,不過你卻不該把個姓風的女子帶到我這兒來。” “五哥!你想到沒有,如果風擺柳被抓了去,你想她會摃得下大刑逼供?到時候她說出是我楊某人動的手腳,這縣衙的衙門不去沒關係,連門我也難跨出一步。” “那也不該帶到我這兒來呀!” “五哥的意思,是把她做了?” 楊文光一頓之後,又道:“做了她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麼一來,又添了一樁案外案,說不准就會把五哥扯上去了。” 韓五爺一聽,當即道:“趕天明的時候,你要馬上辦兩件事,第一樁,快把這姓風的女人藏到不惹眼的地方,第二件,你得往寶雞走一趟,打聽一下看秦嶺四煞是不是全死了,可能的話,也打探一下姓白的那個老東西的行蹤。” “五哥的意思是……” “撒網捕魚。” 於是,當天夜裡,楊文光與風擺柳暫住在大韓村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也就在這天夜裡,二更不到的時辰,白方俠也回到了寶雞的縣衙裡。 他還沒有走進客堂,就聽說秦嶺四煞全被人毒死在牢裡。 一看到縣太爺那種焦急的樣子,白方俠卻怒瞪著一旁的女兒白小宛,道:“走的時候我一再的交待,想不到我最關心的事情,竟還是發生了。” “這件事可不能怪令嬡,她已經盡了力,怪也只能怪牢頭,我已經把他關起來了。” 於是,白方俠取出咸陽府衙的公文,雙手遞交給縣太爺,一面說:“卑職已被委派,協助大人辦理此案,請大人過目。” 縣太爺接過公文,心中稍稍放心的說:“本案暫不移送府衙了嗎?” “是的,府台大人的意思,是要就近偵辦。” 點著頭,縣太爺道:“這麼一來,下官就有贖罪的機會了。” 白小宛心中有氣,不由狠聲說道:“爹!明明看到那個姓楊的同秦嶺四煞混在一起,也知道是他利用姓風的女人,對秦嶺四煞下毒手,咱們為什麼不把他抓來呢?” 白方俠道:“抓姓楊的很容易,但我們卻無法在他口中得到什麼,同時我這次也轉到長安去了一趟,在總督衙門打聽這姓楊的副將,據說他在總督大人面前相當的紅,為什麼會那麼紅,就不知道了。” 縣太爺當即道:“白捕頭才回來,回屋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這就派人去把卓大夫請來,大家也好商議個辦法出來。” 當天夜裡,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俠三人,就在這寶雞的縣衙裡,商議到三更過後,才做了個決定,就是明裡對外說囚牢裡死了人,而且是中毒死的,不過只死了三個,有一個被救活了,因為他受傷重沒吃幾口紅燒牛肉面,中毒輕,這是大難不死,等著就要招供了。 就在第二天的正午時分,緩緩的由寶雞的縣衙裡,抬出三口薄薄的棺木出來,而且還有意無意的把棺木擺放在縣衙前的幾棵大槐樹下,幾個衙役還弄了香紙焚燒一陣,這才被人抬著去掩埋了。 聽說牢裡死了三個秦嶺山的強盜,寶雞地方上的老百姓們,沒有一個不說是老天有眼,惡有惡報,甚至有人還說,這種人早就該死,為什麼留著他們吃冤枉牢飯? 然而,人群中卻有一人,他穿了一身天藍府綢夾袍,頭挽青巾,大鼻子上面的一對鷹眼不停的眨巴,在他那窄窄的臉膛上,現出了冷漠與陰灰的氣色,這人正就是一大早剛由寶雞高原上的大韓村折回來的楊文光。 當他來到縣衙前面的時候,正好看到由大牢裡抬出三具裝屍的薄棺出來,心中那份急怒,幾乎把自己的雙手骨節握碎,嘴裡的牙齒“格砰砰”的。 最叫他驚怒的,是聽到寶雞縣衙裡,已知道了高原上的大韓村血案,縣太爺正準備親臨高原,展開調查,而且這件大血案,一夜之間已驚動了整個寶雞,所有的人全知道了這件事。 當然,大韓村的滅門大血案之化暗為明,也是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俠三人的決定,因為案情的演變,已不容在暗中摸索。 但是,他們對於韓玉棟的復活過來,卻仍然封鎖消息,不向外宣布,因為那是一招殺著,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叫韓玉棟出面的,尤其大韓村方面的歹徒末被揪出來之前,韓玉棟就不宜出面。 於是,在寶雞地方上,由於秦嶺四煞的供認,縣太爺決定親往大韓村調查此案,時間已定在二天一大早上路。 楊文光把這個消息帶到了大韓村,當面如數家珍般的全告訴了韓五爺。 “看來這件事越來越鬧大了,咱們可得設法謀一良策,否則,咱們的辛苦經營,就全完了。” “五哥說的對,眼下就看五哥的安排了。” 韓五爺就在客廂中,來回踱著四方步,又見他把嘴唇一卷一卷的磨蹭著他的那兩個長虎牙,細眉下面的大眼球不停的打轉,好一會兒都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楊文光心裡明白,秦嶺八大盜的老五,除了擅長易容之術以外,更是足智多謀,眼前的形勢,就看他怎麼應付了。 突然,韓五爺果決的站在楊文光面前,道:“這件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步走錯,哥兒八個全得卯上,我一個人摃不下這個重擔子,我看這麼辦,咱們今晚去到凶宅,看看三哥的意思,再作決定。” 楊文光一聽不由點著頭,道:“小弟也覺著只有這樣了。” 兩個巨奸在勾通意見之後,相對的一嘆,韓五爺道:“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紕漏,到底出在啥子地方?” 楊文光道:“以我看八成是出在韓侗大兒子身上。” 韓五爺臉一沉,道:“你是說失蹤的那具屍體?” “你真的相信殭屍?” 望著韓五爺苦笑連連。楊文光又道:“以我看當初根本沒有把那小子殺死,準是又活回來了,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是誰把他救走的,要不然,事情就好辦多了。” 韓五爺搖著頭道:“我不信天下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更不相信韓玉棟他有那麼大的命。” 楊文光鷹眼一瞪,道:“難道你會相信真的有鬼?” “有沒有鬼,你該去問三哥呀!” 鼻孔裡哼了一聲。楊文光道:“三哥那個怪脾氣,誰願意去招惹他?” “別再把煩惱擴大了,趕緊吃過晚飯先歇一陣,晚上還得忙呼呢!” 韓五爺說罷,走出客廂。 楊文光把身子壓向床上,心中想到了暫住在後屋裡的風擺柳,只是這兒是韓五爺的家,五哥在地方上修行的名望,可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就算心裡痒痒的,也只有咽著口水忍耐了。 且說在寶雞的縣衙內,三巨頭會議完畢以後,空氣也全按照計劃放出去了。 於是,就在當天夜裡,白方俠對女兒白小宛道:“爹準備今晚去一趟大韓村,看看那面有什麼動靜,也好給縣太爺鋪鋪路,明日去了以後,心裡也有個底兒。” 白小宛道:“夜探大韓村,還是我去比較通當,爹已經同那韓五爺照過面,算是明著來了,女兒他們全不認識,暗中探看,比較方便多了。” “可是咱們已把空氣放出去,而玉棟也要你在一旁守著,你能離得開?” “所以我才說,我去比較適合,縣衙必需爹在,咱們又不好指派人家卓大夫,爹說是吧?” 白方俠一看這情形,輕點著頭,道:“你去可要多加小心,約莫著敵人必然正在設下什麼毒計,千萬可不能上了人家的圈套。” 白小宛一笑,道:“爹儘管放心,女兒怕的是他們不出來,只要露個頭,一切就好辦了。” 白方俠似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面帶笑容的,對女兒白小宛道:“有件你一定喜歡的事情,我忘了告訴你!” “爹!是什麼事?” “就是我這趟迴轉咸陽的時候,去了一趟長安,就在西關城門下面,碰到你四舅了。” 白小宛一高興,立刻問道:“爹沒有約四舅前來?” “怎麼會沒有!我把你才嫁到韓家幾天,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要說給他聽,但是他那個脾氣怪,暫時我沒說,不過,他趕著把自身的事一辦完,這幾天就會來寶雞了。” 白小宛一聽,眼淚掉了下來。 白方俠心裡明白,每次只要聽到四舅的名,女兒總會想到她娘,於是,一份歉意,也會流露在白方俠的臉上,把女兒嫁給韓家是對的,但遭遇卻是令人嘆息的,只是這種遭遇,誰又能料想得到? 所幸,女兒是個女中丈夫,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女英豪,幫著自己辦過不少大案,否則,面對這件滅門大血案,她可能早已倒下去了。 提起白小宛的四舅,在西北道上相當有名,塞北大俠馬雲龍,生了一個光禿髮亮的頂門,大半個腦 增光發亮,好像他那一頭長髮長錯了地方似的,全移到了他那個大嘴巴四周,就在他那絡腮大鬍子的烘托下,一個大鼻樑上面,深凹的一雙眼珠子,卻特別明亮,雙眼皮垂在眼上有些叫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壞的感覺,六尺高的大漢,經常在腰裡插了一根二尺半長的粗鐵棒。 每次,白小宛只要想起四舅,她就會想起四舅的形象,尤其四舅的那雙眼神,總會讓她想到死去的娘。 如今一旦聽到四舅要來,自然又是喜極而泣了。 夜空的繁星在閃爍,月牙兒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彎彎的掛在大散關的那面高峰頂上,前一夜的烏雲,真的成了過眼雲煙,因為這時候的天空,連一點點碎雲全沒有。 一路奔馳在高原上,白小宛並未騎馬,一雙三寸金蓮,卻能飛奔於黃土的高原上,這情景誰又會相信? 然而,這卻又是事實,因為只要聽到她有如陀螺擰地的“沙”聲,就知道她的雙足,絕非是一把握住兩頭不露的小巧柔弱的金蓮,只要看到她那彈跳縱躍的身形,你絕難相信她是一雙僅只三寸的小腳娘子,事實上,白小宛的雙足,早已練到似鋼一般的堅實,深山大澤中的羚羊四足,小而堅硬,實際上比起一般大腳丫子來,更顯得靈巧。 纔不過一個時辰,夜影中,韓村的幾棵大樹,已擺在眼前。 白小宛對此地早已是識途老馬,雖然有好多地方,高粱桿子全被放倒,但她仍能辨認出公公的那座新宅子來。 看看天色,二更天已過,三更才臨,白小宛閃身到了凶宅的後院牆。 她先是四下里望望,然後一提氣,擰身縱上一丈多高的大院牆,一晃身落在凶宅的後院。 又見那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井繩散亂的丟在井口一邊,兩個小木桶上的桐油的依然發亮,一個端正一個倒著,停放在近花牆的地方,風聲偶爾細細的呼嘯一聲,擦耳而過,這是北國夜間常有的現象。 白小宛的那件白底紅面的大披風,在她一陣抖勁中,人已到後堂屋,正廳上依舊空蕩蕩的,正廳兩邊的臥房門,仍然關得緊緊的,一切看上去與她在此地守著韓玉棟時候,全都沒有異狀。 就在她正要走出後正廳的時候,突然間,一連三聲物件落地聲,清晰的傳過來。 有人!她直覺的自語著,人也跟著往暗影小躲去。 沿著右邊廂房的寬長廊,白小宛藉著微弱的一點月光,緩緩的看到正廳的巨型屏風後面,轉出三個人來。 緩緩的,就著屏風的一個邊,白小宛側著臉望出去,只見兩俗一道,已上到後廳上來。 白小宛立即一閃身,退出後堂大廳,因為如果三人摸到後面來,自己就無法再有所掩蔽身形。 而大廳外面,卻可以躲在屋簷下面的橫樑上,那個雕刻的像個龍頭的丈多長的橫樑。 白小宛奮力擰腰一彈,三丈高的橫樑,恰巧被她雙手攀住,像是打鞦韆一般,身子一晃盪,人已坐在上面。 適時的,就見三條高大人影,一溜的走入後面,看樣子是直往後堂大廳而來,橫樑上的白小宛還以為是一般小盜,半夜三更來偷盜財物呢。 卻不料三條人影,疾快的在後面打了一轉,又折了回來,這對白小宛而言,心中就透著迷惑,難道這三人正就是那血案的…… 心念及此,白小宛立刻熱血沸騰,兩手心沁汗,就在橫樑上,極快的又把披風翻了個白外裡紅,同時也隨手拔下插在頭上的髮簪。 這時候,就聽其中一個,道:“三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一座凶宅,半夜三更誰敢來?小弟點燈了!” “老八怎麼還是粗枝大葉的?要知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老五說的不錯,咱們這趟買賣,尚未完全成交,人家買主說的可是斬釘截鐵,十萬兩黃金,就等著哥兒八人去抬,但是人家要買的是太平寶,案子沒有了結,咱們一兩也拿不到,如果中途出錯,誰來擔待?” 看樣子三個人就在大廳上坐下來了。 溜著那根大柱子,白小宛緩緩的順著柱子滑下來,提著她那小巧的腳跟,慢慢的又移向大廳後門,摸到了屏風後面。 這次她聽得十分清楚,也使她大為吃驚。 “三哥!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同五哥可要聽聽你的了,這方面可是由你策劃的,總不成你當真看破紅塵做起老道士來了吧?” “你們以為三哥是在修行呀?” 一頓之後,就聽那個嗓音忽男忽女的聲音又道:“我告訴你兩個,我比你們忙碌多了,你們在幹些什麼事我不知道?就拿你老八來說,你從大散關那邊一過渭水河,我就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幹啥子的,怎麼會同那個軟叭叭的娘們捻和在一塊?這明裡說,你是總督府裡的一名副將,暗裡講,咱們在設法擺平大韓村這檔子事,也好拿了十萬兩黃金走人,如今可好,明明是一樁輕鬆的小事,如今卻成了燒火棍挑牛糞,越撥弄越臭了。” “他娘的,這都是那四個王八蛋惹出來的禍事。” “算啦!當初還不是你拍胸脯,說是秦嶺四煞是你的朋友,辦這回事一定沒有問題,老大才答應出五千兩銀子的,如今看你怎麼向老大交待!” “就為了這四個不成材的東西,害我特別去了一趟秦嶺山大腳蜂,本想同他們商量把這個事情緩一緩,最好叫他們四個遠走高飛,哪想到四個全是牛,這下子可好,為個騷女人,全把命丟了。” “咦!不是說還有一個活著嗎?” “五哥你這麼說,我也知道,因為我也只看到由縣衙抬出三口棺材,不過我總覺得,只要是沾到我的穿腸毒藥,沒有不肝腸寸斷七孔流血而死的,怎麼還會有活命的?所以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 “不相信也沒有用,事實上不就是只死了三個嗎?” “也許你的毒藥沒有調均勻吧?”是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卻聽另一個聲音,道:“三哥!如今八弟把那個騷女子帶在我宅子裡,你看怎麼辦?” “等一會兒,把她弄到野地裡做了!” “不!不!三哥千萬使不得!” “你捨不得?” “不是我不捨得,只因為咱們這樁事情還沒有個定案,又何必節外生枝?再說如果官衙發現這風擺柳的屍體,必然把力量集中在這高原上,到時候咱們只有招架乏力了。” 一頓之後,又道:“風擺柳是個禍水,但她也算對咱們有功,大不了我再把她藏換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就聽那個叫五哥的,道:“既然老八這麼說,咱們把事情商定以後,你趕快把她帶走。” 一陣沉默之後,就聽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又道:“聽說寶雞縣衙那個縣官,明日要到大韓村來?” “是我親自聽到的。” “老五可有什麼對策?” “所以我才搬動三哥大駕,咱們湊在一塊商量對策。” “老八有什麼要說的?” “三哥!如今風聲有些不對,我是不是先返回長安,躲上一陣?” “難道你想把風擺柳也帶回長安不成?” “我總得向七姐報告這兒的事情吧!” “七妹那兒,不用你再去嘀咕,咱們這兒人手不夠,萬一那姓白的父女二人踩來,說不定咱們還有得拚的。” 忽然他換成了尖尖的女音,又道:“五弟!明日縣官一到,你最好以不變應萬變,儘量拿話往縣官身上套,看他怎麼應付。” 打個哈哈,那個叫老五的道:“我想也只有這麼去應付了,反正案發的時候,我又不在現場,他一無人證二無物證,他能把我姑姚大剛咬掉一截不成?” 又聽那個女腔道:“如今我要老八去辦一件大事。” “三哥!什麼事?” “以我看,後院空棺可能是大問題,咱弟兄心裡有數,那具屍體必然是被人救走,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清醒過來以後,逃掉了。” 一頓之後,又道:“這都是當初你們動手時候,太過粗心大意,所以這件事,還是由老八負責,就這方圓百里內,好生給我察訪出來,那麼一個帶傷的人,他逃不遠的,否則被他公堂上一站,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老八你!” “三哥說的也是,只等我把風擺柳安置好,立刻趕著辦這件事。” 於是,女音又起,道:“此地不可常來,咱們也不便久留……” 突聽自稱姓姚的道:“血玉龍己送到老大的手中了吧?” “提這個幹什麼?……誰!” 女腔一變而成了厲喝,緊接著三條黑影,衝到屏風後面,而同時三人手中也握了兵刃。 月影下,星光中,三人手中的兵刃閃閃的散發著冷芒。 就在三人繞向正廳後院的時候,迎面一團白影,左飄右盪的盡在後面院子中央閃動,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前額。 三個人一窒,就聽那個道裝的女腔,道:“五弟!真的有鬼嗎?” “你這幾天的道士似乎是白乾了,有鬼沒有鬼,怎麼也不會一跳兩丈高,這不是鬼是什麼?” 就著由後院吹進來的一股冷風,只見那團白影,宛如一只旋地的陀螺一般,一閃而消失在後院。 女人的腔調聲,道:“就算她不是鬼,但看她的這個動作,輕功絕不會在你我之下,但願她沒有聽到咱們剛才的談話。” “三哥!我看咱們還是衝過去,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早已溜掉,是鬼豈不霉氣?” 就見他一擺手,道:“咱們走!” 三人這才剛剛又折回廳中,就在兩個大廳間的院子假山石上面,那團白影在上面,一彈一飄,嘴裡還發著淒厲的,令人毛髮直豎的笑聲。 三人這才剛跨過門檻,猛然一見,還真的大吃一驚,這一準是鬼,要不然才那麼一會兒功夫,她是怎麼又跳到前院來呢? 看樣子人鬼大戰是難以避免了。 突聽那個穿道裝的道:“老五!老八!咱們看來是不容易走脫了。” 一揚手中長劍,老道罵道:“他娘的!老子幹的捉鬼行業,今晚你碰上我這個半路出家的雜毛才道,合該你倒霉。” 他話一落,當先舉劍平刺,衣袂飄動,撲向那座假山而去。 他人尚在空中呢,突然發覺迎面黑影連閃,假山上的白影尚在晃動呢,而來自黑影下面的數點小小黑點,已當頭向他罩來,那樣子有如山崩而飛下的碎石一般。 小黑點才向他擊來,假山上的“砰”聲才傳入三人的耳中。 在這緊張的一剎間,飛撲而上的老道,右手長劍一圈,一連撥落數塊碎石,但也許是黑暗的關係,仍有一粒,敲打在他的額頭上,聲音不大,但他在翻身落地的時候,順手一摸,粘糊糊的。 在流血,他心中在想著,立即一擺手,把手中長劍一揮,道:“圍住她!” 一面大聲喝道:“她絕不是鬼,她是人,絕不能放她走!” 老道這一說,另外兩人的膽子立刻壯大起來。 突聽另一人急叫道:“三哥!接著!” 老道一把抓了個結實,原來那是一條布巾。 只是老道並未用布巾去擦拭額頭上的滴血,而是急急的把臉遮起來。 他這一動作,立刻引起剛要圍上假山的二人注意,也紛紛掏出絲巾,把半張臉蒙了起來。 假山上的白影子,正是白小宛,她想不到面前這三人,這麼大膽,竟然向她圍殺過來,不由尖聲一陣冷笑,人卻藉勢在假山頭上連環猛踢,那座假山上面原本是一層層一塊塊疊上去的石頭,吃她一陣猛踢,院子裡立刻飛砂走石,灰煙一片。 圍上她的三人,卻正是韓五爺、楊文光,另一個道士卻赫然正是那呂祖道觀的毛道士。 白小宛除了似乎在大腳峰滴露崖見過一眼楊文光之外,其餘二人白小宛還是頭一回碰上。 如今她聽得真切,只恨老父不在此地,要不然合二人之力,應該可以把三人一網逮住,不過她似是藝高膽大,決定試試這三人的能耐,能夠放倒他們,這件案子就又有轉機了。 於是,她在引誘三人衝入後院的時候,自己已由屋簷邊上翻落到中院。 看著圍上的三人,白小宛雙腿連環,把個假山頭上的幾塊石頭,踢向三人之後,冷叱一聲,人已撲向最近假山的楊文光,碩大的白披風抖落中,寒光疾閃,冷芒乍現,白小宛手中的劍,已自披風中暴刺楊文光的眉心。 楊文光“嘿”然一聲,手中鋼刀上撩,左腿伸右腿躬,頭向上揚,在他來說,只要避開她這一劍,攻敵機先,將盡落我手,因為她人在空中,終究是要落下地來的,只要在她未落下實地的時候,自己只要攔腰一刀,足以叫她重傷當場。 然而,事實卻全不是那麼回事,而事實也絕不能盡如人意,因為這世上,如果樣樣事全如人意,皆大歡喜,那麼這個世界,不成了“神”的世界了?眼前楊文光就是這個情形,因為,就在刀劍相擊,火花飛濺的同時,楊文光正準備調換馬步,揮刀向後,突然眼前披風晃動中,一只細細的小腳,“砰”的一聲,狠狠的踢在楊文光的下巴上。 “欸呀”一聲,楊文光仰面直著身子猛往後退,一連暴退七八步,身體撞在欄杆上,總算沒有倒下去。 白小宛在一腳得手後,人也藉勢彈縱到地面上。 她並未有稍歇的機會,因為前後兩把長劍,正挾著雷霆之勢,狂濤一般向她劈來。 就在兩路夾擊,即將展開的時候,突聽楊文光摀著受傷的嘴巴,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水,口齒不清的道:“三哥!五哥!咱們得把這小辣椒留下來,她一定就是那個龍頭捕快白方俠的女兒。” 一面打個哈哈,又道:“小弟這一腳挨的值得,至少讓小弟知道她是誰了!” 說著,一擰身,雙肩一抖,立即揮刀又撲過來。 白小宛一看三面受敵,徒然大喝一聲,奮力一縱,手中長劍連連打閃,人已躍起三丈高,半空中撒下一片刃芒,猛擊近身的道士。 一看來勢太猛,道士一聲冷哼,橫裡一躥,躲過白小宛的那片令人寒心的冷芒,緊接著大喝一聲,揮劍就刺。 白小宛逼退面前的道士。力未用完,當即展開梅花腿,指東打西,踢南蹴北,一時間,楊文光三人還真的奈何她不得。 看上去三個大男人,竟然無法對付一個三寸金蓮的纏腳女子,怎麼說也難以叫人相信。 又是一陣砍殺之後,楊文光徒然叫道:“三哥!五哥!你們暫退,讓我來收拾這姓白的潑辣女子!” 也許這是一句暗語,道士與韓五爺雙雙真的向後躍去。 就這時候,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刷刷刷”,迎著白小宛就是三刀劈出,身子卻跟著一躍而上,口中叫道:“叫你嘗嘗楊八爺的厲害!” 只見他話聲末落,暴伸左手,立刻一把粉狀物,兜頭向白小宛罩去。 楊文光的這一手,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她已無從有一點躲避的機會了。 ------------- |
第07章
且說楊文光乘黑暗之間,抖手撒出一把毒粉,白小宛發覺一團像石灰又像白粉的東西,兜頭罩過來,她急中生智,猛然一甩頭,就聽“ ”的一聲,一頭秀髮,密密的在她的前面布了一道發牆,正迎上楊文光灑來的一把毒粉。 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著有一股淡香味道,吸入口中。 經驗告訴她,自己得馬上離開現場,否則萬一中了敵人的毒計,那可就全完了。 心念間,她一甩頭髮,一面閉住一口氣,大披風迎著楊文光撲來的身子一掄,右手長劍指向楊文光的咽喉,而左手徒然一鏢。 黑暗中,雙方距離又近,這一稜形飛鏢,正狠狠的插在楊文光的肩頭上,只要再低上半寸,準定能把整個飛鏢送人肩窩裡,不過即使這樣,楊文光已痛得連連倒退。 白小宛把握機會,六層大台階,一下子翻了上去,她絕不再停留,也不敢再停留,因為她已覺出頭在暈,也有著噁心感,這全是中毒的徵兆,如今,指望著能快些離開就算大幸了。 白小宛一直穿過後堂屋大廳,一連幾個彈縱,人已翻過一丈多高的大院牆。 她似乎還聽到受傷的楊文光在叫道:“快追呀!她一定中了我的迷魂粉,她逃不遠的,你們追呀!” 然而,白小宛卻並未發覺有人追上來。 她未曾走官道,一直認准方向,在田地裡飛奔。 越走,頭就有如箍上一層入肉的鐵圈一般難過,而使她痛得幾乎哭出聲來。 其實也算她幸運的,要知這秦嶺八大盜的武功,一個個全有其獨特的一面,江湖上能真正認出他們來的,恐怕少之又少,而能以一個女子,力敵他們三個的,大概也只有白小宛一人了。 如果,不是韓五爺有所顧忌,因為他要應付明日寶雞縣的縣太爺那一關,萬一他要是有個受傷什麼的,他怎麼去解釋呢?所以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衝是衝過去了,只是他在追出後院牆之後,人卻極快的折回到自己的大宅子裡,那個他謀奪過來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另一面,毛道士,楊文光所稱的三哥,更是不願再去惹這個一身刺的野花,自己的額頭上的血算是不再流了,看樣子三幾天自己還不好走出那個呂祖道觀。 但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也挺劍追出去,像韓五爺一樣,毛道士一出了院牆,也立刻迴轉呂祖道觀,把個道觀的大門,讓那個女弟子關得緊緊的,他還特別交待那名女弟子,誰來也不要開。 倒提著鋼刀,楊文光也追了過去,但他在下巴受傷的時候,頭已有些發暈,他也知道,自己的下牙己被踢掉兩顆,而肩頭上的一鏢,因為距離頭腦近,而痛得頭腦發脹,但他一狠心,還是要追過去。 就在他繞過後院廂房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廂房中一聲“叭”,在他想來,這八成是人倒地的聲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罵道:“他娘的,原來你躲在這裡面。” “叭”的一腳,踢開了那間原本擺放死人的廂房,立刻一股陰森之氣,自屋中衝出來,陰森夾著臭味,使楊文光打了個冷顫,只聽他破口罵道:“王八蛋的,老子就把你剁到這間屋子裡。” 一面擺動手中鋼刀,楊八的一對鷹眼盡在眼眶中打轉,大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抽一咧的,把個腦袋左右擺動,像是走入地獄一般,一步步的試著往屋裡摸索著。 漸漸的,他似乎已適應屋裡的黑暗,濛濛中看到了屋裡的東西,在他的右手方向,正有一堆黑呼呼的東西,停放在那兒,楊文光一狠心,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就在他剛看清楚是一具棺材停放在那兒的時候,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一摸棺材蓋,有一半未曾蓋上去,正準備抽回左手的時候,突聽“噢”的一聲,一團黑影自棺中飛射而出,擦著楊文光的受傷肩頭,一抓而過。 楊文光幾乎被嚇破了膽,但覺受傷肩頭一陣劇痛,就聽他“欸呀”一聲,返身就逃。 楊文光沖出了廂房門,朝著院牆邊上躥去,幾乎就是連滾連爬的,衝出了一丈多高的院牆外面。 於是,凶宅的院子裡,有了一聲貓叫,但這對楊文光而言,已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就見他腳下不停的一直奔到韓五爺的深宅大院,才停下來直喘氣。 楊文光像個鬥敗的公雞一般,帶著一身傷,回到了他住的客廂房中。 然而,白小宛這時候,卻如同一個爛醉而倒下去的酒鬼一般,披風上沾滿了泥土,跌跌撞撞的下了高原,之字形的高原邊上的官道上,她至少跌倒四五次。 但是在她堅強的意識裡,在她強烈的的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吶喊著,道: “你不能倒下去!你不能倒下去!” 白小宛就是在這種強烈的意識中,才沒有倒在高原上,她終於奔下了高原。 於是,她找到了一條小溪流,急急的把冷水往頭上澆。 她在清水的刺激下,神志與精神,已恢復不少。 她就在喘息聲申,走到了寶雞的縣衙前面。 正在值夜衙役跑上來查看,發覺是他們崇拜的“鐵腳媳婦”白姑娘,急忙扶進縣衙後面的客房中。 這時候的天色已是五鼓,東方已在冒白。 白方俠與韓玉棟一看白小宛的模樣,二人均大吃一驚,白方俠急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白小宛躺在床上直喘氣,斷斷續續的道:“女兒中了敵人的毒粉,好在我見機的早,把頭髮迎上前去,才沒有把大量毒粉吸入口中,要不然,怕早已被他們殺了。” 白方俠一聽,急忙往白小宛頭髮上看,一面急急的叫衙役去提桶熱水,因為發上仍有毒粉痕跡,必須加以清洗。 “小宛,你說他們,好像不只一個吧?” “三個!” “哦!”白方俠立即陷入思考中。 一面他看到女兒的模樣,心中實在痛,當即說:“好好洗一洗,天就快亮了,天一亮爹就把卓大夫請來替你解毒,有什麼話,等你回過勁來再說。” 一旁的韓玉棟急得直跺腳,道:“這些賊人,也太可惡了,這還有王法嗎?這是個什麼世界?” 白方俠安慰的道:“你現在也只是重傷初愈,不要過份激動,天亮以後,你還得協助卓大夫,好好替小宛守著,說不定我還得陪縣太爺走一趟大韓村呢!” “爹放心,我不會離開小宛一步的,指望著卓大夫能早點來,也好把宛妹口中的毒解掉,就好了。” 也許是勞累了一夜,也許是已經到了安全地方,白小宛似是一下子有著崩潰的感覺,竟雙目緊閉,沉沉的睡著了,當一桶熱水提進來的時候,還是韓玉棟與白方俠二人幫著把她頭髮上的毒粉沖洗淨的,然而白小宛卻宛如不知也不覺的,緊閉著雙目,這情形白方俠心裡有數,女兒真的中毒了。 就在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已急匆匆的來到縣衙的客廂房中,在他的後面,緊緊的跟著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卓重陽看到白方俠一臉焦急,當即走大白小宛房中,便見韓玉棟流著淚守在一旁。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伸手翻開沉睡中白小宛的眼皮,細細的看了又看,把了一遍白小宛的脈門,不由咬牙道:“終於還是露頭了!” 於是,卓重陽問明一邊焦急的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緩緩的道:“她是中了人家迷魂蝕肺毒粉,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迷藥,吸入這種毒粉,走不出半裡路,必然頭痛欲裂,大量嘔吐,而昏死過去,毒粉在鼻孔中游入心肺,肺就開始霉爛而使中毒的人輾轉痛苦的死去,不過……” 白方俠張著驚悸的大眼。淚水在眼眶中轉動。 韓玉棟一張驚愣的大口,再也合不上了,他似是想哭而又哭喊不出來的樣了。 卻聽卓重陽又道:“不過她脈象平穩,神光未失,且又能在中毒之後,跑出三四十裡的路,這證明她中毒輕微,我這就去給她配藥,你們快用清水沖洗她的鼻孔裡面,並用井水敷頭,應該很快使她清醒過來的。” 說完立即走出門去。 於是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當即依照卓重陽的吩咐,清洗白小宛的鼻孔,且急急的用井水冷敷。 就在他們忙碌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縣太爺撩起門簾也急急的走了進來,面露驚急的問道:“白姑娘可要緊嗎?” “謝大人關愛,卓大夫去配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縣太爺那晚見這白小宛惡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以後,對白小宛極為賞識,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一聽報說白姑娘受了毒傷,自然是親自要來探看了。 就在縣太爺剛剛退出客廂門的時候,突然間,前面大堂上鼓聲雷動,“咚咚咚”的,一連響了十幾聲。 這是有人擊鼓鳴冤,這又會是什麼大案發生了? 立刻,縣太爺官服整齊的,隨著文案師爺與捕頭李長虹,來到縣衙大堂之上。 “帶擊鼓人!” 於是縣堂上走進來大韓村的韓五爺。 只見他一臉的誠惶誠恐,雙手還托著一個大紅紙包,看來相當的沉重。 低著頭急走兩步,韓五爺當中一跪,嗚咽著流淚道:“草民韓大宏,高原上大韓村人氏,因為同族的堂叔自咸陽辭官歸來,想不到卻被人謀害,全家連同僕婦一十二口,全遭不幸,是草民在這大韓村中,被同族人推舉,設法找出兇手,所以草民出賞格一千兩銀子,有人抓到或格殺謀害我堂叔的歹人,就把一千兩銀子奉上,昨日聽人傳說,縣太爺已處死謀害我堂叔韓侗一家人的凶徒,今特來奉上這千兩賞格的。” “糊塗!” 縣太爺怒指跪在堂上的韓大宏,喝問道:“大韓村出了滅門血案,為何不來縣衙報案,卻秘自出賞格,要我這縣衙門何用?你們的地保呢?” “回大人的話,大韓村遠在高原上,村上住的全是族人,所以並沒有地保,平日有事,全由草民化解,一向都是相安無事的。” “簡直不像話,一個一百多戶的大村莊,竟然沒有地保,豈不變成了化外之民了?簡直就沒有把我這縣衙門看在眼裡。” “草民們該死!”但韓五爺心裡在想,如果不是秦嶺四煞出了紕漏,惹來白氏父女,小小一個寶雞縣衙,有什麼了不起的,惹惱了我姚大剛,一把火燒了你這盡唬小民的地方。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道:“拿回你的一千兩銀子,天下哪有官家收取民間賞格的道理?” 一頓之後,又道:“韓大宏!” “草民在!” “你立刻回去,本縣馬上要去大韓村,親自勘察。” 韓五爺立即道:“回青天大老爺的話,屍體早已在過了頭七,就已經掩埋了,如今只余一棟凶宅了。” 縣太爺一聽,冷冷一笑,道:“你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體都埋了嗎?” 韓五爺的反應何其快,立即聽出這縣太老爺的話中有話,當即又道:“回大人話,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是十二具屍體,全由草民出資購棺,停放在凶宅後院,就在第八天下葬的時候,發覺有一屍體不翼而飛,至今尚未有下落,草民也曾發動全村四下尋找,至今一點消息全無。”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這件事你又出多少賞格?” “草民也只是替族人們辦事,大家沒有公論,草民也不便有所主張,還請大人明鑑。” “韓大宏!” “草民在!” “你不用先走,就跟隨本縣一同前往大韓村。” 縣太爺也不等韓五爺有什麼表示,當即傳話道:“李捕頭!馬上點起二十名衙役,本縣立刻前往大韓村走一趟!也請白捕頭一同前去!” 佇立在堂上的韓五爺,卻暗中一陣高興…… 韓五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他不是一直企望攔住縣太爺不要前往大韓村嗎? 其實,他腹內另有機關,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寶雞的街道上,人群一陣騷動,因為縣太爺出巡,正鳴鑼開道呢! 一堆堆的人群,在後面紛紛議論,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如今縣太爺正要親自前往勘察。 也有人猜測,前天死在縣衙的大牢裡的秦嶺四煞,就是這血案的真兇,四個兇手死了三個,怎麼現在縣太爺還要去大韓村呢? 於是就有不少的人,跟著前往高原的大韓村而去。 白方俠在離開女兒白小宛的時候,白小宛已在卓重陽的治療中,清醒過來,有許多話她要告訴老父,但白方俠卻叫她先把精神養過來再說。 一旁的卓重陽笑道:“約莫著再有兩個時辰,頭就不會再痛了,到時候我再拿幾付補身子的藥來,過了今晚,精神就會全恢復過來了。” 臨走,白小宛對老父道:“爹!往後你只要看到一個鷹眼大鼻子,尖尖嘴巴的人,可要小心他施放這種霸道的毒粉。” 白方俠一笑,轉身離去。 但卓重陽卻神色凝重,心中在想,越來越像是那幾個惡魔幹的了。 心中有了疑團,卻不便馬上問白小宛,只有盡力先把白小宛治好,才能問出一點眉目。 且說自寶雞往大韓村的官道上,縣太爺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在白方俠、李長虹與文案師爺等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往高原上走去,在他們的後面,至少也跟了三四百人,遠遠的望向攀登高原的那條之字道,酷像一群撈窩搬家的螞蟻。 一群人等正就在午時,趕到了大韓村,於是全大韓村的人,立刻又熱鬧起來,有些甚至扶老攜幼,擁出家門擠著一睹寶雞縣太爺是個什麼長相。 一進到大韓村,韓五爺立刻吩咐他的家人,縣太爺這是為咱們大韓村辦案來的,風刮日曬的騎馬受累,咱們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於是,凶宅的大門在韓五爺的開啟下打開了。 凶宅兩座蹲坐在門前的石獅子,依舊是張牙舞爪的樣子,至少有六七百人,黑壓壓的全擠在凶宅的前面。 整十個衙役,手提著鋼刀,一排的站在凶宅那十二層青石台階的最下一層,阻擋住人們往台階上爬。 韓五爺在前,領著縣太爺、文案師爺,以及白方俠與李長虹二捕頭,迸人凶宅中,其餘十名衙役,一衝而進入凶宅,他們由前門一直分段的站到後院。 縣太爺一進入大廳,緩緩看了一遍,發覺廳後的院中相當零亂,假山上的石頭,散落在院子四周,同時在地上,發現一些血跡。 捕頭李長虹,很快的仲手一摸地上血跡,當即道:“回稟大人,這地上血跡是不久以前才滴上的。” 銳利的目芒,一閃而劃向韓五爺,道:“這是怎麼回事?” 韓五爺當即躬身道:“回大人的話,最近這凶宅常鬧鬼,沒有人敢走近,所以草民也不知道。” 縣太爺冷哼一聲,對李捕頭道:“仔細找找看,可有什麼發現!” 於是連白方俠也跟著四下看。 紅磚鋪的走道,院子裡並沒有雜草,種的一些花木,尚未全開放,如今又臨深秋,如果有東西可尋,自是非常容易。 突然間,白方俠伸手在地上拾起兩顆牙齒,急忙呈向縣太爺道:“大人!這是兩顆人齒,大人請看!” “不錯!是兩顆下齶牙齒。” 一面交給一旁的師爺,道:“這是最佳證物,好好收起來。” 一旁的韓五爺一看,不由暗暗罵道:“老八真是該死,偏就被人踢落兩顆牙,這可是誰也無法狡賴的證物。” 於是,縣太爺又折回前面大廳上,的確這座大廳夠氣派的,能在祖地上,蓋起這座大宅院,不正是榮光耀祖的明顯表示嗎?只可惜…… 縣太爺把這大廳也仔細的查驗一遍,卻是除了地氈上的已發烏黑的血跡外,其餘並未有特殊的地方。 直到後廳,縣太爺發覺財務方面,並未有損失,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是仇殺?” 韓五爺立即上前道:“回大人的話,我們大韓村全族的人,也都一致認為,本案一定是仇殺,想我堂叔韓侗,為官多年,身任知府,聽說他在任上還真殺了不少江洋大盜,武林豪強,說不定是哪個仇家,乘其辭官歸來,暗中謀殺的。”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謀財也好,仇殺也罷,全得要憑證,不能光憑猜測,本官自有定論。” “是!是!全憑大人明鑑!”韓五爺道。 於是,一行人又來到後院那停屍的廂房中,而廂房裡的那口棺材,依然停在那裡。 韓五爺快走兩步,對縣太爺道:“就是這口棺材中的屍體,不翼而飛,到如今也不知在什麼地方。” “你可知這屍體是何人?” “這個草民知道,他是我的堂弟韓玉棟,就在他們全家自咸陽回來的第二天,我還在前面的大廳上同他一桌喝酒吃飯呢!” 縣太爺神秘的一聲冷笑,道:“既然你能說出屍體何人,本縣一定能把個韓玉棟,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 韓五爺一聽,面色立變,但他卻藉故低頭看著棺材,而掩飾過去。 於是,一群人等,又在這後院中祥細的看了一遍,連那口井也細細的看了一遍,尤其是李長虹,藉著正午的陽光,爬在井口上,向著似一片鏡子的水井,好一陣的探著,甚至還把石頭往那六十多丈深的井中投去。 縣太爺問道:“李捕頭!可有什麼發現?” “回大人的話,井中聲音清脆,似是不會有屍體的樣子,而且水面平整,不像有東西漂在上面。” 一扭頭,縣太爺問白方俠道:“白捕頭,你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看韓五爺,淡然的道:“回大人的話,咱們這趟來,似乎收穫不少,卑職以為伸手抓人的時就快到了。” 縣太爺捋須一笑,道:“有一天案情急摶直下,本縣就要看看你這名震關洛,威揚西北的龍頭捕快的神技了!” 韓五爺似是一顫,卻聽白方俠道:“大人謬獎,卑職只不過盡力施為而已!” 韓五爺突然對白方俠道:“自從見過白爺之後,至今小民還耿耿於懷,指望著白爺能早日破案,也好為我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呢!” 白方俠道:“這事你只管放心,案子只要是我白某人插手,還沒有捻著破不了的,這也只是早晚的事。” 韓五爺當即施禮,道:“江湖上傳言,白爺有位武功了得的女兒,每每會幫著白爺破案,怎麼沒見她也來,好讓我們瞻仰瞻仰?” 白方俠一怔,當即問道:“這事五爺怎麼會知道?” 哈哈一笑,韓五爺胸有成竹的道:“過去我們全不知道,可是這兩天,全寶雞已經傳遍,白爺的女兒在縣衙前露的一手,可真給你白爺掙足了顏面了!” 淡然一笑,白方俠道:“如今她正有些不舒服,在寶雞歇著呢!” 韓五爺嘿嘿的笑著,肩頭還有些聳動。 白方俠也在笑,只是他在心裡笑。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回衙,本縣馬上著人先把這宅子前後門封起來,就等本縣發落了。” 韓五爺當即趨前,道:“大人蒞臨大韓村,這是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的榮寵,小人已在寒舍擺下酒飯,請大人賞光。” 縣太爺一笑,道:“境內藏著巨盜,又發生這麼重大刑案,本縣如何還有心情擾民於此。”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大韓村不能沒有地保,此事暫由你韓大宏代理,有關本案,不論什麼發現,必需儘快報知縣衙,不可有誤。” 韓五爺想不到自己竟弄了個地保一職,心裡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只是一臉的冷笑。 他冷笑什麼? 縣太爺率領著一群人等走了,就連遠從寶雞來看熱鬧的人,全都跟著離去。 這時候有幾個韓侗的近族親人,卻圍著韓五爺問長問短,而韓五爺心中老大的不高興,但仍然耐心的笑道:“看樣子這位縣太爺似乎有破案的本事,咱們當初真的小看他了。” 也就在縣太爺剛剛跨上馬背,走沒有多遠,迎面一匹快馬,直衝而來。 看清楚是個新派的牢頭,捕頭李長虹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就見那牢頭翻身下馬,迎著縣太爺跪下去,道:“稟大人,就在大人離衙一個多時辰,突然有個偽裝成衙役的人,摸進大牢,想進去劫獄……” 縣太爺用手一擋,道:“不用說了。” 一面向一旁的龍頭捕快白方俠道:“不論什麼事,全得要等咱們回衙後才能辦,白捕頭就辛苦一趟。馬上騎來人的馬,趕回去先撐著,本縣這就馬上快趕。” 白方俠心裡當然明白,自己女兒女婿全在縣衙裡,如今敵人乘虛而人的摸上縣衙,而自己的女兒尚不知怎麼樣,萬一被敵人摸進去,後果何堪? 心念間,白方俠也不多說,雙腿一彈,人已落在馬背上,一拍馬背,就見那馬怒嘶一聲,疾馳而去。 於是,縣太爺率領一行人等,急急的往寶雞縣衙趕去。 飛馬馳回寶雞縣衙門,正碰上女兒白小宛披頭散髮,手握長劍,緩緩的由通往大散關的方向轉回來。 白方俠先就放下了心,急忙翻身下馬,迎著女兒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方俠沒有等女兒白小宛回答,急忙用手去扶住,焦急的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爹!女兒這個樣子不太好看,咱們還是回衙去再說。” 扶著女兒,正往衙內走呢,後面卻又來了卓重陽。 只見他手中正提了兩包藥走過來。 “賊人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乎我卓重陽意料之外,竟敢那麼明目張膽,大白天的衝進牢裡去,適巧我又不在,否則,那賊子休想走得脫。”卓重陽有些恨。 白小宛與老父二人,急急的回到客廂,韓玉棟正在急得掉眼淚呢,一看白小宛與岳父一齊回來,這才破涕為笑的說:“可把我急壞了,怎麼去了一個多時辰?” 卓重陽把藥往桌子上一放,道:“白姑娘快歇著,趕著儘快把藥吃下去,就這一陣子折騰,任誰全吃不消。” 白小宛的面色是有些白,那是一種蒼白,大病初愈就是那個模樣,但她似乎並不在乎,只恨恨的道:“這一路追下去,女兒想他是跑不掉了,想不到那賊子打橫的竄入一個村莊,等我追進去,他卻突然飛馬馳向大散關而去,當時我也正想找匹馬追去,可惜附近找不到,我只好悻悻的折回來了。” “你是怎麼同賊人拼上的?”白方俠間。 白小宛道:“當爹離開後不過兩個時辰,縣衙裡突然警鐘大鳴,就聽有人叫著有人劫獄,女兒剛覺著好一點,正要睡下呢,突然有人這麼一叫,直覺以為必是昨夜凶宅中的那三個,於是女兒就衝入大牢那面,卻不料迎面一個穿著衙役衣裳的人舉著蠍尾鋼刀,從大牢裡殺了出來,於是女兒揮劍迎了上去,卻不料這人身手的確比昨晚三人要高明些,在搏鬥中一連躲過梅花腿中的連環三踢,急切間,他大概是怕被眾多衙役圍上,或者是有其他的高手趕來,所以他並不戀戰,狠劈三刀,衝出重圍,朝大散關方向跑去,女兒這才一路追了下去。” 卓重陽急問道:“白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長相沒有?” “圓圓的大臉,像個彌勒佛,身體微胖,五短身材,施一把蠍尾鋼刀,武功招數相當怪異。”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算一算八個魔頭,正好來了一半。” 白方俠吃了一驚,道:“卓大人指的是誰?” 卓重陽臉望門外,而門外面正好可以望向渭水河對面的高山峻嶺,就見他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件案子必然是秦嶺八大盜所為,如今算一算,他們八個卻出現了四個。” 白方俠驚愣的道:“數年前聽說這秦嶺八大盜不是各奔西東,不再為害江湖了嗎?” 卓重陽道:“幹上大盜的人,已經是手大口大,要他們改過遷善,豈是容易之事?這幾年八人做案,已轉入地下,暗中下手,比之明來,還要叫人難防,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得知禦案上有一座血玉鳳的,更不知是由何人所盜,如今總算有了眉目的。” 幾個人正在議論著呢,突然間衙前有了鑼聲,看樣子縣太縣回衙了。 過沒有多久,縣太爺來到這間客廂中。 “卓大人也在,那太好了。” 各人見過禮,紛紛坐了下來。 先是白小宛詳細的把昨夜在凶宅中的一場搏鬥,說了一遍,然後又把個矮胖的劫獄大盜說了一遍。 正好此時新派的牢頭也來報告,說明那矮胖的大盜,只在過了第一道鐵門的時候,就被人發現,當即他連傷牢房三名獄卒,但他卻無法衝進第二道鐵欄門,外面的警鐘己響,他才盡力往牢中看了又看,才衝出牢房。 牢頭的臂上,似乎也有刀傷,因為他一直把個左臂緊緊的抓著。 縣太爺擺擺手,叫他去歇著,這才問房中各人,道:“依照當前情形看來,歹徒似乎把目標集中到咱這寶雞縣衙來了,他們這行動,明顯的是在對本縣挑戰。”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本縣實力單薄,全憑各位施援了。” 卓重陽當即問道:“韓五爺是個什麼長像?” 白方俠道:“這人中等身材,一副紳士模樣,細細的兩條眉毛,眼鼻口全都大一號,開口說話,總先露出兩只虎牙,就算不說話,他的那兩只虎牙也還會不時的露出來。” 卓重陽雙眉緊皺道:“這會是誰?秦嶺八大盜中,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白方俠道:“聽小女說,昨晚有一道人,武功不俗,會不會就是大韓村的呂祖道觀中的道士?” 一頓之後,白方俠又道:“那個送面入大牢的女子,目前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道:“看情形那個女子必然是兇多吉少。” 縣太爺一驚,道:“不久必然又是一條人命案了。” 白方俠當即道:“目前這幾個歹徒,應該是呼之欲出才是,只不知應該如何的下手捕捉,趕明日一早,卑職單人獨騎再前往大韓村一探,我要直入呂祖道觀,看看那個道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有可疑,卑職當場先把他押回縣衙再說。” 縣太爺道:“白捕頭一人前去可以嗎?” “幾個跳梁小醜,卑職尚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縣太爺一笑,回頭對卓重陽道:“本案卓大人是否覺著與京中的那件失寶案子有關連?” 卓重陽頷首道:“從所失的寶物中,已知這血玉龍與血玉鳳,必是天下至寶,人間罕物,此人有雄心竊取二寶,必然名頭不小,而能一舉盜得此二寶之人,當今江湖上,也只有秦嶺八大盜有此能耐。” 他微微一頓,又道:“既然他們已出現了四人,而重心又放在這縣衙中,我這掛名郎中也沒有再幹的必要,打從現在起,我也得暫棲大人這縣衙內,幫著捉強盜了。” 縣太爺一聽,當然十分高興,立即叫人收拾一間客房,供卓重陽住。 一旁的白方俠也甚為高興,當即又問道:“卓大人既然知道這秦嶺八大盜,想必也認識他們吧!” 卓重陽道:“那是數年前的事了,在保定府的雙燕莊上,見過其中四個,當時客人眾多,隨便打過招呼,如今也只是模糊的一點印象而已。” 白方俠道:“明日卑職前往大韓村,卓大人是否願意前往?”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捕頭是要我陪你一同去?” “能把他們指認出來,豈不更好?” 卓重陽低頭一想,道:“白捕頭,這麼辦,你明日只管騎馬前去,我得另外打扮,要知這秦嶺八大盜,一個比一個奸詐,我目前還不能叫他們認出來,否則他們必然一哄而散,再要找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 白方俠道:“好!就這麼辦,一切卑職全聽大人的就是了!” 寶雞縣衙後堂的客廂中,就在這一陣商談中,遂決定了捕魚大計,就等動手撒網捕魚了。 而靜坐一旁的白小宛,這時候也插嘴道:“如今我已完全復元,趕明兒陪爹一起前往大韓村去,也好幫著指認昨夜惡鬥的三個賊人。” 白方俠道:“去大韓村,你最好現在還不要明敞著去,時機成熟時,出其不意的你再出來,叫了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咱們也好一舉而來個一網打盡。” 於是,白小宛小嘴一翹,鼓著個俏麗的腮幫子,道:“昨晚真是個大好機會,如果爹在的話,那三個歹徒必然會被咱們拿住。” 白方俠道:“這可說不定,咱們怎麼會知道賊人的毒粉厲害?說不定咱父女二人全栽在那賊毒粉中了。” 白小宛狠聲道:“下回再叫我碰到他,看我不先廢了他那只左手才算怪事呢!” 其實,白小宛的話才說沒有多久,就在扶風一個客店後院裡,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楊八爺,正在一間小客房中,左手摟著風擺柳,右手舉著酒杯,自己先喝半杯,然後另半杯倒進風擺柳的嘴巴裡。 “爺!我不能再喝了,我替你拿杯子吧!” 風擺柳的柔聲細語,聽得毒書生楊文光汗毛直豎,心癢癢的,而使得楊文光的左手五指,盡在風擺柳的腰眼上彈琵琶。 風擺柳在陣陣癢酥酥中,細腰狂扭,連帶的把個肥大屁股,盡在毒書生楊文光的大腿上窮磨蹭。 毒書生楊文光的左手摟得更緊,風擺柳的聲音越嗲。 “爺!昨晚你說遇見什麼兒來著,那多嚇人呀!” 毒書生楊文光用力放下酒杯,道:“我這是命大,只在肩頭受了點傷,嘴巴裡碰掉兩顆牙,這要是換了你,包準沒命。” 風擺柳一笑,道:“爺的陽氣盛,鬼是不敢近身的。” 毒書生卻怒形於色的道:“八爺所遇上的鬼,其實是人,不過她在八爺的心中,與鬼沒有分別!” 風擺柳一驚,就著楊文光的耳根,細聲道:“這個人會是誰?誰敢同八爺你做對?” “還會是誰!秦嶺四煞如今死了三個,還留了一個活的在縣衙大牢裡,他們是怎麼進大牢的?” 風擺柳一驚,驚叫一聲,道:“他們已經死了?石爺呢?他死了沒有?” 毒書生又是用力一摟風擺柳的細腰,道:“姓石的死活,如今有什麼關係,如今你有了我楊八爺,往後你儘管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吧!” 風擺柳有些急,問道:“告訴我石爺怎麼樣了?” 毒書生楊文光一咬牙,道:“死了!” 風擺柳一聽,還真的落了幾滴眼淚。 突聽楊文光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到此地?” 風擺柳一驚。 就聽楊文光沉聲說道:“衙門傳出話來,說你與強盜有勾結,正要抓你去問罪呢!” 風擺柳大叫道:“他們冤枉我!” “可是你與姓石的認識總是真的吧?” 於是風擺柳沉默了。 只聽楊文光又道:“我就是為了你,才在昨晚遇上那個姓白的女羅剎,你不知道那個女子有多厲害,他娘的,三寸金蓮能踢死人,你說玄不玄?” 也真是夠巧的,就是最後這兩句話,被一個住店的聽了去。 於是,這位無心人卻成了有心人了。 當然,也該著毒書生楊文光倒霉吧! ------------- |
第08章
扶風鎮正就在咸陽與寶雞之間,靠近官道的鎮頭一家客店,門口掛了兩盞竹子編的西瓜大燈籠,朱紅漆寫著“平安”二字,大概就是平安客棧了吧! 一輪紅日,像個滾燙的火球,這時候不論是從寶雞到長安,或者是由咸陽到寶雞,應該在這扶風鎮上住下了。 有道是,雞鳴早看天,夜晚早住後,當然,這對從長安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來說,自也不例外。 提起這塞北大俠馬雲龍,人不過四十出頭,頂門已 光發亮,禿了一大半,只是卻生了一腮幫的粗胡茬子,大鼻樑上的一對大眼睛,卻如擠壓在眼眶裡一般,看上去深陷在眼眶裡,雙眼皮,濃眉毛,一副標準的西北人長相。 只見他龐大的身軀,穿了一件藍夾袍,前擺還掖在腰幫裡,背後卻插了一根兩尺半長的 光閃亮鐵棒,那是一根溜圓的鐵棒。卻被他的身體全遮擋在背後。 他人也剛剛走入店裡,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入店後的客房,無意中,聽見一間房子裡傳出兩句叫他吃驚的話。 就那麼兩句話,已把他的所有精神,全集中在這間屋子裡的人身上了。 因為,屋子裡的人,提起了白氏父女,而白小宛是他心目中最疼愛的外甥女,如果說當今武林中,誰能把個三寸金蓮練成出腳踢死人的地步,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外甥女白小宛了。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一把拉住小二,指著楊文光緊鄰的一間房子,道:“我住這一間。” 店小二一笑,說:“客官,那是個雙人房間,你只一個人!” 毛森森的嘴巴一咧,馬雲龍道:“我後面還有個伴,不定什麼時候就趕來了!” 店小二回頭咧嘴笑道:“客官只要樂意,反正小店是論房間算賬。” 說著登上台階,推開房間的門,把個馬雲龍讓進了這個房間裡。 好大的一張床,這是馬雲龍進門後的第一印象。 小二把茶衝好開水,笑道:“客官,你是在房間吃飯,還是到前面大夥湊熱鬧?” 馬雲龍一笑,隨手塞了一塊碎銀子,笑道:“兩斤醬牛肉,一斤燒酒,大餅二斤,送到房里來,我在房裡吃。” 小二一笑,道:“客官,你點的菜可真實在,一頓吃了兩頓不餓,你請稍候,馬上送來。” 望著小二走去,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窗戶細聽,不由奇怪起來,怎麼沒有聲音呢? 人走了? 不會吧!沒看見有人走出來嘛! 於是他推開木窗,把個光腦袋伸出去一大半,耳朵豎得很直。 這一回塞北大俠馬雲龍聽了個真切,因為隔壁房中發出了陣陣“哼咳”與“嗯啊”聲。 “這他娘的是在幹啥事?”馬雲龍在嘀咕。 人是最好奇的動物,馬雲龍自不例外。 轉眼間,小二把一應吃喝,全送進房來,馬雲龍並未動筷子,他仍然把房門緊閉,窗戶半掩,光頂頭朝向快要天黑下來的院子。 突然,他聽到了一聲,那是僅有的一句:“風擺柳!你這個肥屁股,扭起來像個大陀螺!” 緊接著就聽一聲“呵!” 狠狠的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他奶奶的,天還沒有黑就拚上了。” 板凳搬到桌邊,馬雲龍先喝了一杯燒酒,就著醬牛肉,啃著半寸厚的芝麻大餅,心想,隔壁這一對,究竟是什麼來路? 於是,馬雲龍決定先摸清對方是什麼個來路,必要的話,何妨出手把他二人留下! 不久,小二送上了燈。馬雲龍一笑,隨口問小二道:“小二,隔壁住的是什麼樣人?” “好像是一對夫妻吧!那股子粘糊勁,可親熱呢,一進到店里來,就關上了房門,快兩三個時辰了。” “他們是由哪道而來?” “寶雞吧!” “做什麼買賣?” 小二搖著頭,道:“看不出來,女的提個小包袱,男的穿一件天藍絲袍,看樣子十分闊氣。” 馬雲龍擺擺手,小二走了,留下的卻是馬雲龍一頭霧水。 夜裡,一切全靜了下來,馬雲龍也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才能同隔壁這一對搭上腔。 正在他思前想後,無所適從的時候,突聽隔壁的聲浪,又傳過來,這家客店的房間,房矮屋小,一有聲音,隔壁聽的最為清楚,就連人在床上翻身的滾動聲,半夜裡也會傳入隔壁,何況又是“哼叫”聲。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笑了,只見他稍加收拾,輕啟房門,就著地上,拾起一塊石頭,狠狠的砸入隔壁房間,人也疾快的又縮回房間。 “砰”的一聲,驚散了隔壁的交戰雙方,就聽楊文光喝罵道:“是哪個王八蛋!” 就聽風擺柳也低叫道:“八爺!我好怕。” 突然,隔壁的房門啟開了,一條碩大人影,一閃而落在院子中央。 楊文光的一對鷹眼,環視著客店的四周,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現,不由“噫”了一聲,隨口罵道:“王八蛋別叫八爺碰上,看我不剝下你的人皮當狗皮才怪呢!” 邁著四方步,緩緩的又進入房裡。 約莫著又過了半個時辰,楊文光也才剛剛發出鼾聲,隔壁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嘻嘻一笑,輕啟房門,把半個身子探出去,抖手又是一塊石頭,砸入楊文光的房間。 無巧不巧的那塊石頭正砸到風擺柳的大腿上。 “哎喲!”風擺柳大叫一聲。 緊跟著房門開處,楊文光手持鋼刀竄了出來,就見他擰腰彈身,縱上了矮房,一陣尋覓,依然無所發現,就在他落到院中的時候,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拔毛拔到老虎嘴上來了,瞎了眼的狗兒。” 房間裡,風擺柳叫道:“八爺,算了!回來歇著吧,趕天一亮咱們早點上路就是了。” 楊文光狠狠的又走回房間。 另一面,塞北大俠卻摀著肚皮笑。 如今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仍帶著玩世不恭的態度,行俠在這關洛與西北道上,四十多歲仍是光棍一條,也因此他對於老姐姐留在世上的獨生女白小宛,那可是疼愛有加,他的一身功夫,也就毫無保留的傳給了白小宛,只因西北這地方上,尤其高原上的婦女,自小就開始纏足,為的是將來有個好婆家。有句話是說,俏臉不如俏足,可知纏足的重要。 白小宛自小纏足,等到她四舅馬雲龍教她功夫的時候起初一年,可真的苦了白小宛,咬牙流淚不知凡幾,要不是她四舅熱心指教,以及白小宛的好強心,白小宛絕難有今日的成就。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塞北大俠馬雲龍在一陣開門的響聲中醒過來。 隔著窗戶向外望,他發現隔壁的一對男女,正要走出房門來,不由一笑,急忙一整衣服,伸著懶腰走出房門。 兩個房門,彼此相距不過兩丈,人自然看的夠真切。 然而馬雲龍並不看向楊文光,卻隨口道:“不知是哪個驢操的東西,放著個棉花似的娘們不抱,卻偏偏一而再的在院子里大吼小叫裝鬼叫,吵得馬四爺一夜沒好睡。” 楊文光一聽,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姓馬吧?” 馬雲龍心中想笑,心想,你小子總算上鉤了。 當即故作糊塗的道:“朋友,你認識我?” 搖搖頭,楊文光道:“我不認識你,如果我要是認識你,你豈會不認識我?”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對!說的有理。” 馬雲龍正自故作不解的時候,突然楊文光一指遠處河岸邊道:“是那條河邊附近,有個人在等你,他同我說,這家平安客店裡,住了一位光頂大鬍子的人,看到你要我帶聲話給你,看樣子他還在等你去呢!” 馬雲龍心想:“王八蛋在同我打哈哈,你以為馬四爺不知道你心裡的詭計?” 但馬雲龍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道:“真有這回事?” “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好!我這就趕著去看看!” 一面往店外走,邊對小二道:“銀子你收著,不定我還得趕回來吃早飯呢!” 望著馬雲龍走去的背影,楊文光冷然笑道:“原來是個半調子,還指望著回來吃早飯呢。” 於是,楊文光要了三斤醬牛肉,芝麻大餅五斤,外帶一袋西風酒,風擺柳又要了五六個大白糢,這才跟著馬雲龍的後面,走向河岸邊。 楊文光前面拉著馬韁,風擺柳騎在馬背上,看樣子他們是要趕著過河而直上斜峪關了。 前面走的是塞北大俠馬雲龍。 後面緊跟毒書生楊文光與風擺柳。 三人還真的同船擺渡,過了河。 三人一上了岸,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人呢?” 毒書生楊文光一笑,答非所問的道:“咱們這是五百年前有緣份,修得今世同船過渡。”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說的也是。”一面仰頭四下看。 毒書生楊文光道:“馬兄,我看找你的那人一準上了斜峪關去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他原是走的那個方向呀!” 一面對故作迷惘的馬雲龍又道:“我看這麼辦,我先走一步,設法追上面去攔住他,你慢慢的趕,咱們斜峪關口碰面,不見不散。” 呵呵一笑,馬雲龍道:“這麼辦,我回扶風吃早飯,你去幫我攔住他,叫他個王八腳歇著,別再往前移,吃過早飯我就追去。” 隨手在馬鞍袋中抓出一塊醬牛肉,更拿出一個大白糢,楊文光道:“你湊合著填填肚皮,還是趕路要緊。” “這怎麼可以!咱們這才初次見面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拍肩就蓋頭,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吃這麼一點東西,算不了什麼。” 哈哈一笑,馬雲龍也不再客氣,因為這時候客氣那才真的成了二百五他爹,老二百五了。 於是,楊文光,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么,揮揮手跨上了馬背,在他的懷裡,正坐著風擺柳,纖細的兩手,緊緊的抓著馬鞍帶,楊文光一抖絲韁,口中撂下一句話,道:“馬兄!我在前面等你了!” 半個糢還沒有嚥下去,馬雲龍只能“唔唔”的答應著。 望著漸漸遠雲的一馬雙跨二人,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笑著,緩步追了上去,這時候在他想來,這世上究竟是什麼人是智者,誰又是愚者?只有自以為聰明的人,他方把自己當成智慧高人一等的智者,然而,大智若愚又做何解釋? 如今的毒書生楊文光與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全都在故做糊塗,心如明燈,只是毒書生楊文光的心中,正有著一聲忿怒的烈火,熊熊的燃燒著,不過他掩飾得法,連個火苗也沒有露出來。 然而,忿怒的念頭一起,上天就會起了反應。因為迎面那插入雲霄的絕峰上,才只那麼一點點烏雲,竟然也爆發出一股悶雷,這能說是巧合嗎?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腳程也夠快的,只見他一路疾趕,不多久已過不斜峪關,立刻間,人就如同到了地心一般,四面全是絕嶺,再抬頭看,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山路卻慢慢的由一條丈寬漸漸成了三尺小徑。 一連翻過兩三個峰腰,又走過四五個懸崖下面的半山洞,山崖上有水滴正滴在山道上。 塞北大俠馬雲龍找了一處山泉,一連喝了幾口泉水,拍拍肚皮,雙肩一陣鬆動,面露微笑,抬頭往前面看去,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對面的絕崖處,有一個突出的懸崖,崖子上正有一個人站在那兒,朝著他直擺手,那樣子就如同深山中遇上了老朋友一般,在打招呼。 而那人站的那個崖子上的大岩石,禿禿的連個草也沒有長,真成了“獨眼龍看戲,一目了然”。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好小子,你總算露出原形了。” 心念間,不由頂著尚未被峰邊烏雲遮住的陽光,伸手就在頂門上一陣搔,痒痒的,而且還有些熱不拉嘰的,這也許因為雲邊的日光,特別熱的關係吧! 於是,他一長身疾快的撲向了那塊大岩石。 那是一塊突出在崖外的大石頭,要攀上那個大石頭,還真的不容易,因為不但是沒有路,而且還有許多酸棗枝,就長在小山道與大石頭之間,所以馬雲龍還真是每走一步,就得先挑挑撿撿的才能下第二腳。 不過,正要由山道折向大岩石的時候,馬雲龍可看的真切,因為攀向高山而去的那匹馬上,只坐了一個人。 不錯,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而且那馬每踏一步,那女人的柳腰就像斷了一般扭了個好大的弧度,馬雲龍還真的替那個女人擔心,這要是扭個一天下來,就算不把腰扭斷,也會把腰扭傷。 終於馬雲龍登上了那個遠看是個大石頭,近看卻像個石台的岩頂上,還真夠平整的,也夠大的,如果有那麼一個知己的好友,弄上一壺好酒,一面對弈,邊喝著酒,這情景與畫中的李白又有何分別? 塞北大俠馬雲龍不由有些苦笑,而他的人,卻正好也落在大石面上。 迎面的兩個尖峰,相距得那麼近,而兩峰之間的深谷中,正有著一股銳勁十足的風,吹在這大石頭上,而成了這塊大石的頂頭風,也因此,石上站的人衣袂飄飄的帶著響聲。 毒書生楊文光咧嘴笑。 塞北大俠馬雲龍也笑。 漸漸的,楊文光由笑而轉變成冷笑。 相反的,馬雲龍卻由淡笑,一變而成了哈哈大笑。 於是,楊文光戟指馬雲龍道:“大鬍子!你不覺著奇怪?” “有什麼好奇的?又有什麼可怪的?”馬雲龍笑臉依舊。 “你不問我找你的人在哪兒?” “不就是你嗎?” 楊文光鷹眼一厲,沉聲道:“這麼說來,壓根你就知道是我在拉把你到這兒來了?” 馬雲龍又是一聲沉笑,道:“只有驢蛋才會糊塗得不知東南西北屎香屁臭。” “這麼說來昨夜客店中攪和大爺好事的,必然也是你這童山濯濯的大鬍子了?” “馬四爺哪會有閒情逸致去打散一對野鴛鴦,只不過在打走一對擾人清夢的‘貓叫春’罷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毒書生楊文光不由大怒,戟指馬雲龍道:“這麼說來,你還不如一頭驢,你簡直蠢得如同一頭快要被宰割的豬。” 徒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緊緊的隨著迎面峽谷中吹出來的陣風,吹向極為遙望的方向而去。 緩緩的踏前一步,塞北大俠馬雲龍沉聲喝道:“小子!你別再裝糊塗,馬四爺也不用再唱戲,咱們就在這荒涼的絕嶺上,拋心置腹的說個明白,對了頭就揚揚手,抽屁股蹬一腳,你東我西,各走各的……” “要是不對頭呢?”楊文光接了一句。 嘿嘿一聲冷笑,馬雲龍道:“流點血,掉塊肉,祭一祭這兒的山神老爺。” “好!那就把你的名號唱出來吧!”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名號唬不了人,倒是事情我想知道一點。” 毒書生楊文光心中暗暗在想,原來是有為而來。 心念間,不由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事情,也該看準了人再打聽,八爺有哪一點要你看上了,卻偏偏找上八爺?” “聽說你認識個姓白的女子,而且她手底下還真有那麼兩下子,是吧?” “你聽誰說的?” “聽你呀!” 楊文光一愣,旋即道:“原來你是個色狼,專門喜歡聽人家辦事呀!” 一頓之後,又道:“你是姓白的女子什麼人?”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面前這傢伙可是個鬼,見鬼可得說鬼話呀! 於是,一咬牙,狠聲道:“我與姓白的女子沒干係,找她只是要替我的朋友出口鳥氣。”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仰天哈哈大笑,道:“同路人!同路人!” 只見他緩緩的收起他那把鋼刀,迎著馬雲龍一抱拳,道:“在下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閣下是……” 馬雲龍答非所問的道:“既是長安督府的人,怎麼往這深山中走去?” “實不瞞老兄說,我這是趕著到踩雲嶺,去辦件事。” “踩雲嶺?踩雲嶺?”馬雲龍自言自語的說。 “怎麼樣!你知道踩雲嶺?”楊文光問。 “我想起來了,前幾年那兒住了一幫人,以後聽說是拆夥了,怎麼他們又聚在一起了?” 楊文光只是皮笑肉不笑。 馬雲龍當即道:“如果我馬雲龍猜的不錯,閣下必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了吧?” “有些事情擺在心裡比說出來要好得多。” 哈哈一笑,馬雲龍又道:“我這個人,是個直腸子,嘮叨了半天,我只有一個要求,還望你能答應。” 楊文光不悅的道:“說吧!” 嘻嘻一笑,馬雲龍道:“勞動閣下,陪我去找那你心中可恨的女子。” “你是說叫我領你去找姓白的女子?” “是啊!” 一聲苦笑,楊文光道:“你別拿我尋開心了,那女子如今就在寶雞縣衙門,要找你不會自己去找?” “咱們這可是同路人,你不去怎麼成?”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覺著不是滋味,有些被面前這個大鬍子愚弄的味道,不由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你放了半天屁,卻原來沒有一個是臭的。” 徒然間,鋼刀又拔在手申,口中罵道:“他娘的,咱們還是在手上見真章吧!” 也不等馬雲龍有何動作,兜頭就是一刀。 看著一股冷芒迎面劈來,馬雲龍哈哈笑道:“自己人怎麼說打就打?”人卻一閃而躲向一邊。 “別他娘的裝瘋賣傻了,你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等你快閉眼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心裡想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你小子能在我那外甥女手中走掉,可能有那麼兩把刷子,不過你今天遇上我馬雲龍,就別想再走了。” “他娘的,原來你與那個鐵腳小女人是一夥的。”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你總算弄明白了。” 於是,馬雲龍的二尺半鐵棒子,一閃而抓在手中,迎著欲撲來的楊文光打了一陣旋轉, 亮的大光頭一擺,極其瀟灑的拿了個馬樁。 楊文光不聽唬,也不聽嚷嚷,二次揮刀撲上,一束刃芒快逾奔閃光虹,一閃而擊向馬雲龍的大光頭。 就聽“當”的一聲,好清脆的響聲中,一溜散碎的火花,就在二人之間爆裂開來。 挺胸哈哈一笑,馬雲龍道:“碰上我馬雲龍,你小子不掏出你那壓箱底的玩藝兒,可就難在馬四爺的手下溜走。” 馬雲龍的這句話,還真的提醒了楊文光,就在他一旋身的時候,左手疾快的在懷裡摸了一把。 楊文光的這個動作,馬雲龍似是並未察覺一般。 驀地裡,楊文光的鋼刀斜劈而下。身子轉成了側面,卻把只左手,掩藏在另一個方向,在他那長袍後擺的一撩之間,身子暴旋斜進,左手徒然間,一把灰不灰白不白的粉狀物,快不可言的疾罩向馬雲龍的面門,出手之疾,下手之狠,純然是要把馬雲龍臉上抹粉的樣子。 就在這勝負即將立判,生死已是頃刻的關頭,突見馬雲龍一錯而站到上風頭,同時間張口“呼”的一聲,一股比他背後吹來的山風還強幾倍的勁風,自他的口中吹了出來,立刻間,那股快要撲上他臉的白粉,席捲而折向楊文光的身上。 楊文光大吃一驚,急急一縱身,人往斜處躲去,卻不料馬雲龍身形奇快,腳尖一鉤,把個楊文光的後腳挑起三尺多高。 楊文光失去重心,身子用力側歪,卻沒法子拿樁站穩,同時間,鼻孔裡感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心中大感不妙,就聽“沙”的一聲,楊文光的整個身子,除了一只腳尖施力的鉤住大岩石的一處凹地之外,全都滑在巨岩的下面,他的那把鋼刀,更極力的頂住下面的石上,看樣子只要他一動,人就會跌入那雲深不知處的萬丈深壑中。 看了楊文光的這種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我的小乖乖,這要是掉下去,不成了肉醬了!” 毒書生楊文光連大氣都不敢冒,只是小聲的道:“姓馬的,你要怎麼樣?” “我說過,趕來聽聽你說大實話!” “快問吧!” “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有一句叫你馬四爺不入耳的話,馬四爺只要腳尖一挑,你就算同這個花花世界永別了,你可得好生琢磨著。” “快問吧!你還囉嗦個鳥?”楊文光開始在冒冷汗。 “好!我問你,什麼時候你們秦嶺八大盜又粘糊在一起了?” “壓根我們就沒有拆夥。” “你閣下剛才露的一手,馬四爺猜,你準就是那個毒書生楊老八吧?” “不錯!” “好!現在咱們來證實一件你說的事!” “快問吧!我不能再撐下去了。” 仰天打個哈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看樣子你這位毒書生很怕死嘛!” 一面伸手入懷,掏出一根天蠶絲繩,極快的把楊文光的一只腳拴上,另一端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間,馬雲龍手一抖,只聽一聲“哎呀”,就見匐在崖邊的楊文光猛然間,又滑下二尺。 雖說腳上拴著天蠶絲繩,楊文光還是嚇了一大跳,就聽他幾乎是哭出來的聲音道:“姓馬的,你究竟想幹什麼?” 哈哈一笑,看著只有兩只腳露在崖上面的楊文光,馬雲龍沉聲說:“姓楊的,你可要打定主意了,馬四爺問話,你可得立即回答,如有一句吞吞吐吐,四爺我只要手一松,看到沒有,谷底下的那些厲鬼在向你招手呢!” “姓馬的,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我現在已經是頭痛欲裂,噁心要吐,你讓我上去,我吃了解藥,你問什麼,我就答你什麼,而且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包你滿意。” “這麼說來,你還真的中了你那獨門的毒粉了!” “是呀!” “哈哈,這可真是報應,自己總算嘗到惡果了。” 楊文光一顫抖,道:“拉我上去!” 馬雲龍道:“既然你這麼急,我這就快些問。” 只見他雙手緊緊那根天蠶絲繩,道:“你們在寶雞為啥子事去的?” “找那秦嶺四煞去的。” “為什麼同我外甥女白小宛交上手?” “姓馬的,我是奉命行事呀!” “奉誰的命?” “我們老大袖裡乾坤伍億。” “你同我那外甥女交手,她是否也上了你小子的毒當?” “我不知道,不過她那夜並未當場躺下,諒來無恙。” “伍億那個老東西教你去寶雞幹什麼?” “這……這……” 馬雲龍的天蠶絲繩一松,楊文光連兩只腳底板也到了岩石下面,不由大驚。 卻聽馬雲龍道:“我這繩子已所剩不多,如果再松那麼一尺,包不准沒法把你拉上來,要命不要命,那可是你楊八的事了。” 楊文光一想:“到了這個時候,不如先說吧!反正這兒又沒人看到,更沒有人聽見,就算是有朝一日這姓馬的傳揚出去,自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他能把我這督府的副將怎麼樣?” 一念及此,楊文光一聲嘆,道:“姓馬的,算你狠,好,我說。” 只聽他咳了一聲,道:“我找秦嶺四煞為的是要奪取一件寶物才去到寶雞的。” “什麼寶物?” “血玉龍!” “沒聽說過,是誰家的?” “退職還鄉的韓知府韓侗。” 嘿嘿一陣冷笑,馬雲龍沉聲說:“好嘛!我怎麼說你們會同我那外甥女交上手,原來是去偷她婆家的寶物啊!” 手中繩子一抖,馬雲龍又問:“血玉龍呢?” “不知道!” 冷然一笑,馬雲龍道:“你這是想死!” 楊文光急道:“姓馬的,你就是把我丟下這深谷,我還是不知道,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哇!” 聽楊文光這位毒書生的話,好像是要哭出來的一般,每個字也似不是由嘴巴裡說出來,而是由眼睛裡帶著淚水擠出來一般。 塞北大俠馬雲龍,這位生在塞北,而混在關洛與西北道上的好漢,冷冷一笑,雙臂使力,緩緩把個倒掉在懸崖上的毒書生楊文光,提拉上來。 就是這麼一陣子折騰,毒書生己變成了病書生。 只見他連翻身爬起來的力氣全沒有,活像個泥巴人,只是爬在崖邊直喘大氣,一面緩緩伸手入懷,抓出一個白玉瓶,顫抖著兩手,把瓶中的藥丸,倒了數粒,急不可待的放入口中。 看樣子毒書生有十分之九說的是大實話。 塞北大俠馬雲龍單腳一撩,楊文光一個大轉身,成了臉朝上,馬雲龍還真的替楊文光捏一把冷汗。 天上的陽光,已為烏雲所掩,但楊文光的臉上仍然看的十分清晰,那是一種夜路走多了,突然碰到鬼的時候嚇的,更像是從墳裡拖出來的殭屍。 塞北大俠馬雲龍自語的道:“原來惡人也會露出一副可憐相。” 其實芸芸眾生中,惡人與常人何異?所謂惡者,起於惡念之突臨,事後必然有著坐立不安之感,只是凡夫俗子眼裡,不易分辨而已,也只有大惡之人,才會視掠奪為快事,幹殺人勾當為滿足,但即使如此,惡人在任何危及生命的時候,也會免不了懼怕,因為準都知道,走一趟人世,是多麼的不易啊! 楊文光似乎是喘過了一口氣,他試著以手撐地,把個身子側支起來,滿以為解藥該發生作用了,但他才只把頭輕輕一搖,立即雙眉緊皺,另一手急忙去揉額頭。 於是,他把一對鷹眼,惡狠狠的瞪向一旁狀極輕鬆的馬雲龍。 “你小子別拿衛生眼珠子瞪著我,像你們秦嶺八大盜的平日作為,任何一個都該被亂刀劈死,不過眼前我不殺你,但是我也不會放你走,只等你回過勁來,咱二人敞步走,折回寶雞去。” “回寶雞幹啥?” 馬雲龍道:“我不放心我那外甥女白小宛。所以你得隨我迴轉寶雞,如果她沒事,我自會放你走路。” “姓馬的,你別拿我當二百五了,我都全盤告訴你了,我人一到寶雞,就算你放我,他們也饒不了我的。” 馬雲龍冷笑道:“他娘的,到時候你把這總督衙門副將身份擺出來,誰又敢動你身上一根汗毛!” 喘著大氣,楊文光道:“不管怎麼說,寶雞我是不能去了。” 馬雲龍鐵棒一指楊文光的大鼻頭,道:“眼下這種場面,是你說了算,還是四爺我說了算數?” 一看這情形,楊文光直覺的看了一眼被他丟在大石上的鋼刀。 冷哼一聲,馬雲龍手中鐵棒徒然一閃,就聽“當”的一聲,楊文光的那把鋼刀已被挑落到深澗中去了,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就好像那把鋼刀被溶化在溶爐裡一般。 而楊文光成了個洩氣的皮球,只是他並不死心,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動。 就聽他狀似哀求的道:“姓馬的,我承認楊八今天栽在你手裡,不過隨同我來的那個女子,她可是個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弱女子,如今她正騎著馬往大山裡面走去,萬一遇上什麼虎狼,豈不是白白死在你的手中?” 馬雲龍道:“你這是要我去把她找回來?”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這個世界上應救的人太多了,跟你楊八混在一起的女人,我看不救也罷!” 說著又是一腳,把個斜著身子的楊文光踹倒下去,急快的把這位毒書生反手捆了個結實。 實在說來,塞北大俠馬雲龍的這個想法,自有其道理的,因為昨晚上風擺柳與楊八的那種熱呼勁,好人家的女子,絕不會天還沒黑就開始折騰的。 所以楊文光這時候扯風擺柳,馬雲龍只覺得有些噁心感,怎麼還會把個馬上的風擺柳找回頭?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伸手,就在楊文光懷裡摸出一包毒粉,另外又把那瓶解藥全照單收下,這才一抖繩子,把一臉沮喪的毒書生楊八提起來,道:“走吧,楊八!趕著過了河,說不准我會給你弄匹牲口騎上,不過這可要看你的表現了。” 到了這個時候,毒書生楊文光真的是山窮水盡了,不由得一聲苦笑,道:“姓馬的,我這就跟你到寶雞,不過你得想清楚,如今我楊文光也算是朝廷的一員副將,被你一個江湖混混捆著走,這成何體統?” 馬雲龍一笑,問道:“依你楊副將的意思呢?” 楊文光扭身對身後的馬雲龍道:“鬆開繩子,我在前面走,咱們保持距離,我絕不會心生邪念,撒腿走人,怎麼樣?” 馬雲龍一笑,道:“本來是可以的,只是你小子是秦嶺八大盜之一,就如同隔著木門吹喇叭,名聲太大了,所以我還是把你拴著,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咱們這是連夜走,一口氣就得趕到寶雞,所以說,你小子只好定下心來吧!” 到了這個時候,不要說是楊文光楊八爺了,就算是秦嶺八大盜之首,那個老姦巨滑的伍億,恐怕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這當前之危了。 楊文光緩緩的從斜峪關方向走,不時的還回頭去看看高山上,只是每次一回頭,他所看到的只是身後的馬老四那副光頂門大鬍子,而使得楊文光有著無比的厭惡感。 也許這時候解藥發生作用,楊文光的氣色,看上去也好多了,他那雙鷹眼下面的大鼻尖上,也有了汗水,窄窄的臉龐下面,那個尖而光的下巴,也有了泛濕的光亮,大概解藥把衝向腦門的毒物,硬生生的逼出體外了吧! 就在太陽偏西的時候,二人到了河岸,擺渡的船家,還真的吃了一驚,這是不是官兵抓強盜,二人一早才過了河,大半天的功夫,怎麼全變了樣? 楊文光咬著牙,嘴巴閉得緊緊的。 一邊的馬雲龍,卻對船家擠擠眼,面露微笑。 過了河,馬雲龍這才說, “楊八,我這個人,一向是慈悲為懷,所以從來也不虐待俘虜,但是我馬老四要相對的,也就是說彼此都要夠意思。” 一頓之後,又道:“身邊拴了個大盜,實在說我馬老四連合眼都會心裡發毛,所以我寧願花銀子弄兩匹馬,可是我得把狠話說在前面,你要是動歪腦筋,我就會叫你小子地上跑,就算拖死狗,馬四爺也會把你拖到寶雞。” 楊文光只拿一對鷹眼死盯著馬雲龍,他算是把馬雲龍恨之入骨,如果這時候局面顛倒一下,他一定會叫馬雲龍先缺個肐臂少條腿的,慢慢折騰這個傢伙,只可惜老天不幫忙,局勢難扭轉,甚至在上天的這種巧妙安排下,還真的從天外又把他弄回寶雞來。 ------------- |
第09章
