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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蛇蠍女暗殺“情郎”
荒木躺下的時侯,仍舊連姿勢也沒變,還是高舉著手中長刀。 如果他現在還能開口,他一定會告訴世人絕對不要與“彌陀”為敵,因為“彌陀”的殺人速度已快到別人想不到的程度。 “真是如此嗎?”古塘俯下身一面察看荒木的傷處一面問道。 佐佐木心中的驚駭與悲淒讓他什麼也不想說。 大廳中結著這麼一具怪異莫名的屍體,每一個人都無法克制發地種無名的懼意。 這裡的人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但一個人是這樣的死法,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皮條花”眼中有著深深的疑惑,她來到佐佐木身旁道:“荒木的功夫如何?” “一流。”佐佐木道。 “就算殺他的人是鬼,一流的高手也決不可能連一招也沒出就死了,而且致命傷是胸際受了重手法。”“皮條花”一面自語一面又蹲下身檢視。 “那決不可能,荒木是絕不可能動也不動的就這麼讓人殺了。”佐佐木驚醒過來,語氣急切。 “可是事實如此,除非他想告訴我們什麼?”“皮條花”沉思道。 “殺了他的人會是誰呢?”“賭尊”黃千也提出了問題。 “絕不會是‘酒仙’,因為‘酒仙’的兵器是酒葫蘆,也不會是‘色魔’,因為‘色魔’使的是劍。剩下的就只有‘彌陀’了,而剛好他要暗殺的對象也正是‘彌陀’。”“皮條花”一面想一面道。 “如果是‘彌陀’荒木應該提防得到才是,在行前我們已經告訴過他,‘彌陀’殺人之前一定會有前兆 笑聲不斷。”“賭尊”提醒道。 “不要再管死人了。”“落葉刀”古塘道:“當前之急我們該如何面對即將而來的大戰才對,早上派在‘賀蘭山莊’外監視的兄弟回報,敵人已經有了大舉來犯的意圖。” 後院。 後院中小豹子正在一張“彈床”上不停的跳著,近午的時刻日頭正猛,他愈跳愈高,似乎跳出了興趣。 真邪門,人家那廂急都快急死了,他這裡還有興趣跳彈床。 最荒唐的是蘋兒一臉病容,尚也在旁邊陪著,嘴裡還幫他數著數兒。 “皮條花”在院子門口看到這一切,她不但沒有慍色,反而仔細的觀察了一會才上前道:“好了,差不多了,你休息一下,姐姐有話和你們說。” 用衣袖拭了臉上的汗珠,小豹子一個空心跟鬥落了地,來到“皮條花”面前。 用一種憐惜的口吻,“皮條花”道:“剛才瞧你的樣子進步許多,怎麼樣?你自己覺得如何?” 小豹子笑了笑道:“還好,只不過胃翻的難受,這也沒辦法的事兒,誰叫咱以前貪玩不練功,這下可好只能藉助這玩意。” “光跳這不行,你還得一面跳一面發弓,而且要準度像平地一樣才行。” “咱知道,也練過,剛開始的時候倒無法拿捏準頭,現在已經練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瞧瞧?” “是啊,蕭姐姐,他真的練得不錯也。”蘋兒一旁贊道。 贊許的摸了摸這兩人的頭,“皮條花”道:“剛剛得到消息,對方可能就在明後兩天就要來了。” “早來早好,娘的,整天提著心防著,這滋味還真是不好受,是死是活一切早了斷也好。” “話不是這麼說,多一天準備就多一分勝算,我們人少力薄,只能消極的採取守勢,倒是你恐怕到時候會跳得你受不了,欸,希望在敵人殺進來之前,能藉著‘擎天弓’之威削掉他們的大半主力,那麼接下來的仗,我們才有贏的希望。” 感染了“皮條花”的愁緒,小豹子不覺發自內心道:“姐姐,真的謝謝你,其實你應該不必趟這混水的。” “傻小子,這時候還說這些幹嘛。姐姐可是來還債的,你不願跟我走,我又不能見你死,當然只有留下來陪你嘍。只是這一仗,欸,不知道會有多少白骨如山,又有多少家庭破碎。” “皮條花”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深的感觸,她殺手的生涯裡這還是頭一道對“生”與“死”有著這般無奈的感覺。 “這沒有什麼好磋唷的,為了活命,我們只有殺人。” 小豹子的論調,讓“皮條花”更是長嘆不已。 她明白人為了活命,有時候真的是非被逼上做一些自己也不願做的事。 她暗地下了決心,待此間事了後,她將從此退出這血腥的江湖,哪怕是布衣淡食,她也將甘之如飴。 問題是她能不能活得下去?這是誰也沒辦法告訴她的。 她心情沉重的離開了後院,又開始到處巡視,她知道要想過那種自己想過的生活,現在就必須勞累一些。 “辣手”賈裕祖想不到他重金請來的“武林四怪”,竟然會一失蹤,一倒戈。 他氣憤的一掌震碎了椅子的扶把,然後對著東方起雲道:“你要臨陣退縮?” 東方起雲看了坐在身後的小星星和“色魔”一眼,他不再像是個末路英雄。 “你說錯了,我這不是退縮,只是不贊成你的方法。” “你 你不隨我們一同前往就是退縮。”“辣手”賈裕祖恨聲道。 “笑話,姓賈的,你美其名說我熟知路徑,知曉埋伏,要我打前鋒,其實你那鬼把戲豈瞞得過我?你真正的意思是希望我先死掉,以減除最後與你分得戰利品的人數,別做你的大頭夢了,圖我畫給你們了,為什麼這打頭陣的人不可以是別人?” “我是主帥,你就得聽我的。” “是嗎?誰封你的?我還認為我該掛帥呢。”東方起雲嗤之以鼻道。 “你……我要先殺了你。” 東方起雲絕對不會怕對方,他真心怕的是“酒仙”與“彌陀”。 然而現在他有了“色魔”,他已什麼都不怕了。 “來呵,姓賈的,只要你有種敢單挑,我東方起雲若不能把你擺成一百二十種不同的樣子,從此以後我就喊你為爹。” “辣手”賈裕祖站了起來,他當然不會傻得去和對方“單挑”,因為他不是他的對手。 他朝“酒仙”和“彌陀”兩個人使了個眼色。 “酒仙”緩緩行了出來,他剛把腰際那只大號的酒葫蘆解下拿在手上。 “色魔”卻站了起來道:“老友,你想幹什麼?” “酒仙”一怔,他悶聲道:“你呢?你又想幹什麼?” 事情很明顯,“色魔”的態度己擺明暸誰要動東方起雲就必須先過了他那一關。 “你真要護著他?”“酒仙”想了一下道。 “不錯,我不得不這麼做,老友,你可得包涵點。”“色魔”的眼晴幻起一道迷彩道。 “我們可是數十年的交情了……” “所以你該諒解我。” “諒解什麼?諒解你會讓一個半大姑娘所迷惑?還是諒解你中途變節?” “隨你怎麼說,只要你不動他,我都無所謂。” 相處多年,“酒仙”當然知道“色魔”是吃了秤陀鐵了心,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了。 他走了回去,對著“辣手”賈裕祖道:“我看算了,你就讓那個人離去好了,因為我不想和我的老友翻臉。” 賈裕祖恨聲道:“看樣子江湖傳言有誤,因為人人都說‘武林四怪’翻臉如翻書。” “酒仙”一瞪眼,他語氣中有了怒意:“那是對別人,對自己人我們絕不會如此。” “謝了,老友。”“色魔”高聲的回應,差點沒把賈裕祖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於是這一場內鬨草草落了幕,在這大戰前夕,當然不會是個好兆頭。 “清河鎮”所有的婦孺老弱,早已遷往他處。 事實是“清河鎮”全是“四瘋堂”的人,只因有了“四瘋堂”才有了“清河鎮”。 因此“四瘋堂”的話在“清河鎮”就是皇律,就是王法。 大戰即將展開。 在通往“清河鎮”的唯一官道上,每一處樹林,每一處壕溝,每一堆土牆之後現在全都或蹲或臥,密密的全是“四瘋堂”所屬。 他們每一張臉上全都凝重的看著前方,等待著即將來襲的敵人。 刀光在太陽照耀,不時的反射出一道道光芒,小豹子和“皮條花”就站在一處濠溝裡,等著那第一波的攻擊。 在離這處濱溝百丈外的距離,“黃綢鋼刀會”三十八鐵騎,人人高騎在上,手中一式砍刀,黃綢迎風招展,看來甚是威凜。 在三十八鐵騎之後是“賀蘭山莊”轄下的近千部屬,他們在賀見愁的率領下,人人同式制服,列成一隊隊逶選遷數裡的隊伍,而隊伍之前則是他們的十名頭領。 “辣手”賈裕祖則在“酒仙”、“彌陀”的左右護衛下正在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上遠眺“清河鎮”,另外三名殭屍般的瘦高男人則捧著各色小旗在最後面。 看了看天色,“辣手”賈裕祖接過了一面紅色不旗,他在等著,等著進攻的吉時一到就準備正式展開一場血流成河的拼戰。 太陽逐漸縮短地上的影子,也縮短了不知多少人的生命。 倏然紅旗一落,“黃綢鋼刀會”三十八鐵騎已衝了出去,他們殺聲震天,蹄聲隆隆,個個臉上布滿了殺機,似欲拼盡全身之力,粉碎這個世界一樣,爭先恐後的衝向生死之界。 而在他們之後,三隊百名的“賀蘭山莊”的莊丁也同時快步在各隊的頭領帶隊下,更是聲勢俱壯的隨後跟上。 小豹子看到這種場面,他的全身寒毛直豎,眼晴發直,手心更是汗水直冒。 “皮條花”在他身旁赤是略顯緊張,但仍不失鎮定的道:“準備了。” 小豹子輕輕跳上身旁的“彈床”,拿出了“擎天弓”而“彈床”旁邊正有一木盒,內裝著黑忽忽一顆顆似蛋人的“擎天彈”。 漫天的塵土揚了起來,像條巨龍般從遠而近。 “皮條花”看準了時機,挑選了最恰當的距離,她發出一聲嬌叱,這一聲嬌叱竟能在殺聲震天中傳到了每一名待敵來襲的“四瘋堂”弟子的耳中。 “斬繩 ” 一塊塊碗大的石塊,從各處濠溝、土堆之後,突然彈射而出。 另外一簇簇遮天蔽目的利矢更如蝗蟲般緊隨石塊之後射向一波攻擊而到的敵人。 因此,殺聲頓挫。 繼之而起的則是淒絕人囊的各種哀嚎。 許多人根本連痛苦還沒來臨前就已經腦漿溢流,然而更多的人不是讓石塊砸斷手腳,就是讓利矢射穿肚湯。 剎時間原本詳和安寧的黃土坡前,已變成了修羅屠場。 殘肢、斷臂齊飛。 人腦、肚腸亂標。 而殷紅的血液,成糜的人肉,濺舞得到處都是。 鬼在哭,人在嚎,生命何價? “辣手”賈裕祖在山坡上看到這一幕,連眉毛也沒抬一下,他手中又換了一面黃旗,猛然揮舞數圈又倏然而落。 於是又是三隊“賀蘭山莊”的人員,衝了出去。 戰爭是殘酷的。 而戰場上更有著邪異的妖氛,它能感染人們的情感,迷濛人們的理智。 更可怕的是它能使得每一個人變得瘋狂,變得悍不畏死,甚至變得人人求死。 這後來的三隊人員,踏著前面的殘肢,成渠的血流,人人變得眼晴裡只看到一片殷紅。 他們信緒激昂到極至的怒吼出聲,奔向前去。 於是“皮條花”嬌容已變色,她喝斥一聲:“第一線撤退,第二線射標、點火。” 在第二波攻擊的人員剛衝到第一線前,“四瘋堂”埋伏的人員已射出了一輪又一輪的長標,這些長標來得方向全都不同。 有從路旁樹林中、也有土堆之後,更有從地底下,它們的目標全對準了後來的那三隊人員。 因此漸稀的慘嚎又一下子變得大聲起來,而前撲後繼的屍體又成山故堆積起來。 有人是死在如雨的鏢鎗下,更多的人是死在亂軍之中被自己人的人馬踐踏而亡。 這就是人的世界嗎? 一種人命如螻蟻的世界嗎? 約莫兩百名之譜的人躲過了百塊,箭失和標槍。 他們只攻進了數丈的距離,然後只聽到一陣轟天巨響。 接著亂石紛飛,地動山搖,“四瘋堂”預先埋好的炸藥己經炸了開來。 這才是真正血肉橫飛的一幕。 小豹子和“皮條花”幾乎已不敢再看下去眼前的慘烈場面。 然而他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敵人是如此凶悍的意欲侵佔自己的家園啊! 賀見愁眼見自己的子弟兵,一個個倒了下去,他面上肌肉不停的聳動、抽搐,卻無動於衷的不敢有所表示,因為時至如今,他絕不能半途而廢,尤其他深深知道只要挺過這一陣子,接下來的就是勝利的歡呼。 綠旗再揚再落。 又是三隊人員急速的擴成大幅的扇面之形,他們潮水般的又在殺聲震天中撲上前去。 “四瘋堂”的所有埋伏已經用完,接下來的將是一場近身的肉搏戰了。 “皮條花”眼見迅速接近的敵人,她又暴叱道:“準備架刀迎戰 ” “弟弟該你了。” 小豹子一聽"皮條花"這麼說,他立刻雙足一蹬,整個從本來是在濠溝中的,已經射了上去,而在他的身體一露出溝面,他手中己經彈出一枚“擎天彈。” “擎天彈”的速度急快,那彈著點已然“轟”的一聲立刻炸翻了十數名敵人。 小豹子一彈之後落下,他迅速的又拿起一枚“擎天彈”搭上弓,在第二次彈跳的時候,又己朝著最近的敵人射去。 於是接二連三的敵人在根本無從預防下已經倒下了大半。 小豹子彈跳的速度已是夠快,但是敵人接近的速度更是比他還快。 他總共只射出了五發“擎天彈”,換言之至少已有六、七十人喪命在威力強大的火藥下。 然而剩下的約二百多名的敵人已攻進了各處壕溝、土堆。 而這時候隱伏的“四瘋堂”所屬已個個衝了出去,一對一的與敵人捉對展開廝殺。 為了阻絕再度後續的敵人,小豹子仍然不停的彈跳,仍然不停的搭弓出彈。 而“皮條花”此時卻全心砍殺接近小豹子的敵人,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這一場短兵相接,一發就不可收拾。 因為進攻的一方早已殺紅了眼,個個都拼死想要為前面喪身的弟兄報仇。 而以逸待勞的“四瘋堂”勇士,早已按捺不住敵人踐踏自己家園的恥辱,更是個個奮力殲敵殺賊。 