塞北大俠。馬雲龍還真的自掏腰包,就在扶風鎮上買了兩匹馬,不過他的這兩匹馬卻是大不相同,一匹馬雄壯高大,一看就知是一匹上等良駒,另一匹卻是垮兮兮的皮包骨,鼻孔中還在淌鼻涕,顯然是一匹老掉牙的老馬,連那背上的馬毛都脫落了一大片,馬販子說,這匹馬等於是奉送,真正賺銀子的,卻是那頭雄壯的大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騎上瞭高頭大馬,楊文光則苦哈哈的登上那匹瘦成皮包骨的老馬。 不過只要能有馬騎上代步,總比走路要舒坦得多。 楊文光騎在馬上,心思卻想到了翻山越嶺走向踩雲嶺的風擺柳,天都快黑了,看來風擺柳可能真的兇多吉少了,只可惜她這種真正的女人一旦死了,對男人來說,誰都會叫一聲“可惜”! 塞北大俠馬雲龍在楊文光跨上坐騎之後。極快的把這個毒書生的雙腿足踝,用繩子由馬肚子下面,互相連結起來,他結的那個結,卻又打在馬腹中間,楊文光就算想彎腰解,也伸不了那麼長的手。 於是,他這才解開毒書生楊文光的背後雙手。 “小子!你可以鬆散一下兩臂,我說過,對付你們秦嶺八大盜,我馬老四不得不慎重。” 一面又自馬鞍帶中摸出一塊醬牛肉,另又取出一個大白饅頭,遞給正在活動雙臂的楊文光,邊又道:“拿著,咱們邊走邊吃,記得嗎?上午時候你曾給我吃了一塊醬牛肉外帶一個糢,我這是有藉有還,外帶利息,吃不夠儘管開口,肚皮可是自己的。” 楊文光的確有些餓,聞言也不多說,接過醬牛肉與糢,自顧的在那匹瘦兮兮的馬背上啃起來。 於是,二人邊吃進行,甚至馬雲龍還透著關心的問道:“小子!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塊牛肉?” 楊文光兇巴巴的鷹眼,直瞪著馬雲龍,一邊又接過一塊醬牛肉,邊沉聲道:“如果我是你馬老四,我是不會這麼大方的,因為即使我吃飽,甚至吃舒坦,楊八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感激,相反的,只要機會臨到我楊八的頭上,我就一準叫你離開這個世界。” 就著一嘴巴的肉渣子,塞北大俠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道:“要不要聽聽我為什麼拿你像個朋友?” 馬雲龍低沉著聲音,邊又搔了一下鬍子,道:“那是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你小子的表現尚佳,沒有造我馬老四的反,給你些吃的,只是一種鼓勵。” 冷冷一笑,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的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逮到機會,老實說,從一開始到現在,楊八盡在打主意,大鬍子你可要加倍小心了。” “呶!再來幾口酒。” 楊文光也不客氣,接過馬雲龍的酒葫蘆,一連喝了好幾口。 卻又聽馬雲龍道:“我最喜歡聽大實話了,小子!只要你誠實,馬老四吃什麼,你也會有份,至於你在心裡想幹什麼,那是你的事。” 一頓之後,馬雲龍又道:“如今咱們算是吃飽喝足,該趕路了。” 就見他說完後,一鞭子揮在楊文光的那匹馬後屁股上,無奈那匹瘦馬只往前衝了七八步,又恢復它那老態龍鍾的步調。 正就是老掉牙的一匹老馬,馬眼角上還塞著眼屎,也怪可憐的,馬雲龍一嘆,只好緩緩的跟在那匹老馬的後面,迸三步退兩步的“移”向寶雞。 摸著大黑天,直到五更天,馬雲龍終於把楊文光押到了寶雞,也來到了寶雞的縣衙前。 由於最近怪事連連,即算是縣衙的大牢裡,也發生了命案,所以把個寶雞縣衙的衙役們,摘得是焦頭爛額,風聲鶴唳,看樣子全縣衙役們全都卯上了,黑夜白天,全都加強了戒備。 天就要快亮了,這時候的衙前廠場上,“的喲!的喲!”的來了兩騎馬,剎時間,縣衙前又是一陣騷動。 “什麼人?不要命了!” 馬雲龍尚未及開口呢,突聽楊文光高聲叫道:“你們快抓這叛逆!” 有個衙役一愣,問道:“你是……” “你們怎麼連我全不認識了?前不久我還見過你們大人的,怎麼不記得了?” “那你是……” “我是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楊副將。” “那他是……” 楊文光--瞪眼,道:“我說過。這個人是叛逆,快把他抓起來,這可是大功一件!” 就這麼一陣叫嚷,立刻又跑過來五六個衙役。 大家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馬雲龍的身上。 穩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馬雲龍,嘿嘿笑道:“你們這群傻蛋,如果要是聽他的,那才準上當的。” 一個手握鋼刀,看來像個衙役班頭的人。用手一指馬雲龍,道:“你是什麼人?” “我叫馬雲龍。” “沒聽說過!” 突然其中有人叫道:“這個人說的不錯,我想起來了,前幾天他還同咱們大人在客廂說話,如今他換了這件藍長夾袍,所以好半天我才認出來。” 楊文光有了幫腔的,心中自然一喜,當即臉色一沉,高聲喝道:“還不快把這叛逆抓起來!真要被他逃了,你們哪個擔待得起?” 楊文光這麼一吆喝,七八個衙役立即揮動手中鋼刀,把個一愣一愣的馬雲龍圍了起來。 就聽那個班頭衙役喝道:“真他娘的怪,這陣子盡上些‘歪嘴屁股’ 邪門,這小子一準是個瘋子,竟然敢往衙門闖。” 手中刀一揮,高聲道:“大鬍子,你還不下馬,真想挨刀啊?” 楊文光一聲冷笑,道:“你們好生把他看牢,我這就去縣衙見你們大人。” 邊說著,一帶馬僵,真的朝著縣衙大門騎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氣得有些顫抖,暴喝一聲,道:“楊八!你在找死!” 他“死”字出口,徒然間就在那匹高大的馬背上一個金鯉躍龍門,一彈一閃之間,眾衙役只覺頭頂如巨鷹撲擊一般,就在衣袂飄動聲中,黑影打閃之下,馬雲龍已雙手如鉤,斜著他那碩大的身形,頭下腳上的,抓向正要離去的楊文光。 楊文光苦在雙腳被縛在馬腹下面,無法自由活動,衣袂聲聽得真切,也僅能側身,回手反擊。 然而,馬雲龍卻是含恨出手,因為面對這個姦詭小人。他決定要給他製造點苦頭,讓他及時的得到應得的懲罰,也算是一項現世報。 於是,在一陣劈啪連響之後,夾雜著一聲脆響,黑夜裡聽得十分清楚。 於是,楊文光“哎呀”一聲嚎叫,人也跟著伏在馬背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的從他的臉上往外冒。 就在馬雲龍剛落下地來的時候,一群衙役又圍了上來,其中還有人大叫:“捉住他!” 一把拉住那匹瘦不拉嘰的馬,馬雲龍戟指圍上來的衙役,喝道:“你們這群吃冤枉糧的飯桶,也不想想,我馬老四要是叛逆,還會把自己送上衙門來?”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馬上的這個人,可不能叫他跑了。” 一面回頭望著馬背上痛得齜牙咧嘴的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笑道:“我馬老四不是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不造我馬老四的反,馬老四就把你當朋友看待,想不到言猶在耳,你就造起反來,如今你該相信馬老四的話了吧?” 鷹眼中翻動出怨毒的冷芒,楊文光幾乎把肺都氣炸,只是一條右臂,像是快要掉下去一般,晃裡晃盪的掛在那 馬老四扭頭對圍著他。卻個個面露驚悸的衙役,說:“咸陽的白捕頭可是落腳在你們這個縣衙?” “不錯!白捕頭正是在這兒。” “那就快去把他叫來,不論他是起來了還是仍在做夢,只管把他叫起來。” 馬上的毒書生痛得齜牙皺眉,聽說白方俠在衙中,心裡還真的一驚,因為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旦白方俠的女兒碰上自己,那就全完了。 心念間,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好主意,如今痛的連個腰都直不起來,還有什麼麼主意好打?看樣子也只有“節哀順變”,指望著“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終於,龍頭捕快白方俠自縣衙出來了,在他的身後,正就跟著他的女兒白小宛。 燈籠的照耀下,白氏父女看的真切,只聽白方俠高聲歡愉的道:“是雲龍!約莫著你也該來了!” “四舅!”白小宛大聲歡叫,一下子衝向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身邊,暴伸雙臂,幾乎把個六尺大漢馬雲龍抱離地面,邊又叫道:“四舅!還以為你不要小宛了呢?好久也不來看看我!” 塞北大俠馬雲龍有些眼濕,每次看到這個唯一的外甥女,總會聯想到姐姐。 馬雲龍眨巴著大眼睛,原想把眼眶裡的淚水消化掉,卻由於白小宛的一隻手,在不停的撫摸著他那一臉的大胡茬子,而使他的眼淚又掉出了眼眶。這是他行走江湖長久以來積壓的感情,無論怎麼樣,見了親人總難免有所發洩,而發洩的最佳最直接的,那就是淚水的交流,因為,馬雲龍由鬍子上滴下的淚水,已與白小宛的眼淚,匯集在一起而落在地上。 一旁的白方俠有著安慰的在笑。 圍著的衙役們,卻全都傻眼了。 因為,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寶雞縣衙竟然又出了這麼一樁令人蹄笑皆非的怪事。 白方俠一指馬上的楊文光,問道:“這人是誰?”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白方俠精神一振,急又問道:“我要找的人?” 馬雲龍拉著白小宛的手,對白方俠道:“如今看了我的寶貝外甥女沒有事,我算是放心了。” 只見他放開白小宛,雙腿奮力一彈,人已落在楊文光的背後,不做任何暗示,一把扭住楊文光垂在一側的右臂,只那麼一托一按。 “咯”的一聲,楊文光大叫一聲,幾乎由馬背上昏下馬來,所幸被一個衙役雙手托住。 看樣子楊文光的那條右臂又合上了,因為楊文光強忍著痛,前後的甩了幾下子。 馬雲龍跳下馬背,一手指著馬上的楊文光,對白方俠咧嘴一笑,道:“這小子可是打劫血玉龍的主犯之一。” 白方俠一高興,正要開口,突聽馬上的毒書生楊文光厲聲喝罵道:“放你娘的屁,你想往楊某身上栽贓。” 馬雲龍不防楊文光會來這麼一下子,還真是一愣,旋即笑道:“難道你還能否認,你不是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 馬雲龍此聲一出,白氏父女不由驚喜的對望一眼。 卻又聽楊文光道:“我不是什麼秦嶺八大盜,我是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楊大爺,不信可以去問。” “哈,好麼,一推六二五,推了一乾二淨。” 冷然一笑,馬雲龍又接道:“你小子又不說大實話了,真是不夠光棍,要你承認更讓你心服口服,也只在時辰上折算而已,小子,你絕對逃不了的。” 當然,白方俠心裡有數。他早就疑心這位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只是沒有證據,如今被送上門來,也不知自己這位內弟,有什麼有力的人證或物證。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白大哥!你只管著人把他送進大牢,錯不了的,只等太爺過堂,我出面做證就是。” 白方俠當即一揮手,對一群衙役,道:“送入大牢,好生看住。” 楊文光到了這時候,就算再叫,也擋不住牢獄之災。再有能耐,也只有乖乖的被人拖進大牢。 一場風暴,似乎是過去了。 白小宛把這位四舅拖進縣衙後的客廂裡,韓玉棟迎上來,一拜到地。 只聽馬雲龍道:“我這個外甥女嫁到你們韓家,正門還沒有進,就受了這麼多苦,你倒是說說看,這算是什麼名堂?” “都是姪甥無能,姪甥該死。” 馬雲龍一笑,道:“這往後過日子,你小子拿出點良心就成了。” 韓玉棟自是唯唯諾諾。 天亮了,馬雲龍整整折騰了一夜,但他看到了他的外甥女白小宛,疲累早就溜到九霄雲外了。 白方俠請示了縣太爺。 不久之後,又把剛剛進住在縣衙的卓重陽,也請到自己的客廂中。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由白方俠向在座諸人加以介紹,卓重陽對於這位大俠,也是心儀己久,只是從未謀面。 縣太爺與縣捕頭李長虹,對於縣衙又來了個高手人物,自然是大表歡迎。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把在扶風碰上這毒書生楊文光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一邊又隨手掏出楊文光的毒藥與解藥,道:“我還真擔心我的寶貝外甥女,被這毒書生所害,等不及的連夜趕來,還好沒事。” 小宛聽的好感動,也十分高興,當即起身道:“那天夜裡,小宛曾惡戰三人,只不知是否有此人,不過其中有一人身中我的稜形飛鏢,好像是在肩頭上。” 白方俠當即道:“記得卑職曾協同大人去大韓村的凶宅,撿到過兩顆牙齒,也不知是否是這小子的?”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這毒書生既然是秦嶺八大盜,他怎麼會混進長安的總督衙門,當上一名副將?而且還聽說他在總督面前也算是個紅字號的人物。” 卓重陽冷冷的一笑,道:“如果咱們能證明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他這個紅字號人物,馬上就會變成黑字號的小丑了。” 縣太爺一聽,緩緩的道:“這件事,目前本縣尚不宜與他碰面,總得先證明他的真實身份之後,才能先在公堂上當面予以拆穿,到時候叫他想狡賴,也難以啟齒,就算他能舌燦蓮花,面對證人證物,他必將難以狡賴。” 一面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這件事李捕頭馬上去辦,大牢裡先驗驗他的身上各處傷勢,套取一些口供,本縣再做定奪。” 卓重陽笑道:“照這種情形看來,禦書房的那座血玉鳳,必然也是被這秦嶺八大盜所竊走,想不到消失江湖數年的這幾個黑心大盜,竟然根本沒有散夥。”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過斜峪關直上秦嶺的最高蜂,有個絕峰叫踩雲嶺,這個高嶺是從北向南,北面谷下面的老虎口,如果要翻到另一面的青龍口,前後就得一整天。那地方有句俗話,是‘口見口九十九’,也就是說,從老虎口翻過踩雲嶺而到青龍口,總共是九十九裡的山路,正好是一半上山,一半是下山路,聽說這秦嶺八大盜,正就在這踩雲嶺的某一地點,如有必要,馬雲龍愿帶各位前往。” 卓重陽道:“咱們先施把勁,把附近已出現的幾個大盜捉住,再設法攀上踩雲嶺,剿他們的老巢去。” 白方俠一聽,當即道:“對!咱們先是集中力量,把大韓村的滅門血案破了以後,再找上踩雲嶺去。” 一聽說滅門血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什麼樣的滅門血案?” 白小宛當即流下淚來。 白方俠黯然一嘆,道:“原本咱們在長安城門口碰面,我是要把這件事細說給你聽的,一方面我記掛著還在寶雞的小宛,怕她出事,另方面我看你形色匆匆,而你又言明三幾天就會找來寶雞縣衙,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 伸手搔一搔光禿禿的頂門,馬雲龍急問道:“究竟是怎麼樣的血案,我也正在奇怪,你們怎麼會住在這縣衙來的?” 白力俠當即道:“如今老哥是該告訴你,咱們並非單只為了尋找被劫的血玉龍,主要的是抓那幾個大盜,韓侗韓老爺的全家一十二口,除了我女婿韓玉棟尚在這人間,其餘的全都被殺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旁抓住白小宛的手,問道:“這可是真的?” 滴淚點著頭,白小宛道:“爹說的全是真的。” 突然間,她哇的一聲,一頭撞在馬雲龍的懷裡,痛哭起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小宛!現在把眼淚收起來,等到把一群凶徒全抓到了,你再好好去你那公婆墳前,讓他們地下有知,韓家娶了你這麼個好媳婦。”他好像是個直腸子,“唬”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擺手對縣衙捕快李長虹道:“咱們這就去大牢,找楊文光去。” 邊又對縣太爺與卓重陽施禮,道:“馬老四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何況殺的又是我外甥女的公公全家,這要是不把凶徒抓到,馬老四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也不等別人再說什麼,一把抓住李長虹,道:“咱們走!” 望著馬雲龍的背影,縣太爺道:“這位馬壯士,豪氣乾雲,真叫人佩服!” 卓重陽也道:“武林中正多奇俠義士,他們不求功名,默默行俠江湖,但求心安理得而笑遨江湖。” 白方俠卻對女兒白小宛道:“如今你四舅也來了,你還不快點去弄些他喜歡吃的,也好讓你四舅填飽肚子,好替咱們辦事!” 縣太爺當即道:“馬壯士喜歡吃什麼麼,儘管往廚上吩咐,何用白姑娘親自下廚?” 白方俠道:“我這位內弟,這幾年也最喜歡小宛替他弄吃的,主要是他太寵他這個外甥女了。” 白小宛嘴一嘟,道:“四舅他才不寵我,為了練他教的梅花腿,我還挨了他不少罵呢!” 屋裡幾人,望著白小宛消失的背影,全都哈哈笑了。 另一面,縣衙捕頭李長虹,帶著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急急的來到寶雞縣衙的這座大牢。 牢卒一看是捕頭,自是立刻打開牢門。 重犯在牢,牢裡又加派了人手,一連過了三道鐵柵門,這才到了最裡面的一間牢房。 這時候的毒書生楊文光,在經過一夜的失魂落魄而又苦不堪言的折騰以後,正在牢房乾草地上,呼呼大睡呢! 就連嘩啦啦的開啟牢門聲,也沒有把他驚醒。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衝而進入牢房,就見他雙手箕張,一把把個沉睡中的楊文光提了起來。 “他娘的,你還睡得著啊!” 楊文光睜開眼,不由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呢,不停的把個腦袋猛晃盪,一雙鷹眼直不楞的瞧著面前幾乎同自己粘糊在一起的馬雲龍。 “你想幹什麼?”楊文光驚慌的問。 “馬四爺要吃了你!” 徒然一甩,把重心不穩的楊文光摔倒在地。 只見他戟指地上的楊文光,厲聲喝道:“你小子真走運氣,如果馬四爺在斜峪關的大山裡,知道你幹了滅門大血案,殺死我外甥女全家,你想我馬老四會叫你這麼舒坦的騎馬上寶雞?馬四爺一準卸下你小子的雙臂,挖瞎你一雙眼睛,只留你一口氣在,一根繩子把你拴來寶雞。” 楊文光一聽,全身激靈靈打個冷顫,但他卻強辯道:“誰說我與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有關?” “好小子!你這不是已經招了嗎?連我還不知道血案地點,你卻說出個大韓村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容楊文光再說什麼,一把又抓起坐在草堆上的楊八,右手暴伸,一掌插在楊文光的下巴上,用力一夾,楊文光的嘴巴已被捏開。 就聽塞北大俠馬雲龍嘿嘿一陣陣笑,道:“王八蛋的,你下齶的兩顆牙齒到什麼地方去了?” 緊接著“嘶”的一聲,把一件原本很體面的天藍夾袍撕開來,只見楊文光的肩頭上,正有一個傷口,看樣子才結疤不久。 “小子!你這肩頭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楊文光依然聲色俱厲的,道:“姓馬的!你不要血口噴人,世上缺少兩顆牙的,有的是,肩頭受點傷又能證明我什麼?我勸你們儘早放我回長安,否則後果你們應該知道。” “呸!” 馬雲龍一口唾沫吐在楊文光的頭上,一邊又罵道:“小子!你這輩子別想再回長安了!” 一面徒然往楊文光面前一蹲,沉聲道:“就讓馬四爺告訴你,你的那兩顆牙,縣太爺把它當成了寶物,就帶在縣太爺的身上,你這肩頭的傷口,只有我那外甥女的稜形飛鏢,才能插成這種模樣,還有就是你被我摸過來的毒粉,你又能做何解釋?小子!你認了吧!如果想少吃你馬四爺的苦頭,那就快把你們在這寶雞的其餘幾人,招出來!”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純屬巧合,不足為憑,就算你手中的毒粉,那也不是我楊某人的東西,你只是在栽贓而已!” “叭!” 馬雲龍徒然一個大嘴巴,打得楊文光紅了半個臉,罵聲有致的道:“王八蛋好狡詐,你等著馬四爺收拾你吧!” 一擺手,道:“咱們走!” 於是,馬雲龍氣唬唬的當先走出大牢,後面的李長虹卻小聲對怔在地上的楊文光道: “人生天地之間,就得像個大丈夫模樣,大丈夫敢做敢當,何必像個踩不扁的癩蛤蟆?” 搖著頭也走出了大牢。 塞北大俠馬雲龍又到了衙役的客廂中,當即把他所見,又對各人說了一遍。 只聽縣太爺道:“如今所缺的,只是一個證人。” 白小宛道:“姓楊的身中鏢傷,正是稜形飛鏢,我是不是可以當做一名證人?” 縣太爺搖搖頭,道:“他如果死不承認有那麼一回事,你又能對他如何?”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只可惜昨日同這廝一同上山的女子,不知是何人,要不然能把她找到,一切就應該齊備了!” 白小宛道:“舅舅見那個女子,不知是個什麼模樣?” 馬雲龍的雙眼皮一壓,大鼻樑一皺緩緩的道:“那個女子的模樣很艷,大紅上衣紫色長褲,提了個小包袱,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尤其她坐在馬上,那個細腰好像個風吹楊柳條一般。” 突聽縣衙捕快李長虹道:“馬爺提起那女子腰如柳條,她會不會就是失蹤的那個風擺柳?” 這時候守在一旁的文案師爺,突然道:“依常理論斷,這女子很可能就是失蹤的風擺柳,而風擺柳那個女子,在送進毒面毒死秦嶺四煞之後,就被這姓楊的凶徒騙往他鄉,怕的是風擺柳招出是何人指使,不過……” 一頓之後,又道:“過了斜峪關,就是高山峻嶺,山中虎豹狼群,就算大白天也會碰上,只怕這女子兇多吉少了。” 突見白小宛道:“看來這女子十分可憐,不如我快馬加鞭,前往斜峪關附近看看,也許會碰到她。” 馬雲龍立刻道:“不可以!你一個女子,怎麼能往那大山裡摸去?” 白小宛立刻走到馬雲龍跟前,道:“四舅,你還不放心小宛呀!小宛可是跟你學的武功,難道你連自己全不相信?” 馬雲龍一怔,白小宛立刻又道:“四舅!你喜歡吃的紅燒牛筋,小宛給你燉了足三斤,還有你喜歡的酒,馬上都好了,等你吃完了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等你醒來的時候,小宛已經回來了。” 馬雲龍望著白方俠道:“女兒是你的,你怎麼說?” 白方俠似是無可奈何的道:“當前咱們這些人,似乎沒有可派出的人,也只有讓她走一趟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李捕頭似是認識那個風姑娘,不如叫李捕頭陪同白姑娘一同走一趟,也好有個照應。” 卓重陽道:“這樣應該算是很妥當的安排了。” 於是,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立即束裝騎馬,直奔扶風對面的斜峪關方向而去。 且說騎在馬上的風擺柳,隨著那匹馬,順著山道直往深山中行去,她在每走一段路,就停下來回頭望一望,如今在她的心中,楊文光楊八爺,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只是楊文光臨離開的時候,曾經非常篤定的對她說:“風姑娘,你只管騎著馬往前去,我去辦件事,不定頓飯功夫,我就會跟上來,那時候咱們往這大山裡走,心裡也舒坦多了。” 至於有什麼可舒坦的?楊文光沒有說,風擺柳自不願多問,因為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一總聽任男人擺佈的女人。 世上有許多不同類型的女人,但很多人一提起風擺柳這種女人,覺得她們這種順從男人,憑男人擺佈的女人,為水性楊花,其實女子水性楊花也好,順從男人也罷,全都是因為男人的行為使然,所謂吹皺一池春水,于卿底事!自然也就無人好管閒事了。 風擺柳看看就要天黑了,加上山邊的烏雲開始向四處擴散,撩起的山風,也叫風擺柳心中害怕,到了這個時候,她真是前進後退全不對勁。 就在她仰頭四下望,欲哭無淚的騎到一個兩山溝交叉地的時候,突然間,從西面深谷中走出一個身體微胖的五短身材壯漢來。 能夠在這種深山中相遇,那可真是緣分不淺。 只見矮胖漢子,一看到騎馬的風擺柳之後,三腳並成兩步,一下子竄到風擺柳的馬前來。 一開始,雙方不免都吃一驚。 矮胖的漢子,以為在這深山中哪會有這麼勾人魂靈的女人出現,包不准是妖魔鬼怪的化身。 而馬上的風擺柳一看面前的矮胖子,長的是一副笑彌勒樣子,只是他的背上插了一把鋼刀,萬一是個打劫殺人的強盜,她的楊八爺不在,她不是要遭殃了! 呵呵一聲乾笑,道:“這位姑娘,你這是上哪兒呀?” 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風擺柳細聲細氣的道:“我們從扶風來,只是跟我一同來的楊爺,還在後面沒有跟來,不知他是不是迷路了!” 只見那胖子笑道:“姑娘你說的不錯,你那條路是去扶風,我這條路可通往大散關,咱們如今站的這個地方,正就是兩條山道合一起,再往那面走,就要走進更荒涼的踩雲嶺了,那兒可不能隨便去呀!” “對!踩雲嶺,楊爺就是要帶我去踩雲嶺的,他說在那兒他有個好住處,可舒服著呢!” 矮胖子一驚,急忙問:“你說的那個男人姓楊?” “是呀!”風擺柳雙眉一挑,相當逗人。 “他可是叫楊文光,人們都叫他楊八爺的?” “是呀!”風擺柳開始有了笑。 “他人在哪兒?” “在後面,他叫我一個人先走,他會不會又去了扶風?” 看著風擺柳的急樣子,矮胖的人立即道:“快回頭,咱們去找他!” 風擺柳有些猶豫的道:“你這位爺可是……” “我叫姚光圓,人家都叫我笑彌勒姚一刀,我是楊文光的二哥,昨天才回寶雞經大散關折回來,我也正在找楊八弟呢!” 一聽是自己人,風擺柳還真的放心不少,立即調轉馬頭,跟著笑彌勒姚光圓,折回原路,還未曾走多遠,看看天色,已經是天黑下來了。 處在這深山大嶺中,風擺柳慶幸自己遇上了楊文光的姚二哥,只要有個男人在身邊,風擺柳就會睡的安穩。 要知這姚光圓,正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除了老大伍億之外,就是姚光圓比較詭計多端。 本來血玉龍到手後,送給買主,但買主不收,且言明案子正值熱潮,不願惹事,十萬兩黃金早已備下,但需要失寶方面的血案完了以後,買方才能成交。 也因此,血玉龍如今好端端的放在踩雲嶺。 然而,十萬兩黃金,是個誘人的數目,因而袖裡乾坤伍億不得不急急的派出老二笑彌勒姚光圓,再走一趟寶雞。 也就在他與韓五爺接頭以後,才發覺事態相當嚴重,而楊文光又不知去向,為了寶雞的大牢裡,還有一個秦嶺四煞之一未死,他才冒險裝扮成衙役模樣,想混進寶雞大牢,刺殺那名尚未死的四煞之一。但他哪裡知道,這秦嶺四煞早已全死,等到他才進了第一道鐵柵門,就因為他的那個模樣特殊,而被新上任的牢頭識破,一場混戰,姚光圓十分幸運,因為白小宛身體尚未復原,有些力不從心,否則他可能就走不脫了。 且說風擺柳在姚光圓的維護下,就找了一處巖穴,看來還怪清爽的,姚光圓幫著把個薄棉襖與一張毛氈自馬背上取下來,還親自為風擺柳鋪在巖穴中,自己卻守在洞穴。 風擺柳實在是太困乏了,倒下來沒多久,就睡著了。馬鞍袋中,楊文光事先買的芝麻大餅與醬牛肉,正好對了姚光圓的胃口。 姚光圓邊喝著酒,一邊啃著醬牛肉與大餅,當然,眼睛卻停在鳳擺柳的身上,紅短襖紫長褲裡面,一定裹了個白不溜丟的玉體,他娘的老八也真會享受,辦正事兼辦私事,還帶個叫人心痒痒的娘們。 他心中想的,雖然有些過火,但他還是沒有馬上下手,因為終究她是老八帶的人,如果老八知道,十多年兄弟之情,全都得泡湯。 前半夜沒有有睡得穩,後半夜附近有狼叫,姚光圓知道這時候更不能睡,如果一個失神,包準進入狼腹。 只是他在想,面前這女子,碰到自己也算她走運,否則再要直著往深山中走去,那兒可有許多花豹,她這身細皮白肉,恐怕連骨頭都得進入豹腹。 月亮在飛逝的厚雲層中,偶而灑下一點光芒,但瞬間又被烏石遮住,山風又開始大了,而呼嘯的山風中,在附近樹葉的簌簌響應下,突然間,一連十兒聲“嗚嗚”狼嗥聲,傳進了巖穴中。 突然間,風擺柳在睡夢中一驚而起,就聽她哇的一聲,雙手箕張,整個身子投迸姚光圓的懷裡。 這可是:美人投懷送抱,英雄得意之時。 姚光圓一看,來了個反抱,結結實實的把個風擺柳抱在自已胖嘟嘟的懷裡。 “我好怕!” 姚光圓忘了回話,兩只胖手,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招呼,心想,他娘的,這娘們好像沒有長骨頭嘛!除了軟綿綿,就是光滑溜溜的。 “姚爺!我好害怕!” 一句姚爺,這才把姚光圓的出竅靈魂喚了回來。 “姑娘!你不用怕,有我姚光圓在,包準比楊八在還管用!” 姚光圓似是故意的說了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話,但風擺柳怎會聽得懂? 於是,姚光圓火了! 當然,他的這個火可不是要發脾的人,而是慾火高張的火! 最明顯的表示,就是他的兩只胖嘟嘟的手,七上八下的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捉迷藏。 起初,風擺柳還以為這姚光圓是在安慰她吧,哪想到越來越不是味道。 在她的直覺上,以為在這深山中,怎麼還能再搞七捻八呢? 也就在這個意念中,風擺柳軟叭叭而又苦兮兮的道:“姚爺!這時候怕不作興來那事吧!” “姑娘,就算是施捨一次如何?” “姚爺!只要你看得起我風擺柳,趕天明找不到楊爺,風擺柳一定陪你姚爺在扶風住上一陣子,你看如何?” 話都已經敞明暸,姚光圓再不識相,也得吞口水,硬把慾火熄滅,不過他打心眼裡望著,明天千萬可不要碰上楊八。 其實,他是沒有碰上楊八,因為他碰上了另一個幾乎要了他命的厲害角色 鐵腳媳婦白小宛。 ------------- |
第10章
天總算泛白了,因為一夜驚嚇的關係,風擺柳卻倒在軟叭叭一身肥肉的姚光圓懷裡睡著了。 姚光圓沒有叫醒風擺柳,因為他實在想多抱一會兒這個風情萬種的風姑娘,所以姚光圓即使想換個坐姿,也咬牙強忍下了,他怕把懷裡的風擺柳動醒。 說也奇怪,人的眼珠子不能固定瞄著一件物或某一點,它必須要在眼眶裡打轉,才能使人保持清醒,如果直不楞的望向一點,疲倦馬上就會跟進。 笑彌勒姚光圓就是這樣,他那彌勒佛的一雙笑眼,就直直的盯在風擺柳那大白菜心般嫩的臉蛋上,一眨不眨的直瞧,於是,他也有了倦容,頭一低鼾聲跟著發出來,兩個人就這麼互偎互依的擠在這個巖穴裡睡著了。 這真是一場好睡,太陽光斜斜的把風擺柳的眼睛刺醒,她才自姚光圓的懷裡爬起來。 姚光圓迷濛中的兩臂用力一摟,卻是空的,睜開眼,這才發覺風擺柳已走出穴外。 於是,笑彌勒姚光圓一整衣衫,呵呵笑的走出巖穴,一面道:“真是一陣好睡,咱們這就上路吧!” 風擺柳一笑,隨手取出一些吃的,姚光圓自是不客氣,二人蹲坐在穴外面,邊吃邊聊。 “風姑娘,我看楊八已經把你丟下不管了,要不然這時候還沒有他的影子?” 風擺柳一聲長嘆,道:“楊爺為什麼要這樣?我處處全聽他的,他也對我很好,怎麼會把我丟下來不管?” 笑彌勒姚光圓冷然的道:“你知道楊八的外號是什麼?人稱毒書生,你想一個被人稱做毒的人,他什麼事不能做?而且是大反常態的,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都會做得出來。” 有道是,“財迷心竅,色失本性”。 “財迷心竅”,就會不擇手段。殺人放火全幹得出來。 “色失本性”,進而色膽包天,仁義道德被拋諸腦後。 楊文光可是姚光圓的把兄弟,兄弟們合力闖名號秦嶺八大盜,十多年來著實弄了不少,如果這八個人各奔東西,一準都是家財萬貫的大富豪,只可惜八個人全都忙於弄銀子珠寶,而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笑彌勒姚光圓為了風擺柳,照樣把個楊文光說成不是人,這正應了那句老話,什麼是朋友?純粹互為利用,什麼又是兄弟?張開嘴巴各啃各的。 而風擺柳卻不懂這些,她是個女人,她絕對不是人盡可夫的那種一女再吃兩家茶的女子,因為她的表現中,己坦誠的告訴人們,她是個弱者,一個弱者,對於男人,尤其是像刀口上奔波的人,她能怎麼樣?當然只有認了。 既然有這種想法,倒不如一應順從,也好皆大歡喜。 於是,姚光圓翻身上馬,風擺柳仍然坐在姚光圓的懷裡,就像坐在楊文光懷裡一樣,她唯一的感觸,就是自己坐在一個男人的懷裡,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她管不了,因為她是個弱者。 山中小徑不平,人騎在馬上,那種左顛右晃的味道,本不好受,只是如今馬上坐的,一個是胖嘟嘟的矮胖子,另一個是柔美嬌嫩的女嬌娃,風擺柳像窩在一個大棉被裡一般,而姚光圓像是抱了一個碩大的香布袋。 就在二人擠擠蹭蹭的騎著馬,快要到斜峪關的時候,太陽光斜斜的把條河照得發亮,馬上的姚光圓卻在心中暗暗高興,因為楊文光終究沒有出現。 “風姑娘,咱們到了扶風,我帶你去一家最好的大飯店,好好的住幾天,你放心,姚某人絕不會虧待你的。” 風擺柳當即道:“姚爺!說實在的,風擺柳遇見你們,真是幸運,因為你們對我都是那麼好!” 姚光圓一笑,道:“只是我比他們待你的更好,不信你等著瞧。” 姚光圓還正在風擺柳的嫩白脖子根上哈大氣呢,突然間,一陣蹄聲自斜峪關方向馳來,姚光圓心中一愣,暗自罵道:“他娘的楊文光,你這時候如果出現,姚二哥只好翻臉不認人了,娘的你這不是等於吊足了二哥的胃口?” 只是,他心中罵的並未自口中冒出來,卻一變而成了冷水澆頭,因為迎面兩騎,一男一女,而那個艷若桃李,美似天女的女的,卻正是前天一大早,同他在寶雞縣衙裡乾過一仗的女羅剎,而後面的男子,從那身打扮看,不正是寶雞縣衙的捕頭嗎? 山道上,狹路相逢,就算想躲也來不及。 四個人正好是兩男兩女。 突然間,自後面追上來的李長虹,高聲叫道:“馬上坐的不是風姑娘嗎?你怎麼會在這兒?” 風擺柳當然知道捕頭李長虹是何許人,當即無奈的道:“爺!我沒有殺人,你們不要抓我呀!” 她這一開口,捕頭李長虹就心裡明白,風擺柳是被人騙跑的。 心念間,當即哈哈一笑,道:“風姑娘,你這可是上了賊人當了,衙門裡沒有一個人說你殺了人,再說你也不像個殺人的。” 一頓之後,又道:“回去吧!你盡放寬心,李爺我拍胸脯擔保,你絕對沒有事!” 於是,風擺柳的眼淚流下來了,幾天來東奔西逃,風刮日曬,對於她這種嬌柔的純女人,幾乎等於是一種殘忍,她的哭,那是自然的流露,是內心痛苦的發洩。 就在這時候,笑彌勒姚光圓已緩緩的下了馬,蠍尾鋼刀已握在手中,一面橫著身子往斜坡的亂石中退。 在他想來,面前這個女子,三寸金蓮一點點,只要移向高低不平的亂石堆中,對自己只有好處而無害處。 然而,白小宛右手長劍打橫一擺,竟然那麼輕靈的與姚光圓成平行的進入亂石坡上,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橫移的姚光圓。 原本是一雙妙目,可是姚光圓卻無法消受,因為他曾與白小宛交過手,他心裡有數,實在沒有把握從她的手裡溜走,如果不是事先備有一匹馬,他可能已經被抓在寶雞的大牢裡了。 如今又在這山道上被兜住,看來只有放手一搏了。 夕陽已經偏西,山道的兩邊,一邊是捕頭李長虹,他手持鋼刀,隨時準備支援,另一面卻是滿含淚痕驚悸莫名的風擺柳。 於是,突聽白小宛清叱一聲,徒然間揮劍迎頭劈去,耀眼奪目的刃芒,窒人氣息的冷焰,像極了破空的閃電,疾快得無與倫比的劃向矮胖的姚光圓。 姚光圓大喝一聲,奮力舉起手中的蝸尾鋼刀,而他的人,卻在刀劍互碰,火花崩現申,橫裡移出五尺,緊跟著他人貼地一旋,人刀離地不過二尺,風捲殘雲般擊向追擊而來的白小宛。 姚光圓的這一招,陰損毒辣具有無比的威力,只要他的蠍尾鋼刀能掃中白小宛的雙足,這場仗的主宰,就全落到他姚光圓的手中了。 就在這事起倉促,白小宛的險象乍顯的時候,就聽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來得好!” 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的前奏,人卻直衝而起,然後就見她空中一擰身,頭下腳上,長劍開道,直奔側身仍在彎腰的姚光圓。 姚光圓一刀掃空,心中大吃一驚,急忙舉刀封架星光打閃的白小宛奔來的劍尖,卻不料那穿心的一劍被他剛剛擋過,而眼前黑影一晃,突然間,就在一聲脆響中,直覺的臉上一陣穿心脹腦刺痛,人已翻滾到斜坡下的山道旁,本能的,姚光圓一長身,發覺自己正好跌落在風擺柳的身前。 一長身,就在風擺柳“哎啊”聲中,笑彌勒姚光圓一把摟緊風擺柳。 這一回他可沒有表示出任何溫存,更沒有在風擺柳耳畔巧言令色的咕濃幾句,而是一把鋒利的蠍尾鋼刀,狠狠的架在風擺柳的脖子上。 只聽他大聲喝道:“站住!只要你敢過來一步,姚爺先就把這娘們宰了!” 白小宛戟指笑彌勒姚光圓罵道:“你要不要臉?” 捕頭李長虹也道:“姓姚的,你這麼一來,就算不得什麼英雄人物了!” 姚光圓冷冷一笑道:“非常時期,權宜之計,說不上英雄不英雄的,只要你們撒腿走人,這女人就算活命了。” 嘿嘿一笑,姚光圓又道:“所以說,她的命操之在二位的手裡,我姚某人只是操刀而已。” 白小宛氣的說不出話來,銀牙咬的咯咯響。 還是捕頭李長虹老到,聞言哈哈一笑,道:“姓姚的,聞聽你們秦嶺八大盜全都是人物,怎麼你會這麼窩囊,擄個娘們當護身符,這往後還怎麼在道上闖?” “他娘的!你要是再放屁,老子這就動手了!” 風擺柳突然哭道:“姚爺!你真的狠下心來殺我嗎?我答應陪你去扶風住的,你怎麼還拿刀子……” “閉嘴!”姚光圓暴喝一聲。 風擺柳閉上了嘴,但她的淚水卻不斷的流,流過了她那細嫩的臉頰,落在那把架在她脖子根的蠍尾鋼刀上,在斜陽的照射下,酷似一顆顆透亮的珍珠。 於是,白小宛的心開始軟化了,女人,誰叫女人是弱者?風擺柳當然不能死在這兒,這趟快馬加鞭的趕來此地,為的就是找這風擺柳,如今人既然找到了,算是達成了任務,至於這個姓姚的,能抓住更好,否則,他早晚也難逃被捕的命運。 在她的這一心念間,白小宛以劍指著滿臉是血的姚光圓道:“放了風姑娘,你滾吧!” 左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被白小宛的足尖踢破鼻頭流的血,姚光圓哈哈笑道:“要姚某放人,當然是接受姚某的條件,那就請騎上你們的馬,退回斜峪關,我這才能放人。” 捕頭李長虹罵道:“姓姚的,你別不識相,白姑娘這是慈悲心腸,她說放你,你的這條命算是又從鬼門關紿撿回來了,你要是不識好歹,那你就殺吧,反正風姑娘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她死對我們只是一聲嘆息,實在說,關我們什麼事?而你才是我們要捉拿的大盜要犯。” 捕頭李長虹這是言不由衷,只是能唬則唬,也算是一種權宜之計吧! 但聽到姚光圓的耳朵裡,還真的發生了作用。 只見他仰頭四下一瞧,木然的道:“既然你這麼說,也罷,我只要風姑娘陪我走一段山路,等我二人攀到嶺頭上,姚某一準把風姑娘留在嶺上,到時候你們把她帶下來就成了。” 捕頭一看白小宛,只見她微一點頭。 於是,捕頭李長虹道:“衝著你還是披的一張男人皮,我們權且信你一次,姓姚的,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動了風姑娘一根汗毛,你今天就算死定了。” 嘿嘿一聲冷笑,姚光圓一摟風擺柳,立即往後面的嶺上攀去,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沒有動,只站在那兒仰頭望,偶而還聽風擺柳“哎呀”一聲,不過那種“哎呀”與風擺柳在扶風被馬雲龍的石頭砸中所叫的聲音不同,因為這時候的叫聲,充滿了驚悸與無奈。 一段不算短的山坡路,就在高低不平中攀過去,途中風擺柳也幾度掙扎,但那只是一種本能的抗拒,在姚光圓有力的挾持下,她的掙扎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終於,妙光圓與風擺柳攀上了嶺巔,遠遠的,只見姚光圓把風擺柳往一棵大樹幹上一放,然後自己也上了那棵樹,把風擺柳又拉上一段,這才一飄落下樹來,哈哈大笑的朝著山嶺下面看。 嶺下的白小宛正欲上山,卻被李長虹擋住,因為他還沒有弄清楚,姚光圓在搞什麼鬼。 這時候的嶺上面,姚光圓笑指風擺柳,道:“風姑娘,咱們好像無緣份,二爺心裡實在不甘。” 風擺柳這時候卻福至心靈的在樹上道:“姚爺。你快走吧!風擺柳心曳還是很感激你的,我就住在寶雞的街頭,渭水河邊上,你隨時來我都歡迎。” 就是這麼幾句話,風擺柳真的還救了自己,因為在笑彌勒姚光圓的手中,正握著一個鴨蛋大小,有稜有角的尖石頭,正準備砸向風擺柳的腦袋上,卻因為風擺柳的這兩句不痛不痒的好話,而使得姚光圓剛聚的手勁,又松了下來。 其實就算再惡的人,一旦聽到兩句捧自己的好話,多少都會遲疑一下,而風擺柳在姚光圓的心目中,顯然以為她是楊文光的姘頭,再加上老話一句。伸手不打笑面人,於是姚光圓手裡的石頭又丟下了山溝。 就在這時候,姚光圓已發覺那個一腳踢破他那肥胖臉蛋的女子,正協同衙門的捕頭李長虹,直往這山頂上衝來,二人手中的刀與劍,迎著斜陽像一面鏡子一般直打閃芒。 看了這情形,姚光圓破口罵了一句:“他娘的!真倒霉。” 終於,他又看了一眼可憐兮兮,萎縮在樹枝上的風擺柳一眼,而且風擺柳卻正眼巴巴的望著他。 一口唾沫咽下肚,姚光圓抹頭就走。 其實姚光圓並非是走,而是逃,因為他盡往難行的絕壁上面竄去,白小宛與李長虹還未曾衝上山嶺,姚光圓卻已消失了蹤影。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哀求呼叫中,捕頭李長虹還真的費了不少氣力,才把個風擺柳從樹上抱下來。 白小宛心中仍然有著不放過姚光圓的念頭,她四下里追出察看一陣,忿然的又走回來。 望著白小宛的一雙比自己還要纖巧的三寸金蓮,風擺柳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捕頭李長虹用力的攙扶著風擺柳,一步一歪,兩步一閃的走下嶺來,白小宛早已坐在馬背上了。 “白姑娘,咱們還得快些走,約莫著天黑的時候,趕著過河。” 白小宛道:“咱們今晚不住店,連夜往宅雞趕。” 捕頭李長虹道:“就依著白姑娘,不過總得到扶風鎮上吃頓飯,歇歇腿,風姑娘才能跟咱們一塊上道。” 白小宛一看驚嚇過度的風擺柳,笑道:“說的也是,我還真覺著有些餓了呢!” 於是,三人均騎上馬,直奔斜峪關,過了河。 那已經是最後一班船了,船老大撐過河,就要摃起他的篙回家呢,如今又來了三匹馬,船小,必須分兩次撐。 船上站著兩位姑娘,卻是不問型的兩人,船老大心裡明白,姑娘家手裡握著劍,那一準是潑辣型,另一面,風擺柳卻楚楚可憐的模樣,只不知這是誰家的姑娘。 三人一到了扶風,正好店中已開始上燈。 也真是巧,風擺柳又被帶進她和楊文光住過的那家店,不過這次他們不住店,只向店中要了一些吃的。 三個人一面吃著,捕頭李長虹試著問低頭喝著一碗牛肉湯的風擺柳,道:“風姑娘,有個叫楊文光的,已經被我們抓入大牢,據他說,是你毒死了秦嶺四煞。” 風擺柳一驚,幾乎又哭出來,道:“我沒有,我怎麼會去毒死我的心上人呢?” 捕頭李長虹伸手拍拍風擺柳的手,笑道:“是呀!說什麼我們也不信,大夥全以為,必定是那個姓楊的,在你送進大牢的牛肉面裡動了手腳。” 風擺柳道:“爺!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天他到我的屋裡,教我怎麼進大牢,怎麼打點,他的那些安排,一定有著計謀,我上他的當了。” 捕頭李長虹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一定是他叫你趕快逃走的吧?” 風擺柳的大眼一瞪,道:“對呀!” 李長虹故意一拍桌子,狠狠的道:“王八蛋,好狠心!” 風擺柳一驚。 卻聽李長虹又道:“姓楊的利用你的手,殺了秦嶺四煞,然後又把你拐走,而你還對他透著感激,風姑娘你說,這姓楊的可夠陰狠毒辣了吧?” 風擺柳一怔,她有些想哭,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就算她如今已經知道被楊八利用,但她又能怎麼樣?除了表現出女人的本能,流淚之外,她還能怎麼樣? 於是,捕頭李長虹對白小宛施個眼色。 就見白小宛一笑,一手擱在風擺柳的手背上安慰的充滿了關懷的,道:“風姑娘,如今有我白小宛在,你誰也不用再怕,咱們都是女人,我懂得你的心。” 把凳子又拉近一些,白小宛道:“我們捉了那個姓楊的,正準備過堂審問,到時候你只要實話實說,我保准你不會有一點罪。” 風擺柳道:“人真的不是我毒死的,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白小宛把風擺柳的手抓得更緊了,一種鼓舞作用,也開始在風擺柳的心中激盪。 卻聽白小宛又道:“你這就跟著我回縣衙,如果大人在堂上問話,你只管照實說,姓楊的己經是階下囚,他不敢把你怎麼的。” 看著風擺柳直點頭,白小宛放心的又問道:“你怎麼會碰上那個自稱姓姚的?” “那是昨天晌晚,天都快黑了,跟我一同往山裡去的楊爺,一直沒有跟上來,我正感害怕的時候,那位姚爺卻從另一條山谷中走來,還真虧遇上了他,要不然昨晚上可能就被野狼吃了。” 白小宛一聽,多少還真的替風擺柳捏了一把冷汗。 於是,三人放下碗筷,捕頭李長虹會過銀子,三人這就連夜上路。 三人快馬加鞭,三更剛盡,已到了寶雞。 白小宛帶回了風擺柳,還真的使大夥大吃一驚。 就在客廂裡,縣太爺把各人全請到。 卓重陽愈來愈有信心追尋大內失去的血玉鳳,已可斷定,在血玉龍的這件案子偵破的時候,也會水落而石出,也因此,他已有了積極參與的心情。 塞北大俠馬雲龍如今由於寶貝外甥女的婆家遭到滅門大血案,如果他不把這件案子弄個一清二楚,他絕對不會輕言離去。 當然,白方俠更是全力以赴,非要把兇手揪出來不可。 大家在這客廂中,挑燈商議,風擺柳也被帶進來,縣太爺還賞了她個座椅,讓風擺柳的心平靜下來。 縣太爺先把風擺柳仔細的看了一遍,他發覺這個女子是個紅顏薄命相,紅顏兩頰生色相,雙眸斜挑唯薄命,再加上個性溫馴,那是男人心中的尤物,如今遭逢這麼個狗屁倒灶的大案子,弄個不好就有殺身之禍,如今總算上天有眼,沒有落在賊人手裡。 心念間,縣太爺問道:“風姑娘!一切情況,李捕頭全對你說過了,如果本縣在大堂上叫你指認,你可願意?” 風擺柳欠欠身,道:“民女願意!” 縣太爺一笑,又問道:“你能不能把一路跟著姓楊的情形,再說一遍?” 於是,風擺柳毫不考慮的,把楊文光帶著她一起上了高原上的大韓村,然後又因為楊文光的受傷,而帶她遠走扶風上踩雲嶺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只聽白方俠道:“大人,這一下連那大韓村的韓五爺,也攀出來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一件大功勞,白姑娘!本案這頭一功,可就記在你的頭上了。” 白小宛眸中有淚,道:“民女只求能替我公婆一家報仇,於願已足矣。”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道:“孩子!四舅也來了,這件事你可以放心了。” 於是,卓重陽當即對縣太爺道:“大人,有道是打鐵要趁熱,咱們就在這半夜三更天,把那個死不認賬的楊文光,提上大堂,好生的盤問盤問,看他是個怎樣的說法。” “本縣就依卓大人!” 於是,捕頭李長虹立即傳下命令:“大人升堂!” 大半夜裡,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燈火通明,三班衙役,文案師爺,刑堂手與陪審人員,全部到齊。 沒有多久,寶雞縣太爺冠戴整齊的高坐在大堂上。 驚堂木與吆喝聲中,大牢裡提到毒書生楊文光。 夜暗的燈影下,縣太爺那瞇瞇眼瞪得很大,只見他戟指堂下的楊文光道:“楊文光,大韓村的韓侗一家滅門血案,可是你做的?” 楊文光環視堂上四周一眼,冷冷的道:“笑話!楊文光堂堂總督衙門副將,豈能執法犯法?大人,這可得要有憑有據呀!”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問道:“既然不是你做的血案,為什麼你指使風擺柳風姑娘,為牢中的四個要犯送吃的,而你卻暗中下毒手毒殺牢中的要犯!” 楊文光一聽,當即叫道:“你們這是從何說起?再說我又不認識什麼風姑娘的,怎麼會指使她做出犯法的事?”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看來不把證人叫在你的面前,你是不肯招的了。” 於是風擺柳戰戰兢兢的上了公堂。 “楊爺,我……我……” 楊文光戟指風擺柳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風擺柳一怔,道:“楊爺,你把我帶走,還到過高原上大村,後來你受了點傷,又把我帶到扶風,咱們不是上踩雲嶺嗎?你把我丟在深山裡,差一點被狼吃了呢!怎麼你全都忘了?” 楊文光幾乎要撲向風擺柳,只聽他罵道:“看你這副德性,楊爺會看上你?你這是在胡說八道。”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楊文光!張開嘴巴來!” “幹什麼?”楊文光一驚。 只見縣太爺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拿去比一比看。” 李長虹在縣太爺手中接過兩顆牙,立即走到楊文光面前,笑道:“楊大人,你張開嘴巴。” 楊文光指著李長虹手上的牙齒道:“你要幹什麼?” “只是比對一下,看看是不是楊大人的牙!” 到了這個時候,楊文光也只好把口張開了。 只見李長虹--面比對,邊說道:“從楊大人的傷口上看,掉的這兩顆牙還沒有幾天嘛!” 他這一說,無異證明牙是楊文光的。 縣太爺立即喝道:“有罪之人,豈可站著回話!” 立刻四周暴喝一聲:“跪下!” 楊文光還想硬撐,卻被一個衙役一棍子擊在腿窩,就聽“撲通”一聲,毒書生矮了半截。 只聽縣太爺道:“楊文光,你解釋一下你這兩顆牙,為什麼會掉在大韓村的凶宅?” 楊文光沒有說話,縣太爺當即又道:“這兩顆牙齒本縣拾獲的時候,在場至少有十人以上,你能否認這不是你的?” 一面一擺手,道:“把韓相公請來。” 於是,苦主韓玉棟緩緩的走進大堂,當他一看到堂上跪的楊文光時候,尤其是在燈光下,立刻奮不顧身的撲過去,一面口中厲叫道:“兇手!還我一家命來!” 楊文光似乎認得這韓玉棟,那可是他親自下的手,怎麼會沒有死? 心念間,當即道:“我沒有殺你全家,殺你一家人的,是那秦嶺四煞所為。” “也有你,你還賴得了,那晚你穿的是件紫袍,可是你的那對鷹眼,尖尖的嘴巴,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還想狡賴?” 突然間,楊文光高聲道:“我楊文光可是堂堂總督衙門副將,就算是犯了王法,也輪不到你這小小的縣衙來審問,除了總督衙門,楊文光拒絕一切答覆。” 縣太爺一聽,不覺一愣,突見白小宛一縱而落在楊文光的身邊,一把捉住楊文光的右手,厲叱道:“姓楊的,一個總督衙門副將,就可以胡作非為?我問你,那天晚上你們三個殺我一人,另外兩人呢?” “不知道!” “你不說白小宛也會把他們揪出來的,而且我還要告訴你,白小宛不只是揪出三個秦嶺八大盜,一個也別想逃掉。” 楊文光一聽,大吃一驚,但他表面仍然裝做不懂的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哪兒來的秦嶺八大盜啊!” 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你別一問三不知,趕天一亮我再把另外幾人捉來,到時候看你還有何話說。” 縣太爺突然把個驚堂木一拍,高聲道:“楊文光,如今人證物證全在,你還敢逞口舌之能,來人呀!” 眾衙役一聲暴喝。 就聽縣太爺喝道:“先打一百大板,如果不招,再上大刑。” 楊文光高聲抗辯道:“你敢對總督衙門的人無理!” 縣太爺道:“辦了你這名江洋大盜,有一天督府怪罪下來,大不了我這頂烏紗不要。” 看樣子縣太爺真的豁上了。 於是,一陣劈哩啪啦,把個毒書生打的兩腿血跡斑斑,動彈不得。 一陣毒打之後,兩個衙役又把楊文光拖拉到大堂上。 縣太爺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楊文光徒然一震。 “楊文光!到了這個時候,你如果仍想狡賴,那可是在自討苦吃。” 楊文光厲聲叫道:“一個小小縣官,敢對我這總督衙門副將動刑,這筆賬該怎麼演算法?” “一個罪無可赦的強盜,還敢咆哮公堂。” 縣太爺清 的臉上,現出了冷峻的寒氣,立即喝道:“大刑伺候!” 原本為了大韓村的這件滅門血案,誰都知道是這楊文光下的毒手,有物證,更有人證,連塞北大俠馬雲龍也在楊文光的嘴巴裡得知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這是絕對錯不了的,只是這楊文光就是死不承認。 一旁的馬雲龍氣的直跺腳,白氏父女自然也很急。 突聽一旁的風擺柳道:“楊爺,你要帶我去踩雲嶺,我也答應了你,如果不是你對我這麼說,風擺柳怎麼會知道有個踩雲嶺?” 楊文光猛回頭,罵道:“閉上你那張臭嘴!” 風擺柳傷心的想掉淚,突聽白小宛道:“風姑娘,你不用怕,天一亮我帶你去大韓村,看看楊文光是把你帶在哪裡住一夜,我會把那人手到擒來,同這惡徒對質。” 一頓之後,白小宛又道:“風姑娘!你可還記得你在大韓村時候住在什麼地方,房子是什麼模樣吧?” 風擺柳毫不考慮的道:“記得,那一戶有好多好大的房子。” 楊文光突然間如一頭瘋虎般要撲向風擺柳,卻被兩個衙役在他的淌血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哎呀”一聲,楊文光幾乎昏死過去。 就聽他躺在地上,側身戟指風擺柳,罵道:“楊八後悔沒有聽三哥的話,把你這個妖精做了,看樣子你可真是個掃帚星,誰惹上你,全得沒命。”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道:“楊文光,本縣再問你一次,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你是招認不招認?” 楊文光抬起上身,環視大堂上各人一眼。 就在一群人當中,只有韓玉棟,他透著“虧心”以外,其餘的,他都是以一種“惡狠狠”的毒眼逼視過去。 於是,楊文光咬著牙,道:“既然把柄全落在你們手裡,楊八爺認栽了。” 縣太爺心中一緊,急問:“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招認了?” 楊文光冷然的道:“楊文光招認可以,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楊文光至死也不吐一個字,叫你小子無法落案。” 縣太爺大怒,正要喝叱,卻發覺一旁的文案師爺在拉自己的衣袖,當即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看看!” 楊文光道:“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不錯的確是我楊八與秦嶺四煞所為,從頭到尾,全是我五人所做,老實說,為的就是姓韓手中的血玉龍。” 他喘了口大氣,又道:“那血玉龍被我攜回踩雲嶺一處危崖中藏了起來,這件事也只有我一人知道,大丈夫敢做敢當,不能誣賴無辜,如今我們五個人全被你們抓到,要殺要剮,那就請便。” 縣太爺道:“既然你這麼說,本縣暫且相信你今日所招認的供詞,你就在上面畫個押。” 楊文光伸手一擱,道:“我的條件還沒有說出來呢!” 縣太爺當即道:“那就快說。” 楊文光道:“楊文光如今仍然是總督衙門的副將,不能在你這小小的縣衙門壞了總督大人的威名。” 冷冽的環視堂上各人一眼,楊文光又道:“案子我在你這縣衙裡招認,並且也按例規畫押,只是楊文光畫押之後,還請馬上把本案移到總督衙門,就算楊文光該死,也要死在總督大人的刀下。” 縣太爺想不到這既姦且詭的楊文光,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由冷笑一聲。 而文案師爺又在拉縣太爺的衣袖。 於是,縣太爺一笑,道:“好!本案一結,本縣已沒有責任,自當把你送上級衙門處理,你先把今日口供畫押吧!” 楊文光想不到縣太爺會這麼爽快,還以為他怕事,急著把這件案千推出去呢! 終於,他在自己的口供上畫了押。 縣太爺取回楊文光的口供,冷冷一笑,道:“那夜夥同你,你們三人在凶宅中合著力,圍殺白姑娘的另外兩人是誰?” 楊文光一愣,急急叫道:“滅門血案,共是五人,不信你只管問苦主,至於另外兩人,那與此血案無關,何必再節外生枝,多此一舉?” 縣太爺一笑,道:“楊文光,虧你還混在總督衙門當差,你也不想想,如果本縣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個不明不白的大血案往上衙一送,上面怪罪下來,我拿什麼去搪塞?” 楊文光開始發覺自己在往這個縣太爺撐起的布口袋裡面鑽,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就會送往長安。 心念及此,當即道:“楊八過去正是人稱秦嶺八大盜之一,不過這件血案,卻是我楊八一人策劃,在秦嶺四煞的協助下做的,如果大人不信,儘管去查吧!” 縣太爺一怔,他發覺快要進入口袋的楊文光,又在縮腦袋,往外抽,還好已經有了部份供詞。 冷然的一拍驚堂木,縣太爺道:“楊文光,像這種大血案,並非本縣小看你,你楊文光絕對做不了主,再說你怎麼會知道韓侗韓大人手中有個血玉龍?還有那血玉鳳呢?” 楊文光一聽血玉鳳三字,不由自主的打個冷顫,急急的叫道:“韓侗家裡只有一個血玉龍,哪裡會有什麼血玉風?這可是沒影的事。” “誰說沒影?如今你們秦嶺八大盜的紕漏可大了,連皇上的東西你們也敢盜。” 楊文光急忙道:“大人!你不能無中生有,這可是滅族的罪!” 縣太爺立刻道:“既知滅族大罪,還敢起盜心,這能怨誰?” 一頓之後,縣太爺在楊文光的驚悸中,立即又道:“不過這兩件寶物,可全是無價之寶,約莫著你楊文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敢於偷盜皇上的寶物。” “本來不是我盜的!” 楊文光話才落,縣太爺立即道:“那是誰?” “是……” 堂上的人全都心中一緊,而坐在一旁的卓重陽,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 |
第11章
楊文光似是說溜了嘴,但他還是及時的剎住,但見他鷹眼一瞪,隨即又道:“是……是誰?我怎麼會知道?” 縣太爺像是洩了氣一般,但轉念間,又問道:“楊文光!” 楊文光沒有回答,但卻把臉仰得很高,尖而光的下巴,一翹一翹的,面露木然。 縣太爺緩緩的道:“楊文光!你可願意將功折罪?” 突然間,楊文光一陣冷笑,然後由冷笑變成大笑,一對鷹眼中,幾乎笑出淚來,邊擦拭著,說:“我的縣太爺,你真的把我楊文光當成三歲小孩子了!像我犯的這件滅門大血案,還想著將功折罪?別逗了!” 縣太爺面色凝重的道:“你不信?” 楊文光嘴一咧,又一扁,好像懶得再說話。 其實,他不是不說話,他怕再說漏了嘴,那麼秦嶺八大盜可真的全完了。 且說毒書生楊文光在鐵證如山下,自知無法狡賴,只有一狠心,來個一人擔當,然而寶雞大堂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如今楊文光唯恐把弟兄們扯進案子,來一個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只聽縣太爺當即道:“楊文光!本縣不妨說給你聽,本縣也相信,你必然也知道那血玉鳳的下落,只要你能說出那血玉風的下落,本縣只要上奏,或可保你一命。”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要知這血玉鳳乃是皇上寵物,與這血玉龍自是不同,也許皇上一高興,免你一死,那是誰也難以意料的。” 楊文光仍然是緊閉著嘴巴不言不語,他甚至開始把頭低得更低。 一看這情形,縣太爺當即又道:“楊文光!你要好好想想,不要傻到以自己的命價換取的銀子,供他人去享樂,那可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高聲道:“犯人送入大牢,好生看守,等候人犯到齊,再行審問,退堂!” 於是,楊文光又被拖入大牢,只是這一百大板,痛的他齜牙咧嘴,哼咳的睡不著覺。 折騰了一夜,已近五更,各人也分別回房安歇。 一路回到後院的客房裡,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不停的尋思著,看情況寶雞大堂的突然提起血玉鳳,這對於毒書生楊文光來說,看得出他的反應極不尋常,看來必然與這秦嶺八大盜極可能有關連。 於是,卓重陽關上房門,隨手在行李中取出一個畫冊,就著燈亮一張張的翻閱著。 細看,原來畫冊上所繪,全是人頭像,甚至還有註明,記述其特徵的。 首頁,竟是江南神偷水悠悠,只見是一張尖而削麗的臉,長髮披肩,眼角上吊,嘴巴小巧,原來是個女的。 第二頁,卻書明是中原九洲千手怪任光,由畫像上看,這任光必然是個乾癟的老者,因為老者除了滿臉皺紋外,一嘴山羊鬍子,全是灰白的,只是老者雙目,卻炯炯神光暴射,十分的精神。 這些看在卓重陽的眼裡,他只是輕搖著頭。 於是第三頁翻過來了,只見是一個臉型有梭有角的蒼髯大臉,只見他雙眉細小,雙目如豆,鼻小而圓,有如一個算盤子兒擺在小嘴巴上一般,只是他那一臉鬍子幾乎長到鼻樑旁邊,如果側面看,倒像個野人或猿猴。 就在這毛臉一旁寫著:秦嶺八大盜之首 伍億。 於是,卓重陽一連又翻了七頁,每一頁他都看了個仔細,尤其對於楊文光的畫,看的十分仔細。 不久之後,他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那可是一件令人十分吃驚的決定。 就在離正午尚有一個時辰,而白方俠正欲前往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立即把白方俠攔住。 “大人可有吩咐?”白方俠問。 卓重陽一笑,道:“咱們還是幾個人打商量,白捕頭可暫時不要前往大韓村去。” “那是說大人另有妙計了?” 卓重陽一笑,道:“咱們屋子裡商議去。” 不多久,客廂中除了卓重陽與白方俠之外,塞北大俠馬雲龍與白小宛,以及韓玉棟全到了。 只聽卓重陽道:“看來秦嶺八大盜,咱們只抓到一個,顯然在這一帶出沒的有四個,其餘三個只是冒個泡,就沒有影子了。” 緩緩的一瞄各人,卓重陽又道:“原本是呼之欲出的幾個歹徒,卻由於這楊文光一狠心,要一人承當,而使幾個主犯既藏頭又藏尾,所以這件事,我思之再三,覺得咱們若不出奇謀,還真的有些難辦。”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姓楊的不是說血玉龍已經被他藏在踩雲嶺嗎?咱們押著他前去踩雲嶺,就不難引出那幫大盜出來。” 微搖著頭,卓重陽道:“踩雲嶺咱們是要去,不過咱們必需先把露面的三個全逮到以後,才上踩雲嶺。” 白方俠當即道:“明敞著風姑娘要領我們去大韓村,她一定能認出楊文光把她領在哪一個巨宅裡住過一宿,只要一到那個宅子裡,不就全明白了?” 卓重陽道:“約莫著風姑娘是會找到,只不過一旦別人一口否認有這麼回事,咱們又該如何辦?” 馬雲龍沉聲道:“咱們押著楊文光,叫他自己指認出來,他若說個不字,就由我馬雲龍來收拾他。” 卓重陽當即道:“如今楊文光早已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人,風擺柳再怎麼說,他只一個勁兒的否認,咱們又該如何?” 於是,幾個人全沉默了。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所以這件事我再三琢磨,不如由我裝扮成衙役,姓楊的不一定會認識我,趁機會我把他弄出大牢,看他要我陪他去哪兒,這樣一來,他的那幾個夥伴,全都得露出尾巴,等咱們去拴了。” 白方俠一怔,旋即笑道:“卓大人這是欲擒故縱,只不知這楊文光,會不會上這個當?” 卓重陽信心十足的道:“他會,而且一定會,因為他們的最大秘密,我全知道,只要我稍加一提,他不信也得信!” 眾人只覺得這位大內高手,似乎袖裡乾坤不輕露,白方俠當即道:“這件事咱們得要同縣太爺仔細商量一下才成。” 卓重陽微微一笑,道:“那是當然的事!” 於是白方俠找來了縣衙捕頭李長虹,更他把縣太爺也請到這廂房中來。 就在一陣商量與極為巧妙的安排下,一個連環捉放計謀,當即暗中展開來。 計謀設計了,當然一切要照計行事。 寶雞的大牢裡,一切如常,獄卒仍然是照常每道鐵柵門兩人,牆上的大油燈,自裡到外,一連掛了三盞,那個新到的牢頭,竟然大馬金刀的坐守在牢中。 楊文光在天快黑的時候,才吃到一個黑不溜秋的窩窩頭,他連一口水也沒有喝到,實際上,他這時候寧願喝上一碗水,也不要吃那個黑窩窩頭。 二更天剛到,寶雞縣太爺,在捕頭的護衛下,來到了牢房中。 牢頭一看大人來到,連忙打開牢房,請進一臉嚴肅的縣太爺。 “牢中有重犯,你可要小心守著,出了紕漏,小心你這顆腦袋。” 牢頭連連應著,隨在縣太爺身後,來到楊文光的牢房柵門外面。 爬在草堆裡的楊文光,一看到縣太爺來到,立即爬到柵邊,道:“大人!你要的口供我算是吐給你了,如今卻連口水都不送來,難道要把楊某人折磨死不成?” “馬上取一碗熱湯來。” 縣太爺這麼一說,牢頭立刻外傳,不多久,一大碗熱呼呼的肉汁湯,送到楊文光的手中。 立刻,就見楊文光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卻聽縣太爺一笑,道:“以後每餐全得給犯人送上一碗湯來,如果我知道你們沒有送,小心你們的腿。” 一提到腿,楊文光還真的一陣“哎呀”。 微微一笑,縣太爺道:“楊文光,你想通了沒有,可願意說出血玉風的下落來?” 楊文光鷹眼上翻,冷哼一聲,道:“韓侗的血玉龍,現在踩雲嶺,要麼我帶你們去取,至於血玉鳳,我楊文光一概不知,你也別費心思了。” 一頓之後,楊文光又道:“楊某人說的更明白些,血玉龍藏在踩雲嶺什麼地方,老實說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也只有我帶你們去取,別人是休想取到手的。” 縣太爺冷然的道:“只要人犯抓到,血玉龍物歸原主,那是早晚的事,既然你要一人承當,這話我可要說在前,等到本縣將其餘的要犯抓到,而他們來個捷足先登,招出血玉鳳的下落來,姓楊的,你這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可就被別人搶去了!” 楊文光尖嘴一扁,道:“楊某人不信你有翻天的本領。”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明日咱們大堂上碰面,本縣有信心,一定會讓你招出那天夜晚,同你一起的另外二人,你們原本是三人合擊白姑娘,難道你能否認認另外二人?同時你們那天晚上在韓家凶宅中的談話,白姑娘聽的一清二楚,你們的陰謀詭計,還能瞞到幾時?” 冷哼一聲,縣太爺又道:“明日大堂之上,本縣不信你能摃過大刑折磨!” 說完,衣袖一甩,轉身就走。 楊文光一聽,不由打個冷顫,心想,明日的大刑,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望著縣太爺走去的背影,楊文光真想哭求,但他能嗎?絕對不能,因為哭求就得把心裡藏的,全得吐出來,其後果,則是弟兄八人全得死。 一陣迷糊,似睡而又睡不安穩,楊文光隱約聽到鼓打三更,雙腿正痛的無法動彈呢! 突然間,就見一個面貌清秀的衙役,一手提燈籠,口中叫道:“查牢房!” 這可是每個夜晚的例行公事,牢門還真得打開,讓這衙役進來查看一番。 也就在這個衙役剛剛進入第三道牢門的時候,只見他雙手疾出,雙掌倏砍,兩個牢卒立刻倒了下去。 他更是毫不猶豫,只一擰身,揮手將第二道牢柵的牢卒也擊昏在地,緊接著,就在第一道牢卒正要大叫的時候,那個衙役快不可言的“叭叭”兩掌,當場把二人擊倒。 只見他毫不停留的,立刻跑到楊文光的囚房前面,迅速的把牢門打開。 “楊八!你能不能上路?” “你是誰?” “這時候哪有廢話講?你能不能跟我走?” “我這雙腿實在痛得很,怕無法跟你走了!” “快!我先把你背出去再說!” 楊文光人在這個時候,又想起不久前縣太爺的話,心中自然想著,能早些逃出去,才有生路。 於是,他一咬牙,人也站了起來,比個頭,兩個人差不多,楊文光雙手挽住衙役的脖子,雙腿後屈,爬在衙役的背上。 二人急急的走出大牢,繞到後院牆樹影下,溜出縣衙的牆外面。 就在靠近渭水河的河邊柳林中,正有一匹馬等在那兒,衙役把楊文光扶上馬背,自己也跨了上去。 楊文光就爬在衙役的前面,只聽衙役狠聲道:“我家主人出了那麼多的黃金,托你們秦嶺八大盜辦這件事,卻想不到你們越弄越糟,如今竟弄得不可收拾。” 爬在馬背上的楊文光,這才恍然大悟,哈哈一笑,道:“我說誰會有那麼大的本事,一下子敢撞入大牢,手腳又那麼利落的一連放倒六個牢卒,卻原來是……” “閉嘴!” 楊文光這一下已是深信不疑了,因為如果這人不是同路人的話,他一定會讓自己說下去的,可是這人沒有,他甚至不讓自己說出口來。 心念間,楊文光立刻問道:“你這是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連夜送你回你們的老窩踩雲嶺去。” “這怎麼可以呀!你沒看我傷得這麼重,怎麼還能連夜上踩雲嶺?” “你最好不要囉嗦,我不會把你送到那個幾乎要你命的騷女人那兒的!” “你是說風擺柳?” “不是她還會是誰!” “她娘的,我還真要找她呢!” “算了吧!她如今可在縣衙裡住著呢!” “老兄!你怎麼摸得這麼清楚?” 冷冷一笑,只聽那個衙役道:“你以為世上就你們秦嶺八大盜聰明過人?我老實告訴你,自從主人的這筆生意一開始,我就死盯著你們,就在秦嶺四煞出事以後,我就投入寶雞衙門當差,為的是主人這筆生意,這麼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楊文光立即又道:“不過老兄,你看我這個模樣,怎麼能上山呀?” “寶雞這附近全都危險,我不能再冒險。” 楊文光當即道:“這麼辦,你乾脆趁黑天,送我到高原上的大韓村,我設法在那兒窩幾天,等傷一好,我自已就會轉回踩雲嶺去的。” 一頓之後,楊文光又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這個寶雞縣官是聽誰說的,他竟連那只血玉鳳,也說出來了。” 只聽馬上的衙役驚怒已極的喝道:“這還了得,如果讓我家主人知道官家在找這血玉鳳,不知又要急怒成什麼樣子了。” 一面策馬調頭轉向高原,邊道:“看來我得快點把你送到大韓村,趕著把這事向我家的主人報告呢!就算你現在叫我送你回踩雲嶺,我也不會送,也沒空閒送了。” 於是,楊文光更是深信不疑。 蹄聲驟然間加快了,這表示偽裝成衙役的漢子,心中有了更急的事要辦。 “到了大韓村,你可得把話同人家說清楚,千萬要把你藏的嚴密些,像你的這件案子,那可是殺頭罪,寶雞縣衙門,現在不定鬧成什麼光景呢!” 冷冷一陣笑,楊文光道:“就叫那群王八蛋去鬧吧,不定哪一天,我姓楊的摸進縣衙,一刀捅死那個**養的縣官,報我這一百大棍之仇。” 於是,二人一騎盤上了高原,直往大韓村而去。 月黑風高,三五只野狼,偶爾還會跟著兩人跑上一陣子,也許楊文光的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吧,才引起野狼的垂涎跟蹤。 就在大韓村裡一陣狗叫聲中,楊文光被來人送到了大韓村的村南面,韓五爺的大宅子前面。 “你自己叫門進去吧,我得趕著回去報告主人呢!” “你等等!” 那人跨上馬背,一面不悅地問道:“你還幹什麼?” “老兄!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大名吧!” “有了這次買賣,你還怕你不知道我是誰?” 只見他話聲一落,一抖馬韁,疾馳而去,轉眼之間,已沒入黑夜的高原上。 望著救自己出獄的人消失不見,楊文光更相信自己真的是被人家救出來了,心中不由一陣高興,舉手急急的一敲韓五爺的高大院門。 四更已盡,五更剛到,也正是人們好睡的時候,這時候有人敲門,八成全不受人歡迎。 然而,楊文光卻例外,因為他是韓五爺的朋友,而楊文光在叫開大門的時候,指名要找韓五爺。 當然,韓五爺立刻也走到前面的大廳上,天很黑,但韓五爺看到楊文光后,還真的大吃一驚,才幾天沒見,楊八弟已變得不成人形了。 “你這是怎麼搞的,才幾天沒看到你,你窩到哪兒了呢?” “五哥!快給我腿上敷藥,我慢慢告訴你!” 於是,楊文光又被人抬進客廂裡的睡床上。 韓五爺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道:“老八!你這是被人打的,是誰?” “寶雞知縣。” “這麼說來,你是被他們擰住小尾巴了?” 於是,楊文光就把遇上塞北大俠馬雲龍,直到被關進大牢的經過,仔細的說了一遍。 韓五爺一聽,當即罵道:“老八,你怎麼會糊塗成這個樣子?如果人家施的是欲擒故縱計謀,連我豈不也要遭殃?” 楊文光立刻面露寒霜,冷冷的道:“五哥!你別盡為自己著想,不管小弟死活了,上回我同風擺柳來你這裡躲一下,你就急急的把我倆趕走,害我在外面出事情,弄成這副模樣,如果那時候你不催我離開,怎麼會有今天這樣?”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我傷成這樣,你不但不儘快替我醫治,反而又要趕我走,你該想想,我受這麼大的罪,可並未把三哥五哥你們兩人攀扯出來,難道還不夠義氣?” 韓五爺道:“老八!你聽我說,咱弟兄們在外面扎個根可不容易,萬一不小心,弟兄們可就全完了,我這也是為咱們踩雲嶺才不得已呀!”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無論如何,為了安全,你腿傷敷好藥,馬上我派人送你去扶風暫時躲著,等傷一好,你趕緊回踩雲嶺去。” 突聽楊文光沉聲喝道:“我不走!傷不養好,我絕不離開此地。” 韓五爺望著趴在床上的楊文光,焦急的道:“老八!這可不是鬧意氣的時候。” 楊文光一瞪鷹眼,道:“我絕不是鬧意氣,老實說,我楊八把傷養好以後,也不會回踩雲嶺,我要直奔長安,找七姐去,她一定會施力先替我出這口氣的。” 也就在二人爭執的時候,就聽“叭”的一聲,廂房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來,就見白方俠一閃而衝了進來。 韓五爺大吃一驚,床上的楊文光更是驚的面無人色。 也不過就那麼一窒之間,韓五爺立即冷笑道:“白捕頭,你怎麼會找上我的門裡來了?” “韓五爺,你是有名的高原善人,如今卻在你家裡窩藏越獄逃犯,你該怎麼說?” 韓五爺一聽,這事可能還會有轉機,當即面色一緩,手指床上的楊文光道:“一個行善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人半夜撞開我家大門,要求救他,韓大宏也只能幫著替他敷藥,難道這也有罪?” 白方俠心中好笑,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在狡賴。 當即哈哈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沒有什麼大罪可言,只需跟我到縣衙去辦個手續就成了。” 突然高聲喝道:“李捕頭!” 只見黑影中,又閃進一人,卻正是那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把床上的越獄重犯楊文光拖回大牢!” 白方俠緩緩走進韓五爺的身前,低聲道:“五爺!不會是你去把楊文光劫走的吧?” 韓五爺立即正色的道:“白爺,你看我這模樣,像個劫獄的嗎?”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那就好,你該把衣裳穿整齊,隨我到縣衙辦個例行手續,也就沒事了。” 韓五爺當即道:“你請稍待!” 於是韓五爺輳身折回後院。 望著韓五爺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陣冷笑,老小子竟還在白爺面前的耍滑頭。 其實這時候白方俠心裡有數,姓韓的去換衣服,如果藉機會溜掉,那也只有一途可溜,那就是他張的一個大口袋,而收這個大口袋的人,正就是女兒白小宛與塞北大俠馬雲龍。 也許韓五爺以為此事尚有可為,才沒有溜走。 更或者是這韓五爺覺著,自己沒有把握制服這姓白的,所以就急急忙的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楊文光早已又被拖在馬背上走了。 “咱們這就上路吧!”韓五爺道。 白方俠一笑,手一讓,道:“五爺請!” 早有長工把韓五爺的馬匹牽到。 白方俠當即道:“五爺你只管上馬,我的坐騎在村子外面。” 韓五爺這時候才想到,原來這姓白的沒有騎馬進村里來,怪不得沒有聽到蹄聲。 白方俠陪著韓五爺,李長虹卻是押著楊文光,四人到這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的時候,天早已大亮了。 白方俠把韓五爺讓坐在縣衙正堂一側,就等著太爺升堂問話了。 韓五爺坐一陣然後起身來回的走了幾步,看起來等的時辰越長,心裡就越不平靜,只見他不時的把嘴唇上下翻動,兩只特長的虎牙,時而外露,那樣子顯然有著極端的不自在。 就在韓五爺坐立不安的時候,迎面的一扇窗子後面,大內高手卓重陽,隔著一個小孔,極目的望著韓五爺的長像,一旁的縣太爺也焦急的守著。 卓重陽的手中,正拿了一個畫冊,只見他雙眉打結,輕搖著頭,一遍又--遍的翻動著秦嶺八大盜的畫像。 還真是好長一陣子,卓重陽才一打手勢,當即與縣太爺二人,來到後衙的廂房中。 卓重陽立刻問一旁的韓玉棟,道:“你能確定韓五爺就是你的遠房堂兄?” 韓玉棟道:“我們今年才見過一次面,這次回到原藉,也見過幾次面,他是我的遠房堂兄。” 卓重陽不解的道:“從畫上面看,這韓五爺的臉型,鼻子以上,很像這畫中秦嶺八大盜的姚大剛,可是他的嘴巴卻不太像,尤其是那兩顆虎牙,姚大剛是沒有那麼長的虎牙。” 白方俠不經意的道:“江湖上善長易容術的人不少,這姓韓的會不會也動了手術,施了易容術?”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極有可能,我也似乎聽人說起秦嶺八大盜中,有個善長易容的傢伙,你們看會不會就是他?” 一陣長思之後,而變成了熟慮,思考總是對某一樁事情在推向合情,在敲其合理。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就在這姓韓的身上查看一番,再做道理。” 一面特意的交待捕頭李長虹,等一會要對這姓韓的一嘴牙齒,特加留意一番。 捕頭李長虹不斷的點頭。 於是,升堂鼓響了,三班衙役全站在大堂兩邊。 “帶韓大宏!” 就在一陣例行的審問之後,縣太爺冷然的,對跪在堂下的韓五爺道:“楊文光被人劫走,理應逃回深山,甚至連夜逃回秦嶺八大盜的老巢踩雲嶺,為什麼卻獨獨逃入你的宅子裡?這其中定然有著什麼隱祕吧?” 韓五爺大叫冤枉,道:“草民在這高原上,大家全叫我是高原大善人,也許姓楊的就著這一點,才找上我家門的,大人,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草民這是受了盛名之累呀!”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本縣曾在凶宅中,撿到兩顆牙齒,是不是你的?” 韓五爺一驚,心想,那兩顆牙齒明明是楊八弟的牙,而且也被他當成證物了,這老小子卻又提起這兩顆牙來,不知是何用心,難道他…… 韓五爺心念及此,當即一張口,道:“大人你看,草民一嘴牙齒,一顆不少。” 縣太爺一施眼色,捕頭李長虹一個箭步,來到韓五爺跟前,只見他也不客氣,立刻雙手把韓五爺的嘴巴拉開。 一面,李長虹高道:“下牙齊整。” 緊接著,李長虹伸出兩個指頭,挑開韓五爺的上嘴唇,低頭看去…… 突然間,韓五爺在李長虹正要開口說出話的時候,暴伸右掌,一下子掐住李長虹的脖子,食指與拇指,深深的鎖住李長虹的喉管,一面冷冷的道:“誰敢動一動,我就掐斷他的喉管!” 一面又笑對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露的李長虹,道:“想活命,就送我出衙門,要當英雄,你可就沒命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這麼說來,你那兩顆虎牙,果然是假的了?” 韓五爺一聽,雙唇一攏,嘴巴一咧,轉頭迎著堂上坐的縣太爺,張口吐出兩個白牙。 就聽“嗖”的一聲,兩顆白牙如兩顆夜空流星般,筆直的射向縣太爺的面門。 一看迎面就飛兩顆牙齒來,縣太爺大吃一驚,就在眾人一驚之下,突見一團紅影,奔雷閃電一般,悠然而躥起一丈有餘,衣袂飄飄之中,接連聽到“叭叭”兩聲脆響,就見射向縣太爺的兩顆白牙,全被踢落在地。 眾人這才看清楚,原來白小宛就在眾人一怔之間,和身縱起,雙腳連環,把襲向縣太爺的兩顆牙齒,踢落在地。 這時候韓五爺已拖著李長虹,退到了大堂口,就見他回頭喝道:“誰都不能跟出來,否則你們就替這姓李的收屍吧!” 急速的,韓五爺拖著李長虹退到縣衙門外,而隱身在屏風後面的卓重陽,哈哈笑著走出來,一面指著堂口,道:“他不是韓五爺,他叫姚大剛,是這秦嶺八大盜中的老五,不錯,這姚大剛善於易容。” 縣太爺皺眉道:“這麼說來,真正的韓五爺又到哪兒去了,難道己經遭到毒手了嗎?” 且說一群人等沒有一個敢追出大堂的,眼巴巴的望著姚大剛死死的扣著李長虹的喉管,拖出衙外面。 就在衙前的馬樁前面,姚大剛解開自己的馬,一切準備妥當,右手未放之際,左手暴伸,翻手一掌,拍在李長虹的腦後,人也一縱,跨上坐騎就衝向寶雞市街,看樣子他是要急急的趕回大韓村而去。 姚大剛前面縱馬疾馳,在他的後面,白小宛已跨馬銜尾追去。 沒有多久功夫,塞北大俠馬雲龍也騎上他在扶風買的那匹高大壯碩的棗紅大馬,追了上去,臨走,他對眾人道:“我得支援我那外甥女去了!” 老遠的,寶雞鎮頭上向高原看去,只見一騎人馬,飛一般的繞著那“之”字路,向高原上衝。 也就在那騎馬衝上高原沒有多久,又見一騎,飛一般的直衝而上,第二騎尚未上去,又是一騎跟著衝上。 這三騎馬,在經過寶雞的時候,已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縱馬在大街上飛馳,必然是發生了不尋常的大事,否則誰又會不顧一切的在人多的大街上奔馳? 也因此,三騎馬在攀上高原時候,寶雞的街頭上,還真的有不少人擠在那兒觀望。 姚大剛如今是既驚且怒。 驚則容易亂神,這時候他不知該怎麼應付眼前的緊張局面,難道放手一搏? 怒則肝火上升,心中不由大罵楊文光這個糊塗蛋,自已就該在他一上門來的時候,就把他做了以後,丟在荒野地裡去,也不至惹上這身騷。 姚大剛一衝上高原,並不走官道,他飛馬抄近路,直奔大韓村。 先是到了呂祖道觀,衝進去,一把拉住才剛剛放下飯碗的毛道士,急道:“三哥!事情被人挑明暸,快回踩雲嶺,晚了就脫不了身了。” 毛道士一驚,急問道:“老五!你再說清楚些!” “過了斜峪關,我們山裡頭碰面,我再告訴你,快,有追兵在後面,咱們由另一面下高原。” 一面往外急走,邊又道:“我得回去收拾一下,你只管快走就是了!” 毛道士這時候才發覺,裝在姚大剛嘴巴裡的兩顆特大號虎牙,已沒有影子,連鬢上的假髮全都撕去,變成了地地道道的姚大剛了。 姚大剛一折回那座韓大宏的住宅,左手摀著嘴巴,一衝而進太后堂屋的睡房中,他把人全都哄到屋外,自己就在臥房中一陣急速的搜刮,挽了個包袱,背在身上,也不多說,急急忙忙的又竄出屋外,一直又走出大門樓,上馬疾馳而去。 他動作極熟,似是早有準備,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而又是這麼急,所以他所能竊取的,也只有他知道的一些。 韓五爺失蹤了! 不論是真的韓五爺或是假的韓五爺,全都不見了。 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也不知到什麼地方了? 問大韓村的人,也只能得知他們騎馬走出大韓村,到什麼地方去,連官道旁開茶鋪的韓小五也不清楚。 白小宛自認為騎馬已經是夠快的了,就連後面急跟而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也沒有在中途追上白小宛。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前往高原上的大韓村,還有一條捷徑,那要比之走官道,還要近上五裡路。 也因此,當白小宛追上大韓村,追到韓大宏的巨宅的時候,一間之下,才知道這位五爺,自寶雞回來後,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有說,收拾許多金銀珠寶,騎馬不知去向了。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秦嶺八大盜的事說了一遍,而且更說出韓五爺就是八盜中的老五,名叫姚大剛,這以後要大韓村的人可得多防著點。 於是,韓五爺的後宅院裡,立刻哭號成一片…… 哭有其一定原因的。 首先就是韓五爺的老婆,自己怎麼會那麼糊塗,連假的韓五爺全不知道,這可怎麼得了? 其次則是所有韓五爺的家眷們,大家哭著,嚎著,為的是韓五爺的“真身”又到什麼地方了? 就在白小宛正要上馬追趕的時候,塞北大俠馬雲龍也趕到了。 聽說是姚大剛己逃,當即道:“不是還有個道士嗎?” 馬雲龍話一出口,當即有大韓村的人說道:“呂祖道觀有個毛道士,竟然帶了個女弟子,平時很少看他二人出來,同我們這兒過去的那個老道,模樣完全不同,平時把個道觀關的緊緊的,人也陰陽怪氣,過去我們村裡人常到呂祖道觀門前閒聊,自從他來了以後,道觀門口也沒有人去了,我們大夥還正在奇怪呢!”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立刻騎上馬,才只繞了一個彎,就到了大韓村的呂祖道觀前面的廣場上。 細看這呂祖道觀,還真夠大的,雖只是進觀只有一進院子,但兩邊廂房各有三間,正面呂祖大殿,道觀正前面還搭建了一座戲臺子,有四丈多高,看來專供平日村裡演戲用的。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正要推開觀門,突然間,從後面跑來了韓小五,只聽他高聲叫道:“二位等等,二位等等!” 韓小五邊跑邊叫的趕了上來。 這時候已有不少大韓村裡的人,也都聚在這道觀前面。 只聽韓小五喘著氣,道:“毛道士同他的女弟子,騎了兩匹馬早逃了!” 韓小五褓然的道:“正好我在田裡出恭,才拉了一半,就聽一陣急急的馬蹄聲,我扒著包穀桿子舉頭一看,可不正是那個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二人各背了一個布包,騎著馬朝東邊方向去了。” 白小宛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正要再騎馬追去,也不知是韓小五還是另外一個村人,伸手去推呂祖道觀的門。 白小宛與馬雲龍才走出兩步,猛回頭看,道觀的門正發出“喳喳”聲,眼看就要開大了,突然間,道觀中有了機簧響聲,緊接著“嗖嗖”連響,數點寒星,一閃而自道觀中劃空而出。 白小宛與馬雲龍不及喝叫,二人雙雙迎著擊來的寒星,徒然揮出手中兵刃。 就在一陣撥打中,站在道觀前面的韓小五與另外兩個村民,還是難逃被擊中的命運,所幸他們沒有被擊中要害,但仍然是翻滾在地,抱腿托臂的呼痛不止。 白小宛揮劍,一衝而入道觀,這才發現連著道觀的門栓上面,有兩根繩子,緊緊的連向院中的一座大半人高的鐵香爐上,再看鐵香爐的後面,卻又極巧妙的裝了機簧,飛箭就拉緊在機簧上,只要連在大門的兩根繩子一動,飛箭立刻脫離機簧。 衡情量勢,白小宛狠聲道:“這個雜毛老道,竟然還設下這種害人機關,如果不是咱們在,這三個人必然死在當場。”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道:“咱們這就進去搜一搜看,是否他還在其餘的地方設下這些害人的機關。” 一面著人把受傷的三人抬去治療,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又摸進這呂祖道觀中察看。 也許毛道士與他的女徒弟二人,走的十分急促,所以除了大門設的機關外,其餘地方就沒有再發現。 二人走出呂祖道觀。迎面卻來了幾個老者,老者的後面,一大堆大韓村的人,全等候在那兒。 “請問二位,你們這是從哪兒來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高聲道:“俺們是由寶雞縣衙門來的。” 只見他一頓之後,指著身旁的白小宛,道:“我乾脆就對你們明說了吧,她就是韓侗韓老爺的大媳婦,她叫白小宛。” 人群中一陣議論聲,突有人高聲道:“我大伯一家全遭殺害,如今怎麼又會有個大媳婦上門來,這可要有憑證的。” 馬雲龍冷笑一聲,道:“村裡面住了兩個秦嶺巨盜,你們怎麼不加小心?如今韓大人的媳婦回來,卻有得話說了!” 一頓之後,發現白小宛在流淚,當即高聲道:“你們想要什麼憑證?” “總得有人站出來指認這位姑娘,同我大伯的大兒子結婚拜過天地才成!” 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 ------------- |
第12章
原本江湖上發生的大案子,鄉野的村人怎麼會了解,頂多也只是直覺的去判斷而已。 大韓村裡的人們,在經過這些天的折騰以後,他們真的受夠了。 原本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高原村莊,人們的樸實生活,刻劃出恬靜與溫馨,江湖上的殺戮與血腥,對這兒的人們來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然而卻因為韓侗,這位咸陽知府大人,也不知怎麼傳說的,他手中握有一個天下至寶血玉龍,這才引起一場江湖的殺戮。 是誰看過韓侗的血玉龍? 韓侗已死,大概要成為謎了。 但是人們可以推敲,從秦嶺八大盜的這種佈置上,應該可以理出個頭緒出來的。 如今,韓侗的兒媳婦白小宛,正站在族人們的面前飲泣,當然,她是在為她的全家被殺而哭泣,在她想來,如果不是…… 突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戛然而止,高聲對一群人等,道:“你們還要的什麼證人,老實說,韓大人的大兒子韓玉棟並未曾死,他被他這位媳婦早救出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呢!” 他此言一出,大韓村的一群人等,一陣驚呼。 馬雲龍看得出來,有不少人面上透著失望。 為什麼?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個老江湖,試想,韓侗一家全死,那麼個大宅子裡,一定有不少東西,不少金銀好分,如今聽說韓玉棟又活過來,豈不失望? 當然,表面上許多人還是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於是有人圍上來,同白小宛拉關係,安慰她。 如今韓大少爺在什麼地方?這是一群人等所關心的事,誰都知道,雖說韓侗的宅子裡死了十二人,但抬出來的卻是十一口棺材,韓玉棟如今有了消息,這是上天有眼,再怎麼樣,總不能讓韓侗絕了後吧! 於是,有些韓侗近支的族人,就要拉白小宛與馬雲龍回家吃飯,但卻因白小宛急著要去追殺仇人,而作罷。 突有人問道:“玉棟哥如今在什麼地方?” 馬雲龍一看,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子,當即笑道:“他人在寶雞,約莫著案子一破,他就會回來了。”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雙雙又騎上馬,朝著毛道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還真的是快馬加鞭,朝著扶風方向追趕下去。 說起來也算相當的快,二人這次上高原走官道,等到了扶風,天才剛剛變顏色,離黑總還得要半個時辰。 只是二人一到河的渡口,船老大已經回家去抱孩子去了。 馬雲龍就著河的上游下游全看一遍,無奈的搖搖頭,嘆口氣,道:“看樣子這秦嶺八大盜的氣數還沒有盡,上天還沒有下召,閻王小鬼就不能拉他們歸位,小鬼不拉,就有得咱們折騰的。” 低聲而又充滿安慰的,又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迴轉寶雞,大夥湊在一起好好再簡量個妥善辦法,務必來他個一網打盡。” 白小宛低而有力的道:“四舅!你一向疼我,在小宛心裡,爹同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如今咱們都已經確定,那殺我婆家滿門的兇手,正就是嶺八大盜所為,我這是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小宛決定,連夜追上踩雲嶺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喉管有些打結,但他知道這位外甥女的個性,她想要做的事,誰也無法攔得住,心念間,馬雲龍緩和語調的勸道:“小宛,如今咱們已經知道誰是主兇,捕捉他們,卻並不急在一時,你聽四舅的話,咱們折回去找你爹好好商量,不能一時衝動,因小失大。” “四舅!你要是不放心小宛,只管同我爹一起趕來,我必得先追上大韓村逃走的兩個惡徒。” 馬雲龍有些無奈,當即道:“小宛!咱們這麼辦,人總得要填飽肚子才能辦事,咱們午飯未吃如果晚飯也不塞飽,等碰上那幾個凶徒,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來。” 扭身一指不遠的扶風鎮,又道:“咱們這就回扶風鎮上吃一頓,再弄些吃的帶著,四舅陪你連夜追上踩雲嶺去,你看如何?” 白小宛道:“可是誰回去告訴我爹他們呢?”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這事容易辦,你看四舅的就是了。” 於是,二人又急急的折回到扶風鎮上。 找了一家客店,馬雲龍要了一些吃的,一面對白小宛低低的道:“這家館子,有個我認識的伙計,一切事情,你看四舅的安排。” 醬牛肉夾燒餅,外帶一大碗連鍋牛肉湯,這些連鍋牛肉湯,可全是鍋底火長年不熄,三百六十五夭都在燉的牛肉連牛骨,吃起來可是純而又香,尤其冷天加上一點辣的,那可真夠驅寒的。 一面吃著,馬雲龍把個二十多歲,看來十分機伶的小夥子叫到跟前。 他嘴巴裡的牛肉還未嚼碎呢,就聽馬雲龍道:“你可還認識我?” 那伙計就著燈光一看,當即笑道:“原來你是大鬍子馬爺!” 馬雲龍一笑,道:“煩你取個紙筆來,我寫個字條。” 年輕伙計立刻道:“馬爺你等著,我這就拿來!” 於是,白小宛笑道:“四舅可是著人送信去告訴我爹?” “不錯,這樣也不會耽誤咱們追上踩雲嶺去的時辰。” 一邊吃著,馬雲龍又道:“小宛!你可要快些吃,吃完了咱們找個房間好好睡上一覺,三更天上路。” 白小宛一怔,道:“咱們吃完飯再睡一覺,姚大剛他們豈不走得無影無蹤了嗎?” 低聲一笑,馬雲龍把一口醬牛肉芝麻燒餅咽下肚子,才又道:“小宛,你別把姓姚的他們看成了不凡的人,姓姚的他們也要吃飯,肚子不塞飽,照樣不辦事,說不定他們一逃入山裡,發覺咱們沒有追去,必然找地方歇著,等天亮了才走,這時候咱們已歇過勁來,你想想看,咱們半夜上山他們絕對想不到吧!” 二人邊吃邊說,店小二送上了紙筆硯台。 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飯桌,寫了一張字條,隨手又掏出一錠銀子,笑對小二道:“伙計,給掌櫃的打聲招呼,就說我要你去辦件事,很快就會轉來。” 伙計當即道:“替馬爺跑腿辦事,說實在話,小的是有吃有賺,哪會有不樂意的?” 馬雲龍一笑,道:“那你立刻把這張字條送到寶雞縣衙去,事情辦得順當,等馬爺下次回來的時候,還有重賞,記住,千萬要送到。” 伙計立即道:“馬爺你儘管放心,小的這就去藉頭驢子來代步,連夜趕向寶雞縣衙就是。” “不成!”馬雲龍一聽小伙計要藉驢子,急忙伸手一攔,又道:“驢子太慢,你藉匹馬騎不是快些!” 一聲苦笑,伙計道:“我們這兒有驢沒有馬,要騎馬還得出銀子租。” 馬雲龍立即又取出一錠銀子,道:“租匹馬快上路吧!” 有銀子自然好辦事,小伙計抓起銀子一溜煙的走出這家館子。 晚飯後,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把握時辰,找了個房間和衣睡下,睡前,馬雲龍特別對掌櫃的咕噥了一陣子。 二人這是累了一天,吃飽了好踵覺,一間眼,三更天就已到臨,店掌櫃親自把馬雲龍二人叫醒。 於是,馬雲龍又買了許多吃的,摸著黑與白小宛二人騎著馬上路了。 二人一到河邊,只見船上己有人站在那兒,一看二人來到,也不多說話,急急幫著把馬牽上船,送二人過了這河。 一上岸,船家只是揚揚手,道:“二位一路好走!” 馬雲龍當即道:“船老大,謝你了!” 望著船又劃回對岸,白小宛不解的道:“看樣子這船家專門半夜送我們過河的嘛!” 馬雲龍一笑,道:“我讓掌櫃的送了他們一錠銀子,沒銀子他們才不會大半夜的那麼服務周到呢!” 於是,白小宛一馬當先,直往對面的斜峪關衝去。 大半夜裡,迎面山峰,在這月黑星稀的,涼風呼嘯中,像是要迎面倒下來一般,騎在馬上的白小宛,懷著滿腔悲忿,帶著婆家滅門大仇,勇敢的直往斜峪關衝去。 跟在身後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多一半是不放心這位心高氣傲的外甥女,單人獨騎直闖賊巢,所以才跟來。 二人一邊斜峪關,慢慢的山路開始變成彎曲不整的碎石道,有時候繞上一個大圓圈,卻又在同一個山腰上。 漸漸的,山道也開始窄了起來,人騎在馬上,也只能緩緩而行。 夜梟聲,狼嗥聲,在山風的強勁吹送中,令人有著進入蠻荒地獄的感受。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對於眼下的這一段路,全都來過,當然,馬雲龍就在前面光禿的大岩石上,把個毒書生楊文光捉到了寶雞縣衙大牢裡,而白小宛,則是隨同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協手趕走了笑彌勒姚光圓,救回了個風擺柳,不過她救風擺柳的那段路。好像早己經過去了,如今連前面的大岩石處也到了。 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因為這時候望向山頭,透著薄薄的雲層,好像在冒著微弱的光線。 突然間,二人聽到有女子的哭叫聲,漸漸的,更聽到有狼的凶殘叫聲傳來。 於是,二人不約而同的往前衝去,纔不過半裡地,就見一個低矮的巖穴,四五頭凶殘的狼,正在向巖穴中一衝一竄,似是要爭食什麼似的。 再細看,隱約的發現洞中有一女子,披頭散髮的,手中拿著寶劍,就蹲坐在洞中向外猛力揮舞。 一看這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一面連連的高聲大叫,人也縱身自馬背上落下來,插在他身後的那根粗鋼棒,己舉在手中,奮力的往巖穴口上衝去。 白小宛更是拔出寶劍劈砍過去。 四五頭惡狼,一看有人殺來,似是發了野性,回頭向馬雲龍咬去,卻經不住馬雲龍手中的粗鋼棒,一連兩下全敲在撲近的狼頭上,立刻腦袋開花,死在當場,另外三頭狼也被白小宛劈傷,夾著尾巴逃去。 突然間,洞中的女子“啊!”的一聲,撲倒在地,看樣子似是虛脫了。 白小宛急忙進入巖穴中,把女子抱出巖穴,灰暗中,卻發現是個女道士。 望了一眼四舅馬雲龍,白小宛道:“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中,不是有一名女道士嗎,難道她就是……” 馬雲龍手一伸,制止白小宛再說下去,因為那個女道士似乎是緩過氣來了。 “你們是……是誰?” 白小宛就在那女道士的耳畔道:“別問我們是誰,你先喘喘氣再說話。” 只聽那女道士有氣無力的道:“你們可帶有什麼吃的?” 馬雲龍立刻走到馬前的鞍袋中取了個大饅頭,又把個水袋也提在手上。 有了饅頭,就見那女道士接過來,連連的吃了好幾口,吃的直打嗝。 幾口水下肚後,女道士這才回過勁來。 “謝謝施主救命之恩!” 馬雲龍道:“看樣子,你是個出家人,怎麼會在這大山裡?” 只聽女道士緩緩的道:“我本來是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的人,只因不久前,我師父李真人突然間失蹤不見,不料第二天,卻又來了個毛道士,說是我師父的師弟,暫時來代我師父主持這呂祖道觀各項法事,不久我師父就會回來的。哪裡想到近幾天來,我發現這姓毛的行為怪異,卻不料他昨天突然要我同他到這大山里來,說是接我師父李真人的,可是連夜上山以後,他就在這巖穴前碰到一個人,也真是怪事,那個人很像大韓村裡的韓五爺,只是牙齒有些不像,他們好像還爭論了一陣子,這才叫我守在這巖穴內不要出來,二人都往深山裡走去。” 一頓之後,女道士掉下眼淚,又道:“天也黑了,飯也沒有吃,半夜裡先是來了一頭狼,我就用寶劍哄它,可是沒有多久,又來了好幾頭,我才不停的揮動手中劍,要不是遇上二位,我真的會死在這兒了。” 說罷竟大哭起來。 白小宛狠狠的道:“真是可惡,竟把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丟在深山中不顧。” 馬雲龍看看天色,低頭對女道士道:“你可有座騎?” “早不知跑到哪兒了。” 看了這種情形,馬雲龍隨手摸出一錠銀子,道:“收下吧!天也快亮了,你還是慢慢走回大韓村去吧!” 女道士立即道:“那你們呢?” 白小宛安慰的道:“你儘管回寶雞去,我們這就去找那害你的人,他們跑不了的。” 於是女道士走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這才又急急的上馬,直往深山中行去。 太陽光自山溝的坡頭上冒出來的時候,白小宛已與馬雲龍二人到了三條山溝交會的地方,這兒二人全沒有到過,而三條山溝,卻是經兩條山溪溝通匯在一起後,合流於另一條較低的山溝中。 從溪中搭的蹬腳石上看,也只有一條路通往大山裡面去,二人還真的好一陣遲疑,只因為這兒也是屬於秦嶺的,如果走錯,即使回頭也不容易。 馬雲龍憑其江湖經驗,發覺山道上的痕跡,一步一趨的跟了下去,時而有如鑽向山穴一般的在崖下面溜過,時而盤旋在陡峭的懸崖邊,人騎在馬上,還真是提心吊膽的。 二人也才剛剛盤上一段半高不高的山峰,立刻間,山谷下面,發出奔雷般的水聲,透過叢叢荒林蔓藤,隱隱的有一股極高的山溪,筆直衝流而下,那些懾人心魄的響聲,正是那個似白布帶一般的溪水所發出來的。 抬頭看去,對面的峰巔消失在雲裡面。連剛剛冒出來的陽光,似也無法照到峰巔一般,曦隱的,山徑曲折迂迴在那高峰的前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對面那個山峰,應該就是踩雲嶺了吧!” 白小宛極目望去,除了滿山的蒼松翠柏以外,好像是山外山成了天外天,因為四周的高峰沒有一座不是氣勢磅礡,令人生畏而有著高不可攀的感覺。 就在二人緩緩而行的時候,突然間深山中響起一陣鐘聲,細聽撞擊的聲音,相當有致,能在這深山絕淵中聽到這鐘聲,的確給人一種極為親切的感覺。 只聽那鐘聲一起,四山回盪,立刻間,滿山滿谷,全都為這雄偉的聲音所填塞。 白小宛一喜,道:“四舅,這附近有廟,咱們找找看廟在哪兒?” 馬雲龍當即翻身下馬,一面取出吃的,邊對白小宛笑著說:“聽這鐘聲,人家大概要吃中飯了吧!咱們也該塞飽了才能往前找去。” 白小宛自是跟著下馬。 二人邊吃,白小宛四下觀望,但就是看不到鐘聲起處有什麼廟宇。 也不知是“雲深不知處”,還是“半掩叢林間”,當鐘聲慢慢消失在深谷的時候,二人仍然未曾發現四周大山中何處有廟宇,但那鐘聲,卻是千真萬確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塊牛肉和著兩個大饅頭一下肚子,“呱嘟呱嘟”的一連又喝了幾口酒,雙手在臉上胡茬子上一陣磨蹭直起腰來,緩緩的四下一望,這才對正在吃大餅的白小宛,道:“小宛!你慢慢吃著,在這種大山裡面,可千萬不能亂跑,等我四周看看,找找那座廟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輕點著頭,道:“四舅你也不要走的太遠,聽那聲音,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山裡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使展輕功,直往峰頂攀去,只見他騰躍在怪石林立的高山上有如一頭靈猿般的矯健,閃展飛縱在矮林草莽之中,直如一頭黑豹,不久功夫,他人已卓立在峰巔的一個大岩石上面。 馬雲龍舉目四望,陽光照在他的一雙大眼睛上,反射出他那精光飽綻的光芒,油忽忽的半個光頭頂上,竟也閃閃發光,酷似與日光爭輝一般。 一陣觀察之後,馬雲龍輕搖著頭,緩緩的又走下峰來,只是他邊走,還是不停的四下望。 老遠就聽到白小宛叫道:“找到沒有?” 來到白小宛停身處,馬雲龍不解的道:“聽聲音,辨方向,應該不會太遠,怎麼四周大山全看了一遍,一個影子也沒有,這可真是怪事。” 就在二人正自迷惘的時候,突然間,那響徹雲霄的鐘聲,又一連敲響十下,馬雲龍豎起耳朵,仔細的聽,白小宛更是直往崖邊撲去。 鍾聲一落,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巴掌拍在自己那個光禿腦門上,邊罵道:“娘的,原來就在自己站的這座嶺上。” 一打手勢,馬雲龍對白小宛叫道:“走吧!四舅聽出那鍾聲在哪兒了,拉著馬下山去!” 白小宛一聽,立即跟在馬雲龍身後,邊問道:“在這山下面?” “只要到這山下面,一定就能發現這鐘聲來自何處,遙遠叢林間,雲深不知處,說它遠,其實就在咱們眼前。” 山道己經相當難行,馬雖四只腿,卻比兩條腿的人更難邁蹄,二人這是走到山道的盡頭了,看似有路卻無路。 總算是下到山底了,二人抬頭看,這才發現就在這座高山半腰處,一連的有五六個山洞出現,那四四方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山下面,卻正有一個更大的山洞,看那洞口,足有兩丈高,三丈寬,這時候正有幾個穿著十分破爛的男子,一人挑一擔山溪的水,直往山洞裡面走去,數一數足有六七人。這幾個人對於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的樣子,魚貫的走人山洞裡面。 才過了沒有多久,突然間,又有四個挑著劈好的木材,哼呀哼的迸人那個大山洞申,對白小宛二人仍然是不聞不問。 在馬雲龍一陣驚愣不解,白小宛深感迷惘的時候,突然間,自大山洞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頭戴灰色瓜皮貼頂小帽的老尼姑來。 只見這尼姑健步如飛,一閃而到了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前面,二人這才看清楚,這個灰衣尼姑,長的十分令人厭惡,弔喪眉,三角眼,塌鼻子外帶一張翹嘴巴,最叫人看了起雞皮疙瘩的,是這老尼姑的脖子上,長了一個足有小西瓜那麼大的一個紅而發光的肉溜。 只見這位尼姑打個稽首,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光臨,貧尼特來迎接,請二位跟貧尼入內待茶!” 也不等白小宛二人多說一個字,遂轉頭就走。 馬雲龍一看,哈哈一笑,立即走在白小宛的前面,跟著老尼姑直往山洞中走去。 二人各牽著坐騎,一直在山洞中走,沿著山洞的兩邊壁上,松枝火把,把山洞照的十分明亮,因此二人發現這山洞十分平坦,“得得”的馬蹄聲,相當清脆響亮。 大約進入三十多丈遠的時候,就見那老尼一轉身,指著一邊的一個寬大山洞道:“二位可以把馬匹拴在這個洞中的槽上面,自然有人替二位給馬匹餵料。” 馬雲龍舉目看去,火把的照耀下,只見那個大洞不深,頂多只有十丈,但卻在這洞中,拴了十多匹馬,細看全都是上等良駒。 馬雲龍對白小宛使個眼色,當即把馬匹牽進這個大洞中,拉到槽上拴定,然後卸下馬鞍,放在洞的另一面,那兒已經放了十幾副馬鞍。 於是,老尼姑領著二人,直往山洞裡面走去。 大約又走了近三十多丈遠,這才轉了個大拐彎,開始登上一層層的石階,不久,二人在老尼姑的引導下,到了這第二層上面。 馬雲龍一驚,心想,這兒還有這麼大的洞天! 只見二十多個人只顧低頭幹活,沒有人說一句話,相當平整的一座岩石大廳,只是在這兒的擺設,看得出是這些人住的地方,而且鍋灶爐臺很大,看來像是有很多人吃飯的樣子。 繞過這個打雜燒飯的大石洞,又攀了十幾層台階,卻見一個厚逾半尺的巨型大木門,擋住去路。 老尼姑舉手在木門上只拍了三下,木門正中的一個小方口處,啟開來,一只毒辣的眸芒噴射而出,然後“叭”的一聲,小方孔關了起來,緊接著木門緩緩的被推開了,吱呀聲很大,但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尼姑回眸咧嘴一笑,道:“二位可隨貧尼進去。” 馬雲龍伸手一讓,二人當即跟在老尼姑的身後,登上這第三層的洞中。 突然間,一下子擠過來二三十個醜陋難看,令人不敢正視的尼姑來,最叫人不解的,是這些尼姑們,全都是在粗短的脖子上,長了個大肉瘤,至少有六七個尼姑,還長了一雙爛眼晴。 她們看到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上來,各人全有著不同的表情,但好奇心卻是一致的,有兩個尼姑,還伸手去摸馬雲龍的大鬍子,卻被馬雲龍老實不客氣的擋過去。 也有些圍著白小宛稱羨。 突然間,帶領二人的老尼姑大喝一聲,道:“讀課!” 還真的管用,這些圍過來的尼姑們,全都極快的,返身退回自己的小洞中,立刻間,嗡嗡之聲傳了出來,似是真的又在讀她們的經文了。 在老尼姑的引導下,二人又向這洞中走了十多丈遠,老尼姑這才又在一個大木門上輕敲兩下。 於是,木門啟開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突覺眼前一亮,發現這間大洞中,四周整齊的全用紫檀木發亮的木板,密密的隔著,靠近亮光處,還開了四扇巨大窗子,外面的光線,充份的照在這個石洞中,一張巨型的木榻,平放了幾張錦緞棉被,正中央處,供著一尊觀音像,香火裊繞,蠟燭高燒,自有一股莊嚴的味道。 禪床上,正坐了一個長髮老尼,兩個年輕的尼姑,分別站在觀音神位前的供桌兩邊。 白小宛一眼看去,這個低垂雙目的尼姑,卻自額頭上長了一個巨瘤,有如老婆婆的布袋奶子一樣遮去了大半張的臉孔,額上的巨瘤,正與她那脖子上的巨瘤相接碰,兩只眼晴只露出了一個眼角來。 看著二人進來,怪而醜極的老尼姑,格格格的一聲笑,指著一邊的矮木凳,道:“坐下來!” 白小宛有些後悔進來,她發覺這些尼姑們,除了全都在臉上脖子上長的亂七八糟肉塊外,一雙腳丫子,同男人的差不多,這在她來說,是無法想像的怪事。 於是,她產生了厭惡之感。 突聽禪床上坐的醜尼姑道:“二位可是打從寶雞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不錯。” 一聲長嘆,醜尼姑一甩兩支衣袖道:“快五十年沒有到過寶雞了,不知那兒變成什麼樣了?” 她話一落,馬雲龍一驚,只因這尼姑一塊肉瘤遮住大半張臉,使他無法猜出她有多大年紀,如今經她這麼一說,這才由她那灰白的長髮中,猜她至少也有七十歲。 馬雲龍當即笑道:“請問這兒是……” 突聽老尼姑道:“不用問那麼多,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白小宛不自在的道:“不!我們不住這兒!” 格格一陣怪笑,老尼姑的眼神暴然射出懾人的冷焰,厲聲道:“不許多說!”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馬四爺以為你們把我二人帶進來招待一餐呢,卻不料是想留住你馬四爺。” 一頓之後,一手指著洞外,又道:“如果你家馬四爺猜的不錯,八成想把我也變成下面那些挑水打雜的人吧!” “機伶!機伶!啊……哈……” 老尼姑這麼一笑,馬雲龍徒然指著一旁的白小宛,又厲聲問道:“如果你留下我馬雲龍,那麼她呢?” 老尼姑斜著一雙如狼似虎的半只眼睛,對白小宛看了又看,輕點著頭,道:“她模樣長的還夠看的,我會把她送到師姐那兒去。” 馬雲龍一聽,心想,我的乖,她還有個師姐,不知又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 當即一笑,道:“看樣子,你下的決定,誰也改不了,我二人只有恁你擺佈了?” “你二人沒有一點逃出洞中的機會。” 徒然間,馬雲龍撤出他的那根鋼棒,白小宛也拔劍在手,馬雲龍戟指穩坐禪床的老而又醜的尼姑,喝道:“告訴我,秦嶺八大盜可是你們一夥的?” 冷冷一笑,醜尼姑道:“他們那八個東西,怎麼能夠同我們一夥,只有在實用的價值上,勉強算是個鄰居罷了。” 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越聽越玄,不由又問道:“那你們又是什麼幫派?何等的人物?” 醜尼姑冷然的道:“什麼幫派?何樣人物?我們全不是,如今不妨老實告訴你們,兩千里範圍內的秦嶺大山中,有兩句話不知你這個大鬍子聽過沒有?” “我在聽著!”馬雲龍強按著怒火。 醜尼姑緩緩的道:“深山有醜仙,深山出俊鳥。” 微微一頓,又道:“只要在這秦嶺山中,有人長了肉團,我們必定會把她接到我這登仙洞來住,叫她們一生一世不為吃飯發愁,當然她們也就不會再受到世俗人們的嘲笑。” “這麼說來,你還是在做善事嘛!” 馬雲龍這麼一說,醜女尼仰臉嘿嘿一笑,道:“你這纔明白?” 馬雲龍又問道:“你那師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本來想說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但他突然覺得不妥,世間就算醜如面前的這個老尼姑,也絕對不喜歡人家說她醜,最好再頌揚她幾句好聽的,即使說不出口,但也不要說難聽的。 突然間,醜尼舒坦的笑道:“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深山中,也不定有幾個人見過,大鬍子你自然連聽全沒有聽過。” 一頓之後,又道:“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深山出俊鳥,就是反映的我那美逾天仙的師姐,天仙師太。” “那麼師太的法號……” “我叫天醜怪尼。” “這麼說來,你們是天字號的稱呼了?” “囉嗦!” 緊接著,就見她一拍巴掌,只見那個領他們進來的醜尼姑,手捧茶盤走了進來。 “喝吧!喝了忘憂茶,此生無罪孽!” 馬雲龍心想,她娘的,喝了你這忘憂茶,既忘了過去,又忘了未來,糊裡糊塗活著,任人宰割,像個活的木頭人,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罪孽可言。 心念間,一手抓起茶杯,兩個指頭運力,“叭”的一聲,茶杯片片落在地上。 白小宛更是一把抓來,猛力摔在地上。 穩坐在禪床上的天醜怪尼冷冷一笑,道:“一大早毛乾同姚大剛二人路過此地的時候,說是有人要來追捕他們,我還以為是多少人馬呢,卻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不自量力的渾蛋!” 只見她隨便左手一擺,道:“醜春,給我拿下!” 她話聲一落,只見那個送茶的醜尼姑,立刻揮動手中茶盤,和身撲上。 白小宛不等馬雲龍出手,一挽手中劍,迎了上去。 茶盤與寶劍一碰,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馬雲龍這才發覺醜尼姑的茶盤原來是金銅打造,三邊刃芒畢露,顯然就是三把刀的結合體。 再看這女尼的身法與搏鬥,十分的彪猛,左手抓右手劈,呼呼的風聲,就在她的四周響起,不因她脖子上有個小西瓜大的肉瘤而影響步法。 就在一陣劈殺中,白小宛一時之間,還真拿這醜尼姑無可奈何。 於是她在旋身中,疾快的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醜尼姑上躥而失去重心的時候,白小宛抖手打出左手飛鏢。 醜尼姑平身在半空,但她在情急之下,右手腕一振,那個大茶盤極其準確而又快不可言的,迎向近身的稜形飛鏢。 就聽“吧”的一聲,醜尼姑擋落了飛鏢,人也一個跟頭,翻落地上。 醜尼姑的身子尚未站穩,突覺面前紅影打閃,好像自己進入一團火堆中一般,只是沒有感到發熱,就在她一窒之間,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發自醜尼姑的前胸,只見她剛要舉起的茶盤,一下子被震落在地上。 “ ……”一連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看來白小宛的這一腳夠狠的。 “不中用的東西!” 天醜怪尼罵了一句,一手指著白小宛道:“師姐,正需要像你這種身手的女弟子,你跟了天仙師太,這輩子吃香喝辣,還兼可看到許多天下至寶,那是一些肉眼凡胎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寶物。” 一面指著大鬍子馬雲龍,道:“你也別打算再走了。” 馬雲龍一聽。哈哈大笑,道:“醜八怪!你沒有弄錯吧?這第一仗是我們蠃了,怎麼你卻厚言無恥的收穫戰果起來了!” 天醜怪尼大感不悅的喝道:“大鬍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要我把你們拆散一身賤骨頭,你們才心甘?” 突然對站在供桌兩邊的兩個看來年輕的醜尼道:“取為師的法寶來!” 馬雲龍一想,這老怪物,還有什麼法寶,別她娘的嚇唬人了,注目一看,只見兩個年輕醜尼,一人手捧一個銅缽,看來有海碗那麼大,另一個卻拿來擊缽的銅錘,看來也有尺半長,雙雙交在天醜怪尼的手上。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醜八怪,你這是取對兵刃了,馬四爺手中的精鋼棒,一旦擊在你那支大銅缽上,一準比你那個小銅棒強的多,不信咱們這就試一試看。” 這是馬雲龍第二次叫她醜八怪,只叫得天醜怪尼牙齒咬的咯咯響,沉著聲音喝罵道: “大鬍子!你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那副德性,也敢開口叫我醜八怪,老實說,我那師姐可是美若天仙,在她的眼裡,尚且不把我當成醜八檉,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今天非把你留在下面洞中,專做苦力差事,活活把你折磨而死,叫你下輩子變得比我天醜怪尼更醜上十分。” “算了吧!我要是變成你的模樣,甚至比你還醜,馬四爺寧願一頭碰死。也不願躲在這山洞裡苟活于世。” 馬雲龍似是要故意氣氣這個醜老尼。 他的目的似乎是達到了。 因為,只要看天醜怪尼兩手持著銅缽與銅錘在不停的顫抖,就可以知道。 突然間,天醜怪尼大喝一聲,在灰衣平伸突展中,有如飛瀑下落百丈谷底之勢,直搗向馬雲龍的前胸。 馬雲龍並末後退,只見他側身一閃,右手精鋼棒打橫擊出,“叭”的一聲,正擊在天醜怪尼的大銅缽上。 於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股細如蜜蜂的聲音,自大銅缽中發出來,一閃而自馬雲龍的耳邊飛過。 馬雲龍一驚,心想,好傢伙,原來這個銅缽中還鬧著古怪呀! 當即高聲道:“醜八怪,原來你的這個銅缽中還藏有暗器呀!” 他這一說,當然就是在提醒白小宛多加小心。 其實馬雲龍還真的幸運,如果他在正面迎擊,就絕難逃出那穿心透骨的一針。 又是一聲格格怪笑,天醜怪尼平推著左手大銅缽,右手尺半銅錘高高舉起,平地之間徒然一飛而起,有如隕石一般,帶著一束金光彩芒,直撞向卓立在兩丈遠處的馬雲龍。 塞北大俠馬雲龍似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面目全非而頂門前掛著一塊瘤的老醜尼姑,會有這麼輕靈的身法。也就在他的一窒之間,手中精鋼棒,立即幻出一片晶瑩的銳芒,極其嚴密的封住面門,腰身以下,徒然猛的一旋,梅花腿一招橫掃千軍,挾著一股凌厲的呼嘯聲,貼地掃踢即將落地的天醜怪尼。 然而,天醜怪尼冷哼一聲,即將落地的雙腿,猛力一抽,換了個頭下腳上,而右手中的尺半銅錘,筆直的點向馬雲龍掃來的一腿。 卻不料馬雲龍的梅花腿與他那手中精鋼棒,有著極其嚴密的配合。 於是“叭”的一聲脆響…… ------------- |
第13章
天醜怪尼的石室中,在一聲脆響中,崩裂出一溜碎碎的火花,而天醜老尼空中施力,已呈極限,她必須要落下地來。 但她卻來個藉力反彈,在鋼棒與銅錘撞擊的時候,人已翻退到一丈開外。 天醜怪尼一落下地,又是磔磔一陣怪笑,道:“大鬍子,越打我越覺得你可愛。” 馬雲龍“噗”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厚厚的雙眼皮一皺,道:“馬四爺寧願你討厭我,就像我看了你這副德性想吐一般。” 右手銅錘戟指馬雲龍,天醜怪尼厲聲道:“我喜歡你,那是我的事,你討厭我,那我管不了,大鬍子,我決定要把你留下來了。” 她話聲一落,立刻高聲對兩個站在供桌兩邊的年輕醜尼叫道:“拿繩子,準備拴人了!” 白小宛一聽,立刻手握一支飛鏢,右手寶劍平舉,冷然的監視著兩個年輕醜尼的動作。 就見那兩個年輕女尼,隨手在供桌下面一摸,一根繩索已拿在手上。 突然間,天醜怪尼那寬大的灰色袈裟,無風自動,人也跟著緩緩逼近塞北大俠馬雲龍,她那臉上的贅瘤,一彈一彈的敲打在她的臉上面,也敲打著她的脖子上長出來的巨瘤。 然而塞北大俠馬雲龍沒有等她逼近身前,立即大喝一聲,高大的身子直衝而上,手中的精鋼鐵棒,正就準確無比的揮向天醜怪尼的肩頭。就在天醜怪尼的銅缽一迎之際,馬雲龍的鋼棒在他巧妙的一旋之間,卻在棒的尾端,拔出一支細不過半寸長有兩尺的兩刃尖刀,似一條泥鰍一般,“刷”的一聲,自天醜怪尼的肋下劃過。 再看天醜怪尼的那個銅缽,正反射出數枚銀針,卻全都在馬雲龍那巧妙的梅花腿連環移動中,擦著馬雲龍的身子閃過。 馬雲龍卓立而望過去的時候,也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老醜怪尼明明挨了一刀,怎麼只見衣破而未見流血? 緩緩的轉過身來,天醜怪尼冷笑的道:“若論你大鬍子的這身武功,秦嶺八大盜中恐怕只有伍億那個老王八蛋,可與之一拼外,別的人你可以吃定他們了。” 又是仰天磔磔大笑,道:“我親愛的大鬍子,如今我發覺你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可愛,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馬雲龍這時候漸漸發覺,面前這個醜八怪說這些話,完全是一種詭計,她要在敵人分神的時候,一舉而擊潰敵人。 心悟及此,馬雲龍面無表情,雙目如炬的直盯著天醜怪尼。 緩緩的,天醜怪尼脫下那件肋下破了一個大洞的袈裟,一個年輕醜尼,急忙快步上前,接過那件被馬雲龍一刀劃破的灰色大袈裟。 馬雲龍一看,不由又是一驚,原來這個醜八怪,竟然在自己兩肋,拴了兩塊堅厚的老牛皮,再看那塊被劃過的牛皮,在馬雲龍的利刃下,幾乎也被劃開來。 馬雲龍立刻有著懊惱的感覺,如果自己知道這醜八怪有這兩塊堅硬牛皮護身,當時只要加上兩成力道,不難把她放倒當場。 於是,馬雲龍咬牙道:“你的觀世音已經救了你二次,這對你來說也該滿足了,要想有兩回,恐怕就成了奢望。” 馬雲龍也才話落,天醜怪尼已厲叫一聲,左手銅缽左右晃盪,右手銅錘卻後發先至,像觀世音普渡眾生,遍灑甘霖一般,自銅錘中噴射一陣煙霧來。 觀世音灑的是眾生水,醜尼姑酒出的卻是毒煙迷粉。 馬雲龍絕未想到,面前這個醜尼姑的銅錘中,竟然也有機關,就在他暴舉銅棒一擋之際,更多的毒粉,被震撒而出,勁急的灑向馬雲龍的頭上去。 白小宛一旁看的真切,當即冷叱一聲,迎劈而上,天醜怪尼才正一喜,卻未防備白小宛竟閃躍而至,等她翻身舉缽迎去,發覺面前翠影一閃,她的銅缽已擊空。 徒然間,就聽“噗”的一聲暴響,白小宛竟一腳踢在天醜怪尼那掛在臉上的贅瘤上面。 緊接著,“哎呀”一聲,天醜怪尼雙手托著她那個血滴不斷,幾乎要掉的贅瘤,人也痛得翻滾在地上。 一連的打了好幾個噴嚏,立刻間,馬雲龍感到頭痛欲裂,肚子翻騰。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顧不得再下殺手,駕起馬雲龍,舉著寶劍,快速的向洞外衝去。 第二層上面,二三十個醜尼姑,沒有得到天醜怪尼的命令,竟沒有一人出手攔阻,任由白小宛扶著馬雲龍走出大木門。 於是,急快的,就在馬雲龍的嘔吐中,二人跌跌撞撞的到了下層,這時候那些麻木不仁的二十來個大男人,連正眼也不看二人,依舊各行各事。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一直到那間停拴馬匹的地方,才急急的套上馬鞍,牽馬走出山洞來。 忽然間,二人頭頂上一陣響動,白小宛抬頭看,不由大吃一驚,發現至少十幾個醜尼姑,正往下面推放一筐筐的石頭。 看著一個個如人頭大的石頭,白小宛急急的又退回洞口內。立刻,她先把馬雲龍扶在馬背上,一面道:“四舅!你忍著點,咱們這就先衝出去。” 馬雲龍到了這時候,也只有哼咳的份。 把握住機會,白小宛自己翻身上馬,先在馬雲龍的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掌,自已也一夾馬腿,緊緊的護著四舅,急衝而出。 又是一陣滾石落下,但卻已對二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急急的又翻到來時的嶺上面,白小宛急問道:“四舅,我看那個醜八怪的銅錘中,噴射的毒粉,呈灰色狀,不知四舅的感受是什麼?” 馬雲龍痛苦地道:“頭痛欲裂,一肚子不舒服,真想連腸肝全吐出來。” 白小宛驚叫道:“不正是毒書生楊文光的穿腸裂肺毒粉嗎?” 白小宛一語驚醒夢中人。 馬雲龍立刻在懷裡一陣掏摸,摸出那個由楊文光身上取出來的白瓷瓶,在白小宛的協助下,一連的吞下六七顆。 白小宛知道,人若中了這穿腸裂肺毒粉,必須大量的水來補充身子,當即在馬雲龍額上冒汗,沉沉睡去中,急忙提著水袋,飛奔到嶺下面的山溝小溪中,滿滿的裝了一袋溪水,這才又折回嶺上面。 憂愁已在白小宛的臉上顯現出來,因為這時候已是夕陽已沉黃昏將近的時候,如果四舅就這麼睡著在這荒山野嶺上,這一夜可就夠折騰了。 衡情量勢,白小宛真想再殺上這個塞滿醜陋尼姑的山洞上去,但她卻知道,那個叫天醜怪尼的老怪物,被自己偷襲一腳之後,大不了痛上個一兩夭,如果她不是“傷中要害”,自己還真的不一定能制服得了,何況在第二層又住了二三十個醜尼姑! 白小宛倒提著鋼劍,無所適從的就守在沉睡中的四舅身邊,不嚎叫,這證明馬雲龍的頭痛已被解藥控制,不嘔吐,更說明馬雲龍所中之毒,在“對症下藥”中,起了良好的反應,而馬雲龍的沉睡,不正是在恢復他的體力嗎? 這一切,皆讓白小宛放心不少,只好在無所適從而又無所事事的百無聊賴中,在馬鞍中取出一個大白糢,又撕了一塊醬牛肉,趺坐在馬雲龍的身旁啃起來。 突然間,迎面不遠的山坡上,一連的走來四個挑著木柴的人,一色的粗布短衣。足蹬草鞋,肩上扁擔,一閃一晃的,直往下面而去,而下面正是那個一洞醜尼姑的住處。 白小宛似是不信邪,放下吃的,提著寶劍迎了上去。 她去的很快,身形也很勁急,但卻引不起挑柴四人的任何反應。 白小宛迎頭一橫劍,擋住四人的下山去路,口中喝道:“站住!” 人是站住了,但四人全無表情。 白小宛一個個的看過去,有些天黑,她得貼近了看。 猛然間,她全身一震,幾乎五雷轟頂一般昏過去。 “你……你……你……” 她驚嚇的說不出說來,那樣子正應了一句老話:“張口結舌”。 原來白小宛發覺四個挑柴的最後一人,正就是大韓村裡的韓五爺,他那兩顆招牌虎牙,嘴唇未合上的時候,有一半露在外面,白小宛知道,那兩顆虎牙,才是真正的,如假包換的兩顆虎牙,因為那兩只假虎牙,如今正在寶雞知縣的“保險袋子”裡面藏著呢。 那麼,面前這人,顯然就是大韓村裡的“正字”韓五爺了。 白小宛不自主的叫道:“堂哥!我是玉棟妻子呀!” 韓五爺木然的表情依舊! 另外三個也都是表情麻木…… 他們甚至連肩上擔的木柴也不放下來,就那麼直不楞的站在那兒,看樣子就等白小宛讓路了。 天好像全黑了,因為山頭上紅似火的一片金霞,不知什麼時候,已換成了灰濛濛的夜色。 擋住挑柴四人去路的白小宛,一聲嘆息,閃身回頭,快捷的又躍回到山嶺上面。 回頭看去,只見那四個挑柴的,正步伐整齊而又劃一的走向山峰下面的山洞裡。 白小宛低頭望著四舅馬雲龍,氣色已恢復過來,於是她扶正四舅的頭,慢慢的又灌了幾口水。 只聽好長的一聲嘆息,就見馬雲龍緩緩的睜開眼睛,雙手立刻在頭上揉蹭。邊低聲道: “小宛,什麼時辰了?” “四舅!你醒啦?天早黑下來,怕快三更了。” “頭痛味道真難受,好像要爆開來一般。” “那就對了,小宛就是中了這種毒的。” “我大概吸進去不少,要不然怎麼還是痛苦的想吐?” 於是,白小宛又倒出三顆解藥,放入馬雲龍的口中,不久之後,馬雲龍額頭往外冒汗。 這使得馬雲龍想起楊文光在中毒之後,急急的吞下解藥,不久之後他也是冒出汗珠來。 一念及此,自己放心不少。 馬雲龍當即盤膝坐起來,自己調息呼吸,運起內功,開始助解藥,以逼出體內之毒。 看了這情形,白小宛急忙在馬背上抽出毛氈,披在馬雲龍的身上,自己則手持寶劍,守在一邊。 突然間,那股悠揚的鍾聲又響了起來,在這深山峻嶺中,人們都知道,白天的太陽只一半,那意思好像是說,太陽出山與落山,只有平地的一半時辰,因此也天黑的特別快。 一連又是十響鐘聲,在四山回鳴中,漸漸消失於無形,白小宛極目四下觀望,很希望找個能夠掩蔽身子的地方,但她還是發現了,附近最佳的地方,也不如她眼前的山嶺好,因為,正有幾棵老松樹,還可以遮擋一下霜露。 漸漸的,白小宛發覺四舅馬雲龍豆大的汗珠子,如下雨一般的往外滴,她急急以手絹替馬雲龍擦拭,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聽到“格格格”一陣大笑,那種笑聲,大概也只有瘋人院裡才能聽得到。 白小宛有些起雞皮疙瘩,因為這種厲笑聲,並非只是來自一個方向。 本能的,白小宛探手取出一支飛鏢,長劍拔在手中,運足目力四下看去。 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四個奇醜無比的尼姑,挺著小兒腦袋大小的肉瘤,手中各舉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劍,往她站的地方圍了過來。 白小宛一看,立刻冷叱一聲,揮劍直撲向最近一個醜尼姑。 為了四舅的安全,她決定一上來即痛施殺手。 於是那個正面衝上來,口中仍然“呵呵呵”的笑個不停的醜尼姑,舉刀向白小宛劈來,白小宛的身形才一躍而起,那醜尼姑的鋼刀,就在一束刃芒激射中,擦著白小宛的腳底一掃而過。 這時候白小宛人在空中,手中的劍彈出數朵劍花,直逼醜尼姑的前胸,就在這一個悍不畏死的往上衝,白小宛誓守山嶺的情況下,徒然聽到一聲金鐵交鳴之聲,緊隨著“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尼姑的肩窩上。 然而,醜尼姑只是向後退了幾步,並未被白小宛一腳踢下山去。 白小宛大吃一驚,等那醜尼姑站定以後,細看過去,卻發現是個又粗又胖而且高大的尼姑,只見她一手撩著灰色袈袈的前擺,一手仍握著鋼刀,一搖一晃的又衝上來。 白小宛回頭看,另外三個也都是既粗且壯的高大醜尼姑,從她們的笑聲裡,好像不是來殺人,而是游山玩水來的一般。 白小宛到了這時候,為了逼退這四個醜尼,徒然間甩去手中稜形飛鏢,緊接著人也退守在馬雲龍的身前。 “噗”的一聲,白小宛的那支飛鏢正中被她踢過一腳的那個胖醜尼,只是那鏢卻插在她的肩頭上,那兒可是她皮粗肉厚的地方。 也因此,醜尼姑仍然是嘻嘻哈哈的往嶺上沖來。 守著一棵老松樹根,馬雲龍就趺坐在松樹根上,在他的前面,白小宛手握寶劍,左手又扣了一支飛鏢守護著。 於是,四個其醜無比的尼姑,就像四只頑熊一般,你劈一刀我砍一刀的,一排並齊的朝著白小宛砍殺,一邊還嘻嘻哈哈的逗笑,道:“真好玩!嘻嘻,你們瞧那大鬍子,一定很有意思!” 每劈來一刀,白小宛就必須全力阻擋,因為她發覺面前這四個醜尼姑的臂力驚人,看樣子絕不輸一個高大男人。 沒有多久,突見一個胖大醜尼姑咧嘴笑道:“我把這棵討厭的樹砍掉,咱們就很輕易的把這個大鬍子背回山洞庵裡去了。” 她說劈就劈,人一跨到樹後,立刻“叭叭”的砍起來。 也許是老松樹震動的關係,馬雲龍睜開眼晴來,當他一看到這情形,不由伸手去抓背後的鋼棒,但他發覺自己仍然一點力道也施不出來。 其實他是一點力道沒有,肚子空空的,連原來吃的全都吐的一乾二淨,更何況頭尚有些昏痛! 但他不能不替白小宛著急,只聽他隨口道:“飛鏢照著她們要害地方招呼!” 要命地方?什麼才是她們的要命地方? 皮粗肉厚,一支飛鏢中在她們身上,就冒那麼一點血,不痛不痒不起作用。 該怎麼辦呢? 白小宛想問四舅,什麼地方才是她們的致命地方呢? 然而她知道,四舅必然也不知道。 於是,她不由的一狠心,一鏢甩向近身的一個醜尼咽喉。 白小宛飛鏢出手,心裡還在後悔,因為她們的咽喉上面,長了那長一個既厚又大的肉瘤,必然不會奏效。 但卻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的,就見那個中鏢醜尼姑,立刻撒手拋刀,兩手掌托住她那個中鏢的肉瘤,變笑為哭,哀嚎連連的朝著嶺下面跑去,她似是不擇路徑,連滾帶爬直衝下去。 一“鏢”提醒夢中人,白小宛立刻又摸出一支飛鏢,抖手又擲向近身的那個既胖且醜的尼姑。 “噗”的一聲,緊接著這個胖尼姑像失掉魂一般摀著肉瘤,也哭喊著朝山下滾去。 壓力減輕,白小宛精神大振,立刻又摸出一把飛鏢。 但她尚末出手,面前揮劍的醜尼姑立刻轉身撒腿,驚叫著往山下跑去。 “叭!叭!”聲音來自老松樹後面,那個肩中飛鏢的肥粗尼姑,還在一刀刀的往老松樹根部猛砍呢! 白小宛緩緩走過去,趁她不防,一鏢打出。 突然間,她丟下手中鋼刀,雙手摀住下巴上的大肉瘤,哭喊得山搖地動的一路衝下山嶺。 面朝著逃去的四個醜尼姑,白小宛像要虛脫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她四舅馬雲龍的身側。 緩緩的抬起手,輕拍著白小宛的背,馬雲龍有氣無力的道:“小宛!真難為你了!” 喘著大氣,白小宛道:“四舅!你現在感覺如何?” “餓!也渴!” 使勁的爬起來,白小宛又找著馬匹,鞍袋中掏出醬牛肉與大餅,外帶一頭大蒜,因為大蒜解毒,一齊捧到馬雲龍面前,又把早先提的一袋水,也拿過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用涼水清洗了一下頭,感覺上舒服多了。 於是大餅就著醬牛肉,開始大啃起來,他甚至叫白小宛把他備的酒也拿過來。 有道是,能吃沒有病,馬雲龍這是好現象。 人是鐵,飯是鋼,填飽肚皮才有力量。 馬雲龍一口氣塞了斤半醬牛肉,半個厚的芝麻大餅,至少也啃了兩斤半,酒也喝了十幾口,這才雙肩鬆動,緩和一下身子,嘿嘿笑道:“小宛!四舅在陰陽界上站了好長一段時辰,如今總算又逃出豐都城回來了。” 一面緩緩的的站起身來,又道:“四舅得活動一下筋骨,你先就著毛氈睡一會兒。” 白小宛也實在太累了,於是就在那個老樹根下面,閉上雙眼,沉沉的睡去。 遙望著遠處的山腳下,馬雲龍心想,怎麼這兒會有這樣一個山洞尼姑庵?那個幾乎沒有一點人形的天醜怪尼,除了她本身的武功高強之外,她的那支銅缽,那支擊缽的銅錘,全都是奪命的殺人利器,再看剛才的四個剽悍醜尼,當知這個山洞,實在不易對付,看樣子就算明日一早自己體力恢復過來,也不宜輕言硬上了。 也就在他繞著幾棵老松樹活動的時候,徒然間,有著人聲,自遠處的坡下面傳過來。 這會是誰? 馬雲龍攀著老松枝,極目望去,依稀有兩條人影,還有兩匹馬,朝著這個山峰走來。 是秦嶺八怪的人嗎? 還是白方俠同別人? 不過,馬雲龍只期望白方俠一人能前來,就好了。 漸漸的,兩個人影已走到半峰腰了,二人的馬匹,都極為緩慢的跟在二人後面。 於是馬雲龍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當然,如果不是他發覺上來的人是自己人,如果上來的人是敵人,他又怎麼能笑得出來呢? 看著尚不足十丈遠了,馬雲龍徒然自松枝上落下來。 就聽遠處的人喝道:“什麼人?” 一聽就知道是白方俠的聲音,馬雲龍遂高聲回道:“你們總算追上來了!” “是雲龍嗎?小宛呢?” 白小宛原本沉睡著,一聽到爹的聲音,本能的一驚而起,極其高興的叫道:“爹!我在這兒。” 終於四個人碰了面,跟著白方俠一起來的,正就是大內高手卓重陽。 原來當扶風的那家飯館的年輕伙計,連夜把馬雲龍的便條送到寶雞縣衙的時候,縣太爺與卓重陽白方俠一看字條,知道如今窩藏在大韓村的惡人,全都撤入踩雲嶺,這才同意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連夜經扶風,過斜峪關而入秦嶺,為的是支援白小宛與馬雲龍。 臨走,白方俠特別交待捕頭李長虹,把大牢裡的楊文光,好生守緊,這才上路。 四人就在嶺上的老松林中坐定,商議未來大計。 馬雲龍當然也把嶺下的山洞中,住著一群脖子上長著巨瘤的女尼之事,說了一遍。 白方俠與卓重陽不由嘖嘖稱奇。 白小宛突然也道:“大韓村失蹤的堂五哥,如今就在這嶺下面的山洞中,天黑時,他擔著柴薪經過,女兒還攔住他,但他好像迷失自已一般,像個木頭人。” 白方俠立刻道:“你看到他的兩只虎牙了?” “不錯,還好端端的在他嘴裡面長著。” 白方俠一聽,不由嗔目道:“卓大人說的不錯,秦嶺八大盜各有所學,各擅其長,姚大剛裝扮成韓五爺模樣,竟然連大韓村的人全都矇混過去,甚至韓五爺的家中全沒有發現他是個如真包換的假五爺,這個王八蛋這麼一折騰,真的韓五爺一旦回去,可怎麼得了啊!” 一頓之後,白方俠對三人道:“如今看來,嶺下面這個醜尼姑洞,與那踩雲嶺的秦嶺八大盜,必然有著解不開的瓜葛。”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接道:“何止這山洞中住的醜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葛,恐怕還有個更厲害的人物,與那秦嶺八大盜有著撕不爛斬不斷的糾結呢!” 卓重陽一聽,不由一怔,急問道:“誰?” 塞北大俠馬雲龍擺手先讓人坐下來,這才沉聲道:“我與小宛被一個醜尼姑帶上這山洞以後,兩下里沒說幾句話,而那醜尼姑也才只告訴我,說是一大早有個叫毛幹的,同姚大剛二人才由她這兒返回踩雲嶺,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洞裡的那個絕醜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葛,但也沒有想到,她竟說她還有個師姐,叫什麼天仙師太,人如其名,貌若天仙,生平喜愛天下至寶,更且把這秦嶺山區絕色美女,全都擄在她的庵中,供其驅使,為其欣賞,各位想想看,如果真有這麼一處所在,難道這秦嶺八大盜會不知道?” 卓重陽大惑不解,道:“天下絕美與天下奇醜,二者竟然是師姐妹,卓重陽自出道以來,還真的沒有聽說過,這會在什麼地方?難道也是在這高山絕嶺中嗎?” 白方俠冷笑一聲,道:“趕天明以後,咱們找上這嶺下面的醜尼姑洞,就不難查出那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修行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嶺下面的醜尼姑洞一進去,就是個大馬廄,看樣子全都是為別人所寄存的,因為整個山洞中,看不出誰會騎那些馬。” 他微一頓,立即又道:“如果是為別人保管,那麼有一件事可以說明,那就是由這醜尼姑洞開始,再往這秦嶺中進去,已經不能再騎馬了。” 卓重陽一聽,回頭看看正在鋪毛氈的白小宛,心中在為白小宛擔心,因為白小宛的那雙小腳,又如何承受得了高山之間的長途跋涉? 白小宛就在樹下面鋪好毛氈,這時候一面招呼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以及四舅馬雲龍三人先行歇著,一面道:“你們三位先歇著,總得有個人來守夜,我還不困,就先守這第一班,至於明天能不能騎馬,對我並不構成問題,就算是走遍蠻荒絕嶺,踏遍關山萬里,也要把那滅門仇人,捉出這高可攀天的秦嶺。” 這一夜高嶺上的歇息,馬雲龍由於毒傷沒有擔當守衛以外,其餘白氏父女與卓重陽三人,每人守了一個時辰。 天亮,四個人就飽餐一頓,然後把馬匹掩藏在林中草肥的地方。 也就在四人正要撲下嶺的時候,突然間,嶺下面的鍾聲又響了起來。 “當……”一連響了十下。 於是群山共鳴,接連不斷。 馬雲龍想起昨日幾乎丟了老命,心中那股子“有”名火,何止冒三千丈! 就見他大臂一揮,道:“大夥隨我殺下去!”當先大步踏往嶺下衝去。 遠遠望去,四個人還真像極了四頭下山的猛虎,更像昂首走向殺場的壯士,雖不說是氣壯山河,但每人全都抱著“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的奮不顧身精神,劍及履及的奔殺到嶺下面而去。 就在四人剛一下得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這醜尼姑洞的巨大洞口處,方位距離,井然有序的分別站了二十四名手持鋼刀的醜陋尼姑。 雖說她們有二十四人,但論站的方位看,仍然是十二個方位,也就是十二點,因為,她們每兩人,均都是背對背的貼站在一起,從正面看,第一排四人,但這四人的背後四人卻是面對山洞站定,相隔三四丈遠,又是四人面對外,另四人面對山洞,最後一排,則溜著山洞邊站定。 看上去,既不是奇門,又非八卦,四個人全都是滿腔熱血,就等著找人拼命,徒然間看到醜尼姑洞口擺下了這麼個令人高深莫測的陣式,還真的把四人唬得一愣。 白小宛就在這陣前面一陣細瞧,心中想,不如自己先闖一闖試一試,也許能讓爹他們看出一點端倪來。 於是,白小宛也不打一聲招呼,左手飛鏢,右手劍,就近撲向第一組的兩個醜尼姑。 其實,她這是打算好了的,因為第一組二人,處在角上,既易攻,又可退回,如果攻向中央,勢必引起兩邊的夾攻,尤其昨晚嶺上惡戰四個高大醜尼時候,白小宛己覺出這些醜尼姑個個剽悍,不可輕視。 白小宛一劍劈出,正與那個持刀面對她的尼姑相遇,就見那醜尼姑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頷下的大肉瘤一顫,“刷”的一刀,砍向白小宛的來劍,而貼在那尼姑身後的另一個醜尼姑,竟同時發難,且後發先至的目前面的尼姑身側,狠狠的捅出一刀。 白小宛劍芒一窒,急忙抖手打出一飛鏢,一個穿雲縱,人又被逼出陣外,但她打出的飛鏢,卻狠狠的插在那個後面尼姑的右肩頭。 血就在那尼姑的肩頭向外流,顯然傷得不輕。 但令人心悸的,是她竟然渾然不覺一般,雙手抱刀,仍然貼著前面的尼姑站著。 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粗脖子尼姑,她們那種怪樣子,叫人想不通都是由哪裡找來的。 白小宛只是攻向外角二人,如果攻向陣中心,隨便任何部位,都得要面臨八把鋼刀同時一擊之危,當然,除非能由正面施以個個擊破。 然而,事情已經敞明,除非揮刀把這些醜尼姑殺死,否則她們絕不後退一步,這只要看看那個傷肩醜尼姑的表情,就不難知道。 也許,她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而了無生趣,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全不清楚,錯在她們披錯一張人皮,而受到老死山洞的命運,正因為如此,她們對於生死,已不產生任何喜好或優憂慮。 早死也許更好,因為有機會找閻王老子再換一張人皮。 望著每個醜尼姑的站姿,她們那種左手單掌直擺在脖子的肉瘤前面,右手鋼刀閃閃的橫在身前,雙目中似笑非笑的一副毫不在乎模樣,突然使白小宛靈台一明。 於是,她立刻對身旁的老父,道:“爹!咱們退一步說話。” 白方俠一笑,知道女兒又有了怪招,立即一擺手,把卓重陽與馬雲龍二人也叫在一起。 於是,四人低頭在商議。 白小宛當即把昨夜惡鬥四個高大醜尼姑的事,說了一遍,而且特別對這些醜尼姑的肉瘤,最怕受傷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方俠低喟道:“怪可憐的,一個女子生得美固然是好,但生到像她們這副模樣,那就太不幸了。”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咱們又要在她們的肉瘤上開刀,白方俠實在有些下不了手。” 卓重陽道:“權宜之計,咱們捏好分寸,來個點到為止。” 馬雲龍笑道:“好個權宜之計,點到為止。” “刷”的一聲,鋼棒中拔出他的那把二尺長雙刃尖刀。 於是,卓重陽背上抽出一把紫芒逼人,瑞氣橫生的寶劍,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柄神器。 只聽他低聲對三人道:“咱們正面迎敵,可不能跟進。” 於是,就在卓重陽揮劍撲上的時候,馬雲龍與白氏父女,三人也同時各找對象,衝殺而上。 白小宛仍然撲向最右面角上的一對,刀劍相擊,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鳴聲,她已知道貼在正面醜尼姑後面的尼姑,必然會同時出手殺來,是以一上來,身法奇快的舉劍點向正面尼姑的門面,同時間,雙腳連環飛踢,把個嬌小身子,全遮擋在正面尼姑的身前。 就聽“叭”的一聲,應該是一腳踢在正面尼姑的,然而卻不偏不倚的踢在後面那尼姑的肩頭上,而白小宛卻備感危機陡升,一束冷芒,快逾流星般,在她身形正要下落的時候,挾著一陣陰寒冷風,劈向她的肋下。 情況非常明顯,兩個醜尼姑在互換位置上,身法相當的快,在白小宛尚未換招的時候,後面那個已遞出致命的一刀,這證明一句俗話,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白小宛的劍徒然以劍把朝前迎去,期以爭取那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同時抖手打出飛鏢。 “當”的一聲,白小宛的劍把上面不過半寸的劍身,恰巧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刀,就聽她沉聲冷哼,人已藉勢倒翻回原來的地方。 突然間,那個原本肩頭上受傷的尼姑,一手拋刀,雙手捧著她那中鏢的巨瘤,大叫著飛奔而去,立刻另一個醜尼姑,臉色依然笑容滿面的站在那裡。 就在那尼姑哭喊著走去的時候,最左面的一對,那是卓重陽所對付的,卻在這一連兩聲清脆的響聲中,兩把鋼刀俱都齊中被卓重陽削斷,卻不料兩個醜尼姑看了看卓重陽,雙雙立刻拋去手中斷刀,有如兩個幽靈一般,四臂相連,抱向橫劍卓立的卓重陽,甚至還不由自主的發出陣哈哈狂笑聲,看樣子卓重陽如果被抱住,可有得罪受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心理變態反應,要知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人不過三十來歲,依然是玉樹臨風,面如冠玉,雙目炯炯,在這種深山裡,這些醜尼姑哪會見過這麼美的男子,如今在鋼刀被削,生死立判的時候,就算是抱一抱面前這個小夥子,死了也還值得。 這也算是她們的一種渴求,發自於不自量力,更有太多的奢望,卻是永無止境。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擰身彈腿,一鶴沖天而起,手中泛紫的劍芒,左右彈動,只那麼輕輕一撩,劍尖正劃過仰頭觀望的脖子肉瘤上,立刻間,兩個醜尼姑像是大夢初醒一般,在肉瘤向外噴血中,大哭大叫著落荒而去,而且全都是跟在第一個走去的醜尼姑的後面。 她們沒有自大山洞口回去。為什麼? 她們朝著一個方向奔逃,逃向何處? 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於是,就在一陣鍾聲中,大山洞口上的醜尼姑陣,又有了變化。 只見,那最後一排的醜尼姑,一下子全都折向最前面,而第一排的尼姑,即便是正在與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正拼鬥的兩組,也毫不遲疑的丟下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抽身回到最後一排。 原來白方俠與馬雲龍的心理一樣,就算有機會下手,也不忍把刀子劃過這些醜尼姑的身上,生了這副模樣,已經是夠不幸了,何況她們並不是大韓村的禍首,是以纏鬥一陣,並未對這些尼姑施下殺手。 如今四人又湊在一起,放眼望去,受傷走掉的三個醜尼位置,不知何時,又由山洞中走出三個醜尼姑,把那空缺全填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道:“看樣子,咱們不得不施下殺手,但總不能把這些可憐蟲全都殺死,不如咱們指名叫她們的主持出來。把話敞明暸,看她有何話說。” “對!我來叫!” 馬雲龍邊說,人就朝著洞口走近幾步,高聲叫道:“餵!天醜怪尼!你出來說話!” 馬雲龍一連叫了兩聲,仍不見山洞中有任何動靜,正感不耐,突然間,鍾聲三響,就在第二層上面洞口,一陣磔磔怪笑。 四人仰頭望去,只見有兩個年輕醜尼。手中各拿著法器,中間站著一個只露出半邊面孔的灰發披肩怪尼,她那個由額上垂下來的肉瘤,尚被一塊白色絲絹吊著下部,看樣子白小宛手那一腳,還真的使她受傷不輕。 突見她向下一指,高聲尖叫道:“大鬍子,你怎麼還沒死?” 仰頭哈哈一笑,道:“馬四爺還沒有活夠,怎可輕言一死!” 天醜怪尼尖叫道:“大鬍子!你同那個毒書生楊八有什麼八桿子打不著的交情?” 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馬雲龍仰頭高聲道:“馬四爺與那楊八的交情可深厚著呢!要不夠深厚,我怎麼捨得替他買了匹脫毛瘦馬叫他代步。” 一聽口氣不對,天醜怪尼暴喝道:“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送他到大牢裡住著等死!” 又是一陣磔磔怪笑,天醜怪尼道:“這就難怪,原來你大鬍子把楊八的解藥摸了去,這也算是你走狗運。”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你不會再有那麼巧又那麼好的狗屎運,不信,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只見她手一擺,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於是,鍾聲又再度敲了三下。 大山洞口上的二十四個醜尼姑,在聽了鐘聲之後,有如秋風落葉一般,“沙沙地”的一陣快速移動,轉眼間把白小宛等四人,全都包圍起來。 就在四人全神貫注四周的醜尼姑時候,又聽一陣噹噹鐘聲,不久之後,山洞中走出天醜怪尼。 只見她雙手各仍持著她的銅缽與銅錘,寬大的灰色袈裟,在白芒鞋的陪襯下,大敞步的來到巨大的洞口站定,她隨身的兩個年輕醜尼,緊緊的就站在她的身後面。 白方俠一看這光景,立即收起風雷刀,滿面含笑的衝著天醜怪尼一抱拳,道:“你這位師太,已是跳出三界,與世無爭的佛門中人,有什麼值得你起嗔念,發怒心,一心要取人性命呢?” 天醜怪尼兩只看來只有小半只眼的冷芒,怒瞪著白方俠,道:“哪裡來的老頭子,你在這兒嚷個啥子勁兒?” 白方俠心想,看你這醜八怪還要加一級的老怪物,滿頭華髮。至少也在六七十歲年紀,竟然還叫我是老頭子。 不由的一聲淺笑,白方俠道:“在下咸陽府台衙門捕頭白方俠。” 突然間,天醜怪尼一指白小宛道:“那她準就是你女兒了?” “不錯!” 磔磔一陣笑,天醜怪尼戟指白小宛道:“你這個老子是怎麼當的,等一下我替你把她好好的再教訓一頓,好叫她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簡直莫名某妙!”馬雲龍低罵一句。 天醜怪尼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還真弄得四人啼笑皆非。 白方俠當即道:“白方俠進山來,為的是逮捕秦嶺八大盜,師太何必橫插一手?又何必與官家為敵?” “閉嘴!” 天醜怪尼冷凜的一指白方俠,大聲吼道:“什麼叫橫插一手?誰又是官家?你可知道,那秦嶺八大盜,與我們的交情嗎?尤其我師姐天仙師太對他們八人何等的器重,他們的事,就等於是我的事,這能叫橫插一手嗎?” ------------- |
第14章
一頓之後,一揚左手銅錘,又道:“官家?誰是官家?官家有誰知道在這荒野深山中,住有我們這些人?” 白方俠一笑,道:“話不能這麼說,秦嶺八大盜犯下滔天大罪,一個個死有餘辜,師太深山靜修,又何必為這些惡魔撐腰?再談你們何不遷居山下去,官家自然就會特意照顧各位了。” 天醜怪尼又是一陣冷笑,道:“老頭子,難道你是個瞎子,你該看見我們這種得天獨厚的長相,走出深山,只能看到更多嘲笑我們的眼光,聽到更多奚落而又不堪入耳的諷言,哪有我們靜處深山來得安逸?” 手中銅缽一舉,又道:“聰明的人,就應該知難而退,本師太也不與你們過份計較,否則干戈一動,立刻叫你們橫屍當場。”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說了半天,師太仍然在留戀這幫兇的身份,那就只在手底下見真章了。” 馬雲龍立刻把得自楊文光處的解藥,每人塞了幾粒,並且低聲道:“可得注意那醜八怪的大銅缽,不定那裡面裝了許多什麼樣的歹毒暗器。” 卓重陽沉聲道:“既然你天醜怪尼,執迷不悟,非要血流五步,屍橫當場,你才大徹大悟,不把你的這些原本十分可憐的出家人,撤回洞中,就由在下陪你走幾招,雙方勝負,全在你我這放手一搏,你以為如何?” 天醜怪尼嘿嘿冷笑道:“看你這副酸秀才樣子,你能有多大能耐?算了吧!真的先把你殺死,本師太還覺怪可惜的!” 仰天哈哈一笑,卓重陽緩緩走近天醜怪尼身前,這才又沉聲道:“師太,有件事我得說在前頭,卓某可是奉旨在辦案,為的是一件禦案寶物,你最好能知難而退,否則,就是抗旨,那可是殺頭罪。” 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天醜怪尼惡狠狠的道:“狗屁,關山路隔皇帝遠,他當他的皇帝,我敬我的觀世音。有道是天高皇帝遠,他管不了我這一段,你小子少拿皇帝嚇唬人,在我天醜怪尼的眼裡,除了我師姐天仙師太之外,沒有任何人能擱在我心上,包括那個八盜之首的伍億。” 卓重陽本欲發作,一聽她提起伍億,立刻強忍下來,急快的,也算是連唬帶試探的,大叫道:“那個伍億盜走禦案上的血玉鳳,這個漏子他是捅大了,如今連你全拖下水了。” 天醜怪尼戟指卓重陽,尖聲叫道:“你小子在放什麼屁?血玉鳳天下至寶,也只有我師姐天仙師太,才有資格擁有那種寶物。” 只見她露在外面的兩個眼角一翻,大概發覺自己說溜了嘴,急忙又接道:“雖說我師姐擁有那件寶物,那也是十萬兩黃金,從伍億的手上買的,如果你們要找人,只要你們能過了本師太的這一關,你們只管去踩雲嶺找伍億那老猴子去。”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真得喘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那是一口令人松筋散骨,頓感心情輕鬆的大氣,太久了,走出京城,為的是這件寶物失竊,明察暗訪,已經數月,想不到寶落深山中,靈秀歸山澗,血玉鳳竟然會在這連鳥獸都絕跡的荒谷中。 卓重陽微笑著又道:“請問令師姐天仙師太的寶庵設在何處?” 天醜怪尼手中銅錘一指,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想知道我師姐的仙台蓮座?” 突然手中銅缽一敲,又道:“你小子的話也太多了,給我圍起來殺!” 於是,二十四名醜尼姑一下子全面對被圍的四人,咿咿呀呀的怪叫著,揮刀劈砍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人也無法心存仁厚,否則,只有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 這真是一場極為殘忍的搏殺,因為,就在這些悍不畏死的醜尼姑撲殺而上的同時,在峰頂上萬道金霞照射中,每一把鋼刀,均散發出耀眼的冷焰,像一圈刀林,更像無數天河中的流星。 叫人奇怪的,是這些醜尼姑,寧可在身上中幾刀,也不願脖子上的巨瘤受到一絲傷害。 也因此,有幾個一上來就在肉瘤的傷痛中,拋刀撒腿,跑的無影無蹤。 再看其他受到重創的,即使血流滿面,甚至斷臂,也不叫喊一聲,依然是刀法有致,衝殺依舊。 卓重陽原來只毀去她們手中兵刃,但她們仍然撲擊不退,於是,一狠心,手申寶劍,刃芒飛撤,立刻間,就有幾個醜尼,倒了下去。 另一面白小宛與白方俠以及馬雲龍,也在一陣衝殺中,放倒六七個醜尼姑。 突然白方俠道:“天醜怪尼,還不快叫她們退下,當真要她們全都死在當場不成?” 洞口的天醜怪尼仰天磔磔怪笑道:“殺吧!盡情的殺吧!死對她們來說。就是一種解脫,那比她們見不得人的日子,好的太多了!” 一頓之後,她又高聲道:“給我殺,盡力的殺!你們要是死了,師父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哈哈哈……” 她的這聲狂笑,相當具有魔力,所以就在她的笑聲未歇之時,場上所餘十幾個醜尼姑,也相繼的大笑起來,而且她們手中的刀法,更凌厲,也更快捷,氣勢也徒然間有著窒人的感受。 其實,這正是一人拼命十人難當的情勢,到了這個時候,眾醜尼像是拼了“醜”命一般,全都直欺而上。 終於,四人在忍無可忍下,劈斬砍削,招招用上了殺手,轉眼間,大山洞口上,血流成河,橫屍處處,除了幾個因脖子上的肉瘤被刺傷而脫離之外,其餘的,全被劈死在當場。 卓重陽似是殺紅了眼,仗劍直通洞口的天醜怪尼。一面口中沉聲喝道:“你口口聲聲要為這些死去的可憐人報仇,但你卻並不明白,她們是怎麼死去的?” 天醜怪尼吼道:“怎麼死的?難道不是被你們四個殺胚殺死的?” 卓重陽戟指天醜怪尼大聲喝道:“錯了!她們全都是被你害死的。” “胡說,三歲小孩也看得出是死在你們刀劍之下的,還要強詞奪理?” 卓重陽道:“這些醜而心善的尼姑,原本可以長伴青燈,修心養性而終老一生,但卻因為你,因為你一人的好惡,而感染了她們,你明明知道她們的武功,絕難抵擋我們四人合力一擊,但你卻仍叫她們往刀刃上碰,如果你有一點善心,你絕不應該叫這些可憐的尼姑,為你的一己野心而死,難道她們的死,不是你所害的嗎?” 天醜怪尼緩緩抬步,口中厲喝道:“好小子!你敢說本師太是非不明,顛倒黑白,告訴你,就算是你今天舌燦蓮花,說的口幹舌燥,本師太也絕不放過你們。” 她越走越快,看不出她是如何抬步,只見那麼灰大的袈裟,一鼓一縮間,人已逼近卓重陽四人面前。 “你們四個齊上吧!” 卓重陽大步上前,道:“先讓卓某人見識見識你的銅缽中,到底有些什麼令人大吃一驚的玩藝兒!” 嘿嘿一聲冷笑,天醜怪尼道:“那你就在黃泉路上等他們三個吧!” 她話聲才落,言猶在耳,人己撲向舉劍卓立的卓重陽。 像一個灰色的帳幕,更像一朵高空烏雲,罩向卓重陽,在頂頭的日光照射中,天醜怪尼手中的銅缽,散發出層層金黃色光芒,一種看上去像薄霧的毒粉,正細如絲線一般,一股一股的配合著她的銅缽運轉,而噴灑出來,更厲害而叫人難防的,卻是在這層層的薄霧中,竟發出“ ”連響,顯然有暗器,自她那銅缽中散發出來。 卓重陽不假思索的把馬雲龍交給的解藥,含入口中,手中寶劍一圈,一股劍氣凝結的光束,嚴密的布在眼前。 於是,像蚊蠅般的脆響聲,一連數響,自劍身上發出來,這真是一劍寒光撼日月,只見卓重陽面前,碎如火般的寒星連閃,青紫的寸長毒針,不下五六根,全被他劍氣逼落於地上。 天醜怪尼似是一驚,想不到這年輕人的武功,比之大鬍子來,還要高上一等。 卓重陽漸漸對於這個醜八怪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的意念,在超越他的同情心的時候,已然引起他的殺機。 於是,他不等天醜怪尼換招,更不等天醜怪尼有任何的殺手施出,大喝一聲,直欺而上,手中劍,化剌為劈,奔雷電閃一般,挾著一股崩裂出來的冷焰,硬劈天醜怪尼的頂門。 只要天醜怪尼不退,只要她仍然硬拼,這一招之中,勝負之判,生死立現。 來勢太兇,天醜怪尼身形一錯,急切間,暴舉右手銅錘,奮力一擋。銅錘中一股淡淡的毒煙,隨之噴出。 那正是馬雲龍昨日所中之毒,但如今噴射出來,已對卓重陽不發生任何作用,相反的,在銅錘與寶劍相碰的一剎間,就聽“ ”的一聲,天醜怪尼手中的銅錘,竟被劈為兩段。 立刻,就見藏在那銅錘中的毒粉,散落一地。 銅錘被削斷,天醜怪尼氣的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竟敢劈斷本師太的法器,看本師太還能饒了你?你拿命來吧!” 她似是到了瘋狂的地步,寬大的袈裟一抖,左手的銅缽高舉,人也跟著縱起兩丈多高,然後半空中身子一斜,就見她的那個大銅缽中,發出一陣機簧,轉眼間,無數似火星的細芒,下雨般的朝著卓重陽的身上罩去。 站在卓重陽附近的白小宛三人,全都大吃一驚,紛紛向後躍退,躲避這些密密麻麻的毒針。 卓重陽雙目如炬,手中劍又是一陣揮撒,人也疾快無比的橫移出兩丈多遠,躲過這驚心動魄的針雨。 他似是恨極這醜尼的作為,人一落地,卻藉勢一彈,一招龍歸大海,身法奇快的又彈向正在落地的天醜怪尼,半空中,銀光打閃,準確無比的,撩起一束刃芒,一劃而掠過天醜怪尼的左腕。 就聽一聲嚎叫,那個碩大的銅缽,連著天醜怪尼的左手,落在地上。 也就在卓重陽翻落地上的同時,天醜怪尼已連竄帶縱,撲進大山洞中。 一看這情形,馬雲龍當即高聲道:“咱們殺進洞裡。” 當先快步追向山洞,白氏父女二人也跟著追上,卓重陽自也急趕而上。 突然間,洞中鐘聲狂鳴,就在四人快要追進洞中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洞口突然間塌下一大堆亂石,幾乎把個洞口封住。 還算四人見機的快,否則必被活埋在這亂堆石中。 卓重陽四人這一後退,更發覺第二層石洞中的洞口上,站著七八個男人,他們木然的手持籮筐,裡面裝的也不知何物,癡呆的守在洞口上。 一場搏殺看來暫時算是停下來,馬雲龍隨手撿起天醜怪尼丟在地上的那只大銅缽,卻見天醜怪尼的一只左手,有如鐵箍一般,緊緊的握住銅缽的把手。 看了那只灰慘慘的手,馬雲龍有些噁心,奮起雙臂,把個銅缽擲入荒草亂石堆裡,“叭”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銳芒自那銅缽中,噴射而出,相距十多丈遠,但那個銅缽中的機簧聲,仍然可以聽到。 馬雲龍不由頭冒冷汗,白方俠與白小宛更是為馬雲龍慶幸,卻聽卓重陽道:“想不到這個醜老尼的銅缽中,還真的裝了不少破銅爛鐵與毒物。” 馬雲龍罵道:“這個老怪物真可惡,我還以為這銅缽中的毒針被她拖放完了呢!想不到還有那麼多,幾乎還真的要了我這條老命。” 於是,白方俠就在這洞前周圍,仔細的審視一遍,這才低聲對幾人道:“依照目前形勢看來,有兩件事是我們無法了解的,第一件,那些脖子上肉瘤受傷的尼姑們,她們退走,並未進入這山洞中,那麼她們全到哪裡去了?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處亂跑吧!” 一頓之後,又道:“第二件,是這山洞中的醜尼姑們,如今已死傷了將近三十人,難道這洞中還有許多醜尼姑不成?否則,那個天醜怪尼,怎麼一下子竟能發動許多人,把個山洞口堵塞起來呢!” 卓重陽也覺得奇怪,道:“你們看看這第二層山洞上面站的那些男人,一個個面無表情,生硬而僵直的守在那兒,好像全都失去了自我一般,如果有人叫他們跳下來,他們一定不會猶豫,看樣子不正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嗎?” 白小宛立刻目現淚光,道:“大韓村的韓五爺,也算是我的一位遠房堂兄,正就在上面,承受著那種非人的煎熬。” 白方俠當即道:“就算咱們能把這些人救出俠,沒有解藥,他們仍然是一副麻木的樣子,只有抓到天醜怪尼,也才能有機會把那些被她迷失本性的人,全部救治過來。” 卓重陽道:“不錯,這個見解非常正確,只有先拿住天醜怪尼,才能救得這些可憐人,也是有助於咱們找到那天仙師太,而大破踩雲嶺。” 舉頭望望垂直照射而下的日光,馬雲龍當即道:“咱們到嶺上去,好好吃一頓,把肚子填飽,再來找這天醜怪尼的麻煩。” 白方俠道:“只要她進到洞中,就不怕她跑上天去,再說她已身受斷腕重傷,這一天也夠這老怪物折騰的了。” 於是,四個人又翻到嶺上面去。 白小宛在馬鞍中取出一應吃的,無非是醬牛肉、芝麻大餅、白饅頭之類的擋飢食物。 各人胡亂的填飽肚子,尋了個可以躺臥的地方,閉目養神,準備山下二次大戰。 卓重陽也揣摸好了,天醜怪尼的一套要人命,奪人魂的法器已失,加以手傷,已經是不足為患,只等過一二時辰,衝入山洞,手到擒來。 其實白氏父女與馬雲龍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天下,凡是意料中的事,往往就會變成意料之外,如果不相信煮熟的鴨子會飛,那只熟鴨子準會啄瞎人眼。其實天底下的怪事,原本很多,只是有許多怪事不為人知或遇上罷了。 就在日偏西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又喘過氣歇過勁來,於是四人收拾妥當,立即又下嶺,來到這個大山洞前面。 四人抬頭看,全都大吃一驚。 原來七八個手抬籮筐的男人,依然木頭一般的站在洞口附近。擺出一副要向下面丟東西的模樣,看樣子他們自中午到現在,竟然未動分毫,而洞中其他男人呢? 這真是令人費解的事情。 還有,洞中的那些醜尼姑們全到哪兒去了?難道她們全都躲在上層山洞中不再下來了! 於是,聲若洪鐘的白方俠,對著洞口高聲叫道:“天醜怪尼!你出來,大家把話說清楚,我們不為難你,你放心大膽的出來。” 洞中有著嗡嗡聲,偶爾還有馬嘶聲。 於是,白方俠再高聲叫道:“出來吧!躲是躲不掉的,難道山洞外面死了這麼多人,你不準備把她們拖去掩埋?任其死後再暴屍荒谷不成?” 白方俠一連叫了幾聲,山洞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那第二層洞穴口的七八個男人,也全都是依然不聽白方俠在洞前嚷嚷,而表現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怪樣子。 這情形有兩種可能: 其一,洞中的人全逃了,但不知她們是怎麼逃的? 其二,天醜怪尼在這山洞中又布下了惡毒的機關,就等著四人自投羅網呢! 卓重陽一打手勢,把三個人全叫到自己跟前。 只聽他低聲道:“眼前形勢,咱們絕不能盡在這兒耗下去,不如由一人先往裡面衝過去,只是要記住,不可貿然直進,衝過一段之後,得馬上退出來,咱們再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我反對!” 白小宛道:“四舅!你儘管放心吧!” 馬雲龍當即分析道:“眼下咱們深入敵人內部,四個人誰都不能有個三長兩短,任何一個人倒下去,就得全部折回寶雞,重新再來過,所以我以為,山洞咱們是要衝進去,但不能在這時候,必需等到晚上天黑,再設法摸進去,這樣即使那個醜老怪物有陰謀,咱們退出的機會也就大多了。” 白方俠為女兒著想,當然極力贊成。 卓重陽道:“如此最好,咱們就折回嶺上去先好好歇著,等養足了精神,再殺進山洞去。” 於是,四人又魚貫的重回到山嶺上面,幾棵老松樹根下,四個人全鄱靜靜的睡下去。 原本這座山嶺,與天醜怪尼所居的山洞那座高山,屬於一條山脈系,只是天醜怪尼所蟄居的山洞,正面陡峭,且甚為高大,有如一頭仰頭坐臥的雄獅,那近尾部,也正是卓重陽四人歇息的地方。 就形勢上看,要想進入山洞,大概也只有從正面的山洞進入,即使想攀上第二層,也只有生著翅膀的飛鳥,才鮮有這種本能,再不然,那就是傳說中的劍仙之流,才能一步踩上七八丈高的陡峭山巖,但誰見過劍仙? 白小宛的輕功,已算一流的了,但她也只不過拼力躍個三數丈,已算是不容易的了。 昨日天黑前有鐘聲,但今日天黑卻依然靜悄悄的,除了山風與樹葉合鳴之外,四山全都披上--層黑罩。 於是卓重陽四人,又來到了大山洞外面。 四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第二層的山洞口上,四人全都驚得口僵舌直,不知所以。 只見洞口那七八人,竟然全都依舊的站在那兒…… 依舊是雙手抓著籮筐…… 依舊是一副癡呆樣子…… 他們難道不吃飯?難道不歇息? 那麼其餘的男人?他們在幹什麼? 還有,那些醜尼姑們呢? 這--切的問題,對四人來說,必須要馬上加以解答的,否則,還真的形成--團霧水,把四人導入迷霧中。 於是,白方俠低聲對女兒白小宛道:“摸著黑,盡找黑影地方鑽,身子不能露在有光的地方,發覺不對,馬上回頭,可不能使性子硬拼硬闖。” 白小宛一笑,道:“爹!四舅!你們儘管放心,我會知道分寸的!” 於是,白小宛略事整備,立刻先隱身到大山洞的側面,慢慢的朝著已經亂石層層,樹枝雜草灰塵一堆堆的大山洞口上摸過去。 遠遠的,卓重陽與自方俠馬雲龍三人,全都是全神貫注在洞內與第二層洞口的七八個男人,準備隨時接應白小宛出洞。 月影下,黑影中,白小宛快如脫兔一般,一閃而摸進那個尚可一辨東西的山洞。 先是摸進山洞內,她蹲在拴著十多匹馬的地方,適應一下自己的視力,然後才仗劍直往洞中深處走去。 她走的甚為小心,甚至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一直走到洞的盡頭,她發覺洞中連個燈亮火把全沒有,不由感到一陣奇怪。 於是,她開始登上石階,十層石階登到第二層,黑灰的第二層山洞中,四周十丈方圓的大洞裡,只有洞口進來的一絲微弱光線,但在這一線光線中,白小宛大吃一驚,因為她發現就在洞口附近,尚有十幾人,全都兩人一組,提著籮筐,筐中全都是稜角崢嶸的尖頭岩石,而這些岩石,就在這洞口附近至少放了數十籮筐。 只是當這些人一看到白小宛上來的時候,全都是不理不睬,好像事情與他們無關一般。 白小宛仔細的觀察一陣,並未發現有一個醜尼姑在,心中覺得非常奇怪,於是,緩緩地摸向第三層,卻不料有個沉重的木門,擋住她的去路。 白小宛再用力去推,然而那個半尺厚的巨大木門,連絲毫也不動一下,看情形醜尼姑一定躲在洞中不出來了。 看這情形,白小宛心中明白,這些失去本性的大男人,對四人來說,已不構成任何威脅,因為主宰他們的人,已經不在,換句話說,如果主宰他們的人,永遠不再出現,這些男人恐怕只有在精疲力盡之後,全都昏死在這層山洞中。 白小宛實在想不出有任何妙法,於是,只得疾疾的又退出大山洞。 這時候守在外面,正在焦急的白方俠三人,突然發現白小宛自山洞中出來,三人均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立刻圍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洞中情況,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卓重陽冷笑,道:“讓人喪失自我,然後才能加以奴役,這是天醜怪尼的報復心理在作祟,而這些男人,必然是秦嶺八大盜為她擄上山來的。” 一頓之後,又道:“點起松枝火把,咱們進洞去察看一番,看看這些人是否有救。” 四個人立刻就在附近,尋找一些松油樹枝,燃起火把,魚貫的走入那個堆積許多亂石的大山洞。 卓重陽發覺這個山洞十分寬敞,縱深也夠長,真不知道當初是何人所開鑿的。 沿著山洞的兩邊岩石牆上,每隔一段,原也插著松油燈,於是四人一路進去,就把這些燈點上,直到四人來到第二層全住著男人的洞穴中。 就在松枝火把的照耀下,突然間,卓重陽如五雷轟頂一般大吼一聲:“吃飯啦!” 這真是一句沒頭沒腦的悶雷,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叫其餘三人不懂的話。 然而,這句話對這些木然站了大半天的男人來說,卻相當的管用,因為就在他的怒喝中,洞中所有二十來個男子,全都丟下了手中籮筐,各取自己的飯碗,圍向一個很大的鍋臺前面。 鍋裡面有飯,那是上午時候剛煮下鍋的麵條,經過幾個時辰,全都泡成一團了。 每個人只是圍在鍋前面,並未有人伸手去撈。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收起寶劍,自已取過一個勺子,立即又大喝道:“拿碗來!” 一剎間,所有的二十來個男了,暴伸手中木碗,擠在大鍋前面。 卓重陽開始為每個人裝面。 而一旁的白小宛卻在垂淚,因為這裡面也有大韓村的韓五爺,那位真正的高原大善人。 馬雲龍低聲對白方俠道:“人若像他們一樣,迷失了本性,聽人吼一聲才幹一件事,叫人牽著鼻子走,這不正就是失去自由嗎?” 白方俠立刻顫聲道:“一個人若失失自由,原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就在每個人全都裝了麵條之後,卓重陽又高聲喝道:“吃吧!吃飽了各人去好好歇著。” 沒有一個人說話,有什麼好說的? 更沒有一個人對卓重陽的話產生疑惑,因為他們全是一群缺乏思想的人。 而卓重陽不但武功高,更擅長岐黃之術,對於這種迷失本性的人,他雖沒有解藥可治,但卻知道如何駕馭。 也許這些人太餓了,所以那些吃完的,立刻又圍向鍋臺邊,面己涼,但各人吃得十分有味,因為有些人甚至還拿舌頭去舐碗底。 於是,卓重陽又把鍋裡所餘,全數分給每人碗裡。 山洞中除了“呼嚕嚕”的吃面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白小宛看著韓五爺的吃相,使她懷疑他會是大韓村的首富韓大宏。 但那畢竟是事實。 當然,大韓村的韓五爺,在這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副德性,而他之所以搶這一碗涼而又爛的麵條,只不過是為生存所產生的原始本性罷了。 不久,這些人真的照著卓重陽的喝叫聲,一個個全都躺在大洞周圍的小洞中睡下。 看樣子再要叫這些人起來,恐怕還真的要用上山洞上面的鐘聲了。 看著這情形,卓重陽喟嘆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人全都是一方富豪,家財萬貫之人,如今卻落的這副模樣。” 白小宛當即問道:“卓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一般苦哈哈的人,是不會被擄上山來的,如果這些人是投靠他們的,又何必將之迷失本性?” 白方俠四周看了一遍,低聲對三人道:“看似平靜,實則危機重重,不如暫時退出去,明日再來被開那道大門。” 於是,四人一路小心翼翼的又退出大山洞,重又翻回後山嶺上。 馬雲龍憋了一肚皮的人,狠命的搔著他的大胡茬子,狠聲又無奈的道:“掐指算一算,大山洞裡至少還有十多個醜尼姑,難道她們關住門算完事了不成?” 卓重陽也透著不解的道:“也真夠奇怪的,咱們在離開山洞的時候,除了第二層上面,我們燃的松枝火把以外,第三層上面竟看不出一點火光,甚至一點微弱的亮光也沒有,我不能不聯想到,那個天醜怪尼,她會不會在大敗之後,一氣之下,來個洞毀人亡,集體自盡於高山洞中呢?” 白方俠一驚,急忙道:“這是一定有這個可能的,在她們的心理上,由於生的醜陋,除了產生一種憤世嫉俗的不正常心理外,自卑感是她們最大敵人,一但遇上不如意,一氣之下,毀卻她們的肢體,了斷她們不幸的生命,那是絕對可能的。” 白小宛道:“咱們就看著她們集體自殺而死嗎?” 馬雲龍在自己溜光頂門上拍了一掌,道:“咱們進不去,想救也無法救!” 白方俠道:“咱們這次深入秦嶺絕谷辦案,對象本來是捉秦嶺八大盜,而天醜怪尼本身並未殺人越貨,罪不當誅,只是她的自卑感作祟下,有一種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不正常心理。” 一頓之後,又道:“就在她這一念之下,死傷了十多人,連她自己也喪失一手,咱們似不應該看著洞中十幾個人自殺吧?” 白小宛立即道:“爹!那我們設法去救她們吧!” 白方俠低頭沉思,卓重陽一笑,道:“即算咱們現在能攀上去,已經太遲了,不過從天醜怪尼的臨去一瞥,卓某人看的出,她是個寧為玉碎,而不為瓦全的凶殘之人,八成這種人是不會自殺的。” 馬雲龍也道:“我有同感!” 白方俠道:“既然這樣,咱們且等明天天一亮再進洞中一探了。” 卓重陽笑道:“賢父女慈悲為懷,令人感動,不過如果天醜怪尼真的要自殺在那山洞上,現在再去施救,已經太遲了。” 白方俠一聲長嘆,低聲道:“真可憐!” 白小宛道:“還不都是秦嶺八大盜所引起的禍?要怪也只能怪那八個大盜。” 馬雲龍冷然一笑,道:“小宛,你忘了,天醜怪尼不是說過,她還有個師姐叫天仙師太的,平生最喜這天下奇寶,而且也承認那血玉鳳已被她師姐收購而去,只這一層,她就脫不了關係。” 卓重陽道:“好歹也要找到天仙師太的住處。” 白小宛當即道:“不知這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哪個絕嶺幽谷中居住,要不然,咱們直接找去,豈不省卻許多麻煩!” 由於白天四人已養足精神,這一夜談談說說,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安歇。 所幸各人帶了足夠吃的,再耗上三五天,應無問題。 天亮了,四人束裝準備妥當,又來到大山洞前,仔細看,與昨晚一般的毫無異狀。 於是四人立即走入洞中,首先發覺槽上拴的馬匹,全都餓倒在地,白小宛立即就近搬來大捆乾草,分送在馬匹前面。 立刻,就見十多匹馬,全都大啃大嚼起來。 這時候,卓重陽已率領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來到第二層上面,發覺所有睡著的人,全都直瞪著眼,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 於是,卓重陽重施故計,暴喝一聲,道:“起來!馬上做飯!” 所有周圍五六個小穴中的人,全都一爬而起,這些人似乎相當有默契,只見他們挑水的挑水,揉麵的揉麵,搬柴火的,各行其事,各不相擾。 不久之後,飯做好了,但卻沒有人開口或動碗筷。 卓重陽一看做了那麼一大鍋,至少可以填飽五十多人的肚皮,正感奇怪,白小宛笑道: “他們連那些尼姑的飯也一起做了。” 四人這才相視苦笑。 卓重陽大喝一聲,道:“吃飯了!” 於是,又見二十來個碗齊擠在鍋前面,就是沒有一個人去盛裝。 卓重陽正要他們自己裝,又怕他們搶著裝。 心念間,戟指鍋旁兩個較年輕的,道:“你們兩個替他們盛飯!” 也真怪,就見那兩人分別拿起飯勺,很快的替每個人裝起來。 於是,卓重陽一揮手,四個人走出第二層,拾級登到大木門旁,白方俠卻突然對白小宛道:“小宛,這兒已沒有什麼厲害人物,天醜怪尼已不足為患,不如你先在第二層上,看那些人吃過飯,讓他們把洞口清出一條路,先把馬匹拉出洞外。” 馬雲龍道:“乾脆把這些人全放走算了。” 卓重陽一想,笑道:“對呀!這些人只是不能自己而已,也許只要吼一聲,叫他們各自回家,或能真的各奔生路,各走各的也說不定。” 白小宛一喜,當即返身走向第二層。 有些人已經吃飽了,靜靜的坐著,好像在等第二道命令一般,瞪著呆滯的眼睛,看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尖聲喝道:“各人攜帶乾糧一袋,跟我下去。” 還真夠聽話的,每個人連抓帶搶,盡往自己衣袋里塞面團,然後跟在白小宛身後,魚貫的走下第二層,來到洞口附近的馬廄前。 白小宛一指堆在洞口的碎石頭,又尖叫道:“趕快扒條路出來。” 二十來個大男人,立刻豁上老命,誰也不偷懶,一個也不敢取巧,劈裡啪啦,清出一條走道來。 白小宛當即又尖聲大叫,道:“把馬全牽出來。” 就見這些人,爭先恐後,衝進馬廄,也不管馬匹正在啃食乾草,拉起馬就往洞外走。 二十來個大男人,馬匹不過十三匹,但無論如何,白小宛還是為韓五爺弄了一匹較健的馬。 她把馬韁繩塞在韓五爺的手上,看了看他那對微露在外的虎牙,不覺黯然落淚。 “五哥,你知道回去的這段山路嗎?” 韓五爺十分茫然,木然的看著白小宛。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立刻又尖叫道:“你們有馬的牽著馬,沒有馬的就走路,大家回家去吧!呶!就走那條山路!”白小宛指著山嶺的尾端。 突然間,這些人的面孔,被擠脹得泛紅,看上去似乎有點笑容,但那個笑卻非常僵硬,硬得令人感到十分的可笑又可憐,但那也是白小宛自從看到這些人以後,他們唯一所表現的第二表情。 白小宛心中多少有了安全感。 也就在她的尖叫聲中,所有這二十個大男人,拉馬的拉著馬上山,空手的全跟在後面,全朝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嶺上翻去。 望著木然而去的韓五爺,白小宛隨手又掏出一塊銀子,飛快的趕上這位飽受折磨的堂兄。 她把銀子塞向韓五爺的衣袋,沉聲道:“趕到市集上,買些自己想吃的。” 韓五爺依然沒有表情,吊滯的又緩緩走去。 於是,白小宛在望著一群人等走過遠處的第二條山嶺的時候,才又折回到山洞來。 然而,她一進入山洞,頓感大吃一驚! 人呢? 她當然指的是她的爹!她的四舅! 當然,還有大內高手卓重陽。 他們會去了哪裡? ------------- |