金鐵交鳴中雖然不時傳來嗥叫慘呼,然而刀切人肉,斬筋斷骨的聲音更是常常壓過刀與刀碰撞的聲音。 有人破了肚,也有人掉了半邊腦袋。 從活人變成廢人、變成死人全是在須臾的時間裡。 一位“四瘋堂”的弟兄剛剛把刀從敵人的肚子中撥出來,他尚來不及尋覓另外的敵人,自己的背脊已經讓另一名敵人給橫腰斬斷。 而這名剛腰斬對方的“賀蘭山莊”的莊丁,一絲喜色還沒有從臉上褪掉,他已然臉上的肌肉一緊,喉頭一甜,瞪著眼睛發不出任何聲音的俯倒在地。 因為另一名“四瘋堂”弟子手中之刀己經齊柄沒入他的後背。 像這種剛殺了人,又被人所殺的情景在現在已是隨處可見。 沒有人能想得到在下一瞬間自己是不是還能呼吸,他們現在所想的只是怎麼樣能令他們的對手在最短的時間裡斃命。 戰況激烈的進行中。 戰場上的人數則愈來愈少。 “賀蘭山莊”這一邊的人員己所剩無幾。 在這個時候“皮條花”劈翻了兩名剛入濠溝的敵人,她順手一抱,把落在空中的小豹子攔腰一截。人已像乳燕歸巢般急速後退。 守在“清河鎮”城樓上的“落葉刀”古塘,一見後撤的“皮條花”立即手下一揮,一陣沉悶的戰鼓已經“咚咚咚”的連聲響起。 於是“四瘋堂”所屬全都虛晃一招,丟下與之對敵的敵人,全都後撤至城樓中。 在城樓的門剛關上的當兒,賀見愁和“辣手”賈裕祖己經就差那麼一點時間,全都被摒棄在門外。 到目前為止這場拼鬥,“四瘋堂”方面可說是全面大勝,因為他們損傷的人員尚不到對方的十分之一。 城樓裡。 城樓裡“皮條花”鬃發微亂,香汗淋漓,她連一口水也沒喝的就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傷者送醫,預備隊就位,弓箭手上前,通知各處弟兄緊守崗位,未聞號令不得突現目標予敵可趁之機。” “落葉刀”古塘心折了。 自始他就不太服氣對方一個女流之身而指揮整個“四瘋堂”,現在他們心自問,處在這種千軍萬馬裡,他實在沒有那個能力仍然鎮靜如恆,指揮若定。 最重要的是他絕沒有人家那種膽識、機智和高超卓絕的武功。 因為好幾次他在城樓上己見殺到濠溝中的敵人,險些要了小豹子的命,而她都能在最適當的時機殺卻來敵,化解了危機。 那時刻小豹子是一點差錯也出不得的,因為現在“四瘋堂”之所以仍然軍心穩定,士氣如虹,全是他們心中對小豹子已有了堅定的向心力和歸屬感。 如果小豹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古塘知道“四瘋堂”將會整個崩潰,敵人甚至可以不發一兵一卒就能輕易的佔據了“清河鎮。” “辣手”賈裕祖的臉上有種灰敗的顏色。 他在小豹子“擎天彈”範圍之外的安全距離裡,一直緊抿著嘴,盯著城樓上的人,動也不動一下。 “無影刀”葛義重寒著臉上前道:“我‘黃綢鋼刀會’三十八鐵騎現在只剩下咱這‘天涯一孤騎’了,敢問閣下接下來的行動要怎麼對付敵人?” 賀見愁也接著道:“‘賀蘭山莊’近千之眾,現在也只剩下能戰者不足四百,可笑的是我們只進攻到這裡,居然連人家的大門都還沒進去。” “辣手”賈裕祖當然也沒想到戰況竟然會如此不利己方。 他惱羞成怒的低吼道:“這全是你們的飯桶部下一點用也沒有,怪得了誰?要怪只能怪你們訓練不良。” “無影刀”葛義重和賀見愁二人一聽此言,俱皆怒火填膺,氣衝牛鬥。 “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為何不怪你自己不聽東方起雲的話採用奇襲的方法,利用黑夜掩兵進攻?”賀見愁再也壓抑不住憤怒的情緒脫口道。 “是啊,你自己沒有人馬,卻躲在後面搖旗吶喊,還敢說我們的不是……”“無影刀” 葛義重也有種豁了出去的衝動道。 指了指屍橫遍野,觸目盡是令人心驚的恐怖景象,賀見愁又道:“你也是親眼看到的,他們衝鋒陷陣可有一點畏懼不前,退縮猶豫?你這樣譏諷他們還算是人?” 賀見愁的話無異是顆炸彈。 它在“賀蘭山莊”的莊丁里爆了開來。 四百名激動的莊丁立刻個個怒目相向,他們七嘴八舌的道:“他是什麼東西?憑什麼指揮我們?” “抓住他,殺了他。” “對、對,大夥殺了這混帳王八蛋。” “辣手”賈裕祖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白。 他知道如果現在不能控制這激動的人心,那麼他真的就會被這些人給分了屍。 他陰晴不定的瞪著幾名為首的喳呼著。 驀然他舌綻春雷,一聲暴吼:“給我殺 ” 幾乎立即的,那為首十數名莊丁根本只覺眼前一花,連什麼也沒看清就全都倒在地上,而每一個人死的樣子全是一個模樣,喉嚨破了一個大洞,血正像噴泉一樣噴了出來。 這是誰?誰有那麼可怕的殺人手法? 十幾個活蹦亂跳的大漢怎麼可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讓人做了? 當所有的人被這種詭異莫名的情景所震駭住的時候,只見“酒仙”正拿著一條手帕,細心的擦拭他酒葫蘆的葫嘴,而那葫蘆嘴正有血跡,體積的大小和死人喉嚨中的大洞剛好吻合。 沒有人敢出聲了。 這包括了葛義重和賀見愁。 一陣死寂之後,“辣手”賈裕祖出聲吼道:“大敵當前,誰要敢自亂陣腳,地上的人即是最好的例證。” 見沒有人敢有異議,賈裕祖又道:“現在起三人一組,凡是殺敵一人者賞銀百兩,殺敵二人者三百兩,殺敵三人者,賞銀五百兩,以此類推,相互作證,至於遇敵不前,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為將者首重賞罰。 賈裕祖深知個中三味,他輕易的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而又擬定了下次的攻擊方式。 “皮條花”一直在等著敵人的攻擊,一直等到天黑。 她臉上的表情隨著天黑而愈見沉重。 她知道敵人的意圖是想利用天黑的時候再展開攻擊,這一點是她最怕,也最擔心的。 因為天黑不但能讓己方分不清敵人在哪,更無法洞悉敵人的進攻方式。 當天終於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皮條花”已經看到沿著城樓,已有無數的繩梯搭了上來。 她惶恐的叱道:“大家注意敵人己經爬了上來 ” 但是已經遲了。 城樓各處己經傳來了聲聲暴喝,和陣陣兵刃交擊之聲。 “點火把。” 這時候是該點火把了,早先“皮條花”不敢點火把的原因是怕在敵暗我明下,火把點著了,也剛好成為人家的“活靶。” 火把點起的時候,城樓上幾乎己無一處不現敵蹤,任何地方均有打鬥。 黑暗中的敵人最是可怕。 “皮條花”突然發現有兩三處地方“四瘋堂”的弟兄像是被強風吹襲的落葉一樣,一個個有時候連慘呼聲也沒有,就打著轉子朝四下翻落。 一股意念電閃般而過。 “皮條花”明白了敵人的主力己經攻了上來。 她一把推下小豹子吩咐道:“快進總壇。”自己朝著那一處“旋風”的中心行去。 她看到了一個直像“彌勒佛”的人,正斬人如切菜般的雙手連揮,而他周圍的“四瘋堂”所屬就一個個倒了下去。 她知道她遇見了誰。 除了“彌陀”,誰還能一面殺人,一面露著笑容? 緊了緊手中之刀,“皮條花”一個飛縱,人己像只鷹般飛了過去。 “彌陀”正殺得興起,沒想到突然之間一股巨大的壓力當頭罩下,而且黑暗中看不真切到底是敵是友。 他只當是自己這邊的人,因為從對方的身手看來,其功夫當與“賀蘭山莊”莊主賀見愁不相上下。 “嘻嘻,我這裡還罩得住,你要玩,就到別處去 ” 當“彌陀”發現情形不對時,他已然來不及防備,那短劍的尖刃就像度鬼的手,突破了他賴以護身的“須彌氣。” “你是誰?” “彌陀。大駭,他暴喝一聲,一只巨靈怪掌陡然抓向”皮條花“手中之劍,仿佛他已準備以一隻手來摸回自己的一命。 ”皮條花“心中一喜,她加緊了力道,狠下心,斬斷”彌陀“的手,和斬斷”彌陀“的頸子應該沒有差別。 人有時候在最危險的時候,往往能感覺得出來。 尤其一個高手,似乎都有那種本能。 ”皮條花“在電光火石之間,她腦際閃過一個念頭,她突然想到了”彌陀“絕不可拿血肉之軀的手掌硬攔自己手中的利刃,除非他的手不怕利刃。 於是在利刃一把被”彌陀“握住的時候,”皮條花記卸下手中的力道,而雙腿似利剪般“砰”“砰”兩聲蹦在了對方的下腹。 “彌陀”再也想不到對方竟然會鬆手丟刀,轉移攻擊的目標,他再也無法防到。 整個胖大的身體就像水桶搬家般從城樓上墜了下去,他的口中這時居然仍在笑著,那笑聲淒厲,令聞之者為之牙酸耳鳴。 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連串鼓聲急遽響起,“皮條花”顧不得察看“彌陀”是否喪命,她立刻旋身撤退。 因為她可是明白鼓聲正代表了“四瘋堂”總壇之內發生了變故。 一路飛奔,“皮條花”觸目皆是滿地橫七八豎的屍體、殘肢,及一灘一灘的鮮血。 有敵人,也有著“四瘋堂”的兄弟,但大多數看來為敵人居多,她稍感心慰,因為她明白己方之所以損傷較少的真正原因,是佔了地利及各項埋伏,機關之便。 越過幾重釘板,跳過數處溝渠,“皮條花”左拐右彎的避過好些尚未發動的機關,她來到了總壇門口。口中發出“四瘋揚威”四字,整個人已拔高數丈,越過圍牆。 隨便抓著一名弟兄,“皮條花”急忙問道:“什麼事?何處告警?” 那名弟兄看清來人是誰後,手往後指道:“裡面、裡面已現敵蹤。” “皮條花”一個倒縱,她已射入“議事廳。” 而議事廳裡,她看了一個滿臉鮮紅卻神情陰鷙的中年人,和一個眼睛裡有著迷幻色彩的邪異老者。 在這兩人的面前,佐佐木、“賭尊”黃千和“六粒骰”的鄭歧,以及一些“四瘋堂”的門人,個個如臨大敵,全瞪著眼小心戒備著。 “皮條花”的到來,當然令得“賭尊”諸人心中一喜,而令得那二名敵人稍稍一怔。 想到了紅臉之人是東方起雲,也猜到了眼裡有怪異色彩的老者是“武林四怪”中的“色魔。” 東方起雲能和“色魔”混人了總壇之內,“皮條花”倒不覺得有什麼意外,因為她知道東方起雲對“四瘋堂”太熟了,他當然能夠避過重重樁卡。 “你是‘皮條花’蕭燕?”“色魔”的眼睛異彩大熾他首先道。 “不錯。”“皮條花”只覺得對方的眼睛有種勾魂攝魄的力量,她看也不敢再看一下。 “好標致的妞兒,嗯,只不過煞氣重了些,但我喜歡,看樣子仍是處子吶。” 這是什麼話! “皮條花”出道以來從沒人敢這樣當面對她說出這種話來,而自她懂事以來更從末碰到過這麼沒有“品德”的老人。 她柳眉倒豎,粉臉煞白,整個人己氣得為之輕顫。 “你是不是人?是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唷喝,果然是朵帶刺的花,陰陽交合,天經地義,這種話有什麼不能說?” “無恥”!“皮條花”趕快別過頭,就這麼一下子功夫,她發現自己然差些中了對方邪異的毒計。 “交出趙威武父子來,你們這些外人就可離開,我再說一遍,要不然你們莫怪我東方起雲做出心狠手辣之事。”東方起雲對“色魔”也著實看不過去,他不敢當面頂撞,又不想見到他和“皮條花”黏纏,故而大聲的喝道。 “外人?誰是外人?我們是外人你難道就會是內人?東方起雲,你這叛賊猶敢大言不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賭尊”黃千嗤之以鼻亦大聲道。 東方起雲面色一變,他截指道:“黃千,你別忘了那天夾著尾巴逃出金陵的窩囊樣,再不識相,看還有什麼地方能供你躲藏。” “賭尊”黃千一聽這話,滿腹冤氣,多日來的積怒一下子如火山炸了開來。 他扶起一股勁風整個人宛如發了瘋的蠻牛,衝向了東方起雲八掌十七腿在一瞬間全攻了出去。 而鄭歧亦已揮舞著鋼刀夾擊而來。 東方起雲面不改色,他手中三節鞭抖起一輪鞭花,不由分說立刻迎了上去“賭尊”黃千自從把已身功夫大半注入小豹子體內後,早已失卻往日雄風,嚴格說起來他目前只不過能抵擋東方起雲十招已是僥倖。 因此甫一接觸,他就深感重重壓力,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縱使鄭歧也夾擊對手,東方起雲的鞭尾仍然能夠不時掠過他身旁,好兒次險些中鞭。 “皮條花”一直防備著“色魔”,她很想上前助場,奈何她也只能急在心裡。 佐佐木次郎眼見“賭尊”已呈敗象,他怒吼一聲,掄起鐵拐,也加入了戰圈,於是東方起雲本來尚遊刃有餘,此刻已變得有些捉襟見肘。 這種時候不是纏戰的時候,東方起雲明白,“賭尊”等人更是明白。 “‘色魔’你還不動手?” 覷得一空試,東方起雲驀然大吼。 “色魔”原來一直盯著“皮條花”的臉蛋,經此一吼他才像是大夢初醒。 “皮條花”就怕“色度”出手,但是現在她想阻攔也不可能了。 “色慶”身形一動,“皮條花”已經如千手觀音,幻起漫天掌影罩了過去。 她這漫天掌影全是殺著,很少有人能躲得過,避得開,可是“皮條花”卻發現任她如何想要掌斃對手,卻總是差那麼一點力道,夠不上邊。 從這一點就可以明白她和“色魔”之間,己相去甚遠。 武之一途差一點就可斷送性命,何況差遠了? “皮條花”心寒了,她真懷疑自己以往怎麼會掙出那麼響亮的名聲來。 “色度”顯然是不想要對方的命,只見他虛幻的身影忽東忽西,忽前忽後,一直圍繞著“皮條花”。 