第15章
且說白小宛送走二十個被人迷失本性的大男人以後,疾快的折回山洞中,但卻發現老父與四舅以及卓大人,全都不見。她衝向大木門,而大木門已開,急快的又進入最裡一間,但除了供桌的觀音大士瓷像以外,那間十分華麗的石室中,連個人影也沒有。 白小宛一急,一面高聲大叫:“爹!四舅!” 然而除了洞中嗡嗡的反射出她的回聲外,連個碎石落地的聲音也沒有,人到哪兒了? 白小宛在石室中仔細的搜。小心的找,但她十分的失望,什麼也沒有。 於是,立刻衝出洞外面,但她知道,洞外面更不可能有三人的蹤跡,因為她就是一直在洞外面活動。 白小宛急的要流眼淚,就在這個不知其名的山嶺四周來回奔馳搜巡,總希望發現一點姝絲馬跡出來,但她終歸還是失望了。 原來,就在白小宛陪著二十個大男人走出大山洞口的時候,卓重陽三人也被“請”進了第三層石屋中。 石屋中沒有一個醜尼姑,更沒有天醜怪尼的蹤跡,只有一個看上去酷似一位風姿綽約而又明眸善睞的中年美尼,就只她那一簟一笑,即知其在年輕時候必然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只見她的那種把美麗運用的淋漓盡致的風度,還真可能一顧傾城,再顧傾國,卓重陽三人既沒有為她傾城,更沒有為其傾國,然而三人卻幾乎把命葬送在她這種美麗的風度中。 大木門是這位美麗的中年尼姑所啟。 而門外面的三人,在木門啟動的時候,全都是手持兵刃,全心戒備,準備一上來就拼命的樣子。 然而,當三人面對門裡的中年美尼時候,全都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這裡不是盡住些奇醜無比的尼姑嗎?怎麼會突然變得令人出乎意料? “我那個師妹性情火爆,得罪了幾位,貧尼特在此向各位謝罪!” 卓重陽道:“這裡不是天醜怪尼的石庵嗎?” “我那師妹受傷後,我把她送回望仙台治疔去了。” 一面躬身禮讓卓重陽三人進人洞室中。 只見她有意的在三人面前,緩緩的揮動手中拂塵,俏麗的臉上,露出兩個好大的酒窩,邊又道:“各位坐下來說話!” 白方俠大感意外,當即問道:“聽口氣,師太好像是天醜怪尼的師姐了吧?” “不錯!己同門五十餘年了!” 三人大吃一驚,白方俠立即道:“請問師太今年貴庚?” “年紀我早就忘了,約莫著也有八十了吧!” 一看三人驚訝的表情,天仙師太又笑道:“年紀大小並不重要,主要的是要活的愉快,所謂仙人無妙方,唯有不知愁,我就是不知愁滋味的人。” 卓重陽笑道:“所以人稱你為天仙師太!”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聽師妹說,各位是來這秦嶺荒谷中,捉拿盜走血玉龍的秦嶺八大盜來的?” “不錯!而且他們還在寶雞大韓村,幹下罪無可赦的滅門大血案。”白方俠道。 天仙師太臉一寒,道:“這八個該死的東西,還真惹出大紕漏來了,好在我為了安全起見,尚未收下他們劫來的血玉龍,要不然還真惹了一身麻煩出來。” 於是,就見她緩緩起身,手中拂塵又是一陣的揮了幾下,一面厲喝一聲道:“隨我來!” 三個人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卓重陽三人全都緩緩的,面無表情的,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面。 也不知她如何在那供桌上一按,立刻轟隆隆一陣響,供桌下面露出一個地洞來。 只見她一挽她那潔白如蓮花般的一身寬大袈裟,飄身落在地洞中。 卓重陽跟著也落入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更是身不由已的跟著下去。 於是,地道又關起來了。 地洞中,卓重陽三人魚貫的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面,彎彎曲曲的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一層危崖邊上。 那兒有一堆藤蔓雜草,只是由裡面走出來的人,只要輕身一跳,兩三丈高的距離,一下子就落在山谷中。 突聽天仙師太又叫一聲道:“快點走!” 當下彈跳如飛的,從山谷中順著谷底,往另一座看似與天齊的絕嶺方向奔馳而去。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已變得十分聽話。 聽話,就是表示卓重陽三人不會造她天仙師太的反。 也因此,一路上天仙師太自然是十分得意,不時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出來。 看情形,卓重陽四人救走了山洞中的二十個失去本性的男人之後,所得的代價,卻是卓重陽三人變成了天仙師太的工具。 當然,這對天仙師太而言,那是十分值得的交易。因為她在心中己有了打算,這三個人可全都是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聽師妹天醜怪尼說。單就一個大鬍子的武功,已可比擬那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捉住他們三個,正好可以為自己擔任寶室衛士,放眼武林,只要有他們三個人在把守,誰還敢再來動她寶物的腦筋?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的心境有如明鏡,更是非常清楚,但就是不能自已,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使他們三人無法有--點抗拒的心。 那是一種來自蒼穹的巨大力量。 又似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勢。 總之,他們雖明鏡高照在心中,但卻無一絲反抗的意念存在,就好像一個熟睡的人,突然間他醒來了,但是卻不因他醒來就能移動自己的身體一般,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人們稱之為夢魔,在控制著他們三人一樣。 於是,卓重陽三人,就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攀上瞭望仙台。 白小宛哭的十分傷心。 當然,人不傷心不落淚,秦嶺八大盜才抓了一個楊文光,如今還未曾逼近踩雲嶺,竟然一下子三個人失去蹤影,往後該怎麼辦? 追捕下去? 自己的力量,正應了那句孤掌難鳴的話,有道是,一個跳蝨,頂不起一張被單來,白小宛真的有著山窮水盡的感覺。 折回寶雞吧! 那麼,該找誰來幫忙破案?就算是浩浩蕩蕩的來上個百十名捕快,自己又到哪兒去找呢?一千多里的秦嶺山區裡,無數座可與天齊的高嶺絕蜂,又如何去尋求? 於是,白小宛真的陷入了茫然一片而又無所適從的痛苦深淵中。 當然,更讓白小宛傷心欲絕的,莫過於老父與四舅的生死之謎。 一想起這個問題,白小宛急的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於是,她下了一個最後的決定,不找到父親與四舅,死不離開這深山。 首先她把馬匹牽到嶺下面,卸下馬鞍,把一應吃的與一床氈子先行裝在一個袋子裡,一應收拾完善,肩上掛起兩只袋子,緩緩的往深山高峰中尋去,看樣子她這是踏遍千山的準備,與跨越萬水的決心。 高處不勝寒,白小宛從感覺上已知道,自己這已是翻上瞭高嶺山地,舉頭看,一嶺接一嶺的連到天邊。 她攀上一座尖而又陡的高峰,極目的四處遙望,一座座高山,盡為蒼松翠柏所掩,遠看深藍透黑,近瞧翠綠一片,人處在高峰頂上,白小宛有著“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感受。 也就在她急的不知如何著手尋找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的山谷溪底,有條細小的人影,在日光的照射中,發出一下刺目的光芒,有如人在迎著日光照一面鏡子一般,只是那一點的光芒,一閃而沒,人影也為山崖所遮掩。 就算是一線希望! 也算是曙光一現! 對於這點滴的希望,白小宛必須要適時的把握住。 也因此,她毫不猶豫的飛撲下山峰,直往那個看上去不遠,而實際至少有五六裡遠的深谷溪流中衝過去。 白小宛認准了方向,幾乎飛一般的直衝而下,因為,她必需要迎頭阻擋那人的去路,而先一步落在深谷中。 也就在她剛剛落向深谷溪旁的大岩石上的時候,迎面正走來一人。 只見來人,中等身材,天藍色絲綢夾袍,前擺摺起來掖在一根腰圍布帶上,背上一把鋼刀, 光閃光,顯然就是刀光引來了白小宛。 再看他那細眉大眼,大蒜鼻子四方口。 於是,白小宛冷笑一聲,一個雲裡翻縱,人已擋在那人的前面。 嘿嘿……一陣冷笑。 白小宛不等他的笑聲落下,當即道:“怎麼了!你這冒牌韓大宏不幹了?” 緩緩的丟下肩頭背的兩只袋子,白小宛又道:“姚大剛!是不是小鬼把你送到這荒谷中來了?” 不錯,來人正是姚大剛,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五,就是為了血玉龍的事,才奉了伍億的指示,來找天仙師太的。當然,主要的是血玉龍案子沒有平息,天仙師太不願招惹麻煩,十萬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花錢“招”災,自然非其所願,但不知姚大剛找上天仙師太有些什麼說辭。 這時候姚大剛還真的大吃一驚,心想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嘛!他娘的難道她是由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心念間,立刻拔出背上鋼刀,破口罵道:“他娘的,你是由哪個狗洞裡爬出來的?” 冷笑一哼,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道:“遇上姑奶奶,算你倒霉!” 姚大剛齜牙咧嘴的喝罵道:“他娘的,你何不把你那該死一千回的老鷹犬也叫出來,看你家姚爺怕不怕!” “收拾你一個,還用不著找幫手。” 於是,兩束刃芒,“嗖嗖”連聲,在一溜火花的迸現中,二人急快的錯身而過。 就在二人刀連劍的一扭身,驀然間,白小宛左手用力一甩,醬紅的披風中,疾速的打出一支飛鏢,身形同時暴旋斜進,在她那右手長劍寒光炫映中,卻快不可言的突然施出梅花腿,鐵板腳雙腳連環踢出,狠命的踢向姚大剛的小腹與心口。她出招之疾,用武之狠,純粹是速戰速決的奪命打法。 姚大剛狠狠的劈出一刀,才剛一扭身,發覺白小宛的飛鏢已自她的披風中疾射而出,急忙打橫一偏,堪堪躲過那穿喉的一鏢,卻不料自已還是上了大當,因為那一飛鏢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向上面,也因此,自己連看還未曾看到,她竟在下盤踹來兩腳。 白小宛的兩只纖巧金蓮,腳頭上就是那麼個大拇腳趾,但卻堅可比錐,就聽“叭叭”兩聲,姚大剛結結實實的連中兩腳, 一連後退七八步,姚大剛一屁股坐在溪谷底,緊接著,“哇”的一聲,張口的吐出一口鮮血。 血原本是鮮紅的,但姚大剛吐出的血,在溪谷中立刻被溪水沖淡,流向下游。 姚大剛一擰身準備揮刀再上,卻不料一用力,立刻雙眉打結,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只見他緩緩的爬出溪流,身上已濕了大半截。 姚大剛以刀拄地,一搖三晃的爬上溪岸,惡狠狠的戟指持劍冷笑的白小宛,道:“來吧!小潑婦,只管在姚爺身上捅,看你家姚爺會不會喘一聲大氣!” 冷冷一笑,白小宛一錯步,一招飛雁掠影,一閃而錯過姚大剛的身側,右手長劍狠命的迎著姚大剛的鋼刀,一圈一帶,想把姚大剛手中的鋼刀挑落,然而姚大剛並非真的弱者,在刀劍扭結的同時,左手拼命遞出一掌,“啪”的一聲,還真結結實實的打在白小宛的左肩頭上,這還是他受傷在先,否則,這一掌白小宛的一條左臂,就得廢掉。 一連翻了兩個跟頭,白小宛藉著連翻,而把姚大剛拍在左肩的力勁,卸去不少。 只見她一擰身,左手解下大紅披鳳,回眸冷笑道:“姚大剛,你可要小心了,白小宛不會再有任何大意!” 突見她一縱身,躥起兩丈有餘,手中劍戳力下壓,抖起三朵閃耀的劍花,冷焰溜閃中,把個直立在地上的姚大剛,全身照在她那窒人的劍芒之下。 姚大剛拼力的揮出一刀,那是他聚全身之力的一刀,在他想來,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 就在他仰頭上望,舉刀猛砍的時候,空中的三朵劍花,徒然間變成三道冷芒,就在快要臨頭的時候,一變而又成一束堅不可摧的閃電,倏忽間擊向姚大剛的頭頂。 於是姚大剛第二次上當! 因為,就在他全神貫注迎向頭上那致命一擊的時候,徒然間,眼前彩影一晃,就聽“噗”的一聲,姚大剛剎時間拋刀摀眼。 不錯,白小宛故計重施,那是在寶雞衙前夜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時候用的一招,如今又施在姚大剛的身上。 姚大剛頭上擋過了白小宛的奪命穿頂一劍,卻賠上了一只左眼。立刻間,直痛的他不辨東西南北,一忽兒溪裡趟,一忽兒岸上跑,口中還在流著鮮血。 一邊痛苦的狂叫,一邊大罵道:“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竟狠心的踢瞎老子一隻眼睛,這筆賬姚大剛非要你們父女倆,連本帶利的還我,哎呀……哎呀……” 白小宛牙一咬,趁著姚大剛心慌意亂而又不知死活的窮叫亂嚷之時,一腳踢在姚大剛的腰眼上。 岔著氣,吸著涼風,姚大剛心不甘情不願的倒了下去。 於是,白小宛找出一根繩子來,那是她在離開馬匹時候,特別帶著的一根繩子,結結實實的把姚大剛拴起來。 白小宛把姚大剛拖進山崖邊的樹林中,這才到溪邊取回兩只袋子。 天有點要黑下來了。 白小宛極為小心的把姚大剛往樹上一吊,但卻讓姚大剛的雙腳著地,這樣她好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是,她在姚大剛未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先啃著一塊醬牛肉,連著也吃了一個大白糢。 望著雙手上吊,雙腳捆綁,半吊在那兒的姚大剛,白小宛心中在盤算著,不知該怎麼套取這姚大剛心中的話,自己能說出爹他們三人失蹤嗎? 白小宛琢磨再三,覺得還是不能說出來。 那麼天醜怪尼的巢穴被破,似乎是可以一提,或可唬一唬這個姚大剛。 不過白小宛知道,面前的姚大剛,卻是個極為奸詐而富機智的巨盜,一個字,一句話,用的不當,將都會被他識破自己的目的。 不過,看情形,父親三人絕不會去了踩雲嶺,那麼餘下的只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是天仙師太的望仙台,對!也只有這個地方可疑。 在一陣喘息之後,姚大剛終於醒過來了。 一看樹根地上坐著白小宛,再加上痛徹心肺的左眼,使他又開始破口大罵:“他娘的,你把姚大爺吊在這荒林里,準備幹啥?” 白小宛妙目上翻,並不開腔,一味的冷笑連連。 姚大剛一陣抖動,但卻顯然於事無補。 於是,他牙咬得格格響,怒視著白小宛。 緩緩的站起身子,白小宛來到姚大剛前面,手中舉著醬牛肉與芝麻大餅,笑道:“餓不餓?” “滾!少拿姚爺尋開心!” “痛不痛?” 姚大剛氣的哇哇叫,惡狠狠的道:“你殺了我吧,臭娘們!” 白小宛強忍著胸中怒火,淡淡的道:“看著你的眼睛往外冒血水,大概一定夠痛的,不過你要是肯合作,我帶有最好的止痛藥,只要敷上去,包準你就不痛了。” 姚大剛這時候還真痛的錐心刺骨,而腰眼上的一腳,也還在痛的五臟翻騰,聞言也是一怔,心想,這女子在玩什麼把戲,耍什麼陰謀,不妨聽一聽。 “說吧!怎麼個合作法?”姚大剛租聲粗氣的問。 白小宛一笑道:“這事很簡單。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只要經我證實你是實話實說,不但我立刻為你的眼晴敷止痛藥,說不定我還會把你立刻放了,讓你重回踩雲嶺去。” “你會放我?鬼才相信。” “白小宛從不打誑。” “好,你問吧!” 白小宛一僵,她不知先問什麼才好?於是她想起了堂兄,那位高原善人韓五爺。 於是白小宛沉聲問道:“我問你,韓大宏韓五爺,可是被你騙到這深山裡的?” “不錯!” “你怎麼個騙法?” 哈哈一笑,姚大剛道:“有一種無色無味無臭的毒迷七日散,只要輕輕在他面前一晃,他就會跟著我走,而且我叫他做什麼,他絕不會違背。” 白小宛一驚,急又問道:“什麼叫毒迷七日散?” “顧名思義,人中此毒粉,就會神志喪失七日夜,在這七日夜內,他就會聽命行事。” “過了七日夜呢?” “神志立刻恢復,人如做了一場噩夢。” “可有解藥?” 冷冷一哼,姚大剛道:“這種要不了人命的毒粉,根本不需要解藥,不過聽說中了毒粉的人,如果徒然潑他一頭冷水,或會把他由噩夢中激發回來。” 白小宛一聽,大感後悔,怎麼當初放走的人,沒有用冷水一試? 於是,白小又道:“那些被騙人天醜怪尼山洞石室中的男子,都是由什麼地方擄騙來的?” 姚大剛道:“什麼地方人全有,只要是擁有稀世珍寶的人,就逃不出被迷失神志的厄運。” 白小宛緩緩走近姚大剛前面,就著天色尚可看到東西,伸手入懷,摸出一包藥粉,傾倒在一塊絲絹上,一面緩緩的又道:“姚大剛你是個光棍,前面我問你的話,其實我全知道,為了你的誠心,所以我不過稍加考驗,總算你是個光棍,光棍是不吃眼前虧的,也因此,我把你的眼傷加以包紮,相信一定會減輕你不少痛苦的。” 於是,藥粉連著絲巾,敷綁在姚大剛的頭上。 姚大剛立刻感到一陣沁心的涼意,硬把那股子擠壓的痛苦,抗拒在外,而使他深深的籲了一口大氣。 撕了一塊醬牛肉,白小宛塞入姚大剛的嘴巴裡。 看著姚大剛細細的在嚼,慢慢的在咽,白小宛卻在心中細打算,該如何的套取那天仙師太的下落。 一塊牛肉加上一個饅頭,姚大剛應該算是吃飽了。 白小宛緩緩的退後兩步,這才又道:“痛也減輕了,肚皮也填飽了,怎麼樣?白小宛說話還算數吧?” “哼!” 白小宛立刻又道:“如果我告訴你,天醜怪尼的那個石庵已為我們所破,你會相信嗎?” “是真的?” “我不妨再說明白些,天醜怪尼已傷重逃逸,她的那些醜尼姑弟子,有一半被殺,而且那些被迷失本性的人,也全都被我們放了,你相信嗎?” 姚大剛一愣,但卻露出無奈的道:“眼下情勢,我能不信?我敢不信?” “你最好是相信,因為那全都是真的。” 於是,姚大剛真的驚愣了,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那個老怪物,一向都是自命不凡,如今叫她吃點苦頭,也好殺殺她那不可一世的狂妄無知。” 白小宛當即又道:“如今我得重複一下我剛才所說的諾言,如果我能證實你說的是實話,我會立刻放你回踩雲嶺去,如果你敢誑我,一旦等我發覺,我就會守著這地方,把你吊在這樹上,活活的吊死你姚大剛,你聽清楚了吧!” 姚大剛沉聲喝道:“為了好幾萬兩黃澄澄的金子,我姚大剛還未曾動用,死當然死的不甘心,有話你就開口問吧!” 白小窕面部相當平靜,但在她的內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有如小鹿在奔馳。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白小宛問道:“告訴我,天醜怪尼在傷重之後,會逃到什麼地方躲起來?” “當然是她師姐天仙師太那兒。” “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 姚大剛心想,如果告訴她,萬一她在天仙師太那兒失手,自己豈不活活被吊死在這野林中,如果不說出來,顯然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姚大剛道:“我可以告訴你天仙師太的地方,但那兒防備極嚴,你一個人怕難以應付,萬一你有了麻煩,姚大剛第一個倒霉,所以你還是換個問題吧!” 白小宛道:“這你只管放心,你們秦嶺八大盜不是與那天仙師太有交情嗎?如果我被人捉去,在臨死之前,我一定會把你被綁的地方告訴她們,到時候你還怕沒人來救你不成?” 姚大剛的獨眼一陣翻轉,覺得有值得一試的必要,而且讓她去闖一闖,不論其被捉或逃出來,自己全都有利可圖,是一件只賺不賠的買賣。 心念間,當即道:“我要你親口再說一遍你的承諾!” “只要你說的是實話,又經我加以證實,等我迴轉之後,一定放你回踩雲嶺去。” “好!你聽清楚,順著這條山溝,直上雲屋峰,就在那個常年圍繞著青雲的尖峰右面,盡是發藍色的岩石陡崖,只要攀過那段陡崖,你就會看到一處風景奇佳的小小四合院,那兒的亭臺小樓,雖不算大,但卻全都是匠心獨具,也就在那個四合院的下面,有著另一個同樣的四合院,但卻是在山腹中,那兒就叫做望仙台,不過……” 姚大剛獨眼一翻又道:“不過我還是勸你不要去。” 然而,姚大剛的話才落,白小宛己經竄出荒林,朝著一座尖峰方向疾馳而去。 天空中掛了大半個月亮,差強人意的把個深山照的還可以走人,白小宛展開腳程,三五裡路,沒有多久,她已撲到雲屋峰下面。 秦嶺的雲屋峰,峰頂是個什麼模樣,很少人會知道,原因是這雲屋蜂上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那麼至少三百天被雲包圍著,所以有句話是說:想看雲屋峰,雲開一瞬間。由此可見這雲屋峰的高與神秘了。 就在這雲屋蜂下面,距離谷底不過三數十丈處,一座寬寬的嶺脊,與臨峰相連,而這嶺脊上面,相當的寬敞,抬頭看,雲屋蜂高不可攀,危峰處處,真所謂峭壁峻崖。然而你絕想不到,在這祟山峻嶺的山脊上面,還會有人建了一座玲瓏小巧的四合院,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在這精巧的的四合院的山腹中,不少人在這兒嚴居穴處而與世隔絕。 不過這些與世隔絕的人,卻全都是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的年輕女尼,約莫著至少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白小宛趁著天剛黑不久,摸上了四合小院外的一處危崖邊,隱隱的聽到有擊缽之聲傳出來。 白小宛溜到了四合院的牆外邊緣,誦經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大概是眾比丘尼誦經坐課的時辰。 牆不高,屋也矮,白小宛擰身上了角牆,隱入黑影中仔細看,慢慢觀,心裡面她希望父親三人沒有被捉到這兒,因為憑三人武功,放眼江湖,不知誰還能抗拒三人的合擊,當然,就怕上當中毒之類,萬一…… 白小宛不由打個冷顫,遂決定深入這個精巧細緻的四合院中察探。 像一頭貍貓般,白小宛一閃而落入院中,提著腳跟,溜著牆邊,探頭隔院的望向對面房屋中,不由吃了一掠,只見正中當門的一張供桌,兩面坐著六個年輕貌美女尼,供桌正面神像,也是一座觀音大士,香煙裊繞,缽聲有致,加上年輕尼姑清脆的聲音,讓人覺得有天上人間之感。 極目四看,每座房屋全都是雕梁畫棟,琉璃瓦鑲玉屏,玻璃宮燈廊前掛,青石面上鋪紅氈,黃澄澄的供品盤,看樣子全是純金打造的。 白小宛心想,這些尼姑,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銀子,竟然窮奢極侈的在這絕嶺上面建造這個四合院,難道真的要與這大自然的美一較長短不成? 白小宛衡量一下地勢,發覺這個寬長不過六七丈的小院子裡,除了一層草地外,連一株小花全沒有,如果能躲人,也只有四合院的四角了。 白小宛正在遲疑不決的時候,突然間,就見一個看去像是個中年尼姑,一本莊嚴的走在另一個奇醜老尼的身前。 白小宛一看,赫然正是那個天醜怪尼。 隱約的,她聽到前面的中年尼姑道:“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塊禦牌,這個人一定來頭不小,如果咱們把他殺了,萬一有一天惹來大禍,咱們這種神仙也會惻目的日子,不全完了?” “師姐何必怕呢?以師妹看,乾脆全都殺死,丟在野狼谷中,誰又能說是我們所殺的?” “不要忘了,你不是說過還有個女的嗎?” “殺了這三個,咱們再去找那個女的。” 突然間,中年尼姑停下身來,回頭對天醜怪尼道:“師妹!在我這望仙台觀音庵中,我不希望有血腥味,再說這三個人連你全不是他們對手,武功必然高強,這種人我越來越需要,寶宮中的稀世珍寶,是我每日一定要把玩的,每一件我全不希望有遺失或被盜,所以我需要他們替我守著。” “不錯,在這個世上,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沒有師姐擁有的奇寶多,一個人擁有這麼多寶貝,天下雖大,對師姐來說,已不足掛齒了。” 緩緩的又轉過身來,中年尼姑又道:“所以我一再的對每件寶物收購,卻不得有任何遷連,就是這個意思,至於你斷腕之恨,師姐設法對你補償。” 暗中的白小宛吃了一驚,看情形父親三人真的被這兒的中年尼姑抓來這裡了。 寶宮!寶宮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直覺的以為如果要想摸進這望仙台裡面,也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也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不論怎麼說,白小宛已決心夜闖望仙台,是不容有任何置疑的。 就在她腦際電閃中,突然發覺前門呀然而開,只見一個年輕尼姑,提了一個木桶,走向山崖邊。 白小宛一笑,飛身跳出牆外面,夜影中,只見這四合院外面並未有其他的人,十幾棵老松 ,在山風中發出簌簌的響聲。 白小宛急潛兒步,隱在一棵老松樹後,卻發現那年輕尼姑正在往山崖下面傾倒餿水污物。 一轉身,尼姑發覺面前站了個女子,正要大叫,卻被白小宛一掌擊昏。 仔細的端詳一遍,白小宛立刻把尼姑的灰衣袈裟換在自己身上。 掩著半介面,白小宛提著木桶,學著尼姑走路的姿勢,緩緩的進入那個四合院,循著尼姑的來路,假尼姑進入一間房中,卻發現那是一間廚房,正有兩個年長的尼姑,在揉麵,看樣子是要發麵做饅頭。 白小宛放下木桶,依然半掩面的,道:“師父要我送茶水給三個捉來的男人,我不想看到男人,你們誰替我送過去吧!” “我替你送茶水,你來揉麵?你揉的動?哈……” 白小宛一看兩個老尼姑,連回頭看她全沒有,心中自然一喜,當即又道:“光說送茶水,送到那兒去嘛!也不說清楚!” “還沒有帶他們到下面呢!人不就在隔壁嗎?” 白小宛心裡一緊,急忙裝了一壺冷水,端著茶盤,走出廚房來。 在她想來,隔壁一定就緊鄰廚房,正要走過去,隔著窗子,發現裡面十來個年輕貌美的尼姑,正在誦經,一目了然的哪有父親三人蹤影。 於是,白小宛立刻轉到廚房的另一邊,那兒原本有個角門,只是已被封了起來,靠角門的邊上,卻有一個似乎堆放雜物糧食的小屋子,有一微弱光亮,從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中透出來,厚厚的木門,上了一把大鎖。 白小宛伸頭往裡面看,不由雙目垂淚。 她發現老父那副癡呆模樣。 四舅的一副可憐相。 卓大人垂目不語的無奈樣! 這一切,不正是韓五爺的樣子嗎? 於是,她低沉著聲音,道:“過來!” 白方俠與小窗相距不過五尺,聞言愣愣的走近窗戶邊。 白小宛徒然一杯冷水,潑在白方俠的臉上。 激靈靈打個好大的冷戰,白方俠銅鈴眼立時神光暴射。 白小宛急忙道:“爹!我是小宛!” 白方俠低頭就著小窗外望,不錯,可不正是自己女兒來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 “爹先別問,快把杯中冷水,把他二人潑醒過來。” 白方俠立刻接過冷水,先把卓重陽潑醒過來,然後又是一杯水,把馬雲龍也澆醒。 卓重陽三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三人合力衝到木門邊,發覺木門鎖著。 白小宛急又問:“你們的兵器還在嗎?” 除了卓重陽的寶劍己被取走之外,白方俠的風雷刀與馬雲龍的二尺半鋼棒,都還在。 馬雲龍子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如今被人戲弄一般的囚在這小屋子裡,那股子無名火,可就大了。 白小宛在窗外,道:“這兒是雲屋峰望仙台,正是那天仙師太的觀音庵,你們中了她的毒迷七日散,才失了本性而任其擺佈,只要冷水一潑,立刻就會醒來,為了不再受她的挾制,各人取出絲巾,就著冷水沾濕,把口鼻掩住,就不怕了。” 卓重陽首先掏出絲巾,接過一杯冷水沾濕。 緊接著,屋裡三人全都掩起口鼻。 一手持著鋼棒,馬雲龍大喝一聲,奮起一腳,直向那個小木門踹去。 “叭”的一聲,那個雖說很厚的木門,吃馬雲龍一腳踢了個碎片滿天飛。 於是,卓重陽三人一一衝而去。 於是,望仙臺上的小小四合院裡的美貌尼姑們,也不知如何會那麼快的,一下子仗劍衝出她們的禪房來,立刻間,芳草如茵的院子裡,十二名尼姑,仰頭四下環視,在尋找敵人的蹤影。 突然間天仙師太擺動著寬大的灰色袈裟,右手握著拂塵,左手握著一串金光燦燦的念珠,站在廊上,高聲喝道:“什麼人?” 白小宛褪去披在身上的袈裟,仗劍走出陰影中,在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老父白方俠、四舅馬雲龍,以及大內高手卓重陽。 天仙師太一看,不由一驚,道:“原來是你這小妮子在做怪呀!” 突然冷喝一聲,道:“圍起來!” 她話聲一落,十二名持劍年輕尼姑,身形晃動,抱劍移動,剎時間把四人全圍了起來。 天仙師太冷笑連連的道:“本師太太小看你這小妮子了,想不到我那師妹說的一點不錯,你比三個男的還刁鑽古怪。” 就著廊下四周又燃起火把,天仙師太雙眉上揚,目露驚喜的道:“原來也是個美人胚子,真不輸我身邊的四大美婢,殺了你還真有些可惜的。” 馬雲龍突然高聲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這兒評判別人的生死!你只不過善於使用江湖上下五門的東西而已。” 卓重陽當即一笑,道:“天仙師太是我卓某人到了這荒山裡才聽到的,看樣子你在這秦嶺的絕峰間,修行了不少時日,如果我卓某一狠心,點起一把大火,燒了你這人間仙地,到了那個時候,你後悔不後悔?”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你敢!再說你們已沒有機會逃出去了,我還有什麼可後悔的?” 白方俠淡淡一笑,聲若洪鐘的道:“難道你真的要與官家為敵?”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聳動著兩肩,道:“官家?誰是官家?在這千里範圍內的秦嶺,我就是官家。” 一頓之後,又道:“我再告訴你們,天下只要我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讓我失望的,就如同你們四個,我要把你們留下來,你們就走不了。” 卓重陽趁她在洋洋自得說話之際,徒然飛身縱起三丈有餘,有如燕子穿簾一般,一下子撲向最近的屋簷,就在眾人才一仰頭,卓重陽己雙手各持著一盞玻璃宮燈,提在手上,翻身又折回院中,一面冷冷的道:“天仙師太!如果你想試試,卓重陽就用這兩盞燈中的油,先燒了你這座美如仙屋,巧越造化的四合院。” 卓重陽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還真壓住了天仙師太的氣燄。 於是,就見她長嘆一聲,道:“這全是秦嶺八大盜給我惹出來的禍。” ------------- |
第16章
四合院中,殺氣騰騰,劍光霍霍,天仙美尼正自得意的大笑之際,卓重陽乘其不備,徒然飛身摘下兩盞盛滿燃油的玻璃燈。 卓重陽的動作太快了,連天仙師太想發號施令的發動她那十二名持劍的劍陣圍殺,也已不及,再看卓重陽手中的油燈,更有神喪氣沮之感。 就見她疾首蹙額的戟指場中四人,道:“如果你們敢燒了我這仙廬,天仙師太準叫你們暴屍荒山,永世不得超生。” 淡淡一笑,卓重陽道:“燒不燒你這仙廬,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也就在雙方一陣僵持中,突然天仙師太身後有人厲叫著衝出來,眾人一看,原來天醜怪尼恬不知恥的悍然不顧一切,一衝而欲向院中站的四人拚命,她那左腕已包紮成一個如白饅頭狀。 “退回來!” 一聽天仙師太叫聲,天醜怪尼不由一窒,立刻站住腳,回頭狠聲道:“師姐!這四個凶徒,皆可殺不可活,要想過著你的神仙生活,守著你那望仙台中的寶宮,非殺他們不可。” “如果在他們未死之前,先燒了我這座仙廬,你想到沒有,那後果何堪設想?”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又道:“面前四個人的命,如何能抵過我的這座仙廬?殺他們如果不掌握時機,那是有勇無謀,你退回來!” 一聲惡狠狠的咕噥,天醜怪尼抬步有聲的跨迴廊上,但她那露出的半只眼中,仍然可以看得出她怨毒的眼神,聽她厲聲而悲切的道:“師姐!你可要為我那死去的徒弟們報仇雪恨呀!” 塞北大俠馬雲龍揚聲喝道:“老醜怪!別盡在那兒瞞心昧己說些刺耳之言,這檔子事,原本你們也只是稍受牽連,罪魁禍首,可是那該死的秦嶺八大盜。” 白方俠也道:“對!盜寶殺人,全是那秦嶺八大盜所為,你們只是出價收購,其罪不大,又何必為了八個殺才,毀了你們這數十年的基業?”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那秦嶺八大盜,這些年還真替我找到很多稀世珍寶,每一件都讓本師太愛不釋手,聽師妹說,你們不但要追討那血玉龍,還又加上血玉鳳,這卻是為什麼?” 卓重陽高聲道:“血玉龍牽連著滅門血案,血玉鳳乃是聖上禦案之物,兩件寶物,你一樣也碰它不得。” “兩件寶物,本師太決定全收下。” 一頓之後,又道:“等這兩天姚大剛一到,我就叫你們知道血玉龍到底在不在我雲屋峰寶宮之中。” 白方俠不解的問道:“聽說你為了不惹麻煩,才遲遲不把血玉龍收下來,一心要等風平浪靜,才願以十萬兩黃金收買,如今怎麼會突然又不怕麻煩上身了?” 又是一聲狂笑,天仙師太道:“本師太不願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上身,原本我惑疑你們找上這兒,是那秦嶺八大盜為了急於寶物脫手,而施的拖我下水之計,如今看來,卻是你們找上門來的,與那秦嶺八大盜無關,他們沒有失信於我,對於我這收寶之人也嚴守著秘密。” 冷冷的一聲怒喝,天仙師太又道:“為了我這仙廬不被波及,今晚我放了你們四人,不過事情明敞著,本師太不會放過你們,而你們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乾脆咱們來個會戰,明日就在此去兩裡地處,有座野牛林,日正當中,本師太就在那兒會一會你們這些自命武功高絕的人。” 只見她手一擺,十二名仗劍的貌美尼姑,進退有致的轉眼成兩列的站在她的面前。 卓重陽道:“本大人希望你能攜帶著血玉鳳前往。” 冷冷一哼,天仙美尼道:“在你明日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本師太也許會讓你知道血玉鳳怎麼到了我的手中。” 一擺手,大喝道:“滾!” 卓重陽淡然一笑,道:“刀兵未見風度存,你又何必擺出一副窮凶極惡的晚娘面孔,豈不大失你這位欲仙欲道的高人風度?” 卻聽一旁的天醜怪尼戟指四人道:“你們這四個殺胚,是我師姐大發慈悲,才讓你們多活幾個時辰,還在囉嗦什麼!” 卓重陽一笑,道:“既然明日正午決鬥於野牛林,那就歸還在下兵刃吧!” 天醜怪尼高聲罵道:“好小子!你不要得寸進尺,快滾吧!” 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把他那專喝人血的劍擲給他!” 就見一個美麗脫俗,雙目如杏的細高尼姑,躬身應答著,返身入屋,不久取過一把寶劍出來。 她並未擲向卓重陽,緩緩的移步走近四人面前。 就見她雙目顧盼,小嘴微翹,流露出一種明眸善睞的樣子。直讓卓重陽有春風冶盪的感覺。 卓重陽心搖搖如懸旌,幾乎有意馬心猿的樣子,因為就在他伸手接劍的一瞬間,那年輕美尼與重陽二人的手,就在那劍匣之上微微的一接觸,一股心電感應,逼使美豔尼姑雙頰微紅,赧然的低頭扭身要走。 卓屯陽一怔,心想,這麼美的絕色佳人,怎麼會終其一生的長伴青燈缽聲中?豈不是獨留紅顏受煎熬?這人生也太沒有意義了。 心念間,不由高聲道:“天仙美尼!你有這些美貌女子相陪,就等於是慈航未普度,消遙登仙境的了,但你卻丟不下一個貪念,看樣子你是不見真章不罷手,不見棺材不落淚。” 一面伸手道:“你等等!” 年輕美尼身不轉頭轉,一雙美眸不停的眨著,不用開口,眸已在問了。 “麻煩你把這兩盞看上去價值不蜚的玻璃宮燈,小心的提去。” 淺淺一笑,美尼姑又伸出一雙蓮藕般玉手,在她那露出的兩個小酒渦的一隱一現中,彎腰提起兩只玻璃宮燈。 於是,卓重陽再一次的為她的傲視女神般的風度所迷惑,只恨大敵當前,沒有辦法開口對她稱讚一句,只覺得自己有遺恨終生的感受。 白方俠當即--聲暗示,四個人一溜的翻過院角的屋頂,消失在夜色蒼茫之中。 隱隱的,還聽到天醜怪尼怨恨的道:“師姐!你這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呀!” 月色當頭,山路雖然崎嶇,但仍然難不倒四個人的快捷飛馳,荊棘擋道,又何嘗放在四人心上? 一路直衝下谷底,朝著一處野林中行去,因為四五里多地的--處荒林中,還吊了一個姚大剛。 自到了谷底以後,白小宛就把遇上姚大剛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對於答應姚大剛,釋放他回踩雲嶺的事,也對老父等三人說了一遍。 卓重陽道:“既然答應了他,他也沒有敢對你說謊,道理上應該把他暫放,但他還是逃不了的。只等咱們踏上踩雲嶺,自然還是咱們的逮捕對象。” 也就在四人快要接近荒林中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得荒林中有野狼惡鬥聲傳出來。 四個人一驚,忙拔出手中兵刃,大聲喝叫著衝了進去,不由全都驚嚇的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至少有十四五頭巨大野狼,似乎還有兩只野豹,急食互咬的,把掛在樹上的姚大剛,自大腿根以下,撕裂成兩根枯骨,姚大剛早已昏死過去,看樣子就算救,也不定活的成了。 四人衝進林中,揮動手中兵刃,一面大喝小叫,才把--群野狼與兩只花豹逼退。 塞北天俠馬雲龍更是揮動手中鋼棒,叱喝連連。 要知這馬雲龍生在塞北,那兒的野狼成群,他深知狼性,有道是,狗怕摸,狼怕說,任何惡狗,只要低頭一摸地上,它必然夾尾而逃,而狼卻是怕人呼叫,所以馬雲龍一面揮棒,一面大叫,還真的驅散了這群嘴上滴血的惡狼。 白小宛心中泣血帶愧,雖然,他姚大剛也是自己滅門主兇之一,但自已有言在先,卻又因一時的疏忽,而發生此慘劇。 她不願姚大剛這麼個死法,因為她答應要放他的。 她要姚大剛死在法場上,死在她公婆的靈前。 但是,這好像又是天意,天意是人力無法可施的,因為天仙師太曾說過,一等姚大剛到了她的望仙台,她就答應秦嶺八大盜,以十萬兩黃金交付他們手中的血玉龍,卻那麼湊巧的碰上鐵腳媳婦白小宛,這難道不就是天意嗎? 及時的,卓重陽縱身揮劍,割斷了懸著姚大剛的繩索。 一聲不算小的“哎”就見姚大剛尚稱完整的上身,仰面往上一挺,立刻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軟塌塌的躺在草地上。 只見他竭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翻開那只右眼,似乎在尋找白小宛。 但當他看到四人一齊低頭看他的時候,像夢一般自他那嘴角擠壓出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句大實話,道:“人為財死!” 白小宛可以揮劍殺人,而且既狠且疾,就算是人頭落地,對她來說,也是視為常見,然而眼前的姚大剛那副慘相,卻讓她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因為自姚大剛的大腿根,直到腳底板,連一點肉也沒有,月光下,白森森的兩條腿骨有如骷髏,如果不是他們四人回來的快,姚大剛恐怕連在人世間“口吐最後一句真言”的機會,也沒有了。 人死了,他的罪孽,也跟著他的死而消失了。 白方俠招呼馬雲龍,把姚大剛的屍體用石塊堆著埋起來,以免再被野狼把上半段撕吃掉。 於是,白小宛領著三人,走出這座野林,一行又走回到大山洞口,那兒是她把馬匹隱藏的地方。 又是那座矮嶺上。 四個人依然分臥在一棵老松樹下面。 白小宛把吃的喝的,適量的分送紿老父、四舅與卓大人三人。 三個曾迷失本性的人,一提起被天仙師太暗中下手,弄得恁人擺佈一事,全都心中有氣。 發生不幸,總得要檢討。 而檢討的結果,一致認為天仙師太手中揮動的拂塵在作怪。 各人一提到天仙師太的模樣,全都以為她不會超過五十,然而,白小宛卻一笑,道: “她已經是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了。” 四個人又是一陣談論,卻聽卓重陽道:“就醫道上言,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也許這天仙美尼,得過什麼稀世的寶物,助其保持青春,也說不定。” 白方俠也道:“對!從她奢寶欲狂的個性上來看,她可能就是得到過什麼絕世珍寶,因而才引起她搜求天下至寶。” 馬雲龍當即迷惘的道:“既然這天仙師太酷愛天下珍寶,但她又長年足不離開這望仙台,甚至她還把此地命名為望仙台,一心只望成仙,然則她哪裡有那麼多的金子,去搜求那些動輒上萬兩黃金的珍寶?” 卓重陽道:“對!她如何會有用之不竭的黃金?” 謎!一項令人迷惑不解的謎! 四個人就帶著這項難以令人理解的謎,沉沉睡去。 朝著雲屋峰的正前不過兩裡地處,一大片茂密的蒼松翠柏,夾雜著一些其他樹木,具中有不少參天古樹,要三人合抱,就整個山勢景象看,還真像一張大鼻子臉上,長了一大片黑鬍子一般。 距離日正當中尚有一個多時辰,卓重陽已率領白氏父女與馬雲龍,舉步朝那片密林中走去。 四個人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沒有一個人露出笑臉,就算擠,也擠不出個笑意,尤其是白小宛的心中,仍然存在著姚大剛慘死的陰影。 只為了一場決鬥,一場吉凶未卜的決鬥,四個人滿腔熱血沸騰的決心要掀開天仙師太的底牌,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雖然,這一場生死鬥,她並非是正主兒。 雖然正主兒還窩在踩雲嶺。 但在情勢上看,雲屋峰望仙臺上的天仙師太,似乎越來越比踩雲嶺的秦嶺八盜更為重要。 在白方俠的心中,覺得挑了這望仙台,等於就是斷絕秦嶺八大盜的銷贓地方。 野牛林,正就在雲屋峰的正前方兩里多地方,而姚大剛被群狼撕吃的地方,卻是在雲屋峰的側面,但如果卓重陽四人要去野牛林,還真的要再經過埋姚大剛的那座荒林,甚至還要越過一條不算太深的山溝,才能翻上對面的那片更廣更密的野牛林。 就差那麼一根扁擔長的距離,太陽就會擺在正當空。 風靜,樹葉更靜,除了枯葉偶爾一片落地聲。 人動,衣袂在飄,又見昨夜那仗劍圍在四人四周的十二名持劍女尼,冷艷絕情,目露精芒的飄落到這片林中,在她們的後面,四個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簇擁著天仙師太,大刺刺的走進林中。 卓重陽四人,早已慎密戒備,除了口鼻蒙上濕布以外,各人又準備了解毒丸,甚至卓重陽也把自已珍藏的解毒膏,涂扶在各人露在外面的手臉上面。 這就叫,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上一回當加一份警惕,更何況這要命的虧。 卓重陽四人一進到野牛林,走不過半裡遠,突然一大片碎石頭地,那兒除了稀疏的冒出幾根雜草外,還真的是個不毛之地。 而這塊不毛之地,如今可真的派上用場。 天仙師太似是不願多說,人已到這碎石場邊,立刻揮動手中拂塵。 於是,十二名持劍美尼,連番的翻動嬌軀,十二把銳芒打閃的寶劍,在十二名美尼的縱躍中,爆發出懾人的刃芒,就在各人站定的方位上,雙手抱劍,美目前視,一個個看去,真如玉樹臨風。 突聽天仙師太道:“本師太這十二生肖連鎖陣,已經擺在此地,你們還在那兒等什麼?” 白方俠一聽十二生肖陣,還真的沒聽說過。 卓重陽雙眉一揚,道:“天仙師太!就算是已經到了箭在滿弦,卓重陽還是不放棄最後一勸的機會,憑你這點力量,最好還是不要與朝廷為敵。” “為了血玉龍,更為了血玉鳳,本師太以為,放手一搏是值得的,更何況你們四個沒有一點走出此陣,逃出此山谷的機會。” 冷然一笑,卓重陽接道:“雙方未接上手,就言生死,畢竟與事無補,放眼你這十二生肖大陣,卻盡是絕色女子,任何人全不忍心在她們身上劃上一刀,或聽到她們哀嚎痛苦聲。”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如果你天仙師太,真的還有人性,那就親自出場,與我卓某人單打獨鬥,以定輸蠃。”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一舉拂塵,厲叫道:“你不用再磨蹭你那三寸之舌,如今的局面已很明顯,雙方對陣廝殺,全憑本事,各出奇謀,有什麼討價還價,掐短去長的?” 馬雲龍早就不耐,聞言大喝道:“別再苦勸這個不識好歹的老妖怪,咱們先衝殺一陣,看著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刀山劍樹,能把咱們生啃一塊不成?” 卓重陽自感當前情況,也只有放手一搏了,當即對白方俠三人,道:“你們三人先找個高地方,居高臨下,仔細的看著這十二生肖陣的變化,我這就先衝入陣中,先殺他個來回。” 白小宛立即道:“卓大人身負要務,頭一陣不如讓白小宛先上吧!”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奇門八卦,我還略知一二,只就沒有聽說還有這十二生肖陣,以我看來。不論什麼陣式,不外奇兵和正兵交相為用,也就是說,奇正相生,有如循環之無端。” “刷”的一聲,拔出他那支削鐵如泥的寶劍,又道:“你們二人守著,看陣中哪個女尼揮刀先上,哪名女子最後殺到,然後。在我的一聲喝叫中,奮力去阻擋那最後一人,先使其不能互為運用,然後再個別擊破。” 卓重陽一一陣交待之後,立即大喝一聲,道:“卓某來了!” 只見他勢如一頭下山猛虎衝入羊群一般,一閃而殺入天仙美尼的十二生肖陣中。 只是卓重陽一入陣中,立即覺得有如進入一座劍林之中一般,在他的周身,上中下三層,盡是寒芒畢現,殺氣騰騰,每一束冷焰,都應當揮劍迎擊,但他在一陣衝殺之後,手中劍並未碰上,任何--支劈剌近的刃芒。 這真是一種令人不敢想像的事。 一座布滿劍芒的陣式,在一陣衝殺過後,竟然連兵刃的接觸聲也沒有聽到。 而最叫卓重陽吃驚的,是在衝入陣中的時候,看這十二美尼,個個麗質天生,嬌豔欲滴,然而,當他一攪入陣中,陣式一經發動,一個個卻全變成吃人的羅剎,喝血的惡魔,張牙舞爪,令人不敢恭維。 卓重陽自知這樣耗下去,就算自己沒有中劍,時辰一久,也必活活累死,因為他四周永遠為劍芒所包圍,他必需全力施為,才能消弭那些劍芒於無形,換句話說,在他四周的劍芒,每次至少有六條,別人揮一劍,他都必需揮動手中劍來應付近身的六劍。 十二個灰衣女尼,全都是戴著灰色瓜皮帽,俏麗的面龐上布滿了寒霜,看樣子只等卓重陽一招失算,十二把劍全都將招呼到他的身上。 在外面觀看的白方俠三人,左看右瞧,根本不知道誰是頭,何人是尾,只看到十二人圍成一圈,交互換位,手中劍只茌卓重陽身前不遠處,圈起一朵劍花,立即又收斂遊走,配合著陣式的發動,每三步必揮出一劍。 再看卓大人,把他那支寶劍上下翻飛,運用得風雨不透,白方俠看得出,那是在全力施為,與圍著他的十二美尼姑的輕鬆愉快,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 白方俠忖度情勢,立刻對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吩咐道:“咱們不用等卓大人的招呼了,看情形他已經連出口呼叫的時間也沒有,他是在專心對敵,豈敢一絲分神?” 就見他大手一揮道:“咱們給她們來個大出意料,不集中,只分散,記住,一殺過去,咱們三個人各據一方,距離越遠越好,把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拆它個七零八落。” 於是,三人齊齊大喝一聲,殺了過去。 遠遠站著的天仙師太,臉上不由有了笑容,自言自語而又極具愉快的一揮拂塵,道: “捉拿你們四個,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然而,她所想的,必然以為三個人衝入陣中支援被困的人,然後把四人全圍在核心,但她…… 天仙美尼不由得雙眉緊皺,因為…… 三個奔殺過去的人,在十二生肖大陣的外面,揮刀就殺,仗劍就刺,當網口張開的時候,三方面沒有一個人奔入陣中,相反的,三人卻引誘著,把逼他們入陣的美尼姑,引向陣的遠方,沒有多久,已明顯的分成了四堆,每三個尼姑,搏鬥一人。 十二生肖陣不攻自破,攻亦得破,而且這種破法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本來施盡全力的卓重陽,突然間壓力大減,心正而神又入竅,放眼望去,也只有三支寶劍向他攻來,不由大喝一聲,雙眼運力猛彈,人已縱起兩丈有餘,手中劍,半空中灑出一片窒人劍芒,一瀉而下,就聽一陣脆響,緊接著,“啊唷”連聲。 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圍殺卓重陽的三個美尼姑,三支長劍全被卓重陽一招之間劈斷,也就在他即將落地的瞬間,雙腳連環踢彈,正面的一個美尼,已被踹翻出三丈遠。 誰都看得出,如果卓重陽要撲殺面前的三個美尼姑,大概也就在一招之間的事,然而他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忽然間想起昨夜,昨夜在望仙台的那個四合院中,歸還他寶劍的那個絕色的,叫人沉醉而忘了自己的美豔尼姑,那麼純美,那麼聖潔,怎麼會下得了手去殺她們呢? 而目前,這些美麗的尼姑,她們有什麼罪?相反的,她們只是受這天仙師太蠱惑的可憐人兒罷了。 另外三堆搏鬥的人,望過去已沒有威脅可言,除了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只是有攻有守,不願對這些美豔尼姑痛施毒手外,只有白小宛,也許同性相斥的關係,白小宛就沒有她爹與四舅那麼大方。 轉眼之間。圍殺她的三個美尼姑,一個中鏢正摀著大腿跌坐在地上外,另一個也在肩頭被白小宛踢中一腳,正痛的她在流眼淚,只有一個還在拚命與之搏殺。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高聲喝道:“天仙師太,如果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果你要步那天醜師太的後塵,到時候燒了你那望仙台,毀了你的山洞,準叫你後悔莫及。” 天仙師太一邊揮動手中拂塵,緩緩的邁步走入場中,冷凜的喝道:“退下!” 卓重陽早已把這天仙師太當成了標準的蛇蠍美尼,一見她揮動著拂塵過來,不由想起中她毒迷七日散的那檔子事,是以幾個人不自主的伸手摸摸遮住口鼻的絲巾,而又倒退一步。 天仙師太的十二生肖陣,竟然被白方俠誤打誤撞的拆散,這真是大出天仙師太的意料。 冷冷的望著退到她身後的十二名美尼姑,正好傷了三個,不由“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們四人中,還有識得破此陣法的。” 其實她哪裡知道。天底下萬物生相,全都是相生相剋,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酸漿豆腐,再有威力的陣式,仍然有破解之法,就如同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一樣,如果真的有,那也只是人們心中的上天,主宰大自然的神。 卓重陽回到四人身旁的時候,明顯的額上在流汗,聞言不由一笑,道:“卓某人就等你施盡你那些邪魔歪道,自以為不可一世但卻是不屑領教的下五門招數以後,立刻就踩上你那望仙台,拆了你的老巢。” 冷然一陣狂笑,天仙師太道:“你這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只是我告訴你們,一座十二生肖陣,也只是給你們上了一道小菜,你們就覺著吃飽了,這大件而又美味的菜,還在後頭呢!” 一面,只見她輕抬玉手,把一串金光閃閃的念珠,往脖子上一套,右手拂塵一揮,立刻在她身後面的四名金劍美尼姑,一閃而站在她的前面。 “本師太這一仗,意在試試你們究竟有多大能耐,什麼樣的道行,你們正好四人,本師太的四大弟子,正就要領教你們的絕學。” 拂塵又是一揮,四個手持金劍的美麗尼姑,緩緩的逼向卓重陽四人。 極目望去,卓重陽不覺大吃一驚,那名直逼他而來的美豔尼姑,不就正是昨夜送劍的美尼姑嗎? 一雙大大的眼睛,似笑不笑,微帶嬌嗔的巧嘴,把兩個甜甜的酒渦牽扯得若隱若現,那嬌如白色玫瑰花瓣的面孔,是嬌柔,也冷艷。 於是,卓重陽的手中寶劍,徒然有重逾千斤之感而無法舉起來。 其餘的三對,已經殺在一起,哼咳呼喝,劈砍有致,殺的好不熱鬧,金劍的奪目黃光,就如三條黃龍,上下翻飛在鬥場上,與正午的陽光互為爭輝。 馬雲龍一開始幾曾把這些美豔嬌柔的俏尼姑放在心上,只是舉著手中鋼棒,劈打碰砸,然而三招過後,他發覺有些不是味道,因為她們不只是武器精純,而劍法更是讓人有著壓迫感。 卓重陽仍然未舉劍,而那名絕色尼妨,也沒有舉劍劈砍,但是卓重陽的身形,卻無意間在絕色尼姑的逼進中,緩緩的後退! 後退…… 打鬥場上,卓重陽無意間發現,自已的後退一點,原來也是白方俠三人的退讓地點。 因為,只要白方俠三人有任何一人,斜出退向一點的時候,那名攻向他的尼姑,必盡力施為,把他再向這一點逼刺過來。 有了這一發現,卓重陽遂的笑道:“白捕頭!咱們好像又要陷入天仙師太的什麼陣中了吧!”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看樣子咱們還在迷糊呢。” 馬雲龍也高聲叫道:“這就像俺家鄉的趕老羊嘛!” 白小宛也覺著不對,趁著對方橫劍劈來,清叱一聲,徒然縱身一翻,飛起兩丈有餘,打算自那名尼姑的頭上翻過去。 然而,就在她正要雙腳落地的時候,眼前翠綠一片中,一條巧而俏的灰影,在黃色銳芒的襯托申,平飛而落在白小宛的前面,正就那麼恰到好處的又擋住白小宛的去路。 白小宛心中開始有氣,然而黃光飛舞在周身,也是不敢有一絲的分神。 看看四人又快要被逼在一個四丈方圓內了,只要再被趕個一丈左右,四人算又被包圍在核心陣中。 突然間,卓重陽暴喝一聲,道:“天仙師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此其時也,如果你執迷不悟,驅使這些無辜的女子,為你一己之私效命,卓重陽決不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聲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揚聲道:“你們馬上就要死在我這四環陣中,到時候要你們嘗嘗這四面受敵八面挨刀的滋味是什麼,你竟還敢在大言不慚的窮而有致的瞎喳呼!” 馬雲龍一聽,心想,原來這老妖尼又在搬弄陣法了,豈能再容她張狂?心念間,不由高聲道:“卓大人,有道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沒聽人說過嗎?相罵沒好話,對殺不相讓,快收起慈悲心,先解決面前這四個可憐蟲再說吧!” 白小宛當即一聲冷叱,寶劍一閃而迎上挑來金劍,同時間左手一甩,一支稜形飛鏢,如流星一般筆直的後發先至,直取面前美尼姑的咽喉。 就見那尼姑“咳”的一聲,雙肩微晃,頭一偏,躲過白小宛的一鏢,“叮噹”脆響中,寶劍正逼在尼姑的金劍上。 兩劍互撩中,白小宛已暴舉起左足,踹向美尼姑的右肋。 美尼姑大吃一驚,她再也想不到白小宛會一出三招,而右足正吃力的支著側傾的身子,姿勢不能馬上改變。 就在這危機的時候,美尼姑右足用力點地,姿勢不變,但身體斜飛而起,但她仍未逃出白小宛的狠命一踢。 只聽“砰”的一聲,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那美尼姑的右胯上。 “哎呀”一聲美尼姑打橫被踢出二丈外,半天沒有爬起來。 另一邊,馬雲龍在話聲一落,一緊手中鋼棒,就見他一陣衝砸中,徒然拔出棒中細刃,有如毒蛇出洞一般,配合著他那虛幻莫測的梅花步,立將面前尼姑殺的只有招架之力。 只有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依然不願痛下殺手。 白方俠愛烏及屋,覺得面前這個美尼姑,長的還真有些像他的女兒白小宛,風雷刀再快,又如何下得了手? 卓重陽更是不忍,那麼美的女子,如果穿上美麗的華衣,茌綠葉襯托下,這朵嬌麗絕俗的紅花,更不知有多麼令人遐思而忘了自己,如果任何人加刀劍於其身上,那不單是有餑天意,更是令人髮指的事,他卓重陽豈願為? 於是,在走招閃躍中,卓重陽的一舉一動,面前的美貌女尼豈有不知的道理。 於是,兩下里全在內弘外張中,比劃個沒完沒了。 白小宛似是殺紅了眼,在她一腳踢傷了面前的尼姑之後,一連三縱,直撲五丈外面露驚愣的天仙師太。 立刻間,天仙師太化驚愣為冷笑,隨手一揮,原來退守在她身後的十二名尼姑,立刻飛撲出閃名,仗劍又迎上白小宛。 眼看著一場混戰要展開,馬雲龍怕白小宛有失,在一連揮出三招之後,丟下面前這個美尼姑,轉而殺向圍住白小宛的四名尼姑。 卻見迎戰馬雲龍的那個美尼姑,急急走近受傷的那個美尼姑跟前去攙扶。 突然間,四周茂密的樹林中,一陣“嘩啦啦”響聲。 卓重陽側目望去,心中不由一怔。 原來自樹林中急速的又竄出一群其醜無比的粗脖子尼姑出來,仔細看,最前面走的正是天醜怪尼。 只見她齜牙咧嘴!只聽她大呼小叫! 右手的一把精茫閃爍長劍,迎著日光,散發出一束束的刃芒。 在她的後面,十多名醜尼姑,人手一劍。像一群塞北的餓狼群一般,嗥嗥叫著逼殺而來。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立刻有了發洩的對象,只見他有如一頭碩大的蒼鷹一般,奮力縱起三四丈高,半空中身子打橫,斜刺裡迎向天醜怪尼一群。 卓重陽也真的憋夠了! 他是需要找個對象發洩! 當然,他更要在他心中塑造的女神前面,露一露自己的真才實學,也叫面前的美尼姑知道他這位大內高手,不是個堂而不皇虛有其表的酒囊飯袋。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彈縱在空中,雙手握劍,筆直的刺向迎面磔磔怪叫的天醜怪尼。 那是一招驚心動魄而力貫日月的一擊,其威力,直如江河奔濤而無堅不摧。 天醜怪尼尚未奔入場中呢,突覺一團黑影,當頭直罩下來,心神一搖,不由舉劍迎去。 就聽叮噹連響,火光就在天醜怪尼的身前爆裂開來。 而天醜怪尼揮出的劍,有如進入蒼茫深淵,而無聲無息,正感吃驚,突見師姐站在自己前面。 原來卓重陽正要對天醜怪尼痛下殺手,就在這間不容髮,疾快如電擊的瞬間,天仙師太側面斜擋,手中拂塵迎著卓重陽的寶劍,一陣撩撥推擋,硬把卓重陽那索命的一劍,拚力卸於無形。 火星碎落,夾著--根根自拂塵上飄落的鬃毛,再看天仙師太,在接過卓重陽的這一招後,額角已現汗漬,雙手已有微顫,顯然她已用盡畢生力量,救下自己的師妹。 卓重陽再也想不到,自己這招向不輕露的玄天一劍,竟被天仙師太硬接下來。 但他年不過三十,多少有些年輕氣盛。 也許在他一陣搏鬥中,撩起他爭勝的雄心來。 於是,就聽他大喝一聲,第二次飛身縱起,依然是雙手握劍,直往卻步不前的一群醜尼姑群中撲去。 於是,天仙師太第二次與卓重陽空中相遇,二人尚未落地,半空中已爆裂出無數火花。 直等二人落地,天仙師太的拂塵,已餘下一根短而不過兩尺的把手。 卓重陽人一落地,不由冷笑道:“江湖上終於出現能接我這玄天一劍的人,而那個人卻不料是個雄據秦嶺的美豔師太。” 卓重陽無意間說出天仙師太為美豔師太,是搔癢搔到癢處,打人打在要害,似天仙師太這位傲視武林的八十老尼,如今還能聽到年輕如卓重陽者,稱呼自己一聲美豔,心中自是十分受用。 她正自高興,突聽卓重陽又大喝一聲,道:“再接我卓某一招試試!” 卓重陽正要縱身飛撲,突聽天仙師太伸手制止道:“等等!” 卓重陽立即雙手抱劍,道:“你怎麼說?” 天仙師太雙眉緊皺的道:“卓重陽,大內高手,果然有幾手絕學,但本師太不信你在中了沾膚蝕肉之毒以後,還能施出什麼要命的絕招出來。” 卓重陽哈哈一笑,道:“本大人如今好得不能再好,要不要咱們再比個三五十招?” 天仙師太不由驚愣的盡在卓重陽身上看。 卓重陽當然明白,因為他誠然知道,天仙師太的那柄拂塵中,必然有著極為霸道的毒物,然而天仙師太又哪裡知道他卓重陽對於岐黃之術,也有獨到之處! 卓重陽並不說明自己四人已早有防備,只是淡淡的一笑,不經意的哼了一聲,道:“只等你黔驢技窮,卓重陽就一根繩索,把你拴上衙門,當然,到了那時候,你的望仙台就會毀在一把火中,你的門下美麗的弟子,也將煙消而雲散,當然,你的寶宮中所有稀世珍寶,也將另換主人,而你則免不了陪著秦嶺八盜,死於刑場,而且……” 天仙師太不由大喝一聲,道:“不要說了!” 她不等卓重陽有任何反應,立刻又大叫道:“都退回來!” 於是,四個圍攻白小宛與馬雲龍的美尼姑,以及另外的兩個持金劍的美尼姑,一陣騰躍中,全都退到天仙師太的身後。 驚愣加上氣惱,一旁的天醜怪尼竟然“唔唔”的大哭起來,就連她率領的十幾名粗脖子醜尼姑,也全都掩面大哭起來。 卓重陽四人又緩緩的退向三丈開外,各人持著兵刃,就等天仙師太劃下道來,再行拚殺。 卓重陽的目光,遙遙的望著天仙師太身旁那個與自己隨意比劃的美尼姑,只見她也正在雙目吐彩,滿面桃紅隨手拭著鬢角汗跡,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 卓重陽心想,真可惜,怎麼這樣的美女,竟然會遁入空門,誰家的女兒? 就在卓重陽四人各自戒備,而卓重陽意念盪漾的時候,突然天仙師太伸手入懷,疾快的摸出兩粒蛋大的鐵球,猝然間,打了出去。 野牛林中,震天的兩聲爆響,飛砂走石,林鳥一飛而出,連那躲在林中的野獸,也奔馳而去。 ------------- |
第17章