而在最“恰當”的時機,他總忘不了伸出手,偷偷而又飛快的摸上一把。 沒人看得到“色魔”的怪手,因為雙方拼鬥的身影早已超過人們的視覺。 但“皮條花”自己卻是清楚的很,她羞慚、惱怒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除非她停手。 然而,她不敢停手,因為她一停手,“色魔”將會攻向其他諸人,而有誰能抵擋得了他呢? 小豹子在“落葉刀”古塘"的掩護下,一路打、一路退。 他每到一處放置彈床的地方,都會用“擎天彈”轟幾下遠處逼進的敵人。 但敵人實在太多了,“擎天彈”威力再猛,火力再旺,也難以阻遏那一波波的人潮。他已經手都軟了,他想不到那些敵人為什麼全都不把生命當做一回事。 手軟的小豹子,已失去再戰的能力。 他只能怔怔的看著遠處的敵人正逐漸的逼近,好在所有的巷弄中均設有機關、陷講和埋伏,要不然小豹子的“擎天彈” 一停了下來,敵人恐怕早就殺了過來。 “你先回去。”古塘看出了小豹子心緒的不平衡,他匆匆丟下一句,人已經迎向前面逼近的敵人。 他不忍苛責,因為他了解他尚只是個剛長大的孩子。 一個孩子怎麼能讓他不停的殺人? 這是一條短巷。 這條短巷目前尚未發現敵蹤。 小豹子靠在牆邊努力的平息心中的突跳和發顫的雙手。 他胃翻的難過,尤其一想到方才那些殘肢、斷臂和隨處亂滾的頭顱,他就忍不住想要嘔吐。 在乾嘔了幾下後抬起頭來,他看到了短巷裡二個人兩個令他幾乎疲軟倒地的人。 “是……是你?” 小豹子從未見過小星星有這麼可怕的表情,他更從未看過她身邊這麼可怕的人。 那已經不能算人了,因為那個人沒有了雙耳,也沒有了鼻子,他臉上血糊糊的就像只打爛的柿子。 那人驟一聽到小豹子的語聲,整個人看來有種遏止不住的衝動,他拖著跟跑的步伐,想要上前,然而他的一條腿顯然有問題,一個支撐不住已跌倒在地。 在小星星還沒說話前,那個人己經舉起一只軟趴趴,像是沒有骨頭的手想要抓住什麼的口齒不清淒絕的吼道:“少爺” 小豹子心腔一緊,他已然看出了這個可怖的人是誰了。 “糊塗蛋 ” 小豹子飛奔向前,他亦淒絕的喊著。 “不要過來,停在原地。” 小星星手中有把利刃,而利刃正對著“糊塗蛋”的後心。 小豹子的臉變了樣子,他看著小星星,像是從來沒見過她一樣。 “她怎麼能這樣對他?他從小是那麼的愛護你?”小豹子的聲音沙啞絕望。 “你搞錯了,他愛護的是你,你才是他的主子。”小星星的聲音冰冷的一點感情也沒有。 “放了他,放了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小豹子心如刀割。 他想到讓“糊塗蛋”去“賀蘭山莊”臥底,全是自己的主意,本以為他己經死了,卻沒想到他會比死還慘的活著。 “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二隻手就夠了。”小星星眼中充滿了報復之火,陰森的道。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我的手?” “我該要你的命才對,以你的所做所為死不足惜,但我先要你的手,因為你那雙好賭的手,葬送了我的一生。” 多麼強烈的恨意? 一個人有這麼強烈的根意,就算掃盡三江之水恐也難洗盡了。 小豹子望了一眼地上趴著的“糊塗蛋”,他痛苦的臉上閃過一絲傀疚之色。 然後他彎下身從腿肚子中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道:“是不是我自斷雙手,你就放了他,了掉我們之間的恩怨?” 小星星冷笑一聲道:“有這麼便宜的事?我一生的清白難道你那雙臟手就可抵清?” 小豹子混身一蓖,他不知道小星星出了什麼事,但從對方的話裡,他已然明白她道人污辱了。 也太了解她的秉性,小豹子知道她道人污辱後仍然活著,是因為要來和自己算這筆賬的。 伯仁因我而死的道理小豹子懂,最主要的他不忍見到“糊塗蛋”現在的樣子,他眼中閃過痛苦,口中卻堅決道:“好,我成全你。” 小星星譎笑一聲,正等著看對方自斷雙手,這時候“糊塗蛋”卻如殺豬般嚎道:“不,少爺,你不能聽她的,她瘋了,她瘋了啊……” 小星星一只腳踩在“糊塗蛋”的頭上,“糊塗蛋”那張血糊的臉在地上搓著。 小豹子一見這情形幾欲瘋掉喊道:“放了他、放了他。” “那你還不動手?”小星星狠毒道。 眼眶已紅,小豹子長吸一口氣,舉起手中的匕首。 驀然 “糊塗蛋”用盡了全身之力,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整個人飛身撞在牆壁上。 這突然的變故,簡直讓人想都想不到。 小豹子立刻趨身上前,他悲傷絕望的抹起頭上破了一個大洞,可隱約見到白色腦漿的“糊塗蛋。” 真要說起來,小豹子長這麼大,他和“糊塗蛋”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和“鐵打子”趙威武的時間。 至於他和“糊塗蛋”的感情,雖然是主僕的關係,但他們可是臭味相投,可以說是亦兄、亦友;小豹子能瞧得出“糊塗蛋”屁股一翹就知是拉屎還是拉尿,“糊塗蛋”何嘗不也能遠遠一瞧小豹子,就何他放的屁是香、是臭。 “你……你這是何苦?何苦哇。” “糊塗蛋”在小豹子的懷中,他淒然一笑,笑得還真是難看。 “少…少爺,你千……千萬不要做傻事,你那雙奶……奶油桂花手,可……可是寶哇,‘糊塗蛋’死了倒也好,你瞧,我……我現在的樣子,又……又和死人有什麼兩樣?鬼不像鬼,人……人不像人的,奶奶的,最恨的莫……莫過於那‘馬’功也……也不能練,這樣活著還……還有什麼意……意思。” 小豹子真的哭了。 突然他只覺得後背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傳了過來。 本能的,他單手一揮,而他現在已非從前,這一揮的力道大得驚人,尤其是在憤怒驚慌中出手。 只聽小星星一聲慘呼,她整個人己像斷線的風穩撞在牆上。 小豹子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她尚能狠得下心來偷襲,好在那一刀的力量不大,要不然小豹子斷然不會還有氣息。 小星星巍顫顫的爬了起來,她像是醉了般什麼也沒說,甚至望也不望小豹子一眼,就搖晃著走出巷弄。 小豹子心在泣血,他很想追了出去,但總不能不顧垂死的“糊塗蛋。” “怎……怎麼啦?”“糊塗蛋”模糊中看到小豹子蒼白的臉色問了一句後又斷續道: “咱……咱沒給你丟臉,你……你要替我作……作證……還……還有……沒……沒有啦……” 真的沒有了,“糊塗蛋”終於死了,死在小豹子的臂彎裡。 大戰仍在進行,每一時、每一刻都有人會死,死一個“糊塗蛋”又算得了什麼?是不? 死一個“糊塗蛋”又算得了什麼?小豹子自言自語站了起來,他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般跌跌撞撞的朝著“四瘋堂”總壇行去。 古塘浴著血衝進議事廳的時候,正是“賭尊”黃千倒地的時候。 他真是體力衰退了,不過東方起雲那一鞭也著實厲害,根本是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抽中他的背脊。 古塘飛舞著“落葉刀”剛好接替下“賭尊”的空位,不過他可是比“賭尊”來得兇猛,以至于東方起雲已經負傷的身體,被他這一參戰,立刻又憑添二條尺長的口子在大腿。 看到“色魔”猶兀自在那和“皮條花”不痛不痒的遊鬥,東方起雲一口鮮血差些噴了出來。 “‘色魔’你***還要和那姐兒磨到什麼時候?” “色魔”經東方起雲一喝,這才看到場面己快控制不了,他嘿嘿一笑,整個人像起舞的妖魔,只見“皮條花”的身子滴溜溜的轉了數圈,摔了出去。 這時一乾“六粒骰”所屬和據守四周的“四瘋堂”兄弟,全都一哄而上,刀、棍、劍、尺,各式兵器全都摟頭蓋臉的砸向欲前去替東方起雲解圍的“色魔”身上。 那些人來得快,去得更快。 “色魔”的身子像陀縲般連轉之後,圍攻的人己經慘哼連連,不是缺肐臂,就是斷腿的標著血向四處亂飛。 魔性已發,“色魔”的魔性一發當者果然披靡。 佐佐木趁著鄭歧人刀合一切人東方起雲的前胸之際,他的鐵拐就勢橫掃敵人的下盤。這時候東方起雲又要阻擋古塘的“落葉刀”又要閃避鄭歧那蓄勢許久,視機而發的要命一刀。 他己經無法顧及佐佐木的鐵拐,而且他也無從閃躲,因為他的腿傷已來不及讓他閃躲。 只當是這回已經死定,就算不死也要廢了一雙腿。 佐佐木心裡一言,喜意末消,則痛感速傳。同時站也站不住的一屁股摔跌在地,他的一條臂膀己經骨頭斷了三處,而可怕的是他那只鐵拐,竟然也彎曲了七處。 “色魔”救了東方起雲,在千鈞一髮裡掌劈佐佐木,腳踢了鄭歧,肘撞了古塘。 沒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的手、踢的腳、撞的肘,能夠看到的只是鄭歧頭己歪倒一邊,沒了氣息,古塘靠在堵邊爬也爬不起來,一截肋骨白森森的透穿衣服。 “皮條花”站定後,一切己經發生,不,一切已經結束。 她花容失色,簡直難以想像這人到底是人還是“魔”?她鬃發全亂,整個人怔怔的動也不能動一下的看著他一步步的向前、向前…… “色魔”終究還是人:因為只有人才會流血。 當他向前走的時候“皮條花”這才看清了鄭技並沒白死,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刀己經劃過“色度”的左腰,只差一點點就能要了敵人的命。 而那一刀本來是東方起雲該承受的,如果東方起雲掛了那一刀就必死無疑,畢竟東方起雲不是“色魔”他絕躲不過那一刀。 看出了向前走的“色魔”其方向竟然是已死了的鄭岐,“皮條花”意念還沒轉過來,只見“色魔”雙手掀起那屍體左右一分,硬生生的扯裂了鄭歧。 於是鮮紅的內臟,白色蠕動的大小腸,全滴哩塔啦的流滿一地。 所有的人都為眼前的情景感到嘔心,也為這個連死人也不放過的人感到可怖。 “皮條花”再也無法忍受同擠如此受人糟蹋,她熱血上湧,順手持起一把地上的鋼刀,幾乎失卻章法的撲上前。 她己決心要這個人下到地獄,不論自己的生死。 遽然回首,“色魔”眼睛裡仍然漾著異彩,他的嘴角有一抹殘酷的冷笑,就那麼等著“皮條花”。 等著“皮條花”前來送死。 |
第二十四章 驚天一賭決生死
“色魔”性好漁色,眾人皆知。 但沒有人知道這個人見不得血,尤其見不得自己的血。 他從不流血,更視身上的血如珍寶,這會兒他所以有這種瘋狂的行徑,完全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血的緣故,而這血居然還流的那麼多。 “皮條花”失去了理智,“色魔”也成了野獸。 他不再覺得這個女人應該“輕憐蜜愛”,也不再覺得自己嗜色成狂。 他現在只恨不得殺盡所有在場的人,撕裂每一個“完整”的人。 正常的時候“皮條花”都不是“色魔”的對手,一個變成野獸的“色魔”豈不令人更替“皮條花”擔心? 包括東方起雲在內,所有的人都閉上了眼晴,大家的心意相通,都不願見到一朵像花的女人,馬上即將變成死人 或者肉糜。 一朵黑雲。 黑雲像一朵黑雲般在人們想也想不到的時間裡突然出現在“色魔”的背後。 他不慣於背後殺人 縱然他是個殺手。 “色魔”正全神貫注的注視著“皮條花”手中之刀,驀然覺得身後有人,他驚覺的旋身出手,黑雲的手卻比他來得更快。 甫一照面,黑雲職業上的本能告訴自己,這個人已經可怕到自己殺不了的地步。 因為他的手雖快,卻無法攻進對方的身體,甚至有時候他還必須回手護住自己。 “皮條花”乍見黑雲,心中那份高興簡直難以形容。 她好想仔細的看看這個人,然而她卻知道她要看的是一個活著的“九手如來”,而不是看一個死的黑雲。 所以她不敢分神,手中刀,刀刀如風與“九手如來”黑雲成犄角之勢夾擊那兇焰愈來愈熾的“色魔”。 這絕對是場扣人心弦的激戰。 場中人固然處處危機,招招險招,觀戰的更是摒息住聲,連身上的痛楚也不覺得。 “色魔”以一敵二,在久攻不下的情形下,他似乎己經沉不住氣了,因為不管對方是誰,這可是他這輩子從來也沒碰過的事情 竟然有人能和他抗衡那麼久。 失去理性,變成野獸的人總會做出令人想不到的事來。 “色魔”在一腿逼退“皮條花”的剎那,整個人完全放棄後背,他雙手翻飛如刀,兇睛妖芒畢露,使出了一式能催天毀地招式,突然全力攻向了面前的“九手如來”黑雲。 對敵經驗多了,黑雲猛見“色魔”這一式,心中陡感不妙,他知道他絕不可抵擋得了敵人這式。他想退,卻已發現無處可退,因為敵人的手己如附骨之蛆,緊緊追躡而來。 在電光火石的衡量之下,黑雲只得奮力揚臂,手刀不守反攻,他只希望“皮條花”能即時揮刀斬敵 在自己手骨斷折之後。 “皮條花”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她一退之後正待欺身,猛地看到黑雲臉上有種異色,再一瞧“色魔”後背空門大露,已然省悟到他真正的意圖。 心裡慘然一哼,“皮條花”驚恐欲絕的把手中刀揮擲而出。 她不得不這麼做,也只有這麼做才有可能在“色魔”沒劈斷黑雲之前先讓他中刀。 這一刀來得甚快,但快不過“色魔”的手。 “色魔”的手夠快,快得黑雲將要閉目等死。卻快不過小豹子的“擎天彈”。 一切的發生都在須臾眨眼間。 “色魔”連哼也沒哼一聲,他雙睛突出,死死的瞪著黑雲。 他的身體就倒在黑雲身上,他的後背一把鋼刀已插入八分,但他致命的地方卻是在太陽穴。 黑雲一身冷汗,“皮條花”悚動不已。 他們全為剛才那一刻猶感到心驚膽鼓。 因為如果不是小豹子適時的發弓殲敵,黑雲和“皮條花”心裡全都明白,現在躺在地上的絕對是黑雲,而不是“色魔”。 就算是“皮條花”揮擲的一刀能擊中目標,在時間上也不及“色魔”的手先劈斷黑雲的手骨,再切入他的胸膛。 驚魂未定,“皮條花”先掠過一眼黑雲,然後她才對著小豹子道:“沒有你,恐怕這裡已全軍覆沒了。” 小豹子默然不語,他看了整個大廳一眼,然後走到每一個重創在地的弟兄面前默視一會,最後來到“賭尊”和佐佐木面前,蹲下身硬咽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賭尊”伸出手拍著他的肩:“孩子,這就是生存,小至鄉里,大至國家,誰都無法避免的。” 是的,一整天的爭戰、殺戳,小豹子已經無法再承受那份壓迫感了。 不管是敵人、是親人,他都不願看到有人再躺了下去。 沒有人注意到東方起雲是什麼時候溜掉的。 但是回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晴。 他把“鐵獅子”趙威武重重的摔在地上,三節鞭則纏在趙威武的頸子上,然後他桀桀怪笑。 “我是不會失敗的,我仍然是個贏家,是個贏家對不對?”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因為每個人都怕一句話說錯,會令得東方起雲做出令人遺憾的事來。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精神似乎已處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我仍然是英雄,仍然是霸主對不?”東方起雲的臉是紅的,眼晴也是紅的,甚至他全身都是鮮紅的血跡。 他瘋狂的指著每一個人吼道:“沒有人、沒有人能看不起我,更沒有人能像一條狗般的鞭打我,無論他是誰……嘿嘿……趙威武你也有今天,就算上一次我沒殺了你,現在你還不是一樣像條狗趴在地上?” “你 ”東方起雲突然伸手指向小豹子道:“就是你,你這來歷不明的畜生,你毀了我的女兒,毀了我的家,更毀了我,連我那動也不動不了的老婆,你都不能放過?不給她吃,不給她喝,這種事情你竟都做得出來?” 小豹子沉痛的站了起來,他啞著嗓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如果你需要找出氣,就殺了我,放了我爹。” “放了他?殺了你?”東方起雲抬頭瘋狂的笑著道:“好,我就先殺了你。你過來,只要你敢來。” 小豹子面不改色的上前。 “賭尊”、古塘、“皮條花”、黑雲、佐佐木,還有聞風剛趕來的蘋兒,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的伸出手。 “小豹子”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仍舊走上前。 “嘿嘿,小子你夠種,真的你夠種,我發現我已經開始有點喜歡你了,可是這一切都太晚了對不?” 東方起雲看著小豹子一步步上前,他依舊狂笑連連說道。 人要死得其所,死得其時。 小豹子不知道他這樣子是不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時,但是他知道他現在不死,趙威武就死。 趙威武雖然不是他親爹,可是他卻撫養了他十多年。 最重要的是他本來早就死了,如果不是趙威武,他老早就死在十幾年前的“抄斬”了。 “你不能殺他 ” 東方夫人雙手轉著輪椅從大廳之後衝出來。 她的出現當然令所有的人吃了一驚,尤其是東方起雲,他作夢也想不到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看到這位結締了數十年的老伴。 東方夫人來到東方起雲的身旁,她樵悴的臉上早已淚痕四溢。 “你真的不能殺他。” “為什麼?我為什麼不能殺他?”東方起雲疑惑的道。 “因為……因為我要殺你 ” 東方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她己經把一把利刃刺入了東方起雲的腹中。 這把刀來得是那麼的突然,來得那麼令人想不到。 因為東方夫人只是個普普通通,什麼也不懂的婦道人家。 東方起雲失去了力氣,他手中的三節鞭已經掉在地上。 他突兀著雙眼,摀著小腹,痙攣著倒在地上。 “為……為什麼你……你要殺我?” 東方夫人撲跌在地,她爬著上前來到他的身邊。 “我……我這是救你,救你免入阿鼻地獄,救你下輩子輪迴不被人所殺。” 慘然一笑,東方起雲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每一個都會死,死的方式也都不同,對東方起雲來說,他恐怕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會死在自己的妻子手中。 在眾人松掉一口氣,放下心中的大石後,情況再度發生。 東方夫人根本不給任何人有機會靠近她的身邊,她已抽出了東方起雲的腹中利刃,一揚手,血橫飛。 她 她竟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伯母 ” 小豹子飛身前撲,他只能聽到她喉際發出“咯”“咯”的氣喘,卻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我知道、我知道,您要我照顧小星星是不?”小豹子腦際靈光一閃,惶恐的問道。 搖了搖頭,東方夫人伸手指了指後面,就再也沒動一下。 血戰仍在方興末艾的進行著。 在稍稍處理了一片狼藉之後,把一乾傷者包括尚在暈迷的鐵獅子全都送入後廂。 小豹子帶著尚能再戰的人走向總壇大門。 這其中包括了“九手如來”黑雲、“皮條花”蕭燕、“落葉刀”古塘,以及猶帶傷勢,卻非得跟著的蘋兒。 大門外的殺聲、慘嚎,己經減弱了許多,但是卻愈來愈近。 沉靜的像一尊石像,小豹子看了看微白的天色。 多漫長的一夜,更是極其血腥的一夜。 “開門迎敵。”小豹子對著猶守著大門不時向外投擲炸藥的屬下,發出了令人震驚的命令。 “你病了!”古塘上前一步,他驚恐的道:“敵人正千方百計的想要攻進來,你卻要開門迎敵?” “開門 ”小豹子理也不理古塘的阻止,語氣中帶著讓人不可抗拒的聲音又道。 “皮條花”略一想己明白了小豹子的意思,她對著古塘微微點頭。 於是大門至兩旁拉了開來,這時天已大白。 所有“四瘋堂”弟子已退至總壇內,逼近的敵人則隔著一條街望著洞開的大門。 小豹子當門而立,不僅讓自己人替他捏把冷汗,就連敵人也弄不清楚他要做什麼,而不敢責動。 終於他看了“辣手”賈裕祖撥開了人牆越眾而出,在他的身旁只剩下賀見愁,和“武林四怪”中的“酒仙”及“彌陀”。 在這個時刻裡沒見到的人當然非死即殘。 小豹子內心激動不已,因為他感覺到這一戰自己這方似乎佔了很大的便宜,但真正除掉的恐怕只有“黃綢鋼刀會”的三十八鐵騎,和“無影刀”葛義重算是夠得上的台面人物。 至於自己這方,不但掛了一個鄭歧,更連佐佐木和“賭尊”都重創在床,這筆帳嚴格算起來也不見得有賺頭。 “辣手”賈裕祖隔街望著小豹子,他嘿嘿乾笑數聲道:“小朋友,咱們又見面了。” 這時的小豹子早已沒有了以往那種撩撥人的興趣。 他開門見山的道:“今日一戰,貴方出兵多少?” 怔了一下,賈裕祖奇怪道:“一千另四十八人。” “現在剩下多少?”小豹子面色沉重又道。 看了看左右,賈裕祖道:“約莫二百之眾。” 嘆了一聲,小豹子道:“八百生靈,加上我‘四瘋堂’三百好漢,賈裕祖,你不覺得有違天和嗎?” 不只賈裕祖,在場的所有人任誰也想不到小豹子會說出這麼有“學問”的話來。 他們全都心裡一驚,因為小豹子提了出來,他們才覺得近千條人命,那個數目是多麼的龐大。 “江湖生涯,刀頭舔血,這……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辣手”賈裕祖有些為小豹子的態度震慴住,他不覺辯道。 “賀莊主,你認為值得嗎?”小豹子轉向賀見愁道。 “這……”賀見愁無言以對。 “淮中一地,你我雙方一向相安無事,你有你的謀財之道,我們過我們的生活方式,是什麼原因讓你想要起干戈?僅僅為了併吞我們這一理由?如果為了這一個理由,你不覺得太可笑嗎?須知今日就算你併吞了我們,他日自有人併吞了你,更何況我看得出來,你處處受人牽制,連自己的地位即將不保,怎麼還想得到要搶人家的?葛大會主呢?你何不想想他,再想想自己?” “媽的蛋,你這小王八到底是那根筋不對了?賀表舅你可中了他的奸計,這小子一向能言善道,死的都能讓他說成活的。” “辣手”賈裕祖眼見賀見愁己讓小豹子一番說詞,動搖了心志,不覺出聲咒罵。 “賀莊主,賀小姐如今在我這,她要我能轉告你,她不希望剛死了一個爹,再失去一個爹,言盡於此,是去、是留、是戰、是和,你自己琢磨一下。” “賈裕祖。”小豹子話鋒一轉道:“今日一切始作俑者,全是你這陰刁小人所為,你若是個人物,我們之間的恩怨就由我們來解決如何?” “辣手”賈裕祖碰上了“辣手”的事了。 他可是想不到小豹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不敢遲然答應,卻旁敲側擊的道:“你待如何?” “很簡單,一對一,我對你。” “嘿嘿”賈裕祖陰笑數聲後道:“你可是說賭?” “不錯。” “賭什麼?” “賭人頭。” “賭人頭?”賈裕祖慌了。 “對,賭你我的項上人頭。”“小豹子”冷漠道。 “用……用什麼賭。”在這大庭廣眾下,賈裕祖當然不能讓人看輕,他不自然的道。 “骰子 你最拿手,而我已經輸過你兩次的骰子,該不會反對吧。” 心裡一喜,“辣手”賈裕祖暗想:小兔崽子,你***這是找死。 “好,你敢下注,老子就敢收,雖然你連輸過我兩回,這第三回想必你有備而來也有必勝的把握是不?”賈裕祖喜形於色,他故意這麼說,為的是怕落人叮舌。 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賈裕祖己然發現每個人的臉上均有不屑之色。 血戰停止了。 不,並沒有停止,只不過換了另一種方式進行。 雖然這種方式較為溫和,但敗的一方仍然是失去生命。 畢竟小豹子和“辣手”賈裕祖賭的是項上人頭啊! “仍是那句老話,賭姦、賭詐、不賭賴,賈裕祖你可有異議?”小豹子聽得對方答應賭後,他面無表情道。 “那當然。”賈裕祖對小豹子的話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他想:賭姦、賭詐正是自己的專長,小豹子前兩次就是輸在經驗不夠,這一會還不是鐵輸無疑。 “好,敢問這兩位可有異議?”小豹子心細,他明白所有人中最難對付的就是“酒仙” 與“彌陀”,故而先拿話套住人家,以免到時候橫生枝節。 “酒仙”“彌陀”從未聽過賭人頭,他們豈有不好奇之理? “小朋友,你放心,咱二人絕無異議。”“酒仙”頗為欣賞小豹子,他眯著眼道。 “不錯,我們甚至願當公正人,暫時和他‘脫離關係’,對、對‘脫離關係’。”“彌陀”也笑著道。 到這時小豹子才放下了心。 他前行數步,做了個手勢,賈裕祖赤行了出來,來到小豹子面前方道:“就在這賭?” 小豹子點頭道:“這裡地方大,任何人都瞧得見。” 有些納悶,賈裕祖又道:“骰子呢?” 小豹子指了指二座蹲跨在總壇門口的右獅道:“那就是。” “什麼……什麼意思?”賈裕祖差點咬到舌頭。 他已然感覺事情並非如自己所想那般簡單。 笑了一笑,小豹子道:“石獅底座四方的石塊豈不是現成的骰子?” “這……這是什麼話?世上那有哪……那麼大的骰子?” 賈裕祖開始發慌了。 “又有什麼不可能?”小豹子吩咐了一聲後道。 只見幾名“四瘋堂”所屬,走到百獅前合力把百獅給搬了下地,然後再拾起底座,來到中心。 果不錯,石座四四方的,如果刻上點數,不真***是世上最大的兩顆骰子。 一切就緒後,小豹子又道:“這是兩顆沒有點子的二子,咱們一人一顆,現在賭大還是賭小?就由你的說好。” 賈裕祖簡直被小豹子給弄糊塗了,他怔怔的看著那兩塊石座不問道:“什麼賭大還是賭小?這上面又沒點子怎麼賭?” 小豹子走了上前雙手一舉,舉起了石塊,然後把石塊往上一拋,一拳擊了出去,只見石塊中央凹了一塊墜了下來。 “喏,這不是點子嗎?看清楚了沒?這就是一點。” 明白了,大夥全明白了小豹子的意思。 不過石塊甚重,誰的力量大誰就佔便宜些,這點大夥不覺倒為小豹子擔心起來。 “賭大。” 賈裕祖果然老姦,他想小豹子充其量有幾分蠻力,就算他能在空中出拳吧,頂多也和自己平手,於是他才選擇了賭大。 