天仙師太出手極快,快得不知她是如何出手的。 兩聲震天大爆響,更是讓人觸景掉魂,怵目驚心。 只不過那兩聲爆響,並未擲向三丈外的卓重陽四人,而是五丈以外近荒林邊的一塊大岩石上。 於是一陣煙屑瀰漫中,那岩石生被爆下一大塊來,碎石片激射而飛向四周,威力端的驚人。 緊接著,天仙師太一聲得意的笑,道:“卓重陽,你們看到了吧!如果本師太要取你們的命,該是舉手之勞而已!”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這不是俄羅斯人的地崩子嗎?” 白方俠當即問道:“可有什麼方法克制?” “一個地崩子,也不過能崩個一丈範圍,咱們只要躲著些,她一出手,咱們就四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小宛道:“四舅怎麼知道的?” “塞北常有俄羅斯人,我就是在塞北看到的。” 卓重陽突然高聲道:“天仙師太,卓某人覺得你是有不少令人防不勝防的絕活兒,但卻全不放在卓某四人的心上,如果你不信,儘管再掏出地崩子來試一試就知道了。” 天仙師太不由既驚且怒,突然對身旁的一群醜尼的哭聲,感到不耐,立刻怒喝道:“不要哭了!” 她聲音冷峻,神色懾人,立時把十幾個醜尼姑嚇的噤若寒蟬。 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聽你的口氣,是要與師太決一死戰了?” 卓重陽道:“那要看天仙師太的了!” 天仙師太仰首說道:“本師太突然覺得,咱們雙方在此拚鬥,甚為不值,因為我花金子買寶物,還要替賣主拚命,豈不成了傻子?”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這話昨夜在望仙臺上,卓某就已提過,只是師太不為接受,如今總算豁然醒悟而茅塞頓開,這是可喜現象,卓某在此先行致謝。” 天仙師太冷然哼道:“你謝我什麼?” “歸還血玉鳳,卓某也算不負聖命,回京可以交差了事了。” 突然,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你想的可真如意,本師太十萬兩黃金豈是白花的?” 卓重陽當即道:“依師太的意思,怎樣才能讓卓某交差?” 天仙師太道:“這件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一頓之後,又道:“現在我不攔你們,你們可暫時離開此地,十天之後,你們再來。” 卓重陽不解的道:“有必要再等十天?” “有!因為我要派人到踩雲嶺,把伍億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找來。” 只聽她又低聲自言自語的道:“我一再告訴他,辦事要乾淨利落,他卻偏就惹來這場令人切齒的禍事出來。” 白方俠突然道:“天仙師太,你不用派人去找那盜魁伍億,俺們這就要去把他們尚餘的六人,繩之以法呢!” 天仙師太一聽白方俠這聲若洪鐘的話,不由一怔,心想秦嶺八大盜,怎麼只尚有六人? 難道…… 心念及此,當即問道:“你說尚餘六人,是什麼意思?” 白方俠聲若洪鐘的又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餘下的六人,也是逃不出早晚被捉的命運。” “這麼說來,你們已捉住兩人了?” 天仙師太身旁的天醜怪尼突然接口道:“他們胡說,他們只不過捉到毒書生楊文光一人而已,兩天不見,他們又加了一個。” 天仙師太黯然一嘆道:“怪不得他們對於拂塵中的毒粉不懼,原來都服了楊文光那個該死的解藥了。” 白方俠高聲道:“我們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天醜師太如果不信,離此不遠,只要翻個嶺脊,那兒有一大片荒林,姚大剛的屍體就埋在一堆石塊中。” 天仙師太一聽,立即嘆道:“看樣子本師太對於那血玉龍的緣份也快沒有了。” 卓重陽道:“師太大可不必為此事耿耿於懷,需知寶物供眾人欣賞,才能顯示寶物的靈秀之氣,寶物深藏於地,與廢物何異?如果師太有此賞寶雅興,等我們取回那血玉龍的時候,自當送到師太面前,也好滿足你的賞寶之癖。” 哈哈一聲笑,天仙師太道:“不!我不只是要欣賞,我還要擁有!” 一頓之後,又道:“本師太意已決,你們且暫等十日,本師太先要同那伍億老兒作一了斷,如果他先被你們捕去,本師太不是要不貲嗎?” 說的也算是差強人意的理由,卓重陽低聲對三人道:“看來咱們也只有等他們雙方把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狗屁倒灶事情,加以狗咬狗的去處理完了之後,再說了。” 馬雲龍道:“這樣自然也有好處,因為他們雙方一接上頭,說不定一言不合,大動干戈,咱們正好可以撿拾現成的,不過……不過……” 馬雲龍伸手搔搔嘴巴下面的粗鬍子,又道:“不過也有不妥處,那就是萬一他們雙方合計咱們,那就不太划算了。” 白小宛卻道:“抓賊捕盜,是咱們分內之事,豈能聽她支配,這豈不成了笑話?” 卓重陽道:“情勢不同,處理上就有待商榷,大韓村距離寶雞尚不過三數十裡,竟沒有人把滅門血案報往縣衙,這兒距離寶雞,何止三百里,而且又是深山芾嶺,官兵不易深入的地方,官兵不能來,官威就不能及,天高皇帝遠,他們不會聽咱們的,看來還是等上十日,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何愁本案不破?” 四人正在商量,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卓重陽,你們怎麼說?” 卓重陽當即道:“好!就依師太,我們等十日,到時候希望師太能大徹大悟,奉還聖上寵物,卓重陽必盡力為師太解脫。” 天仙師太冷哼一聲,沒有鬃毛的拂塵一揮,當先扭身朝雲屋峰走去。 在她的後面,緊跟著天醜怪尼、四名手持金劍的女尼,以及十二名美尼與一幫醜尼姑。 卓重陽有著失落感,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跟了十多步。 就在他一聲長嘆中,猛然發現七八丈外的那名手持金劍的美貌尼姑,不經意的回眸一笑,立即又轉回頭去。 就只那麼一瞥,卓重陽立刻打了個冷顫,當然那是自心底冷到頭頂的自我顫凜,就算是失魂落魄吧! 如果可能的話,卓重陽真想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她,沒完沒了的說到口幹舌燥,但他知道,那是永遠也無法可施的,一個尼姑,而他,卓重陽卻是一個大內武士。 遠去了,所有遠去的人,跟他己扯不上關係,只有那個玉潔冰骨不帶點滴俗氣的絕美尼姑,才是他不忍離去的主要原因。 白方俠三人自是並未看出來,當然這種以目傳情的暗示,除了當事人之外,誰能想得到? 尤其是在這種劈砍廝殺的場面上,更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就在天仙師太一群人即將全都進入林中的一剎間,那美麗脫俗的尼姑,竟然二次回頭。 她面部的表情已很模糊,但她的回頭,卓重陽看的一清二楚。 於是,他不自主的舉起右手,揮動了幾下。 看在白方俠三人眼中,不由大感奇怪。 但這種動作又表示了什麼? 明明那是與老朋友道別的動作嘛! 馬雲龍走到卓重陽面前,低聲問道:“卓大人!咱們走吧!” 卓重陽褓然一笑,道:“對!是該走了,咱們得好好商量個對策。” 日落西,天將黑。 鳥投林,狼離窩。 荒山中的動物永遠永遠都是這樣,都是受著日光的捉弄而生存,直到它們歸于來的地方為止。 白小宛隨著父親、四舅與卓大人,四人又在那個嶺上面圍坐一圈,芝麻大餅,硬得像石頭,醬牛肉也有點發白,四個人撕著吃著,看樣子已有食不知其味的感覺,只為了填飽“不塞就要命”的“現實”肚皮。 卓重陽邊啃邊道:“今夜我想再走一趟雲屋峰。” 白方俠三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馬雲龍立刻問道:“目的是什麼?” “探一探天仙師太的寶宮,有機會先把聖上的血玉鳳取回。” 白小宛道:“天仙師太的寶宮一定在地洞中,因為她的望仙臺上四合院裡,全是誦經地方,顯然是尼姑庵,而四合院的地洞中,依然又是個四合院形山洞,洞中或庵中,全是尼姑,連我也是僥倖碰到一個尼姑出來,才有機會混進去,你一個大男人,豈不一眼就被人識破?” 白方俠也道:“咱們已經答應等她十日,這時再去,豈不落人口實?” 三人這麼一勸,卓重陽也覺有理,正尋思中,就聽見白小宛又道:“兩件事情,使我一直想不通。” 馬雲龍道:“你可是想不通天仙師太從哪兒弄到那麼多的黃金?” “這只是其中一項。” 白小宛緩緩站起身來,似有所思的又道:“還有一樁,就是這天仙師太,她從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又甘心情願的出家為尼?常伴青燈,過著無法忘我的苦燥日子。” 幾句話似乎敲在卓重陽的心坎上,而使得卓重陽右手握拳,一下子搗在自己的左掌心上,自言道:“真可伶!” 馬雲龍道:“常聽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難道這些女子全都是患有樂山狂症?” 白方俠當即笑道:“沒有你這一說的!” 於是四個人笑了! 這是憋了一天,頭一回大家開開心。 白小宛收起笑臉,道:“咱們是不是連夜守在踩雲嶺附近,也好就近探察一下那兒的地勢。” 收起笑容,卓重陽道:“咱們何不在踩雲嶺與雲屋峰之間,找一處既可歇腳,又可攔住他們雙方互為勾搭的人,如有必要,咱們也好下手殺上踩雲嶺,捕捉那秦嶺八大盜之首。” 捋著鬍子,白方俠點頭道:“這倒是可行的辦法。” 卓重陽道:“咱們何時起程?” “歇過勁來,五更就上路。”白方俠道。 “馬匹怎麼處置?”白小宛問。 馬雲龍道:“這好辦,找一處荒林,把馬匹放掉,馬鞍藏到樹頂上,只等咱們辦完事,自然馬匹與馬鞍又是咱們的了。” 白方俠不放心卓重陽真的會在夜裡摸上望仙台,當然,卓重陽白天在野牛林中露的那手絕活,白方俠深為佩服,內心自然不願他做無謂的冒險。 於是,貼著卓重陽的肩頭,白方俠小聲道:“卓大人!今晚上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免生意外枝節而影響咱們的計劃。” 卓重陽一笑,道:“白捕頭,你放心,說定了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了。” 白方俠露齒一笑,提著毛氈,裹在身上,靠著一棵老松根閉上雙目。 白小宛手提寶劍,蹲坐在附近守衛。 這一夜,山嶺前面的風特別大,連著把幾裡外的狼嗥聲,也傳過來,令人心生畏俱。 就在天色微明,卓重陽四人,把馬匹趕人一座四周絕壁而又荒樹滿谷的山凹中以後,各人背起毛氈等一應物品,更把吃的喝的,全都分配好,這才朝著踩雲嶺方向走去。 踩雲嶺,那是秦嶺的最高峰,要想上踩雲嶺,西走老虎口,而踩雲嶺之高,就算在五十裡外,也看得見踩雲嶺的接天峰巔,每年踩雲嶺上的積雪,不到六月是化不完的,但在九月過後,踩雲嶺上又見白帽蓋頂,所以那個時候,嶺下單衣,嶺上棉,草鞋一雙登上天,由此可知踩雲嶺的高了。 在距離老虎口尚有五十裡處的一座懸崖地方,叫龍舌崖,一條細細的山溪,由高山上潺潺的經過這龍舌崖的下面,從龍舌崖的上面,兩棵盤根古松,彎彎扭扭的長到了龍舌崖的下面,算是把那條涼沁沁的溪流遮了個嚴嚴實實的,看上去那山溪就好像是進入山洞而由另一面流出來一般。 就在這龍舌崖的下面山溪邊,一條小小山徑,那就是由雲屋峰到踩雲嶺必經的小道,在夏天,天氣熱,人走到這龍舌崖下面,自然的就在這崖下半似洞的溪邊,坐下來陰涼陰涼,掬幾口溪水潤潤喉,順便啃啃大餅就大蒜,喘過氣來,塞飽肚皮,也好走下段山路,所以人口要一坐到這龍舌崖下面,老太陽就算灑出一團火,也燎不到歇腿人的屁股。 龍舌崖的這段陰涼路至少也有二十來丈長,就中還有個一人高的山洞,人們說那是老蒼龍的喉管,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只是如今卻有四個人,魚貫的全都鑽進這條老蒼龍的喉管裡。 白方俠邊在前面走,邊道:“這地方擋風擋雨又乾淨,正好在這兒守著。” 馬雲龍跟在白方俠後面,也道:“還真深,恐怕有個十來丈吧!” 卓重陽就在洞中間停下來,道:“咱們的人,分成四撥,輪流在洞口附近守著,只要是雙方任何人通過,看情形琢磨著把人留下來。” 白方俠道:“如果是秦嶺八大盜,何妨先把他捆上。” 卓重陽道:“咱們是要一個不漏的一網打盡才是上策。” 四人就窩在這龍舌崖下面的山洞裡,白小宛則在洞口附近,注視著山溪邊的山道,那兒距離洞口,只隔了二丈多的沙石地與三丈寬的溪流。 四個人還正在洞中漫不經心的閒聊呢,突然間,遠處有聲音,白小宛伸頭看,不由一驚,只見兩個尼姑快步走來。 灰色袈裟,灰色瓜皮帽,黑黑的芒鞋,連褲子與襪子,全都是灰色,只是她們的一身穿著,輕盈飄逸,顯然全是絲綢所製。 二人手中握著寶劍,劍穗飄飄,劍匣閃耀,同時在二人的項上還套著金色的念珠。 看二人的腳程,雖走實跑,快捷如風。 白小宛急忙回頭告訴洞中三人。 卓重陽第一個衝到洞口,就著陰暗中望去,不由心中一陣狂跳,心中電轉,立刻對其餘三人道:“你們在此等著,我去攔住她們問問。” 也不等三人再說什麼,抓住寶劍輕身一彈,人已落在山溪旁,就近找了一塊山石坐下來。 卓重陽剛坐不久,就見兩個尼姑,已進到龍舌崖下面來。 三人俱各自一驚。 當然,兩個尼姑是真的嚇一跳。 而卓重陽卻是裝模作樣。 不錯,正是卓重陽所最關愛的絕美尼姑,只見她一看到卓重陽阻擋住二人去路,在一呆之下,立即退到另一絕美尼姑的後面,面露微紅,欲笑還休。 只聽前面的那個絕色美尼,細手一指卓重陽道:“你想幹什麼?” 聲似出谷黃鶯,卻比黃鶯更悅耳,因為聽起來嬌憨卻令人魂搖,只不知自己所懸念愛慕的美尼,又是個什麼樣勾魂拘魄的美妙聲音? 卓重陽笑道:“昨日一戰,雙方多少攙雜有誤會,禍首卻在踩雲嶺,不過卓重陽十分欣賞姑娘們的劍法。” 只聽前面站的絕色美尼道:“我們已是佛門中人,卓大俠似是不宜再稱姑娘二字了。” “不!卓重陽在為你們叫屈,論你們的才貌,應該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豈可讓父母傷心,叫天下人嘆息的終其一生而長伴青燈?就算是上天也不甘心呀!” 前面的美尼姑倒退一步,而卓重陽的心上人卻垂下了“清淨無為”的頭。 “卓大俠,你請讓路,我們還要趕往踩雲嶺呢!” 微微一笑,卓重陽那一雙湛湛眼神,直逼垂首的尼姑,緩緩的道:“卓重陽只想問二位一件事,問完自當親送二位一程。” 只見第一個絕色美尼不悅的道:“有事你該去問我們師父,問我們何用?” 一頓之後,美目中精光暴射,俏嘴巴一掀,又道:“十日之約才一日,你們就想毀約了?” 卓重陽急忙搖手道:“又是誤會,卓重陽絕沒有這意思,所問之事,自然與你們有關,所以也只有找你們問了。” “那就快問吧!” 目光盯在後面的美尼臉上,卓重陽道:“你們全是自願出家的嗎?” 只見兩個尼姑互望一眼。 卓重陽何其聰慧,當即一伸手,道:“不用說了,卓重陽已經知道了。” 身子一側,卓重陽讓出那條山道,右手禮讓,道:“二位請上路吧!” 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也才邁過卓重陽的身邊,卓重陽幾乎不能自禁的伸手去拉那第二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但他的右手只伸了一半。 “等等!” 兩個絕色女尼一怔,立即翻轉身來。 如此一來,第二個尼姑站到了前面,因為方向既變,位置必然互移,卓重陽又看了個仔細。 四眸相對,兩心也在互吸,卓重陽豈有揣摩不出的道理? 緩緩的,帶著濕濕的沾滿無數無形的眼淚,卓重陽苦澀的道:“卓重陽發誓,必將把天仙師太加諸在你們身上的無形枷鎖解除掉,即使是血流五步……” 那一雙一眨不眨的美目,在潮濕,一層似霧水般的淚水,在滾動,但就在淚水快要滴下的時候,絕色美尼姑急忙扭身,飛馳而去。 卓重陽望著兩個尼姑奔去的背影,英雄淚順著他的腮幫子往下流,像腳下的山溪流水般,流個不停。 卓重陽拭幹淚水,折身回到山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急急隱入洞中黑暗處假寐,白小宛卻迎著卓重陽一笑道: “卓大人,可問出個所以然來?” 卓重陽有些訕訕的,一笑道:“口風很緊。” 白小宛道:“卓大人,我出去一會兒。” 卓重陽一伸手道:“你……” 白小宛已縱出洞去,朝著兩個尼姑去的方向追去。 卓重陽正要追出去攔阻。卻被洞中的白方俠叫住。 且說白小宛一路追過一個山腰,才把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叫住。 “你追來幹啥?” 白小宛一笑,道:“昨日是敵,今日何妨成友!” “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又如何能成友?” 白小宛緩步上前,伸手去拉卓重陽心目中的美尼姑。 她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熱情流露,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的那麼的笑容可掬。 絕色尼姑的一隻手被白小宛拉住,桃腮微暈的望著滿面關懷的白小宛。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怔怔的站在一旁。 白小宛已是個美人胚子,但見了面前這尼姑,心神也為之盪漾,怪不得卓大人有著失魂的樣子。 “二位師父,你們都是哪兒人?” “陰謀!陰謀!你一定不懷好意!” “不是陰謀,是關懷,你二位應該看得出來,再說咱們全是女人,有些話應該可以說出來的。” “有什麼話好說的?一個出家人!” 白小宛拉著她她的手沒有放,如今才聽到她婉轉如鶯的嬌聲,攀附著無限的哀怨。 白小宛聽著,自感鼻頭一酸,立即道:“我想皈依佛門也不見得是絕對的,你只要願意,仍然可以走入紅塵。” “紅塵十丈,充滿罪孽。” “既是紅塵中人,就永遠逃不出紅塵,否則二位手中應該是佛珠一串,而非寶劍一把。” 兩個美尼姑對望一眼,白小宛又道:“自昨日野牛林搏殺,到今日卓大人的攔住二位,白小宛看得出,我們這位大內高手的魂靈兒,已牢牢的被你吸去了,白小宛先恭喜你了。” 握著美尼姑的手一緊,白小宛滿面含笑。 “白施主不要亂說!”低頭羞赧,一副惹人伶的樣子。 白小宛道:“卓大人文武全才,你安心等著,他一定有辦法的。” 緩緩的抽出被白小宛握著的手,目光中流露出感激。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喟然一嘆,道:“咱們上路吧!只是此事千萬別叫我們師父知道。” 白小宛笑道:“時機不成熟,你們的師父永遠被蒙在鼓裡,二位儘管放心好了。” 望著兩條灰色麗影遠去,白小宛搖頭一嘆,自言自語的道:“上天如果有眼,怎麼會把這些世間絕美的女子,囚禁在這深山荒嶺中苦熬歲月?” 當然,那種苦熬歲月了無生趣的日子,對這些美女而言,不是任何人都能改變得了的,要不是受人挾持或威脅,要不是她們想活命,求生存,包準沒有一個傻蛋加三級的人,會窩在這枯燥乏味的山野中混日子。 就拿白小宛自己而言,才幾天,她就覺著不是滋味。 當然,這一夜她還得要窩在這龍舌崖的小山洞中枯守一夜了。 美麗是上天對人們的一種恩寵,把美麗適當的顯露出來,在大自然的襯托下,會更加的誘人遐思與快意。 老天永遠不會妒美,因為美是上天所造。 大自然巧妙的塑造出紅顏,怎麼會天妒紅顏呢? 只有人們在受到美麗的迷惑與衝擊後,心中產生不可容忍的忌妒,因之把美麗一把捏碎,一腳踩踏在腳下,甚至據為己有。 於是,美麗有了陰影,陰影中盡是使人無法想像的陷阱。 望仙台的四合院裡住的,全是美的化身,但她們卻生活在充滿不幸陰影的日子裡,因為,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只有去想,去揣摸了。 自兩個絕色美尼走過這龍舌崖去了踩雲嶺以後,卓重陽當天夜裡可真的沒好睡,不時的走到洞口張望一陣子,在數十裡少見人煙的荒嶺中,四個人原本可以安靜的在洞中睡上一覺,但就是因為卓重陽的這不安寧的動作,感染得另外三人也輾轉反側,無法好睡。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苦守在龍舌崖洞口的卓重陽,正在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時候,洞口上人影一閃,白小宛笑嘻嘻的攀了進來,一邊對卓重陽道:“來了!” “可有踩雲嶺的人?” “我也正奇怪,怎麼還是她兩個?” 卓重陽一笑,道:“事情也許只是口信一句吧?” 白方俠急問道:“她們到了哪裡了?” 白小宛指著踩雲嶺方向,道:“大紅太陽,清楚的照著兩個灰影子,直朝這兒來,約莫著兩個正往這座嶺上來了。” 馬雲龍笑道:“既然沒有秦嶺八大盜的影子,咱們就不必全露面,還是辛苦一趟卓大人了。” 卓重陽一笑,心裡可盡塞滿了感激,雙手一抱拳,人已走出山洞中。 望著卓重陽的背影,白小宛笑對馬雲龍道:“四舅,你也是光棍兒呀!怎麼把機會推給別人?” 馬雲龍幾乎把嘴上的大鬍子笑抖掉,一手拭著笑出來的眼淚,邊道:“憑你四舅這副模樣,絡腮鬍子光腦袋,還帶著一身羶味,不要說這些美如天仙的尼姑見了就逃,就算是天醜怪尼手下的醜尼姑,也不會看上你四舅的。” 白小宛道:“四舅,小宛一定替你物色一個,等著瞧好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笑道:“四舅這是自在了四十多年,還不想找個管我的,你有這樣孝心,四舅心裡明白,短時間,四舅這種雲遊天下的遊方和尚日子,還捨不得脫離呢!” 白方俠自語道:“看似快樂,實則蹉跎,不如找個根吧,雲龍!” “等著吧!有一天也許真的會遇上一個欣賞我這大鬍子的傻蛋。” 本來,兩個原不相識的人,卻偏偏要往一塊湊,至少其中一個要帶點傻兮兮的味道。 如今卓重陽就有點這種味道,因為他左手抓著寶劍,右手提著長衫前擺,一步步的朝著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迎了上去。 看到卓重陽的僵而發笑的臉,兩個絕色尼姑全都露齒而笑,山頭上的紅霞,照在二人的貝齒上,反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 “兩位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事嗎?” “沒……沒……沒事……不過……” 卓重陽有些口吃,是緊張的。 “不過什麼?” 猛吸一口氣,卓重陽道:“能不能告訴我,踩雲嶺上還有些什麼人?” “我們沒有上到踩雲嶺,只在老虎口過山亭內,見到那個叫姚光圓的二頭目,傳了話就回來了。” “那姓姚的可有交待?” 站在前的美尼姑輕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師父會殺人的。” 卓重陽望向後面自己心中的仙女,然而在四目一觸間,美尼姑緩緩又低下了頭。 只見卓重陽前面的尼姑回頭道:“師妹先走過去。我有話對卓大俠講。” 卓重陽心中一緊,當即讓出山道,先讓自己心上人走過去,這才一正身,道:“有話請直說。” 望望走過去的師妹,只聽這位美尼姑道:“卓大俠可是看中我這師妹了?” “我為她叫屈!” “你可是在可憐我們?” “不!不!不!卓重陽只是覺得,你們不該就此埋沒在深山荒野中。” “如今我只問,你對我師妹一人的想法。” 卓重陽一咬牙,道:“如果你能成全,卓重陽感激不盡!” 淺淺一笑,美尼姑道:“孽債!還是緣分!” 緩緩的,美尼姑又道:“但不論孽債也好,緣份也罷!總是得為你們盡盡人事,我師妹她可是……” 卓重陽雙耳一動,但美尼姑卻沒有再說下去。 急速的,卓重陽在懷中摸出一塊雕刻細緻的翠玉佩,遞向美尼姑道:“煩你把這塊玉佩轉給她,我……我……” 卓重陽有些哽咽。 美尼姑笑道:“英雄本應多情種,衝冠一怒為紅顏,卓大俠你多保重,我們為你祈福。”橫跨一步,朝前走去。 卓重陽僵立在半山坡上,望著兩個絕色美尼姑的身影,看著她們穿過龍舌崖,奔馳於霞光滿谷的山道上,不僅為她的安全發起愁來,因為荒山野嶺,狠群就讓她們不好受的。 這正是一種關懷,雖然有些多餘。 卓重陽返回龍舌崖下的山洞中,白方俠當先迎上。 “可有什麼消息?” “天仙師太只是叫她二人傳遞消息,至於什麼消息,二人不說,我自然不便太過勉強她們。” 馬雲龍道:“過了今日,還有八天,咱們是不是先轉回寶雞,好好歇上個三五天,然後再找上雲屋峰呢?” “旅途勞頓,何如坐以觀變?”卓重陽道。 “以我看,不如咱們在此養足精神,等明日一早,找上踩雲嶺,從老虎口一路殺上去,叫他們來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住六個大盜。” 卓重陽道:“對!到了那時候,天仙師太就沒有什麼好推拖的了。” 白小宛一聽,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笑著對老父道:“小宛正愁咱們帶的食糧不足,還想上山打野味呢!如此一來,正好到踩雲嶺的賊窩去取了。” 白方俠的這個提議,無異宣判了踩雲嶺上秦嶺八大盜的死刑,而卓重陽的認可,則是無法苦等與心上人重會的煎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只有放棄回寶雞的念頭,跟著幹了。 從龍舌崖東行,只要上到任何一個山嶺,都會望見一層層祥雲圈繞的一個高峰,那個雖非接天高峰,但卻也是這秦嶺山脈數一數二的高嶺,幾十裡外,就能看得到。 一條細如肚腸的小山徑,自西邊的老虎口穿過踩雲嶺的半峰腰,曲曲折折繞到東邊青龍口,口見口九十九,可知踩雲嶺的高大。 大早,卓重陽等四人,收拾妥當,連毛氈也不帶,肚皮填飽以後,各人攜帶自己兵刃,走出龍舌崖的山洞。 卓重陽當先大踏步朝著嶺上走去。 白氏父女,走在中間。 塞北大俠馬雲龍空著兩手,走在後面。 四人幾乎就是小跑步的朝著五十裡外的踩雲嶺走去。 四人俱都是熱血沸騰,因為這一天終於來了,英雄用武,此其時也,因此四個人在這荒涼深山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尚未正午,老虎口已在對面踩雲嶺下。 四人停下腳步,找了一處山凹先歇下來,因為,老虎口的那座看似茅亭,實則是一座草房的單間茅屋,距此已不過兩裡地。 遠遠望過去,老虎口的山勢,相當雄偉,那是一座似小山的斷層崖,正好壓在自崖上流下來的山溪上,好似一個巨大的山洞,但卻在進去不過十數丈,已是洞口山現,那樣子完全是大自然在賣弄它那鬼斧神工手藝一般,令人嘆為觀止。 白方俠遙指對面那座茅屋道:“小宛先摸過去,看看裡面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道:“為什玄叫小宛一人去?” 白方俠一笑,道:“咱們自然要去,但如果咱們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事先就得把自己掩護好,如果明敞著衝殺過去,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要忘了,咱們主要的對象在踩雲嶺,而不是那間茅屋。” 卓重陽道:“對!萬一茅屋中人發現咱們,一通信號,踩雲嶺上的的大盜,就有準備了。” 馬雲龍一聽對白小宛道:“外甥女!你可得小心了!” 白小宛一笑,道:“四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小宛擔心事啊!” 馬雲龍笑道:“這一輩子,四舅就為你一個人操心,就算你已七老八十,四舅還是為你操心呀!” 在白方俠或馬雲龍的心目中,白小宛永遠是孩子,這就是天下父母心,但天下做子女的,又有幾個能體會得到? 白小宛已縱出四五丈遠,就是馬雲龍的這句話,令她一窒,不由的回頭一瞥,心中甜甜的。 但在她的臉上卻是酸楚的。 於是,白小宛擺擺手,扭頭摸向老虎口附近的茅屋中而去。 於是,一場罕見的殺戮,即將展現在原本寧靜如水的大山野中了。 ------------- |
第18章
白小宛一隱一現的在山石與荒林中,掩掩藏藏的朝著老虎口的左側茅屋中撲過去,她人才剛剛掩到這過山亭前的一棵巨柏樹前,就見由裡面走出一位大光頭巨無霸,論身材至少也有六尺五六高,頭如巴鬥,口大鼻長,銅鈴眼有似廟門口的韋陀,大手大腳,穿了一件松腿褲子,上身也僅著了一件豹皮背心,而隨著巨無霸走出這過山亭的,是兩個個頭也不算矮的壯漢。 兩個人肩上各摃著一根生鐵棍,看樣子那根五尺六七長的鐵棍總得有那麼五六十斤重。 白小宛一驚,心想,哪裡冒出這麼個大個子,心念間,人也一閃而躲在巨柏後面。 就聽那個巨無霸回頭對房子裡人道:“照子放亮,敵人踩上山,咱們誰也不舒服。” 就見屋子裡一連走出四五個短靠打扮的壯漢,異口同聲道:“四爺儘管放心,一有動靜,咱們這兒馬上飛報上山,包準錯不了。” 原來這巨無霸正是秦嶺八大盜老四關正,這關正生來孔武有力,臂力過人,善使一根生鐵棒,只是這人頭腦簡單,所以盜魁袖裡乾坤伍億,一直把他留在踩雲嶺,而巨無霸關正也總把自己當成保山保寨的守護山神。 只因為一大早姚光圓折回山寨上,把雲屋峰兩個美豔尼姑的話傳入寨中,而伍億卻開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條件,由兩個美尼姑攜回仙台。 那確實是一個極為陰險的條件。 如果,卓重陽等四人,真的等到十日期滿,再找上望仙台,局勢就會有令人大吃一驚的發展。 因為,天仙師太仍不放棄她已得的血玉龍,甚至派遣自己最愛的兩名女弟子前往,一方面通知這袖裡乾坤伍億,把血玉龍所應得的,十萬兩黃金等著他們去拿,另外還告訴伍億,秦嶺八大盜已成了秦嶺六盜了。 然而,袖裡乾坤伍億在聽到姚大剛喪命的消息以後,他卻開出一個令天仙師太拿不准主意卻又是意料中的條件。 條件被兩個絕色尼姑帶回望仙台。 但踩雲嶺卻已等不及了。 這時候白小宛正躲在大柏樹後面呢!卻不料令人面紅的事,竟會在她藏身的附近出現。 也就在巨無霸關正幾句話交待完畢,又聽他對身後人說:“你們等等,酒喝多了,尿也多起來,我得去放放。” 一邊解著他的那個寬大褲子,邊往白小宛的那棵大柏樹前行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 白小宛稜形飛鏢已握在手上。 就著那棵大柏樹根,巨無霸關正掏出家夥就灑。 白小宛心中電閃,這可是好機會,但如果一眼看到這大個子的…… 白小宛一咬呀,心想,自己已是有丈夫的人,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有什麼好羞的?殺一個就少一個惡魔。 就在她這一念的乍現中,白小宛一錯身,悄無聲息的打出手中飛鏢。 她用勁之狠與準,大出巨無霸關正的意料之外。 就聽“噗”的一聲,飛鏢正插進正在雙目微閃,享受著瀉尿時候快意的關正肚臍上。 就聽巨無霸關正大叫一聲,暴睜雙目,伸手抽出那支飛鏢,一股鮮血已自肚臍向外冒。 巨無霸關正戟指白小宛大罵,道:“好個小娼婦,你敢暗算關四爺!” 說著,竟不顧肚臍傷重,跨步向白小宛抓去。 白小宛一招得手,已發覺茅屋外的幾個壯漢,揮刀向她殺來,尤其那兩個摃著巨無霸鐵棍的急急忙的把鐵棍往巨無霸關正身前送。 白小宛怒叱一聲,一閃身越過受傷的巨無霸,迎著抬鐵棍的兩人,一劍揮去,兩個人一看白小宛劍光霍霍,滿臉殺氣的向他們殺到,立刻拋去肩上鐵棍,扭頭就逃。 於是,首當其衝的卻是茅屋中出來的五人,在他們以為,只不過一個俏娘子,還是一個小腳婦,再有本事,也擋不住他們五個圍殺。 於是,一個個惡向膽邊生,揮刀就向白小宛殺到。 卻不料白小宛抱定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豈容面前這五人拖住?再說身後還有個巨無霸,虎嘯獅吼的向她逼來。 於是,白小宛抖手一鏢,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臉上,右手劍起一束疾如閃電的刃芒,一掃而撩過第二人的前胸。 還未圍上,先就倒下兩人,這氣勢立刻把另外三人懾魄驚魂般的震住,誰也不願再攖其銳鋒,直覺裡側向一旁躲去。 地上翻滾的二人,卻不料巨無霸關正一手摀著肚皮傷口,右手抓起地上鐵棍,一掄一掄的衝來,沒想到鐵棍卻掄在二人的腦袋上,就聽一連兩聲搗爛西瓜的聲音,兩人立時了賬。 白小宛一心先要消滅持刀漢子,因為他們全負有與山寨上通消息的任務,於是三個持刀漢子成了她追殺的對象,而關正卻負傷在追趕白小宛。 也就在幾個人在這茅屋前亂草石中。互相追膛的緊張時候,樹後面,突然衝出三個人來。 只見這三人一衝出來,也不答話,一人迎著一個持刀的漢子,也只那麼揮手之間,三個人連哼全未哼一聲,就死在荒林亂石堆裡。 白小宛一看來了援手,精神大振。趁著巨無霸一緩,抖手又是一飛鏢打出,“叭”的一聲,那飛鏢隔著巨無霸的那件豹皮背夾,插在他的左胸上。 巨無霸關正哇哇大叫,道:“王八蛋們來的可真快呀!” 只見他桀驁而又冷悍的雙手抓著那根大鐵棍,既不顧肚臍上正在往外冒血的傷,也不拔除插在左胸的飛鏢,破口大罵道:“關四爺正想找你們幾個王八蛋呢,想不到你們卻送上門來!”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追殺兩個抬鐵棍的,大笨牛就由你們處置了。” 兩個替關正抬鐵棍的,並未跑遠,他們一頭闖進茅屋裡,把個茅屋的門,頂得死死的。 白小宛不由一笑,找個大石頭坐下來,遠遠的望著老父三人圍著一個大個子,只是沒有人出手。 巨無霸關正不停的掄動手中大鐵棍,但卓重陽三人永遠保持著適當距離而不願出手去搏殺,因為三人全都知道,關正是死定了,再高,再大,血總會有流盡的時候,而關正的那條松而又寬大的褲子,大半已被血所染紅,連那胸上面的一鏢,也在向外冒血,對於這種困獸,何必與之搏鬥? 漸漸的,關正的腳步開始踉蹌,面色變自,一顆大腦袋濕漉漉的盡冒冷汗,原本呼呼生風的鐵棍,在他衝三步退兩步的晃盪中,開始有著滯鈍現象。 就在他挫牙咯咯,面孔扭曲的一剎那間,奮起他最後一口氣,一鐵棍砸在一塊大岩石上。 “砰”的一聲,大石頭濺起無數火花,在一片碎石紛飛中,巨無霸關正已僕倒在那塊被他砸裂的岩石上面。 血仍在流,好似他身上長了個血泉,有冒不完的鮮血似的,染紅了大半塊岩石。 卓重陽微搖著頭,低喟的道:“這麼好的一副骨架,可惜是個大盜!” 白方俠扭頭看女兒白小宛,發現她正好整以暇的,悠然倚在一棵樹前的巨石上。 於是,三人來到那座被稱做過山亭的茅屋前面。 馬雲龍急問道:“不是還有兩個嗎?” 白小宛一笑,道:“鑽到屋子裡了。” 馬雲龍故意高聲道:“我來放火,燒他個淨光溜溜!” 就在馬雲龍的話聲才說不久,就見兩個穿著草鞋的大漢,大叫“饒命”的衝出屋外。 “站住!” 兩個人不但站住,雙腿一矮全跪在地上。 卓重陽緩緩的走到二人前面,仔細的看了二人一眼。 標準山寨嘍囉樣,卓重陽冷冷一笑,問道:“屋裡還有什麼人在?” “回大老爺話,屋裡沒有人了。” “如今踩雲嶺的山寨裡都是些什麼人?”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彼此對望一眼,尚未開口,卓重陽“刷”的一聲抽出寶劍,冷冷笑道:“你們兩個,我準備放走一個,只是這個人必須是個老實人,當然,老實人說的老實話,你們說是吧?” 二人不住的點著頭。 於是,卓重陽指著跪在前面的一人間道:“你說如今踩雲嶺住著什麼人?” 他沒等那人回答,立刻又道:“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你後面的人算是死定了,當然你就不會死了。” 卻聽後面的人急急高聲說道:“我知道,有大爺伍億、二爺姚光圓、三爺毛幹、六爺齊向前四位。” 卓重陽前面跪的那人一急,脫口道:“大爺!除了山寨上四位爺之外,還有七八十名嘍兵駐守著呢!” 卓重陽冷冷一笑,手總劍一抖動,盡在二人面前打閃,邊又沉聲道:“你們兩個全都該死,因為二人都沒有說實話。” 兩個嘍兵一急,幾乎急出眼淚,雙手作揖,邊哭喊道:“大爺!小人們全都是說的實話呀!” 卓重陽冷哼一聲,道:“據我所知秦嶺八大盜,你們才說出四個來,那其餘的全到哪兒去了?” 兩嘍兵還真的搶著回答,道:“剛不被你們打死的那個叫關正,他是老四,還有楊八爺已被你們拿住鎖在大牢,昨晚聽說姚五爺不明不白的死在雲屋峰前的野林子里了,還有…… 還有就是……” 後面的一個嘍兵又搶著道:“還有就是七姑奶奶,她如今是在長安總督衙門,聽說是當了總督的三夫人了。” 卓重陽一聽,不由大吃一驚。 白方俠父女與馬雲龍三人,更是不敢相信,那長安總督府三夫人,竟然是個女強盜,這誰敢相信? 於是。卓重陽招呼白方俠與馬雲龍,三人把這兩個嘍兵捆幫在茅屋裡,一面道:“為了證實你們二人說的話,所以先讓你二人活著,等我們到了踩雲嶺上證實你們的話以後,自然就會來放你二人的。” 馬雲龍就在這茅屋中,找了一些乾糧燒酒與鹹肉,四人又吃了個夠,這才朝著踩雲嶺上去。 經過老虎口,卓重陽四人才發現這兒的山勢,相當險峻,一開始就有一段不算短的山徑,是在岩石上面走過,越往上爬,山勢越陡,怪不得他們把馬匹全都寄放在天醜怪尼的那個山洞口內,原來這一段路上,大部份不能騎馬外,由這老虎口上踩雲嶺,更不宜騎馬。 四人加緊腳程,順著羊腸山道,朝著雲端走去,漸漸的四人發覺,原本已走了很長一段峭崖山道,卻不料又彎到原來走過的山道上方不過五七丈高處,顯然山道曲折難行而迴腸處處。 最讓人驚心動魄的,總以為此刻不過正午,只要穿過一層雲,就可以望見山頂,然而事實卻大謬不然,因為在四人一衝進一層貼山浮雲之後,雲山洞開之時,四人所看到的並非是山嶺頂端,而是另一層浮雲。 如此一連穿過三層貼山浮雲,四人的感受是冷,如果不是四人走的急,就隻身上的衣服,絕對不夠,所幸山徑已沒有再往上,而是平著,沿這踩雲嶺的側面,往東延伸而去。 四人低頭看,浮雲悠悠的就在腳下一飄而過,這才領略到踩雲嶺真是名符其實。 快步疾走,幾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突然間,附近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 卓重陽四人四下望,怎麼沒見人影? 正感驚奇,突又聽一個粗嗓門的叫道:“王八蛋們摸上踩雲嶺來了!” 於是,就見一陣腳步聲,十七八個嘍兵,就在一個小頭目的領頭下,魚貫的自一塊大岩石後面衝了出來。 只見這些嘍兵,全都是黑衣黑褲,足蹬芒鞋,甚至每人頭上也扎著黑巾,一個個豎眉瞪眼,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沿著山徑的斜坡上,一下子就把卓重陽四人圍起來。 就見那個小頭目,翻著一雙金魚眼,戟指卓重陽四人,怒罵道:“**養的,竟然敢來踩雲嶺送死!” 他話聲一落,揮動手中大砍刀,口中高聲大叫道:“孩子們!大爺這才傳下話來,放倒一個,黃金一千兩,這可是發財的好機會呀!” 一邊嗔目咆哮:“圍起來殺,一個也別放掉!” 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一笑,道:“照你小子這麼說,俺們不成了你們這些猴崽子的財神爺了嗎?” 白小宛早已不耐,白方俠對於這些山賊最是痛恨,父女二人不等這些嘍兵圍上,早已撲殺過去。 卓重陽更是發狂一般杖劍就殺。 於是,就在一陣金鐵交響,哀嚎不斷中,十七八個嘍兵全都被劈死在當場。 這原本是四人商議好的,採取速戰速決,而十七八個嘍兵,如何能是卓重陽四人對手? 於是,馬雲龍繞過那個大岩石,才發覺有個天然大巖洞,洞口卻背著山徑,四人相繼進入這大巖洞中,靠裡面正有一條尺寬的岩縫,正好看到山徑。 白方俠道:“怪不得咱們剛才看不到人,原來他們是躲在這大穴裡面叫嚷。” 巖穴中還真的被這十八個嘍兵拾掇得安逸,地上盡鋪著狼皮,十幾床老棉被,一張破厚木矮桌子,上面放的賭具,靠邊還放了幾缸酒,一袋糧食。 沒有什麼可尋的,卓重陽立刻招呼三人,又朝著踩雲嶺上衝去。 一邊卓重陽低聲的道:“再往上去,越接近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咱們越要當心,面對這些早該被殺的強盜,咱們可要下狠心,絕不能把他們看成人,算他們是一群狼!” 馬雲龍道:“對!幹強盜的人,他們哪還有人性?”一面扭頭向白方俠,道:“大哥! 你總不會盡用你身上的皮筋,一個個把他們拴回寶雞吧!再說你能拴得了這麼多?” 白方俠一聲苦笑,沒有開口,白小宛卻道:“四舅!小宛絕不饒過這些殺千刀的!” 馬雲龍道:“對!滅門大仇,不共戴天,四舅支持你。” 大約又在這雲端上面,懸崖小徑,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突然間,一道巨木連接的木柵子,擋住去路,有一柵門,牢牢的關著,四五個夾著砍刀的嘍兵,正蹲在地上擲骰子呢! 柵高不過兩丈,白小宛早已一縱身越了過去。 麗影一閃,自天上掉下來個美豔羅剎,五個嘍兵一看,先是一驚,突然間,不約而同的發一聲喊,舉刀就砍。 白小宛冷叱一聲,力幻起一片劍芒,身形猝然彈起,就在她的一束冷焰疾揮中,抖手一鏢打出,就在中鏢那人拋刀摀臉喊叫著摔下去的同時,白小宛已一腳踹在另一個的心口,於是,就見鮮血自那人口中疾噴而出,像中了巨棰一般,倒了下去。 剎那間,就在白小宛的劍光疾閃中,一片鬼哭狼嗥,另外三個也全在那片粹芒中,血濺柵門邊上。 巨柵門尚自關著,而且嚴嚴實實的緊緊關著,等到卓重陽三人也自木柵上面翻過來的時候,白小宛早已解決了五個守柵門的嘍兵。 卓重陽一揮手,四人當即往半嶺脊上面翻去,看樣子應該到這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子,然而,又一段不算短的山徑之後,卓重陽四人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插天的原始野林,怪石嶙峋的懸崖陡壁,一大片一大片的攀百老藤,銀鈴般的滴水山泉,偶爾有幾聲蒼鷹叫聲,調合成一幅大自然的原始風貌。 就在四人駐足張望,四下探查的時候,突然間,高峰陡崖處雷聲滾動,荒草紛飛。 四人抬頭觀望,不由大吃一驚,急切間,本能的,四人全拼躲在一個巨大的岩石下面。 原來不知上面是如何發現的,竟然一陣滾木擂石,當頭罩落下來。 剎那間,一陣叮咚大震,巨木大石,全自四人身邊滾砸而過,灰塵飛揚,矮樹折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端的懾人心魄。 所幸四人反應極快,貼著那塊巨岩,不敢稍動分毫,因為那塊巨岩只不過有限的前傾而已。 一陣天崩地裂之後,白小宛一閃而出,直直的往上面看去,只見一道斜斜的岩石,附近現出一片灰色空隙,她正要撲上去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滾木擂石砸下,而且既近且急。 白小宛立刻又急閃而躲入巨岩下。 於是又一陣隆隆聲,巨木大石夾著碰擊出來的火星,一閃而越過四人的身旁,直朝著嶺下深谷中落去。 馬雲龍問道:“看清楚了嗎?” “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不知全躲在什麼地方。” 卓重陽道:“會不會全躲在山洞裡?” 白小宛立即道:“可是連洞口也沒有看到。” 卓重陽雙眉一皺,不解的道:“能推下這麼多滾木擂石,少說也要十人以上,不可能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白小宛道:“讓我再試一下!” 一閃而出,白小宛作出要向上衝的姿勢,徒然間,白小宛大吃一驚,她以為真的要山崩了呢! 因為只有山搖,才會山崩,如今那相距不過百尺的突出懸崖,不正在搖動嗎? 那麼大的巨岩,它那淺黑泛紫的顏色,迎著斜陽,一閃一閃的,散發出不甘心的悠悠黯光,它似是不願自高處一落千丈的沉入谷底一般,一閃一晃,一進一退,好像有許多人正在後面猛推。 像那麼大的岩石,如果四人仍躲在這塊岩石前面,包不准這塊岩石會被上面的巨岩砸爛,四個人非得變成肉泥不可。 就在上面的巨岩正要落下來的時候,白小宛一閃而自卓重陽三人面前衝過,口中急叫,快隨我來。 卓重陽三人,連多想也沒有想一下,不自覺的緊隨在白小宛的身後,衝出巨岩,舉頭看,只見一個大如四五個磨盤的巨大稜石,已離開石座,朝下面滾來。 由於它體積大,重量沉,一路滾來,樹倒石碎,而且在滾動中,更掀起不少碎石爆裂開來,令人驚心動魄。 也不過一轉眼間,那塊巨石正準確無比的砸在四人躲過的大岩石上,於是,火花飛濺,碎石亂舞,大岩石突出的上端,生被砸下一大塊來,就隨著那滾落的大石,沉入谷底中。 四個人也才縱出四五文遠,又見亂石滾下,急切間,四人又重向巨岩地方躲去。 白小宛躲入巨岩後,立即冷笑道:“咱們如果再往前衝,賊人一定還有亂石滾木砸下,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這上面,已沒有滾木擂石了。” 卓重陽道:“白姑娘說的不錯,這嶺上面可能有一大片巖穴,賊人一準就在裡面躲著。” 馬雲龍立即道:“咱們就由這峭壁正面衝上去,殺他娘的一個片甲不留,也好出我這口鳥氣。” 白方俠道:“還是叫小宛先試一試,免得咱們全陷入危境。” 白小宛也不多說,一擰身又衝了上去。 她忖度地勢,酌量情形,人如穿雲飛燕,扶石攀枝,雙足運力,奮力的直衝上去。 也就在她距離斷崖頂上,尚不足兩丈遠的時候,突然斷崖後面發一聲喊,一下子跳出十多人,刀光霍霍的向她殺來。 白小宛一看,心中大怒,清叱一聲,雙腿運力一彈,柳腰一擰,人已翻到斷崖上面。 就見她劍起輕靈,快不可言的,一連劈倒正面撲來的三人,探手人囊,抓出一支飛鏢。 就在她奮力拼殺中,卓重陽三人,也及時的攀著岩壁,縱到上面來。 於是,又見二十多名嘍兵自一處斷崖裡衝殺過來。 喊殺聲何止震天,只聽那四山的回盪聲,已叫人心膽欲裂,鬼哭連著狼嚎,因為血與肉的散落灑濺中,人性全變成了獸性,如果誰要茌這時候能叫雙方罷手,大概只有來自豐都城等著拘魂的小鬼,因為靈魂受這些小鬼鎖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了。 卓重陽等衝殺上來的四人,全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你們這群惡事幹絕的王八蛋們,既然沒有砸死老子們,那就挨宰吧! 於是,一個不算小的天然形成的大巖穴中,像個巨大的蛤蟆嘴巴般的大巖洞口上,立刻間血肉橫飛,鬼泣狼嚎,四個殺氣騰騰的拘魂使者,全身盡浴著他人之血,拚殺於這些上天已無路,入地也無門的群盜哭叫之中。 這是一場血與肉的拚鬥,卓重陽不知已有多少亡魂在其劍下游走,白方俠一生捕快,卻沒有經歷過這種拿人命當畜牲,把腦袋當瓜切的,他那把風雷刀已不只是刀身盡赤,連帶的也染紅了刀把,因為他已覺出手握在刀把上,感覺得粘呼呼的不是味道。 有幾個被砍翻在地的兇狠嘍兵,自知已傷重難活,依然掙扎著拾刀再戰,幾個無法再戰的,卻不停的破口大罵,惡毒的連十八代老祖宗也罵出來。 於是,更撩起卓重陽四人的憤怒,一陣劍光閃爍與刀光崩現中,二十多個嘍兵,盡被殲于山穴斷崖之中。 四人仔細查看,只見人若走近穴口下望,只要一伸頭,就可以一目了然,山徑的一切,盡人眼底,一道堆放滾木擂石的缺口處,正放著幾根巨木,大概就是推石放石之用吧! 四人稍一巡視,卓重陽立即抓住一個尚在喘呼大氣的嘍兵,急問道:“伍億在什麼地方?” 只見那名滿身是血的嘍兵,一臉怒容,直視抓住他衣領的卓重陽,血嘴巴閉得緊緊的。 卓重陽一施勁,把個重傷嘍兵又提高一尺,喝道:“快說,伍億躲在什麼地方?” 突然間,那個嘍兵張口了。 張口不一定就是說話。 當然這時候張口更不會為了吃喝。 只見他“噗”的一口血痰,吐向卓重陽的臉。 一扭頭,卓重陽的脖子上粘濕的令人噁心。 於是那名惡嘍兵的毛滲滲嘴巴張的好大,罵道:“去你娘的!” 但他也只有罵了這一句。也是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後一句惡語,因為,他正準備罵第二句的時候,卓重陽的寶劍,已自他的脖根上一飛而過,在一股血泉的烘托下,那顆原本有根的腦袋,卻被血衝落地上。 卓重陽擦著脖子,順勢一腳踢在那顆朝他滾來的腦袋上,“叭”的一聲,那顆腦袋無巧不巧的自穴口一飛而出,直落嶺下而去。 馬雲龍罵道:“這幫強盜可他娘的真夠剽悍。” 白小宛眼晴盡赤,急急的道:“咱們非要找到那幾個罪魁禍首不可,他們不死,他們的手下嘍兵就得拚命,難道咱們一定要殺盡整個踩雲嶺上的嘍兵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揮,道:“走!找那幾個該死的大盜去!” 當先縱出巖穴,卓重陽四下察看,找到一條小徑,領先舉步直衝過去。 馬雲龍、白氏父女,三人也急急跟過去。 這條小徑,似乎與剛才的一條小徑不同,因為剛才上山的那條小徑,看似較寬,但從踩踏上看,好像人走過的並不多,如今所走的小徑雖窄,但卻被踩的很平坦結實,顯然這條山徑常有人進出。 四人並不多想,順著山徑緊走疾行,又走了大約一里遠,突見在這踩雲嶺的一處凹坡處,竟出現一座高大的宮殿式,極為壯觀的大房子,紅牆綠瓦,氣象不俗,如果是一座大廟宇,那麼主持人必然是有道高僧,然而,這兒並非是大廟,更沒有什麼有道高僧,因為,這兒是地地道道的強盜窩,秦嶺八大盜的巢穴,江湖上許多無頭公案,絕大部份是他們的傑作,多年來秦嶺八大盜的名字,時盛時消,誰也摸不准他們那飄忽不定的蹤影,如今,總算被四個武林一流高手,合力的闖進來了。 四人彼此對望一眼,立刻間熱血沸騰,須發怒張,“有”名火高三千丈。 卓重陽一揮手中寶劍,冷哼一聲,道:“殺過去!” 突然間,正面的一道紅牆大門啟開了,清清楚楚的望見紅牆內的一個大不過十丈方圓的廣場上,一列的站了兩排嘍兵,看樣子至少總有個三十來個。 嘍兵的前面,大馬金刀的並肩站了四個手持不同兵刃的壯健漢子。 只見為首的一人,雙眸細小,臉窄而長,他那滿布的臉上,須發已打成一片,鬍鬚幾乎長到眼角上,由側面看,活像一只大猴子,一把七星九環寶刀,緊緊的抓在他的手上,一手撫髯,面無表情。 在他的左旁邊站著的正是笑彌勒姚光圓,他那胖嘟嘟的五短身材,似乎又胖了,那把蠍尾鋼刀,拎在手上,冷傲的直瞪著大步走來的白小宛。 另外兩人,一個看來有些陰陽怪氣的模樣,手中拿著一把長劍,那正是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秦嶺八大盜的老三,毛幹。 靠邊上站著個虯髯大漢,濃眉大眼,血盆大口,敞著個驢屁股般大胸膛,上面黑鴉鴉的一層老卷毛,看來比嘴巴四周的還要多,一把特號的大砍刀,就抓在他那毛森森的大手中。 卓重陽當先走入場上,舉頭先看了一下四周,約略的望了一眼大廳,心想,這些強盜,還真的夠派場,也夠享受的了,那麼一大棟綠瓦紅梁大廳,裡面卻佈置得像個大客店,還有樓上房間呢!因為那個樓梯就在大廳中間不遠處,這使得馬雲龍與白方俠想起了一個地方,那是長安市上第一家最有名的大飯莊子,春華京。 想來這秦嶺八大盜,可能全到過長安的春華京大酒樓吃過喝過。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在這蠻荒的絕嶺上,也蓋了那麼一棟式樣相同,顏色一致的春華京大廳。 卓重陽迎著面前的眾盜,戟指一臉長長的花白如銀的蒼髯老者,喝道:“你大概就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吧!” 原本冷眸相向,聞言突然打個哈哈,道:“不錯!正是老夫!” 卓重陽道:“你可知罪?” 又是一聲仰天大笑,道:“老夫一生說沒罪,一樁也沒有,因為老夫認為算不了什麼,如果說有罪,大概依你們這些鷹犬的說法,一樁都該殺頭,所以老夫不知你指的哪一樁。”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盜取禦案上的血玉鳳,又為血玉龍殺人一家十二口,這個罪過,你就該死!” 伍億雙眉一皺,道:“老夫知道,我那幾個兄弟對於血玉龍的事,做的不夠漂亮,不過你是怎麼知道血玉鳳的?”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卓某自京師追查,一路南下洛陽,又折往長安,追到寶雞,正趕上血玉龍案發,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我碰個正著,也算你老賊的陽壽該盡,命該絕,你還有何話說?” 袖裡乾坤伍億暴睜雙目,咆哮道:“姓卓的,不論你在追討血玉龍或血玉鳳,伍億不妨對你實說,秦嶺八大盜的做案手筆奇大,為的是金銀,而非稀世奇寶,盜劫寶物,當然為的是換取黃金。” 一頓之後,又道:“世上有人愛寶,世上就有人盜寶,如果那些在我伍億眼中一錢不值的東西,有人願意大把黃金來換,姓伍的自然要為黃金而為,所以說你卓大人最好去抓那愛寶人,沒有他們,誰還去劫什麼寶啊!” 塞北大俠馬雲龍罵道:“這老狗真是一派胡言。” 卓重陽一聲冷笑,道:“姓伍的,你可是指那天仙師太?” 袖裡乾坤伍億道:“你不要提那天仙師太了,你不是同那天仙師太訂約十日嗎?為什麼卻改弦易轍的直上踩雲嶺來?” 卓重陽一咬牙道:“十日之約,是卓某與天仙師太之間的事,與你這強盜頭子何干?” “錯了!雖然你是與天仙師太之間十日之約,但也等於是同我伍億訂的約!” 馬雲龍鋼棒一指,罵道:“放屁!簡直是一派胡言。” 伍億那大毛手戟指馬雲龍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混蛋大俠吧!別那麼齜牙咧嘴,一副窮凶極惡相,不要忘了,伍大爺手中還有個血玉龍呢!”聽口氣有些言不由衷的樣子。 卓重陽道:“就算你有個血玉龍,不見得就是你姓伍的護身符。” “可是這血玉龍卻是天仙師太必欲得之而後甘心的寶物。” 白小宛突然大聲叱道:“那血玉龍乃是我夫家的傳家之寶,與她天仙師太何干?” 哈哈一笑,伍億道:“天仙師太乃是個嗜寶狂,她自稱世間美的化身,圍繞在她四周的人與物,全都是美中之美,奇中之奇,寶中之寶的東西,如今她有了血玉鳳,又如何會捨棄這血玉龍?” 一頓之後,又道:“如果她得不到血玉龍,龍鳳不能相配,在她天仙師太而言,那可是她一生中的絕大憾事,她會寢食難安,又豈肯與你們善罷干休?” 卓重陽一陣冷笑,道:“看樣子你在天仙師太手中,賺了不少黃金,換句話說,你也替她做了不少孽吧!” “各為所好,各取所需。” 卓重陽立刻道:“天下稀世珍寶何止這血玉龍與血玉鳳,難道她天仙師太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礦不成?” 哈哈一笑,伍億道:“京師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加上百艘出海大船,姓卓的,你想每年她會有多少進賬?” 伍億此言一出,卓重陽四人全都大吃一驚,誰會想到一個深山出家的老尼姑,竟然擁有這麼大的一份家當,而且全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伍億有些得意的又道:“如今你姓卓的該知道了吧!伍億在她那兒賺的,也算是辛苦銀子,她既然與你們有十日之約,你們就該找地方等上十日,如今卻揮刀殺上我的踩雲嶺來,你想如果她知道了是個什麼樣子?” 白小宛怒叱道:“就算她天仙師太再有銀子,犯了王法,一樣逃不脫了制裁的厄運。” 仰天哈哈一笑,伍億道:“誰來制裁?就憑你們四個?哈……” 卓重陽突然臉色一寒,問道:“伍億老賊,你要對本大人實話實說,我問你,雲屋峰望仙臺上的所有貌美女子,是從哪兒找來的,難道也是她花錢你辦事的自其他地方擄來的不成?” 伍億一瞪眼,道:“伍億為盜,劫的是無價之寶,擄小姑娘的事,秦嶺八大盜還不屑為之,哼!擄一個小姑娘只不過百兩銀子而已,豈能人我們秦嶺八大盜的眼裡?” 卓重陽四人一聽,面面相覷,眼神中盡是驚異眸芒而轉變為目瞪口呆。 卓重陽立刻又問道:“照你這麼說,天仙師太的望仙臺上,那些貌似月裏嫦娥,更似天上仙女般絕色秀麗的弟子,難道全是她花錢要人擄來的嗎?” 伍億心想,這時候最好把天仙師太的底牌掀出來,說不定面前這四個殺紅眼的煞神,一氣之下又殺上望仙台,自己就可以重新佈置,再設陷阱,合著師太之力而圍殲此四人了。 心念間,伍億哈哈笑道:“我親愛的卓大人,你真的有頭腦,只要輕輕撥弄一下,也應該想得到。” 伍億上身前傾,頭一偏,毛腦袋一斜,斜著眼又道:“你想想看,天底下的美女,哪一個會心甘情願的拋棄自己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而來到這深山中陪伴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暮鼓晨鐘的苦熬歲月?” 神秘一笑,伍億又道:“乾脆伍大爺再說明白些,那些天仙師太四周的美尼姑,沒有一個是看破紅塵的,只不過她們十來歲就被帶入山中,外界是個什麼樣,她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還有……還有就是……” 白方俠似有不耐,立即道:“你最好實話實說!” 眼珠子一瞪白方俠,伍億咧嘴冷笑道:“咸陽來的龍頭捕快,如果你想建他娘的一大功,你就不要再嚷嚷,伍大爺這就告訴你。” 眼珠子又轉向卓重陽,緩緩而奸詐的道:“就在那望仙台的四合院下面山腹中,還有一個與上面同樣的四合院山室,下面住了至少二十名十來歲大的美貌女娃兒,這要是被你們破了案,非在那朝堂上得到大封賞不止,而且你們也建了大功積了德,所以……” 嘿嘿一笑,又道:“你們四位最好留著勁頭,去找天仙師太,比在我這踩雲嶺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強得多了。” 卓重陽道:“你對別人的事,說得相當誠實,只是對你自己……” 白小宛突然厲喝一聲道:“伍億老賊,怎麼不說說你們怎麼找上我公公家的?” “哈哈哈……” ------------- |
第19章
袖裡乾坤伍億哈哈一陣大笑,道:“幹上強盜,自不免瞞心昧己,偶爾也會不擇手段的殺幾個人,老實說,伍大爺人在深山中,能知天下事,尤其對於誰家藏有稀世珍寶,最感興趣,只要一有消息,那件寶物就算是伍大爺的囊中之物了。” “是誰透露給你的消息?”白小宛問。 “這還用說,伍大爺與那天仙師太合作,她擁有京中八大賭房,江南十青樓,連那漂洋過海的大船都有成百條,想想看,消息來源會不會少?” 一頓之後,又道:“她供我消息,我下手去搶,搶來了賣給她,然後是她得寶,伍大爺得金,哈……這就叫魚幫水來水幫魚,哈……” 卓重陽也跟著嘿嘿笑,就在伍億尚未收斂他那得意的笑聲的時候,卓重陽人已向伍億逼去,邊又道:“卓某人發覺你這個老東西,又奸詐又滑頭,如果你還算個人物,就與卓某單打獨鬥一場如何?” 伍億一愣,當即道:“姓卓的,難道你放了正主兒不去找,真要血濺這踩雲嶺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豎,雙目盡赤,嗔目欲裂的道:“別人並非正主兒,正主兒卻正是你伍老賊,而血濺這踩雲嶺的更不是旁人,一定是你這個巨奸大惡,姓伍的,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別看伍億年齡七十,生的如同銚光圓一般矮胖,但他的動作卻其快無比,當卓重陽舉步向他逼來的時候,只見他握著七星九環寶刀的右手,猛力一揮,“嗖”的一聲衣袂飄響,人已翻到排列在他身後的三十來個身材魁偉,手持砍刀的嘍兵後面台階上,同時口中斷喝道: “殺!” 站在前面的姚光圓可沒有後竄,只見他一掄手上蠍尾鋼刀,迎著白小宛衝殺過去。 白小宛一看來了姚光圓,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右手長劍一頓,殺了上去,左手則穩穩的握了一支飛鏢。 一群嘍兵,卻層層的圍著卓重陽,一上來,卓重陽痛下殺手,在一陣脆響中,早有四五把鋼刀被他舉劍震斷,緊接著哀嚎之聲在卓重陽的凌厲劍芒中傳出。 另一邊,虯髯大漢齊向前雙手舉著他那把特號大砍刀,完全一副劈山砍岳式的直劈橫砍,逼向塞北大俠馬雲龍,兩個大鬍子算是豁命的幹上了。 白方俠似乎看過一眼毛幹,也許毛幹現在不是道裝打扮,或者白方俠年過五十記性差,就是想不起這個冒充幾天道士的毛幹。 如今既然對上了,還有什麼可想的? 於是就在這十丈方圓的踩雲嶺似春華京的大廳前面,喊殺震天,哀嚎不斷。 白小宛一看圍著卓重陽的嘍兵,一個個十分剽悍,前赴後繼的盡往上衝,不由心中大怒,心想,還有為惡人效死的,既然是非不分,善惡不清,這種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世上? 她心念乍起,惡意頓燃,就在姚光圓的蠍尾鋼刀斜劈而來的同時,只見她賣個身法,右手長劍一擋,立即一個大轉身,看似後退,實則向前,只聽她一聲冷叱,疾甩左手,稜形飛鏢疾快的飛向姚光圓的前胸,人也跟著撲上。 白小宛的這一招,看似拚命,但卻使敵人難以提防。 姚光圓在這近距離中,乍見飛鏢到來,自知難以躲閃,急切間,把全身力量,擠壓在前胸,以堅實的胸膛,肥胖的身體,來承受白小宛的這一飛鏢。 就聽“噗”的一聲,姚光圓前胸已被飛鏢擊中,但他卻在眼前人影閃動,正要舉刀再戰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悶響,左胸又狠狠的被白小宛踢中,就像個推不倒的不倒翁一般,一連晃了七八下,仍然竭力的站著而未倒下。 白小宛卻乘勝追擊,手中長劍疾快的挽起三朵劍花,就在姚光圓尚未站牢,喝尾鋼刀才又提起的同時,白小宛已撩起一束冷焰刃芒,一閃而劃過姚光圓的左頸。 沒有哀嚎,沒有哭泣,只是一股血箭,緊隨著白小宛追去,然而白小宛卻連看一眼也沒有,扭身殺入圍攻卓重陽的一群嘍兵中。 迎著馬雲龍奮力揮動大砍刀的虯髯大漢齊向前,像發狂似的直往馬雲龍的身前衝,刀鋒帶起一束束精亮的光焰,像一彎受阻的流,散發出亮晶晶的碎珠,罩向馬雲龍的周身。 於是塞北大俠在一陣硬擋狠砸中,踩著虛虛實實的梅花步,就在齊六爺的大砍刀冷芒碎刃中,倏忽而跨到齊六爺的側面,疾快無比的,馬雲龍旋出他那柄藏在鋼棒中的兩刃細刀,銀芒疾閃,如銀蛇出洞,一溜而劃過齊向前的右肋。 齊向前正要回刀反劈但刀在中途卻岔了氣,再也用不上力氣,因為馬雲龍的那一絕活,硬把他的肋下劃開一條尺長的血槽,裂皮翻肉,露出三根白中透紅的肋骨,連裡面的五臟,全抖摟出來。 於是齊向前拋刀在地,左右手互為支助的摀向傷口,但他也只連哈兩口冷氣,就栽了下去。 馬雲龍在放倒齊向前後,發覺尚有十幾個,正圍著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殺得昏天黑地呢!馬雲龍不由臉上一陣扭曲,狂吼一聲,也撲了上去。 原本卓重陽一人,中途加了個白小宛,這群有如敢死隊般的嘍兵,已有些氣燄直落,如今突然又加上個猛張飛般的馬雲龍,就聽一陣“砰通”之聲,此起彼落,立即就見數名嘍兵腦袋開花,撲通摔倒,算是對伍大爺表現了“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了。 白方俠迎著毛幹,卻不料這位陰陽人毛乾一上來絕不用險招,採取的戰術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一陣砍殺下來,仍然是毫髮無損。 白方俠一方面懸掛女兒,當然也牽腸掛肚馬雲龍,如今二人已殺向眾嘍兵,他這才方下心來。 於是,一緊手中風雷刀,立即把個毛乾圈在他的刀風刃芒之中,也只是兩個照面,毛幹的一柄劍已被風雷刀劈斷,就聽白方俠虎吼一聲,道:“你還想逃!” 就在白方俠灰發抖動中,風雷刀一卷,“ ”的一聲,毛幹一頭栽在一塊岩石上,一條大腿已掉落在一邊,看樣子死的也夠悲慘了。 白方俠一聲嘆息,已自場邊走向幾個仍在拚命的嘍兵身後,突然間,他嗔目大叫道: “還不放下刀來,真要血濺五步,腦袋分家才甘心?” 他這麼一吼,圍殺的嘍兵可沒有放下刀,但卻一聲呼嘯,撒腿就逃,原來的一副凶相,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四人也不追趕,正要殺上似春華京的大廳台階上,捕殺盜魁伍億的時候,卻不知伍億何時已逃的無影無蹤,這真的是大出四人意料。 卓重陽四人急急的衝迸大廳上,更攀登樓上房間,哪裡還有伍億的人影? 於是,四人分途又在附近尋找,山洞巖穴也看不到一個,卓重陽不由氣惱異常。 四個人望著這座堂皇典麗,貌比長安春華京大飯店的大廳,不由齊聲道:“既然找不到盜魁伍億,乾脆一把火燒了這個賊窩,以免又為惡人利用。” 白小宛卻道:“如果血玉龍在這大廳上,豈不被大火所焚?” 卓重陽道:“伍億外號袖裡乾坤,一個心機詭詐,城府極深的人,絕不會把血玉龍留下不顧。” 白方俠點頭同意道:“卓大人說的極是,伍億老賊必然已攜帶血玉龍逃去,說不定投靠雲屋峰的天仙師太去了。” 一頓之後,立即又道:“場上那些死人,生時作惡多端,就讓他們的尸身與這春華京大廳齊赴幽冥地府吧!” 於是四人立即將所有屍體拖進這座雙層的,雕梁畫棟,氣象雄偉的春華京大廳上。 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燃起兩只火把,立刻間,在山風助威了,熊熊烈火,已把這座大廳燃燒起來。 火焰燎向四周,方圓數里內,鳥獸奔走,黑煙騰空,直衝雲霄,卓重陽四人已走出數裡外,回頭仍見濃煙遮空。 四人一徑來到老虎口,馬雲龍道:“咱們如今已把秦嶺八大盜來個連根拔除,這茅屋中還拴了兩個嘍兵,放了他們算了。” 卓重陽道:“你去放人,我來把這茅屋一併毀去。” 馬雲龍才剛走入茅屋,突然冷哼一聲,又退了出來。 白方俠急問道:“怎麼啦?” 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就要衝進去。 馬雲龍手一攔,道:“不用進去,人頭全被砍落地上了。” 卓重陽道:“你說什麼?” 馬雲龍苦澀的道:“就像法場上砍人一般樣,拴著繩子,頭被劈下來了。” 卓重陽道:“算啦!把門外的幾個也拖進去,一把火也免得這些自以為聰明,實則愚不可及的強盜,暴屍山野,死後還遭狼吻豹啃。” 於是,又見火苗騰空而起,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四人就在火光未熄,太陽落山的時候,離開了踩雲嶺,也離開了老虎口。 當天夜裡的月亮特別圓,只是霜滿天。 山谷中的勁風帶有寒意,樹葉滿地孤。 看樣子離下雪的日子不會遠了。 三更將盡的時候,四人又來到龍舌崖下的山洞裡。 每個人身上都沾有血,所幸四個人全都活活實實的未曾受一點傷,算是有驚無險,當然身上的血全是別人的。 卓重陽道:“咱們這可得好好歇一陣,趕著天一亮,還得去找那個該死的天仙師太去。” 馬雲龍道:“那十天之約呢?” 白方俠一笑,道:“雲龍,咱們現在是官家抓強盜,你何時聽說過官家還會同強盜訂約的?”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 白小宛笑道:“什麼時候四舅也學會三思而後言了?” 白小宛本來要說她的這位四舅“學著吞吞吐吐”,但她靈心慧性的改為“三思而言”。 馬雲龍展開毛氈,朝著身上一裹,就著洞壁歪靠下來,低聲的道:“我是說咱們的刀快,又何能朝著那些可憐而又美麗的女娃身上下手?” 白方俠己有過一次經驗,真的要把鋼刀劈砍在這些嬌柔美麗女子身上,的確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卓重陽最為沉痛,萬一明日又遇上那美豔的心上人兒,可怎麼處置才好? 於是,四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龍舌崖下的山洞中,一片死寂,但四個閉目趺坐的人,卻思維不寧,心神不定,正就是心搖搖如懸旌。 就在天放亮玉兔落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已收拾妥當。 大家心中全明白,今天可是個大日子! 因為,不論對任何人來說,生死榮辱已沒有考慮的餘地,唯一的就是盡其在我,換句話說,一種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心理,在四人心裡激盪不已。 卓重陽對白小宛道:“白姑娘的飛鏢不知尚餘多少?” 白小宛一驚,問道:“卓大人的意思……”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我已很久未曾打過暗器這類東西,如今好像要用上一用了。” 白小宛一笑,一面伸手在鏢囊中摸出三支稜形飛鏢,遞向卓重陽,道:“一袋十二支,如今尚餘七支。” 卓重陽點頭道:“好!咱們等等找個地方,我就用你這幾支飛鏢試試準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不知卓重陽悶葫蘆賣什麼藥,白小宛既知道卓重陽是用鏢行家,自是要瞻仰卓重陽的飛鏢絕技。 於是,就急不及待的道:“卓大人何不就在這龍舌崖之側,山溪小徑之旁。展露一下飛鏢絕藝?”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姑娘可不要見笑,卓某是為了對付天仙師太那看似十分霸道的地崩子,才趕鴨子上架的試著以飛鏢對付,尚不知是否可行呢。” 馬雲龍一聽,當即叫妙,緊跟著,隨手手拾起一塊石子勁擲而出。 卓重陽不假思索,抖手打出一支飛鏢。 “叭”的一聲,飛鏢後發先至,正擊在空中的那塊石頭上。 白小宛鼓掌叫好,急忙把飛鏢又拾回來,遞交給卓重陽,一面道:“卓大人好功夫!” 於是,卓重陽快步走出四丈遠,又讓對面的馬雲龍向自己站的地方投擲石塊。 就在馬雲龍的石塊剛剛出手,卓重陽的飛鏢已迎擊過來,馬雲龍哈哈一笑,腳踩梅花步,上身一搖,已橫裡斜出五尺,就聽又是“叭”的一聲,半空中碎石紛飛。 卓重陽似已生了信心。 馬雲龍卻心中十分高興,因為,馬雲龍原本也是飛鏢能手,白小宛的那手飛鏢絕活,正就是出自他的傳授呢! 於是,卓重陽腰裡揣著三支飛鏢,連馬雲龍也自白小宛處取來一支飛鏢,以備不時之需。 四人一路急行,遠遠的,雲屋峰的那個若隱若現的峰巔,上距不遠,四個人立刻把巾絹沾濕,又把口鼻掩上,卓重陽也把避毒粉,讓每個人塗在暴露的皮膚上。 也就在四個人快要攀上望仙台的山徑上的時候,突然間,清脆的鍾聲響起,正面上峰腰間的那個精巧有致,美崙美奐的四合小院朱紅雕花厚門,呀然一聲被人敞開來,大白天的望到這小院落裡,一片青草翠綠,細如鵝毛,只不知這是什麼草。 於是,一陣翠玉清響,碎步沙沙,天仙師太神情冷漠而又孤傲的手持拂塵,自院門中緩步走了出來。 在她的後面,又見那四名金劍美豔尼姑、十二名擺設十二生肖大陣的尼姑。 就在這些美豔尼姑的身後,天醜怪尼也右手拎著一把寶劍,緊跟出來,不過讓卓重陽四人吃驚而又感欣慰的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袖裡乾坤伍億,也拿著他的那把七星九環寶刀,跟了出來,他那似猿猴般毛森森的臉上,還露出詭異的冷笑。 就在這方圓不過十來丈的四合院門外的碎石場上,天仙師太擋住卓重陽四人前進去路眸露兇芒的喝道:“卓重陽,十日之約才過幾日?” “三日!” “為何現在又來攪和?” “要人!” 天仙師太狠聲道:“你問我要什麼人?” 卓重陽戟指一群美豔尼姑身後的伍億,道:“就是他,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老賊。”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道:“卓重陽,你知道他是誰?” “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 又是一陣大笑,天仙師太拂塵一揮,卓重陽四人不自覺的全向後退一步。 得意的一聲笑,只聽天仙師太沉聲道:“雲淨,讓他們看看你究竟是誰!” 於是,只見伍億緩緩的伸出右手,順著脖根下方一陣撕抓,慢慢的揭開一張假面皮來。 四人仔細一看,不由全都大吃一驚。 只見原本是個毛臉的盜首伍億,轉眼間卻變成一個中年微胖,面目姣好而風韻撩人的尼姑。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然而,這世上本就存著太多的不可思議。 換句話說,怪事隨時都會發生,而怪事到處都會碰到。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喝道:“這又是你在玩弄雕蟲小技,對卓某來說不值一笑。” 天仙師太冷笑道:“卓重陽!你不信她就是由踩雲嶺回來的雲淨?”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回頭對雲淨道:“同他們對上幾句話,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相信你就是我望仙台的門下弟子。” 嘻嘻一笑,笑聲是女子聲音。 徒然間,雲淨的聲音一變,成了蒼老的伍億聲音。 只聽她冷然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一定在中途什麼地方歇過腳,啃過糧了吧!” 她話一落,四人真的大吃一驚而目瞪口呆。 只聽雲淨又道:“那幾個該死的東西,壞了我師父大事,引來你們這些殺胚,擾了我師父的清淨不說,恐怕往後我師父在外的生意都不太好做了,所以我就在師父的授意下,把他們當禮物一般,送給你們去殺。”那聲音仍然蒼老。 卓重陽搖頭道:“我不信,我一千一萬個不信。” 一頓之後,卓重陽道:“如果她是你的弟子,如何肯把你在這雲屋峰下,望仙臺上的地穴中,擄藏著二十多名十來歲的美麗女童的醜惡之事,當著那麼多人,細說從頭的抖摟出來?如果她是你的門下弟子,為何透露出京城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還有那進出大海的上百巨舟,全是你天仙師太的用之不竭的家當?” 嘿嘿一陣冷笑,雲淨尼姑道:“如果我不在那種場合中,露出一些口風,秦嶺八大盜又怎麼會為我拚命?” 於是,卓重陽四人真的僵愣在當場。 天仙師太卻在微點著默許的頭。 突然,卓重陽又問道:“那麼,真的盜魁伍億,他在什麼地方?”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這幾年我發覺伍億老兒的胃口,越來越大,大到難以令我忍受的地步,所以我就來個李代桃僵,把伍億給毒死在野牛林中,割下他的腦袋,製了這副人皮面具。” 冷冷一笑,天仙美尼又道:“本師太這傑作,應該是巧奪天工了吧!” 白方俠虎吼一聲,厲聲問道:“這麼說來,那血玉龍根本就在你這望仙台中的寶宮中了?”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你總算開了竅了。” 卓重陽一挺胸,氣壯山河的高聲喝道:“好個人面獸心的天仙妖尼,原來各地迷失的女童,竟也是你在作怪,你的所作所為,已到了天怒人憤,令人髮指的地步,今天卓重陽絕不放過你!” 白方俠及時問道:“天仙妖尼,眼前你己經自承罪狀,卻了無愧色,件件招認,更無俱怕,難道你還有什麼有恃無恐的絕招用來對付我們不成?”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手中拂塵得意的一揮,聳動雙肩,篤定的道:“你們這四個蠢東西,到了這時候,才心竅稍通,茅塞方開,可是已太晚了,晚得就算大羅神仙想伸手救你們,也覺法力不夠,欲救乏力了。” 白方俠冷冷一笑,白小宛睚眥欲裂。 馬雲龍雙眉打結,一手狠命的搔著絡腮鬍子。 卓重陽卻又高聲喝道:“天仙妖尼,如果你還是個人物,還想未來領袖黑道,就請走過來,與卓某單比獨劃,忘我一拚,不要傷害那些姑娘們,人家可是還有機會重投她們父母懷抱的。” 天仙師太一陣冷笑,道:“卓重陽,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將死之人,竟也敢大放厥詞而又大言不慚的想來解救我的門下!需知她們就如同我那寶宮的每一件絕世珍寶一樣,這一生一世,休想再同我天仙師太分離了。” 她此言一出,卓重陽不由的把一雙銳利眸芒,罩向那個絕美的尼姑身上。 四眸已相對,兩口卻不能言! 兩心早相許,如隔萬重山! 這不正是人世間最不調和的場面嗎? 鋼牙一挫,卓重陽正要喝問,突見天仙師太把手中拂塵一揮,尖聲喝道:“圍起來!” 突聞一陣腳步聲響,發自卓重陽四人身後,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卻發現十幾個粗脖子的醜尼姑,齜牙冽嘴,披著長髮,手持砍刀,一堆擠到四人來時的那個峭崖窄路上,生生把條山道堵死,如果想通過去,就得把這十幾個醜尼姑推落懸崖。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厲喝道:“妖尼!你不用再把那些原本夠可伶的尼姑,用來替你送死,卓重陽四人也不會輕易離去,除非分出勝負,否則,這雲屋峰前望仙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仙師太已不再多言,手一揮,就見她身後的十二名生肖大陣又現,只是這次在陣中加入了四名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 於是,卓重陽有著無所適從的感覺,放眼望去,只見她那心上人雙眸隱現淚光,楚楚更動人,儀態惹人憐,自己怎麼能同心上人刀光劍影中對砍對殺? 就在他七上八下,心神不定的時候,白小宛突然高聲斷喝,道:“十二生肖陣,白小宛早已領教過,如今再加上四個,還不是中看不中用?就讓白小宛先來領教一下看看,有什麼叫人大吃一驚的變化。” 馬雲龍也道:“卓大人,你頂住這個老尼,我同我外甥女去收拾這個唬人的什麼十二生肖大陣!” 他不等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有所表示,當即與白小宛一打招呼,雙雙揮動兵刃,衝入陣中。 這時候的塞北大俠馬雲龍,認真的盡展自己絕學,腳踏梅花步,手揮降魔鋼棒,左手雙刃刀,挑打劈刺,一路盡在大陣四邊遊鬥。 白小宛卻揮動手中劍,左手握著飛鏢,盡在陣中衝殺。 於是,那個不大也不算小的碎百場上,刀光劍影,殺氣騰騰,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火花飛濺更是此起彼落。 白方俠目不輳睛的注視著陣中的女兒與馬雲龍,看樣子一時間二人還不致有險。 突然間,天仙師太大叫一聲,道:“變!” 就見陣中的十六名美尼姑齊聲脆叫一聲:“殺!” 立刻間,每三個美尼姑追隨一名持金劍的絕色尼姑,成一字形的蛇行于于白小與馬雲龍二人之間,每人出劍有致,且蓄勢一擊,然後一閃而離去。 這使得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必需要接連不斷的迎擊對方狠命的一擊。 就聽重擊如打鐵之聲,“噹噹”不斷,漸漸的把二人擠向一塊。 外面的卓重陽心裡明白! 白方俠心裡更清楚! 因為,如果剛才是四人入陣,也一定會被這蟒蛇纏腰越收越緊的大陣勢,逼在一起,當然,在時機一旦成熟之時,十六把銳不可當的長劍,必然會挾雷霆之勢合擊而下,那將是不可想像的後果,也是預知的不幸。 就在這十六名美豔尼姑的陣勢,愈收愈緊,刀劍撞擊之聲愈見勁急的時候,卓重陽突然向天仙師太望去,只見她正把拂塵高舉,似要發出什麼惡毒命令,她那張得意的臉上,流露出洋洋自得而又不可一世的表情。 於是,在白方俠的焦急神色剛一流露,卓重陽立施眼色,二人大喝一聲,揮動手中刀劍,有如兩頭下山猛虎入羊群一般,衝殺而上。 又是一陣金鐵交鳴,夾雜著數聲驚呼與哀嚎。 立刻間,纏繞在白小宛與馬雲龍四周的十六名絕色美尼,當即就有四五名拋劍倒下。 卓重陽削斷三支長劍,一連又劈倒兩名美尼姑。 白方俠風雷刀大展威力,也砸飛兩支長劍,但他在揮刀朝著美尼姑身上下手之時,仍然捏準分寸,風雷刀的刃芒,盡劃割在尼姑們的大腿上。 於是,原本是包圍之勢的大陣,卻在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突然衝殺中,反而讓卓重陽四人,來一個裡應外合。 只可憐這些從未經過真正殺戮而又毫無經驗的絕色尼姑,立刻間哀嚎著躺了下去。 白小宛早已憋得發火三千丈,因為她在陣中,盡是招架,根本沒有還手之機,如今在額頭冒汗。汗沾衣濕的時候,立刻連劈帶踢,當場被她踢倒三名。 馬雲龍更加冒火,也揮動手中鋼棒,連砸連打,早已被他逼退圍在四周的幾名美尼姑。 情勢的變化是突然的! 戰鬥中的演變,更叫人難以料到! 如果說誰能掌握戰局,而又能穩操勝算,大概也只有萬能的上天,人是無法可以操縱的,否則,誰還敢與之為敵? 而天仙師太是人,她絕不是上蒼,所以她同樣也不能操縱戰局。 於是,就在七八個翻滾哀嚎在地上的絕色美尼,抱傷滴血哭泣的時候! 就在卓重陽以劍緊壓著自己心上人手中金劍,而又四眸在這血腥遍地的場上相對相視,不斷眸語中…… 天仙師太滿面冷霜的暴喝道:“都退回去!” 一面狠狠的又道:“想不到你們還是讓我大失所望!” 卓重陽嘴唇蠕動,道:“你多珍重!” 就在那絕色美豔女尼的大眼眨動中,卓重陽手腕用力,把他的心上人彈送起一丈有餘,看上去就如受到他重擊一般。 於是,場上的美尼姑彼此挽扶著。朝向望仙台的四合小院中走去,一路上這些美麗的尼姑不斷的在滴血,而白方俠卻在心中泣血,那無助的哀嚎聲,有如敲在心上的重錘一般,令他浩歎,不由的,白方俠怒指天仙師太罵道:“你真造孽呀!” 哈哈一陣狂笑,天仙師太嗓門一緊,陰沉的怪叫一聲,道:“卓重陽,看來這頭一仗叫你搶去了。” 卓重陽冷哼,道:“如果你還有人性,別再指望別人,就同卓某人單打獨鬥,決一死戰!” 天仙師太一咧嘴,道:“狂徒!要你們全死在當場!” 突然間,抓起串上念珠,像連珠砲一般,一粒跟著一粒,一顆連著一顆的金色念珠,挾著勁急的嘯聲,擊向卓重陽四人身子站立地方。 只見卓重陽一掄手中寶劍,擋在白方俠三人前面,劍光霍霍,碎芒連連,生生把天仙美尼的一串念珠,全撥打在四周地上。 卻不料,天仙師太在一串念珠的後面,悄無聲息的又打出一枚地崩子。 也就在那地崩子才剛剛由天仙師太手中掏出的一剎那間,一聲“哎呀”發自天仙師太身後。 卓重陽已發現是一枚不同於念珠的“異物”飛來。 於是,他那原本揮出的寶劍,急忙一收,同時口中大叫道:“趴下!” 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急躺而下! 就聽“嗖!”的一聲,那枚地崩子已自四人身邊穿過,落在四人身後一丈地方,“砰” 的一聲,火花飛濺,碎鐵飛揚,就聽馬雲龍額邊滴血的罵道:“他娘的,她好奸詐!” 白小宛回頭一看,發覺四舅額頭正在流血,差一寸,就傷到眼睛。 於是急忙抽出絲巾,替四舅馬雲龍包紮起來。 就見天仙師太惡狠狠的緩步逼向卓重陽的心上人,那名尚不知其名的絕艷尼姑。 卓重陽一看,大喝一聲,又是那招玄天一劍,挾著一股罡勁的,撼泰山以超北海之勢,直指向天仙師太的後心擊去,人未到,一股冷森森的劍氣,已撩動天仙師太那件寬大袈裟。 天仙師太一旋身,正欲擲出另一粒地崩子,卻發現卓重陽人已快到,如果地崩子炸了卓重陽,自己也將重傷當場。 就在她這電閃意念中,身子卻快逾飛燕點水一般,右手拂塵一點卓重陽的劍身,人也斜刺裡向外竄出三丈開外。 只是她落身的地方,卻距離白小宛甚近,這種機會,白小宛自是不能放過,抖手打出一鏢,便也直欺而上。 卓重陽勁急的一劍,逼退天仙師太,感激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心中女神,一擰身直欺而上,合著白小宛,把個天仙師太圍殺在中間。 一旁的假伍億真雲淨,立刻一擺手中七星九環刀,直往場中逼來。 馬雲龍冷哼一聲,道:“你終於還是自告奮勇的出來了!” 一面迎著雲淨,二人立刻間殺在一起。 天醜怪尼厲聲怪叫,立刻也揮刀衝上,卻被白方俠擋住去路。 然而,白方俠終究是殺場老將,衡情量勢,必得速戰速決才對己方有利,因為太多的敵人,環伺在周圍,如果她們一聲吆喝,來上一個大混戰,那就大費手腳了。 心念間,藉著天醜師太重傷未愈,功力大失,而又分神之際,風雷刀幻起一束窒人冷焰,挾著一股勁風,快不可言的迎面劈向天醜怪尼。 天醜怪尼苦在雙目上方的肉瘤被白小宛踢傷未愈,尚自腫脹痛疼而影響視力,當其在發現風雷刀的刀聲逼近,自然的暴伸右手,舉刀上擋,但卻仍然遲了一步,只聽“ 嚓”一聲脆響,天醜怪尼在半聲哎呀中,腦袋一分為二而且直到脖子,於是,天醜怪尼就和著血漿與腦漿,四平八穩的躺了下去。 就在天醜怪尼倒下的同時,突然間,那群十多個擋在峭壁旁山道上的醜尼姑們,竟掩面大哭著四散奔逃而去,有些甚至拋刀狂叫,狀極可怖。 天仙師太一眼看到師妹的慘狀,又見醜尼姑們四散逃走,不由怒罵道:“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白方俠一刀劈死天醜怪尼,他竟毫不遲疑的衝向雲淨,他決心合力先把這些幫兇除盡。 本來,雲淨與馬雲龍交手,還能撐個一時不敗的局面,如今突然而加個白方俠,立刻陷入危境。 人一到了這個時候,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逃。 雲淨能冒充伍億,心機自然要奸詐許多,只是她所面對的卻是兩個一流高手老江湖,一時間還真不易脫身。 但如果硬撐下去,難免刀下作鬼。 於是,雲淨竭盡餘刀,大敞門的平舉七星九環寶刀,奮力的攔腰劈出一刀,猛抽身,急急的彈腿縱向半空,一擰腰斜刺裡往場外縱去。 突然,馬雲龍冷喝道:“哪裡逃!”抖手打出白小宛給他的一支飛鏢。 他手勁既狠且準,一鏢正插在半空中雲淨的脅下,整個鏢全沒入雲淨的腹中。 就聽“叭”的一聲,雲淨已跌落在岩石上,才一連扭動了兩下,立時氣絕。 這種變化太大了! 變化得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像這種戰局,如果還能扭轉的話,那才真的叫奇蹟呢! 突然間,天仙師太的細聲一變而為蒼老的粗聲,聽上去就像是一位老太婆罵媳婦的調調! “你們死人哪!還不給我圍住殺!盡在一旁看個什麼樣的古景?” 她說的當然是那四名手持金劍的貼身尼姑。 四個絕色尼姑卻彼此對望一眼,竟然沒有一人揮動手中金劍殺過來的。 天仙師太直氣的哇哇大叫,狠聲罵道:“四個吃裡扒外的賤婢,只等這檔子事一了,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才怪!” 卓重陽一緊手中劍,哈哈一笑,道:“妖尼!你還有以後?” 原本是十六人圍著他們四人廝殺,如今一變卻成了他們四人圍著天仙師太一人,這變化不能說不大,當然也大出人意料。 天仙師太的一柄拂塵,上下翻飛,圈點有致,對於四個一流高手的圍殺,似乎足以應付,但見她閃展騰躍,飛舞在刀劍的激流中,仍有還手之力。 卓重陽不由心頭火起,暗中一咬牙,大喝一聲,一個身形驟然又彈飛起來。 就見他雙手握劍,筆直的挾著風雷聲,撲向天仙師太。 對於卓重陽的這招玄天一劍,天仙師太自不敢大意,全身功力,立刻又壓在她那柄拂塵上。 就在這勝負立判,生死立見的一剎間,一溜火星飛灑中,天仙師太的耳鬢,就見血絲一現。 就在她一驚一窒,卻萬萬料想不到,白小宛抖手打出一鏢,狠狠的插在天仙師太的後心上。 天仙師太的耳鬢之傷不重,但那後心的一鏢卻有些叫她施不出力來的感覺。 於是,就聽她厲聲大喝,不顧刀劍即將加身之危,一把抓出數枚地崩子來。 四人一見,紛紛後退。 就聽天仙師太淒厲的仰天哈哈大笑,道:“世上活了八十一,足可與神仙比美了,哈……” 徒然對著卓重陽打出地崩子。 卻不料被卓重陽打出一鏢,使得地崩子就在她的面前一丈多地爆裂開來,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天仙師太立刻摀著自己的臉,狂奔著飛撲進四合院裡了。 ------------- |
第20章