笑了笑,小豹子道:“聰明,好,就賭大,咱再聲明一次這可是賭人頭,怎麼賭都行,就是不能賭賴。” 賈裕祖理也不理不小豹子,他上前一步隻手就提起了石塊,然後道:“我先擲。” “請。”小豹子後退數步道。 臉上閃過一絲譎笑,“辣手”賈裕祖手中石塊一批後,只見他雙拳依樣葫蘆照著小豹子的方式“蓬蓬蓬”,六響過後人已落地。 在石塊快落地的時候腳一抬,已把六個凹點的一面翻到上面。 “六點。”賈裕祖拍了拍手,臉不紅氣不喘道:“該你了。” 他當然得意,現在他只希望最好小豹子能手軟、腳軟的,那麼他可就必死無疑。 瞧著對方那雙鼠眼直往自己的腦袋瓜子上瞄,小豹子仍舊微笑著來到石塊旁。 他雙手舉起石塊,竟然有些步履不穩。 從這一點看來,他已然輸定了。 圍觀的人已經在為他這種不自量力“餿”主意,感到不值。 其中最為他擔心的當然就是蘋兒。 小豹子總算還有力把石塊拋了起來,不過那高度卻實在“高”得可憐。 小豹子沒有跳起來,他只不過迅速的從身上摸出“擎天彈”蹲下身,“嗖嗖嗖”的發出六響,然後石塊落地的當兒背脊一頂,恰到其時的把石塊翻了個面。 外行人只知道小豹子沒力道用拳頭擊凹石面。 內行人卻明白小豹子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蹲身、拉弓、出了六彈,是多麼不簡單的一件事。 “辣手”賈裕祖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悻的道:“算你小子走運,只差那麼一點時間,要不然你最多只能發出五粒彈珠,更算你命大,那塊石塊沒砸在你的頭腦上。” 收好了“擎天彈”,小豹子斜也了對方一眼,然後接口道:“你輸了。” 什麼叫語不驚人死不休? 小豹子這句話就是這個樣子,全場的人都猜不到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你有毛病是不?每一個人都清楚看到你射出六彈充其量你也是六點,憑什麼說我輸?”賈裕祖的話理直氣壯。 好整以暇,小豹子道:“一顆骰子最多六點,六顆骰子卻是三十六點,這麼簡單的算術你都不會?難怪你要輸了。” 賈裕祖大吃一驚,他迅急的奔上前檢視小豹子的那粒大號石骰。 只見他的臉一下子變了綠色,整個人晃了一下竟然連站也站不穩了。 因為小豹子的骰子表面看來不錯,是有六個凹點,也就是六點,但是在那六個凹點裡嵌進去的絕不是彈珠、石頭之類,而是六粒骰子,而那六粒散子全是部六點的面兒。 原來小豹子從“擎天彈”射出的,竟然是他隨身攜帶把玩的骰子。 “"你是輸了。”“酒仙”忍不住上前,當他也看到石骰中的骰子,他嘆了一聲道。 “酒仙”說的話當然是最公正的。 “辣手”賈裕祖一聽到“酒仙”這麼說,整個人宛如呆鳥般。 笨鳥在飛,賈裕祖二話不說他翻身就逃。 然而他卻沒“飛”多遠,就停了下來。 因為“皮條花”早在他臉色變綠的時候,已悄然堵在他身後不遠處。 “賭賴?”“皮條花”截住賈裕祖只說了這二個字就已出手。 賈裕祖應該曉得“皮條花”為什麼會搶在頭裡要自己的命。 他可是做過虧心事,差點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辣手”賈裕祖當然不會是“皮條花”的對手,再加上此刻他已是膽顫心寒,失去了任何依靠。 於是血灑。 於是人亦亡。 他終於死在“皮條花”的利刃下,而“皮條花”也了卻了一樁屈辱。 - 賀見愁獲得了小豹子的諒解。 在“辣手”賈裕祖死後,他心灰意冷的率領著一幹屬下,懷著不知所為何來的心情返向“賀蘭山莊”。 這一場血戰至此才算是真正的落幕。 不過當小豹子還發覺“酒仙”與“彌陀”二人仍在原處的時候,他感覺到事情還沒結束。 “小朋友,俗話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雖然姓賈的己經斃了命,饒了辮子,但我‘武林四怪’一向言而有信,既使對死人也一樣,所以嘛……” 對“酒仙”的話,不僅小豹子心裡發苦,“皮條花”、“黑雲”以及其他的人全都覺得頭皮發麻。 “你的意思?”小豹子的嘴裡像含著東西。 “我的意思很簡單。” 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錦盒,“酒仙”接著道:“姓賈的那個賴子當初請我四個前來幫場,所付的訂洋是這顆‘東方之星’的名鑽,如今我們四個只剩下了二個,如果我把這顆名鑽賣給你,我和‘彌陀’便可各得所需,那麼遵守諾言的方法有很多種……” 有些明白了,小豹子上前接過錦盒,他輕輕打開,只見光華奪目中,那顆“東方之星” 依舊孤傲冷艷,不覺想起小星星來。 “你們要多少?”小豹子問道。 “一百萬兩銀子。”“酒仙”道。 “大通十足兌本的銀票,一百萬兩。” 小豹子把一疊厚厚的銀票交給了“酒仙”後又道:“請問閣下又要如何替死人守諾言。” 把銀票成兩份,一份交給了“彌陀”、“酒仙”悠然道:“他,我是管不了,至於我嘛,拿了人家的手短,我只好走人嘍,至多我去那個賴子墳前,多燒些紙錢也算是還了他就是。” 敢情“酒仙”還真是見錢眼開,會心一笑後,“酒仙”竟然連和“彌陀”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走了。 “彌陀”終日笑臉常掛他應該是好講話的才對,奈何他的笑臉是做給人看的,小豹子在“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情形下,最後實在沒了輒。 “你的意思是仍然要鬧上一鬧,表示你對死者承信是不?” “小朋友,你說對了。”“彌陀”笑得讓人發麻。 “皮條花”曾和“彌陀”交過手,她更知道“彌陀”絕對比“色魔”還難對付。 “是不是我們派誰,派幾人都沒關係?”小豹子問。 “彌陀”笑出了聲音他道:“可以,你們准許派誰呢?” 還能派誰? “皮條花”“九手如來”黑雲,加上蘋兒,他們三人在決戰前曾聚在一塊仔細的研究過“荒木”的死因,因為“皮條花”始終認為“荒木”既為“彌陀”所殺,而且他死時的姿勢又是那麼古怪,一定有原因。 決戰是在大廳中進行。 其實小豹子對“彌陀”也沒什麼好感,只因為他殺了荒木家。 一開始,“皮條花”三人就成了一個三角點,把“彌陀”圈住,這樣一來不但可以分散受擊力,也可增加攻擊力。 “彌陀”一直笑著,從微笑,到張開嘴笑,到大笑。 每個人都知道他的笑是殺人的前兆,現在他笑的那麼大聲,是不是認為他面前的三人即將成為死人呢? 三人中黑雲無疑最強,他面對著“彌陀”負起正面攻擊。 “皮條花”次之,她從斜角負責左面,至於蘋兒,她其實只是在不停的遊走,藉著手中不停旋動的鏈錘,去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彌陀”一直像尊“彌陀”,他除了笑,一動也不動,他是赤手空拳的,不過他的他左拳卻呈象牙之色,看樣子曾經練過某衝厲害的外門功夫,他的拳頭才會有這麼奇怪的顏色。 驀然 黑雲已經出手,他的手像來自虛幻,一下子就到了“彌陀”的面前。 黑雲一出手,“皮條花”也配合了他的行動,只見她手中薄刃直挺中宮,宛如一條毒蛇的蛇信,吞吐間己經變換數次位置,讓人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要刺向那裡。 “彌陀”哈哈一笑右掌、左拳,直不隆咚的一點花俏也沒有,就那麼筆直的擊出,攻的地方卻是黑雲必救之處。 而“皮條花”本己手中利刃刺向對方,但那支“彌陀”的手竟然不畏利刃一拳擊來,她心中不覺一驚,同時想到昨晚自己亦曾碰到同樣情形,而看對方樣子,莫非他那隻手真不畏恨劍。 黑雲一擊未中,猛然而退,“皮條花”一擊雖中,她卻退不了。 因為她手中利刃己讓“彌陀”的那只左手緊緊握住。 血呢?怎麼會沒有血流出? “皮條花”在一怔之後,“彌陀”已然拳頭一送,於是“皮條花”的身體就“碰”的一聲撞向了牆壁。 黑雲一見“皮條花”受創,竟比自己受創還難過,他奮力上前意欲解圍,卻正好迎著“彌陀”揮來的另一拳。 這一拳來得很快、很猛,仍然直直的沒有變化,但在黑雲看來,他卻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化解這一拳。 舉起手,黑雲準備硬架這一拳,雖然明知硬架這一拳的後果很可能整隻手就廢了。 然而這時蘋兒的鏈錘卻適時的替他解了圍,“鏈錘”已纏上“彌陀”的大肚子,可是無論怎樣想拉緊,怎麼用力,那“彌陀”的肚子就是動也不動一下。 “嘿嘿”笑,肚皮一緊一松,猛地一彈,蘋兒已經一跤跌坐在地,旋回的鏈錘差點碰到自己的腦袋。 觀戰的人已經個個冷汗直流,他們只想到“彌陀”可怕,卻沒想到“彌陀”可怕到這種地步。 “彌陀”笑著一步步接近“皮條花”,他現在的笑就像是“死神”的笑。 他在“皮條花”面前七、八尺之外停了下來,陰笑道:“你相不相信我在這裡就可一拳把你打扁?” 他當然有這能力,問題是他的手臂有那麼長?他的拳頭能夠夠得上嗎? 腦際閃過一個念頭,“皮條花”想到了荒木死時的怪異姿態,他似乎就是愣愣的遭到“彌陀”一拳擊斃的。 “蘋兒 ”“皮條花”一念至此猛叫道。 這時候“彌陀”己經出拳,那拳頭是離開他的手臂直直的飛向前去。 所有的人都為這特異的景象嚇了一跳,為了那一只離開手臂拳頭而已驚叫。 黑雲要想搶救,他的距離實在太遠了,他推心泣血的只能暴喊:“小心。” “皮條花”似已料到“彌陀”的拳頭能夠離開他的手臂而殺人。 只見她頭一低,身子一滾,那拳頭竟擊在牆上,連牆堵都被擊穿了一個大洞。 這時候蘋兒手中鏈錘已飛舞著纏向了那條連接手臂與拳頭之間的鐵鍊。 “彌陀”似乎沒有防到這一招,他一擊飛出未中的拳頭卻因為中間有蘋兒的鏈錘纏著,己經失去了效用。 於是趁著混亂的場面,黑雲就像九隻手般,掌掌勇猛,分不出如是左手,哪是右手,全劈斬在“彌陀”的肩上、身上,甚至小腿上。 而蘋兒一扯手中鐵鍊,藉力前面,手中鐮刀,像只魔鬼的利牙也切入了“彌陀”那胖胖有如象腿的大腿上。 “皮條花”一閃成功後人也像根箭矢,一頭撞在“彌陀”的肚子上。 這三個人全是一流的高手,一流高手的合擊當然是雷霆萬鈞的一擊。 “彌陀”再是神功蓋世,神勇威猛,他現在也笑不出了,只見他的臉陡然間已因全身上下的痛苦,而扭曲得變了形。 沒有人能在這奇重的重創下還能活著。 所以“彌陀”死了。 不過他死前卻又用那大肚皮把“皮條花”給撞得差些閉過氣去,而他有如象腿的腿更扭斷了那把鋒利的鐮刀,以至于蘋兒的虎口已經裂了開來。 最嚴重的則是“九手如來”黑雲,他現在只剩下一隻手了,因為另一只己經被“彌陀” 把腕骨砍斷,好在那時候“彌陀”己經中刀,力道自是減輕了許多,要不然“九手如來”從今而後恐怕得改名叫“獨臂刀王”了。 整整經過一天一夜的血戰。 要整理起那些狼藉,掩埋死屍,清掃街道,這些絕不是一天一夜就可完成的。 什麼都一樣,破壞簡單,建設就難了。 小豹子來到東方起雲的家中,他只是想來這憑弔一下東方夫人,因為沒有她,他不敢想像現在是否還能站在這裡。 打開東方夫人念經的經房,小豹子整個人就當場愣住。 因為他看到東方星星已經懸在梁上,氣絕多時。 他痛心、更哀傷這個任性的玩伴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從她死不瞑目的情形看來,小豹子細道她至死恐怕都還沒原諒他。 “‘大哥大’,哇 ,你還真走運吶,好在這個姐兒吊死的時候沒有穿上紅衣服、紅鞋子……要不然你可真是要食不知……甜味,睡覺不要枕頭了……” 跟在小豹子身後的小疙瘩,這時他看了小星星的死狀不禁鼻涕一抽脫口說道。 小豹子皺了一下眉頭,他突然從小疙瘩的身上發現到了以前的自己。 因為小疙瘩的一舉一動就像他以前的翻版,不但說話說半截,口氣一樣,竟然他手中還一面走,一面捏著四粒股子。 他不知道他長大後會不會和自已一樣,但是他知道從今天起可得要這傢伙多讀些書了,瞧他那不學無術,錯把“馮京當馬涼”的本事,比自己來得還嚴重。 默默的拿出錦盒,小豹子把那顆“東方之星”放在她的胸前,他知道所有的起因都是這顆“東方之星”,現在他送給了她,只希望她能安息和瞑目。 “‘大哥大’,她手中有紙條。”小疙瘩眼尖,他喳呼道。小豹子輕輕的抽出了那張紙,只見那張紙畫的竟是小豹子讓東方起雲偷去的復繪所製的圖。 “這是什麼玩意?”小疙瘩問。 “藏寶圖。”小豹子道。“藏寶圖?”小疙瘩眼珠子都快掉了來。 “送給你好了。” “送給我?”小疙瘩簡直難以相信,不過他卻一把收了起來,生怕小豹子反悔一樣。 笑了笑,小豹子關好門,他準備叫人把東方起雲一家合葬在一起。 一個月後。 在“洛陽道”上,小豹子、蘋兒、“皮條花”、“九手如來”四個人一路談笑,後面跟著“尼克森。” 他們當然是前去洛陽見“洛陽王”讓小豹子認祖歸宗。 黑雲和“皮條花”並肩騎在前,看他們現在如膠似漆的樣子,小豹子不覺轉頭對蘋兒笑道:“老婆,這年頭‘殺夫’‘殺妻’的事兒聽多了,像這兩個‘殺手’在一塊,咱……咱可為他們提心吊膽。” 蘋兒在馬上笑著啐他:“你這人就是這樣,永遠說不出好話,你怎不想想自己,‘賭男’‘賭女’在一起,你想最後會是誰贏?” 小豹子笑了,笑得“黑雲”和“皮條花”齊皆回頭猛問發生了什麼事。 小豹子不敢“糗”他們,只得“糗”自己道:“我在想如果洞房夜時,蘋兒萬一要我和她對賭,贏的話才可上床,咱可就慘嘍。” 蘋兒臉一紅,不覺立刻伸手去打他,倒惹得黑雲和“皮條花”相視一笑,為這兩名金童玉女欽羨不已。 想起一事,“皮條花”正色問道:“弟弟,小星星手中就那張‘藏寶圖’可是真的?” 小豹子點了點頭。 “欸,你怎麼能那麼大意,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送給小疙瘩?他現在整天就盯著那張圖,對任何人都像防小偷似的,再用不了幾天恐怕‘四瘋堂’就要多了個小瘋子了。” “皮條花”言者無心,“九手如來”黑雲卻聽著有意。 他一怔之後突然接口道:“藏寶圖?你們在說什麼藏寶圖?” 拋了一個白眼,“皮條花”道:“瞧你緊張,怎麼莫非你又見錢眼開?上回是‘販賣人口’這回竟想挖寶了是不?” 黑雲搬然笑著:“怎麼,過去的事情你還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到了我的雇主。” “雇主?”“皮條花”和小豹子不約而同問。 對黑雲為了什麼會也來保護小豹子,到底他有什麼目的,好幾次他們追問他都沒有結果。 現在一經黑雲自己提起,小豹子和“皮條花”當然緊張的追問。 嘆了一聲。“九手如來”黑雲道:“我要能說,我早就說了,雖然我已經決定從此以後再也不幹行當了。” “慢、慢,你說什麼?”“皮條花”連忙問道。 她知道一個人如果人了“殺手”這行,要是沒有足夠的毅力、勇氣,和不怕以後麻煩纏身,是沒有人能說不幹就不幹的。 她早有此意,只是割捨不掉許多,現在一聽黑雲這麼說怎不令她欣喜若狂? “我說我洗手不幹了,有這麼一個行情大好的老婆,我再幹豈不沒啥意思了對不?” 顧不得黑雲的笑噓,“皮條花”眼眶亦紅,她悠悠道:“你……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咦?現在說也不晚啊!” “大晚了。” “九手如來黑雲”簡直魂飛魄散道:“我創傷尚未完全恢復就急巴巴趕來和你們並肩作戰,現在敵人死的死,逃的逃,而我也決心洗手不幹了,你……你卻說太晚了是……是什麼意思?” “因……因為我又接下了一樁買賣。” 像他們所說的,買賣誰也保不准結束的時間,有時三五天,有時一年半截都不稀奇。 黑雲苦著臉道:“推掉他,我要你推掉那樁買賣,我要你 嫁給我。” “可……可是這還得問我的雇主願不願意才行。” “你的雇主是誰?告訴我,我去找他談,媽的,他……他這簡直是在和我搶老婆嘛。” 黑雲是真的急了。 “你也知道的,因為職業的秘密我不能說。”“皮條花”瞅著他道。 “屁的職業秘密,誰?到底是誰?你那雇主到底是誰?”黑雲激動莫名。 “是我。” “是你?”黑雲想不到小豹子會這麼說,他眼睛瞪得好大道:“你幹嘛還要雇她?” “我和她打了五年的合約,要她在五年內隨時在我的身邊保護我。”小豹子正經八百的道。 “五年?我的媽呀,就算五天我都等不及了,餵,你這……這不是存心想整我嗎?” 笑了笑,小豹子沒再說話。 黑雲靠近了些道:“幫個忙,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手?” “問你的雇主嘍。”小豹子正色。 “問我的雇主?”黑雲重複了一句。 旋即他明白了小豹子的意思。 幾經思量,黑雲恨聲道:“管他娘的,反正這一回是我最後一次買賣,去他的職業道德。我說,這次要我來保護你的人是個女人。” “什麼女人?”小豹子問。 “據我的猜測這個女人可能曾是你爹‘洛陽王’的一個妾侍,她知道你的秘密,更知道你身上有一張藏寶圖的玉佩,所以就找到了我,明是保護你,其實她恐怕是在打那塊藏寶玉佩的主意。” “這個女人有沒有透露她怎麼知道我身上的玉佩是塊藏寶圖?” 想了一下,黑雲道:“好像……好像是在你滿月那天她聽到‘洛陽王’替你掛上玉佩時說過‘希望將來你能藉這秘密……’之類的話。” 小豹子聽到這笑得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好一會他才止住笑道:“如果那真是藏寶圖的話,我會交給小疙瘩?天哪,這才真是‘大’字多一點,本應該是‘太’字的,卻點錯了地方成了‘犬’吶。” 黑雲一臉不解的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又怎麼知道那不是藏寶圖?” 喘了一口氣,小豹子道:“起先我也一直以為那是張藏寶圖,因為圖裡面畫的有假山、有涼亭、有小徑、更有古井,後來我愈想愈不對勁,曾間我爹當年是怎麼從王府內救出了我,你們猜他怎麼說?” “他說他是從後花園的秘道中,在涼亭旁的一口枯井裡,經由人工通道才出了王府,要不然那時候王府四面全是官兵,莫說人了,就是只老鼠也逃不了。” 頓了一下小豹子又道:“然後我畫了大概圖樣,他還奇怪我怎麼可能知道哩。” 敢情是這麼回事。 就在這時候官道中有人急馳而近。 那是個江湖漢子,不過很年輕,看樣子和小豹子差不多年紀。 他打量了一下小豹子四人,然後停了下來。 “餵,兄弟,咱有一個大消息,你要不要知道?想知道的話五兩銀子。” “什麼消息竟值五兩銀子?”小豹子好奇的問。 “有關一張‘藏寶圖’落在一個小鬼手裡的消息。”那人煞有其事道。 小豹子笑道:“一個‘消息’就值五兩銀子,那麼那張藏寶圖該值多少兩銀子?” 那人眨眨眼,想了一下,道:“聽人說至少是數百萬兩銀子……” 話未完,小豹子哈哈一笑縱馬飛馳而去。 金陵的“六粒骰”又開堂了。 當然,數月前押小豹子獨贏的那筆賭銀雙倍地還了大家,不僅數千戶人家喜笑顏開,樂得合不攏嘴的更是“賭尊”黃千。 黃老爺子不僅恢復了往昔的名譽,而且聲名大振,因為不僅增添了數百家酒樓、客棧、賭坊,且有數百名武林高手投靠到“賭尊”麾下。 不過此刻黃老爺子卻皺著眉,長嘆一聲道:“豹兒,你不去洛陽做你的‘小王爺’,何苦跟在我的身邊?” 小豹子笑嘻嘻道:“我發誓要跟您一輩子,給您老人家養老送終的,我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 “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其實他是賭性難改,跟著老爺子好玩是真哩!”蘋兒在一旁揭露說。 周圍的人都哄笑了,黃老爺子也苦笑著搖了搖頭。 (全書完) |
賭棍小狂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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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小狂俠“鐵口直斷”
十八年古井無波,為從來烈婦貞媛,別開生面。 千餘載寒窗向日,看此處由江流水,想見冰心。 “古寒窯”在西安大雁塔西南,乃是昔年王寶釧寒窯守節十八年之處,可惜人心不古,人們已逐漸淡忘此事。 不過,若是提起“小飛快府”不但長安城人家喻戶曉整個中原及西北地區的男女老幼大部分知道“大雁塔”附近有這麼一個‘洞天福地”! 對“大家樂迷”而言,該處是希望之源泉,只要能獲得“小狂俠”一個手勢,或是金口說出片言句語,便可“中獎大發財!” 自從半年前,有人在終南山麓舉辦賽馬,“大家樂”賭風大興以來,“小狂俠”已經“鐵口直斷”,連中三期了。 李家莊之鐵牛聽了“小狂俠”一句“三八”拿著一兩銀子又跑去簽了“三十八”號,結果當月賽馬果然是“三號”及“八號”分獲冠、亞軍。 鐵牛就靠著那七十兩銀子與他的“罔市”成親了! 李家莊中出名的孝子“阿克”,上 期聽“小狂俠”對他說一句:“我憨!你也憨!” 之後,立即回家稟報雙親。 阿克一家三口,父母經年服藥,仗著他在私塾教書的一點收入維持家計,以致於阿克今年巳二十有五了,卻一直不敢成家。 阿克老母聽完阿克之言後,輕咳一聲,道:“老伴!咋晚我夢見‘兩條龍’一直在咱們屋內飛騰,這是什麼意思?” 阿克老爸詫道:“老伴,我也是做了這麼一個夢,那兩條龍都是金色的,渾身金光閃閃的,對不對?” “對!對!對!” 阿克雙目一亮,喜道:“爹、娘!會不會是‘二十五號’?” “克兒!什麼“二十五號’?” “爹!您還記得隔壁鐵牛相信‘憨仔’(小狂俠之名字)之言,簽中了‘大家樂’,發了一筆橫財哩!” “喔!你是想簽‘大家樂’呀?” “爹!是的,可惜,咱們沒有節餘的錢!” 阿克老母顫聲道:“老伴!公公逝世時留下來的?‘手尾’大約有一兩多,是不是可以拿來碰運氣?” “嗯!‘手尾錢’乃是留給子孫‘興家’用的,咱們居然作同樣的夢,這乃是一項‘奇蹟’,不防可以試試看!” 阿克喜道:“爹!娘!鼠、牛、虎、兔、龍,龍就排行第五,兩條金龍,應該是‘二十五號’沒有錯!”“還有憨仔說的‘我憨!你也憨!’暗示我們兩個人皆憨,也應該是‘二十五號’才對”。 阿克老母顫聲道:“克兒,你今年也正好二十五歲呀!” “好!用那一兩‘手尾錢’試試看!” 結果,阿克果然賺回來七十兩銀子! 他送“憨仔”五兩銀子給他“吃紅”,年方六歲的“憨仔”拿著那錠銀子嘻嘻直笑道: “螞蟻爬壁!” 然後,便跑回家中。 只見“古寒窯”附近正有十幾個工人在搭建房子,一個二十餘歲,中等姿色的少婦,正自 間狗窩般稻草屋中,提出一壺水。 “阿水哥,停下來喝點水,辛苦你啦!” “黑狗嫂,別客氣啦!我們得趕工,希望在三日之內能完工,讓你們在十五日搬進新屋,十五日是吉日哩!” “阿水哥,多謝你啦!多謝你啦!” “免客氣啦!黑狗兄在世之時,與咱阿水最合得來啦!我當然要多照顧一下,嘿!你家阿憨又抱著錢跑回來了!” 其他之人紛紛回頭望去。 憨仔將那錠銀子交給娘之後,喊了一聲:“螞蟻爬壁”之後,立即跑進“狗窩”之中找東西吃了! 其他工人四處張望著! 奇怪,連一只螞蟻的影子也看不見,怎麼會有“螞蟻爬壁”呢,搖搖頭之後,那些工人又立即趕工。 阿水卻喃喃直念:“螞蟻爬壁……” 日正當中,憨仔躺在莊外河邊之樹蔭下,呼呼正睡著,突然,幽靈般距他三丈外出現了十餘名武林人士。 “常兄,瞧那小子那身打扮,一定是那個‘小狂俠’了,走!趁著沒有閒雜人,咱們過去問問他!” “丁兄,且慢,你也聽人說過,一定要‘小狂俠’自己說出來才有效,若逼他,他 亂說,一定會‘摃龜’的!” “是啊!幫主在咱們來此之前,再三吩咐不得有誤,這一次要簽數十萬兩銀子哩,關係本幫前途甚哩!” “那我們就在此等下去嗎?” “不錯!” “媽的!想不到咱們‘天龍八部’ 向呼風喚雨,予取予求,不可一世的,想不到卻要服侍一個‘憨囝’啊!” “忍耐點!來!來!吃東西,喝喝酒……” “常兄,別忘了幫主規定咱們此行是不許沾酒沾色的!” “好!!好!純吃東西吧!” 憨仔也真能睡,自午時一直睡到申末才爬起身子,揉揉雙眼之後,鼻孔一陣於翕張,四處張望著。 “天龍八部”一見“小狂俠”朝他們走了過來,心中不由得一陣子狂喜,為了避免驚動他,佯裝不知的食用著! 憨仔叫了一聲:“好吃!”抓起雞腿,立即猛啃著! “天龍八部”一瞧他那付食相,好似餓了好幾天的野獸般,心中不由暗罵:“餓死鬼!” 不由齊瞧著憨仔! 憨仔目光觸及那些陰沉的目光及獰惡的面孔,心中一駭!高呼一聲:“縣老爺!”又抓起一只雞腿,掉頭如飛跑去! 別看他年紀小,人又憨憨的,動作卻挺俐落的,剎那間即跑得無影無蹤,留下那批人在苦思“縣老爺”之含意! “丁兄,‘小狂俠’這句‘縣老爺’是指‘縣老爺的年齡’?還是指縣老爺有幾個老婆?” “常兄,很有可能!對了!會不會暗示縣老爺有幾個囝仔?” “嗯!也有道理!” “會不會暗示縣老爺來此上任的時候幾歲?” “嗯!也有道理!” “天色晚了,先回客棧再研究吧!” “天龍八部”諸人方走不久,卻見他們方才坐立之處,出現三位紅衣少女:“大姐! ‘小狂俠’那句‘縣老爺’會不會是這一期?” 身材豐滿的紅衣少女嬌聲道:“天龍幫那些高手個個生得橫眉豎目,不怒自獰,小狂俠可能一駭之下,才叫出‘縣老爺’!” “嗯!很有可能!在這種偏僻的鄉下地方,縣老爺在村民的心目之中是至尊無上的,能為他們做主!” 身材豐滿的紅衣少女喃喃念道:“至尊無上?‘九十八號’最大啦!莫非這一期‘大家樂’會開出‘九十八號’?” “大姐!暫別輕易下結論,爹娘留給咱們三人的遺產被咱們胡簽亂簽,已經剩下不了多少了,必須小心些!” “走!咱們跟在‘小狂俠’後頭,多加觀察吧!” 他們三人那知道憨仔搶了那只雞腿,邊跑邊啃,突然看見兩個身材瘦削,修長,面色陰驚的中年人! 他身子一偏,欲避開二人跑過去! 事實上憨仔並非真正的痴傻,他只是腦瓜缺少“皺紋”,凡事憑直覺反應去說,去做罷了! 譬如,他只要想到要“尿尿”,不管是在什麼場所?不管身旁有沒有人?腰帶 松,拉出“小雞雞”當場“放水”! 對於他人的取笑,他也咧開嘴,跟著傻笑! 他只要看見什麼好吃的東西,一溜煙的探手一抓,就往口中塞,然後,拔足疾奔,先吃了再說,被抓到後,就任人罵,打了! 