誰都看見,天仙師太的背上在往外淌血。 誰都知道,天仙師太的大限難逃了。 甚至仍然僵立在那兒手持金劍的四個絕色美尼姑,也看得清清楚楚。 卓重陽原本要第二次施展玄天一劍,但天仙師太卻出人意料的脫離戰場,轉身奮力的衝進望仙臺上的四合院消失不見。 白小宛急忙走近四舅馬雲龍的身邊查看傷勢,只見汗與血形成的淡紅血水,濕透了大半條絲巾。 白方俠立刻掏出刀傷藥,替馬雲龍敕上。 馬雲龍咧嘴笑道:“只要察出真兇,這點傷還值得。” 就在此時,卓重陽緩步走向四名絕色美豔尼姑面前,先是眸露精芒,直直的望著自己的心上人,低聲的道:“謝謝你!” 卓重陽當然指的就是天仙師太的地崩子,如果不是她及時驚叫,說不定自己又揮劍去擋,其結果何堪設想,那必然是血肉模糊的慘死當場。 只聽白方俠道:“四位姑娘,只等這望仙台一破,你們就隨老夫回到咸陽府台衙門,白某人必將你們親自送回你們的父母身邊。” 於是,四位絕色尼姑全低下了頭,因為她們的眼中,正有著擠壓已久的傷心珠淚,只是沒有機會奔流而出罷了。 就茌一群人等,正要衝上四合院的時候,突然一聲悶雷般的響聲,自山腹中響起,隆隆聲中夾著似山崩般的倒塌聲,讓人有驚心動魄的感受。 就聽其中一個絕美尼姑驚叫道:“不好了!師父在封閉地道,二十一個小師妹全在地道中的石屋裡呢!” 就在八人一衝進院門,院子中央,擠站著十二名原在擺十二生肖陣的美尼姑,另外尚有十餘名美尼姑,其中尚有七八名受傷的,大家都面露驚嚇,顫慄不已。 白方俠是個大嗓門,急急叫大家安靜下來,一面極力安慰道:“罪魁禍首是那天仙師太,你們全都是受害者。大家不用怕,只等拎出禍首,立刻帶你們離開此地。” 他此言一出,竟有不少美尼姑痛哭失聲,也有些面露喜色,但大家的心情卻是一致的,那就是儘快回家找到自己的親人。 也就在大家一陣興奮中,突聽一陣陣叫聲哭喊聲,細聽之下,全是一些女童發自山腹的石室中。 於是,就在四名手持金劍的尼姑指引下,卓重陽四人找到了地道口。 那是在正堂屋的觀音大士瓷像座後面,掀開一個厚木板子,卓重陽正準備舉步下去的時候,突然一股灰沙,直衝而上,煙灰瀰漫伸手不見五指。 卓重陽急忙叫眾人後退,躲過地下衝上的煙塵。 好一陣之後,才見塵埃落定。 眾人這才向下面望去,不由全都大吃一驚,原來在地道的下面,走約十幾丈處,石屋口上,岩石堆積,封住去路,而裡面正傳出陣陣的女童哭聲。 一種淒慘、哀嚎、無助的尖叫聲。 卓重陽四人有如銅錘貫頂,心肺撕裂之痛。 於是,急切間,卓重陽立刻發動所有尼姑,加上白氏父女與馬雲龍三人,順序的自洞中石室倒塌地方,一列的站到地面上,立刻一塊塊的把碎石傳遞出洞外面。 近三十人就這麼不停的往外遞石塊。 沒有停,因為洞中的哭喊聲,促使每個人熱血沸騰,更沒有人歇息一下喘口氣,因為再不及時救出洞中二十一名女童,包不准就會活活把這些女童全悶死裡面。 漸漸的,哭聲越見清晰…… 於是,眾人搬移石塊也更迅速了。 幾乎一個時辰,終於由碎岩石洞中,把二十一名纔不過十歲左右的女童,全拖出地洞,來到那個四合院的屋中。 卓重陽與白小宛更把地洞繼續擴大,直到可以容下二人低頭彎腰進去。 卓重陽擔心的是,天仙師太會不會把血玉鳳毀去,如果…… 卓重陽真不敢想下去。 白小宛更擔心夫家的傳家之寶血玉龍,唯恐天仙師太與血玉龍共存亡。 急急的,二人就著火把,一路找到一個石洞口上,卻發現那洞口內,七彩耀眼的光芒外射,極目望去,那間石屋正中央端正的放了一個圓型紫檀木鑲玉架子,共分三層,每一層上面,均放著燦爛奪目,光華四射的稀世珍寶。 數一數,不下十多件,其中正有那血玉鳳與血玉龍兩件寶物,而兩件寶物,正相對著擺放,不論大小形態,均無差異,顯然這原是一對罕見的寶物,不知何年何月,被人分開了的。 在距離這個一人高的紫植木架子不到一尺地方,天仙師太暴伸一只右手,極力想抓到這個架子,只是尚差一尺,她就氣絕而亡。 就著火把,卓重陽望著側著頭的天仙師太,不由吃驚的道:“白姑娘!你看這天仙師太人已氣絕,但她的那張看上去不過四十歲許的嫩臉,竟然一些也沒有變化,可真是駭人聽聞,叫人不可思議。” 白小宛也不解的道:“難道這天仙師太真的有什麼絕世妙方,能保她這八十一春的歲月不老?” 卓重陽又把火把放低,突然,他發現天仙師太的眼眶竟與她的那張嫩臉有了縫隙,不由“咦”了一聲,立刻伸手一拉。 於是,再一次叫二人驚嚇得大叫一聲,倒退一大步。 因為,一張人皮面具,緩緩的自天仙師太的臉上掀了下來,露出了真正的天仙師太。 那是一張其醜無比的面孔,一臉的火燒過的疤痕,鼻樑下塌,露出兩個冒血的鼻孔,雙眉也為疤痕所遮,兩只眼晴,撩起層層皺紋,如果夜晚碰上來自陰司的厲鬼,那麼被嚇跑的不是她天仙師太,而是那些沒有她醜陋的厲鬼。 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又在這寶宮中仔細的尋查一遍,卻在一個大木櫃中發現百兩重一個的大金元寶,少說也有數百枚。 處理這兒的一切寶物,必須找白方俠商量。 於是白小宛把血玉龍小心的包紮妥當,背在身上,她又在各地室中看了一遍,不由驚奇這天仙師太的精心設計,豈止是巧奪天工而已! 走出石屋,白小宛把地下的一切情形又說了一遍,馬雲龍與白方俠一聽,全都驚奇不止,就連一群絕色美尼姑,全都不信自己師父是個面如厲鬼的醜老太婆,但誰也不願,也不敢走下石屋中去觀看。 白方俠走入石室的時候,卓重陽正面對那些寶物與金磚大傷腦筋。 “白捕頭,這兒該屬什麼地面管轄?” 白方俠一笑,道:“案是寶雞縣衙出面破的,寶雞縣又屬咸陽府衙總管,不過本案還是得移往寶雞才好!” 卓重陽道:“好!咱們先把地室的這些金磚寶物移出去,帶回寶雞縣衙,暫時封起這座四合院尼庵,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去掩埋,等寶雞縣衙做適當處理,本人也好轉回京中,奏明聖上交旨了差。” 白方俠當即道:“指望著卓大人聖前美言。” 說罷,白方俠先把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地室,在上面四合院中的一群大小尼姑,一看到她們敬畏的師父竟然是個看起來比天仙醜尼還要令人懼怕的醜樣子,全都驚嚇得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十來歲的女童,更是哭叫著躲得遠遠的。 白方俠當即交待女兒小宛,分派各人協同運出地下金磚寶物,並著人準備一應吃住,今晚大夥就在這四合小院歇住,只等天一亮,趕著返回寶雞。 於是,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立刻走出這座四合小院,趁著太陽尚未下山,急急的趕向天仙醜尼的那個大山洞附近,找回他們的馬匹,連同意外又找到的幾匹馬前後就有七八匹。 由於絕嶺峭壁,馬不易行,所以白方俠二人又把這七八匹馬牽人大山洞口的馬廄上,並加了草料,只等明日一早,趕來馱走天仙師太的金磚寶物。 一切安當之後,白方俠與馬雲龍這才又折回望仙台。 本來是個大圓月,但在這冷清的夜裡望去,好像月亮掉了一塊似的,又不太圓了。 然而,儘管月亮缺一塊,人間依舊有悲喜。 月圓有缺永不止,人間悲喜更不斷。 雲屋望仙台前的一場搏殺之後,血腥味已被陣陣山風吹得了無蹤影! 當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老遠的望向這望仙台的時候,只見山徑小道上,正有兩個人影,馬雲龍與白方俠二人相視一笑,因為那正是卓重陽一手攬著他的心中女神 那個艷冠群芳的絕色尼姑,一步四指,磨肩互蹭的緩步走著,看那月色下美尼姑在卓重陽的臂彎裡,痴望著卓重陽,望著卓重陽低頭傾訴的那種男人特有的氣質,一種令女子陶醉的風度。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一走進四合小院,迎面白小宛笑著走來。 “爹!四舅!快吃飯吧!” “孩子們都安置好了?”白方俠問。 “全都睡下了!” 於是二人吃過飯後,三人也都相繼睡下。 這一夜,在這個四合小院的屋子裡沒有人再去誦經,每個人睡的好安詳,因為在她們的心中,只等同父母親人們團聚的了。 興奮往往會影響睡眠,當卓重陽與那絕色美尼姑回到四合小院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 自秦嶺高峰荒谷中,一溜的沿著小山徑,一行人與七八匹馱著行李包裹與受傷的尼姑,的朝著山下行去,看起來走的相當慢,因為有二十來個小女童,也跟在這群人後面走,馬雲龍成了這群女娃兒的馬叔叔,也因此他不時的背著一個女孩子走,纔不過一天時間,所有女童們全愛上這位大鬍子叔叔, 一個年近三十的尼姑,白小宛是認識的,她是在第一次進入那所四合小院的時候,在廚房混充的時候,知道這尼姑的,但當時她並沒有注意,如今白小宛覺得,這個尼姑如果還俗,對四舅來說,這該很適合。 小宛的這個意念,並未說出來,只是擱在心裡,因為她還得細細觀察,她不能送給四舅一個累贅,一個包袱。 這一行人走的很慢,但卻神情輕鬆愉快,一直到第二天的日偏西,他們才過了斜峪關。 當這批人過了河,來到扶風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算一算整整走了兩天山路。 這一夜,白方俠就在扶風包下一家客店,舒服而又安靜的讓那些,初臨市街,目露驚喜的大小尼姑們歇了一夜。 夜裡,白方俠又叫店掌櫃雇了五輛連篷馬車,天一亮全都上馬登車,晃晃悠悠的,馳向寶雞。 就在日正當中的時候,人馬全到了寶雞的衙門前面小廣場上。 縣太爺得報,立刻率領師爺,以及捕頭李長虹,親自在衙前相迎。 “卓大人,真是辛苦你們了!快請衙內!” 縣太爺正說著,只見馬車上下來了許多美尼姑,甚至十來歲的小尼姑,也都是長得十分俏麗,不由大吃一驚。 卓重陽笑道:“大人!咱們裡面說去。” 一面又對白方俠與縣捕頭李長虹道:“把人安置好,寶物金磚全搬入衙內,等候發落。” 就在這時候,韓玉棟已自內衙跑出來,雙眸充滿了眼淚的一把拉住白小宛。 白小宛的身上帶著血漬,卻也不顧一切的投入韓玉棟的懷裡,一面流著淚,邊道:“想不到元兇竟然是個奇醜無比的老尼姑,我總算報了咱們的滅門大仇了。” 韓玉棟一聽,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二人相扶相助的,直入縣衙後堂而去。 這天晚上,寶雞縣衙大堂中央,縣太爺大擺酒筵,連所有的尼姑們也全有份。 酒席上,縣太爺特別對師爺當眾交待,快替一群大小尼姑套量合身的女衣裳,如果真心願意出家的,就不必重做新衣了。 除了套量新衣,更要師爺先調查每個尼姑的身世,以便通知她們的父母,前來認領。 但誰會想得到這些尼姑們竟無一人願意出家的,尤其那些十來歲的女童們,還吵著要回家呢! 當寶雞縣大堂的酒筵才剛結束,卓重陽已辭別縣太爺以及白小宛等人,攜著他那如花似玉卻又比花還嬌比玉更美的心上人,雙雙跨馬直奔京城。 臨走的時候,韓玉棟徵得白小宛的同意,竟把那只害死他全家的血玉龍,雙手送交給卓重陽,一面悲戚無限的道:“卓大人,血玉龍價值連城,唯德者擁之,如今韓玉棟全家被殺,有一天面對這血玉龍的時候,不是興高采烈的欣賞,而是痛哭失聲的悲哀,睹物思人,必然無限憂傷,倒不如呈獻皇上,使血玉龍與血玉鳳在歷盡不知多吵年的人世滄桑之後,重又龍鳳呈祥的長伴在龍身之前,千秋萬世。” 卓重陽十分感動,他走到韓玉棟與筆小宛夫婦二人面前,緩緩的,出自一片真誠的道: “韓大相公,你的媳婦才進你們韓家大門幾天,就遭到這種事,但她的表現,那可是你這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她那一雙鐵腳,真的為你韓家報了大仇。” 白小宛沒有說什麼,只緩緩的又走到卓重陽那心上人的身前,伸出雙手。 於是,兩個美豔的女子,四隻手互握在一起。 “雁姑娘!卓大人武林奇俠,年輕輕的就有一身本事,我真的替你們高興,也祝福你們。” 不太開口說話的雁姑娘,正就是卓重陽魂已附在她身上的那個絕艷尼姑,露齒一笑,不自主的摸摸自己的頂上,道:“我擔心這頭上……” 白小宛笑道:“頭髮總是會長出來的,你說是吧!” 於是,兩匹壯健的黃鏢馬,馱走了天造地設的一對英雄美人,更帶走了一對天下至寶,血玉龍與血玉鳳兩件稀世珍寶。 寶雞縣衙的公文擬呈的相當快速,幾乎就在大內高手卓重陽才離開寶雞不久,就由一匹快馬,送上咸陽。 事情不能不急辦,因為這將是一件震驚天下的大案子。不論是失寶,失女孩子,風聲如果傳出,連朝庭都將被本案震動。 再說秦嶺八大盜中,尚有個要犯,仍然混在長安總督衙門,過著三夫人的豪華舒服的日子,總不能讓她成為漏網之魚。 又是一天過去了。然而這一天,寶雞這個地方就流言四起,傳言中,江湖上的秦嶺八大盜全都被殺的被殺,被捉的已在縣衙大牢鎖著。 但最令人樂意談論的,還是寶雞大韓村的韓侗老爺滅門血案破了,韓侗的兒媳婦親自破的。 於是,大韓村的韓五爺,夥同族人,抬了一頂空的挽金花配彩帶的抬著大轎,鑼鼓喧天的由大韓村直抬到寶雞的縣衙前面。 韓五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走進寶雞縣衙後堂。 首先,他見到了堂弟韓玉棟。 韓五爺的輩份小,但他卻常在韓玉棟家走動,小時候的韓玉棟,還被這位堂兄抱過,自然一眼就認出來。 “堂弟!真的苦了你啦!” 韓玉棟擁著韓五爺直垂淚,這是他在遭遇這件大不幸之後,第一次看到的親人。 韓五爺的嘴巴裡,仍然是一對長長的大虎牙,但卻長的很自然,因為準也沒有看到韓五爺把個嘴唇盡在虎牙上面磨蹭。 面對白小宛,韓五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泣道:“韓家對不起你,還沒有走進大韓村,就叫你受這麼大委屈。” 白小宛垂淚道:“五哥!你也吃了不少苦,快起來吧!” 於是,案子由官家處理,白小宛還真的坐上那頂八抬大花轎,迴轉大韓村的婆家。 臨走,她把那個在望仙台四合小院裡做飯的三十來歲尼姑,也帶到了大韓村,因為在她的心中,正為著飄盪江湖居無定所的四舅。這位塞北大俠馬雲龍,巧妙的安排著他的終身大事呢! 不論是謠言也罷,還是消息也好,總之傳起來是很快的,因為長安總督衙門裡也有了這件滅門血案的風聲。 再說同朝為官,官官相護的事,哪個朝代沒有? 咸陽府衙的行文上了朝庭…… 而府衙裡卻有人正坐在總督府的後堂上,那個胖嘟嘟而體格魁偉的總督大人成善,濃眉緊鎖,不勝驚訝的細聽府衙來人的低聲詳稟。 只聽總督大人成善道:“那是我在去年夏天進入秦嶺狩獵時候,在深山中遇到的,當時還覺得是一樁奇遇,不久她自己找到我的總督府衙,才漸漸得到本督好感,收她為三夫人的,一年來看不出她有什麼為非做歹的事情發生,卻萬萬想不到這歐陽小小竟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 來人道:“如今這樁大案,即將轟動天下,在聖旨未下之前,還望大人仔細琢磨看著辦。” 成善又問道:“本府副將楊文光確實在寶雞縣大宰中嗎?” “正等聖旨一到,就要處決。” 成善不由一嘆,道:“想不到秦嶺八大盜竟然有兩個混進我的總督府來,看樣子少不了要受聖上喝叱一頓了。” 於是,咸陽府衙的那個神秘人物走了。 於是,總督成善來到後堂,來到他最鍾愛的三夫人房中,那個秦嶺八大盜的七姑奶奶歐陽小小的屋裡。 成善的臉色很難看,對歐陽小小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大人!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冷哼一聲,成善道:“秦嶺大山裡,俺們遇上你,你說自己是孤苦無依的,這話可是真的?” 一聽口氣,歐陽小小就知道事情出了毛病,加上楊文光這個毒書生,好長一陣子沒有回來報告外面的消息,顯然楊文光也出了問題,只不知師父…… 情況已開始明朗化,歐陽小小這個名字也該名歸原主而交還給那個真正的歐陽小小了。 當然,真正的歐陽小小,那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七,人稱七姑奶奶的,早已死于雲屋峰望仙台的後面絕谷中了。 於是,只見這假的歐陽小小,緩緩的自耳後面,撕去一張人皮面具。 就在一陣磨蹭之後,歐陽小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更豔麗,更迷人的絕色女子,看上去至少要比歐陽小小還要小個七八歲,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真的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正應了那句俗話: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容。 成善呆住了! 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半天收不回來! 只聽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究竟是誰?” 盈盈的走到成善面前,美人兒緩緩的跪在成善膝前。 成善急忙把停在空中的手,一把拉起這個自己驚為天人的絕色美女,問道:“快坐下來說話!” 一頓之後,成善又道:“不過,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對本督說實話。” 又是一種腔調,細語柔聲,聽起來可比黃鸚出谷,比之歐陽小小的聲音更好聽。 “小女子是秦嶺雲屋峰望仙台天仙師太的門下弟子。” 成善一聽,大驚失色,急忙搖手道:“快不要再提那天仙妖尼,她己被殺,所有她擄在深山中的弟子,全是被從小擄上山的,如今全都被救在寶雞縣衙裡,等著查出她們的家世,就要送她們還鄉呢!” 一頓之後,又道:“難道你也是那天仙妖尼自小擄上山去的嗎?” 雙眸中淚光隱現,只聽這絕美女子道:“自小我被人送上雲屋峰,在天仙師太門下落髮,取名叫淨心,不過我依稀記得我在家中的名字是叫小菊,去年也是由師父授意,故意接近總督大人的,本來就是混在秦嶺八大盜的巢穴,也不知為什麼,她卻又叫我混來總督府中。” 她一頓之後,又道:“師父交待我的任務,只是供給她情報,告訴什麼地方收藏有天下至寶,至今我也才在一次陪大人飲宴中,看到過叫血玉龍的。” 成善一聽,急忙搖手道:“這件事自從現在起,你得由你的心中,連根拔除。” 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小菊面前,一手托起小菊那彈指立破的細白嫩臉,輕點著頭,又道:“真是上天傑作,本督相信天下沒有人願意把這種人間仙女毀掉的。” 只見他一咬牙,又道:“寧可失去總督寶座,也不願失去你這艷冠天下群雌的美人兒,你安心住在府裡,本督自有定奪。” 成善終究是宦海翻滾有年的人,當即在長安大小街道上,遍貼告示。 告示上寫的可不是捉拿三夫人,而是寫著:“查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私自勾結侍女歐陽小小,潛逃無蹤,除了通令各州縣捉拿外,任何人通風報信而捕回該二人犯,重賞官銀一萬兩。” 就算是賞銀十萬兩,百萬兩也不會找到這二人,因為這張告示,日子寫得很早,早就在前一個月,顯然這是對上不對下的一張“油條”告示,目的只在為自己的行為脫罪而已。 長安總督衙門裡“走失了”歐陽小小,咸陽府衙想來捉人也不可能,甚至還得要替總督去追查歐陽小小的下落,只是總督成善並沒有催著咸陽府衙為他去找而已。 就在今年第一場大雪即將來臨的前一天,大內高手卓重陽攜著聖旨,來到了寶雞的縣衙大堂。 縣太爺接過聖旨,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因為聖旨上說的十分明確,他已調升咸陽府衙,而接他的人,卻是家遭滅門不幸的韓玉棟,當然,這是韓玉棟獻寶有功,他又是韓侗的兒子,本身又是個舉人,當介百里侯,應是順理成章的事。 消息傳到了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也來到了大韓村,因為他還攜帶著皇上欽賜的一塊匾,那是頒送給白小宛的,上面蒼勁有力的雕了八個金字:“鐵腳媳婦,忠孝兩全”! 那塊金匾,就高高的掛在韓家新宅的正廳門框上方,只要一進到大門,立刻就很清晰的映入眼簾。 事情似乎該在此地打住了,但是卓重陽卻還有一樁事情交待。 就在韓家的正廳上,酒足飯飽之後,卓重陽道:“如今你已經是寶雞縣太爺了,上任之後第一件要辦的事,可不能稍有差池啊!” 韓玉棟肅容的道:“下官自當謹慎從事,大人儘管放心!” 卓重陽面向白小宛道:“這件事也算皇上的恩寵,到時候白姑娘最好也在場,才顯得順理成章。” 白小宛眼眶淚輳,連連點頭。 突然,一旁的馬雲龍問道:“卓大人準備什麼時候進洞房,馬雲龍好及時趕上,喝杯喜酒。”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我們已經成親了,就在聖上面前叩頭為禮結成夫婦了。” 馬雲龍一聽,不由哈哈笑道:“大人可真是等不及了!哈……” 卓重陽隨手掏出一紙大內的信函,交在馬雲龍的手中,笑道:“你看看這個再說!” 馬雲龍接過一看,卻是一紙官令,言明派馬雲龍為長安都督衙門副將之職。 “大人!這是……” “聖上交待,你先委屈著吧!還有白捕頭也隨府臺上調了!”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老四!咱們明日一早,一同上路,不過你可不能忘了把人家一齊帶去喲!” 用力的蹭撫著大胡叉子,馬雲龍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當然,白方俠指的就是那個三十來歲的尼姑。 一大早,當一群人等騎馬坐轎的離開大韓村的時候,韓五爺夥同大韓村的族人們,人擠人的排到村外面,那串掛在韓小五茶棚附近樹上的鞭炮,一直響到人們走的很遠很遠,還在響個不停。 就在從各地趕到寶雞縣衙,認領他們的失蹤女兒的時候,縣太爺韓玉棟奉旨承辦他到任後的第一件案子。 那就是立斬大牢中的大盜楊文光。 渭水河畔,人山人海,白小宛陪著丈夫,一同來到渭水河畔的法場上。 楊文光幾天不見,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他雙目雖仍然暴射著兇光,但卻透著一份驚懼,因為從各地來看處決大盜的人,多得如一窩螞蚊。 就在楊文光即將授首的一剎間,人群中衝出了一個婦女,她就站在楊文光的面前垂淚。 見了她,楊文光一聲苦笑,緩緩的低下頭去。 於是,就在一束大砍刀光芒電閃中,楊文光的頭一滾而落到那個女人的前面。 就見她毫不遲疑的把楊文光的頭抱起來,送接到尸身的肩頭上。 血滴在她的身上…… 人們在指著她說東說西! 但風擺柳卻充耳不聞,也許…… 誰說風塵中的女子無情義! (全書完) |
天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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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蔚藍澄碧的天空下,是含黛的青山,一彎流水橫過山前,就在山腳水涯,濃密的林蔭下,建有一座小巧雅緻的草亭,亭中石桌石椅俱全,現在,他就坐在耶里,悠然自得的欣賞著這番春景,並獨自享受桌上擺置的佳肴美酒,顯然的,這是個頗知生活情趣的人。 他一身白袍,頭扎同色文士巾,大約有二十七八的年紀,臉龐是那種微方的國字形,帶有健壯的古銅色彩,眼睛是烏黑發亮的,顯示著一股特異的冷靜與堅強意味,他有只猖橄的挺拔鼻子,稜角鮮明的嘴唇,這些,再襯上他那雙濃密斜飛的眉毛。便組合成這樣的一張面容:智慧的、世故的、深沉的、倔強的、無畏的而又有些兒玩世不恭的面容! 閒閒的眺望著遠山流水,他一手執壺,一手舉杯,自家又為自家斟滿了酒,在他斟酒的一剎間,他的兩只袍袖滑到肘部,總然顯露出他戴在左右手腕上的每邊兩只怪異的銀環來。 這四只銀環,全閃爍著刺目的光輝,而光輝卻並不全是單純的銀色,它們每只都寬有兩寸,而且環面更鑲嵌滿了粒粒稜角齊整的寶石,這些寶石又是凸突出環面很高的,仿佛是眼環上的銳錐,它們有著紅、藍、黃、白、黑等五種光彩,閃耀著繽紛奪目的美麗虹光,而這些寶石嵌合在銀環上的技術異常高明。看上去,它們就像是天生在那上面的,顯得無比的牢固又天衣無縫,每一只銀環樣子都十分沉重,環線是乎鈍光滑的,而且是活扣套在手腕上 可以拉大或緊縮。不過,看了這幾只銀環,除了驚異於它們的碩大沉重與華貴瑰麗之外,恐怕還會給人另一個印象,它們甚至可以用來作為一種武器敲破敵人的頭! 是的,這四只銀環正有這麼一種功用,便直截了當的說吧 它們在雕鑄出世的前後,它們的主人也原本就是為了這個功用,如今戴有這四只銀環的人正是它們的始主人,他戴著這四只銀環,已有十二年了…… 這人姓仇,單名一個忍。就憑了這四只銀環,他在武林中已經奠定了深厚穩固的基礎,發揮了無比的威力,也使他的名字震慴天下,叫兩道同源在聞風之下臉色泛白!大家公送他一個稱號:“天魁星” 象徵他的威武立霸,不錯,周天二十八宿,北斗第一星 “天魁星”!江湖中人,更稱他那戴在左右手腕上的四只報環為“認命圈”,表示只要一見之下,便只有認命服輸了,仇忍這四只鈦環上面所鑲嵌的五色寶石,其實並非尋常的寶石,那是一種產自極北“羅玄山”上的稀罕硬玉,這種硬玉,產量極少,世所難見,它有一個特性,便是堅硬無比,不但碎石如份,且可力抗鋼鐵,絲毫也不會有所損傷,此外,這種硬玉質地之細潤滑賽,色澤之晶瑩爍而,就更不遜於任何珠寶了,但是,很容易可以看出,仇忍卻並不將它的價值看重在這上面,因為他把這些銀環及環上硬玉看作一件武器……事實也如此,亦看作一件護身克敵的工具,用這四只銀環,他業已不知敲破幾許強敵大仇的腦袋瓜子了…… 淺淺吸了一口酒,仇忍滿足的籲氣,酒是澄黃色的,像琥珀,盛在他手中的碧玉杯裡,黃碧相映,越發色澤鮮豔誘人,而面對青山綠水,鳥語花香,這等情景,又該多麼恰怡美妙。 他不禁暗暗贊嘆起來,春天是溫馨的、柔麗的、猗艷的,而且應該是生氣蓬勃加上平和寧逸的…… 不錯,這是春天,一個人們正該享受其中柔美的大好春天 突然,他怔了怔,目光不禁投向革事外那條滿被林蔭遮掩住的小徑上,就在他方才將目光轉到那裡的時候,嗯,一個人正在眼跟蹌蹌的從小徑上奔了出來,這人大概有四旬上下的年紀,身材矮壯卻沾滿血跡,粗黑的頭髮散亂著,一張寬闊又做黑的臉膛這對泛出淡金之色,他的一雙露出冷酷光芒的眼睛依舊狠厲的圓睜不瞬,如削的尖挺鼻子急劇賞動,闊大的嘴巴緊抿 雖然雙唇己變成烏青。這人在跌跌撞撞的奔跑間,可以發覺他的身體上的另一宗特徵 雙臂奇長,幾乎垂到膝蓋,而手臂之粗,手掌之寬厚,又幾乎超過普通人的一半! 仇忍雖說年齡尚輕,卻是老江潮了,他淡淡一瞥之下,便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知道那人也必是個江湖同道,但卻是運氣不佳,現在可能正被人家追趕著,否則,便是剛才在某場拼鬥中吃了虧! 用杯沿在下唇上輕輕摩擦著,經驗告訴仇忍,不要隨便去管一件不知內情的閒事,因此,他既未出聲,也不招呼,仍然安吉泰山般坐在那裡,僅是以目光注意著那人的行動。 奔出小徑之後,那人像是異常痛苦的大大搖晃了一下,他站住腳,定了定神,再向四周探視,當然,他立即便發現了前面這座頗富詩意的草亭,以及,草亭中風雅自賞的仇忍! 那人似是遲疑了一下,然後,他咧開大嘴,喘息著,一陣風似的奔向草亭而來。 嘆了口氣,仇忍喃喃道:“他來了!希望不要惹上麻煩才好。” 瞬息間,那人已來到草亭之外,也不見他聳身作勢,就那麼鐵一晃動,竟已輕飄飄的毫無聲息落入亭中! 不讚賞,更不驚訝,仇忍平談的道:“如果你想喝兩口酒提提神,請便,如果你還有別的要求,我勸你儘早打消。” 那人狠狠的盯著仇忍,目光如刃,他的冷酷剽悍之氣絕不因他此時的受傷狼狽情形略現委頓,相反的,更有一股出奇的狂野之抗! 毫不在意的吸了口酒,仇忍道:“別那麼瞪我,老弟,我並不害怕。” 那人一言不發,搶前奪過桌上的酒壺,仰起脖子就是咕嗜用的一陣牛飲。由於他灌得太急迫了,非但酒漬四流,侵衣染襟,更將他嗆得連連咳個不停! 仇忍笑了笑,道:“慢慢來,不用急,他們只怕過了一陣子才能追到這裡。” 正在劇烈嗆咳著的那人,聞言下猛的抬頭瞪視仇忍,那半壺酒一陣咳將他的臉孔漲得赤紅,眼睛睜得像要吃人一樣。眼球上遍布滿了血絲,形狀十分可怕,他狠毒又沙啞的低吼: “你也是‘八忠杜’的爪牙?” 聽到“八忠社”這三個字,仇忍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他搖頭道:“我不是。” 那人又粗暴的道:“那麼你是他們的同路人?” 再一次搖頭,仇忍道:“也不是。” 那人宛如釋懷了一點,稍稍顯得緩和了些,但卻依然粗聲粗氣的道:“既然都不是,你怎麼知道有‘八忠社’的人在後面追我?” 仇忍“嗤”了一聲,道:“我並沒有說‘八忠社’這三個字,我只說有人追你。” 面孔的肌肉一抽搐。那人惡狠狠的道:“你怎曉得有人在後面追我?” 看著他,仇忍慢條斯理的道:“這是春天。” 呆了呆,那人吼起來。 “什麼意思?” 仇忍一笑道:“春天是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季節,在這個季節裡。人們原該處在一片溫馨祥和之中,便是沒有我這等的輕鬆愉快,詩情畫意吧,至少也應該意態悠閒,寧靜安泰,但你卻並非如此,老弟,你渾身染血神色灰敗,且更在倉皇奔跑。這除了說明你在逃避某一種災難之外。莫不成另有一種信當的解釋麼?” 嗅嗅杯中佳田的芬芳,他又道:“你在前跑。自然,後面就會有人在追了,要不,你又何著如此作賤你自己?” 喉頭裡咆哮一聲,那人不再多說,他轉身便走。但是,剛邁出一步,卻驀地全身痙攣起來,他痛苦得彎下了腰,雙手捧在胸前。呻吟聲齊始自他齒縫中迸出! 微喟一聲,仇忍道:“一個受了內傷的大是不宜在狂奔之後又馬上灌下大半壺刻面的,這只會使傷勢加劇,血氣翻騰,老弟,看樣子你也是個技擊行家,怎麼連這點常識都不懂?” 艱辛又吃重的,那人緩緩轉過身來,他面孔歪曲。大腦門上汗如雨下,咬著牙,他抽搐著咆哮:“閉上……你他娘……的臭嘴!” 微微一笑,仇忍道:“因為你的狼狽處境,我饒過你這一遭,否則,老弟,我的脾氣也並不比你好。” 突然站起,但又痛得那人“嗷”的叫了一聲,雙手摀著胸腹,一屁股坐到地下,他噓著氣。臉色頓時變成了淡金! 仇忍淡淡的道:“不要再妄動,這是為你若想,假如你再硬自發力,恐怕用不了別人下手,你自己就擺平你自己了。” 那人的臉色是淡金的,嘴唇卻泛成烏青,他滿頭滿臉全是汗水,五官也扭曲得含了原位,顫抖著,他瞪著仇忍,語聲宛似哆爆出來的:“你……你……朋……友……你可…… 願……幫……我……一……下?” 沉默片刻,仇忍道:“不敢講,你先說說著,要我怎麼幫助你,” 那人又抽搐了幾次,咬著牙直發抖:“‘八忠社’……有六個人……在後面……追…… 追我……其中……有……他們的三……三個頭子……在平……常……我不怕……但……如今……卻……卻無法……抗衡……你……你肯……掩……掩護……我……避過他……他們的……追……追殺……麼?” 仇忍平靜的問:“為什麼他們要追殺你?” 那人顫抖著,痛苦的道:“因為……我……破壞了……一宗他們……正在進行的……傷天害理的……行動……” 用力提緊了拳。吸著氣,他又斷斷續續的道:“‘八忠社’……的人……在……‘三叉河’……截殺當代……有名的退隱清官……“沙州’前任知府……馮子正全家……我……我看不過眼……半路就伸手……管了這件事……他們懷恨在……心……綴上了我就……在前面……那山凹子……裡將我……暗算了……我奮力……衝出……才沒有……遭到毒手……但他們並不……放鬆……正……在……一路……一路……追來!” 又皺起眉頭,仇忍道:“不錯,‘沙州’前任知府馮子正的四是位名符其實的好官吏。 但是,你也總該清楚‘八忠社’更不是好惹的呀!在今天的江湖黑道上,他們可以說穩執綠林各幫各派的牛耳,儼然乃盟主之尊了,而他們一貫行事的作風又是很酷暴戾得出了名的,你誰不好去犯,卻專門犯‘八忠社’?” 那人再度痙攣,呻吟道:“我只問……一件事……該不該做……不管後果如何…… 我……我並不含糊……他們!” 仇忍冷冷的道:“你是誰?” 那人急喘著道:“‘千臂龍’……屈無忌!” 長長“哦”了一聲。仇忍展頗笑道:“難怪呀難怪,原來是你這個鬼怪物,硬骨頭,你是眾人皆知的潑皮貨,換了別人也一定扭鴨子走路,不會惹這麻煩了!” 屈無忌用一雙怪眼瞪著執忍,呻吟道:“你……又是誰?” 哈哈一笑,仇忍雙手上伸,抱抽滑落,赫然顯後出他左右雙腕上的閃耀銀環來。屈無忌陡然一震,面色大變,脫口尖叫:“天魁星!” 仇忍笑呼嘯的道:“我們該是老交情了,神交。” 喘著氣捧著心口,屈無忌抖索索的道:“到底……仇忍……你是幫我……不幫?” 點點頭,仇忍道:“幫!” 屈無忌痛苦的抖著道:“那就……起快離開……這裡……他們快……到了……” 站起來,仇忍道:“好,我家就在這裡過去不足兩三裡的‘澹泊小築’,我就背你到我家裡暫時進一避風頭吧!” 屈無忌正待掙扎站起,上前一步欲要扶他的仇忍卻突然僵住不動了,屈無忌急切的問: “怎……麼了?” 籲了口氣,仇忍道:“來不及了,他們業已趕到啦!” 震動了一下,屈無忌的目光立刻投向小徑那邊,果然,在林蔭掩映下。七條人影正星飛九瀉也似掠了過來。 長嘆一聲,他頹然坐倒,喃喃的道:“仇忍……你不該問我太多話……時間耽擱了……” 瞅了他一眼,仇忍緩緩轉過身來,邊平靜的道:“我該問的,屈無忌,至少我要弄清楚值不值得幫你!” 一陣赦然,屈無忌自知失言,他忙喘著道:“請怨我……仇忍……我是……太急太緊張了……” 擺擺手,仇忍笑道:“我不介意,眼前的情勢也沒有什麼不同,除了……嗯,我會多增點麻煩之外。” 幾句話的功夫,對面七個人已飛似的來到草亭外面,顯然他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獵物就在眼前,也顯然察覺了仇忍在這個局面中所造成的新發展,於是,七個人立即分散成七個不同的位置 俱是有利出手的位置,將草亭的出路全然在無形中截斷。 點點頭,仇忍笑嘻嘻的道:“嗯,果然是行家的手法!” 七個不速之客都穿著一身閃閃泛著絲光的黃衫,站在前面的三個一看即知為首腦人物,三個人無論是神態、表情、舉動,全顯露出那種不可一世又倡傲專橫的意味,現在,他們正以不帶一丁點兒情感的目光冷峻的注視著草亭裡的仇忍。 仇忍當然也打量著他們,站在較前面的這三個人,無可置疑的只要叫人看上一眼之後便永遠不能忘懷,右首的一個細如竹竿,尖頭削腮,臉上五官細小,宛如一個芋頭削尖了按在他脖子上權當腦袋一樣,而他那狹小的臉孔上更青森森的瞧不出點“活人”的味道,中間的一位倒是長得修長端正,可就一張瞼蛋幾白了點,簡直白得像蠟捏的,這位仁兄的神態也像是蠟捏的,冷硬、僵木、呆板得毫無情趣可言,甚至連他的眼珠子也直走走的轉也不轉,左邊的一個長像更是絕了,長長的臉膛上眼窩內陷,鼻子和嘴巴怪異的往外突伸出來,上下唇翻卷。露出兩排黃牙,這些配上他那泛著青森光芒的眼珠,臉孔上黑黝黝的粗重汗毛。便組合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形象 似一張狼臉!而他整個形體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正是叫人不寒而慄的獸性的瘋狂感觸。 緩緩的,仇忍笑了笑,他心裡在想,可真是好幾副尊容。 於是,他又淡然望瞭望站在另外四個角度的四名大漢,那四個人全是強健得像牛一般的彪形漢子,但他們流露在眉宇之間的卻並不是牛一樣的晶笨魯莽表情,而是無比的剽悍之態! 又笑了笑,仇忍用手指點了點面前的三個人,他先對那個竹竿似的芋頭腦袋道:“你是‘八忠社’的第五號頭子‘狂拐’雷匡。” 又指了指那面如白蠟的角色,他道:“你呢,卻是第六號頭子‘絕心’黎喜。” 眯著眼,他瞧向第三張狼臉,笑道:“閣下就好認了,閣下這張尊容像是挑掛出來的招牌,‘狼臉’趙奇,對麼?‘人忠社’敬陪末座的第八位頭兒?” 對方三個人一點也沒有驚訝或激怒的表示,生著個字頭腦袋的‘狂拐’雷匡細聲細氣的啟口道:“小子,事情恐怕並沒有你想像中那般好玩,你以這種姿態出現,表示什麼意思?” “絕心”黎喜語聲僵冷的道:“你自斷一條左臂,然後滾蛋,這樣做至少你能留住一命。” 仇忍擺擺手,依舊笑嘻嘻的道:“二位先不要動怒,我呢,並不想開罪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八忠社’不是好把惹的……”“狂拐”雷匡輕輕的道:“我還以為你要包庇那姓屈的無賴!” 仇忍也放輕了聲音道:“假如我不包庇他,是否就可以用求黎七頭兒免掉我自斷一臂之罰呢?” 青森森的窄臉一動也不動,雷匡道:“你根本無法可庇他,但如果你現在立即滾開,我可以叫黎七恕過你一遭!” 仇忍認真的道:“不假?” 雷匡細聲道:“不假。” “絕心”黎喜平板的道:“你再多說一句話,就又要當真了!” 點點頭,仇忍面向黎喜笑吟吟的道:“黎喜,你是個眾人養的雜種!” 想不到對方竟然非要多冒出一句話來不可,而且是冒出來這麼樣的一句話! 空氣宛如在這幾個字眼裡突然凝凍了,人們的心也仿佛突然抽緊了,剎那的沉默之後,“絕心”黎喜半個字不吭,揚手猛揮,“鳴”聲怪響,一顆純鋼打造的三角蛇頭形奇特暗器飛快射來,幾乎在那聲怪響方才揚起,這顆玩竟業已到了仇忍面前。 半閉上眼,仇忍身形不動,卻突的迎著陪器撅嘴吹了口氣,“噗”聲急響,那顆蛇頭暗器竟像受到什麼無形罡力激撞,一下子往上震起,但是,卻在震起的瞬息。倏而紛紛激碎,分裂為數十塊稜角尖銳的鋼片驟雨般罩落! 也不見仇忍是如何伸手的,但他已將桌上酒杯中的殘灑灑出,滴滴晶瑩滾國的酒珠子往上飛濺,像是幻術一樣的令人不可置信 一滴酒珠子迎往一塊鋼片,在連串的“叮噹”撞擊聲中全部四散掃空。 雙方的動作起於一剎,罷於瞬息,而就這麼一丁點兒短促的過程,“八忠社”的人們已不由全傻了眼! 迅速的驚窒立即過去,“狂拐”雷匡第一次有點變色的問:“你是誰?” 仇忍安詳的道:“誰的‘長龍氣’運得最好?” 青森森的臉孔泛出了灰黃,雷匡喃喃的道:“天魁星?” 仇忍一笑道:“不錯,正是我!” 一揚臉,雷匡道:“便是你吧,仇忍。你也只有單槍匹馬,我們知道你在武林中的名望與地位,但你也必定清楚我們在黑道上的聲威及力量,若是你執意和‘八忠社’為難!恐怕你不能包準佔著上風!” 輕緩的,他又道:“而且,我可以預先告訴你,‘八忠社’的對敵手段是沒有任何限制的,你如果要管這件事,須立下決心不懊悔。” 仇忍平靜的道:“你們真要帶走屈無忌?” 雷匡用力頷首道:“是的,一定要 無論用任何方法,有任何犧牲,也必須將屈無忌帶回處置!” 臉色深沉了,仇忍道:“如何處置?” 毫不考慮,雷匡道:“寸磔!” 籲了口氣,仇忍道:“就為了屈無忌在你們手中救下了個位退隱的好官全家生命?” 雷匡生硬的道:“這只是表面上的,他似乎破壞了“八忠社”的成倍,損傷了‘八忠社’功名望,此外。我們有三名手下我在他手裡,為了無形的聲譽,有形的血債,一這些帳豈能不討?” 仇忍低聲道:“但起因是你們不對,馮子正是位好官,清廉公明的好官。你們怎該鼓殺他?” 雙目中有一片怨毒的光芒浮現,雷匡道:“如今不是辯別是非曲直的時候,而且我們各有立場,立場不同觀感也就不會一樣。仇忍,這只是你。換了別人,我不會說這麼多的話!” 冷冷一笑,仇忍道:“說穿了,也因為你們知道我姓仇的不是塊廢料!” 這時,“絕心”黎喜朗惻洲的道:“到底你是縮手讓開,還是非要庇護他不可?” 仇忍睨著黎音,硬崩崩的道:“我已答應屈無忌,我要帶他避過你們的追殺……” 微笑了,他接著道:“因此,我必須做到。你們各位一定聽說過,仇忍的允諾是永遠要盡行的,不論履行起來如何艱難,戰在何種壓力之下!” 點點頭,雷匡道:“那麼,換句話說,你是要與‘八忠社’扯破臉了?” 仇忍徐徐的道:“如果你們定要從我手中拘捕屈無忌的話!” 退後一步,雷匡古怪的注視著仇怨,清晰的道:“我並不驚異於你今天的行動與大膽的頑抗,因為你是“天魁星’。但我只迷惑於你的淺持及無知,仇忍,難道你會不明白和‘八忠社’為敵的人將有種什麼樣的悲慘下場麼?縱然是你也不例外。” 注視著對方,仇忍平靜的道:“只要是為了道義與正氣,為了公理及人性,便是有個火坑血路我世會毫不遲疑的跳將下去,我不管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因為我的心為之平靜,我已對得自家的良知,你們,不能否認的是江湖上頗有實力的一個組合,但你們卻也不能強橫霸道,胡作非為,至少在我面前不能。‘八忠社’是盛名值赫的,不過‘天魁星’也差不了太遠,雖說他只有一個人 或許他還不止一個人呢,假如你格定要這樣做,我十分懷疑,到底誰的下場悲慘?” 雷匡沉默著,難堪的沉默看,“絕心”黎善生硬的道:“你是真個刀不橫頸淚不落了?” 仇忍哧哧的笑道:“我業已說過,你我不知是誰?” 一直沒有開過口的“狼臉”起著忽然聲如狼嗥般刺耳的吼哮:“五哥、老六,我們還和他羅曉怎的?人是要不要帶回去,光動舌頭辦得了事麼?” 雷匡細小的嘴唇抽動了一下,他輕輕的道:“仇忍,你再三思。” 搖搖頭,仇忍道:“用不著三思兩想的。就是這樣,你們不能從我手中帶走屈無忌,除非你們要和我玩 用血與命。“ 失望極了,卻也憤怒極了,雷匡道:”你不以為這是愚蠢?屈無忌給了你什麼好處?竟使得你為他出這等大力。冒如此的風險?” 回頭看守著坐在地下滿臉痛苦之色,卻又雙目焦灼期盼的凝注著自家的屈無忌,仇忍一笑道:“沒有什麼,他只給了我一點正氣的激發,一點道義感罷了!” 尖細的叫了起來,雷匡變色道:“你這狗頭!” 當他這四個字在舌尖上跳躍,“鳴”“嗚”怪響頓時有如用鬼號般傳遍四周,十一顆蛇頭形純鋼暗器已流星似的狂亂飛來,幾乎不分先後,“狼臉”趙奇的影子也像怒矢也似激射而到。 暴喝如雷,仇忍猛揮一掌,“嘩啦啦”震塌聲裡,草亭中的那方石桌仿佛被突然炸裂了一樣帶著千百碎屑飛濺向外,同一時間,仇忍貼地旋出,其快如電,雙手反掌斜劈,一連串“嗖”嗖”的厲嘯自起,在空氣的咕嚕嚕迴旋中,掌影也似打著轉子的空氣一般溜洩反攻! “砰”“轟”“ 嚓嚓”,塵土散揚,木屑飛舞,草亭的欄杆業已碎如粉靡。仇忍的“漩渦手”直取“狼臉”趙奇。 怪叫著,趙奇彈升向空,右手伸縮間,一柄嵌滿閃閃倒錐的“狼牙棒”已猛攻仇忍。 當“絕心”黎喜的暗器全部被石桌的碎塊擊落一空之際,趙奇也首度與仇忍交手,他的狼牙棒呼轟而來,仇忍卻一閃避過。揚掌又是一連串的“漩渦手”。 那一溜又急又快,帶著絞旋之力的掌影反撞之時,趙奇橫峰側掠,“狂拐”雷匡長射身前,手中的“獅頭拐”狂風驟雨般掃了過來。 “你們有樂子了!” 仇忍大叫著,凌空一個翻騰 形狀竟像一頭隼鷹的撲擊,他兩只袍袖猝卷,立即,五彩繽紛的光華流虹也似倏然旋閃射耀。 “認命圈!” 雷匡怪喊一聲,飛決後退,仇忍已疾不可言的搶到他的前頭,只見他兩手揮揚,彩光刺眼,七十股到邊合擊雷匡。 奇就奇在這裡,狠也狠在此處,在四射的彩芒灼眼,勁力縱橫中,陡然間根本叫人分不清仇忍的攻殺重點在哪裡,更換不透他的出手路線是何方了。 “獅頭拐”驀地湧起一輪光圈護住全身,光圈渾厚而嚴密,滴水不進,坦是,仇忍的攻勢卻詭異的反折,超過了雷匡,飛罩那方待撲上來的“絕心”黎喜。 黎喜用的是一對彎月形淬毒匕首,他甫見彩芒射至,馬上倒躍,同時匕首在一瞬間布起一面光牆,仇忍大笑,左臂猝掄,彩光銀輝交相輝映,暴射而出,竟一下子破了黎喜的那面光牆,“當啷”一聲金屬脆斷聲傳來,黎喜的一柄匕首裂成兩半,他自己也被那枚如電飛來的“認命圈”擊中肩頭,猛然一個倒轉,這位“八忠社”的第七名頭子便悶嗥著摔倒於地。 “嗡”的顫抖,那枚擊中黎喜的銀環卻並不墜落,竟在一撞之後反彈而回,恰巧被仇忍等在那裡的一隻手接住 就好像那只銀環自具靈性,特意飛回它主人的掌握裡 樣。 是的,這正是仇忍震慴武林的一門絕技:“歸引力” 是一種力道上反回技巧的至高運用成效。 沒有什麼延遲,仇忍又以鷹隼似的姿態凌空,飛斜,彩光四耀中,另四名圍上的黃農大漢已有兩名腦袋碎成爛柿子般跌翻出去。 一名黃衣人的雪亮左刀齊著頭皮削過仇忍上面,仇忍一口“長龍氣”噴出,“噗”的一聲激響,那黃衣人也在慘叫聲裡把一張臉蛋染成血紅了。 仇忍頭也不回,猛力拋高手上的銀環,“噗哧”一聲,上升的銀環不可思議的以及直角方向倒射朝後,五色光華幻映天地,快得不可言喻的撞向一個人後腦,那個人,是“狂拐” 雷匡,他正在摸入草亭。 一個溜滾,雷匡心驚膽顫的意撲地下,以躲避這只挾著怪異力量飛來的銀環,銀環激射而過,卻在擊空的一剎貊然斜射,直取神色驚慌的“狼臉”趙奇。 狼牙棒抖起六個光圈,“呼”的一聲猛磕銀環,於是,彩光旋轉,銀環墜落,但趙奇卻也被環上所帶的強勁力道震得踉蹌三步,兵器盪開,就在這一剎,另一只銀環已“噗哧哧” 到了胸前。 這第二只銀環來得如此之快,好像它早就在這裡一樣,趙奇甚至連意念尚未興起,它業已到達無法閃躲的距離了。 於是 長嗥著,趙奇拼命躍滾,銀環沒有擊中他胸膛,卻將他的右邊肋骨砸斷了兩根,“砰” 的悶響中,銀環己經彈回仇忍手上。 這時,早已山阻懼裂的“狂拐”雷匡,卻已經背著受傷倒地的“絕心”黎喜奔出十丈之外了,那速度,好快! 仇忍身形凌空,狂笑著直朝趙奇撲到,這位肋骨折斷了兩根的“八忠社”第八號頭子項不得徹心的痛苦,掉轉頭來亡命似的逃之夭夭…… 退出三丈,仇忍半空中一個翻騰,美妙而奇異的彎射革事,人未落地,林又飛出,但這一次卻不是襲人,飛出的銀環貼地瀉流,“錚”的一下將墜落塵埃的另一只銀環勾起,驀地雙環飛揚,“噗哧”一轉,全又那等準確的返回仇忍手中! 將兩只銀環分別套回手腕,垂落袍袖,仇忍望著睜大了兩眼的屈無忌哧哧一笑,輕鬆的道:“將這群瘋狗打發掉了,怎麼樣,你現在覺得好受了麼?” 怔呵呵的瞪著仇忍,好半晌,屈無忌才氏嘆道:“我只能說,老弟,你確實不負你的名望!我素聞你在那四只‘認命圈’上的造詣古怪奇異,已達匪夷所思的境界,今日親身見了,才知硬是名不虛傳,簡直叫人目睹之後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四只圈子可是活生生的啊!……” 笑了笑,仇忍道:“我就是靠這四只勞什子混天下,假如沒有點真玩意在上面,行麼?” 沉沉的又嘆了口氣,屈無忌慚愧異常的道:“只是如此一來,為了我,你把‘八忠社’算得罪了……” 微喟一聲,仇忍道:“這是無可選擇之事,我認為我應該幫你,當然我也知道,只要幫你便冒著與‘八忠社’翻臉的危險,但我既已決定,便實踐到底,因為你是值得一幫的!” 屈無忌摀著胸口,仰臉深看仇忍,嗆啞的道:“我不知道怎麼向你表達我的感激之憂……但我相信你曉得我對你感恩的深度……” 低身將屈無忌背起,大步離開草亭,走著,仇忍笑道:“不要說客氣話了,老兄,現在項研討的是日後應該怎麼對付‘八忠社’的侵襲,你清楚,我幫你並不是要你感恩來的…… 老兄,你的傷勢似乎好些了,我看你說話也不像原先那樣上氣不接下氣啦。” 沙啞的一笑,屈無忌道:“看你力搏‘八忠社’群魔,神異美妙,英武悍厲,我全神專注,一動情、一緊張,自己也不覺得竟忘記傷處的痛苦了,現在似乎感到輕鬆太多了!” ----------------------------------- |
第02章
有幾叢修重,數株垂柳,兩塊美麗雅緻的花圃,三座右拙奇巧的假山,以及一個圓形的小小人工湖,這些或是人為,或是天然的陳置便運切的分展於四周,它們圍掩著一棟幽靜的小樓,小樓納是以青石砌造的,二樓陽台與底層的曲廊欄頂卻漆以朱紅,冰花格子窗的窗檻深以淺藍,糊窗的棉紙便雪也似白,這幾種色調:翠青、豔紅、淺藍、雪白,歸納成了這棟小樓的悅目光澤,而修量經清風鳴如天籟,垂柳微微搖曳,決影人那座澄澈碧綠的小湖中,仿佛水底也搖曳有幾株相似的柳影,花圃裡百花齊放,爭妍鬥奇,彩色繽紛,清香山鬱,甚至連那几座假山也宛似壑深崖絕,別有天地了……一個好高雅的住處! 有疏落的竹籬圍繞在園圃四周,竹門之內,一條鋪以細信白石的小道直通樓前,這裡,便是仇忍的家 “澹泊小築”了,它應落在一道突起的陵崗之下。 仇忍在三年前業已成親,他的妻子並不美豔俏麗,但卻端秀娥淑,溫柔可人,她出身書香,幼受庭訓,只知道她的夫婿即是她的一切,她絕對的服從大夫,無條件的將自己奉獻給丈夫。那是一種近乎拗執的虔誠,是一種無可形容的崇敬,她愛仇忍,愛得超過自己的生命,她不是江湖中人,與這個毫無淵源。而且,直到如今,她可以說還不清楚武林這兩個字包含了多大的意義範疇,就是這樣了,她與仇忍是自小在老家訂親的,雖然仇忍在長大之後的生活環境和她所熟悉的傳統清形南轅北轍,全然,遇異。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嫁給了他。 當然,仇忍在多年的江湖生涯之後,也沒有忘記他身上所負的道義責任,仇忍千里迢迢,在三年以前特地趕回家鄉,和她幼時訂親的妻子成了婚 在外的日子,他並沒有為任何一個年輕女子動情過。雖然,她們往往是比諸他現在的妻子長得較好,今天,仇忍更慶幸他三年前的選擇與決定了,他的妻子不是最美的,但是,卻是最好的! 仇忍的妻子姓風,叫風嘉琪。 此日,已是他將屈無忌救回來的第五天了。 樓下,一間淡雅而舒適的小廳裡。仇忍與屈無忌正各自靠在一張騰製的,鋪有厚厚款墊的大圈椅上聊天,他們中間的鑲嵌雲母石的黑亮小幾上各有一杯鑲著金邊的細瓷茶懷,面對撐起的花窗,倆人一邊聊著,一邊享受這幽美環境下的恰怡氣氛。 這是上午。 端起杯子來咽了口茶,屈無忌的氣色紅潤多了,也健朗多了,他滿足的籲口氣,笑道: “說真的,老弟,來到你這神仙一般高雅的居處,受著這種平靜和樣的情調燻染,我自家那股子粗氣也不知不覺的收斂了好多,你這裡不像是個江湖巨霸的住宅,倒似書香門第的味道了 …” 笑了笑,仇忍道:“這全是我老婆的功勞,假如這個家裡沒有了她,恐怕早就成了山寨上的聚義廳啦!” 屈無忌由衷的道:“老弟,我羨慕你有這樣一個美滿溫馨的家庭,更羨慕你有這樣一位知書識禮,端莊賢慧的渾家,你知道,江湖中人,尤其是一個名手,是難得獲有這種環境的。” 點點頭,仇忍感慨系之的道:“我很同意你這句話,所以我的妻子便不是同道的人,更甚者,她也根本不懂我們這個圈子裡的各種名堂,她只要我能常隨在他身旁,能平平安安,清清淡淡的度日也就夠了,我很疼愛她,因此就儘量朝她的希望去做 其實,這也是每一個妻子的最低要求,很高興的說,目前我算勉強做到這一步了,若非必要,我斷乎不會遠離!” 哈哈一笑,屈無忌道:“如我是你,恐怕也會這樣哪!人說‘好出門不如賴在家’,何況你這家又是最最溫暖的家呢……” 仇忍安詳的道:“就是有些時候,心裡會覺得怔仲不安……” 怔了怔,屈無忌道:“此言怎說?” 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仇忍道:“說起來,只怕你不會以為然。” 屈無忌忙道:“也不見得,老弟,你講講著,到底為了什麼會有時候感到心裡不安?” 沉思了一下,仇忍緩緩的道:“屈老哥,我問你,你是否有過這種感觸 當你處在一片美景之前,你可曾在心裡希望過這片美景永遠保持現狀,不要消失?譬如說,絢麗的桃林,飄逸的雲山煙田,玉峽情光下的自美夜色?” 屈無忌摸摸頭,道:“當然有過這種感觸。” 仇忍沉緩的道:“這便是了,事實上我們是無法永遠保持那種美麗清景,花會調盡,煙雲將消散,月光亦終得用冥 世事又何嘗不是如此,一個美滿的家,也不一定就會永遠傳今天這樣美滿下去……” 搖搖頭,屈無忌道:“我不以為然!” 笑笑,仇忍道:“我知道你會不以為然的,在我來說,並不覺得意外。” 屈無忌端容道:“不,我有我的道理。” 仇忍哦了一聲,笑道:“請說說看。” 略一沉吟,屈無忌道:“不錯,好景不常這句話是句老話,但這也是一種天下萬物自然的演變,它是永遠隨著一道規線走的,花開盛了,當然要調零,月中天了,自也會沉落,煙雲凝聚,就更消散無常了,否則的話,這世上不全是那般完美無缺啦?因此對於這種必定的結果,我們不該去畏懼它,只當做一件終要到達的歸括就是了,重要的,該是享受這到達歸宿之前的一段美好日子,是麼?” 喝了口茶,他又道:“老弟。你是個幸福之人,不論將來如何,至少你業已有一段美好容子了!很多人包括我自家在內,可以說連一天這樣的恬怕的生活也沒有享受過……” 微微一笑,仇忍道:“但人是不能滿足的,尤其是,像變樣的溫馨生活,哪一個不想永遠過下去呢?” 他又輕喟一聲,接著道:“怕的是不該到自然的終途時便突兀遭到了破滅,這並非不可能的,尤其對一個江湖中人來說。” 屈無忌沉靜的道:“但你與眾不同,老弟,除非那人瘋了。他怎敢來破壞你的家庭,打擊你的幸福?你不是別人,你是‘天魁星’,在你來說,有足夠的力量防止一切人為的陰謀。” 仇忍搖搖頭,道:“百密終有一疏,老哥,誰也不敢保證一輩子穩操勝券。” 籲了口氣,屈無忌道:“便是這樣吧,那意圖傷害你的人難道不怕你的報復麼?沒有人願意把惹像你這樣的辣手仇家。” 笑了笑,仇忍道:“你太棒我了,老哥,但事實上卻並未如此。” 瞪了大眼,屈無忌道:“你是說……” 仇忍低沉的道:“有時候,一種特異的衝擊力會浪滅掉人們的理性,也有時候,一種深沉的仇恨感會使自己不畏一切,老哥,人在這些種情形下,便不能依照一般常情去判斷了,他們可能無所不敢為,所以不同意你方才的論調,其原因就在這裡。” 思忖了一會,屈無忌臉色有些陰錯的道:“我這幾日來,一直在猜測‘八忠社’的人會不會來報復我們,經過我的一再分析考慮,我認為他們不敢來的可能性較多,因為現在除了我之外更增加了一個你,他們會為了我的這件事而正式開罪你,再結下一個強仇,所以我斷定他們將就此自行了台,衡量一下利害,他們也該這樣做才有道理……” 抿抿唇,仇忍道:“你是這樣認為麼?” 嘆了口氣,屈無忌道:“可是,經你附才一說,我不覺又憂慮起來,是的,你說得有道理,人在一種特異的衝擊力與仇恨心作祟之下,會悍然不顧一切起來的 我自己就有這樣的經驗,而‘八忠社’那一群畜生更是狠毒狡詐,陰險殘酷,加上心眼狹窄,越想就越不要啦!” 仇忍平靜的道:“不用想,我早已推斷‘八忠社’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想。假如他們不敢惹我。草亭之前,他們怎敢主動向我攻擊?況且那個時候他們的力量還並不雄厚呢。‘八忠社’這一群人稟性剽悍瘋狂。囂張強橫,我在很久之前已聽說過,而我也了解人性的愚魯與那般原始的潛在獸性。是以我便沒有老哥你這樣的樂觀了……” 四周一看,屈無忌忽然有些激動的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的家庭幸福受到什麼破壞,何況這又全是為了我,便是豁出生命去。我也要一力承擔,否則,我的罪就無可補償了!” 哧哧一笑,仇忍道:“或者事情不如你想像中的惡劣也未可定,先不用自責太甚,屈老哥,便是發生任何意外也怪不得你,我早說過,這全是我自願如此,一切後果我業已不計了!” 屈無忌道:“對了,我想馬上去找‘八忠社’的人,和他們當面解決問題,並育明這件事與你毫無牽連,任他們怎樣,我也自行承擔了!” 仇忍道:“替我開脫掉?” 用力摸頭,屈無忌大義凜然的道:“不錯,解鈴還須系鈴人!” 皮笑肉不動的,仇忍道:“他們會幹掉你!” 屈無忌雙目一睜,大聲道:“我會撈個夠本,至少不連累你……” 倏然一聲冷笑,仇忍道:“既然你最後還是死在他們手裡,老哥,我當初救你的意義又在何處?我又何須如此麻煩?” 一下子呆住了,屈無忌空聲無言,仇忍又冷冷的道:“而且,正如你所說,‘八忠社’的人是一群奮牲,一群野獸,根本毫無人性可言,假如他們要找我報仇,你死了也是白死,一點也啟示不了他們什麼,一點也改變不了他們什麼,他們仍會前來找我,仍將弄個血雨腥風。老哥,講義氣須要看對象來的,而‘八忠社’的人,不是對象!” 當然,屈無忌是相信仇忍所言的,“八忠社”在江湖上是掛了招牌字號的惡毒,陰狠,無所不用其權,他們當真會以屈無忌的自我犧牲便放棄對仇忍的懷恨麼?不消說,這答案是否定的! 徵悟了好半晌,屈無忌痛苦的一抓頭髮,喃喃的道:“既不能如此……又該怎麼辦呢?” 仇忍深沉的道:“等待。” 屈無忌驚道:“如何等待,坐在這裡等他們來?” 點點頭,仇忍道:“是的。” 咽了口唾液;屈無忌道:“這樣……不妥吧?” 仇忍緩緩的道:“因為我們不能離開此地去找他們,一旦離開,我的家與家中人就全成為他們的刀上肉了!” 仇忍瞟了他一眼又冷酷的一笑道:“而且,我仇忍如果拖家攜眷的躲避他們,非但他們承當不住,我也只有抹黑了臉不必再在道上混了。” 屈無忌艱辛的道:“雖是這樣……但,你的家不就將成血海屠場啦?……假設他們會來尋仇的話?” 仇忍冷靜的道:“如果他們敢來,也就如此。” 臉上的肌肉痙攣了一下,屈無忌吶吶的道:“都是我的罪孽,老弟……” 搖搖手,仇忍道:“不,這全是我自願,當我下定決心要幫助你的時候,我業已準備有這個結果了!” 張張口,屈無忌正想說什麼,小廳後面的桃花心木雕花門扉輕啟,一位雙十年華,嬌小嫵媚的女子已端著一方黑漆站花木盤裊娜行出,這是位少婦打扮的女子,她有一張清水臉兒,大大的眼,彎彎的眉,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一切全是小巧玲瑜的,就像一只小巧的香扇墜兒,她白淨淨,柔生生的臉蛋兒上脂粉不施。顯得淨雅無比,襯著她那一襲使黃的羅裳,烏黑如雲的秀髮,真是明媚極了,清爽極了,現在,她手托木盤。微微搖晃著雲鬢間的環佩,就那麼輕輕悄悄的走了過來。 是的,這是仇忍的愛妻鳳嘉琪。 用力吸吸鼻子,仇忍側首目注妻子,深情的笑道:“好香。” 鳳嘉琪嫣然一笑,將手中托盤平放在小兒上,黑漆描花的木盤中,整齊的擺置著四碟精緻點心,那是一碟玫瑰千層糕,一碟油炸酥心餅,一碟七巧軟糖,一碟銀絲小春捲,看著這些粉紅的、金黃的、彩艷的、潔白的點心,尚未入口,便覺香氣撲鼻,還沒有嘗到,也可以想像其中的滋味之美了。 轉向屈無忌,鳳嘉琪靜柔的道:“屈叔叔,你歇會再聊,先嘗嘗點心,我怕你傷後胃口弱,不適宜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這些點心全是比較清淡的,你試試看,還可口不?” 屈無忌一躬身道謝,笑道:“包管好吃,我說弟妹,這點心尚未入口,光這陣陣香昧業已勾引得我饞蟲翻騰。口水直流了!” 鳳嘉淇羞怯的一笑道:“屈叔叔大誇講了,我家相公還吃不慣呢……” 怪叫一聲,仇忍直呼冤枉,他道:“老婆,我什麼時候說吃不慣哪?哪一次吃你親手烹調的東西我不是差一點連舌頭也吞下肚去,而且你做多少我就吃多少,完全風捲殘雲,一掃而空,這可是冤屈極啦!” 屈無忌先用筷子夾了一塊油炸酥心講進口,他慢慢的,仔細的咀嚼著,一連頻頻探味,一面晤晤讚美,嚥下去了,他一伸大拇指誇道:“好,好極了,色香味俱佳,是我至今所嘗到的最好酥心餅,弟妹,你的好手藝!” 臉兒喜悅的紅了紅,鳳嘉琪不好意思的道:“哪裡,是屈叔叔抬舉!” 仇忍也不用筷子,伸出“五爪金龍”便抓。他一口一條小著卷,一口一塊幹層糕,塞得滿嘴食物,尚耐呷暖暖的道:“好吃,好吃……太好吃啦……” 屈無忌大笑道:“老弟,人間雙福,你算佔齊啦!” 小心的半蹲下身子,鳳嘉琪體貼的道:“相公,慢點用,別噎著了,這些東西不好消化……” 一口吞下,仇忍摀著肚子大笑:“沒關係,老婆,我這肚子裡能融得了金石。” 鳳嘉琪雙手捧茶,容仇忍潤過了喉,她又回頭略略提高了聲音:“小福,給相公與屈爺擰手巾來。” 很快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半大小子推門而入,他手上以分盤盛著兩條熱氣騰騰的雪白面巾,送過來分呈仇忍與屈無忌指擦手臉,然後又躬著身子悄悄退下。 低籲一聲,屈無忌感嘆的道:“你真享受,老弟。” 仇忍看看自己妻子,微笑道:“有人使我過著這種美好的生活,老弟。” 輕輕垂下眼皮,鳳嘉琪小聲道:“相公,別在人前者誇我呀,人家會說你寵我的……” 哧哧一笑,仇忍道:“沒有關係,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命根子?” 屈無忌豁然大笑道:“對,不錯,恐怕任誰娶了像弟妹這等的好妻室,也定然都會當做命根子了!” 羞紅著臉兒,鳳嘉琪怯怯的道:“屈叔叔……其實我很笨哩,時常引得相公說我……” 仇忍笑道:“老天爺,我疼你都來不及,哪捨得說你一句?老婆,我就差一點將你捧在眼皮子上啦……” 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仇忍,風嘉琪微現扭促的道:“相公……” 仇忍笑道:“你下去歇會兒。” 點點頭,鳳嘉琪向屈無忌福了一福,轉身走出幾步,又停住,她回過頭來,輕輕的問: “相公,午飯你想吃什麼菜?” 仇忍想了想,道:“隨便,只要你親手做的,青菜豆腐也賽過海參魚翅!” 不覺又甜蜜蜜的羞紅了臉兒,鳳嘉琪默默下去了,望著她的背影,屈無忌不禁又羨又慕的道:“咳,老弟,你們成親說是有三年了,怎的,呃,看起來卻好像新婚夫婦般的甜蜜親熱?” 喝了口茶,仇忍莊重的道:“這是愛,老哥,愛。” 有些迷惆的,屈無忌道:“愛?” 帶微一笑,仇忍道:“是的,只這一個字,便代表了許多無限的意義,也包括了一切,夫婦之間,如果永遠保持相互間的愛,則非但三年,三十年他們的情感也不會有絲毫變化,他們會永像初婚那一天一樣的甜蜜月親切。” 端起茶杯,屈無忌誠懇的道:“來,老弟,以茶當酒,衷心祝福賢伉儷百年好合,永不分離!” 大聲言謝,仇忍舉杯深深的喝了一口,但是,就在他茶液入喉的一剎,耳裡卻聽到細細的一響,好像是什麼脆硬的東西崩裂了! 仇忍連忙細察手中茶杯,忽然他怔了怔了,這只留著金絲邊,玉也似潔自精緻的茶杯杯底,竟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紋縫 是剛才他接受屈無忌的祝福時才裂開的。 發覺仇忍臉色不對,屈無忌納悶的問:“有什麼不對?” 心裡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仇忍似乎感到有些不祥的預兆,他並不迷信這種巧合,但是,對於那些淵遠留傳下來的古老傳說 那些怪誕的,神異的,迷離出奇的冥冥中自有注定的傳說,他卻不能完全摒棄子理智之外,因為那乃是超乎理智的,就在方才接受屈無忌祝福的當兒,好好的一只瓷杯竟然會裂了紋,而它為什麼早不裂,晚不裂,端在這個節骨眼上裂了呢?這是暗示一種什麼樣的意義呢?這是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冥冥中的主宰在告訴他什麼? 抑是那能跨越時空的全能神既在用無聲的徵兆警示他什麼?這杯子,就這樣不可解釋的突然裂了紋…… 屈無忌一見仇忍的神色越發陰沉鬱慢,不覺心頭一愣,他舐舐唇,放低了聲音道:“老弟,怎麼了,你臉色這等難看?” 警悟的“啊”了一聲,仇忍才由一個迷失的幻境中回來,他苦澀的一笑,放下茶杯,淡淡的道:“沒有什麼……” 疑惑的,屈無忌道:“沒有什麼?不會吧,老弟,怎麼這一下子你的神情就不同啦?可是,呃,我說錯了話?” 搖搖頭,仇忍道:“沒有,只是我忽有所感。” 屈無忌愕然道:“有何所感?” 緩緩站了起來,仇忍的目光投注在花窗之外,那裡,正是春光明媚,一片錦繡,景致幽雅宜人,低沉的,他道:“我覺得,有血要染手了。” 霍然站起,屈無忌忙問:“可是你忽然察覺了什麼?” 笑了笑,仇忍道:“就是察覺了這一點 有血要染手了。” 大睜著眼,屈無忌吶吶的道:“希望換一個地方,不要在這裡……” 背著手踱到窗前,仇忍平靜的道:“恐怕要在這裡,老哥,我們無所選擇。” ----------------------------------- |
第03章
靜靜地,今晚。 春夜的天空,仍是輕柔可人的,黑得像緞帶一樣的滑膩又泛著瑩潔的光澤,天上有閃亮的繁星,它們宛似一個個眨著眼睛的小精靈,又像一顆顆灼爍的鑽石;有幾片雲浮遊在夜的空中,卻顯得這春夜更為溫婉飄逸了…… 楚楚的風吹拂著…… 不知名的蟲在悄悄吟唱著…… “澹泊小築”一片寧靜安詳。沒有燈光,沒有人語,整座小樓也好像沉沉入夢了。 突然 在夜空的微弱光亮下,“澹泊小築”四周出現了幢幢人影,這些人影因為迅速移動著,他們身上的農袍也反映出淡淡的黃色光影,他們自黑暗中來臨,顯露得這般神秘,舉止又是如此鬼祟,仿佛他們身上散發著不祥徵兆,又帶著邪惡的意味,好像一群來自九幽地府的索命鬼魂。 這些黃色人影匆匆移俄著,運動著,一切全在無聲無息的進行,一切都在沉默寂靜中枯署。終於,在片刻之後他們全部停止下來 沒有一丁點兒聲響的將“澹泊小築”團團圍住。 一名黃衣人飛也似的掠至竹籬之前,他毫不隱藏自家的行蹤,猛起一腳踢散了那扇脆弱的竹門,在“嘩啦啦”的碎裂斷折聲中,他一揚手,只見一道青森森的光芒暴射,“咯噎” 一聲,業已有一件物體牢牢釘在小樓下花心木木門上。 於是 又是整齊,又是劃一,在“澹油小築”四周,立刻有一只只的火把同時亮了起來,火把的光亮是像紅又帶著青綠的嘩剝燃燒著,像惡魔口中的紅舌頭在伸縮,恐怖,狠厲又陰毒。 無數的火把,一共將“澹泊小築”圍成了兩圈,另外,還有零散的火把分布在這兩個圈子之外,熊熊的慘紅光輝,映照得“澹泊小築”一片明亮,纖毫畢露 一種染著赤海海色彩的明亮,一種鬼森森的纖是畢露!現在,“澹泊小築”業已像浴在血海紅霧之中了。 輕輕的,“澹泊小築”樓下小廳裡亮起了一線燈光,光彩卻是柔和清新的,有如一部蔚藍的流水傾瀉向每一個角出,明靜又安詳,在赤紅的火把圍映下,這一縷瑩潔的光線,更顯得如此聖雅高遠了…… 緩緩的,門兒啟開,仇忍依舊一襲白袍,倏然出現,他出在石階上,回頭,靜靜注視那枚深深嵌入門楣上的東西 那是一具純銅鑄造的人的面模,面模上五官宛然,卻依木納毫無生氣,如今,那具面模的兩眼中,有兩行鮮血紅海漓的往下滴落。 當然,仇忍知道,此乃“八忠社”尋仇報復的標記 “血眼頭”!每在“八忠社”恨極了某個仇家,而欲待將對方斬盡殺絕的時候,他們便會在那銅鑄的面模,事先染上血跡,然後以協秘方式釘射向仇家的住處。告訴對方他們的意念,自然。也向對方表示出他們復仇意志的堅強 這是指一般有分量的仇敵而言,其他一些不夠場面的人物,他們根本便不予通知,總是暗中除掉了事…… 仇忍淡淡一笑,他使了一個最令敵人難堪的動作 伸出右手兩指,慢慢將那具“血眼頭”拉下,“當”的一聲拋落階前。 這時,四周火把下的每一張人臉,都驀地扭曲了。 在原先竹門所留下的散碎支離的破窟目前,六個黃衣人於左右兩只火把的照耀下大步進入園中,距著仇忍十步,六個人齊齊站定。 六個黃衣人的為首者,是個形象成武凌厲得叫人不敢正視的中年人,他滿頭猩紅的赤發,滿頷猩紅的長髯,這一片紅,幾乎就像一片熊熊的孤火,他的眉毛也是淡赤的,一隻眼睛巨大而閃射著一股炙熱又尖銳的光芒 宛如能透穿入的靈魂,他的鼻子是寬大的,似一條柱子直撐天庭,嘴巴厚而闊,緊抿著,由紅的兩唇上乾燥得沒有一點濕潤的柔光,就是這樣,他凝視著仇忍不動。 第二個人物,像貌卻猙獰如鬼,他身材瘦長,長方形的光頭頭皮是鐵馬色的,幾乎沒有眉毛。三角報細小陰承惡毒毒冷僵僵的毫不轉動,似一只響尾蛇的小履!一只鼻子的兩邊界超分朝友在張開,具毛黑惡揚的叢出,扁嘴,甚至有兩只僚牙伸出唇外。 緊接著這一個,是個矮胖如缸的角色,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身軀,短短的四肢,看上去像一團肉球,但他的面孔卻是驚人的,五官像擠迫不開似的堆在臉上,以致將滿臉的肥肉全壓得往腮邊揮了,這是一副怪異的容貌,但是,更怪異的,卻是他套在那又粗又短的脖子上的一串拳大銅鈴檔 那是十二枚邊沿打磨得又光又利的銅鈴留。 第四位,瘦小枯乾,一只右眼科吊著,眼角有一條蚯蚓議僂藶疤痕,這人異常陰沉冷漠,鼻嘴全沒有絲毫動作 像是它們永遠便未曾使用過,只是放在那裡好看一樣。 再就是第五位了,他於人的印象幾乎與第一位同樣的深刻難忘,他是高大魁梧的,像一座小山,鬥大的頭顱上也全是大號的眼鼻嘴巴,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無比的強霸與力量意味,像是能雙手抬起天幕,最奇怪的,是他右臂自後開始,竟是赤裸的,顯露了古銅色肌肉,而每一塊肌肉都墳突虯結,鼓起如採,隱泛著油亮的光彩,在這只赤裸的右臂手中,便緊握著一柄有人腿般粗細的六尺月牙銀鏟。 第六位,嗯,不用再描述了,他即是那位頂著個尖芋頭浪腦袋的“狂拐”雷匡。 就是一個人,仇忍就是孤伶價的一個人獨立站在石階之上,紅毒毒的火把光輝,映得他拖在地下的長長的影子扔晃不定,而越是如此,就越加露出他的孤單無助,與對方的人多勢大,截然成為兩個強烈的比照! 就這樣對峙著,僵默著,好一陣子 終於,那站在首位的赤發人升了口,語聲任骼有如金鐵交擊:“很好,仇忍,你沒有跑,我更欣賞你的氣魄 竟敢當著本社眾人之前揭下那具‘血眼頭’,並棄之於地!” 慢吞吞的一笑,仇忍道:“這些,該並不出你意外,屠繼成!” 不錯,這赤發人,正是“八忠社”的最高掌權者,“八忠社”首屈一指的大魁首 “幻尊”屠繼成。 凜烈的一笑,屠繼成道:“你真想和我們動手麼?” 仇忍半眯著眼,淡淡的道:“難道你屠大當家還有更好的建議?” 點點頭,屠繼成宏亮的道:“仇忍,你是一個江湖上少有的霸才,也是普天之下有數的幾個厲害人物,我說句老實話,若非你扯破了‘八忠社’的臉,我極不願和你樹仇!” 瞥了一眼拋棄在地下的那具“血眼頭”,仇忍可不太相信對方的話,他笑了笑,道: “說下去!” 屠繼成明白仇忍心中的懷疑,他又道:“雖然‘血眼頭’已釘上了你的門戶,但那只是在我以下所要提的某些條件不成之後才發生作用,如果你能接受這些條件,我便立將這具‘血眼頭’粉碎,以表示對你的糾葛消除,仇恨釋清,仇忍,這是‘八忠社’多年以來所未曾有過的例子!” 雙目中閃泛著冷沉的光彩,仇忍徐緩的道:“先不要希望太高,大當家,我還不知道你要提的是些什麼條件?” 怪笑著,屠繼成道:“好,你聽著……” 他又惻首道:“老二,你來講。” 那位頭皮身青,雙眸如蛇的扁嘴僚牙人冷板板的道:“第一,宣告天下武林,黑白雙邊,向‘八忠社’擺筵賠罪!” 仇忍不動聲色的道:“第二呢,萬怯蟲?” 這位“八忠社”坐第二把交椅的頭兒“冥魑”萬怯蟲面色不動,木然道:“第二,賠償‘八忠社’損失黃金一萬兩!” 笑了笑,仇忍道:“請再說。” 萬怯蟲陰沉沉的又道:“第三,自斷右手,並永不得再與‘八忠社’為敵!” 平靜的,仇忍道:“還有沒有?” 三角眼凝聚不動,萬怯蟲道:“第四,交出屈無忌由“八忠社”押回處置!” 籲了口氣,仇忍道:“第五?” 豁然大笑,屠繼成道:“就這四條而已,沒有第五了。” 目注仇忍,他又道:“仇忍,這些條件並不苛 尤其對你來說,因為你非但庇護本社的仇敵,再將本社弟兄殺見及殺傷六名,這六人裡,有兩個還是‘八忠社’上層,換句話說,這倆人乃本社八位魁首中的,此等執意而卑劣的挑釁行為,若是換一個,本社是斷斷不會善罷甘休的,但若是你,自然又當別論,因此才有這四個條件的折衷辦法,如目的固然具為了兩息干戈,免得傷殘過甚,卻更為了你的身家性命著想,仇忍,你以為如何?” 微微一排袍袖,仇忍道:“你要知道我的答覆?” 屠繼成道:“當然!” 仇忍一笑道:“這四個條件哪一個也比要了我的性命還更為殘忍,更為狠毒,更為可恥可笑!” 雙目怒睜,屠繼成厲烈的道:“怎麼說?” 冷冷的,仇忍道:“宣示天下武林同道,我仇忍向你們擺筵賂罪,這乃喪盡我的尊嚴,掃盡我的威信,辱盡我的名節之舉,其後果只有一樣,天下人同聲一罵,罵我仇忍懦弱無恥,我還能混麼?還能活下去麼?” 神色越寒,他繼道:“第二條,我從哪裡去找一萬兩黃金來賠償你們?我整個家財也不及這萬兩黃金的一小半,賠了你們叫我如何生活?將家人全賣出去麼?固然,我有法子到處找到萬兩黃金,但那也不能奉送各位,有很多人比各位更有正當理由需要這萬兩黃金,況且,在這種情形下,我獻出這筆金子乃代表什麼意義?畏懼與屈服,事實上,我卻並非如此!” 嘆了嘆,他又道:“至於要我自斷一手……” 他伸出雙手,目光冷峻的掃現敵人啼陳笑了:“各位。‘天魁墾’的這雙手,是他能以自行斷得的麼?而又在各位的壓力下?” 仰頭狂笑,他接著道:“再叫我交出屈無忌,那就更是好笑得不可思議了。如果我會做出這等背信首義之事,五天之前,我又何必救他?那個時候,我也早就知道他是‘八忠社’的眼中釘了呀!” 赤發突緊,屠繼成形容可怖的厲聲道:“仇忍,這總比出全家死盡划算得多!” 素森森的,仇忍道:“如果我接受這四個條件,就更會生不如死了,何況你們還不見得擁有這等力量!” 桀桀怪笑,其聲有如果啼很嚎,屠繼成狂做的道:“仇忍,可不要嘗試,須知卻只能試上一次,永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仇忍忽然露齒一笑,道:“恐怕我要試一次了 假如你們非要我試的話!” 雙目猛地射出一片火焰似的光芒,願繼成大吼道:“仇忍,你不要後悔!” 緩緩的,仇忍步下石階,道:“只要做了,我決不後悔!” 大笑如雷,屠繼成怪叫:“八忠社!” 四周,回應聲能將天地搖動:“嗨!” 屠繼成怒吼:“給我宰絕了!” “了”字市始跳揚空中,仇忍先發制人,他身形暴起,兵式有如鷹隼撲俯,而“當卿卿”連串脆響,那有如一團向球般的人物業已揮動著取自脖頸間的銀鈴項圈當空迎上! 這人,乃“八忠社”的第三號頭子 “妖鈴”卓秋。 仇忍驀地凌空翻騰,怪異至極的陡然一記“漩渦手”灑出,在空氣“噗嗤嗤”的呼嘯中,一下子就將卓秋逼出五尺! 但是,慘景卻突然驚人的展現了,包圍在四周的“八忠社”人馬,這時竟像潮水一樣排山倒海的擁向“澹泊小築”,他們衝散了竹籬,踐踏花圃,砍倒了修竹,見什麼燒什麼,遇什麼斬什麼,這數有三四百人之眾的“八忠社”爪牙們個個如狼似虎,的神惡煞,他們的黃袍閃閃泛光,兵刃寒全如雪,在火把的慘赤舌焰下,越像一群妖魔鬼怪 吃人飲血的妖魔鬼怪! 而這邊,“八忠社”的六個魁首卻寸步不離,他們以六對一優勢,牢牢圈定了仇忍不放! 現在,除了“妖鈴”卓秋之外,那“冥魑”萬怯蟲也揮展著一條長有尋丈的“龍鬚倒鉤獲”圍攻而上,同一時間,袒赤著一條右臂的巨浪也撲身而來,幾乎沒有停歇,在屠繼成的怪笑中,“狂拐”雷匡亦暴舞著他的“獅頭拐”像瘋了一樣加入戰圈。 ----------------------------------- |
第04章
情勢的惡劣是異常明顯的,“八忠社”的人們並不按照正規的江湖索仇步驟來進行,他們非但採取了一種毫無理性的以眾凌寡的群攻戰術,更合併施展著殘忍的焦土破壞,換句話說,他們要一舉將仇忍的生命及家園全部毀滅。 仇忍在武林中出生入死的經歷太多了,什麼樣的險惡場面他也嘗試過,也領教過,但越是因為如此,大局的演變及其特性他便越加看得清楚,現在,“八忠社”的計謀與用心,就在這一個突始的發展下他便已了然於心,可是,他卻憂慮了 “八忠社”可能使用這個方法來對付他,這是他所預料到的,不過,也是他所最不願意對方採用的,因為“八忠社’,一旦使用了這種不講規矩、道義,與理性的群毆戰法,則仇忍和屈無忌再三頭六臂也防止不住如此優勢敵人的攻撲 他們可以自保,可以突圍,甚至可以將敵人挫敗,但他們卻無法阻擋那些來自四面八方,越過他們留守位置的敵人們所將做的破壞與殺戮,簡單的一句話,仇忍與屈無忌無論何等的英雄蓋世,他們也只能抵抗正面四周的敵人,而無法對全部的敵人有所牽制。 雖然,仇忍已經將他的愛妻與兩名丫鬟,一位老媽子完全藏入樓中暗室之處,但他卻仍將盡以全力不讓“八忠社”的虎狼們衝進樓中,他要拼命護衛這棟小樓,因為他很明白,小樓的建築遭到損壞或室內的陳設被破毀都無關緊要,如果對方開始放火 情形就比較不妙,但“八忠社”素以狠毒聞名,或許他們做出比放火更邪惡的事呢?全樓上下遍灑桐油,裡外燃燒,或者以他們的經驗搜遍全樓,那麼。仇忍那個藏妻的隱祕地方恐怕就靠不住了…… 在“八忠社”的人馬夜襲“澹泊小築”的瞬息,仇忍等都已警覺,他按照預料的計劃迅速將他所能運用的九個人指派妥當 說來可憐,除了他本人之外,他所有的幫手,也不過是四個人而且 屈無忌、撞仇福、仇貴,加上一個長工仇德,屈無忌的功夫自是不消說的,但他的舊傷卻未痊癒,而仇福、仇貿與仇德三個人只是仇忍的書憧庸人平日隨著練了三招兩式,應付尋常的漢子固然綽綽有餘,但若要與這些以兇狠剽悍聞名、素以殺人放火為能事的“八忠社”爪牙周旋,可就不敢瞧了,可是,仇忍別無選擇,他在這種情形之下,也只好將能夠用上的人力全用上了。 仇忍將那四個人是這樣分配的,書撞仇福躲在正門外對面的古玩架後,這個年才十八歲的孩子自己能打得一手好彈弓,仇忍便利用他這個特長加以訓練,把他玩的彈弓加大,皮筋加強。而所彈射的東西也由石子改成了八角鐵塊,這幾年來,仇福業已能用手中彈弓擊落五丈外停歇著的飛鳥了,此刻,仇福拿著彈弓靜候該處,仇貴卻隱於樓梯底下,他的單刀學得還有點名堂,他在那裡,便專門自梯板隙縫中創人的腳 如果有敵人強行登樓的話,仇德是年紀最大,也較有智力的一個幫手,他向仇忍學了三年的“齊眉棍”,如今也頗有幾分火候了,仇忍派他守在樓上五個房間的對面走廊上,五間房子的門全部打開了,而窗戶卻懼緊閉下閂,仇德守在那裡,防備有人破窗登樓,樓上的轉彎處,便是仇忍夫妻的臥房,這裡,屈無忌獨自鎮守,房間也是啟開的,裡面當然沒有人,為什麼偏叫在這時最能發揮力量的屈無忌守著這間臥房呢?原來就在屈無忌的腳下,表面上是磨花方磚,事實上方磚之下卻是中空的,那是一層設有賭局的夾層,因為限制於隔樓的高度,這磚夾層只有三尺半上下的空間,寬度卻有立許,可容十餘人藏身,但藏在夾層中的人無法站直,只有坐臥的份兒,如今,仇忍的妻子及三名婢婦便隱於內。 現在 仇忍正遭受“八忠社”的四名魁首圍攻,這四個人姑不論在“八忠社”裡的分量如何,便是在江湖道上來說,哪一個也都是難意難纏的凶悍人物,此際除了他們以四對一,面又僅是顧以全力的狠拼猛搏,自然那股子壓力就相當沉重了。 手撫赤髯,屠繼成暴烈的道:“仇忍.我看你還有什麼能耐!” 閃旋加電裡,仇忍大聲道:“你們也沒什麼好狂的,用這種法子對付人,顯不出啥光彩來!” 大吼一聲,屠繼成叱道:“駱玖,你也上!” 於是,那除了屠繼成之外,唯一沒有動手的瘦小枯乾人物,也突然一堅那只斜吊著的叉服。鬼悠般飄身而上。就在他雙手閃動間,一對地頭大小的,布滿尖銳錐角的圓球已暴射出去。這對玩意有個名堂,叫做“滿天星”。只要確實在這上面下過功夫的人施展起來,那種凌厲威猛之概,就真和滿天星斗流爍的情形差不多了。 “冥魑”萬怯蟲的“龍髯倒鉤鞭”、“妖鈴”卓秋的銅鈴串,“狂拐”雷匡的“獅頭拐”.駱玖的“滿天星”,赤臂巨人 哦,他乃是“八忠社”的第六名頭子,號如其人 “赤臂”,姓湛,叫湛洪鬥,他手中使的是月牙鏟.五件兵器所布成的羅網有著無比的罡力,至極的狠毒。不可比擬的嚴密,是光的擴展,氣的澎湃,速度的競賽與人類最高技巧的運用,這只是仇忍,若換了別人,恐怕早已連屍首也變成血泥了…… 這時,圍攻小樓的“八忠社”人馬業已逼近,他們用兵刃、石塊,盡其所有。盡其所能的攻打破壞這座精巧的石砌小樓,只聽得人聲喧騰,殺聲震天,而沉悶的撞擊聲,清脆的破裂聲,燃燒的劈嘩有便響成了一片,既是慘厲,又是驚心“八忠社”的人們幾乎變成一群失去理性的惡魔了。 狼嚎般刺耳的怪笑,屠繼成道;“我已說過,兒郎們哪一個首先衝進那場樓裡,哪一個便可全數收下他所獲得的戰利品不須呈繳 無論是人或物,仇忍,你也想看看是哪一人有此殊榮麼?” 冷靜如恆,仇忍縱橫飛掠於五名敵人強有力的攻擊陣勢裡,他雙手各握的“認命圈”彩芒如虹,閃旋四射,與對方兵刃的寒光相映,與那盪魂動魄的鈴聲攙合,形成一種極其怪異的景象。 殘酷的注視著這一切情況的演變,屠繼成又狂笑道:“希望我兒郎們能找到你的妻子 聽說你們是頗為恩愛的,我要重重獎賞那搜出你妻子來的人,我也要試試你的妻子與我那搜出她的好漢能否恩愛一番?” 金雷般叱嘆一聲,仇忍鷹振翼也似一飛沖天,那模樣 簡直就和一只真鷹無異。 這是他的獨門騰挪撲擊術 “大鷹揚”。 “妖鈴”卓秋的銀鈴串,閃耀著黃澄澄的光芒飛卷而上。鈴聲震耳中,仇忍抖手九十環揮出,彩光飛射,卓龍秋被逼落。 “你便看看哪一個能先進去吧,屠老狗!” 這十五個字像十五顆冰豆子進跳,仇忍已脫出重圍,流星也似長射至八丈之外。 黃衣鼓漲,屠繼成閃挪如電,尾隨而去,他大喊道:“截住他!” 仇忍的身形自半空外落 恰好到了階前,他猛然暴轉,七條正以利刃砍劈正門的黃衣大漢立即分成七個不同的方向震出,滿天血雨中,彩光繽紛縱橫,又是十一名“八忠社”爪牙怪叫著滾成一片。 斜刺裡,一溜火紅的拳人光影飛來,仇忍倏然倒惻而出,“叭”“叭”連聲,一共七十三枚紅艷艷的球狀暗器全部打在門上,但是雖未傷著仇忍。那扇異常結實的桃花心術門卻立即在一震之下,“曄啦啦”塌碎。 仇忍知道,這是屠繼成的法寶之一:“丹球”,這“丹球”非鐵非鋼,卻是一種碎石如粉,較鋼兒更為堅硬沉重的“赤頂岩”所琢磨而成,屠繼成用這“丹球”出手可以在十丈之外洞穿三寸厚的皮革。 情勢已到了萬分危急的關頭了,這一剎那,仇忍已決心使用在他出師之前,師尊所一再告誡不可輕露的搏命保命絕技“千秋一環” 這手絕活兒,十二年來,他僅使用過一次,現在,他知道,必須要用第二次或更多次了…… 屠繼成怪嘯著,赤髯飛揚如火般撲來,這時,他已現出了他的傢伙 一雙長有三尺、又粗又重、通體藍光流爍的巨號“仙人掌”。 仇忍兩手緊握“認命圈”,突而閃晃,屠繼成石破天驚的十六“仙人掌”全落了空,卻碰得石階粉碎,屑塊飛揚。 彩光著然由四面八方聚射屠繼成,他龐大的身軀一個翻騰,決不可言的進出五步,仇忍旋身,左手環脫飛,“呼”的一閃,稍差一線掃過接近的“赤臂”湛洪鬥又轉回手中,這一來,湛洪鬥卻被迫倒躍逾丈了! 此刻 五六名黃衣大漢趁此空隙,蜂擁衝入門內,黑暗中皮筋之聲連環響起,這五六名大漢前面的三人突然拋掉兵刃,摀著臉尖號倒地,後頭的倆人見狀之下亡命退出,狂喊著道;“裡面有埋伏!” “注意哪,姓仇的還有幫手……” 仇忍連頭也不回,據揮右手,銀環閃耀出一溜半弧形的紅光疾飛電旋。“叭”“唄”兩聲骨骼裂響突起,那兩位位叫的仁兄眨眼間全被撞出五步 兩顆大好頭顱卻變成爛柿子了。 屠繼成勃然震怒,他大吼道:“衝進去,用所有的方法衝進去,十二名大頭目給我督陣,哪個後退更當場格殺不誤!” 於是,叱叫聲立即響成一片,先是一陣火把雨點似的挪向那破碎的門框裡,緊接著,第一波數十名大漢猛向前衝。另外,小樓四周也有不少人影開始迅速往上爬升。 仇忍又被“八忠社”的一幹頭子們圍住了,而這一次,不只是五個,連他們的首席大當家屠繼成也加入了戰圈。 原本漆黑一片的正門小廳裡,這時已因無數火把的投入而被映照得赤紅慘綠,甚至更有些廳內的陳設著起了火,焰革躥吐,濃煙瀰漫,那十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各個手舞大砍刀,瘋狂衝進,聽皮筋又響,當堂血花進濺,前鋒的六名大漢不是眼珠碎裂,便是腦門開花,翻滾哀號了一地,但是,後繼者卻沒有停止,仍然潮水般撲了進去。 這些情形,苦戰中的仇忍看得分明,他知道除非傾命一拼,再不會有僥倖了 亢烈的暴嘯出口,聲如裂帛,仇忍在六件兵器的包圍中突然取定一點猛衝,這個方位,正是“赤臂”湛洪鬥的角度。 於是,湛洪鬥獰笑不停,全身肌肉突虯.粗重的月牙鏟映起一片寒光,呼呼轟轟罩截仇忍,同一時間其它五件傢伙也緊隨而到。 驀地 仇忍的身軀古怪的倏然惻斜,握在手中的兩只銀環閃電般猛迎湛洪鬥的來鏟,兩只銀環上的五色彩光旅射飛流,奪目刺眼,而就在快要迎上對方月牙鏟的瞬息,沒有丁點兒徵兆,仇忍右腕上的另一只銀環卻突然暴彈而出,它的速度是如此快捷,出現的時機又那般怪異,當湛洪鬥察覺,這只銀環業已帶著沉重力道將他撞出三步,一跤倒跌了個四仰八叉。 是的,這即是“千秋一環”!仇忍從未失過手的“千秋一環”。 那只奏功的銀環驀然回彈,恰好套回仇忍腕上。但是,就在這微小得不能再做小的空隙裡,“冥魑”萬怯蟲的丈長“龍髯例約鞭”已掃過了仇忍的背脊。 散碎的白色布屑與點點的血肉四濺,仇忍哼也不哼,頭都不轉的直掠而出,他隼鷹也似撲進了火光熊熊的小廳,卻剛好來得及目睹他那忠心耿耿的書憧仇福被十多名“八忠社”大漢用砍刀分了屍。 狂吼一聲,仇忍的手中的銀環.閃電也似掃過那十幾名兇手的後腦,於是,十幾股鮮血與腦漿到著毛髮噴灑,那十幾個大漢便連哼也來不及吟的疊倒成一堆! 兩眼血紅,神色猛野而悍厲,仇忍大叫道:“仇貴。” 目光掃處,他卻驀地位住了,那隱伏梯後的仇貴,如今正大半個身子仰躺梯外,雙眼笑凸,滿臉痛苦之色,從仇忍的角度,可以看見仇貴胸膛上碗大的一個血洞,而在樓梯上,卻俯臥著三個黃衣人 三個失去雙腳,仍在哪裡撤弱呻吟的黃衣人。 仇忍咬著牙道:“小貴子,至少你和小福一樣,都撈夠了本!” 門外,風聲驟響,“八忠社”的五名魁首又衝了進來。 五個人立即站好方位將仇忍圍在中間,屠繼成髮豎髯張,他目光如火,咬牙切齒的叫道:“很好,仇忍,湛老六算叫你慈悲了,你那陰毒的一記業已撞碎了他的胸骨,連他內腹也震破……” 仇怨怨毒的道:“希望你們五個也一起跟他下地獄!” 在左面的“冥魑”萬怯蟲陰冷的道:“頭子,該招喚‘鬼家幫’的來了吧?” 屠繼成遲疑著,憤怒的道:“不到必要,不用他們!” 在這裡,他們全可以聽到樓上傳下來的折騰聲,那是人們在叱喝,號叫,撲擊,奔走的聲音所融合起來的,不時更夾雜著沉重的摔跌聲與翻滾聲,看樣子,樓上打得正烈。 仇忍全神戒備,又在心裡禱告:“老天啊,盼你予屈無忌以神力,令他能支持到我上來之後,不使他舊傷加以影響……” 毫無聲息的,一對“仙人掌”據自左右交疊,風聲突嘯。兩團“滿天星”電射胸前,而銀鈴串飛纏面門,“龍髯倒鉤鞭”“暴卷下盤”“獅頭拐”也直取而落。 又開始了,他們。 仇忍卓立不動,碎然旋回,手中雙環飛快揮閃,“叮噹”控響聲中火星四濺;五個敵人的兵器俱在剎間吃他磕開,他對準屠繼成,“噗”的一口氣吹出,像箭一般,一般無形氣流直射而去,願繼成卻不躲避,暴叱著,一雙“仙人掌”急握,空出左手“呼”聲迎上。 屠繼成左手推迎,竟有一片淡紅色的霧氣隨著一道強勁炙熱的罡力湧來,與仇忍的“長龍氣”相輪,“轟”然互震波散,滿廳的火花亂飛,煙硝氣浪,仇忍和屠繼成各退兩步。 方才,屠繼成所運展的掌力,乃是他成名的功夫 “火雲掌”。 就在這震蕩混亂的瞬息;“妖鈴”早秋蛇一樣竄進,銅鈴串驟響如收魂。卻又在一沉之中猛然直飛仇忍咽喉。 不分先後,那有“毒舌”之稱的駱玖也悶聲不吭,“滿天星”飛快遠射仇忍下盤。 突然側斜,仇忍雙環分迎來勢,影光四旋.耀眼欲花,而他戴在腕上的另兩只銀環卻暴彈突出。 是的,再一次的“千秋一環”出現了。 “當”“當”兩聲,一對“滿天星”與一串銅鈴猛的斜盪,卓秋和駱玖怪吼著拼命躍開,但彩光如削,流星似的射到,兩個人便是再躲得快,也一個被銀環擊得臂骨折斷,另一個臉上刮掉了大片皮肉。 這時,屠繼成的十七枚“丹球”暴雨般罩向仇忍,雷匡的“獅頭拐”與萬怯蟲的“龍鬚倒鈞雉”也長蛇似的凌空卷來。 仇忍快衝,套回反彈過來的雙環,猛的撲地,手中雙環揮挪,彩芒電繞,“叮噹”連串,十七枚“丹球”四散紛飛,但雷匡的“獅頭拐”卻一下子打在他後在胯骨上,將他震得一個踉蹌,也藉此一震,萬怯蟲的“龍鬚倒勾鞭”才稍差半寸的擦頭而過。 悶不作聲,仇忍溜地掃旋,恰好接回倒垂的雙環,他一口“長龍氣”又吹向了萬怯蟲。 萬怯蟲閃斜三步,長鞭揚起,尚未及揮落,彩光實現,一只銀環業已到了當門。 尖叱著,這位“八忠社”的二頭兒奮力跳躍,擊空的銀環卻在不足三寸的距離猛然作了相反方向的轉回筆直撞向正面來投的雷匡。 飛撲向前,一雙“仙人掌”揮出漫天掌影,屠繼成大吼道:“老五快躲!” 雷匡在措手不及之下,哪還來得及躲,他咆哮一聲,單拐迅速力磕那只銀環,可是,那只銀環卻仿佛有著靈性一般,嗡聲一顫,猝然倒飛回去,雷匡一擊不中,尚未及收力,彩光如電,天爺,另一只銀環又到,這一下,卻給結實實的撞上這位“狂拐”的腦門子。 “嗷……” 當雷匡摻降著血漿進裂的向後倒地,仇忍也被屠繼成的“仙人掌”逼得連連閃移,他險險的接回了那只奪取雷匡生命的銀環時,胸前業已吃屠繼成尖削的純銅“仙人掌”五指劃開了一條半尺長血口子。 雙方的動作是快若電掣的,每一次接觸。俱在眨眼間開始,又在瞬息裡結束,沒有猶豫,無可思考,當心念轉動,已經幾日生死了 這將是一場打反應、打經驗、打磨練,又打機智的狠戰,也是一場搏命的血鬥! 現在,“冥魑”萬怯蟲狂怒著夾攻上來,方才他受了仇忍的一記“障眼法”欺騙,以至失去了數次攻敵機會,如今他雖來得夠快,但卻已讓對方佔儘先機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碰撞聲響傳來,兩名黃衣大漢正叭哩叭啦滾石頭似的由接上順著樓梯滾下。 摀著滿臉的鮮血,“長鈴”卓秋尖厲的大叫,道:“頭子,還不喚‘鬼家幫’來!” 屠繼成一邊狠命攻擊業已創傷累累的仇忍,邊怒吼道:“上來幫我抬攝下姓仇的,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忙著喚‘鬼家幫’作甚?” “妖鈴”卓秋一肚皮島氣的衝了上來,匯屠繼成、萬怯蟲三人之力,合攻已經血流滿身、氣喘吁吁的仇忍,只是,他們卻仍然無法將仇忍挫敗。 垂掛著左臂,“毒舌”駱玖的這條臂骨當已折斷了,他的斜吊眼痛苦的抽搐著,連眼球也拉斜了,陰警的孔面也變成蠟黃一片,原本枯乾的額頭上青筋暴露,他冷汗滾滾,坐在那裡咬著牙道:“頭子……情形不對了……樓上毫無進展,姓仇的老婆未曾搜到……而姓仇的本人又一時拿不下……再不喚‘鬼家幫’的人來……只怕就要栽跟個……如若這個跟鬥一栽……我們……我們就除了跳河沒有第二路可走……” 恰在此際,又是幾聲慘叫,咕隆隆再度自樓梯上級下三名黃衣人來,這三個人與先前滾落的兩個同伴一樣 滿口噴血,當場命斷。 屠繼成、萬怯蟲,與單秋仁人對仇忍之戰,卻依然沒有進展,而他們更發覺仇忍逐斷移向梯口,頗有往上突圍的趨勢。 忽然 一個牛高馬大的黃衣人跌跌撞撞的自樓梯奔下,大汗淋油,神色敗壞,驚恐交集的叫道:“大當家,不好了,我們好不容易才由樓下或窗口衝到樓上,至今除了幹掉他們一個使棍老家隊之外,那個尖鼻子、闊嘴、大腦門的混帳卻絲毫奈何不了他……上得接的七十多名弟兄業已死傷過半啦,連五名上去的大頭目也讓人家擺平三個……” 痛得面上變色的“毒舌”駱玖憤怒的道:“叫,叫你媽的狗頭!” 那黃衣大漢立時院若寒蟬,手足失措的僵立在那裡,驀地,激鬥中的屠繼成狂吼道;“召‘克家幫’的人來。同時再加派人手上去攻,上面那王八蛋就是殺手刀的屈無忌!” 黃衣大漢馬上轉身朝外跑去,片刻後,又有四五十名句“八忠社”的爪牙一窩蜂般衝上了樓,而跟在他們後面的,卻是五個叫人一見就開毛直堅的人物。 五人中,前行者赫然是一個體魄魁梧、白髮長披至腰、臉孔慘綠生像猙獰無比的婦人,她身後,是一個長了雙怪異金色眼球的三尺侏儒,一個生了雙青碧眼球的免唇可怖怪人,另兩名,一個是滿臉密密麻點的醜陋跛子,另一人卻雙目細若一線,投有鼻子。尖削的嘴巴上,只到兩個朝天的黑洞。他們這五位俱是身著黑祖,技發,狀極兇邪怪異,駭人無比,若是夜晚叫人碰上,膽子小的,恐怕還真能叫他們嚇暈過去。 這五人,即是所謂“鬼家幫”的成員了。 自然,久闖江湖的仇忍是不會不知道這五個怪客來歷的,對它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對方在此時的出現越於他極大的憤怒與不安,他知道白髮婦人,她即是“鬼家幫”首領 “白髮鬼母”童梅,那金限的海街叫“金眼鬼”夏川,碧眼的兔脣怪人,是“碧眸鬼”夏山,這倆人乃同胞兄弟,一母胎生,卻不曉得那個做母親的是如何生下了這一對寶貝的。那麻臉跛子,號稱“千里鬼”名叫簡炎,沒鼻子的仁兄則是“嘯魂鬼”,姓季名文儒,“鬼家幫”上上下下就是這五個“鬼”,但幸虧為數不多,因為。就算只有他五人業已捐得所到之處愁雲慘霧,血雨腥風了…… “鬼家幫”的不二謀生之道只有一個“利”字,而這個“利”字便也包涵了他們的一切 行事的方針,為人的準繩。生活的目的,除了這個“利”字,其他的仁義道德在他們眼裡可不屑一顧了,“鬼家幫”的成員當然有他們立足的條件,他們全負有一身詭異陰狠的功夫,而且每個人也都生就一副不知悲憫為何物的鐵石心腸,此外,在各行各道中,亦有供給他們生存路子的那些人…… 現在,“鬼家幫”的人馬亮了相,無可置疑的,他們是“八忠社”請來助拳的幫手了,更無可置疑的,“八忠社”恐怕早已應允了他們優厚的條件。 走在前面的“白髮鬼母”童梅先是發出一陣粗碩刺耳的“咯咯”怪笑 一個女人的笑聲竟有這等的難聽法,卻是少見少聞,她那頂大的朝天鼻子一皺,聲如破鑼般沙啞的道: “看這樣子,老屠啊,你像是吃不下姓仇的啦!” 正在拼命的屠繼成鬚眉怒張,他的一對“仙人掌”風起雲湧中,昂烈的大吼道:“鬼婆子,你少給我廢話,我有把握還召你作甚!” 咯咯大笑,童梅頷首道:“這倒是老實話,但老屠啊!價錢可要加三倍!” 猛一下子被仇忍的雙環退出兩步,屠繼成憤怒的叫道:“不要羅噱了,‘八忠社’欠你們‘鬼家幫’的帳?” 慘綠的怪臉突沉,童梅道:“‘鬼家幫’的帳也不是好欠的!” 傾屠繼成、萬怯蟲、卓秋仁人之力,才堪堪將創傷累累的仇忍圈住,而這種情勢猶不敢擔保沒有變化,仇忍的狂野、狠厲之概,並不比他們三個稍有遜色,而仇忍功力之精深超絕,更非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所能夠單獨匹敵的,眼前的局面並不能持續多久,屠繼成等三個人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們無法永遠圍住仇忍,只要略一疏忽,這位“天魁星”即將突圍而去,他若一已脫出,紕漏可就會出大了。 顧不得再利“白髮鬼母”童梅爭執,屠繼成惡狠狠叱道:“鬼婆子,你有完沒完?” 斜包著那一雙陰摻慘的三角怪眼,“白髮鬼母”童梅傲然道:“你說吧,老屠,怎麼乾法?” 屠繼成匆忙叫道:“你本人加入這裡,與我們合擒仇忍這小子,你的四個孩兒上樓,對付屈無忌那王人蛋!” 童梅大咧咧的道:“行,就這麼辦!” 說著,她頭也不回的道:“孩兒們,聽見屠繼成大頭子的吩咐辦你們四個給為娘的上樓去收拾那屈無忌,娘在這廂侍候仇少爺。” 後面,默立著的“金眼歸”夏川、“碧眸鬼”夏山、‘千里鬼”簡炎、“嘯魂鬼”李文儒四人一聲不響,馬上四溜輕煙一般飄向樓頂。 雙手一拍,童梅怪笑道;“老娘這就來了!” “了”字方才在炙熱的空氣中響動,白髮旋舞成為一個白色的怪異圓弧,童梅魁梧的身形一眨眼便到了仇忍眼前!她二話不說,兩只又粗黑又厚實的大手倏然伸縮,三十七掌暴湧飛舞,掩隱在她的一片掌影中,童梅正在同一時間揮出了她的一指劍” 所謂“一指劍”,並不是尋常所顯的寶劍,那只是一條鋒利非凡、寬窄僅若人們食指,以孤鋼打造而成的骨柄長刃,這玩意約二尺有半,不用的時候卷隱於袍袖之內,待施展之際,只須以熟練之技巧猛一揮手,刃身立舒,又快又急,猛然一見,倒像是由使用的手中變出這柄“一指劍” 來似的,休看這種兵刃又短又窄。其造詣深厚者,卻可以千變萬化,神鬼莫測,有意想不到雅精妙之處,當然,“白髮鬼母”童梅在這“一指劍”上的修為,自是不用說也堪可驚人的了…… “一指劍”的青光甫現,有如毒蛇舌信也似飛快伸縮,陡然間,又幻成一面扇形的光孤,帶著經鑽異響,猛取仇忍。 是的,“白髮鬼母”童梅在她這“一指劍”上的功夫,業已有著“化劍成氣”的初步成就了。 仇忍的戒備自是無庸贅言的,他十分明白有著“化劍成氣”的劍術至高造詣的人會有一種什麼樣的厲害,會難纏到何等程度,而童梅這一出手,已足可證明她的武功之高,絕不在屠繼成本人之下了。 心裡的懷恨是不用說的,因此仇忍也倔強的要對童梅還以顏色,他閃電般自屠繼成等三個人的凌厲圍攻下彈閃,正面朝童梅迎上,以人無比的尖銳目力與奇快的反應力挫準了那團來勢太疾而幼成一片扇形青弧的到芒,仇忍的一雙銀環彩光四射,在一論幅度極小的抖畫中精確至極的猛磕而出 一下子就是七十七環,於是,火花進濺,脆響連串,“白髮鬼母” 童梅一個跌撲倒閃了回去。 “哎唷唷,你這小富生哪!” 童梅大叫,飛快返身復來,“一指劍”揮舞如電,青光流際,縱橫交織,恨不可當的再度攻向仇忍。 屠繼成等人自然也是努力圍撲,但是,三人心中卻俱不禁為方才童梅的失算而暗暗竊喜。 仇忍的“二十八宿環”乃是採集周天二十八星宿的分布方位形態,由東方“蒼龍”位、北方“真武”位、西方“白虎”位、南方“朱雀”位,合併形成各式出手路數,其精良浩瀚、廣大周密之處,可說無所不包、無所不含,而招式動作之隼利毒約,更是匪夷所思,令人破阻,他的四個敵人固然全是武林中的拔尖角色,但是,卻是自童梅加入戰圈後於地以更大威脅,目前來說,他卻仍可暫時支撐。 雙方進退抱移,團團遊走,屠繼成方面的三個人對於仇忍這種無比的狠勁感到極大的驚駭,他們想不到連“白髮鬼母”童梅這等厲害角色幫場之後,仇忍卻依舊能夠繼續周旋。而且,除了模樣較為吃力以外,並看不出絲毫難揮難支之處。 汗水業已浸濕了屠繼成的赤發赤髯,他瘋狂的進攻,邊大吼道;“鬼婆子,你怎不加把勁?姓仇的並沒有因你的壓力而略形氣餒呀!” “一指劃”飛旋加電,童梅怒叫道;“你急什麼?這小富生已以是強弩之末了,他沒有多少戲能唱啦,瞧著吧,看老娘怎麼收拾他!” 在猛烈的反攻中,仇忍裂帛般吼道;“童梅妖婆,你今天落井下石,乘人之危,這段梁子你可要記著了,我若是能夠生出,你‘鬼家幫’就等著散夥!” 梟啼般尖笑,“一指劍”揮掠展舞,流光旋射,童梅破鑼般道:“小畜生,死在臨頭,還敢講這大話?今天老娘若是不收拾你,也就不會到此地來了!” 一閃向右,雙環猛然回砸屠繼成,仇忍狂笑道:“試試看吧,你‘鬼家幫’還有多長的氣數!” 斜刺裡,銀鈴串地剛響著撲卷,仇忍一下子橫了心,他雙環立出,抖手一百環溜瀉砸碰,“妖鈴”卓秋飛快收勁,大旋身,雙腿疾蹴,但是,仇忍突揮一環,暴射卓秋。 “好小畜生!” 童梅任吼著,“一指劍”以狂風驟雨之勢漫天罩下,屠繼成的一雙“仙人掌”由下往上,猛撞敵人,站得較遠的萬怯蟲也怒罵著將他丈長的“龍鬚倒鉤鞭”遙卷仇忍。 一只銀環,“噗嚕嘈”飛射而來,卓秋雙腿蹴空,倒仰後掠,仇忍怒嘯著,貼地電擁,雙手猛揮,另三只銀環在彩影光流際裡,也同時呼嘯著飛襲卓秋! 於是 屠繼成、童梅、萬怯蟲的三樣四件兵刃剎時落空,仇忍的四只銀環卻全飛向了卓秋。 屠繼成大驚之下,聲嘶力竭的大吼道:“老三快躲!” 第一只銀環凌空驀折,直取屠繼成,第二只銀環在逼使卓秋翻騰的瞬息,“嗡”聲震響,斜撞童梅,第三只銀環稍差一線又迫得卓秋拼命朝右邊躍去,“欸嚕嚕”彈向較遠的萬怯蟲,而第四只銀環,卻不偏不斜,正好一下子擊中卓秋的背後,將他懂得一頭栽倒於地。 就在其他三個人被那三只銀環遏住的一剎,仇忍已暴射而起,直撲梯口,在他尚未到達梯口之前,那襲敵已奏功的四只銀環,卻像活的一樣,全部“呼”聲齊往仇忍那邊旋飛而回。 赤髯翻虯中,屠繼成雷般叱喝,七枚“丹球”猛擊上層樓梯,在一片震響中,上半截梯板竟然“嘩啦啦”坍塌,全部朝下瀉落。 白髮飛揚,童梅怪叫著流虹般掠向前面,她的“一指劍”射出手,有如電光閃轉,同一時間,她猛然弓背,頭上的長被白髮竟怪網一樣罩向仇忍,除了這些,她的左手也揮出一片紫霧。 萬怯蟲的長鞭,此刻卻正在半空往下落。 動作的連貫是其決無比的,仇忍方才收回四只銀環,正在躲避凌空飛瀉的木板橫條,各樣的攻擊業已來到。 童梅的“一指劍”“喀”的一聲掠過了仇忍的右肋 劍的來勢,原乃指向他的背心 血光湧戲中,他單足掛地,猛往左邊掛出半步,童梅那奇異的長髮便全部掃在下半截樓梯上,“蹦嚓啦”一聲,整個下半截樓梯僅皆應聲碎裂。 這時,仇忍業已聞住氣又移五步,而那片紫霧並沒有傷到他! 屠繼成再度撲到! 大量的流血、大量的耗力、無比的急忿、無比的焦灼,這些全侵襲著仇忍,現在,他已經感到異常痛苦了! 藍汪汪的純鋼“仙人掌”凌空而下,怪蛇似的長數暴滾而來,仇忍無法立即登樓,只有勉力後退! 童梅已拿回了她的“一指劍”,惡魔一樣衝了過來,她獰笑道:“小畜生,你再往哪裡逃!” 腦袋是暈沉的窒重的,目光看出去是那麼迷糊炫花了,仇忍覺得周身火熱,四肢乏力,連內臟也在抽搐收縮,汗水業已浸透了他的白袍,而這一襲白飽,卻早已變成血紅的了! 童梅的劍光舞起如饅天的電閃金蛇,交織穿射,屠繼成的一雙“仙人掌”沉猛雄渾,像風起雷動,那條長鞭,萬怯蟲的長鞭,便其議變成了一條妖龍了! 儘管喘息粗濁,頭重腳輕,儘管殲下如雨,目視天地在旋。仇忍卻仍拼命抵擋衝刺作最後之搏,於是,一下子他肩上中劍,一忽兒肚腹挨鞭,這裡吃了記掌力,那裡又被掃過一腿,不消片刻,他已成了一個血人了! 不過,固然他已到了最後關頭,可是,那三個敵人卻仍恨得咬牙切齒 因為他們依舊不能將仇忍馬上擺平! 在這時,樓上已燒起熊熊大火,煙霧瀰漫 突然間,一條粗矮結壯的人影自硝煙烈火的樓上飛落,這人非但渾身上下皮開肉綻,血糊糊的累累傷痕,頭髮衣衫上更燃燒著火,他雙手各握著一柄大砍刀,身未落地,凌空盤旋,兩柄大砍刀呼轟掃劈,寒光回卷,有如匹練千條! 想不到會遭遇突來的攻擊,童梅、屠繼成與萬怯蟲三人怒罵著立即跳開,那出手之人 天爺,竟是屈無忌! 一著地,屈無忌狂喊著抖手飛出一柄砍刀,砍刀旋轉飛出,力大無匹,又將被待衝上的童梅及屠繼成擋了一擋! 屈無忌貼地翻滾,剩下的一柄大砍刀在他翻該之際周身環轉,銀芒四射流穿,一下子再將萬怯蟲也逼出老遠! “快走,仇老弟!” 屈無忌嘶啞的怪剛,但仇忍卻腳步限蹌的欲在前走 他記掛地的妻子尚在樓上的夾層裡! 再也管不了許多,屈無忌僅存的一柄大砍刀又暴飛三名強敵,他一個虎撲,瘋了一樣攔腰抱著仇忍,又急又快的滾向小廳門外! 在地下波動的仇忍尖厲大叫道:“不,不,嘉琪還在上面,嘉琪還在上面啊……” 屈無忌哪還來得及說話,他緊緊摟抱著仇忍,連連攙到門外,幾名黃衣大漢正想橫刀攔截,吃他雙腿飛旋,踢得那幾個攔截者四掉而出,連頭也不回,他亡命般朝著晦暗的夜色中狂奔! 這時 三枚“丹球”,一蓬烏光毒針正稍差半寸的隨他背後射空! 就像恨爺娘少生了兩條腿,屈無忌瘋虎出押也似摃著仇忍衝出重圍,眨眼間消失於沉沉的漆黑荒野裡,等到屠繼成、童梅、萬怯蟲三個人追出來,業已人影不見了! 屠繼成氣湧如山,暴跳著厲吼道:“你們這群豬鑼,連兩個半死的人也攔不住,快追,快給我追啊!” 幾十名黃農大漢高舉火把,吶喊著往屈無忌奔逃的方追去,“冥魑”萬怯蟲也緊跟著隨後接上! 連連頓足,屠繼成氣急敗壞的大叫道:“糟了糟了,這群飯桶 若是讓他倆人逃掉,不啻放虎歸山,後患可就無窮了!” “白髮鬼母”童梅陰沉沉的道:“你甭嚷嚷,老屠,我也不比你們輕鬆 假如這兩個人果真逃掉的話!” 屠繼成雙目突怒,咬牙切齒的道:“鬼婆子,你的‘鬼家幫’雖是下了場,但於事情又有何補?” 勃然大怒,童梅高叫道:“什麼?你是說老娘的,‘鬼家幫’毫無作用了?老娘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若非我‘鬼家幫’出助你們一臂,姓屠的,只怕這逃走的人不是仇忍與屈無忌,將是你們‘八忠社’的一群了!” 赤發突豎,屠繼成咆哮道:“你少這麼張狂,鬼婆子,我屠繼成不吃你這一套 ” 童梅更是火上加油,她正待還以顏色,在騰騰烈焰濃用的小樓中,一名黃衣大漢業已適時奔來,這人滿襟血跡,臉染烏焦,氣籲籲的急叫道;“大當家,大當家,在樓上的地磚夾層裡,我們搜出四個女人來,其中一個還是那姓仇的小子的老婆,她們全是叫火烤煙燻受不住了大聲呼救之下才被我們揭出來的,四個女人全好生生的沒有帶傷……” 立即抑止火氣,屠繼成狂笑一聲道:“可確實是仇忍的妻室?” 黃衣大漢忙道:“回大當家,沒錯!” 屠繼成大吼道:“通通給我帶下來,並下令樓裡的弟兄們全部撤出,傷者優先護送!” 答應一聲,黃衣大漢如飛奔回火蛇四卸的小樓中,屠繼成瞪著熊熊火光,一抹陰森的笑意浮上了他的唇角。 冷冷的,童梅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桀桀怪笑,屠繼成道:“仇忍將不敢毫無忌憚的來找我們報復了……” 童梅哼了哼,道:“因為手中捏著他的老婆?” 一撫赤髯,屠繼成得意的道:“正是!” ----------------------------------- |
第05章
半山腰裡,在一條山泉旁邊,有一座原木搭就的小屋,小屋四周生滿了茂密的各色花草,山上大多是野生的相思樹,很疏落,由半山腰朝下看,可以望見山下的道路與遠處的原野,可是若由於往上瞧,便只見一片青郁郁的林稍子,發現不了什麼了,這山並不大,有個土名,叫“三娃子山”。 那座木造小屋裡,現在,仇忍正躺在一張簡陋破爛的矮榻上閉目養神,他的臉色蒼白泛黃,眼圈烏青凹陷,連雙頰全消了下去,頭髮散披著,身上的那襲白袍也早碎裂不堪,沾在上面的血跡,業已變成紫褐的了…… 小屋裡的陳設蕭條得可憐,就只這張矮榻,一方以木板草草拼接起來的木桌,再加上鋪在地下的一堆乾草 那是屈無忌晚上睡的。 今天,已是“澹泊小築”遭到橫禍的第三天了。 屋裡很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外面風拂樹梢,響起輕微的簌聲,偶而也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啼,但越是這樣,卻越發加深了這股子寂寞又索落的淒涼氣氛,像是連空氣也變的冷冽冽的了。 矮榻上,仇忍依然閉目如定,絲毫不動,若非他的胸口尚在微微起伏聳動,簡直就不知道他是個活人如是死的了…… 當然,他的心緒是悲涼的,是愁苦的,也是憤怒與仇恨的,但這些加上一股空虛的迷茫,卻全都隱藏在他的魂魄深處,他表面是一片淡漠,一片平靜、一片不見端倪的僵木,他閉著眼,卻有無盡的思潮在腦海洶湧,他想得很多.太多了,有以往的,如今的,以及將來的,可是,他僅只獨個兒把這些思維順序連貫起來,他不肯流露於容顏上,他十分相信,他所設想的,必可照他的心意連貫起來的,或者會很艱難,但卻一定的…… 一陣衣袂飄風的聲音迅速移近,還參雜著某一種喘息聲,掙扎聲,但不管是什麼,這象徵人們在移動的聲響卻已到門前了。 半睜開眼,仇忍沒有吭氣,他只是沉默的注視著那扇陳舊斑駁的木門,嘴巴緊抿著。 “砰”的一下,木門被推開了,嗯,屈無忌氣籲籲卷了進來,他用背部將門頂上,原來,他手裡還另外抱著一個人! 大大的吐了口氣,屈無忌雙手一松,“撲通”一聲,他緊抱著的那人便重重掉了個四腳朝天,冷冷一哼,屈無忌又將肘彎上掛著的一只檀木小箱擲到那人身上,狠巴巴的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那裡不要亂動,你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要你敢耍一點花鎗,著老子不活剝了你!” 說著,屈無忌急步來到仇怨憤前,堆滿笑容,細聲細氣的道: “老弟,啊,覺得好點了麼?” 睜開眼,仇忍啞著嗓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投注向在地下坐著,痛得知牙咧嘴的那位仁及身上,這人大概四旬出頭,扶凌凌的腦袋配著資凌凌的身材,面色有些往黑,唇蓄八字胡,穿了一身淺灰福壽四字圖的組綢夾袍,看那種神情外貌,倒像個教書先生或是走方郎中。 甜甜唇,屈無忌笑道:“老弟,你這一身傷,光靠咱們自己那點有限的醫術知識去照方拿藥是不行的,那只是陝摸陪撞,我眼看你的傷勢沒有什麼好轉,人又頹患不堪,這樣下去怎是辦法?所以麼,我一再思忖之下,只好打出個榜老二慣使的法子 下山去搶地一個郎中來!” 看了看那坐在地下成若寒蟬般的朋友,仇忍苦笑道:“就是他?” 點點頭,屈無忌一屁股坐在木桌上,笑道:“我一早下山,經過仔細打聽,知道十五裡外的‘小磨集’上有位好大夫,這位大夫叫金嘉祥,“小磨集’周圍兩百里地的範圍以內,他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名醫,我槁清楚了,呃,便去請了他來診治老弟的傷勢,坐在地下的這一位,即是金大郎中了。” 笑了笑,仇忍無力的道;“你該好生招呼人家,怎能這般祖魯?” 揚揚焦斑處處的頭髮,屈無忌道:“這位名醫一路上又掙又鬧,我火了,才賞他那一下子,媽的,他好像不太情願呢……” 仇忍籲著氣道:“當然,他以為你押來他是要綁票了!” 屈無忌哈哈大笑,回頭道:“金大夫,你可以過來看看我老弟的傷勢啦,千萬要仔細盡心,治好了,少不了你半文診金藥費,出了紕漏,你就跟著上道!” 跟著他站了起來,一把抓著金慕祥的領口將他放到木桌上坐定,邊笑道:“喏,我的寶座也讓你啦。” 驚慌加上恐懼,屁股還在痛得發麻,這金慕祥結結巴巴的道:“英雄……好……好漢……你要多少銀……銀子……我……我全給……只要……呃,只要放我……回……回去!” “呸”的吐了口唾沫,屈無忌道:“你***暈頭暈腦,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快點給我老弟治好傷,包管毫髮不動的送你回去,還另加你的雙份診金!” 竭力穩定心神,金募祥怯怯的道:“只要治好了這位的傷……便……便送我回去?” 用力一點頭,屈無忌道:“當然!” 仇忍低啞的道:“還有,屈老哥,你的傷也得治一治……” 哈哈一笑,屈無忌道:“先醫你的傷,我全是些皮肉之傷,敷了這幾天的草藥,業已好得多啦,老弟。別念著我,我會調理自己的!” 於是,金嘉祥正襟危坐,觀氣色,把脈搏,開始按步就班的為仇忍診視起來,半晌,他又仔細察看仇忍身上的各處創傷…… 臉色連變,這位大郎中驚窒的道:“老天爺……這是些什麼東西傷的?口子大,入肉深,簡直想要你這位兄台的命啊……” 仇忍平靜的道:“一點不錯,傷我的人正想要我的命,險些他們便做到了!” 連聲驚歎,金慕祥一面正反於視,一邊駭然道:“狠,太狠了……你看右脅的傷處,前胸的口子,背後那片刮傷,後胯骨的青瘀浮腫,其他皮肉的擦卷……至少有多種不同的利器相加,才能造成這樣可怖的傷痕,真是作孽啊……” 忽然,他又怔了怔,迷惑的道:“怪了,從這位兄台身上傷勢看來,幾乎每一處都可以直透要害,就說後胯骨這一記吧,照傷處的情形判斷,那乃是一種鈍器以大力敲撞而造成,按理說便該將大腿骨砸斷才是,不過非但沒有砸斷大腿骨,甚至連篇脈也未受到嚴重傷害,只是瘀血浮腫而已,那些本來能夠直透要害的傷口,卻又全都稍差一線的錯了開去.不曾深入內腑,就好像……呃,是一種什麼怪異的力量在千鈞一髮之際投消了那些利器的勁道與方向……” 淡淡一笑,仇忍道:“那是一種武術的修為,大夫。” 屈無忌亦笑道:“也是一種深請技擊之道的人身體上的特殊反應,大夫。” 訕訕的,金慕樣點點頭道:“呃,真的真的,在下一看,便明白二位兄台乃俱武林中的英雄,江湖上的好漢,久仰,久仰了……” 環眼一瞪,屈無忌道:“快治傷!” 哆嗦了一下,金慕樣忙道:“是,是,但……呃,兄台,有淡水麼?” 呆了呆,屈無忌馬上道:“我這就去燒來。” 金慕樣定定神,又道:“多燒幾大壺,你這位兄台的傷勢在下也一併看了吧。” 揮揮手,屈無忌立刻出門轉到屋後燒水去了,於是,金慕祥啟開檀木藥箱,又勤練的將仇忍全身衣衫脫下,開始再一次的細心檢檢…… 只不過頓飯時分,屈無忌提著一大銅壺滾走進來,他將滾水傾入取自榻下的一面容盆中,金慕樣早已從藥箱中拿出淨布白鋼及各式藥物,為仇忍徹底清流效抹起來。 仇忍默默忍受著滾水澆拔傷口的痛楚與藥物救抹時的刺激,他若無其事,平靜如常,只有從他嘴角的偶而抽搐中,才能以體會他如今是在承荷一樁並不舒適的感覺…… 屈無忌謹慎的監視著金慕祥的動作,而由對方利落的手法與充滿自信的神色上,他業已晴裡放心了,他知道,仇忍的傷勢雖說不輕,但至少是要不了命啦。 屋子裡靜寂了一會 除了金慕祥工作時所帶起的細慢聲響之外 屈無忌低咳一聲,啟口笑道:“痛麼?” 仇忍抿抿唇,道:“自是不如平時來得舒服。” 笑了笑,他又道:“但忍得住。” 揮著一雙大手,屈無忌於澀的道:“老弟,全是我累了你……” 微一皺眉,仇忍道:“三天來,你這句話已講了一千遍了,老哥,我不是早已說過麼,這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嘆了口氣,屈無忌道:“可是,若不是為了我,你也絕不會鬧到眼前的 狼狽淒涼!” 滾水又滲入傷口,仇忍咬了咬牙,強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呢?我既幫了你,便不在乎這種後果,老實說,我也早就預測到像這樣的後果了,這沒有什麼,江湖上,總該還有人維護一點道義,是麼?縱然這代價太大……” 低沉的,屈無忌道:“老弟,你的恩德厚賜,我這一輩子是報答不完了……” “嘖”了一聲,仇忌道:“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幫你,老哥!” 頓了頓,他又道:“如今,老哥,不是你我相在自怨或愧疚的時候,這些對事實毫無補益,我們眼前應該首先考慮到的,是如何與他們結滑這筆帳,如何復仇雪恨!” 屈無急忙道:“但我認為第一步應該設法找到你的妻子……” 苦笑一聲,仇忍道:“我不否認,這也是我現在最為迫切的希望,可是……老實說,我不敢想像地如今到底是生是死……” 屈無忌急道:“不要胡思亂想,老弟,弟妹一定還活著……” 握握手,他又汗顏愧疚的道:“這也全是我的無能,我本來死守在弟妹她們所隱藏夾層的方磚上頭,一直到‘鬼家幫’那四鬼上來助戰之前,‘八忠社’的人們根本難越雷池一步,我大約一連幹掉他們四十多五十人,但我心裡十分焦急、火起得那麼大,濃煙又嗆得人眼也睜不開,雖說‘八忠社’的主力全給你牽引住,可是你在下面的情況我一點也不清楚,再說,我實在也沒有把握保證能在那種強敵輪波衝殺,煙硝烈火的劣勢下掀開地磚攜弟妹突圍, 我的良心也不允許我這樣做,至少,我要與你共生死,同進退,又怎能光保著弟妹逃走呢?” 仇忍懇切的道:“不能怪你,老哥,別忘了你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你的顧慮很對,這個險冒不得,換成我,我也會和你一樣處理的……” 嘆了口唾液,屈無忌又徐緩的道:“當時我那種憂急如焚的情形,就算在我有生以來幾次最危難的關頭也未曾有過,我已無法確定該怎麼做才是對的了……‘鬼家幫’那四個狗操的衝了上來,局面又更形惡劣艱困,我到後來擋不住了,身上又多處掛彩,四鬼中那‘千里鬼’簡炎貪功過切,吃我一砍刀砍在腿上,但我在這一剎那也是挨了那‘碧眸鬼’一梭子,這時情勢大亂,樓下嘩啦轟隆的響個不停,我在危急中匆匆衡量了一下輕重 回援弟妹她們業已不及,而你在下頭又不知戰況如何,但我一見四鬼上來,便料到你的處境大大不妙,否則,你一定會攔阻他們的,當時我也顧不了太多,一橫心,便只有沒命的衝下樓來逼著你突圍……” 眉宇深鎖,仇忍憂鬱的一笑道:“假如你不下來,只怕我已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屈無忌激動的道:“假若真的搞成了這個局面,老弟,我也斷斷不會偷生,就在那裡與他們一道拼絕了吧!” 為了怕屈無忌過於自責,仇忍連忙岔開話題,強笑道:“是了,老哥,難怪他們後來追我們不上,原來那個‘千里鬼’簡炎的一雙手裡腿已以給你砍跛了!” 咧咧嘴,屈無忌道:“別看那狗操的原本就跌了條腿,聽說跑起路來卻像一陣風似的快速,而且,歷久不疲。老天有眼,希望我那一刀是歡在他那條跛腿上,看看還叫他用什麼去跑千里?” 仇忍看了看仍在治療自己傷處的金慕祥群,嗯,他正專心凝神,小心翼翼的在上藥包紮著呢,他確實用上心了,額頭鼻尖,業已冒出了汗珠子…… 屈無忌低聲問道:“好受了點吧?” 點點頭,仇忍道:“是的,舒服多了。” 搓著手在屋裡困了幾步,忽然,屈無忌站住了,他興奮的道:“對了,老弟,我記起一件事來 ” 仇忍迷惘的道:“什麼事?” 屈無忌忙道:“記得我在將要衝下去的俄頃間,好像聽到了女子的尖叫呼救聲,那聲音似乎便由方磚夾層裡傳出來的,我想我能聽到,‘八忠社’的人與那四鬼也必會聽到……” 仇忍神色一動,卻又嘆息道:“你是說,對方一定會掀開方磚,救她們出來?” 連連點頭,屈無忌高興的道:“這是無庸置疑的,他們當然會這樣做,而且那裡雖然烈火騰騰,煙霞瀰漫,時間上卻來得及 ” 閉閉眼,仇忍道:“若是如此,實在也比當場燒死好不了多少!” 怔了怔,屈無忌道:“此話怎說?” 悠悠的,仍忍道:“她們若被救出勢必落入‘八忠社’手中為囚俘,為人質,我們投鼠忌器,這筆血債不好討了不說,你想想,對方恨我們入骨,我的妻子陷於他們手中,他們 會輕饒了她麼?” 臉孔扭曲了一下,屈無忌連忙道:“也不見得就會這樣,‘八忠社’再不講道義,至少,對婦孺之輩卻好歹得留三分手啊……” 愁腸百結,仇忍苦笑道:“如果他們懂得這些。老哥,他們也不會去截殺一位歸隱清官的全家,更不會用這種卑鄙手段來坑害我們了!” 屈無忌吶吶的道:“希望不至於遭到如你所說的這步田地……” 閉閉眼,仇忍低沉的道:“我比你更不希望如此,老哥。” 強提精神,屈無忌又乾笑道;“事情尚未明朗。老弟,我們又何苦在這裡東豬西猜自尋苦林吉人自有天相,弟妹瑞莊賢淑,秀外慧中,不是受災受難的模樣,再怎麼惡劣的場面,也定管有驚無險,平安度過,老弟,你放開懷,別老是牽腸掛肚了,結果一定會順利完滿辦……” 淒淒一笑,仇忍道:“但願是這樣了……” 倆人又沉默下來。過一陣子之後,金慕祥已經為仇忍將全身的傷處包紮但當,一模八字胡,他暗笑道:“這位兄台,你可真福大命大,根基硬朗,這累累創傷雖說嚴重,卻僅未傷及要害,僅乃流血過多,且有脫力現象而已,只要好生養息,調治得直,約須一月便可痊癒如常了……” 仇忍安祥的欠欠身道:“多謝了。” 連連插手,金慕祥笑道:“不敢,不敢,懸壺行醫本為濟世活人,此乃在下這一行道中唯一宗旨,這裡在下便留下幾付場藥,每日食前各進一服 ” 忽然,屈無忌打斷了他的話道:“對不住,大郎中,恐怕你要留在此地,直到我老弟的傷勢復原為止!” 吃驚的張大了嘴,金慕祥急道:“這……這如何使得?英雄,我的家人會惦記我的呀,說不准他們在驚慌之下會去告官……” 愁之以鼻,屈無忌道:“你的家人我會通知他們,至於他們要去報官,也隨他們的便,老實告訴你,那些吃皇糧拿幹響的鷹爪孫在你們一千上老相看來像是威風八面,但在我們眼中,哼哼,卻不值半文錢!” 金慕祥臉色泛黃,喏儒著道:“但……但……這總不太妥善……” 一瞪眼,屈無忌怒道:“有什麼不妥善的?你留在這裡替我們治傷,一天多少錢我們照算不誤,睡,有地方睡,吃,有東西吃,包管過得熨熨貼貼、舒舒泰泰,沒人吵你,沒事擾你,又清靜,又安逸,等於坐著白拿銀子,還有什麼不好的?姓金的,這是看得起你,抬舉你,你不要不識好歹,硬格槓,你可以看出我哥倆俱非易纏之人,弄翻了我們,你金慕樣可有幾個腦袋?” 吸了口冷氣,金慕樣只有苦著臉道:“好吧,便就如此了……但我那一家老小,英雄你可得先去送個信兒,免得家裡頭牽掛著……” 屈無忌頷首笑道:“一句話,你安心住在這裡,絕不會給你虧吃,對了,可還有什麼藥材需我去買?” 看了看那只檀木藥箱,金慕祥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需要的藥材箱子裡全有 英雄你在‘請’我來此之前對不就說過今友的傷勢情況了麼?我業已帶齊了該帶的東西……只不過,欸,我不曉得才一出門,便吃你以如此方式‘請’來而已……” 臉一沉,屈無忌道:“你還嘮叨個什麼?” 矮榻上,仇忍十分感激屈無忌的好意,卻也對他的粗中有細頗為欣賞,他知道,屈無忌之所以堅持不讓這金慕祥離開,固然主要為了可使這位郎中便於就近照排自家創傷,但另一則,卻也怕他走活了風聲,只要“八忠社”方面探悉到他們的行跡或住處,那群天殺的虎狼定將不顧一切,立時趕來,以求斯草除根,一網打盡,雖說不一定這姓金的會露出口氣,卻仍以小心為妙,俗雲:“不防一萬,只防萬一!” 於是.笑了笑,仇忍道:“假如金大夫尚有精神,現下也可以為我們屈老哥診視一番了。” 金慕樣忙道:“自然,呃,這個自然。” 不再推拒,屈無忌脫衣褪裳,露出他一身黑亮結實的的肌肉來,他就站在那裡受療,他身上,嗯,零零碎碎的傷處可也相當不少,只是全結成血痴了…… 在金慕祥替屈無忌洗淨傷口,效藥包紮的中間,屈無忌好像早忘了這件事情似的,他像想著什麼,忽然笑道:“老弟,我看‘八忠社’再也稱不得‘八忠’了,只能叫‘六忠社’了,這還是說那卓秋未死的話,假如姓單的也完蛋了,便僅可稱‘五忠社’啦……!” 笑了笑,仇忍道:“‘赤臂’湛洪鬥與‘狂招’雷匡是篤定當場斃命的,我自己的手法自己心裡有效,但卓秋卻不一定了,我住他的時候自己也早就掛了好幾處重彩,而且流血太多,又造成脫力現象,恐怕出環的力道也沒有尋常那樣沉猛了,當時卓秋雖然業已倒地,可能救活的機會仍舊很大,對他的生存問題,我們也應該朝著這一方向來推斷……” 屈無忌呵呵笑道:“再怎麼說,‘八忠社”這一下是蝕定老本啦,很可能至此便一既不振也未定,我們算算,‘八忠社’的八個頭子,除了屠繼成、萬怯蟲尚是好生生的以外,卓秋、駱玖、黎喜、趙奇四個人全受了傷,而湛洪鬥與雷匡也翹了辮子,‘八忠社’的主要力量便維繫在他們這八個人身上,他們這一損折,贏下的一幹大頭目,小嘍囉之流,根本便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了……” 若有深思的,仇忍苦笑道:“但是,我們又何嘗沒有付出很大代價?” 是的,仇忍與屈無忌的損失又何嘗不大呢?傷身、毀家,至今連仇忍唯一的妻子還生死不明,下落渺然……於是,屈無忌訕訕的不再開口了,金慕祥在他身上施藥效抹,他卻宛似未覺…… ----------------------------------- |
第06章
在“五峰城”外的荒郊,依著“五峰山”的山麓,有一片廣大又陰沉的莊院建在那裡,這片莊院縱深極闊,外面築著一式的高聳花崗石院牆,這堅固的院牆便將整座在院全部圍住,裡頭的樓閣屋宇,也大都以風火傳為材料砌就,當然說不上有什麼美感,但卻結實牢靠,穩當渾厚,這片莊院叫人看去,極像是一座城堡或者監獄,一丁點兒也顯示不出普通在院那種悠然清雅的風味來…… 當然,這更不是普遍富有人家的莊除了,這裡叫“龍虎山莊”,是“八忠社”的總堂口,也是“八忠社”的根據地! 人在老遠,便可以望見“五峰山”並連在一起的五座入雲峰,仿佛五根尖削的、粗大的石筍直揮天地,而望見了這五座山峰,也便隱約看見偎在山麓的這片廣大“龍虎山莊”了。 此刻,正是如此,在這斜神的坡地上,仇忍與屈無忌各坐鞍上,默默注視著約在三裡之外的“龍虎山莊”。 兩人凝跳了好半晌,屈無忌才低聲店口道;“像座城堡,嗯?” 點點頭,仇忍道:“不錯,但攔不住我們。” 沉思了一下,屈無忌緩緩的道:“這一個多月來,我們只有兩個收穫,一是養好了傷,再則,我們知道弟妹並沒有遭難 ” 仇忍報抿唇,道:“‘澹泊小築”業已殘垣敗壁,一片焦土,連那晚上的死難者屍體全不見了,但至少有一點證明支持我們所相信的說法 按上的秘密夾層已被啟開,裡面空無一人,這或者說嘉琪她們被‘八忠社’擄去,或者說,她們事後自行推開夾層出口逃生了,不過我認為她們遭擄的可能性更大,當時的情況是不允許她們靜匿不動,但無論如何,感謝老天,至少我知道她沒當場遭難,可能她如今的處境異常痛苦,而只要她還活著 我希望她活著,也就稍稍安心了……” 屈無忌於澀的一笑道:“但願弟妹她們能自行逃出,便是落入‘八忠社’之手也不見得就會有什麼苦難,‘八忠社’最多扶持她以為人質 ” 搖搖頭,仇忍道:“難說,‘八忠社’的人恨我們入骨,自然對我的妻子也就要遷怒折磨,總之,不管她在哪裡,願諸神保佑她……” 屈無忌哺哺的道;“她是個好女人,老天一定會保佑她的……” 喟了一聲,仇忍道:“我們會刺探一下吧。” 於是,兩乘健騎,繞著路朝“龍虎山莊”奔進,在隔著尚有半裡之遙的時候,他們藏好了馬,開始步行逼近。 很快的,他們以一種完美的隱掩動作來到“龍虎山莊”右側院牆外面,這裡除了白楊與雜草,就靜蕩蕩的沒有別的了。 打量了一下有仁人身高的堅固石牆,仇忍小聲道:“從我們藏身之地飛越院牆,約有斜起五丈的長度,老哥,你沒有問題吧?” 屈無忌低笑道:“再加上兩丈也成!” 點點頭,仇忍道:“很好,我們這就開始 ” 驀地,他噎住了下面的話,同時伸手拉住正待行動的屈無忌,屈無忌一怔,詫異的問道:“什麼不對?” 朝那邊的莊院大門指了指,仇忍道:“慢點,有人來了。” 立即轉望過去,嗯,可不是,有兩個身著長袍,意態悠閒的人物正背後負著手,談笑著走近“龍虎山莊”的正門。 隔得太遠,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但是,這兩個人的外貌卻絕非“八忠社”八個頭子裡的任何一個! 聚集目力瞧去,屈無忌邊喃喃道:“媽的,這兩個小子是誰?大搖大擺、悠哉悠哉的? 看樣子不像是‘八忠社’裡頭的角色嘛……他們好像剛剛散步回來似的……” 仇忍也仔細注視著。忽然,他有些驚愕的道:“竟是他們!” 呆了呆,屈無忌忙問道:“是誰,你認出來了?” 又凝視了一會兒,仇忍哺哺的道:“怪了,真是他們……” 有些著急,屈無忌低促的道;“他們又是誰哪?” 籲了口氣,仇忍輕聲道:“‘魂爪’左宏、’閻王筆’朱那慎……” “什麼?”屈無忌再度瞧去,罕異的道:“竟是這兩個出了名的黑道殺手?” 仇忍緩緩的道:“右邊那個穿灰袍的是左宏,左面那個著青衫的是朱慎,老哥,你以前沒見過他們?” 搖著頭,屈無忌道:“只聽過名字,卻未見到人。” 冷冷一笑,仇忍道:“這是一對狠酷又絕清艷義的兀鷹,他們和‘鬼家幫’一樣,只要有利益的事什麼都能幹,唯一不同的,是‘鬼家幫’人數較多,他們兩個卻素來各走單幫,各行其是!” 眯著眼,屈無忌道;“然則,是什麼原因把這兩個獨腳黑道殺手拉在一起的?” 仇忍沒有表情的道;“除了某一項共同的利益。我想不出有其他道理!” 舐著嘴唇,屈無忌低聲道:“老實說,他們兩個在黑道裡的地位可高得很呢!你說對了,確係兩只兀鷹,貪婪、冷酷、陰毒、不義、背信,什麼勾當也做得出。只有一個條件 有銀子拿!” 頓了頓,他又道:“嚴格說起來。老弟,你我也可算是黑道中人,但我們怎的卻沒有他們那種卑鄙下流法!” 仇忍平靜的道:“行有行規,盜亦有道,如此而已矣。” 屈無忍吐了四唾沫,道:“他兩個邪龜孫忽然一起出現注這裡,便說他們是為了某一樁共同的利益吧,但是什麼共同的利益呢?” 沉吟片刻,仇忍道:“會不會 是‘八忠社’請他們來的?” 搔搔粗厚的頭髮,屈無忌道:“來幹什麼?” 仇忍冷峻的道:“來替‘八忠社’助拳?幫著他們對付你我?” 雙眸一亮,屈無忌道:“對了,‘八忠社’蝕兵折將,實力大減,為了預防你我到來找他們算帳,目須廣邀幫手,增強力量,免得在我們手下再吃個大癟!” 嘆氣一聲,仇忍道:“可是他們又何需如此緊張?假如我妻子在他們手中的話?” 心頭猛跳,屈無忌忙道:“可能弟妹不在,也可能是他們過度小心?” 仇忍沉思無語,這時,耶“魂爪”左定與“閻王筆”朱慎已經談笑風生的走進在院大門之內了。 一咬牙,仇忍道:“進去打探一下便可明白,但老哥你要切記,我們今天主要是救出嘉琪 假如她在裡面的話,千萬不可戀戰!” 連連點頭,屈無忌道:“我曉得。” 於是,仇忍在前,一式“大鷹揚”,有如一頭巨鷹般凌厲的撲上了牆頭,緊接著,屈無忌也狂風似的跟上! 他們在牆頭略一伏身,發覺沒有人注意之後,又雙雙射落地面,有如雨縷輕煙,兩個人飛掠向一排平房後面。 隱藏在牆角邊的一叢“紅葉木”下,仇忍和屈無忌遊目四掃,片刻後,晤,兩名黃衣大雙手提雪亮大砍刀,昂首闊步的走了過來,這兩位仁兄還像是童心未氓,竟牽著一條貓似的黑白花斑小獸。 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屈無忌悄悄的道:“媽的,這兩個小子顯然是巡邏的守衛了,他們這副形態應該牽著一條狗才襯得起來,卻怎生偏偏領了一只小貓……” 不在意的瞥了那只黑白花斑“小貓”一眼,仇忍除了覺得那只“貓”的尾巴比較細長,四肢比較粗短之外,也未曾想到其它,仇忍也以為至多是那兩個漢子豢養的小動物罷了。 現在屈無忌又低促的道:“收拾下來?” 點點頭,仇忍道:“當然!” 動作快若閃電,屈無忌右臂暴揮,他手上的一條黑皮續索已怪蛇似的卷出,只見黑影前映,那兩位走在前面丈多遠的仁兄業以窒海半聲,雙雙被纏著頸子凌空扯了過來! 兩團肉球似的軀體剛剛沉重的落到他們眼前,屈無忌的黑皮統索業已“呼”的鬆開,手法之快速利落,簡直絕了! 這時 那只黑白花斑的“小貓”驟失牽引,馬上一溜煙的奔逃而去。 自然仇忍與屈無忌都不會去注意那只溜走的“小貓”,屈無忌立即一記耳光摑在兩個暈迷的黃衣漢子其中一個臉上,打得那人的腦袋加貨郎鼓似的左晃右擺,仇忍忙道:“老哥,不會絞死他了吧?” 屈無忌一笑道:“怎會?我玩這皮索套頸的把戲業已二十多年了,除非我想要對方死,否則包管斷不了氣!” ----------------------------------- |
第07章
果然,屈無忌是說對了,就在他那幾個接頭蓋臉的大巴掌下。這位窒息過去的黃衣大漢終於吐了口氣,像是遊魂方始返奔般悠悠醒轉。 猛一把提起對方襟口,屈無忌兇狠的道:“你聽著,老子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只要稍微磨蹭,老子便將你這邪龜孫的狗頭砸開!” 這名漢子也只剛剛轉過一口氣來,吃屈無忌這一抓一提一狠,又驚又恐之下,差點兒再度暈了過去,一張大臉也全泛了紫! 輕悄的,仇忍道:“老哥,你手腳仔細點,別憋死他了!” 如鋼的五指略松,屈無忌的臉孔幾乎就湊上了對方的鼻尖,地瞪眼咧嘴,一副吃人的模樣:“不要裝死,趕緊給我振作起來,爺們高興了放你生路,否則哼哼,你他媽便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名黃衣大漢拼命喘著粗氣,眼睛也不停的翻動著,好一陣子,他才像清醒過來,恐懼的注視著面前的兩個不速之客,吶吶的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作得……依來…… 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豈容得你們如出放肆?” 左掌反覆揮揚,“劈啦”兩記脆響,屈無忌又是兩個耳刮子賞給了對方,於是,這名黃衣大漢的嘴巴立即血流如柱,連門牙也掉了三只。 惡狠狠的,屈無忌咬牙咒罵:“好個不睜眼的雜種,你他媽在這等節骨眼上猶敢出言嚇唬你家老子?這是什麼地方?***這還會是什麼地方?凌霄殿?紫晶宮?十八層地獄?你放明白點,不管你這是何處,老子們既然來了便沒將他擺在心上,現在不要再多羅噪一句,老子有話要問你 ” 環眼光芒毒厲,他暴戾的又道:“要是你有一個字胡扯,你當老子是不是就能當場將你活剝了當豬賣!” 畏縮的抖動了一下,那黃衣大漢不敢再出言託大,他從對方的目光中感到一種深沉的酷毒意味,以至使他相信,如果他真的要磨路拖延下去的話,人家恐怕就必會將他活刮了…… 臉上的五官歪曲著,這漢子喘吁吁的道:“你……們是……什麼人啊?” 屈無忌怒道:“混你媽個頭。是你發問還是我發問?我們是誰?我們是你‘八忠社’的祖師爺!” 仇忍低促的道:“甭和他瞎私纏啦,老哥,時間不多呢!” 迅速點頭,屈無忌冷森的道:“我問你,一個多月以前,你們曾大舉夜襲‘天魁星’的宅居,事後,可將‘天魁星”仇忍的妻子擄回來了?” 黃衣漢子雙目突然大睜,他驚惶的道:“老天 我知道你們是誰了……你是屈無忌,他就是仇忍!” 暴躁的低吼一聲,屈無忌怒道:“你驚奇什麼? 我們並未說不是,快,我問你的話你尚未回答!” 這漢子雙目亂轉,臉色陰晴不定,口裡卻吶響的道:“這個……我們下邊人可不清楚,全是上頭的事……” 屈無忌勃然色變,他咆哮道”“你這個又刁又好的邪龜孫 ” 湊近了一點,仇忍冷冷的道:“你真是不知道麼?” 一咬牙,黃衣大漢道:“我 真的不知道……” 點點頭,仇忍突然一指點在這人“啞穴”上,就在這人剛才“嗷”了一聲失去發聲能力的一剎,他的手指又緊接著起落如飛在這人身上點了數下! 瞬息間,黃衣大漢面色大變,一雙眼珠子幾乎凸出了眼眶,他頗際青筋暴浮,嘴巴歪扭,黃豆大的汗粒滾滾淌下來,好像,他在這眨眼間卻受到了一種極大的痛苦般…… 是的,方才,仇忍已在這人身上施展了內家功夫裡一種最陰毒的手法 “閉穴逆氣指”,對方身上有五處大穴被封,但卻又逼使一段真氣貫入此人穴道中,穴道既封,真氣反逆,那等味道,有如肌膚上擺上一方大紅烙鐵,簡直就炙痛到心腔子裡了…… 抖索著,扭動著,黃衣大漢差一點就要嚼舌自盡了,他渾身痙攣,五官移位,大汗淋漓中,終於向仇忍投去乞憐哀懇的眼光。 淡淡的,仇忍道:“你以為我們都是善人?如果你這樣認為,你就大錯特錯了。” 黃衣大漢再也忍受不了啦,他猛一抽搐,整個人便歪倒地下,一臉的汗污泥垢,他嘴巴翁動,苦苦以目光左求仇忍。 一揮手,仇忍先解開了對方的“啞穴”,平靜的道:“你好好回話.然後,我滿意了,自會消除你的痛苦!” 黃衣大漢子業已難過得覺成一團了,他涕泗滂沱,顫不成聲:“仇……大爺……仇…… 我……說……只要……你老……先替我……免除……身上的這陣苦楚……” 仇忍漠然道;“不再要滑頭了,你!” 黃衣大漢子伸了伸舌頭,扭動抽搐:“求求你……仇大……爺……你……你要我……說什麼……我全答應……快……你說……” 點點頭,仇忍慢條斯理的道:“還是方才那句話,你們可擄來我的妻子?” “擄來了……擄來了……” 仇忍暴烈的道:“人在哪裡?” 吸著氣,黃在漢子道:“在……在‘八虎牢’……‘八虎牢’……” 雙目中寒光如刃,仇忍快速的道:“‘八虎牢’在何處?” 黃衣漢子臉色泛金,氣息訪悠,他一陣一陣的吸氣,斷絕的道:“後……莊……在後……莊……” 仇忍接著問:“另外,你們八個頭子之一的‘妖鈴’卓秋死了沒有?” 這位仁兄兩眼翻白,聲如遊絲:“沒……有……” 哼了哼,仇忍道:“那‘魂爪’左宏與‘閻王筆’朱俱來此何為?其他還有什麼人在你們這裡助拳?” 黃衣漢子腦袋一垂,業已暈絕過去,沒有來得及答仇忍這句話,屈無忌連忙一試這人鼻息,聳肩道:“這小子又是魂出竅啦,不過還沒斷氣……” 雙手飛拍對方全身,替這黃衣漢子解開了“閉穴逆氣指”的禁制,仇忍略帶失望的道: “可藉有些話還沒有問清楚。” 笑了笑,屈無忌道:“已經很夠了,老弟,至少我們已可確定弟妹安存,並且也知道了她如今的處境與所在……” 仇忍嘆口氣道:“只不曉得她又受了多少折磨 ” “磨”字的音韻還在他唇邊飄漾,他已驀地反向轉回,屈無忌才覺一驚,目光掃處,老天,他已發覺了情況的突變! 四丈不到的距離,在一排常青樹下,“八忠社”的魁首們赫然卓立,赤發赤髯的“幻尊”屠繼成站在正中,“冥魑”萬怯蟲、“絕心”黎喜、“狼臉”趙奇分列於側,甚至,連仍以白布吊著手臂的“毒舌”駱玖也跟在後面,除了業已隕命的“狂拐”雷匡與“赤臂”湛洪鬥之外,“八忠社”的八名頭子中,只有“妖鈴”卓秋沒有露面! 他們五人的左惻,並立著意態悠閒的“魂爪”左宏及“閻王筆”朱慎,此外,便是再靠後面的數十名黃衣漢子了! 有些意外的驚愕,屈無忌哺哺的道:“怪了……他們是怎麼發覺我們行跡的?” 仇忍面對強敵,神色冷酷深沉,他挺立不動,雙目光彩寒凜,一句話也不說。 突然 “幻尊”屠繼成狂笑震天,他一拂袍袖,指著仇忍道:“你來了,你果然來了!” 仇忍緩緩的道:“不錯,我來了。” 赤髯飄揚中,屠繼成暴烈的道:“我料知你要來的,只是,我卻不知道你來得這麼遲,這麼慢,又這麼鬼祟!” 咧嘴一冷,仇忍道:“對你來說,什麼才叫光明正大呢?” “哼”的一聲,屠繼成陰勢的道:“今天你們雙雙前來本莊,主要目的是要做什麼?報那月前的一箭之仇,或是另有所圖?” 仇忍安詳的道:“你以為我們來做什麼?來向‘八忠社”投貼子拜碼頭?還是來向你們叩頭賠那冒犯之罪?” 驀地,屠繼成神色沉下,他厲聲道:“不管你們前來的意囹如何,仇忍;你和屈無忌兩個是再也走不出‘龍虎山莊’了!” 仇忍一笑道:“很難說呢!” 屈無忌也啼啼的笑道;“別光在那裡吹大氣,屠老鼠,你們再怎麼個狂法,也照樣沒啃掉我們半根汗毛!” 雙眉怒軒,又立即平舒,屠繼成陰森的道:“屈無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與‘八志社’作對,蠻橫驕狂的和‘八忠社’為難,你處處妨礙我們,處處破壞我們,你這種卑劣無恥的賴漢作風,實已令人忍無可忍,如今你又勾引出一個仇忍來與‘八忠社’作對,在你們倆人的雙手上,業已沾染了我們八忠兒郎的濃調鮮血,血債必須用血償,今天,就正是你們償債之日了!” 屈無忌大吼道:“媽的,這些應該我們向你說才對,屠老鬼!” 屠繼成冷漠的道:“羅網業已張妥多時,只等你們投入,而你們便正投入了,仇忍,屈無忌。這‘龍虎山莊’,即是你們葬身之所!” 微笑著,仇忍道:“是這樣麼?” 屠繼成暴烈的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仇忍,今天這具棺材已經為你擺著了!” 踏前一步,仇忍搖手道:“且慢!” 赤發微揚,屠經成厲聲道:“如何?” 咬咬唇,仇忍道:“我妻子風嘉琪可在你們手中?” 沉默了一下,屠繼成驀地仰天狂笑起來,他笑得紅髯自動,雙手摀胸,連嘴巴也笑歪了,好一陣子,他才止笑道:“問的是,你的妻子?” 僵硬的點點頭,仇忍道:“不錯。” 屠繼成惡劣的道:“好。我告訴你,你那老婆確實在我們手中 ” 斜著眼,他又陰毒譏消的道:“怎麼著,你想帶她回去?” 深深吸了口氣,仇忍道:“是的,我‘要’帶她回去。” 又嘲弄的笑了,屠繼成道:“你還會要她麼?” 一抹不祥的陰影掠過仇忍心裡,他的臉色也跟著沉翳起來,緩慢的,他一字一字的道: “為什麼不?” 豁然大笑起來,屠繼成回顧左右,邪惡的叫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還要那騷娘兒們呢,呵呵,他卻不知那業已是一具不愛親熱的破皮囊了!” 仇忍面容煞白,雙目半合,唇角也在不由自主的抽動著,在這一瞬間,他心如刀剜,通體冰涼,上下牙床幾乎咬碎了! 對面,“八忠社”的人與他們的助券者全不禁淫邪又奸詐的哄笑起來,一面哄笑著,更有些穢言穢語摻雜其中傳過這邊:“那娘們如今可不中吃了吶……” “魏老五至今還逢人便吹他那晚嘗的天鵝肉哪!確與一般窯姐兒不同……” “聽說還騷得緊哪,就不知姓仇的受不受得住。他可是成年累月的磨蹭啊!” “嘖,嘖,如今卻可惜了,那多嬌小玲瓏的貨色!……““姓仇的小子平首威風八面,卻不想也做了龜公,扣上了頂綠蓋兒……” “你瞧他那熊樣!可真叫‘王八好當氣難受’啊,哈哈哈……” 仍然是那樣 仇忍仍然是那樣直挺挺的站著,面色白得像一張紙,雙目半合,但卻一聲不吭 他的心早已在絞碎滴血了! 突然 屈無忌亂發蓬立,面孔道紅,目眺皆裂中他暴雷也似狂吼一聲,在突來的一片寂靜裡,他咬牙切齒的尖叫:“狗操的一群畜生,你們不要在那裡港口放些尿騷屁!說穿了你們只不過是一些枉披著人皮的禽獸罷了,還有什麼可以自鳴得意的?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果真玷污了風嘉琪,我定將拼著一身凌剮也要把這‘龍虎山莊’夷為平地,也要一個個砍下你們的狗頭。剝你們的皮,挫你們的骨!” 這時,一直未曾開過口的“魂爪”左宏啟了聲,他幽幽的道:“姓屈的,你連我們也算上?” 屈無忌重重的“呸”了一聲,道:“你也只不過是頭更加陰毒的走獸而已!” 狹窄又微青的臉膛有如寒鐵,左宏冷峻又不屑的道:“你不用狂吠,何不試試?” 大吼一聲,屈無忌道:“左宏,你***擺出來的架勢像個人王,拆穿了知半文鳥錢不值,試試?怎麼著?老子還含糊你這邪王八?” 緩緩的,左宏雙手攏收入袖,他突然又伸了出來,而就這一收一縮之間,他那一雙原本修長白暫的手掌上,卻已赫然各奉上了一副金閃閃、又尖又鉤的銳利金屬指棒! 陰沉的微笑,他道:“來呀,光練口把式算個什麼人物?” 右手一翻,屈無忌已自長袍下襬之內抽出一柄形式怪異己極的“金龍頭”,那是一具用黃金、赤銅、藍鋼會鑄而成的尺長精巧龍頭形兵器,屈無忌的右手伸入“金龍頭”頸管之中,看上去,就好像他的右手變成了龍首,手臂化成了龍身一樣,而他左手亦疾抄,嗯,那根方才顯過威風的黑皮絞索已纏上了手腕! 這兩件玩意,乃是屈無忌成名江湖的兵器,在他日前突然遭受“八忠社”的埋伏襲擊之時,因為事起倉促,未曾帶在身上,所以才吃了大虧,到他與仇忍在“三娃子山”上養好了傷,方才到那家寄放兵器的客棧取回了這兩件東西,現在,他業已養成在何時何地都不離開這兩樣傢伙的習慣了! 兵器一出,屈無忌狠厲的道:“左宏,老子便先教訓你!” “魂爪”左宏夷然不懼的道:“姓左的等著了!” 就在屈無忌正要上前的一剎,仇忍突然伸臂攔住,他搖搖頭,語聲竟是出奇的平靜,“不要衝動,老哥!” 猛一跺腳,屈無忌不甘的道:“我們拼了,老弟,我們拼了!” 僵冷的一笑,仇忍抵聲道:“忘了我們這次前來的目的了?老哥,我們主要目標在嘉琪,這筆血債,留待下一次……” 強自抑止住自己心頭的忿怒激盪,屈無忌恨恨退後,那邊,“魂爪”左宏也冷笑一聲,收手站定。 目注屠繼成,仇忍冷淡得像不是在談論他自家的切身之事一樣:“姓屠的,嘉琪 我妻,確是叫你們站污了?” 陰惻惻的,幸災樂禍的,屠繼成道:“如何?” 深深吸了口氣,仇忍平靜的道:“她沒有死?” 屠繼成冷冷一笑,道:“為什麼要她死,至少,她尚有利用價值!” 仇忍緩緩的道:“什麼利用價值?” 狡猾的揚眉,屠繼成道:“你應該心裡有數 如果你傷了我們中間的任何一人,那麼,便是你選掉了,我也勢必要在你老婆身上報復,我們會按照折損的輕重,一點一點的零割了她!” 頓了頓,他又邪惡的道:“所以,有了她在手,你恐怕不敢過於囂張 這叫什麼?府閣!人質罷了,你怎麼會愚蠢到讓自家的老婆受那寸蹀之樂呢?當然,除非你已不再疼愛她了,但我們相信,這種可能不大,你們原是恩愛夫妻的,是麼?” 仇忍閉眼,清冷的道:“你們是少見的一群狠心富生!” 屠繼成插播手,道:“不要辱罵,仇忍,你若罵多了,只怕你那老婆也一樣不會好消受呢!” 一拂赤發,他又續道:“但是,你受到牽制,有了顧忌,可能不敢向我們下手,我們呢?卻不會這麼客氣,我們將擒殺你兩個,你們若還手,不論勝負,你的老婆皆要遭到報復,你們如果俯首就縛呢?情形將會路住一點,我不妨明白的說,你們會同那可憐的少婦一道上伍,只是 我答應你們十分痛快,不受什麼苦楚!” 澀澀的一笑,仇忍道:“看樣子,我們已經處於絕對不利的艱困形勢下了,我們甚至連叵抗的餘地都沒有了,是麼?” 屠繼成得意又猙獰的道:“好聰明,但這可是你們自己找的,說句不客氣的話,在月餘前那場擠鬥之後,你們業已處在這種情勢下了!” 仇忍噎著聲道:“那場拼鬥之後 你便擄去了我的妻子?” 呵呵大笑,屠繼成道:“這叫什麼來著?殺手 ,對了,殺手 !” 忽然,屈無忌咆哮道;“你不用自鳴得意,姓屠的,你之所以佔了上風,只不過是你的運氣比較強一點而已,假如我們不是這般湊巧吃你察覺了行蹤,哼哼,只怕早就救出風嘉琪又殺得你人仰馬翻了!” 陰沉的一笑,屠繼成道:“我處心積慮的佈置,你卻叫它做湊巧?屈無忌,我真懷疑就憑你這副諸腦子又怎生能夠逃脫我‘八忠社’的數次追殺?” 屈無忌“呸”了一聲,叱道:“你少他媽在這裡裝神扮鬼,往自家臉上貼金,‘處心積慮的佈置’!狗屁,今天我們吃的虧全在於運逆差了,否則,就靠你們那像個愣頭青似的棍漢能堪破我們的蹤跡?笑話!” 嘲弄的大笑了,屠繼成道:“也罷,反正你們是再也出不去了,我便告訴你們這一樁小小的秘密也無甚要緊!” 他斜著眼,侵吞吞的道:“可知道你們怎生被我們察覺入侵行跡的麼?” 屈無忌看了仇忍一眼,仇忍木然無語,當然,他們心中早就在懷疑這件事了,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們遊進“龍虎山莊”的行綜洩露的呢?並沒有人發現他們,而他們更未曾留下什麼破綻呀!…… 屠繼成又得意洋洋的開口道:“首先,我要告訴你們一點小小的常識,在雲貴邊搥的深山峻嶺裡,出產一種稀有的小獸,這種小首外貌形同我們常見的貍貓,大多是黑白花班交間的皮色,猛然一見,就與任何一只貓獵兒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它卻不捉鼠,它唯一的長處,也就是它唯一的短處 它有一種特性,一種在不受牽制之下無論身在何處便立即奔近窩巢的特性,暗呼,這小玩意是十分依戀家族的,因此,它的名稱便叫做‘歸狸’,歸來之狸……” 大聲咂了下嘴巴,屠繼成接著道:“我們早已將‘龍虎山莊’劃分成許多個巡防區域,每一個區域曾編有號數。在近月中,我們費了不少心血代價,由雲貴邊團的原產地運到一批這種‘歸狸’,然後,我們路施訓練,也為它們編了與各個巡防區域相同的號數 號數刻在一枚細小的銀管上用絲繩系於它們頸下毛皮之內。而每次一個巡防區域的守衛便在出巡之時牽著一只同號數的‘歸狸’偕行。這會發生一個極大效果,當我們的守衛兒郎在遭受到突來的攻擊之後。不論他們是否尚有反抗警告的力量,則手牽的‘歸狸’必將在失去控制的情形下竄逃,它一旦竄逃,便必定逃回我們為這批小獸特築的窩巢內,在那裡,我們日夜派人看守,只要有任何一只‘歸狸’自行竄回,便意味著有突兀之事發生了,於是,立即檢視它領下銀管上所刻的號數,就很快可以知道機漏是出在哪一區域,二位,我們之所以這麼快速便察覺了你們的行蹤,更將你們逼壓至此等窘境之內,其中原因即在這裡……我想,在你們偷襲我那兩名手下之前,一定也曾看見他們手中所牽的一只小貓吧?呵呵,那就是‘歸狸’了,可藉你們沒有留意它,當然,你們是斷斷不會留意的……” 仇忍腦子裡回憶起那只黑白花斑的小獸形象來,他不覺十分懊恨,是的,他確實未加註意,他以為那只是一只尋常的貓兒罷了,雖然,那只貓兒的尾巴比較細長,四肢比較粗短…… “咯噎”一咬牙,屈無忌破口大罵:“那只殺手刀的死貓,下次見了,老子要剝了它的皮再吊它上樹!” 屠繼成雙目中兇光交盛,他冷厲的道:“沒有下一次了,屈無忌,你與仇忍的好夢,就做到這裡為止,現在,你們是自行就縛還是要靂及那風嘉琪受夠零碎之苦以後再受戮?” 暴吼如雷,展無忌叫道:“你在說你媽的痴話!自行就縛?你長得美啊,我們就這等的窩囊法?” 沉緩的搖搖頭,仇忍道:“屠繼成,我很清楚你已用我的妻子來要要挾了我,換句話說,我們如今已處於進退維谷的困境 但是,便算我們想束手就知吧,至少你也得叫我們看看我的妻子是否確在你們手中?是否還活著?若然,則我們便再遭到何等厄運,也無所悔恨了!” 大吃一驚,屈無忌喊道:“老弟,你別上當!“沒有理他,仇忍又道;“怎麼樣?屠繼成?” 一邊,“冥魑”萬怯蟲陰沉的道:“你想在你妻子出現之際下手劫奪?姓仇的,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你打錯如意算盤了。” 仇忍憋著心頭的怒火,平靜的道:“你們人多勢大,在重重環護之下,我又如何下手劫奪?只要我親眼看上一眼,我 就跟你們走!” 吸了口涼氣,屈無忌大叫:“天爺,你瘋了!” 冷冷的,仇忍道:“不關你事。” 這時,屠繼成不免有些心動,他遲疑的道:“姓仇的,你可果真不出花樣?” 仇忍談談的道:“當然!” 屠繼成正想開口說什麼,“魂爪”左定已冷清清的道:“大當家,我看仇忍的態度靠不住?” 雙目尖利的注視左宏,仇忍冷酷的道:“左宏,你可曾衡量過一下,與我仇某人作對的後果麼?” 陰惻惻的一笑;左宏道:“橫豎已經與你作過對了,那後果和我眼前退出也一樣是毫無分別的,自今而後,你將記著我了,是嗎?” 仇忍僵木的一笑。道;“你要時刻想到這幾句話 這本是我要說的!” 點點頭,左宏唇角微微,道:“很好,只要你能活著出去!” 一側首,仇忍大聲道:“屠繼成,如何?” 沉吟著,屠繼成道:“你妻子確在我們手中,而且,她活著!” 仇怨憤暴的道:“我要親眼看見才算數!” 忽然,旁邊吊著膀子的“毒舌”駱玖湊到屠繼成耳邊小聲嚷咕了幾句話;屠繼成連連點頭獰笑道:“為了防範萬一,仇忍,我們不能將你老婆抬出來現寶,但我們可以換用另外一個折衷的方式 叫你看看她身上的衣飾,以及讓她寫幾個字給你,她的衣飾或者字體.想必你都熟悉的!” 緩緩的,仇忍問:“你方才說,‘抬’她出來?為什麼要用“抬’?難道她已不能行走了麼?” 證了證,屠繼成那張隆臉上的神色速變化了一下,但又立即恢復如常,他陰笑道:“這個把月來,晤,我也無庸瞞你,你那老婆過的日子總不會太好受了,相信你也明白,她身子十分虛弱,也消瘦了很多,坦我可以告訴你,她絕對活著,而且好生生的活著 除了過分的癱軟點外!” 考慮了片刻,仇忍毅然頷首道:“好吧,我同意就是!” 凝視著他,屠繼成的目光炙熱切亮,宛似要適穿進他的心底,沉緩的,屠繼成道:“看見了東西.你與屈無忌一定不加抵抗,束手就擒?” 用力點頭,仇忍道:“不錯!” 屠繼成皮肉不動的又日視了屈無忌一眼,屈無忌站在那裡,一張臉孔業已漲成了大紅! 一揮手,屠繼成道:“去拿!” 於是,“毒舌”駱玖返身自去,在他離開的當地,雙方僵持著,沒有任何一個人吭聲,但緊張的氣氛卻越形依緊,就在此刻,仇忍卻已發覺他們的後路上也有敵人埋伏了! 在盞茶時分之後 “毒舌”駱玖已經氣籲籲的奔了回來,同時將手中拿著的兩樣東西交到屠繼成面前。 獰笑點頭,屠繼成向前踏進一步,揚好兵刃,先舉右手之物 那是條垂懸著一枚翡翠小如意的白金項鍊,銀色的鏈圈與碧綠的翠如意交相映閃著微微的光彩,冷清清的,瑩海漓的,仇忍睹物之下,幾乎肛腸寸斷,不錯,那確是他妻子風嘉演的飾物之一,而且,這條項鍊更是貼肉掛在鳳嘉琪頸項上的…… 屠繼成收回項鍊,陰騖的道:“對不對?” 吸了口氣,仇忍艱澀的道:“是她的東西……” 狂笑一聲,願繼成道:“那麼,再看這一樣 ” 說著,他又將在手上的東西迎風抖開 那是一張長方形的白宣紙,紙上,只有四個歪曲顫抖的大字:“生不如死”! 全身急劇的痙攣了一下,仇忍心身瀝血,魂魄號哭,一只眼也模糊了,那不會假,是真的!是他妻子風嘉琪的一筆“瘦金體”字,雖然,那些字體業團帶著無限的淒楚悲切而潦亂了,但神的依然,便是化成了灰,仇忍也不會不認得…… 屠繼成又收回紙張,厲烈的道:“是你老婆的親筆吧?” 仇忍抖索的道:“不錯……是她親手寫的……‘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驀然,他狂暴的大吼:“屠繼成,你們是如何折磨得她到了這種地步?” 冷冷一笑,屠繼成道:“這不關你的事 ” 頓了頓,他又強橫的道:“要看的你全看了,仇忍,還不自行就縛,莫非尚要我們動手麼?” 慘厲的仰天大笑,仇忍顫生生的指著屠繼成:“自行就縛?屠繼成,你也太天真幼稚了,我就那麼愚蠢痴促,等著任由你宰割迫害而咽下這口冤氣?你錯了,屠繼成,你大錯而特錯了!” 頓時勃然大怒,屠繼成暴跳加雷般厲吼;“好個背信棄義的小雜種,你竟然就馬上自食其言?可恨可惡的富生,你看我要怎麼收拾你們與你那半死的老婆!” 目中光芒冰寒,仇忍離烈的道:“你仔細聽著,用心記著,屠繼成,你好好對待我的妻子,使她活下去,因為她在你們手中,而只有這樣,你們才有脅迫我的本錢,換句話說,你們才有保命生存的本錢,她在你們手中,我會顧慮到她的安全而限制對你們的報復時間與手段,否則,她如出了什麼長短,我以我人頭發誓,我會將你“八忠社’上上下下刀刀殺絕,將你‘龍虎山莊’殺得雞犬不留!” 雙眼如火,屠繼成大叫:“你,你是做夢!” 仇忍生硬的道:“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就會知道我們之間是誰在做夢了!” 發髯憤張,屠繼成拍出兵器,瘋狂咆哮:“仇忍,你兩個畜生業已陷入本左天羅地網之內,我看你們如何走出一步!” 眉梢子一揚,仇忍沉沉的道:“是麼?” 他一回頭,叱道:“老哥,走了!” “了”字出口,仇忍雙臂猛揮。身形暴起,凌空撲騰也似巨鷹振翅,閃電報斜掠八丈! 緊跟著他,屈無忌亦流光般飄然追上! 於是 屠繼成、萬怯蟲、駱玖、黎喜、趙奇等五人飛起攔截,“魂爪”左宏與“閻王筆”朱慎二人亦分左右撲追,後面,哈,“鬼家幫”的人馬在“白髮鬼母”童梅率領下也從隱蔽處躍出,極快的迫近。 在半空,仇忍的身形突然幻成一串滾桶形的翻轉,翻轉中,“認命圈”的彩虹由他掌胞之間閃射流旋,其勢緊不可擋,正面相阻的“八忠社”五名魁首無法硬接,紛紛四掠,而屈無忌的“金龍頭”溜身滾動,形成千百龍影騰嘯,他的皮紋索更是掃卷抽勢,威力萬鈞,將緊跟在後面的左宏、朱慈二人也拒出老遠! 突然呼呼風響,十枚“丹球”暴射仇忍! 凌空裡,仇忍大笑,身形突起實落,反臂,直搗,狠敲,斜砸,許多動作融成一個動作,眨眼間,十枚“丹球”僅皆墜落四處,而他的身影又超過了一片地下射來的箭雨電洩石牆之外! “金龍頭”的揮舞連串霞飛了“白發電母”童梅的一蓬淬毒花針,屈無忌的黑皮絞索又佔了“長”的便宜,素梢子“啪啪”暴響中再度逼得左宏與朱慎分向兩邊讓開,就在這一剎的空隙裡,這位有“手臂龍”之稱的屈無忌也已大鳥般飛掠而去! “八忠社”的人馬與他們的幫手們不禁怒罵叱狀亂成一片,也都紛紛由院田之內越出,但是,只在這頃之間,仇忍與屈無息已然鴻飛冥冥了,“龍虎山莊”外面,全是一片深樹雜草,鬱幽如海,又到哪裡去尋找他們去? 屠繼成暴跳如雪的在跺腳,另外八忠社的幾個頭子也在互相埋怨,左宏與朱慎卻悵然又憂慮的凝往四周林本無話,“鬼家幫”的人們更索性沮喪的坐在地下嘆起氣來。 不錯,仇忍和屈無忌又突圍了…… ----------------------------------- |
第08章
騎在馬上的仇忍與屈無忌全問聲不響,任由馬兒在這條土路上不疾不緩的行走著,他們如今所行的路線,是背著“龍虎山莊”的位置,此刻他們與“龍虎山莊”的距離,業已有六十多里地了。 屈無忌自是深深了解仇忍這時心中的痛苦與悲憤,同時,他也有著無比的慚愧及歉疚! 而這慚愧及歉疚更已超過了這幾個字眼所能包含的意義了,屈無忌簡直很不能剜出自己的心來給仇忍吃,以自己的魂魄來受仇忍驅使,他覺得永遠報答不了仇忍對他的恩惠以及為了他而引起的災禍,他不知道該怎麼來表達自己對仇忍的感激,汗顏,與報償,假如仇忍要他去死,他也絕對毫不考慮的去做,但是,仇忍卻偏偏一言不發啊 這六十多里路來。 長長吸了口氣,屈無忌再也憋不住了,他乾咳一聲,小心翼翼的堆著笑臉:“老弟…… 累不累?” 仇忍宛如未聞未覺,他混混濁燉,痴痴迷迷的坐在馬背上,雙目直愣愣的前視,甚至連面龐上的肌肉也全似僵凝了! 吞了唾沫,屈無忌策馬靠近了點,提高了聲音:“老弟,仇老弟 ” 驀地打了個寒粟,仇忍仿佛才自一處幽緲的夢境裡回來,他閉了閉眼,低沉索落回應: “嗯!” 舐舐唇,屈無忌幹巴巴的道:“累不累啊?” 仇忍牽動了一下嘴角,哺哺的道;“累?哦 不累。” 大吼一聲,屈無忌叫道:“你怎麼了?” 用力甩甩頭,仇忍苦澀的一笑:“心裡難過。” 一剎間,屈無忌也不覺鼻端泛酸,他故意打了個哈哈,道:“放開點,別老掛在心上,嘉琪弟妹不是還好生生的活著?我們總會救她出險的,一定……” 仇忍淒淒一笑:“活著?是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屈無忌額上起了青筋,他咬牙道:“老弟 這全是我混蛋,我 我要活剮了那群畜生……” 搖搖頭,仇忍道:“別提了……別提了……” 喉嚨裡咕啃著 屈無忌哀求道:“不要這樣 老弟,你不知道你這種失魂落魄般的樣子,我看了難過……我……我寧願將心剜出來給你,也不願看到你這等悲苦……” 冷清的嘆了口氣,仇忍道:“對不住,老哥……” 屈無忌抽抽鼻子,道:“我委實不該,這全都是我惹起來的……老弟,你原本有個美滿的家,有位賢慧的妻……都叫我給砸了……我該死……我真該死……” 真誠的望著他,仇忍懇切的道:“我不怪你,老哥,我的確沒有任你,你不要再說了,否則。我對你的幫助又有什麼意義?” 微喟一聲,他又悠悠的道:“一個人,到底不是仙,不是佛,還無法有那種四大皆空,著破兩界的超兀脫塵修為,我也是個人,所以我也不能避免對本身災難所引起的愁鬱苦悶,這一點,尚請老哥你多加包涵……” 屈無忌急道:“老弟,只要你能恕有我所造成對你的不幸,我業已感思不已了,哪還說得上包涵不包涵!” 目光四顧,仇忍道:“這是哪裡?” 苦笑了一下,屈無忌道:“‘龍虎山莊’的反方向,如今我們已經出來六十裡地方。” 望望天色,仇忍低沉的道:“過午了……” 在鞍把子上撫摸著,屈無忌謹慎的道:“下一步行動,老弟,你可已有腹案?” 點點頭,仇忍道:“早有了。” 屈無忌道;“說來聽聽。” 笑了笑,仇忍道:“先到‘怒漢坡’。” 怔了怔,屈無忌道:“‘怒漢坡’?‘寒鳴江’江岸的‘怒漢坡’?” 仇忍低沉的道:“是那地方。” 屈無忌思索了一下,迷惘的道:“到哪裡做什麼?” 淡淡的,仇忍道:“你不覺得‘八忠社’的人手本來不少,而他們用種種方法請到的助拳者更為不少?這樣一來。我們只兩個人,行動之間往往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恍然大悟,屈無忌笑道:“原來如此 ” 看了仇忍一眼,他又道:“老實說,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但怕你不樂意,所以一直遲遲不好開口,想不到你也有這個心思啦!” 仇忍緩緩的道;“本來,我是不想求人的 雖然我要求的人欠了我很多情,雖然他們也十分期望能為我做點什麼,但我不到必要,委實不願麻煩他們……” 屈無忌由衷的道:“我曉得你的個性與作風,老弟,因為我也和你的一些毛病有點近似,所以,呃,才一直沒有講出來,但無庸置疑的,我們是需要些幫助,‘八忠社’能找人擺場面,我們為何不能?” 仇忍一笑道:“非是我們不能,老哥只是我們的自尊比他們強上一點,骨頭也稍硬一點罷了。” 舐舐唇,屈無忌道:“可是如今已到了自尊與骨氣不易解決問題的時候啦……” 仇忍頷首道:“所以,我們到‘怒漢坡’。” 十分有興致的沉吟著,屈無忌喃喃的道:“我想想看,‘怒漢被’是誰在那裡稱雄道霸?” 兩匹馬兒並轡徐行,在一陣陣輕幽的呼聲得得中,屈無忌突然失聲低吟,他興奮的道: “我想起來了,老弟,‘寒鳴江’江面上獨霸著一幫子狠貨,叫‘紅白道’,因為他們那裡頭的人全在肩膀上披著一條紅白兩色的披肩,形似半截大整般的橫遮兩肩,又圍在腰上,他們的窯口便立在‘怒漢坡’,你可是要去找他們?” 仇忍安靜的道:“不錯,是他們。” 精神大振,屈無忌急道:“好極了,他們一幫子雖然足跡不出‘寒鳴江’流域五十裡之外,但我卻知道他們力量之硬實絕不比那些天下揚名的幫會稍弱,‘紅白道’裡面有幾個好手足可與你我相抗衡呢!” 抿嘴微笑,仇忍道:“你說得不錯,‘紅白道’之所以不願擴充勢力到遠的地方,只是他們不欲為此而導致本身的損失,若照他們的潛力來說,他們原可獲取更大地盤的,不過,你也不要忘記一點 從他們在‘寒嗎江’水面及兩岸扎下根基以來,這地盤就一直是他們的了,他們未曾向外擴展,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夠侵佔進去,‘紅白道’是一條威力雄悍的蛟龍,但,也是條懶散自滿的蛟龍。” 哈哈大笑,屈無忌道:“好譬喻,好譬喻,他們的確有點懶散自滿,設若換了另一幫有他們今天的力量,恐怕早就開始向外擴充碼頭了……” 忽然,他又睜大了眼間:“老弟,說了這半天。你還沒有講明要去找他們中間的哪一個來助咱們一臂之力?” 仇忍淡淡的道:“元蒼。” 屈無忌跟著念道:“元蒼?” 他猛的脫口道:“‘豹頭梟’元蒼?” 點點頭,仇忍道:“你認識他?” 屈無忌忙道:“元梟就是‘紅白道’的首腦呀,‘紅白道’乃是他一手創立的吶,這老家夥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堅硬如鐵,粗擴得像個野人,另加上冷酷到六親不認……我不認識他!” 奇異的,他又問:“但你又怎麼認識的?” 仇忍籲了口氣,道:“那已是個很古老的故事了。” 屈無忌性急的道:“別賣關於了,老弟,照你的個性來說,怎麼湊也不會和他湊成對,可是,你與元梟又有極深的交情,這未免有些奇怪……” 仇忍一笑道:“毫無奇怪之處,你的看法很有道理,假如全憑我們的個性與脾氣來看,我與元老蒼的確沒有可能湊到一塊,但是,你卻忘了一點,這一點,更要超過一個人本身的個性及愛憎 ” 屈無忌道:“哪一點?” 仇忍笑了笑,道:“緣份。” “哦”了一聲,屈無忌連連點頭:“是了,緣份,緣份 ” 瞪著眼,他問:“但你和元梟又是結下的什麼緣份呢?” 回憶著,仇忍笑了:“你知道元老梟精擅一種‘黃斑掌’?那是一種力道如鋼,粉石貫革的陽剛拿力,有著無比的罡烈勁道 ” 屈無忌頷首道:“我曉得,那種掌力打在人身上能像把人炸飛炸散了一樣,又宛如一個從極高的地方摔下來似的四分五裂,挨了這種掌力的人屍體上會布滿了斑斑黃點,看上去十分可怖……” 仇忍低沉的道:“正是如此,但別人卻不知道元老蒼在施展‘黃斑掌’掌勁之前,必須先提聚他苦練有成的‘巨杵其力’,將一股‘巨杵真力’貫入掌心之中,發掌後才有如許的力量,我在認識元老蒼的時候,他老先生的“黃斑掌’還沒有今天的渾厚,而他的‘紅白道’組合也更沒有現在的硬實 那是八年……不,快九年之前了,我在江湖行道約才有三年多的日子……” 微笑著,他繼續道:“那是一個秋天的黃昏,在‘怒漢坡’南去十餘裡的一片荒林子里,我正好經過那邊在村外歇腳,林子里忽然傳來一陣呻吟,呻吟中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 我好奇心甚,馬上前去一看,你猜怎麼著?” 吞了口唾液,屈無忌道:“元蒼在裡面?” 笑了,仇忍道:“當然他在裡面,我們本來也就是說的他嘛!” 跟著也笑了起來,屈無忌又道:“那麼,他叫人揍傷了?” 搖搖頭,仇忍道:“不是。” 沉思片刻,屈無忌道:“生病了?叫毒蟲咬了?” 仇忍道:“生病怎會跑到荒林子里去?這乃是在他自己地盤以內呀,而且,時已深秋,哪來的毒蟲?” 攤攤手,屈無忌無可奈何的道:“我猜不出。” 輕輕的笑著,仇忍道:“是元老蒼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到林子裡練他的‘黃斑掌’,可是,就在提聚一口‘巨杵真力’的時候,因為一只野兔子突然從他身邊奔過,他老先生在猝面驚怵之下這一股其力力道便沒有正常的循著經脈之道貫入四肢百骸,反倒猛一子下激竄了,完全通往至內腹五臟裡。” 低呼一聲,屈無忌道:“內力散竄,真氣反逆,乃是一個高有深武術造詣的人最最忌諱之事,就和走火入魔近似……” 仇忍笑道:“正是,元老蒼當時便倒在地上, 牛似的身子卻藉曲成一團,弓著背,縮著肚皮,雙手摀胸,一張豹子頭般的臉孔也突紅突白,汗水樣律,甚至連面下五官全移了位,我一見他這狼狽的熊樣,使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了。所以,我立即上前,用本身的一口丹田真氣為他疏導經脈,並逼使散竄於他內腑的反逆之力緩緩回位,搞了好一陣子,才算給他調理過來,他又自己坐下行功運息,一直折騰了快兩個時辰,元老蒼的命方站保住,你猜他恢復體力之後對我如何?” 屈無忌一溜嘆道:“那還不千恩萬謝,感激得恨不能手掬出肺腑以報厚德?” 大大搖頭,仇忍道:“錯了,全錯了!” 愕然的,屈無忌道:“這是任何一個人的本能反應呀,這就叫做‘人性’,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當然就會如此你,莫不成他還想揍你一頓?” 哧哧笑了,仇忍道:“想?他根本服一睜開,出手就向我搗來!” 幾乎自鞍上跳起,展無忌驚疑的道:“什麼?他竟然在調息過來之後第一個動作就是一拳向你搗來?這……這真不可思議 元蒼可是腦筋不太正常?” 眨眨眼,仇忍道:“正常得很,比你我還要正常,唯一與我們不同的,呃,乃是他有一套怪道理,怪想法。” 屈無忌十分有趣的道;“說說著。” 仇忍道:“當然,他這一出手打我,我也愣了,差一點就吃他打著,我在險險躲開之後,這口氣自是比他更要大,因此我們兩個便幹將起來,元老蒼或許是精神養足了,這一動手卻好生狂悍,一直打了差不多有六百餘招,才被我用‘黑刀三反手’劈倒了他,他固然倒了,我也累得渾身大汗,氣喘如牛……” 屈無忌驚奇的道:“‘黑刀三反手’?怎的我就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套功夫?我只曉得你的‘二十八宿環’法凌厲精密,‘漩渦手’怪異狠辣,帶有反續勁力;‘大鷹揚’的提縱撲擊術快捷兇猛,卻不曉得你還有一套掌上功夫……” 仇忍微笑道:“我不能不說你對我的武功造詣已熟悉到如數家珍的地步,但是,人卻總該有點保留,是麼?” 屈無忌播搔頭髮,道:“當然,當然。” 於是,仇忍接著道:“’黑刀三反手’就似它的名字般歹毒,狠厲,而詭異,施展起來確有點像人們闖不吭聲猛砍黑刀一樣,這套玩意我至今也就用過那一次 和我的‘千秋一環’般很少使用,元老蒼在吃虧之後,怪的是他非但不氣不怒,反而十分高興的大笑起來,他搖搖晃晃的爬起,又搖搖晃晃的走近,伸開兩臂竟要擁抱我,我自是不會讓他就這麼抱住,但我們卻和解了,更結成了刎頸之交。” 迷惑的,屈無忌道:“為什麼?” 仇忍朗朗的道:“因為他的一篇理論。” 更迷糊了,屈無忌問:“什麼理論?” 仇忍笑了笑,緩緩的道:“他說,他對我的幫助感激不盡,可是,他卻一輩子交龍交虎不交窩囊,他需要知道對他施以如此恩惠的人是不是個半瓶醋,因為他不情願他打白終生銘感的人實際的分量太差 換句話說,他要救他的人也是個英雄好漢,這樣也才襯托得起他那浩蕩的恩謝與他高傲的獨霸一方的地位,我在想了好大一陣子以後,總算勉強想通了,這才和他言也於好,接受了他無比的熱情。” 搖搖頭,屈無忌道:“有這種想法也真叫怪誕了,不過,由這一點,便可看出元蒼此人的堅強硬朗,豪邁粗礦之氣,只是,略有些蠻橫罷了 遇著的是你,他不會失望的,假若換了個人,只怕救了他還得挨頓揍!” 仇忍安詳的道:“他的腦筋是有些與眾不同,他一生敬重的是硬漢,也一生與硬漢作對,他甚至連些雜種的敵人都不屑親手去剷除,同樣的!他也不願有孬種的恩人及親人,他就是那樣,堅硬如鐵!” 屈無忌前南的道;“怪物,真是怪物……” 仇忍一笑道:“除了這點怪之外,老實說,他的脾氣之暴。出口之粗,動作之野,也往往使人不堪承教,但是,他卻絕對的重道義,講信諾忠,義肝赤心,熱情如火,是一條真真正正的江湖好漢!” 想起了什麼似的,屈無忌憶道:“對了,老弟,你與他有多少日於未曾見面啦?” 略算了算,仇忍道:“大約,有三四年了吧。” 屈無忌道:“那麼,在你成親之後使未見過他了?” 仇忍怔了怔,道:“糟糕!” 屈無忌疑惑的道:“什麼事?” 吐了口氣,仇忍道:“我是回家成的親,江湖上的朋友一個也沒請,之後,和嘉琪在一起的日子又過得安寧伯快,不知時光之如流,這一剎三四年晃了過去,也一直沒有記得至少應該先向元老在報個訊兒……如果他知道了我這件事未通告他,你看他包會跳起來像豹嘯……” 換了隻手握韁,屈無忌笑道:“事實上又無法隱瞞,你這人也真是,有了老婆任什麼全忘了,光顧得去過那神仙日子,鴛鴦歲月啦……” 呆呆的看著前面,仇忍嘆息道:“這種日子……欸,不知能否再有了……” 一看仇忍剛剛抑止的愁緒又勾了起來,屈無忌不禁連忙找活岔開:“老弟,這些日子,你也沒有和元蒼通個信件……” 苦笑了一下,仇忍道:“沒有,當然元老蒼會不痛快,但卻無什要緊,真誠的友誼是維繫在雙方堅定的信賴深度的諒解上,這一點元老蒼同我一樣相信!” 屈無忌點頭道:“不過,到了那裡,只怕你要吃他一頓生活了!” 仇忍輕聲道:“恐怕他會的!” 說著,他朝四周一望,道:“從這裡到‘怒漢坡’,方向對麼?” 屈無忌笑道:“差不多,前面是‘駝牛崗’,自‘鴕牛崗’,繞過去就是‘白水河’,逆河上行,經‘包城’、‘雙福集’再朝前去百十裡地,就是‘怒漢坡’啦,離這裡大概有五百里地不到,我們緊趕著,三天左右便可抵達……” 點點頭,仇忍沒再說什麼,不覺中,雙騎加快,蹄聲漸急,在塵土飛揚裡,他們業已匆匆趕往前程,山還遠,路還遠著呢…… ----------------------------------- |
第09章
“包城”,是座半大不小的城鎮,說不上繁華,但也不見得冷清,它就是那麼一種尋常普通的地方,這裡只有一樣東西比較有名 多汁的碗大桃子,可是,假如來此的人對桃兒沒有興趣,那麼,這個地方也就無啥留戀之處了。 今天,仇忍與屈無忌已經來到這裡,由“包城”至“怒漢被”,只有一天多點的路程了,他們倆人並不打算在此逗留,估計著吃完午飯之後,便要繼續出發,倆人是相同的心理 越早到達“怒漢坡”越好。 這是一家蠻像樣的酒樓,就座落在城中大街頭上,名喚“小陽春”;仇忍和屈無忌甚至連樓上雅座也沒心情登臨,馬馬虎虎的挑了靠進門處的座頭坐下;由屈無忌叫了酒食,倆人匆匆吃了起來。 屈無忌這一路奔勞,早就餓得前心貼後牆啦;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嘴裡嚼得叭叭有聲;其香無比;但仇忍吃是吃著,比他卻是斯文得多;當然;仇忍心裡一直鬱漫不歡也是影響他冒o的一大原因,自己口裡輕根細咬,目睹屈無忌的狼吞虎唯,仇忍卻不覺十分羨慕‧” 一大團炸雞球塞進嘴裡,又舉起碗中酒送下;在“咕以一聲之後,屈無忌正伸舌頭紛抹唇邊的油膩,卻察覺了仇忍充滿興趣的注視著他,在微微一愣之下,屈無忌有些尷尬的道: “呢,老弟,你怎的不吃?” 仇忍笑笑,道:“我吃,只是沒你吃得香,我真願意有你現在的胃口!” 喝了口酒,屈無忌伸模扶起一只紅償蝦,笑道:“別想得太多,吃起來就會有味道了,老弟,開懷大嚼吧,吃是一種享受,不吃,白不吃,補救不了什麼,何苦自家找難過什仇忍也吸了口酒,低聲道:“老實說,我業已食不知味了!” 日裡明著香甜酥脆的明蝦,屈無忌頗受影響的嘆氣道:“看你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我也怕要吃不下啦!” 仇忍忙道:“不要管我,老哥,你儘量用……” 屈無忌正要說什麼,櫃檯那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怪叫,緊接著一個沙啞刺耳的聲音裡了起來:“什麼?就拿這只破琵琶頂帳?你是嚇我鄉下上老館不識真貨了?這只也不曉得是什麼爛木料舊石頭做的破琵琶竟想換算十兩三錢紋銀? 簡直笑話,至多也只值個三審制錢,憑什麼你要這等高價? 況且,便算三串制錢吧,我也不想要呢‧‧+…” 那位仁兄的嗓門高還不說,加上沙沙呼呼的宛如喉嚨裡扯著一口痰,聽在人耳中實在頗不受用,他可謂“語驚四座”了,這時,在酒樓下進膳的客人們紛紛扭頭注目,全將視線投注了過去。 說話的人站在裡頭;四f來歲的年紀,禿頂,又黑又胖的挺著個油脂裝多了的大肚皮,他露出滿口黃膩膩的板牙,攤開一隻手,向滿座的客人做出一副無可奈何卻又得意洋洋的表情,在他身前的台面上,橫擱著一只琵琶,那只琵琶好像是玉製的,也似某一種上好木材或石頭做成,通體閃泛著乳白帶淺綠雲霧的光澤,形式古雅細緻,十分可愛,琵琶上的絲絃也仿佛不是普通的質地,金晃的像是一根根的金絲,甚至連琵琶骨柄上端的兩截調音根手,也雕接著精美的龍紋;明眼人一著即知,這只琵琶是件珍貴的古琵琶,絕非時下一般蹩腳貨色可比,甭說十兩三錢織銀,只怕一千三百兩筷子也難購雉求呢;那黑胖禿子是個真正不識貨的“土者信”! 站在櫃檯之前,如今正差耗很無地自容的那位物主,嗯,還是一個身段窈窕,面容娟麗姣俏的少女呢,她雙手在背後使勁扭絞著一方小手絹,如玉的粉嫩臉頰上是一片悲憤又差佳的紅霞,她在不可察覺的微微抖動著,目眶紀淚,小巧的鼻翅兒在急速翁動,她的唇角一下一下的抽搐著,這種莫大的難堪,業已令她的自尊幾乎毀盡了…… 那黑胖漢子伸手拿起櫃面上的琵琶,高高舉在手上,貓哭耗子似的假情假意向在座客人宣告:“各位貴客老爺們,照說呢,咳,這位姑娘出身也是夠慘的了,她與她娘全是外地人,路經本城;她老娘卻不遲不早的害了重病。如今便住在衡對面的‘和升客棧’裡,在座的各位客相有許多也知道‘和升客棧’與這片‘小陽春’酒樓同一個老闆,嘔,田是兄弟我獨資開設的,也是兄弟我見她母女可憐,才好心好意答允她母女開房住下,而這一位就半個多月,房店錢不算,加上伙食啦,零零碎碎的場藥錢啦,全乃兄弟我先行墊付,半個來月下來,業已有十五兩銀子之多,咳,兄弟我便好人做到底吧,再給她母女來了個七折八扣,只算她十兩三錢了……不錯兄弟我是有這兩宗買賣,可是話又說回來啦,兄弟我的開銷大,外務煩,加上本小利薄,上上下下全得打點,自身業已不夠週轉;又哪能經得起任人白吃白住白墊錢?所以麼,兄弟我便不得不催討了幾次,直到昨晚,這位姑娘說啦;個個午時還帳,她果然來了,但卻請各位鄉親叔伯貴客老爺們瞧瞧,她卻拿了這麼一只破琵琶來頂帳!就這麼只破琵琶,我吳二D便再是孫頭,再是好說話,也不能這等呆啊,各位瞧瞧,這只琵琶能值那多眼於麼什 幹是,一片低聲議論的嗡嗡備出,滿座的食客們又大多以一種不屑的,卑厭的,懷疑的,憎惡的,幸災樂禍與看笑話的眼光投注向那早已煌驚悲倍的少女身上;那少女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咽泣著道:“補……我不是……‧。‧要將琵管……頂債……一我……我只是暫且押在你這兒……我們會回來贖取的……這是我爹遺留給我的紀念物…… 我……不能把它丟年……” 黑胖店生惡聲惡氣的一笑,露出滿口黃板大牙,他斜拉了少女一限,口中“噴”了幾聲,故裝同情:“姑娘,你也早到撞事的年紀了,該知道世情之難,人心之險並不是表面上看來那樣簡單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卻可以肯定的說,只要你與你娘這一走,咳咳,恐怕就再也不會回來峻,哪還管這只破琵琶呢?” 少女淚如泉湧,她悲痛又羞辱的道:“東分……你不要太看低了人……這是我爹的遺物;是我因家唯一的珍貴紀念,說什麼我也不會放在這裡之後不管的……請你相信我,不論琵琶的本身值不值錢;它在我母女心目中的分量卻是無可比擬的……” 搖搖頭,這叫吳二時的黑胖老闆露出一副純粹的市儈像,滿口銅臭,絕不通融的道: “不行不行,這件事分明有詐,老實說,我不點破你母女是兩個走江湖女賣解者業已是莫大情面了,你卻非得我說出來?你也不想想,我若相信兩個女江湖,還不如去尋著簷下那只老拘談生意行情吶!” 剎那間,少女的臉色由通紅轉為慘白,她悄眸含淚,雙頰痙攣,儘管委屈著,卻又悲憤至極的道:“東家……我們母女雖然欠你的銀子!但是你出口言詞最好也放尊重點,我們是人;你怎麼能將我們母女和畜生打譬?我們欠了你的銀子只是因為我們窮,卻並不低了我們母女的人格!” 任叫一聲,店老闆吳二財哇哇吼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你這次病於欠債抵賴不說,竟然還敢藉故生非,怎麼著?我叫人賴了帳,連說句話也不行了麼?我桑二財就這等的老實得受人欺壓麼?好人做不得啊!各位鄉親叔伯;貴客老爺;你們大夥瞧瞧,這婆娘恁四恁設問,我一台好意全讓狗吃了哪!各位可得替我主持個公道……” 少女不禁瞼上突紅突白,渾身氣得彩統顫抖,她睜著巨,閉著嘴,只任滾珠兒成串成的朝下落…… 、這時,酒樓裡一片譴責斥罵之聲,大多數食客全受了話東的逼真表演所感染炫惑,百口相交,都在紛紛指責那少女的不對,甚至有個道貌岸然的糧紳富商滿臉正義凜然之色的站起,大聲呵斥少女的奸刁詐賴行為如何可惡…… 就在這一片斥罵指責聲裡,就在那小女羞憤欲絕的一剎,連屈無息都沒有料到,仇忍已“呼”的離座而起,大步走向櫃檯之前! 於是,這突來的變化,頓時令嘈雜的喧鬧聲平靜下來,大家全都以驚異又好奇的眼色注視著走向櫃檯的仇忍,每個人懷著看戲的心情要瞧瞧這樁“樂子”下一步的進展喧鬧聲的突然靜止,不由也將那美麗又楚楚傳人的少女驚窒住了;她抬起頭來,在迷濛的淚水中,怔愕的看著仇忍,不知道仇忍的這一行動懷有什麼意思…… 根本不向四周的任何人看一眼 包括那店東吳二財,仇忍望著這少女,笑了笑;道: “姑娘你一共欠這豬頭多少銀子葉 少女全身機價伶的一級,她立即由極度的惶惑中清醒,羞澀的,慚愧的,又不安的,她抖佩曖的道:“十兩三錢回@嚇和骨,目 二句話不說,仇忍自懷中取出一錠二十兩重的紋銀;”當”的一聲丟到櫃面上,那桑二財慌得連忙雙手抓緊,又窒到嘴裡咬了咬,立即,眉開眼笑:“真的,是真的……難得這位客官恁般好心,可是卻得提防上了她的當阿!” 大吼一聲,雷動風源中,仇忍怒叱道:“住吃!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站在這裡妖言惑眾,血口噴人,任意侮辱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呸!你這個唯利是圖,假慈偽善的豬頭,混淆黑白是非的上老相,說穿了,你才真正半個銅板不值,可恥可卑,可惡!” 這桑二財不由一下子被仇忍罵傻了,他伍呵呵的捧著銀子站在那裡;瞪著眼,張著嘴,連一個層也放不出; 回過身,價忍回頭指點整片座頭,指著耶些食客,他萬烈的道:“另外;就是你們這一群睹了眼,迷了心的雜種,b天白生給你們一張人皮披著!白給你們長了眼,長了心;其實你們全乃一批糊塗透頂,無心無肝的白痴,獵狗,窗外財會的奴才!一個人窮並不是罪過,更不低下;你們憑對麼活費,責罵她;侮辱她?你們每一個,除了懷里多了幾個具錢之外,哪一個夠格指罵別人,其實你們清高麼?正直麼?有道義感麼?只有你們自己曉得是如何的一塌湖塗片 在他厲烈的言詞下,憤怒的目光下,所有的食客們立叩縮頭烏龜一樣紛紛的勾著脖子,弓著腰轉過身去不敢正阻,更有一些匆匆會了帳倉皇溜之大吉了…… 此刻,櫃檯後的吳二財突然一壯膽 主要是面子上下不來啦 他一拍台面,大叫道:“你,你是什麼人?期明乾坤之下黨在此地當眾叫哮口出狂言?更威脅木樓客人生命,防得本接的生意,還有王法麼?我看你說不吃就與這女痞子是同夥的,正好,官裡去論分明戶 仇忍猛的回手反楊,“啪”的一下子清亮脆響,一記耳光就將吳二財打出了三步,血濺齒飛中,這位又黑又胖的店東就狠狠的摔了個四仰八叉,將櫃檯後的桌椅筆墨加上帳簿算盤等玩意全都撞了個啼哩嘩啦! 好不容易這桑二財被他幾個伙計扶了起來,他卻手舞足蹈;面色紫青浮腫的扯著嗓子手叫:“搶劫問!殺人啦! 江洋大盜,土匪棒老二啊……快到衙門報官階、‧……不得了本地有的案發生了,土匪在殺人放火師‧‧。…” 吳二財身邊的幾個伙計,被他們的東家像瘋子似的一吵一嚷,也一個個的搞愣了,大家面面相覷;一時全部俊在那裡! 仇忍也忍不住妹妹笑了起來,他移視那美麗的少女,田;可不是,她亦在忍俊不禁,破涕展顫了…… ----------------------------------- |
第10章