他自從三歲即喪父,母親一天到晚幫人洗衣勉強維持家計,對於這個“低能兒”便任他去四處流浪了。 反正,每天晚上他自己一定會跑回來睡覺。 附近村莊的人在了解憨仔家情況之後,紛紛產生同情心,一見憨仔來了,便自動端東西給他吃! 憨仔總是咧嘴笑了一笑,吃完東西便自顧自的走了。 此時他一見這對殭屍般的中年人,直覺的便要閃開,那知他方跑到二人身旁,那白衣人駢指一點,順手撈起了他! “老大!走!” 黑白兩道人影身形似電,一個時辰不到立即馳進了 道密林,密林中赫然看見 間茅屋! 敢情是獵戶們休息之所。 那二人一進茅屋,立即自包袱中取出 支蠟燭,屋中乍亮,白衣人將憨仔放在地上的稻草堆上,松了一口氣! 只聽他沉聲道:“老大!動手吧!” 黑衣人盤坐在地,凝神片刻,雙目立即透出二道奇異的光採,緊緊地盯著“暈穴”方被解開的憨仔! 只聽黑衣人沉聲道:“憨仔!” 憨仔嘴角一咧,喚道:“娘!” “娘!我要吃東西!” 白衣人迅速地通過一塊肉脯,憨仔立即津津有味地嚼著! 黑衣人見狀不由一怔! 在他的“攝魂術”之下,受製之人 向是一付癡呆,任憑他的指揮,根本沒有個人的自由意志及行動。 今日卻吃蹩了! 憨仔居然未經他的指揮,立即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更令他們二人吃驚及火大的是憨仔一吃完那塊肉脯,爬起身子,拉下褲子,身子一蹲,“劈哩巴啦”拉起屎來了。 臭氣沖天,二人不由皺眉摒息! 陡聽憨仔喚道:“娘!擦屁股!” 黑衣人及白衣人不由一怔! 白衣人一咬牙,強忍住滿肚子的“鳥”氣取出一條絲巾,朝著四肢伏地,屁股高翹的憨仔走去。 摒息擦乾淨了憨仔屁股,又將沾有屎尿的稻草丟到屋外之後,緊繃著臉走了回來。 黑衣人苦笑道:“老二!委曲你啦!難得有此良機,咱們多忍耐些,只要‘小狂俠’指點我們一個號碼,咱就可以扳本了!” “是呀!我就是‘摃龜’摃慘,摃怕了,這一次如果再沒有中獎,咱們可能必須重操舊業,做‘無奉生意’了!” 卻聽憨仔叫道:“回家!” 雙足 拔,就要跑出去。 白衣人急忙拉回他,抱在自己的懷中,雙目緊閉,任憑老大施展“攝魂術”套出這一期“大家樂”的號碼! 那知,一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仍然是那兩句話:“憨兒!大家樂幾號?”以及“回家!” 黑衣人一直施展“攝魂術”,元氣大傷,只見他手一揮,聲患微弱的道:“老二!明晨再另外設法吧!” 白衣人拍了憨仔穴道後,喟然一嘆! 寂靜的夜晚,李家莊之人大多已上床安寢了! 陡聽一陣子惶急的呼喚聲:“憨仔!憨仔!” 只見黑狗嫂莊前、莊後半行半走的四下尋找及呼喚著,語氣中逐漸帶著飲泣及悲衰之聲。 熱心的街坊鄰居詢知憨仔居然大違常規的沒有回家睡覺,立即手拿火把加入了尋找的行列。 連那野狗也汪汪直叫著。 偶而更可見幾條身形恍似鬼魅的人影,敢情,武林人士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縣府後院卻是一片好春光! 原來是年約五旬的縣老爺正在四姨太房中消魂。 陡聽一句仿佛來自北極地底的聲音問道:“縣老爺,今年貴庚?”只見一位好似白無常的青衣人站在床沿! 原來緊鎖的窗子不知在何時已開了尺餘,敢情二人太過於興奮及激情,以致於不知被人“偷渡入境”。 縣老爺及四姨太渾身哆嗦,臉色蒼白,直往床內側移動,青衣人卻又沉聲問道:“縣老爺,,今年貴庚?” 縣老爺強忍住心中之驚駭,顫聲叱道:“大膽狂徒,三更半夜侵入奉宅,是何用意?見了奉官為何不下跪?” 青衣人右手姆指依指輕輕的往木心床柱一捏,那床柱好似被刀削一般,現出 個缺口,木屑自青衣人手中往下掉! 縣老爺及四姨太緊緊摟著,渾身直發抖! 陡又響起那冰冷的聲音:“縣老爺,今年貴庚?” 別看縣老爺平時作威作福,不可一世,他可自知頸項不會比那床柱硬朗,因此張開嘴,慌忙要作答。 可惜由於緊張過度, 時竟發不出聲音。 好不容易發出沙啞的聲音:“五……五十二歲……” “嗯!” “五十二歲!五十二歲!” 青影 閃,立即不見人影。 縣老爺邊扯開喉嚨道:“趙捕頭!趙捕頭!快來呀!”一邊在四姨太服侍之下,匆匆穿著衣服。 窗戶“刷!” 聲,整個兒打開, 道黑影自窗外射入,燭影, 暗,“砰”!一聲,那道人影摔在地上。 竟是趙捕頭! 只見他四肢僵硬,雙目怒突,嘴巴圓張,分明是在極度驚駭的情況之下,被人製住了穴道。 四姨太以為出了人命,不由尖叫出聲! 縣老爺強提精神趨前問道:“趙捕頭!你怎麼啦?” 趙捕頭心急如焚,硬是開不了口! 陡見青影一閃,一位身軀似水桶,滿臉笑嘻嘻的青衣老年人凝立在縣老爺以及四姨太的面前。 只見他笑嘻嘻的問道:“縣老爺,你有幾個老婆?” 縣老爺叱道:“放肆!” 青衣胖者聞言之後,毫不為忤,好似在摘樹葉般,順碑扯下了趙捕頭的左耳,仍然笑嘻嘻的問道:“縣老爺,你有幾個老婆?” 四姨太尖叫一聲,幾欲暈倒。 縣老爺身子往後一退,摟著夫人坐在床沿,顫聲道:“你要做什麼?” 青衣老者將那片血淋淋的左耳塞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嚼著,同時笑嘻嘻的問道:“縣老爺,你有幾個老婆?” “六……六個!” “六個!很好!” 青衣一閃,人立即消失不見! “春英!春英!你醒醒!你醒醒!” “欸!老爺!那惡人走啦!好恐怖喔!” “沒事啦!沒事啦!這歹徒實在太囂張了,已經構成‘公然行兇’‘侮辱朝廷命官’大罪,明天非抓來歸案不可!” “對!拉下他一對耳朵!啊……” 四姨太只覺雙耳一涼,急忙伸手一摸,卻見雙手沾血,兩耳已是不見了,尖叫 聲又暈了過去。 只見床頭幽靈般出現一位中等身材,年約五旬的青衣人,右手短刃尖上赫然置有一對血跡殷然之耳朵。 “縣老爺,來此多久了?” “你……啊……” 刀光一閃,縣老爺那直伸出去之右手食指立即樁削去一截,痛得他哇哇直叫,臉色慘變,渾身顫抖! “縣老爺來此多久了?” “六……六年了……” “六年,嗯!很好!” 青衣入右足在趙捕頭背後一踹,踹得他口吐鮮血,倒臥在地之後,方陰笑一聲,身子 晃,悄失不見! 趙捕頭穴道既解,慌忙爬起身子,道:“大人,受驚了!” “趙剛!怎麼回事?” 趙剛迅速取出刀創藥,先為四姨太治傷後,再為縣老爺治傷,同時低聲道:“大人!小聲點!別又惹來了另一位青衣人!” 縣老爺低聲道:“本官與他們無怨無仇的,他們怎會來此公然暴行?” 趙剛低聲道:“大人!全是‘大家樂’惹的禍。” “啊!” |
第 二 章 你爭我奪為憨仔
縣老爺經此 陣驚駭,折騰,直至寅末方悠悠的進入夢鄉,那知他僅睡了 個時辰,在辰初之刻,即被一陣鼓聲及嚎叫吵醒。 “師爺!” 縣老爺扯開嗓門吼叫 聲之後,恭立在門外甚久的文士打扮中年師爺即恭聲道:“回大人,小的在!” “外面又吵又鬧的,怎麼回事?” “回大人的話!外頭有 名自稱‘黑狗嫂’的少婦,由一群村民陪同來此,請大人協助尋找他的孩子!” “媽的!本官還要管這種芝麻蒜皮的事情啊!去!去!去!叫裡面的人把那瘋婆娘轟走!’’ “回大人的話!小的已命衙役軟硬兼施,而那婦人又哭又鬧,要死不活的,硬是無法將她勸離此地!” “媽的!不會強行架走呀!” “大人!屬下已經試過了好多次,可是每當衙役一接近那婦人,立即被人以小石擊得雙手流血,看樣子有武林高手暗伏在旁!” “嚇!武林高手?” 縣老爺立即想起那群青衣人,嚇得不敢開口! “回大人,方才紛亂中,屬下曾聽及一人喊道在辰末時分前,大人若不升堂處理此事,便要火焚縣衙,雞犬不留。” “快!快準備升堂!” 春英早巳備好官服,迅速為縣老爺著好裝,低聲道:“老爺,千萬別意氣用事,惹這些高來高去之歹徒!” “春英,你放心!我自有處理之道!” “威武!” “肅靜!” 縣老爺以左手“砰!”一聲拍了驚堂木,喝道:“喊冤的是誰?” “民婦黑狗嫂!” “一大清早率眾來此,究為何事?” “小犬憨仔自昨午失蹤至今,遍尋不著,請青天大老爺大發慈悲,派人幫忙尋找,民婦感激不盡!” “砰!”驚堂木一響!“大膽潑婦!本官日理萬機,豈有閒暇處理這等芝麻小事,識相點,快點退下,否則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 “大人!” “退下!啊!” 陡聽“奪”的 聲,縣老爺案前釘著一支雪亮短鏢! 縣老爺七魂俱冒,急忙喝道:“來人啊!” “在……” “全員出動,火速尋找憨仔!” “是!” 黑狗嫂焦急,疲乏過度,人已近虛脫,在村民勸慰之下,躺在床上,邊想邊哭,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悠悠睡了過去。 茅屋外阿水兄諸人則加緊趕工搭建新屋! 陡聽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兄弟們!請問前面茅屋是不是‘憨仔’之家?” 阿水兄正在砌牆,聞聲立即回頭一瞧,只見十餘位身披獸皮,勁裝打扮,神色猙獰的人正凝目望著自己諸人。 為首的身材高大,身披狼皮外套,頭戴一頂熊皮筒子帽兒,帽緣壓著霜白的兩鬢,估量他的年紀,約在五十開外。 但紅光滿面,雙目奕奕有神,絲毫不現老態。 在他的身後有四個漢子,最小的一個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白臉膛,濃黑眼眉,目似朗星,丰神俊秀。 最大的年近四十,青面獠牙,相貌醜陋。 中間兩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一個披著黃色的狼皮鬥蓬,一個穿著黑貂皮袍,神色清一色的猙獰醜陋。 看模樣,為首者為父親,後面四人為孩子,阿水兄勉強壓住驚慌,囁嚅的答道:“不錯! 你們找他有何貴幹?” “沒你的事,繼續幹活吧!” 為首的老者語音 落,邁步行向茅屋! 陡聽 “蕭老狼!請留步!” “刷刷刷”聲中自茅屋後林中射出了二十餘人。 為首的是一位國字臉,相貌威武,手持巨大鐵牌,年約四旬的漢子,在他的身後緊跟著一批彪形大漢。 老狼蕭英抬目一瞧,陰聲道:“喔!石家莊石莊主居然也傾莊而出趕來此地了,真是幸會!幸會!” “好說!好說!老狼!你自老遠的塞外趕來此處,有何貴幹?” 蕭英手持的一支旱煙袋,煙桿子三尺多長,核桃般粒,只見他吸了兩口旱煙,濺出幾點火星,哈哈笑道:“石老大,咱們明眼人不說瞎話,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奔來此地還不是為了找‘小狂俠’問一個‘大家樂’號碼?” 石莊主朗聲笑道:“不錯!咱們皆是同道於此,事有先後,本莊主早來一步,你們就等下一期吧!” 蕭英臉色一沉,道:“閣下的胃口未免太大啦!” “哼!那是本莊主之事,識相點,退回去吧!” 蕭英喝道:“好狂妄的傢伙!” 當下提起了旱煙袋,邁步向前。 大狼蕭浩搶過父親的前頭,道:“什麼莊主不莊主的,爹爹!殺雞焉用牛刀,殺狗何須寶劍,讓我來會會他!” 蕭英笑了一笑,說道:“喪家之犬,也會咬人,你小心了!”看似叮囑兒子莫要輕敵,實是不把石莊主放在眼內。 石莊主的副手石衝大怒,立即也搶上前去說道:“莊主,請我給你剝一張狼皮,就只怕這張癩皮狼不合你的心意。 石莊主笑道:“癩臭的狼皮披不上人身,但可以包屍之用,這張狼皮,你可以送給蕭老狼。” 蕭浩喝道:“休逞口舌之能,看棒!”他的身高七尺,手中拿的是更粗大的狼牙棒,一棒打下,確是威勢驚人。 石衝使的是一柄厚背砍山刀,橫刀一立,把蕭浩的狼牙棒碰了回去。 石衝虎口酸麻,身形微晃,蕭浩氣血翻湧,胸口發熱,也是立足不穩,禁不住退了兩步。 雙方拼了一招,氣力竟是一般大,誰也沒有吃虧。 蕭浩碰上對手,殺得性起,一聲大吼,狼牙棒又再橫掃過來,石衝心想:“老狼未出,我可得保留一點氣力。” 當下盤龍繞步,避招進招,迅速的使出“鳳凰奪窩”的招數,身隨刀走,反客為主。一下子就搶了蕭浩的有利位置,刀鋒以“斜切藕”的式子削出。 石衝這一個飛身奪位,完全是以巧降力的打法,刀法一展,蕭浩的左右中三路,全都在他的刀光籠罩之下。 蕭浩大聲喝道:“我與你拼了!” 他比石衝高半個頭,狼牙棒打下去,心裡想道:“我拼著受你一刀,也要砸碎你的天靈蓋。” 他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石衝的一刀未必砍得中他的要害,他這一棒打下去,卻可以取了石衝的性命。 石家莊的人本來是在大聲喝采的,此時見蕭浩使出了如此凶暴的打法,不由得又是大吃一驚。 登時全場靜寂,人人都是捏著一把冷汗! 刀光劍影之中,只聽得“鏗”然一聲,蕭浩橫躍三步。 石衝卻是氣定神閒的站在原位,手撫刀背,微笑說道:“多承少寨主讓了一招!哈哈!” 蕭浩低頭看時,只見狼牙棒上的鐵釘已經斷了三只,他這一棒是自上而下的打下去的,石衝用斜切藕的刀式削上去,削斷了棒上的鐵釘,而未傷及他的手臂,這一刀當真可說是使得恰到好處! 石家莊的人松了口氣,這才喝得出採來。 按說蕭浩輸了一招,就該認敗,可是他動了野性,卻是不肯服輸,滿面通紅之下,依然又是退而復上。 