就在仇忍的妹妹笑聲裡;在那楚楚憐人的少女含著淚的展顏黨爾里、那有煩腫脹得老高的店東吳二財越發氣恨衝心,暴跳如雷、他連畝朝地下吐唾著血水,手摸著又紫又黑的面頰,關嚎道;”快去報官哪……你們這幾個暈頭暈腦的參材,這月就要殺人啦……” 地大喊大鬧,一邊虛張聲勢,挽袖子跺足,卻就是不敢走出櫃檯一步。側過頭,他又回沫橫飛,瞪著那雙老鼠服想叱那幾個手下的伙計:“全是些沒有用的東西,你們怕什麼?他還敢吃人麼?衙門捕決還的錢捕頭是我的老先完他包管能為我出這四千……去呀莫不成就都嚇破膽了!” 他有些失常的吼叫嚷鬧。再度伸展雙臂,朝店裡寥寥無幾的幾個食者故態章施,意圖獲得聲援同情。“叔伯鄉親們,貴客達官們‘各位可是睜著眼瞧在眼中啦,我桑二財一片苦心,卻意了拉當頭禍他訂數我老實啊!打我孤單哪!這母女兩個大喊竟又串通J這個男強盜來陷害旯我吳二財給人i便,勝人苦難,到末了尚得換頓好接麼?天呀還有沒有公理,有沒有土法工?我另二財就這般’!人騎,叫有罵,叫人伸手就打得麼?各位可得主持公道。站出來幫我老實人講句話呀J” 當然尚坐在在那裡沒有開溜的幾個客人,有些仍想繼續看勢同,有些卻是嚇得不敢挪腿了,又有哪一個有這膽子出來說話?況且這桑二財根本就無理可佔,誰又站得出來為他評理呢? 一見應上客人全縮頭、低著臉,就沒一個吭一聲的,吳二財不由文惱羞成怒,下不了臺,他幹叫道:“反了反了。這成個什麼人機間?就連個南講句公道話的人也找不到啦,趙三,你體你還不給我老校官?你是不想吃這碗飯啦!” 叫趙三的伙計是個黃皮瘦弱的漢子,這不老闆指出名來他卻拖據不過去了十勉強答應著,他磨磨路路的繞著櫃檯那邊朝外靠,儘量躲著站在櫃檯外的仇忍,那模樣,就生怕化忍能吃了他; 微微一笑、仇忍道:“你儘管去,我既伸了手就不怕官家來管,我要看看那位什麼錢鋪頭是否也和這個豬頭一樣變不講理!” 瑟縮著,那趙三出了櫃檯,正拿不定主意應該朝哪裡出去,仇忍已退了一步,伸出手道:“這邊近些,朋友J” 吳二財在櫃檯里大劇。“甭怕他,趙三,一切我擔待‘你快去,我就不信這強盜連官家全不放在眼中了S” 趙三的黃瘦臉呈一陣青一陣白,一面朝外贈,心裡卻在偷咕。“你他姐的真正叫豬頭三自己沒種卻還硬充人熊,你替我擔待?你能擔待個屁!吃人家打得腮幫子像個腫豬賺十優還未停止吼叫‘又給我壯什麼膽?要不是為了這個飯碗,舅子才肯冒這個風險,這人可不是好籌的郵……” 這是 仇忍再朝後讓了讓,似笑非笑的道:“請,我不沾你就是。” 於是,就在那趙三戰戰兢兢,欲出門尚未出門的一剎,櫃檯裡的幾個伙計當中一個形象掉頭鼠目的角色,突然似想起了什麼似的慌忙湊近了那吳二財身邊,低促的向二財咬了一陣耳朵,頓時吳二財面露驚喜恍悟之色,他猛一拍自己後腦勺;失聲叫道:“真叫這強盜氣瘋心了,竟連都大爺都沒想到。這不是舍近求遠麼?糊塗湖徽……” 他那黑胖面孔上浮現著一片驚喜又惡毒的神色;大叫。 “趙三;衙門裡不用去了!” 趙三愕然止步,茫然不解的目光望著他的東家,桑二財卻不理地,反朝著仇忍張牙舞爪一副老有所傳的人熊樣子:“兀好強盜,你敢伸手打人,想是自恃幾分把式是不? 好!我也就找會把式的人和你試試,看你還有什麼反調?” 仇忍厭惡的道:“看不出你除了會學王婆罵街耶套之外,還認得武林中人?可以。你去叫吧,我在這裡等券…… 但卻不能太久,大爺沒這麼多閉功夫!” 桑二財挺胸突肚,大聲道:“是有種的就別走!” 仇忍冷冷的道:“就憑你這種市井無賴之流。我連多看一眼都有損身份!” 一下子又氣得臉如豬肝,吳二時暴跳著哇哇大叫:o趙三,你快快上樓去請在包廂裡飲酒的郝大爺下來,就說他朝徒弟我叫人欺侮啦;求他老人家給我做主哪S ‘…” 那趙三呆了果,吶吶的道:“東家……你見時又成了都大爺的徒弟啦?” ╴吳二財幾乎氣作了肺,他呻吟一聲,手顫顫的指著趙三。“混帳王八蛋……你這個不開竅的東酉,伽……你是想存心氣死我不是?你還不上去請郝大爺。莫非要我抬你上去計” 趙三抖噪一下,連連點頭,三腳並作兩步;飛快奔上樓去,吳二財籲了口長氣;狠狠的盯著優忍:“這一下你再充不得好漢了。強盜,郝大爺是本地教場的大教頭,本領高強,徒眾廣布,人面闊、聲威隆,他老人家是決不容許像你們這等狂徒到本地來放肆的;何況事情又出在我吳二財的身上!” 價忍慢吞吞的道:“真的麼對 吳二財活神活現的道:“是真是假你馬上就曉得,老實告訴你,就憑你那幾下子。欺侮我有餘了,在郝大爺面前,你不夠他兩只指頭捏的;你暗算我;他不會燒過你的,我要請他老人家重重教訓你一頓!” 仇忍撤撇嘴角,道:“希望你不要失望才好!” 奸邪的一笑,吳二財道:“你不要嘴硬。等會郝大爺下來;幾個大嘴巴於一摑,恐怕你連告饒都來不及了!” 嗤了一聲。仇忍道:“我真不知道你這個野種真是哪一流的角色,你不要再羅喀,一個惹煩了我,說不定那什麼都大爺下來之後已經來不及為你出氣,是來替你收屍了。” 震了震,吳二財果然不敢再說什麼了,他咬牙切齒,磨拳擦掌,卻只能一個勁的頻頻仰頭望向梯口…… 在仇忍身邊,那位姓固的少女一直擔保的站著;俏臉上淚水來於,眼圈仍然紅紅的,她這時心中的感受是複雜又奇妙的,又是感拉,又是羞澀,又是惶恐,又是證忡,還夾雜了那麼一絲兒窘迫,一絲兒驚使,以及,一絲兒過度受人恩惠後的不安,仇忍與她素昧平生啊,陌路相逢,人家就肯如此仗義行俠,該是件多麼難以思議的事! 那邊,“幹臂龍”屈無忌依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仿佛完全是個看熱鬧的局外人似的;可是;他卻已經在暗裡替仇忍掠上陣腳了。 低產的,這少女低儒著道:“這位壯士……介……實在不知道如何向你表達我心裡的感謝……壯士……謝謝你的幫助……,, 仇忍十分和善的道:“不用客氣,姑娘,路不平,有人踩,如今世風日下,宵小橫行。 就是像這個店東一樣的蛇鼠搞混了的,設若不給他點小教訓,日後他再變本加厲,只怕受辱受欺的就不止姑娘一個了!” 少女如玉的面頰微紅,他羞著的道:“壯士……請壯士相信我;我絕沒有一點想詐騙他的心理……” 點點頭,仇忍道:“當然,我看得出來。” 少女喜悅的道:“壯士知道我母女不是像一般江猢賣解的那般行徑?” 仇忍平靜的道:“不錯,老實說,姑娘,在江湖門房上,戲也是老手了,什麼樣的人物,什麼樣的溶性,差不多我一眼即能看出?你沒有尋常那些賣解獻藝者的油滑氣,更沒有他們那種奸詐味,說穿了,你還很納!” 又羞又躁的,少女低細的道:“我……我與娘委實沒有法子了……才走上賣解的這條路……‧,‧不瞞壯士說,我們才在這一行業上做了三個月不到……‧,‧以前,在爹活著的時候,我們不是這樣的…………” 仇忍同情的道:“獻藝江湖!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娘看得出你也是有著武功底子的人,而一個學武者等到後來要靠他所學的武藝在街頭表演換錢的地步,那已是到了窮途末路了……但只要不和一幹下三流的賣藥者一樣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卻也是光明正大的,不輸不搶,哪一行飯吃起來亦能心安理得……” 曾了一眼猶在櫃檯後裝勝作態的吳二財,仇忍鄙夷的道:“至少,比起那個血口噴火,妖言惑眾,欺善怕惡的市儈豬頭來要高明上多少倍!” 少女噸響的道:“壯士……我看,你可以離開了,你何必非要等那什麼郝大爺下來不可呢?這樣,事情苦萬一鬧大,我就更加於心不安了……。” 仇忍正色道:“姑娘,聽過這兩句話麼外 微微有些迷惑,少女道:0哪兩句話?” 優忍低沉的道:“擇善固執,除惡務盡!” 咬咬下唇,少女那一口玉齒竟是潔白如扇貝,更有著一種明瑩的瓷光淡淡反映,她忐忑的道:“壯士,話是不錯,坦……但如你有一丁點兒失問,也全是為了我……。一你叫我怎麼承受得了!” 笑了,仇忍道:“我不計較,你會計較什麼呢外臉色有點淒楚,少女幽幽的道:“受與提之間,壯士,感覺上往往大不相同的……” 仇忍安詳的道:“抱不平事,伸正義舉,姑娘!這其中多少也有些情勢上窘迫,但我們不去想它,好不?” 就在這少女欲言未言,剛想說什麼的一剎,只聽得一陣嘈雜急促的步履聲白樓梯上端迅速傳下,幹是,櫃檯裡外的幾個人瞬時浮現了幾種完全不同的表情,那吳二財焦急渴切的引頭仰望,黑胖臉上展露出一片欣喜滿足,積根將償的模樣,這少女卻惶恐驚驚,自費不安,而仇忍呢?依然悠閒自若,穩如磐石,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擦一下;很快的,樓上已有五名腰粗膀闊!凶神惡然般的壯漢走了下來,他們後面,另外跟著一個人的腳步聲,但那腳步聲卻一點也不急躁,反而那般沉著緩慢,一步一步往下順著梯板 “喳”“嗜”w毆” 五個壯漢立即衝到櫃檯前面各自把住位置,然後,齊齊回身,恭迎那眼在後頭的人,這時,吳二財也三腳並做兩步,誠惶誠恐,一副孝子賢孫的德性,勾頭哈腰快步接近了梯口。 現在,那人下來了,嗯,倒是一條相貌堂皇的漢子?他的身材頗為魁梧結實,國字臉膛,鼻直四方,雙目炯然有神;有一股不怒自成的沉猛之概,打眼一看,就曉得是個有兩下子的人物! 吳二財像頭夾尾巴拘一樣垂手囹臀,堆滿一臉阿技謂四的虛笑迎上兩步,廢德著道: “郝大爺,打擾了你老的清興,小的實在不該,但……但小的迫不得已,叫人欺侮到頭上來,只有斗膽恭請大爺勞駕,巷小的作主伸冤……” 那人 郝大爺重重自鼻孔中哼了一聲,半仰著頭,侵吞吞的道:“吳二時,你自家業已犯了兩樁不該!” 大吃一驚,吳二財惶驚的道:“這……這……大爺,尚求大爺明示,不知小的是犯了哪兩樣不該?大爺,小的就算有兩個膽,也不敢意大爺你生一點氣啊……” 郝大爺正眼也不瞧吳二財一下,洋咳一聲;冷淡的道:“其一,吳二財,你可知道我郝恩松今天在樓上廂房裡所宴請的客人是何等位尊聲隆的貴賓麼?你竟貿然打擾我!” 汗如雨下,面色泛青,吳二財驚慌失措,連聲認罪:“小的沒有想到;大爺,小的真的沒想到,小的被那熊廝打糊塗了,萬藝大爺想過小的這一道,等會兒小的另以十桌上好全席,向大爺及貴友們謝罪領責,大爺,小的包管再也不敢這般冒失了……” 股色倏沉,郝思松又溫道:“那只是其一,第二樁,你有事要求我,就只派個小伙計上來通告一聲?怎麼著?吳二財,莫非你以為你在‘包城’地面的身份比我郝其人還要來得高啦?我郝某人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大概忘了你還是怎麼回事了吧?好像我這大教頭還比不上你這酒樓的東家了呢!” 桑二財幾乎就要下跪,他指天盟替,恐懼又急切的道:“大爺言重了,大爺折煞小的了……大勢問,小的怎敢這麼放肆?就連想,小的也不敢朝這上面想啊!大爺是誤會了,小的並非故意不親自上去求諸大爺,只是那人熊守在這裡,小的走不出,小的移動半步,那廝便聲言要小的性命,郝大爺,他將小的逼得狠問!……” 又是重重一呼,都恩松吼道:“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丟我們‘包城’人的臉,看你平素唬大唬二,似模似樣;怎的一旦發生點小事,就這等膿包法?” 桑二財苦著臉,可憐兮兮的道:“大爺明察問,不是小的膿包,是那廝太過強得,小的業已吃他打得鼻塌嘴歪啦,小的挨打猶可自忍,那廝於不該,萬不該,即誇口他是如何厲害,如何不將我們這段地面的人物放在眼中,小的就說啦,都大爺這就要下來主持公道了;大爺,你老猜他怎麼說月 都恩格怒道:“怎麼說月 兩只鼠眼一溜轉,吳二時敵意嘆口氣,道:“他可說得氣煞人啦,他呸了一聲,大咧咧的道二‘什麼都大爺郝二爺。 只不過也是個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罷了,拆穿了半文錢不植,他如下來,一樣能將他活剝了當豬肉賣!’” 摸著臉吳二財又接著裝成氣憤填膺的加上委屈不過的樣子抱“’J’的這一聽,簡直氣怒得像火燒著了心,就待衝上去與他一拼,卻又不是那廝的對手,都大爺,他罵小的;打小的,甚至就算宰了小的,小的也能逆來順受;唯獨他如此辱罵大爺你,卻是小的難以忍耐的,大爺你是‘包技’地面上的一塊天,誰不尊重大爺議誰不飲服大爺做再怎麼說;這外地來的強盜也不該指著你老的名號哮罵呀,大勢受到這等侮辱,就是大爺你量大不予計較,小的們也閉不下這口鳥氣,為了大爺清名,小的們亦得向那廝討這公道…,。 從自樓上下來到現在,郝思松才第一次正眼瞧向了那邊的仇忍,他儘管已經滿腔怒火,雙目如焰,但卻並不衝動,他仔細的、鎮定的打量著仇忍,好半晌,才緩慢又沉重的道: “年青朋友,這樣做,你未免太狂了吧?” 仇忍微微一笑,道:“十分榮幸,郝大爺,你終於發現我站在這裡了!” 吳二財大聲道:“郝大爺;你老聽聽,你老聽聽,這小子講的話還有一點人味麼?他是壓根不把大爺你放在眼中哪!……” 頭也不回,郝恩松厲叱道:“閉上作的臭嘴!” 於是,仇忍又笑了:“不錯,吳二財,你那張臭嘴,專會撥弄是非,早就該閉上了!” 不理吳二財的怒債神情,郝思松冷冷的:“年青印友,咱們不是練日把式來的!看你的樣子,也像是同迢中人,恕我十分面生,想朋友你是外地路經於此外點點頭,仇忍道:“正是!” 都恩松毫無表情的道:“我郝恩松為本城武術教場的大教頭,少不得在地方上也該為鄉里街坊盡點心力,但是郝某人一不偏袒,二不詢私;三不幫無理,我卻要清問一句,朋友你為了什麼將吳二財打成這樣?” 仇忍平靜的道:“很好,你既然要問,我就說……。” 乾脆利落的,仇忍三言兩語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前後敘述了一遍,都恩松聆聽著,臉上一點徵候看不出來,等仇忍講完了,他先端詳了站在仇忍身邊的那位小女一會兒,然後,走到櫃檯上細細檢機那具琵琶…… 半晌! 郝恩格冷森的叫:“吳二財!” 急急忙忙的,吳二財瞪著屁股湊在一邊,惶然道:“郝大爺……” 鼻孔中呼了哼,都恩松道:“你知不知道什 呆了呆,這位癡肥好沿的酒樓主人吶吶的道:“什麼……嘔……知不知道?” 都恩松鄙夷的道:“知不知道你是頭台豬;是個白痴,是個壽頭,是個不識貨的睜眼瞎子介 胖臉漲紅,吳二財張口結舌:“這……嘔……值……話…一信說外冷冷的,都恩松道:“有一種天下稀罕的古玉,名叫‘翠雲彩’,質堅如鐵,且有傳著回韻之妙,是製造樂器的極品,近百年來,這種‘翠雲彩’早已組產了,更不用說尋找用這種寶玉所製造成的樂器,那更為匪易之事……” 吳二財滿頭露水,迷們的道:“但是……坦是……” 都恩松生硬的道:“這具琵琶,便正是那種‘翠雲彩’古玉所精工雕製而就,價值連城,難以估計,甚至連琵琶上的音弦也是故筋與金絲孩毛混編成的,體說十來兩銀子,恐怕六八千西銀子也買它不著!” 一下了緊張得目瞪口呆;桑二財像猛的失了祖,好一徵,他才恢復了神智,卻又臉紅脖子粗的喘著氣道:“這…… 都大爺……老天;這具琵琶真……悄這樣多協” 粗厲的,都恩松道:“我吃飽了,有這心思逗你樂刊不開眼的混帳東西,丟人丟到娘娘家了!” 又是澳海,又是秦窘,又是貪婪;吳二財急巴巴的道:“那……那我接受這琵琶作抵押,郊大爺,你老做主啊,至少有三成好處我給你老……” 咆哮一聲,郝思松叱道:“放屁!” 抖了科,桑二財卻仍不死心,他睜大那雙見財如命的員眼,一瞬不瞬的阿在櫃檯的玉琵琶上,口不擇言:“這是橫財哪?大爺,大爺,這丫頭本來也是要押給小的嘛,要了問心無愧,何況這丫頭執有如此貴重之物,也不是福氣,退一步說,大爺,還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偷來的呢,就憑她母女兩個這副窮酸像;連吃飯住店求醫都有問題,又哪來這等貴重奇珍?八成不是正道來的,大爺,我們正好收下亦算懲好濟貧,廣結善緣,大不了再補她母女一筆盤纏四四,,Hyy 那少女不禁氣得幾乎哭出了聲,她淚盈盈的分辯道:“你胡說,這琵琶是我祖傳下來的;我爹去世之後才由我保管,拉公告演留給我的紀念物,你不信可以去問,沿江幾個城鎮的人,這幾個月的賣解生涯下來,他們全知道我有這具琵琶,他們還有些人給它起了個稱號,就叫‘玉琵琶’,如果我的琵琶來路不正,我還敢這麼大膽張狂的顯示在公眾眼前?” 吳二財一斜眼;道:“丫頭,你不要巧言較賴,如若不將琵琶留下,郝大爺會先狠揍你一頓,我再將你送官嚴懲;辦你一個賊盜好匪之名!” 臉色一變,郝恩松怒吼道:“吳二財,你再瞎扯我就先剝了你!” 桑二時情急的道:“郝大爺……這,這不是,硬將上門的財神朝外推麼?” 郝思松冷厲的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像你這樣算是什麼行為?” 價忍一笑接腔:“吳老闆這種行為也很平常,厚顏無恥罷了,只是有些人做不出。有些人卻做得順理成章。” 頓時惱羞成怒,吳二財叫道:“你這血口噴火的強盜,你你……你還有膽子在這裡講風涼話!連都大爺都不放在眼裡了!” 仇忍安祥的道:“又挑撥離間;搬弄是非了?” 瞼紅耳赤,喘息急促,吳二財口沫四濺:“你胡說八道;你才批撥離間;搬弄是非一。” 搖搖頭,仇忍道:“朋友,你不該在酒樓當老闆的,以你這到侵性,上山做棒老二或開片黑店賣人肉大包才更來得合適!” 仙氣得青筋浮額,渾身顫抖,吳二財切齒道:“好……個別嘴強盜……是我能輕饒你!” 目威嚴又肅穆的,郝思松道:“你退下一邊,桑二財!” 肝懷著一肚皮怒火,吳二財卻不敢多說什麼,悻悻的站倒一側,都恩松目注仇忍,徐徐的道:“年青朋友,看樣子,作方才所說的話不差?” ”仇忍道:“沒有一句假的,這桑二財非但當眾侮辱這位如報,更且滿口胡言;形同瘋狗咬人,簡直不是個東西!” 船頓了頓;他又道:“現在,閣下至少知道他這一記耳光是挨得不冤枉了!” !郝恩松緩慢的道:“不冤枉。” 面上神色極快的一轉,他接著道:“不過,朋友你卻出言污衊我郝某人,這筆帳,不知朋友又是怎麼個演算法!” 抿掘唇,仇忍道:“我沒有污衊過你!” 濃眉倏揚,郝恩松道:“真的?” 仇忍有些不快的道:“當然!” 冷笑一聲,都恩松道:“你敢起誓?” 一揮抱柏,仇忍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何須起警!” 怪笑一聲;郝恩松道:“恐怕靠不住吧?” 仇忍撤撇唇角;道:“怎麼樣才靠得住?” 郝恩松咄咄逼人:“你當眾起個警證明給我看!” 仇忍冷峭的道:一起個警容易,只怕你閣下不夠分量!” 勃然變色,都恩松咆哮:“小於,你大概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吧?” 妹妹一笑,仇忍道:“你以為,你在我眼裡還算個人物? 老朋友,你惜嚶,若非方才我看你尚有點正義感,尚有點見識,這才給你幾分顏色,怎麼著,莫非你藉了這幾分顏色就敢開染房啦!” 大吼如雷,郝恩松厲烈的道:“好個狂妄晚輩,竟敢對我部某人如此放肆?在這它城’地面,我都某人可真是第一次遇到,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硬骨頭!” 這時 那五個凶神惡煞般的壯漢業已日向仇忍;個個磨拳擦掌,殺氣騰騰,一副隨時都要烙仇忍拆散了的架勢! 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價忍平靜的道:“不要太愛面子;郝思松,這對你沒有什麼益處;何苦非要通得我向你低頭不可?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郝恩松憤怒的道:“小子,你今天就非得低頭不可!” 冷冷的,仇忍道:“可不要惹翻了我,郝恩格,我毫不保留的警告你,就憑你,是惹我不起的,再加上十個也不夠看什 氣得面孔血紅,郝息權粗厲的叫:“好極了;我卻要試試看你是什麼三頭六臂!” 忽然,閒悠悠的,那邊坐著吃足喝他的“千臂龍”屈無忌業已站起踱了過來,他咧嘴笑道:“老郝。……” 倏然回頭,郝願松驚疑的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屈無忌笑道:“認不認識我都沒有關係,只要我知道你就成了,我說老郝、有句話,我如梗在喉,不吐不快h…。” 8&銅加上氣憤,都恩松瞪著一雙牛眼道:“什麼話產!闊嘴一咧,屈無忌道:“聽他的,你還是夾著尾巴開溜曲好!” “咯噎”一咬牙,都恩松大叱“你這老來種……” 叫吼未已,斜刺裡一條人影已經猛然撲向屈無忌,屈撒哈哈大笑,大掌辭間喜翻,那位撲來的仁兄業已鬼號一聲;像拍牛般健實的身體扎根摔出,連桌帶椅碰得一片稅哩嘩啦! 噴了障,屈無忌笑瞇瞇的道:“老郝,這果是你的徒賴美兇哪!只不過功夫大嫩,夠不上我一指頭激的,所謂十強將手下無弱兵’‘明師出高徒’、但這龜孫卻這等稀鬆法,但見你老人家也不過爾爾,撐不上辛天分……” 剛才,屈無忌露的這一手,已將郝恩松及他的手下們驚呆了;一格之內即已栽了跟鬥的那一位朋友,原是部思拉親自調教出來的得意徒弟,在郝恩松眼中,認為他這徒弟雖不說技藝已稱高強,使至少也能夠派上用場了,哪知都在與對方照面之下,連一個回合的時間全不到;便吃人打了個“黃狗吃屎”,更令郝恩格驚恐的,是他自己也竟沒有看出入家先前所使的招法來! 深深吸了口氣,郝恩松色厲內在的叫道:“朋友;原來你也是道上同源,看你出手,似乎也頗居火候;想亦不是無名之事……” 不等對方說完,屈無忌已笑陳曉的道:“老郝,不要給我來這一套’過門’!我已經見多了,聽眈了,我這幾下子莊稼把式,雖說尚不登大雅之堂,但就憑你老兄的那點見識,恐怕還不夠格來作批評,不錯,我也是武林中人,小小的龍套角色,這些全不關重要,重要的是;我再勸你老兄別招範這一位,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是小事,弄個不巧將一條老命丟在此地,才真叫不值呢!” 驚怒羞憤中,都恩松激動的道:“原來……你們是同路的?” 點點頭,屈無忌道:“完全不錯,我們是同路的!” 郝恩松氣湧如山。“如此說來,你們一定是早有計劃前來拆我的台,掃我的顏面了!” 一瞇眼,屈無忌不屑的道:D去你個球,你算老幾?我們有這心思來拆你的台,掃你的顏面?別他媽將你自己看成個人,在我們眼裡!你和只驢馬差不離!” 氣得連肺部要炸了,郝恩松雙目盡赤,唇角抽動,他狂吼道:“好狂夫,我郝恩格寧肯叫你坑了也不能吃你們唬閱!走,你與你那同黨一齊到外頭去!” 屈無忌冷冷的道:“你不妨再考慮考慮,我怕是一出去你就後悔莫及了!” 郝恩松霹靂似的叱喝:“少來這一套,你們嚇得住別人,如嚇不住我!” 於是,屈無忌衝著仇忍一笑:“怎麼樣,老弟?” 仇忍談談的道:“他既有意,我們怎好掃興?” 笑了笑,屈無忌一伸手;道:“請,大教頭。” ----------------------------------- |
第11章
不等仇忍與屈無忌朝門外挪步,旁邊,那水淨月白的女已惶然的扯了扯仇忍衣袖,怯生生的道:“壯士……別無事情鬧大…… 仇忍笑笑,道:“你也看見了,是他們逼到頭上的。” 屈無忌亦蠻不在乎的道:“放心,姑娘,這位大教頭也不是鐵鑄的呢!” 咬著牙,都恩松大步走向門外,語聲過自齒縫:“不用徒逞口舌,我著看你們倒是什麼做的!” 輕啃一聲,仇忍正想舉步跟上,突然又聽得梯口一陣足聲傳來,這陣足六又快又輕,仿佛只響第一下,即已來到了底層了 那是一種輕身術上有特殊精湛造詣的人所發出的步履聲! 於是 仇忍立即站住,邊抵促的提出警告:“有扎手貨來了,老哥!” 屈無忌也察覺到這種情形,他緩緩回身,目光瞥處,梯口;已經站著一個青臉鷹眸,瘦長冷森的中年人物。大凡是久走江湖的老手,都具有深淺不同的相人之術,只要他們與人一朝上面;便可以約略估量出對方的根底身份來,或者不盡準確,但也差不了太遠,有的來自以經驗,也有的是沿傳於本能的精神感應;現在;屈無忌和那青瞼人甫一照面,便不自禁的心頭猛跳,他馬上警惕起來,這個全身黑袍的人物,恐怕不是善與之輩;光看對方那種冷漠的神色,炯灼的目光;連頰上的肌肉都不抽動一下的那種沉靜,便可以判明必是個兇狠角色! 仇忍並沒有回身,他注視著前面的郝恩松,同時眼角也留意到屈無忌表情上的生硬,他低緩的道:“可真是扎手貨?” 點點頭,網無忌道:“八成是了。” 這時,郝思松回過頭來,一下子也看見了立於梯口的那人,剎那間,這位“包城”地面首屈一指的地頭蛇立即換上一副面容,他滿臉堆笑,匆匆返身走進,一邊打恭作揖的致歉: “暖!圍真是失利;古老,一點芝麻小事,竟連古老也驚動下來,晚輩實在罪過,還清古老上去慢用酒菜,晚輩只要將這裡處置妥了,馬上就上來奉陪……” 那青臉入微微皺眉,語聲如冰:“怎麼回事?下面搞得大呼小叫亂七八糟?” 乾咳兩聲,郝思松強笑道:“回稟你老,也沒有什麼不得了的岔子,只是幾個不開眼的外路毛頭欺侮了這家酒樓的東主,晚輩系為本地教頭,不能不出面替街坊爭口氣找回兩分顏面;古老,不敢麻煩大駕……” 青臉入目光輕移,冷冷的道:“看樣子你的人吃了虧?” 面上一熱,郝恩松忙道:“是那孩子一時疏忽,又吃了對方抽冷子暗算……” 不待他說完,青臉人已不耐煩的道:“恩松,在我面前,用不著打腫臉充胖子,那幾位找事的朋友,可就是眼前站著的人!” 都恩松尷尬的道:“是的,就是他們……” 目光如刃段盯視著屁無忌,屈無忌也毫不示弱的回視著他,好半晌;奇險人硬硬的一笑,道:“好朋友,你還真有意思?” 屈無忌冷板極的道:“隨你了。” 青臉人道:“隨我?只怕你吃不消呢!” 兩眼一瞪,屈無忌道:“犯不著吹大氣,誰吃不消你可以試試!” 青臉太慢慢踏前一步,威猛的道:”‘報名!” 屈無忌重重一哼;道:“報個鳥的名,你有興趣咱們不妨比劃比劃,老子不是姓郝的,你少他媽呼來叱去!” 郝恩松暴怒道:“混帳東西,你可知道你是在對誰說話?” 屈無忌大咧咧的道:“就是對閻王爺,老子也是這樣,你不服氣就上來掂掂分量,看看老子能不能活拆你這狗操的?” 大吼一聲,郝恩松叫道:“你這滿口放屁的畜生,你是死定了!” 狂笑著,屈無忌宏烈的道:“扯你的用蛋,老子在闖江山的時候,你他媽還不知道在哪個師娘褲襠底下鑽呢,如今想嚇我,你不是吃了油膩住心竅啦?” 一揮手;青臉人寒酷的道:“恩松住四,用不著和這匹夫多說,等我來見識見識,看看他是哪一路的牛電蛇神!” 一直沒有轉過身來的仇忍;此刻突然味際笑了起來,一邊笑,他一邊側過正面,輕輕鬆松的道:“土上才;你發成發夠了片 青瞼人猛聽得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姓,不由也徵了徵,及至看清楚了那說話的人,他那等硬板嚴酷的面率亦立即化成了一片春風,驚奇逾值的呼叫一聲,他一個箭步擠上前去‘雙手伸出;風力握住了仇忍的雙手,大大的搖晃著,這又是鞠躬,又是興奮的叫:“老天,仇忍,你是什麼時候到此地來的?虧你還在這裡裝著作啞;沉得住這口氣,莫不成是想著我的笑話!” 這場意外的轉變實在發生得太過突然,非但把周圍的幾個小角色弄得迷迷糊糊,就連一直在劍拔管張,隨時推備大打出手的屈無忌與郝恩松也搞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優忍笑吟吟的道:“我一聽說話,就確定是你弔死鬼的口音,冷噴嚏的,硬屬僵的,不帶一點活人味道,我還以為郝老兄又請了什麼不得了的異人高手來收拾我們啦,弄了半天,卻抬出你這塊料來!” 忍不住笑了起來;古上才道:“全是誤會,全是誤會,真是他娘,真是他眼的大水衝翻龍王廟,自家人碰到自家蘇門口來了,不過,若非如此,我們哥幾個只怕還見不上日見/技價忍完爾道:“多少年來,你還是那股子派頭,一成也沒變,只一聽聲,就曉得是你啦,也幸而你下了樓,否則,婚過去了,我到‘老沙窩’去找你還得撲個空呢?” 右上才親切的問:“小子,你是輕易舍幣得離開你那老自強的,怎麼忽然又會這麼講交情想到去看看兄弟我啦?這裡頭一定有文章……” 、提到這裡,仇忍不由神色黯淡,他強笑道:“你沒聽說我的事?” 吃了一驚,古上才愕然道:“你的事?你會有什麼事?” 仇忍苦澀的笑著道:“等會再和你詳談。” 一畝上才的叵應何等敏銳?觀顏察色,他便知道仇忍必有隱痛,於是,他馬上大笑道: “等下談,等下談……‧叫、子,你還不給我引見一下你的貴友?娘的,怎在旁邊看笑話,卻害得我差點得罪人……‧-” 成佔頭,仇忍一手拉過屈無忌,指著古上才道:“老哥,這是古上才,人稱‘醫劍’!” “醫劍”兩個字有如兩記悶雷般的震耳,屈無忌在驚訝?下又不禁暗自慶幸一悻虧方才沒有動手哪!要不,可還真是危險呢!“魔劍”去上才自十三歲闖盪江湖,二十五年以來索有無敵手之說,他的一柄“魔眼劍”業已到達出神火化的境界了,傳聞中他的劍術可以凌落雁,馭氣凝刃,取敵首級於百步之內,尤其是此人心硬成鐵,偏又智勇雙全,是個不折不扣的厲害人物,提起他的名號來,足以令任何頂尖的江湖好手也皺眉搖頭,不願輕持虎鬚,想不到這位仁見卻與夥忍交善,而看清形,他們之間的關係還相當不錢呢;古上才抱拳當胸,笑道:“不知閣下與價忍淵源,方才多有得罪,尚祈恕過才是!” 屈無忌連忙還禮;爽朗的道:“好說好說,兄台幸未動手,否則我包管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什 哈哈一笑,古上才道:“閣下也太客謙了,尚請示教尊姓大名!” 屈無忌懇切的道:“不敢,屈無忌。” 兩眼睜大了些,右上才意外道:“‘手臂龍’?” 網無忌笑道:“比起‘魔劍’來,我這籲臂龍’可真是蓋了把火呢件連連拱手,古上才道:“哪裡話,屈兄是太抬舉我右上才了;好在我們沒鬧笑話,要不可叫別人看了把戲啦!這都是仇忍這小子耍的花巧……” 仇忍笑道:“我又要過什麼花巧來著片 古上才笑罵:“娘的,你早點亮亮相不就少了那場爭論啦?卻活脫個人熊的瘟在那裡不出面,害得我與屈只白出了一楊鬧場!” 聳聳肩;仇忍道:“我只是要看看你那個狠法是否一如當年……哦……,對了,上才;凌重這老小子呢,你們一向都是焦益不離的;他如今到了哪裡外)眨眨眼;古上才笑道: “凌重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仇忍道:“你是說……” r伸出大拇指向上一指,佔上才小聲道:“這老風流正在樓上廂房樓著此地‘小芳樓” 的第一個紅牌姑娘在喝酒取務呢!” 陳啼笑了,仇忍道:“他可真會享受哪!” 這時,右上才側過臉去,沉厲的叱“恩松!” 在旁邊任愣了老半天的郝恩格,聞聲之下不由一機價,他磨磨路路,瑟瑟縮縮的偎了上來,咧嘴苦笑:“晚輩在 佔上才冷冷的道:“去見過你仇師叔。” 吸了D寒氣,郝恩松一張瞼也脹得通紅,這當口,他那份尷尬與窩囊簡直就甭提了,但是給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違抗古上才的命令,搓著手,堆著那種叫人看了心裡起疙瘩的笑。 躡躡編儒的開了口:“哦,是……都恩松叩見…… 仇……師叔!” 神色如冰,右上才又道:“再見過屈師叔。” 屈無忌雙手亂揮;忙道:“自己人,自己人,算了算了回函…yP朝猶在遲疑的都恩格一瞪眼,古上才怒道:“你還在拖扯什麼玩意?” 心頭一跳,郝恩松趕快踏前一步,躬身哈腰。“叩見屈師叔。” 一仰頭;古上才又道:“然後,請罪領罰!刀郝恩松一張面孔就差點成了豬肝,他窘得很不能找條地縫鑽將進去,又羞又急又怕之下,他結結巴巴的道:“古……古老……這……這個……可不可以……哦……可不可以……” 佔上才惡狠狠的道:“你娘那個頭,什麼可以不可以,我古上才說過的話還會打折扣的?怎麼著,你想造反不成外 一邊,仇忍平靜的道:“免了吧;上才,這只是一場設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何必叫郝兄為難?好在大家不全是外人……” 搖搖頭,古上才寒森森的道:“這是規矩 郝思松,我不再說第二遍。” 一咬牙,都恩權無奈的道:“仇師叔,屈師叔,萬才的那場爭端,全是晚輩的不是;務乞二位前輩想過思松此遭,二位師叔有什麼懲治交待下來,是打是駕,是剁是剜,晚輩甘心受著就是,只求二位英與晚輩計較……” 長長“嗯”了一聲;古上才道:“這才像幾句人講的話!” 他倒首道:“怎麼辦全看你們二位了,仇忍,只當我與這混頭不認識!” 仇忍一笑揮油:“郝兄,無庸自責過甚;咱們是不打不相識,些許小事,何堪掛懷?更談不上什麼懲治,固然,剛才休老兄是衝動了點,但我與屈老哥又何嘗有什麼修養?嚴掄起來,雙方全有不是之處,豈能單怪你一個人外頓了頓;他又含笑道:“我已說過全是自己人,別太認真了,哈哈一笑,當它煙消雲散,從未發生過,不是更有區恩麼產F屈無忌笑道:“說得是呀,我們全是武林人,江湖漢;若是為了這芝麻綠豆事成無傷腦筋,恐怕這一輩子也安寧蘇了陝,去去不提了!” 古上才大聲道:“還不謝過價、屈二位師叔?” 卜不待郝恩松上來道謝,仇忍已迅速扶住他。和氣的道:g你不用激,我們也免了道歉,大家相抵,誰都不欠誰,別僅去上才的;這家隊多少年來就是這副態度 ……冷面冰0!” 都恩松感激的低聲道:“仇師叔,你老真是寬宏大量一夥忍曬道:“你捧得連我都不好意思了!” 目光四閃;古上才道:“這裡亂得一塌糊塗,仇忍屈兄,我們上去坐吧,上頭有美酒佳人,正可享受,省得在此地生氣!” 仇忍一笑道;‘’凌重這小子只怕已享受足了片古上才完爾:“他就是天塌下來也得先灌黃湯;吸胞脂粉S” 仇忍低聲道:“d戶點,旁邊還有個女娃子。” 斜眼一嘆站在一邊扭妮不安的那位少女,古上才點點頭,道:“先時你就是為了這姑娘出的頭!” 仇忍道:“不錯。” 眉梢子一標,古上才似笑非實的道:“倒是個出落得蔥淨水日的標致丫頭。” 仇忍注意到那少女業已粉面如霞,頭項深垂,臊得兩隻手全不知道該怎麼個安置法了,他忙道:“噓,人家是好人家的閨女,你少紅口白牙亂唱舌頭戶佔上才灑然一笑,轉對少女,威嚴的道:“姑娘,你貴姓?” 少女有些煌赧的抬起頭來,帶著驚疑不定的目光瞧向優忍,仇忍溫和的道:“別緊張,姑娘,這位是我的生平至交之一,‘魔到’古上才,他人很好,只是樣子不逗人喜歡罷了。” 深深吸了口氣,少女羞澀的道:“我……姓固,堅固的固。” 笑笑,古上才道:“我姓古,你姓固,字不同,音倒近似。” 拍了拍古上才肩膀;仇忍笑道:“少拉近乎,一古一團,業已相差十萬八千里,再怎麼攀,也終究攀不上一點‘親’味的邊!” 豁然大笑,古上才又問:“姑娘芳名?” 少女這一次比較自然些,她輕柔的道:“固盈盈。” 在嘴裡將這三個字念了一遍,古k才連連點頭稱讚:“好,好名字,盈盈如波,盈盈如水,給人一種柔和雅靜的感受,對,這才似個女人的名字,尤其更適合像你這樣校美的姑娘!” 固盈盈羞臊得面靨如染丹朱,地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了,仇忍見狀;替她解圍道:“好了好了,上才,怎麼你也跟凌重的毛病差不多了,見了女人就想搭搭?真正老不害臊!” 古上才笑吟吟的道:“所謂‘物以類果’呀!其實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去,只不過你有婆娘管著罷了‧結什麼蒜廣’5一提到鳳嘉鐵仇忍心頭又不禁一痛,他苦笑道;Q我們上去再說吧……” 他又轉對固盈盈:“固姑娘,這具玉琵琶清帶回去,好好留作紀念吧,另外,我這裡還有些許商儀相贈;區區之物,只是聊表心意,尚清笑納。” 說著,他已自懷內取出一方小紅綢包,雙手捧到固盈盈面前,固盈盈一時之間又是感動,又是羞漸,又是不安,她急忙退後。眼圈兒紅了:“這……仇壯士……我……我不能收,你已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如此恩賜,我已難以報答,怎能再接受價的厚儀敗壯士,你是叫我一輩子欠情了…… 請你收回去,我……我心領就是……” 仇忍安詳的道:“金銀錢財,皆為人用,我留著還不如你留著能派用場。收下吧,固姑娘,我不煩你報恩,更不用你欠情,你犯不著想那麼多。” 佔上才如說道:“甭誰讓啦,固姑娘,仇忍是一番摯誠,你可別辜負了他一片心意、你不要,叫他如何收回去!” 屈無忌接過紅綢小包,三不管硬是塞到固盈盈手上,邊粗豪的道:“收下收下,錢這玩意好固然是好,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著錢就是為了給那最需要它的人使喚;你一個女娃兒尚攜著老弱病瘦的娘親,不正是需用錢財之際?不似我們幾個大男人,到處都能找飯吃,睡下一根,起來一身,一人吃飽全家吃飽,一人走路全家上道,到底比你母女要方便得多!” 雙手拿著紅綢小包,固盈盈不禁淚珠兒撲滾滾流著,她咽著聲道:“各位……待我這樣……恩厚義重……哦……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各位……我……我……太笨…… 不知道該怎麼說……” 仇忍靜靜的道:“這樣正好,你不用說。” 古上才又極起臉道:“恩松。” 郝恩松連忙躬身:“在!” “嗯”了一聲;左上才道:“交待那狗熊店東,固姑娘母女無論在他那片店裡住多久,有什麼花費,一切開銷全記在我的帳上!” 郝恩松一疊聲答應,瞪著瑟縮在一邊的桑二財二0都是你這個混蛋狗頭給我出的組漏,古老的交代你聽清楚了!” 吳二財一哆瞟,腦袋亂點,又結結巴巴的道:“聽到…… 到……聽到……不……不勞……各位……記……記掛…… 全……全由……小的……免費招……招奪……” 重重一呼;郝思松道:“總算你還有點眼光!” 右上才慢吞吞的道:“恩松,你親自陪同固姑娘回去,叫你那些手下們好生照應著,再有一點意外,看我不活剝了你們!” 連聲應是;都恩松等著固盈盈一再稱謝之後,親自件同她走出門外,仇忍望著他們背影,籲了口氣:“欸,這年頭,不平事也難管;” 笑笑;右上才道:“擔你小子伸手要管,情形又自不同巨了!” 屈無忌也感唱的道:“這女娃也夠可憐的……” 古上才笑道:“可惜執忍小子有了老會……” 一巴掌沒拍著古上才,仇忍啼笑皆非的道:“滿口朝轉身,古上才一伸手:“別假正經了;走吧,樓上去, 我們凌重凌大爺只怕業已等急了,仇忍,你放心,偶而打Z中野食沒什麼大不了,我包管替你守密就是!” ----------------------------------- |
第12章
從下面來到樓上,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那間隔在側偶的廂房是與眾不同的,也是陳設特殊的,它的用途,想是為了專門侍候那些身份尊貴的各位大爺們才單獨設置,透著一股子豪華的味道。 古上才走在前面,他將,!簾子掀起,裡頭。正是好一幅春光無限圖;一個五短身材,肅頭肅腦,疏眉細眼的仁兄正高據席首,摟著個花枝招展,妖媚冶盪的女子在懷中,又嗅又插,又逗引得那女子格格笑個不停,一邊還半推半就的用手推拒著,桌上,業已是林頓著橫,酒菜狼藉了 十一古上才搖搖頭,大聲道:“老凌,你他娘還沒有痛快夠哪?” 你看那位五短身材的朋友不惹眼,貌不驚人,但一提起他先生名號,卻能震得人一哆噴,他;就是“創廈”佔上才搭檔多年焦益不高的武林赫赫殺手“邢刀*凌重J江湖上“魔劍邪刀”倆人齊名比肩,哪一個也都是難惹難纏的角色,而他們倆人,又都是同仇忍有著一段過書深交,三個人的個世亦皆有共同之處;一樣的講道義,重然諾,有些地孤傲,也有些兒冷酷;有些地玩世不恭,也有些地恬淡超遠;所謂“物以類聚”大約就是這樣的了。 這時,凌重染著滿瞼的脂紅,瞇起那雙浮腫的眼淚,笑呵呵的道:“你他奶奶急什麼熊?心裡痒痒就不妨自去找一個;看著我享這人間艷福,是吃醋還是怎麼的?這一陣子業已叫你前嗆得頭都大了……” 右上才沒好氣的道:“有人來啦。” 凌重伸手在那娘兒胸脯上摸了一把,不在意的道:“有人來關我鳥事?我說老古,你他奶奶就把門簾放下來,你在那裡站著是要叫我這春光外洩不是?” 輕輕推開古上才,仇忍大叱‘校重,你睜開你那豬泡限瞧仔細了,看看是哪一個在你面前?” 怔了怔,凌重果然睜大了眼跨瞧了過來,這一瞧,他竟猛的站起,差點將懷裡的女人也推倒地下,他不管那騷娘們兒在那裡驚呼叫嚷;哇哇大喊:“我他奶奶的,我道是誰;原來是仇忍小子;你是怎麼來的?可真叫巧,這幾年來你小於真把我哥倆想瘋階…-” 口裡嚷著;他一個箭步繞桌竄出,一下子將仇忍抱了個正著,哈哈笑道:“好小於,好小子,咱們哥幾個可叫有緣,千里之外齊來相逢,就憑這點,已經證實了心有靈犀一點通,這些年來,小子,你還是老模樣,一成沒改哪!哦,就是氣色似乎差了點,摻有什麼心事?……” “嗤”了一聲,佔上才道:“你別又是樓又是抱的,仇忍又非你那老相好,這麼肉麻幹啥?真他娘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凌重鬆開了手,端詳著價忍二則、於,可不是,你可真瘦稜校的啦,而且還面現代客;來,有什麼事情告訴老哥聽,讓我這為兄的替你拿個主意!” 仇忍苦笑道:“待會我自然要講。” 古上才朝那猶在賣弄風情的娘們兒一揮手,道:“你可以走了,大娘D” 那女的一聽古上才叫她“大娘”,不由老大不快,她那塗抹得紅紅綠綠的臉兒一板;怪不高興的嗓:“這位爺,叫我走就叫我走,何必尖著舌頭挖苦人介古上才冷冷的道:“少羅際下去之後自有人付你的陪酒錢!” 搓著手,凌重笑瞇瞇的道:“你先回去,小嬌嬌;讓我們老哥們兒這裡敘敘舊,回頭呢,我自會到你那銷魂窟去找徽……” 哼了哼,這娘們老大火氣的吸著屁股出了房門,香風過處;凌重還忘不了在人家腰股上捏上一把。 籲口氣,仇忍無可奈何的道:“你是老規矩呀,老凌,出門不忘再一摸。” 哈哈大笑,凌重目往仇忍身後的屈無忌,道:“這位是?” 於是,仇忍逐將倆人相互引見了,又是一陣寒暄之後,大伙兒才落了座,凌重迫不及待的阿:“怎麼回事?” 價忍低沉的道:“你是說,為什麼忽然到了這裡?” 點點頭,凌重道:“當然!” 古上才也關切的道;可是出了組漏!” 仇忍平靜的道:“是的,我們和句\忠社,幹上了!” 一拍桌子,凌重怒道:“什麼烏毛‘八忠社’?他們是吃了他奶奶的狠心豹子膽啦,竟然找麻煩找到我們哥兒頭上?非要好好教訓一番不可!” 橫了凌重一眼,古上才道:“你不險喝不行麼?先聽仇忍講完話呀,你就知道,叫,叫,叫!” 打了個哈哈,凌重道:“好好好,我就聽,你也別似模擬樣像個他奶奶人王似的老在那裡挑剔我的不是。” 仇忍道:“業已于過了。” 古上才正容道;D結果如何件 低唱一聲,仇忍道:“前後交手三次,他們八個首腦之中,‘絕心’黎喜,‘狼瞼’趙奇,‘毒舌’駱玖,‘妖鈴”卓秋,全叫我們傷了,而那‘狂拐’雷匡與‘赤臂’湛洪鬥也吃我送了終,以外,一幹小角色並叫我們放倒了不少,我們是我與屈老哥。” 一拍手,凌重喝彩道:“好極了;這不是大大的勝仗麼? 你卻怎麼又愁眉苦臉的擺出這一副狗熊樣子來廠” 仇忍澀澀的笑了笑:“這只是說到‘八忠社’的損失!”還沒輪到說我們的折損呢,兩邊比較起來,我們的便宜也佔得有限……” 凌重脫口罵道:“我操他奶奶……” 一瞪眼,古上才道:“你不打岔行不行f” 目光有些海黯。仇忍緩緩的道:“我家裡的忠僕全死淨了,事後,我的傷也養了一個多月才勉強算養好,屈老哥當時也吃了中……” 頓了頓,他接著沉重的道:“最叫我難受的,是嘉滇陷入隊忠社’手中,如今受盡折磨凌辱,生不如死;到現在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 古工才與凌重全不由大吃一驚,齊齊脫口驚呼:“什麼? 弟妹叫他們擄去了一” 仇忍點點頭,啞著嗓子道:“而且;看情形他們還污辱了她J” “咯喀”一咬牙,凌重細眼怒睜,雙珠暴出,他大吼道:“氣死我了‧簡直是一窩豬狗,禽獸不如!千刀殺的‘人忠社’,萬刀剜的屍\忠社’,老子與你們拼了!” 連輕易不肯動容的古上才也頓然變了瞼他痛恨的道:“這些著牲 仇忍,我們馬上走,拼了一死也要將弟妹救出,把他’八忠社’斬盡殺絕。雞犬不留!” 仇忍長長嘆了口氣,勉強平靜自己的情緒。“多樹二位老友的關懷幫助 我本身的痛苦相信二位也深深朗白,我比二位更加迫不及待,但是;如今我們卻不得不再等待一下……” “霍”的站起,凌重大罵:“等一等,等你個頭!作他奶奶受人這種鳥氣,我可受不下!你不管你老婆,你甘心受氣;我不,你等你的吧,我馬上就到‘龍虎山莊’去,我若不搞得他血流成河,屍集如山‧我就算你們眾人的兒子!” 一把拉著凌重坐下,古上才怒道:“你急躁什麼,這是件急躁的事創仇忍之所以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再動手,豈不強比你這魯莽從事來得周密? 幹,是斷然幹的,可也得幹個名堂出來才對!” 凌重滿臉通紅,喘吁吁的道:“我氣死了……‧-” 古上才沒有理他,轉向仇忍。“為什麼現在還不能動手呢?須知我們幾個也不是省泊之燈,大家聯手合力,恐怕“八忠社’那幾塊料,也不一定就能招架得了!” 仇忍徐徐的道:“話是不錯,但‘八忠社’裡除了他們所謂‘八忠’的幾個人外,還另請了一千武林高手助拳。” )凌重大聲道:“都是哪些狗操的?” 二沉默著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屈無忌低沉的啟聲道:“‘鬼家幫’的全部大小老幼惡鬼,加上‘敢爪’左定與‘閻王緒’朱鎮,上次發現的就是他們這些!” 一雙小眼睜得滾圓,凌重咆哮:“反了反了,簡直是反了,‘鬼家幫’這群孤魂野鬼算是什麼玩意?連他奶奶個人都不能算,竟然討債村到我們頭上來啦?左宏和朱慎這兩個王八蛋也瞎了狗眼;迷了心竅,憑他二人那兩下子就想與我們作對?奶奶的,他們要當‘人忠社”的腿子,我們就說不得先砍了這些雜種!” 揮揮手,去上才穩重的道:“你先稍安毋躁,老凌,仇忍的做法很對,我們是報仇雪恨去的,不要將自家先行坑在那裡才叫不上算,況且,我們如果栽了跟鬥,這D冤氣,又叫誰去代我們出?” 頓了頓,他又道:“再說‘克家幫’怕發鬼母”童梅這老太婆的本事的確也不錯,相當具有火候了,她手下的幾個小鬼亦非等閒,最叫人傷腦筋的還不是他們的武功強弱,乃是這批人的刁鑽陰毒,天底下的壞事,只怕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此外,左宏與朱鎮二人也五萬不可輕視;這一雙混帳全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六親不認,比較起來,他們決不比‘鬼家幫’那群惡鬼好上半分!” 屈無忌頷首道:“古尼說得一點不錯,天下的扶率,這遭幾乎就叫‘八忠社’聚合起一多半了!” 笑笑;古上才又道:“仇忍的功夫深淺,乃縣我們所親知的,就連屈兄也是江湖上獨霸一方的人物,他們二人聯手之力又是如何威猛,但在與‘八忠社’及其同路人的拼戰中,卻也沒有佔到什麼大便宜,可見對方亦非泛泛,多少也有點硬底子,若是再加上我哥倆,力量雖是倍增,但也並不是就有定能吃穩了人家,我們如要抖摟‘八忠社’,必得要據有十成的把握才下手,萬一弄砸了,我們的名聲性命倒在其次,這仇報它不成,那才叫死不瞑目,水難甘心呢!” 屈無息又接口道:“而且!還不知道他們是否另外尚有什麼幫手露面……。‧” 點點頭,右上才道:“這必須加以斟酌。” 凌重頗不耐煩的道:“說了這麼多,事情該怎麼辦呢? 莫不成就為了對方人多勢大匣將這樁冤仇擺下來了!” 這時,仇忍才道:“當然不。” 凌重急道:“你可有了法子外 仇忍道:“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路經於此。” 古上才也忙道:“說說著,你有什麼妙計?” 談談一笑,仇忍道:“說不上是什麼妙計,只是以其人?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他們人多勢眾,我們亦並非我不著助拳的朋友!” 喝了聲好,凌重搶著道:“善哉善哉,正是如此,他奶奶的,我們也並不是找不著人幫忙打這場架呀?小子,你心目中可有了對象外仇忍道:“早有了,如今我就正是往那地方去的。” 凌重迫切的問:“去找誰?” 低沉的,仇忍道:“‘紅白道’的人。” 佔上才脫口道:“元甚!” ----------------------------------- |
第13章
籲了口氣。仇忍道:“是的,你們知道,我與元蒼也是老交清了,但不到迫不得已,我還不願意去麻煩他,因為這總是極需要流血賣命的事!” 凌重大搖其頭,不同意道:“小子你這話要多斟酌;朋友交來是幹什麼的?就是要患難相扶,福禍與共的哪!莫不成交朋友只為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嫖窯子有個搭檔?這就算得k他奶奶的是朋友了,況已無蒼也是個血性漢子,你出了這等事若不去找他,他還會不痛快響!” 土上才頷首道:“老凌說得對,而且為了穩扎穩打,我們還是慎重些好;別到時候製不住人家才叫糟……‧-” 頓了頓,他又沉吟的著道:“不過,聽說‘紅白道’的人是自來不出‘寒鳴江’的,這一次,只怕他們要破一破例了……” 哼了哼,凌重道:“不破例不行,我們雖說與元蒼的交往沒有化忍這麼厚,但也算是過得去的朋友,他如果有一點磨路,奶奶的,老子給他翻臉不認兒!” 仇忍點了點頭,道:“不會的,元老蒼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S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古上才問道:“談了這麼久,仇忍,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到底為了什麼事才和‘八忠社’免患子槁起來的?” 仇忍平淡的道:“一件非普通的不愉快 ” 不待他說完,屈無忌已搶著道:“說來真叫晰愧,仇老弟之所以會和‘八忠社’衝突,更弄到今天的情景‧原因是為了我……-” 呆了呆,凌重道:“什劍為了你?” 苦笑一聲,屈無忌道:“是的,為了我。” 凌重忙道:“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搓搓手,屈無忌簡單明暸的將仇忍為了他與勺\忠社”糾葛的前因後果述說了一遍,末了,他難過的道:“實在想不到事情竟會弄到這步田地;而仇老弟又受到這麼沉重的打擊,其咎全在於我,若非我惹上這樁麻煩,再怎麼說;仇老弟也不會有如此損失的,尤其是,他心靈上的創傷更難以彌補了……” 凌重與右上才俱皆沉默下來,片刻後,古上才道:“踐不平,有人踩,屈兄;世上總也該有你這樣的人,若是為了抱不平之事,為公理道義而付出巨大代價,也就顧不得了一,、,。 凌重也道:“一點不錯,屈見,這全是仇忍自願如此問能怪你?你犯不著自責過甚,要不價忍反而會更不安。” 屈無忌嘆了口氣。道:“說是這樣說,但是、我欠下仇老弟的這筆債只恐窮此一生,亦無能報答幹他十……‘-” 平靜的,仇忍道:“我們不談這些,好不S屈老哥;相信我們俱非斤斤計較於報償之人,而既然不是,就不用去提了……” 凌重站起身來,親自斟滿了幾杯酒分置各人面前,他笑道:“來來來,大家熱鬧熱鬧,先乾杯酒,不用他奶奶坐這裡於磨舌頭,能把嘴皮子全磨薄了!” 於是,大夥全幹了一杯之後,凌重主動轉移了話題;他瞅著古上才,賊兮兮的瞇著說道:“奶奶的,老古;方才你下去這一陣子,怎的拓了許久才走上來?八成你這老龜孫又暗裡打野食去了!” 臉孔一板,佔上才道:“才喝一杯酒。你就滿口酒話。 我去打什麼野食?你難道不曉得我是下去看看動靜的?” 凌重嘿嘿笑道:“看看動靜要這麼久?” 古上才冒火道:“你不信可以間仇忍,娘的,你當誰都和你一樣的毛病?見了個女的就抬不動腿啦!” 喝了D酒,凌重問道:“那麼,方才樓下吵吵鬧鬧的是啥玩意?” 仇忍插口道:“是我們兩個在教訓這家酒樓的老闆,這老無賴欺侮人家一個女孩子,太過分了‧我實在看不慣d暗施教訓,但卻不知這裡有個姓都的竟跑下去多管閒事即回臥@,。” 凌重抬頭道:“郝恩松!” 仇忍一笑道:“是他。” 凌重道:“這姓郝的是我一個記老弟子,人很不錯,在這裡也蠻有名堂,我哦,看他尚可琢磨,這才收下了他,昨天我哥倆到這裡來,都周松自然記得奶奶盡一下他的孝心啦!仇忍,如果他有什麼不周?處,我會好好治他一治,再叫他向你叩頭賠罪,奶奶的怎麼一心頂撞他的師叔你?” 仇忍忙道:“算了,老古業已給交待過去了,別再去難為人家,否則,還叫人將我姓仇的看得太小氣了!” 笑了笑,他又道:“至於說硬要叫我高他一輩,似乎也大可不必,橋歸橋,路歸路,各親各識,不要眼都恩松為難!” 怪叫一聲。凌重道:“這是什麼話?小子,你是我老弟,他是我徒兒,你說說,他不叫你師叔叫什麼?你越他奶奶渴得名氣大,卻起混得利數不清啦?趕過兩年我有個兒子長大和你相識,小子;你不得不叫我一聲‘世伯’了?” 仇忍笑道:“扯你的蛋!” 右上才亦笑道:“小子,你別來這些羅嚷,為人尊長有什麼不好?你就笑納了也討我們凌大爺個高興呀!” 無可奈何的搖頭,仇忍道:“你兩個可真是‘寶一對’?” 凌重忽然冷冷一笑,道:一對了,小子!可是為了一個女娃兒才打的抱不平,嗯外點點頭,仇忍道:“不錯!” 古怪的咧咧嘴。凌重道:“那女娃兒,呢,一定長得十分漂亮吧?” “咳”了一聲;古上才探榆道:“至少,比你方才那個心上人要高明上甚多!” 瞪眼,凌重道:“老子又不是在問你,你犯得著槍放那羊騷屁!真他奶奶年紀越大越不成玩意 ” 摸摸自家那毛髮搖搖大腦袋,凌重又問道:“怎麼樣?小子,一定是生得不錯吧!” 價忍頷首道:“是的報美。” 一拍手,凌重道:“這就對了,自古英雄愛美人,奶奶的那女娃兒叫什麼名姓哪?” 仇忍答道:“固盈盈。” 佔上才又插略道:“固,堅固的固,明波盈盈的那個盈,怎麼樣?這名姓還不賴吧?” 念了兩遍,凌重樂滋滋的道:“是不壞,是不壞…一” 古上才似笑非笑的道:“不過,只有一點有些令人遺憾?” 凌重急問道:“哪一點外 古上才“噗解”笑道:“就是配你麼,未免太嫩了些!” “哼”了一聲;凌重怨道:“你奶奶說到哪裡去了?我再是不上路,也不會學那老牛去啃嫩草哪?也不過就是問問而且,仇忍小於是知道這老毛病的,嘔,對不對,小子戶點點頭,價忍一笑道:“沒錯;老凌,你的毛病是不少。” 古上才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別設個完啦。仇忍,咱們馬上上路吧,這裡高著‘怒漢被’近百,加點勁趕,一天多時間便可到達,早到早好;找著元直把事情談妥了,儘快帶入到‘龍虎山莊’幹他婦個雞飛狗跳!” 一拍肚皮,凌重道:“正合孤意!” 於是,四個人掀簾而出,大步來到樓下,方才那位挨了頓好揍的老闆吳二財猶自苦著瞼侍候在那裡 見他們互貫下來,立即既著屁股站在一邊,彎腰作揖;城惶誠恐的露出一副阿礎像。 “嘔四位爺全要走啦?嘔,招待不周,還請各位爺多包涵……方才擾了各位清興,又得罪了這二位;全是小的混帳。有限無珠,萬乞想罪…一” 一揮揮手,古上才冷冷的道:“罷了,以後照子放亮點,多加小心,否則;你嗜大虧的日子在後頭!” 腫脹著面頰,吳二財帶著獎瞼道:“是,是,大爺教訓得是,小的日後定要多加小小 ,‧‧” 凌重端詳著對方,眯著眼道:“這幾下耳刮子,可不輕巴外老老實實的點頭,桑二財咽著苦水道:“回爺的話,是不輕,打得小的至今還暈沉麻辣辣的,就差沒掉兩顆大牙啦,回,,,,! 呵呵一笑,凌重道:“好不摻然 我說伙計,你知不知道我這老弟方才那兩下子業已大大手下留倍啦!” 呆了呆,桑二財油調的道:“這個……這個…-” 凌重一本正經的道:“老實告訴你,如若他高了興,他可以一巴掌砸爛你的腦袋瓜子!” 臉色頓時泛了白,吳二財倒吸了口冷氣,結結巴巴的道:“小……一的……‧,。jJ’的……實備…一是有限……不識泰山 古上才道:“老凌,你還提這些幹嗎?沒見他已經嚇得不像個人樣的人了!” 說著,他反轉朝驚驚不定的桑二財道:“等郝恩松回來你轉告他,說我們有率先走一步了,以後有空自會再來與地盤桓,你聽清楚啦?” 一個勁的點著頭,吳二財慌忙道:“清楚了,聽清楚了‧、…!! 點點頭,古上才和仇忍等人出了客棧由名必恭必敬的撞信手裡接過了各人的坐騎;紛紛上馬出城而去。 路上。 古上才板著臉數劃凌重道:“老凌,你他娘的真是沒話找話說,和那姓吳的混帳有什麼好聯的噪了?羅咦個沒完!” 一翻眼皮,凌重道:“老子這是教訓他,叫他以後少他奶奶瞪著一雙白眼,不識真人,也是增地點見識,怎麼著,這又錯了不成片 古上才臉沉沉的道:“你就是這張嘴巴閒不著。和**的那玩意一樣,只不過人家是下口,你是上口而且!” 一下子氣紅了瞼,凌重咆哮道:“古上才,古老狗,你他奶奶總是編排我的不是?容得我起了性子,不將作橫豎換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我就算體養的!” 冷冷一哼,古上才道:“不用在那裡窮嚷嚷,姓凌的,咱們兩個是半斤八兩,秤上稱稱,誰也讓不了誰半點兒5” 庭重吼道:“你既是心裡有數;就別老挑剔我,須知我凌某人也是一等一的角色,鐵掙鐘的好漢!” 古上才一撇唇角,道:“羞,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色物!” 這時,隨後的仇忍忙插嘴道:“餵,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名堂?大路上也吵吵鬧鬧的,像話麼?我實在奇怪,你兩位仁兄湊在一起幾十年,竟沒有拼出人命來,真是異數5照說,你們的性情,是一天也處不F去的 ……” 凌重虎著臉道:“你不知道,小子,古上才時常把我當他跟於兒子一樣,叱過來,訓過去,奶奶的,他也不睜眼看仔細了,我凌某人這副尊像,可有一點是他於兒子的模樣麼?簡直不自量力!” 鼻孔中哼了一聲,右上才道:“你還當你是什麼?莫不成我還低了你一頭?” 凌重氣籲籲的道:“至少世高不了半分吧?” 仇忍火道:“別吵了,有什麼好吵的?沒事找麻煩;我看你們兩個全是酒足飯館;撐得連腦袋都迷裡馬虎的了!” 終於,古上才與凌重才沉住聲不再拍槓。四人四騎,加快了速度朝前緊趕,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已來到一片坡脊之上,坡脊兩旁,全是潑墨也似的林子,通路,便是穿越林子中間,境蜒著越坡而過。 望望天色。屈無忌低沉的道:“不用多久;天就傍黑啦!” 仇忍微微點頭,問古上才道;‘衝夜我們在哪裡住宿?” 右上才道:“要不要趕夜路葉 籲了口氣,仇忍道:“情勢業已是這樣的了,早一天與遲一天也無甚分別,我看,就不用連夜奔勞了。” 略一沉吟,佔上才道:“越過這片坡脊,約莫不出十裡,有處雞鳴早看天的野店就在路旁,可以將就著住一夜,不過,那地方就是簡陋馬虎了勞,你住得慣麼?” 仇忍道:“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又怎能挑肥揀瘦,住不住得慣也只好往下來了;總強似在馬背上過夜露宿荒郊回的…,!j 古上才抱歉的一笑道:“那麼,我們就到那裡落腳吧;只是你這一向講究慣了的仇大少爺來說,未免委屈了點。” 仇忍低唱一聲,道二‘他說不得了。” 忽然 前行的凌霄一下子放慢了奔速,同時回頭叫道:“哈。 你朝前頭瞧瞧 ” 幾個人聞聲之下,詫異的抬頭望向前面 這時;他們剛剛來到被預;極目所至,可以望見下面一片青蔥灰碧的樹林與隱在遠處的迷濛山峰,凌重叫他們矚的都不是這些,乃是一個站在十丈之前,提刀攔路的人影。 四匹馬兒立即慢了下來,右上才有些吶罕的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位仁兄站在通路當中幹鳴?” 凌重笑哈哈的道:“大約是看到我們這幾只過路肥羊,想撈他一票油水呢片神色寒瓊,右上才道:“如果這樣。他就是壽星公吊頸 嫌命長了!” 現在,四八四騎;已慢慢來到高著那攔路者不及五大之處,四個人的四雙眼睛齊齊向著前面的怪客注視著 那人年約四旬,中等個頭,身子十分結壯,一張面孔卻是如鍋底。再襯著雙黑眉,兩只滾圓的黑眼,一大把黑鬍子,算穿著一襲黑袍,簡直就黑得像從墨缸裡染出來的了。 g往重噸噸的道:“可真白淨。” 古上才作聲道:“看樣子,他是有心找碴了。” 四匹馬兒全站定,立在通路正中的黑抱人卻兩眼望天,不言不動,一副據傲跋扈的模樣,就如根本就不將眼前來者放在心上,更確切的說,好像他根本就沒看見仇忍幾個人一樣。 乾咳一聲,凌重道:“我說,這位大爺,你要是剪徑劫財,也得放句話過來才是,我哥幾個亦好想法於打點打點呀回即回和回,回回黑袍人將目光投注在凌重的面孔主,那兩道眼神,卻異常炯亮尖利。 縮編頭,凌重堆起笑瞼道:“大爺,你往路中間這麼一站;可真有點“泰山石敢當”的味道了,噴,噴,硬是威風凜凜;英雄得緊……‧” 眼珠子一轉,又道:“!是,嘔。我們可不可以請教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把我們截在這裡。可有什麼道理?” 面容平板,黑袍入總算開口了;套調卻粗暴得緊:“老小子,你是個白痴?” 凌重呆了果,道:“我年紀不錯是大了點;卻還不至幹到“痴”的地步;大爺,你這句話,我有點不大明白 黑施入惡狠狠的道:“媽的皮;你是真不叫白!” 凌重忙道“真不明白!” 黑抱太冷戰的向馬上四人打量了一遍,鄙夷的道:“道路是這麼寬,我又偏朝中間一站,難道說,你m就想不出我這會是代表一種什麼意義?” 一瞇眼,凌重裝糊塗道:“要財!” 暴叱一聲,黑袍人咆哮道:“放你媽的局,我孟少節是那種剪徑毛賊,不開眼的東西外凌重急忙道:“對不住,對不住,算我說錯了話 大爺,你既非劫財,莫不成要留人,留我們當中哪一個人?” 黑格人 孟少節怒道:“港口胡說!我留你們的人作甚?” 凌重油油的道:“那麼,你是要……” 一揮袖袍;益少節道:“少廢話了,你們四個通通給我待在那裡,等一下,能叫你們過去的時候自會放你們通行!” 遲疑著,凌重道:“如此說來,你就是不准我們幾個過去?……” 孟少節直到現在,雖然心裡對眼前四人存有疑惑,但卻尚未體會出凌重是要他的寶!逼他樂於;凌重說完了話,他不耐煩的重重一哼,盛氣凌人的道:“否則;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老小子!” 長長“哦”了一聲,凌重哺前的道:“原來是這麼回子事,你不准我們過去 ” 他又嘻嘻笑道:一可是,為什麼對 孟少節不屑的道:“你不配問!” ‘凌重播播頭道:“這條大路;大爺,可是你祖傳的/微微一怔,孟少節厲聲道:“什麼意思?刀 玩弄繞在手上的皮局,凌重笑呵呵的道:“我是說,這條大路,可是你祖傳的產業戶雙目精芒閃耀,孟少節暴烈的道:“如何?” ’凌重道:“假若不是,我操你奶奶你憑什麼攔著路不准我們過?我看你他娘的活膩昧了” 沒有想到對方的口氣一下了就來了個完全不同的轉變,但也猛的使益少節悟出到眼前四個人的真正路數了,他立退一步,狂笑道:“老小子,你裝得好!” 一側,古上才冷冷的道:“你呆得更妙!孟少書,要攔我們的路,最好你先打聽一下我們是誰再說,別迷裡馬虎的一頭撞進棺材還不知道是怎行控進去的!” 益少節勃然大怒道:“少給蓋大爺來這一套,老小子,你若是不信這個邪,大可聞過去,看著是攔不攔得住你問!” 古上才陰沉的道:“你要試外 腳下不丁不八的一站,益少節火暴的道:“正是!” 冷冷一笑,古上才道:“我勸你還是讓讓路,夾著尾巴滾到一邊瘟著去吧,要知道,你爹娘養你這大也頗不容易!” 雙目圓瞪,牙根緊咬十孟少節一 袍襟,好傢伙,他、手上業已多了一件怪異兵器 ……柄三尺半徵的地臂粗鐵桿,頂端嵌連的一縣鐵製骷膠 那玩意,猛然見著,就好像是用根鐵槓子插著個真骷髏頭一樣的森森的,黯烏馬的;還在那裡瞪著一雙臣們般的眼認著那口白牙抑人笑呢S 右上才漠然道:“幹什麼?你還嚇得著我們什孟少節大吼道:“別***說大話,老小子,有本事你就下馬來試上一試,看看你過不過得了關!” 冷淒淒的、古上才道:“投孟的,我若下了馬,只怕你除了叩頭外,就沒有別的法於片黑瞼脹得紫紅;孟少節叫道:“大爺不吃你那一套t…。” 這時 屈無忌忽然開口道:“孟少節,‘鐵骷髏’就是你麼!” 怔了徵;孟少節看著屈無忌,道:“怎麼樣?” 屈無忌笑笑,道:“聽說你是‘山靈堂’孫家大少的心腹親隨,也是這個家族派別的六大高手之一?” 一挺胸,孟少節傲然道:“如何外 屈無忌平靜的道:“那麼,你們大中孫照月一定就在附近了?” “鐵骷髏”孟少節狡猾的道:“這卻無須告訴你!” 似笑非笑的,屈無忌道:“告不告訴我全無關要緊;而且;老實說,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點我卻得先告訴你@回@…H 頓了頓,他道:“你還是不惹麻煩;讓開路給我們過去的好,否則;就是你眼前這幾個人,只怕你任何一個也抵不過 包括區區在下。” 孟少節一咬牙,強硬的道:“不行Z” 凌重又嘻皮笑臉的道:“黑子,你是真要撞撞硬板子ff?” 面孔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孟少書大聲道:“呸,有種你和就四個一起上十省得單個來多費大爺手腳!” 怪叫一聲,凌重道:“乖乖,真是英雄好漢唁!” ”D裡叫著,他一翻腿飄導下馬;雙手一拍,他道:“狗換的黑子,我若是用傢伙收拾你呢,人家會說我大欺小,強炭弱,老子就用這雙手掌侍候你吧,我要不扇得你滿天星斗,跪地求饒,我就算你***十八代灰孫子!” 暴烈的,益少節大吼:“報名!” 一凌重一回頭,關問道;”‘可要告訴他?” 馬上,仇忍道:“老凌,你也別太疏忽了……’” 在價忍說話音中,那孟少書的動作好快,身形移閃,業已探起手中的“鐵骷髏”暴襲凌重。 就像狂風般襲至,凌重雙臂扇起,勁力呼轟,眨眼間七十三掌分自六十三個不同的角度回敬! 孟少節大吼一聲,凌重躍起,西腳連環快增,其疾如電,凌重的五短身材“嘩啦”一聲覺夜生生縮短到不足一尺的高度,就在對方十二腳同時落空之下,他已一抹流星般到了敵人身後,也不用掌,又是雙臂翻舞,仿佛兩根鐵棒子般呼呼轟轟的掃向孟少節! 凌重的身形突然再度彈高,孟少節慶聞如泣,手中“鐵骷髏”揮霍飛掠,又快又猛的反罩而下! “咦?他奶奶的!” 有些意外的罵了一聲,凌重急速施閃同時更加快了他的攻勢,但顯然的,對方修為之佳,業已出乎他的預料了! 這時,觀戰中的三個人也不禁做黨驚異,古上才雙眉微皺,低聲道:“看不出這娃孟的野種還真有兩下子!” 仇忍微微的道:“是的,比我們想像中似乎高明了許多…,,…35古上才不快的道:“老凌太過輕視,這一來可有他麻煩!” 笑笑。仇忍道:“也不見得,你沒見他並未出盡全力而且也只是施展他所具有的功夫中較為尋常的‘棍子臂’招法而已!” 古上才不甜的道:“我就是指的這個,眼前他這‘根了臂’法只怕挫敗不了人家,就算換一套別的掌法,也不見光彩了!” 仇忍頷苗道:“話是不錯,但是……” 輕輕的;他又道:“老凌卻不管這些呢……” 右上才憤然道:“約一k場就他娘先交待不用兵器,接著又使這套尋常玩意應敵,把對方看成個孩子,真是豈有優煙、郊辦公自訴而!” ----------------------------------- |
第14章
這時,孟少節越發悍猛迅捷,攻勢凌厲。宛如長江大河,浩浩不絕,恨不得一下就將他的對手砸成肉泥! 凌重陡然斜甩雙臂,一個倒弓彈回。卻又在彈回的一剎技空而起,閃電般幾個跟鬥,人在翻騰之中,六十九掌業已藉著身形的回仰之力暴飛而出! ’益少節頓覺狂監衝激,滿眼掌影縱橫,他大喝一家,匆全撤身,凌重仍然懸空的身體卻“呼”的折翻,眨眼間來到了他的後面,一串掌勢又已流星般“腐溜溜”的當頭裝到! 一價忍說得不錯,果然凌重並不是個為了“面子”就連老命也不顧的人,他一見自家的“棍子臂”法奈何不了對方,馬上就改以他最擅長;也最為精絕的不傳秘家“十八勝空斬” 來應敵了! 老實說,以“鐵骷髏”孟少節的功夫來論,業已是可列入武林一流好手之群,他的藝業非但精湛純深,充滿一般陽剛之氣,尤其他的焊野兇猛之勢更有萬夫莫當之我,凌重在江湖上的名氣已是渲赫低人的,比之益少書要超出了老高一段,但是,他卻太過蔑視了孟中節本身所具有的潛 一上來便幾乎鬧了個難以下台,好在他尚不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一著架勢不對,馬上便趁風轉舵,搬出了真功夫來對敵。 凌重的“十八躍空斬”乃是一種上乘的掌法精軍所聚,同時,也是奇妙詭異無比的施展起來,乃是以一串決不可言的凌書騰躍與回滾組成出手的接續動作,在這種狀況一卜,他的出手非但力道奇猛,防不勝防,而B準確無比;讀重技有此技,已經不知擊敗了多少問道好手了! 於是 在這疾若狂降的速度攻擊之下,孟少節空有兵器在手卻不由步步敗退,左文右細倉促間的反擔也覺次次落空! 突然,凌重大吼一聲,整個身軀民柬似的急轉;抖近十九掌齊向敵人,卻又在對方揮動兵器猛砍的一剎擇而硬生生的縮成一團,往下窮落斜回,反手掌“砰砰”兩響,將孟少節震出六步擇跌於地! 翻身落地,凌重一抹汗水,破口大罵道:“體個**養的野種,老子是留著手讓你,你他娘又偏不識趣,非要追得老子出手收拾你不可,如今也叫你知道利害!” 凌事的兩掌,一掌震脫了孟少節的右臂骨日,一掌打得他腰眼全成了僵麻,人幾乎一口氣沒喘上來,這猶是凌重與他無怨無仇,才未下重手,特別的留了情,否則,就這兩掌,只怕孟少節就要挺屍,要知道;度重不但是以“邪刀”出的名,他更只有一身深厚無比的“金剛氣”! 現在,古上才冷淒淒的一笑,道:“聽見沒有,我們凌大爺在賣膏藥啦,媽的,他是不吃黃蓮不知滋味苦,非要嗜著了才肯相信!” 凌重咆哮道:“你他奶奶少在那裡說風涼話!” 古上才板著臉道:“方才,誰叫你他託大?也不知道自己是幹什麼吃的,就在那裡傳者賣老,硬充他眼的前輩,真是可笑亦復可惡!” 臉紅脖子粗,凌重吼道:“你說,老子又是哪裡託大了!” 右上才不屑的道:“為什麼你不一上手就用你的時八躍空斬’?直到人家將要擺平你了,看著倩勢不妙,才又搬出這套法寶來……” 連連跺腳,凌重火冒三大道:“我怎麼曉得這野種的那幾下子有此等火候?如果我早知道了,還用得著你現在來放馬後砲?” 哼了哼,古上才道:“誰叫你輕敵,這也算了你一個教訓!” “呸”了一家,凌重道;‘”給我一個教訓?鳥毛的教訓‘老子是藝高人膽大,沒什麼好含糊的,任什麼驚險場面也嚇不住老子;何況是眼前這點小把戲片古╴!才冷冷的道:“虧你還有臉講!” 凌重吼道:“老子佔了上風,有什麼沒有臉講的!你他奶奶 ” 仇忍下馬,急道:“餵,你們兩個是有完沒完?一天吵到晚,一路鬥到底搞什麼玩意? 真正返老還童了麼?’” 說著,他走到剛剛緩過一D氣來的孟少節身邊。微微彎腰,他問道:“姓孟的;前面有什麼事,你在這裡欄著路不讓我們通過?” 孟少節約草是痛很了,一張黑盤大臉歪曲著,面色也幾乎泛了黃,他額頭上汗珠潑潑而落,喘急如牛道:“不…、‧‧知……道……” 仇忍冷冷的道:“你不要太過固執,朋友。否則你是會吃虧的!” 嘶啞的叫了一聲,孟少節吼道:“大個……含糊……什麼!” 一陣風似的卷了上來,凌勇猛力給孟少節一腳,踢得他狂嚎尖曝,全身扭曲,卻咬牙大罵道:“老狗才;你他姐的皮,不要乘人之危,落井……丁……‧石……你這不…… 叫這不……叫英雄……叫無賴c 凌重狠狠的道:“管你說老子是什麼都行,老子先按你個狗操的再說,如今;老子看你還旺不狂?還攔不攔路外 仇忍低聲道:“老凌,我們走吧,問他也間不出名堂來的!” 目露的光,凌重獰聲道:“這三八羔子扶孤逞能,若不給他點苦頭吃,他還當我們全是天官賜福呢,小子;我們得略施顏色!” 拖住了他,仇忍掉頭道:“算了,我們有我們的事,而這位仁兄又吃你打了個大馬趴。 也夠他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了,我們還在這裡磨路什麼?” 馬背上,古上才悠悠問道:“老凌,你就真這麼個狠法外凌重怒道:“別在那裡放狗臭屁,我不像你,光說不練!” 冷冷一笑,古上才嘲弄的道:“有你凌老祖師爺下了場幹,我們還敢練?這不成了‘長江頭賣水’,‘魯班門前弄大斧’,貽笑大家了外狠狠吐了口唾沫,凌重罵道:“你他奶奶的就是頂了一頂鳥嘴!” 仇忍道:“我們走吧?” 佔上才頷首道:“當然,天也晚了J”” 指指猶在那裡抽搐的益少節,凌重問道:“這邪龜孫呢?” 仇忍一笑道:“只好放在此地風涼風涼啦!” 四個人立即又策馬前行,順著山坡往下溜,這片坡路卻不短;約有裡許長;就當他們走到一半多的時候,在右邊的林子里,一塊斜豎的朝天巨岩那邊,業已傳來一種奇異的聲響;一呼!呼?呼!…… 一籲?籲!籲!……” 凌重味著眼瞧向那邊,哺哺的道:“什麼他奶奶的聲音!” 古上才傾聽片刻,遣:“是人的喘氣聲,好像在精疲力竭之後的呼吸!” 點點頭,仇忍道:“不錯,是這種聲音!” 凌重呼咕道:“奶奶的,活脫就像要斷!氣一樣……” 古上才冷然道:“那姓益的攔路於前,可能就是為了這極玄妙吧!” 仇忍道:“非常可能!” 摸摸亂糟糟的鬍子,屈無忌道:“過去看看片笑笑,右上才問仇忍道二‘湘何!” 價忍道:u你們的意思呢?” 凌重期盼的道:“很有興趣。” 斜了自己這位老伙計一眼,古*才道:“你他媽就是量子心!” 凌重反唇相譏道:“莫非說你就四大皆空了!” 仇忍道:“走,我們去看!” 迅速的他們將馬匹牽到路旁,四個人輕悄如四股煙霧段直朝林中那塊斜豎的巨石方向掠去。 片刻後,他們業已穿過疏密不一的林降來到聲音傳來之處,藉著校於權葉的掩隱,四雙眼透過空隙,在灰暗的光線下,赫然在邊前面呈現著一副異常慘烈的情景。 就在那塊斜堅的白色巨岩下面,是一片不規則形勢的空地,略呈橢圓形十約有十來丈方圓,四周便全叫濃郁的林木給包圍了,現在,場子里正有兩個人在拼鬥著,一個是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那太濃眉大限,鼻直口方,相貌堂皇而威武……但是;此刻他的形容卻大大減低了他那種原來十分威武的神韻,現在,他的黃色頭巾凌亂的掀坡在頭邊,頭髮蓬散,汗水滿鬢,五官略呈扭曲,臉色是灰白的,而在灰白中流露著無比的悲憤焦灼之色,他那襲黃色緊身衣裡也破碎翻裂,血跡斑斑了,這人的對手,是個又瘦又盡的枯槁漢子,此人生了顆尖腦袋,一副彈頭鼠目之狀,胳膊伸展出去還不如個孩童的手臂粗,就和兩段枯柴一樣,但是。 那年輕人卻似乎對他十分忌憚,頗為慎重,兩個人如今正像兩只鬥雞般互相盯視著緩緩移動,看情形,他們似是已戰了很久了,那年輕人固然喘氣粗濁,就是這瘦小仁兄也大口喘著氣,不過,這瘦小的人除了顯得十分疲乏之外,卻並未受傷。 在他們倆人旁邊不遠的地下,已經四仰八叉的躺著一個人 那個人躺著的姿態是如此僵硬與怪異,給目睹者的感覺又是這樣彆扭,再加上他身子下一雅又依又稠又刺目的鮮紅血水,毫無疑問的證明這個人業已不是個活人了,只是一具屍體而且…… 再看過去,嗯,竟尚有一個身材修長;粉面來唇的英俊少年挺立林邊,他雙目冰冷尖銳,煙亮如電,就好像能穿透人們心窩一樣默默注視著場中倆人的拼鬥,在這全身來衣美男子左肩上,赫然尚站著一只羽翼全白,金睛鐵瞟的巨鷹。 黑衣男人身後,老天爺,在一棵樹木的模技上,竟倒找馬蹄股反吊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這女人上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褻衣,且這身褻衣也已條條撕裂了 那顯然是一頓皮鞭毒打後的結果,自破碎的裂縫處,可以瞧見殷殷臃腫的鞭痕或是業已破開的傷處,女人的頭往下垂,濃黑的長髮便全垂拂下來十八成她是暈死過去了,垂拂的長髮,正在微風裡飄呀飄的……” 這是一個什麼場面呢?又是含蘊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糾葛在內呢?光是叫人看上一看,卻是十分迷惑難解的 樹幹後,凌重油鋼的道:“奶奶的,有死的,有活的。 有吊著的,有在拼戰的,還有在旁邊看熱鬧的,搞的啥玩意?” 屈無忌注目細瞧,忽道:“注意了,那個袖手觀戰,後立狠鷹的人物,即是‘山靈堂’少堂主‘黑衣銀鷹’孫照周!” 凌重問道:“你認識?” 點點頭,屈無忌道:“我和‘山靈堂’的部分人物有過見面之雅 在幾次公開的喜慶場合上。” 仇忍低沉的道:“其餘的幾個人呢外 聚目注視;屈無忌似是有些納悶的訝然低呼道:“奇怪回…,歡凌重急巴巴的道:“快說,什麼奇怪!” 潤潤唇,屈無忌道:“怎麼搞的,場子裡頭除了那女人看不清容貌之外,其餘的我都見過,全是‘山靈堂’自己人嘛!” 呆了果,凌重道:“什麼?全是他們自己的人?你是說,啞,打架的,著打架的,還有那個翹了辮子的全是!” 屈無忌也迷惆的道:“可不是,正在打著的兩個人,那年青受傷的一個姓夏,叫夏長祖,號稱價臂人’,與他對敵的叫‘血毒手’孔清,業已死亡的那個好像也是‘山靈零’的六個硬把子之一‘山獅’潘昏……” 古上才插D問道:“你是說,這幾個人都是‘山靈堂’那六個好手中的了!” 屈無忌道:0是的,全都是!” 籲了p氣,凌重道:“但他們為什麼自己打自己呢?看那種狠毒法,就好像在與什麼不共戴夫的夥人交手一樣,雙方全紅了眼啦!” 屈無忌敲著腦袋道:“怪事,莫非他們都瘋了?” 搖搖頭,凌重道:“又不像是瘋了,一個個神智都蠻清楚嘛…一那個女人又被弔起來不知為何?看情形,似是還挨了頓好打!” 古上才緩緩的道:“聽說‘山靈堂’自成一派,不算白道,也不算黑道,自有資產頗富,開山門,設教場;力量也相當雄厚;他們的掌門室主便是孫照月的老頭子,孫照月是‘山靈堂’少堂主兼執法,他的二叔‘流雲鞭’孫侃是總教頭,這一門的規矩十分大,乎素也少與其他派別來往一,、,, 屈無忌道:“是這樣,所以他們裡頭的內幕外面便鮮有傳聞了……。 吞了D唾液,凌重道:“眼前他問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嘛? 真叫人大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低沉的;價忍開口道:“據我看‘山靈堂’可能是起了內鬨,更確實點說,他們之中有了叛徒,現在的場面,恐怕是在正門規。懲叛逆,與眾不同的,是那叛徒似乎不肯束手就縛,打算拒抗到底呢!肝屈無忌頷首道;0是的,我同意老弟這個說法!” 古上才陰沉的笑笑道:“這樣看來,十有九成是那姓夏的‘奇臂人’反了‘山靈堂’了!” 一斜眼,凌重挑剔道:“你怎麼知道月 抓輸的咧咧嘴,古上才道:“那夏技祖的神情驚慌悲憤,而與他對敵的孔清則只有狠毒兇惡之色,夏長祖傷痕累累;孔清卻絲毫無損;而且倆人功力又大致相若,由上兩端觀之,當然造了反的是夏長祖無疑了!” “嗤”了一聲,凌重道:“這又有什麼稀奇的?我也看得出他們這些外表情形來,你憑什麼便以此判斷造反的是夏長祖?” 古上才冷然道:“若非心頭悽惶,怎會有驚恐悲憤之色? 只有處於困境中的人才會如此,而那姓孔的除了一臉惡毒之外就找不到別的了,當然他必定是追人的絕非被迫的;夏長祖的形態業已告訴我們如今正被追逼著就是他閣下本身了,再說;兩人武功相若,為什麼竟是夏長祖受了傷;他的對手孔清卻依然無損呢?這證明了攻擊他的人不只一個,以眾凌寡則寡老大半便是如此;受緝者斷不會以寡攆眾的,你說對不對?” 望了一望,凌重不服的道:“你說投夏的對手不只一人,那麼其他的呢?” 古上才道:“其他的,我想還有一個 業已擺手在這裡了!” 一邊,屈無忌笑道:“凌兄,你不見那邊掠陣的孫照月,一雙招子又狠又毒的一直盯著夏民祖轉動,毫不移瞬幻古兄說得對,大約叛徒就是夏長租了!” 於吸的笑笑,凌重鋼油的道:“其實,呢,我也早就心裡有數……只是,啞;我故意要考一考老古的斷事能力而已……” 古上才似笑非笑的道:“考我奶奶的;你還是自己留著掂量一下你自己吧!滿腦袋漿糊,還硬要逞能,有什麼辦法!” 渡重咕味道:“姓古的,你休要在這裡誇耀自滿,你當你有什麼大不了?拆穿了半文不值!” 眉毛一揚,古上才冷笑道:“至少,比你老弟要高明得多!” 凌重撇著嘴道:“你自己以為?” 這時;前面空地上,倆人之間的拼戰業已更形劇烈,看情勢生死勝負之分,怕就要立見當場了! 悄悄的,屈無忌問道:“老弟,我們管是不管?” 沉吟著,仇忍道:“你說呢?” 籲了口氣,屈無忌道:”別問我,老弟全由你做主;我是唯你馬首是瞻!” 凌重也伸過頭來道:“小子,你要伸手不!” 仇忍苦笑道:“那更長祖相貌方正,氣宇軒昂,一瞼剛烈平立之氣;看樣子不是個十惡不赦的歹人 但是,誰又敢肯定呢?人心是看不到的,再說,‘山靈堂’若是真正正門現,懲叛徒,這也是他們自己的家務事,我們不明就裡,不便伸手,否則,鬧個下不了臺,未免就大大不值了!” 凌重油響的道:“那麼,你的意思是不想管了?” 點點頭,仇忍道:0不錯,我們如今也在多事之秋,一些不相干的麻煩,還是以不管為妙,老古,你以為如何況 古上才一笑道:“我沒有意見,完全看你的決定!” 仇忍道:“好了,我們離開吧!” 一下子扯住了夥忍衣角,凌重低低的道:“但是,小子,我們怎能眼見那姓夏的處身於絕境而不加以援手外 仇忍淡淡的道:“只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姓夏的是否罪有應得,若他的確犯了不可恕育之過,怕也只好如此了!” 凌重不甘的道:“我們卻也不知道他是否不該受死!” 頓了頓,他遺:“何不問問!” 睹了一聲,仇忍道:“一問就有麻煩了。” 凌重似乎頗有點悲天憫人的胸懷,他固執的道:“小子,問一問至少比不問好,問過之後,若他該殺,我們也心安理得的離開,若他不該殺,正可救他,強似我們問在心裡是個疙瘩,假使B後發現了這人真不該受死的話,那種悔恨換疚才不好受呢!” 仇忍皺眉道:’‘老凌,煩惱皆因強出頭,你怎麼如此愛管閒事對哈哈一笑,凌重道:“身為江湖人;該維江湖義,擠列武林群,應遵武林規,江湖的義氣是什麼?就是憑一腔熱血,一顆赤心,濟危扶困,鋤惡懲好,武林的規矩是什麼?就是抱滿懷摯誠,明方寸忠恕,不亂殺,不凌弱,不貪心,不昧心,更不為了相惹麻煩而見死不救,見疑不察!” 懂了一聲,仇忍失笑道:“這些話出自‘邪刀’凌重口中,倒真是叫人疑是你凌重,乃慈悲出世的高增了。” 凌重正色道:“我說的是真話,小子,決非扯談!” 仇忍為難的道:“你這一說;我可拿不准主意了……” 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凌重憶道:“哦,還差點忘了,小子,就算那姓夏的不值一救吧,那被弔起來的女人卻不能不問,你想想,能將一個女人弔起來毒打那主兒還算正經麼? 有罪治罪;有錯也錯,把人弔起來毒打,正道角色豈有這種作為的了” 咬咬下唇,仇忍道:“老凌,你是真要管?” 用力一點頭,凌重道:“是,我也看不慣那種以眾凌寡,倒吊女人的人物!” 古上才笑道:“媽的,我們凌二爺自來是風流種子,傳香惜工的哪!” 凌重怒道:“去你奶奶的!” 屈無忌瞧著仇忍,問道:“怎麼樣?” 嘆了口氣,仇忍道:“好吧,就依老讀的意思!” 哈哈一笑,凌重道:“/J’於,這才像個好漢!” 大約是凌重興奮之下的笑聲稍高了一點,空地那邊正在掠陣的“黑衣狠鷹”孫照月突然將目光投射過來,神色中充滿了疑惑…… 古上才第一個察覺,他低聲道:“不好;姓孫的可能發現我們了!” 凌重大咧咧的道:“有什麼不好!反正我們已經決定要叫他發現了!” 這時,約在二十文之外的孫照月猛一揮臂,一聲尖銳的嘯映摔起,立在他右肩頭的那只獰猛巨鷹,業已沖天而起! 一仰頭,凌重笑嘻嘻的道:“放鷹啦?” 古上才冷冷的道:“這小子是不見兔子先撤鷹呢in一分前面掩渡的樹葉,仇忍道:“我們出去!” ----------------------------------- |
第15章
四個人“刷啦”一聲齊齊竄出樹林,站到外面空地上,這時,那碩大無朋,又獰猛凶悍的狠阿正在天空盤旋打轉,同時發出幾聲淒厲可怖的喚嘯來。 現在,他們才看清楚,當天,那只翼展几有六尺的巨鷹;非但形象威猛凶悍,它的彎曲民像上更套著一枚尖利的鐵爪,西爪之上,亦套在閃閃的趾約,看那模樣,就像能將個大活人生生斷裂了! 抵科唇,凌重道:“乖乖,好的惡的扁毛備生!” 佔上才翻著眼珠道:“我看姓孫的斷不會拿它來行獵,恐怕專門用來傷人的!” 凌重的目光雖看著半空盤旋的狠鷹轉動,一邊哺哺的道:“傷人?這種大玩意就連頭野牛也能抓散戶 低促的,仇忍道:“它為何不撲下來外 屈無忌鎮定的道:“孫照月未曾發令,它不會貿然行動的!” 舉目瞧去,仇忍發覺那邊的孫照月也正睜著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望向這邊,顯然,他是驚異又純罕了,但無可置疑的;包括在他那驚異與納罕的神色中,尚有一股熾烈的憤怒! 空場中;正在豁命拼鬥的兩人亦因仇忍他們的突然出現而各自躍退兩邊,這兩人一面互相戒備,一面又迷惑不解的頻頻望向這裡……” 於是;古上才低聲道:“上前吧,我們!” 點點頭,仇怨當先,一行四人緩步朝前走去,直到距離對方只有五六立遠近了,他們才站立腳步,分開站好。 目光冷澈如冰的注視他們,半晌,“黑衣狠鷹”孫照周才微微仰頭,寒凜凜的開口道: “有何見教聲 笑笑,仇忍道:“不敢,只有一件事不解,尚清明示,以便釋懷。” 孫照月據做的道:“說!” 吸了口氣,仇忍道:“請問。你們為什麼在此地拼殺?” 冷硬的一笑,孫照月遭。“無可奉告廠” 仇忍微微的道:“為什麼?莫非此中尚有不可告人之密!” 神色突沉,孫照月厲聲道:“沒有任何理由,就是不能告訴你們,現在,各位可以請了!” “咦,這又不是你家產業,你憑什麼要我們‘請’?” 盯著凌重;孫照月沉沉的道:“朋友,你們是來找差地的?” 凌重大聲道:“那要看你的態度而定!” 唇角微微抽搐了幾下;孫照月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外仇忍又回答道:“很簡單;只是問一問,你們為何在此廝殺!” 暗一猶豫,大約孫照月覺得形勢對他不大有利,他咬咬牙,才十分勉強的道:“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懲治叛徒。” 果然被仇忍猜中了,地笑了笑,道:“誰是叛徒?” 孫照月冷冷的道:“不關你事!” 深沉的笑笑,仇忍道:“碰上這種場面,總難免予人一種疑惑迷傭的感覺;因此,便得問問;你又何妨一談!” 孫照月憤怒的道:“為什麼我非要告訴你們?” 仇忍平靜的道:“因為我們這樣要求了,另外 ” 揚揚眉,他接下去道:“如果你堅持不講,而我0!又必須要知道的話,僵下去遲早大家都會弄得不愉快,尤其對閣下來說。更是如此!” 雙目暴睜;孫照月狠狠的道:“你威脅我外 仇忍道:“不敢,隨你想了。” 凌重又接上腔道:“孫老弟,我們問問事實真象,又損不了你半根毫毛,我奇怪你還有什麼好磨蹈的!” 微微一凜,孫照月道:“你認識我孫照月?” 呵呵大笑,凌重道:“大少盛名,遠播天下,我們焉有不知之理?何況你方才肩膀上立著的那只扁毛畜生,更是活招牌了!” 孫照月變色道:“朋友,你稱呼我的愛鷹,用詞上最好稍加斟酌,什麼扁毛富生?簡直粗魯不堪!” 凌重斜著眼道:“那麼,乾脆叫它祖師爺爺可好!” 雙須緊繃;孫照月的語聲進自齒縫道:“不可理喻戶揮揮手,仇忍笑道:“老凌,你少開營口了,還是讓我這可以理喻的人來和孫少堂主談談話,親近親近陽!” 頓了頓,他對孫照月道:“你還沒有回答我方才請教的問題,孫少堂主,哪一個是你所謂的叛徒之人外 孫照月似是盡力壓制著他心中的沸騰憤怒,深深吸了口氣,面色鐵青的道:“手執‘雙節機’那個就是!” 是的,手執“雙節棍”的人可不正是夏長祖?他那根“雙節棍”分為兩截,中以六枚鐵環相連,一截長,一截短,長的那截約有三尺,短的一截也有尺許,一長一短的兩截棍全是純鋼打選;粗通鴨蛋,藍惡揚的,烏溜溜的,顯然是一件適於遠攻近博兩用的絕妙武器。 沉吟了一會,仇忍故作恍然遣:“哦,是你” 同時,心裡在想道:“這夏長祖號稱‘奇管人’,他這名號的由來,可能便在於他那兩節棍運展之妙上了,方才看他近退遠拒,果然也相當的勇惺隼利,如若此人心地尚佳,未嘗不是個可用之材……‧,‧” 嘆了一聲,凌重又味味的笑道:“欸,孫大少,可不可以告訴我們,這姓縣的老弟弟是犯了什麼叛逆大罪,竟值得要他老命月 退了半步,孫明月幕然咆哮道:“你們算是什麼東西,如此得寸進尺的妄做無理刺探? 孫某人並非階下之囚,你們卻似在逼迫起我的口供來了?不論你們是哪一路的牛鬼格神,須知‘山靈堂’的少堂主亦非是易斯之輩!” P凌重毫不溫怒的道:“暗,疇,別火呀,誰在‘得寸進尺’,誰又在‘無理刺探” 啦?遇著這樁扎眼事兒;我們開D問問,滿足一下好奇心,也不成麼?” g額頭上筋絲浮起,呼吸急促;孫照月凝昂的道:“我奉勸你們切莫管閒事過了火,否則,日久天長,只怕列位將有所不便了?” 一瞪眼,凌重叫道:“奶奶的,你反倒威脅我們來了對孫照月厲聲道:“現在你們立即離開,我孫某人可以不子計較,再說,你們就會後悔莫及!” 凌重大馬金刀的道:“好吧,老子這一犯了心火,就和你泡上了,老子卻要看看待會是個怎麼‘後悔莫及’法!” 仇忍接口退:“孫少堂主,我十分希望我們在不傷和氣的原則下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若等到扯破了瞼,恐怕環便’的將不會只是我們,至少,眼前閣下‘不便’的成分就要比我們來得多多呢片 神色是怨毒的,表情是痛恨的,孫明月盯視著仇忍,皺眉道:“你們 是準外仇忍一笑道:“我想,現在不是你該發問的時候吧!” 孫照月道:“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半截殺出來搗亂?” 點點頭,仇忍道:“問得好,答案也非常簡單,我們只是要搞明白,這位姓夏的朋友該不該死而且!” 孫照月怒道:“這與你們什麼相干什 冷冷的,仇忍道:“天下若有不平之事,就須有人來維護正義,有委屈之行;便得有人來伸揚公理,有冤屈之情;更應有人挺身來加以流雪,孫朋友,這就是了,能說與我們,或任何個具有良知的人沒有干係麼?” 窒了一窒,孫照月吼叫道:“你們是故意來挑釁惹事的,你們是一心來找麻煩搗亂的;還編排這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唬人介 仇忍笑笑,道:“設若你這樣以為,我們便無話可說了!” 這時 佔上才很厲的開了D道:“姓孫的,你不說麼?” 狂笑一聲,孫照月道:“告訴你,我孫某人也同樣不吃這一套!” 右上才陰森的道:“只怕由不得你了 ” 就在這劍拔署張,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裡,那邊,渾身血汗交滴的夏長祖突然嘶啞的大叫道:“各位朋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用不著詢問孫照月,在這裡我便可以原原本本的向各位申訴個一清二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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