狼牙棒再打過來,喝道:“姓石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本事的你把我的首級拿去。” 石家莊的人不齒蕭浩所為,冷嘲熱諷之聲,此起彼落。 有的說道:“好個潑皮無賴,死不要臉!”有的說道:“石大哥,不必和他客氣,剝下他這張狼皮!” 蕭浩受激,怒吼如雷,狂衝猛打。 石衝對付他這樣拼命的打法,也不敢不凝神應戰,轉瞬間兩人又鬥了十來招,石衝心裡想:“我若殺了他,這窩野狼一定要和莊人拼命,但不殺他,這廝卻又不知進退,倒是教我好生為難了!” 要知石衝是個資歷極深的人,臨陣必定考慮周詳,顧全大局的,雖然他曾聲言要剝狼皮,那只不過嚇嚇對方,兼之口頭不能示弱而已。 老狼蕭英看得眉頭緊皺,說道:“不要蠻打!”可是蕭浩已打得發昏,雖得父親指點,也是不能冷靜下來! 石衝給他殺得火起,心裡想道:“人不傷狼,狼要傷人,好,這廝既是不知進退,我不剝狼皮也要剝他面皮!” 當下使出了一路潑風刀法、把厚背砍山刀舞得虎虎生風,登時就把“青狼”蕭浩追得手忙腳亂。 要不是他想選擇不是要害之處才斬一刀,早就可以把蕭浩傷了,蕭英眉頭一皺,說道:“玉兒!你上去把你大哥替回來。”原來在蕭英的四個兒子之中,“白狼”蕭玉雖然是他最小的一個兒子,但本領卻比他的三個哥哥都高,所以蕭英叫他去接替長兄。 話猶未了,只見刀光一閃,石衝已經使出了一招殺手,撥歪了蕭浩手中的狼牙棒,眼看刀尖一挺,就要在蕭浩身上搠個透明窟窿! 蕭玉叫聲“不好!”疾忙跑去。 人還未到,忽覺微風颯然,一條黑影從他身旁掠過,石衝的刀尖此時正是堪堪的就要刺到“青狼”蕭浩身上。 忽聽得“當”的 聲,石衝的那柄厚背砍山刀給一根煙斗壓住,竟是動彈不得,原來從“白狼”蕭玉身邊掠過的那個人正是老狼蕭英,恰好及時趕到。 石衝的厚背砍山刀有五六十斤重,蕭英小小的 支旱煙袋只是在刀背上輕輕一敲,便把他的大砍刀壓了下去。 石衝只覺虎口酸麻,刀背就似給千斤巨石壓住 樣,想要把刀尖向前移動分毫都不可能。 蕭英哈哈笑道:“石老弟,好刀法!小兒冒犯虎威,還望高抬貴手。” 石衝又驚又怒,滿面通紅,用足氣力,把大砍刀抽了出來,說道:“閣下要來較量,石某敢不捨命奉陪?” 為了顧全石家莊的威名,明知不敵,也決不能丟面子。 石家莊的人譁然指責:“兒子輸了,老子又來,好不要臉。” “對付咱們一個人,也要用上車輪戰,嘿!嘿!這也很好啊,當真是抬舉了咱們了呀!” 石莊主見狀正要出去之時,只見蕭老狼已把煙桿收回,叨著煙斗,悠悠的吸了兩口煙,笑道:“這一場當然是石老弟贏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兒子,他不知天高地厚,卻是想要再領教領教石老弟的高招,石老弟若是怕車輪戰,那也就算了。” 眾人這才知道,不是蕭老狼要和石衝較量,而是代他的小兒子向石衝挑戰。 石衝怒道:“我怕什麼車輪戰,老狼也好,小狼也好,來吧!” 石家莊中有一人挺槍而出,說道:“石大哥,不要中了激將之計,待我來會一會這頭白狼。” 這人是石家莊中四大高手之一的徐子嘉,在莊中的座位,僅次於石衝,但年富力強,槍法純熟,人稱“白馬銀槍”。 若論起真實的功夫,恐怕還在石衝之上。 徐子嘉曾在江淮地區走過私鹽,對蕭家五狼的底細比較清楚,知道五狼之中,除了老狼蕭英之外,就要數到“白狼”蕭玉。 石衝已經惡鬥了一場。徐子嘉恐防他氣力不加,吃了“白狼”的虧,所以挺身而出,將他替下。 “白狼”抱拳一揖,朗聲說道:“蕭玉末學後進,素仰貴莊盛名,但求得方家指教,那一位肯來賜招,蕭某都是感激不盡。” 蕭玉生得眉清目秀,一表斯文,說起話來,又是這樣彬彬有禮,石家莊的人聽了,無不詫異。 心中俱是想道:“怎的這個小老弟卻是和他的哥哥完全兩樣?” 石家莊的人不知底細,只有徐子嘉知道,這個“白狼”外貌斯文,看來不似哥哥粗魯,其實卻是十分陰險,比他的三個哥哥都難對付。 不過“白狼”蕭玉只有二十多歲,徐子嘉自忖憑著自己手中這根爍銀槍,即使未必能勝,也不至於敗了給他。 當下徐子嘉提了銀槍,上前還了一禮,說道:“少寨主客氣了,請亮兵刃,在下奉陪到底。” 蕭玉道:“不敢,你們遠來是客,還是請徐大俠先行賜招。” 徐子嘉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少寨主接招!”一晃手中槍,槍頭的紅纓顫起了二尺多的圓輪。 銀槍紅纓,就似一團紅霞裹著一條白練,向前扎去,好看之極,一招剛出,已是贏得一片采聲。 蕭玉贊了一個“好”字,亮劍出鞘,一捏劍訣,步伐迅疾,劍走輕靈,把徐子嘉的銀槍撥開。 跟著抖腕翻身,猛地就是“撥草尋蛇”,斬向徐子嘉的右腿。 徐子嘉心中 凜:“這廝的劍法果然靈巧。”連忙一個旋身,槍鋒從左往右一領,刷地點奔“白狼”肋下的“愈氣穴”。 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蕭玉立即變招,攻中帶守,不讓徐子嘉有可乘之機,閃開銀槍,一招“白鶴亮翅”,劍削徐子嘉的琵琶骨。 這琵琶骨是人身的要害之處,徐子嘉焉能被他削著,當下用了“斜插柳”的招數,一跨右腿,身往左斜,往外一磕。 隨即展開了“銀槍三十六式”獨門槍法,紅纓飛舞,槍尖亂顫,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鬥起來宛如騰蛇翻浪。 蕭玉的一口劍遮攔刺削,使到急處,只見劍光,不見人影,雙方當真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轉瞬間已是鬥到三十招開外。 徐子嘉起初以為蕭玉武功即使不錯,年紀畢竟還輕,火候定然未到,時間稍長,總可以找得到他的破綻。 那知連鬥了三數十招,徐子嘉不論招數如何緊,對方仍是能夠應付自如,教他遞不進槍去。 群狼虎視眈眈,徐子嘉不禁心中著急,暗自想道:“敵眾我寡,天色一黑,更不好辦,我若是連一頭乳狼也打不過,豈不令莊中的人洩氣?” 高手搏鬥,怎容得氣躁心浮?徐子嘉沉不住氣,接連使出進手的招數。 激戰中忽然看見蕭玉挺身展劍,好似只顧撥槍,卻忘了封閉門戶,上身露出了老大一個破綻。 徐子嘉以為有機可乘,唰的一抖銀槍,“白蛇吐信”直向蕭玉的丹田點去,蕭玉陡地 個“旱地拔蔥”,平地拔起了七 八尺高,把這一招閃開。 徐子嘉一鎗刺空,卻大喝一聲:“著!”右手抓著槍尾,掄得這桿槍虎虎生風,唰唰的就是一個“盤打”。 這是徐子嘉獨門槍法中一招險中求勝的絕招,以為“白狼”身子懸空,決避不開他的連環“盤打”。 那知蕭玉是故意賣個破綻,誘他上當的,徐子嘉這一招凌厲的後著,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劍光槍影之中,只見蕭玉疾如鷹隼般的從徐子嘉左肩頭上飛掠過去,蕭玉拿捏時候妙到毫巔,徐子嘉的連環“盤打”,竟然連他的鞋底都沒碰上。 這一下大出徐子嘉意料之外,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蕭玉已經到了背後,出劍刺他的腦袋。 徐子嘉也非等閒之輩,在這性命俄傾之際,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頭也不回,反手一槍,槍尖從腋下反刺過去。 這一下若是雙方招數用實,徐子嘉的後腦定要給蕭玉的利劍刺穿,蕭玉的胸膛只怕也要開一個洞。 不過,徐子嘉若然腦袋中劍,必死無疑,蕭玉腦部受傷,卻不一定喪命,是以若論形勢,還是徐子嘉更為險惡。 這一瞬間,兩方面的人都是不禁駭然驚呼,雙方各有一人奔出。 從石家莊中飛身而出的正是石莊主。 石莊主不但膂力沉雄,輕功也是超卓之極,只見他腳尖一點,身形一掠,已是擋在徐子嘉與蕭玉之間。 左手鐵牌一擊。 “當”的一聲,蕭玉的劍刺在鐵牌上,震得他虎口流血,青鋼劍脫手飛上了半空。 石家主不單打落了蕭玉的劍,右手大袖一揮,徐子嘉的爍銀槍也給他卷去了。 蕭玉又驚又怒,倒退三步,喝道:“石莊主,你 ” 石莊主笑道:“少寨主,這一場是你贏了,線上的朋友點到止,何必兩敗俱傷,在下不過效法令尊,志在免傷和氣而已。” 剛才石衝與“青狼”蕭浩那場搏鬥,石衝本來可以取了“青狼”的性命,是蕭老狼替他兒子化解了的。 故此石莊主這次插手替徐子嘉化解,自是振振有辭,何況他也奪了徐子嘉的槍,免了蕭玉受傷,並非厚此薄彼。 從群狼之中飛身而出的那個人是“老狼”蕭英,他見兒子沒有受傷,心上的一塊石頭這才落地。 蕭老狼猛一抬頭,朗聲說道:“天色不早,此事快些了結吧!石莊主,蕭某可要來犯虎威了。” 石莊主厲聲說道:“好,我倒要看看是虎落平陽,還是狼入虎口,蕭寨主,你接招吧!” 石莊主左手拿的是一面鐵牌,右手使的是一柄長劍,“招”字一吐,倏的進步欺身,左手的鐵牌已是猛的向前推壓過去。 蕭老狼不慌不忙,容得鐵牌堪砸到面門,這才隨手將旱煙桿一伸,煙桿搭著鐵牌,一按一推! 只聽得“當”的一聲,石莊主的鐵牌,竟給他推開了。 石莊主這面鐵牌,是一件沉重的兵器,石家莊的人,又都知道石莊主膂力驚人,剛才那一招“泰山壓頂”,鐵牌推出,少說也有七,八百斤氣力,不料竟給蕭老狼小小一根煙管接了下去。 石家莊的人無不大吃 驚,心中想道:“石家莊十幾年來沒出過事,這次只怕真的要虎陷狼窩了!” 石莊主心中微凜:“這頭老狼原來也會藉力打力的功夫!” 雖然心中微凜,卻也並不慌忙,鐵牌往旁一偏,右手的長劍在鐵牌掩護之下已是“唰” 的一招出。 這一招劍走輕靈,凌厲之極,蕭老狼也不由得心頭一震:“石家莊威名遠振,這石莊主果然是有點真實功夫。”當下煙管一斜,形如雁翅,一掠一敲,“當”的一聲,又把石莊主這口長劍揚開了。 石莊主向下一撲身,倏的一個盤旋,鐵牌橫展,向蕭老狼肚腿打去。 蕭老狼摟膝繞步,一招“倒灑金錢”,向後一甩腕子,煙管挾著寒風,點打石莊主的左戶井穴。 這一招乃是攻敵之所必救,石莊主忙把鐵牌一撲,照煙管猛砸過去,蕭老狼喝道: “好!” 煙管伸縮不定,儼如毒蛇吐信,倏然間已是變了招式,倒持煙桿,戮向石莊主的咽喉了! 石莊主微微一偏頭,閃開桿尖,一甩右手劍,“撥草尋蛇”,轉向對方腿膝蓋削下去。 蕭老狼一撤右腿,使個“怪蟒翻身”的身法,煙桿反點石莊主膝蓋的“環跳穴”。 那知石莊主腿上功夫也是一絕,只見他身軀往後一仰,右腿疾發如風,向蕭老狼丹田穴猛然踢去。 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巧踹金燈”,這一腳若然踹實,武功再好,不死亦傷,蕭老狼識得厲害,趕緊退步收招。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當”的一聲,石莊主的右手劍已經撥開煙桿,敵退已進,如影隨形,跟得緊極。 左手的鐵牌挾著勁風,已是向著蕭老狼的右戶削去,蕭老狼為救險招,倏地一矮身,身形撲地,鐵牌挾著勁風,唰的擦頭皮而過。 蕭老狼大怒,鐵煙斗往右一探,喝聲:“打!”點向石莊主肋旁的“商曲穴”,石莊主忙將左手鐵牌遮攔。 不料蕭老狼的打穴招數虛實莫測,兵器未曾碰上,他已是倏的變招,右腕微沉,改奔“命門穴”打去。 石莊主身手矯捷、百忙中一個“盤龍繞步”,身似蛇螺旋轉,腳踏“碎步”,閃出了幾尺之外,恰恰躲過了這一招。 石莊主避開這招,雖然不似蕭老狼剛才那樣狼狽,但畢竟也是輸回一招,群狼狂呼喝采,石莊主禁不住臉上發熱。 兩人由合而分,再度由分而合,蕭老狼把渾身本領都拿了出來, 枝鐵煙桿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時而當作點穴鐵使,時而當作小花鎗用,變化奇詭,迅捷莫測,招招都是指向石莊主要害。 石莊主以鐵牌掩護長劍,也是將平生絕技都施展出來,鐵牌砸、打、攻、守兼施,與蕭老狼打得難分難解。 阿水兄等人早已收工,悄悄走了。 夜幕低垂,月亮已上林梢,石家莊的人屏息而觀,人人都是頭面淌汗,火燒得旺,這一場惡鬥打得比野火還更熾烈。 “白狼”蕭玉忽道:“並肩子上!”群狼紛紛抄起兵器,直撲過去,石莊主又驚又怒,喝道:“蕭老狼,你……” 蕭老狼笑道:“時候還早,單打獨鬥難分勝負;只好群毆了,我可沒有說過由你我的勝負來決定的呀!石家莊保屋,我們來攻屋,保得住保不住這是你們的事,你不能怪我們不顧江湖規矩!” 石衝喝道:“好,來吧!咱們的弟兄也該活動活動手腳了!”青狼蕭浩喝道:“姓石的,咱們未分勝負,再來,再來!” 石衝冷笑道:“不要臉!” 大砍刀一擺,敵住蕭浩,這一次他是為護屋而拼命,手下毫不留情,蕭浩只接了幾招,就險些給他砍著。 忽聽得呼呼風響,一個西瓜大小的鐵槌斜刺打來,石衝橫刀一擋,“當”的一聲,火花四濺。 石衝定睛一看,只見來的是個披著黃色狼皮鬥蓬的漢子,這人是蕭老狼的第三個兒子,“黃狼”蕭挺。 蕭挺使的是一對練子槌,左槌方被磕過,右槌迅即打到,叫道:“大哥,讓我來收拾這頭肥羊!” 石衝怒道:“好,不管你青狼也罷,黃狼也罷,石某就是要剝狼皮!” 此時雙方已是展開混戰,有的群毆,有的獨鬥,江湖上的單打獨鬥的規矩,無人再加理會。 “黃狼”蕭挺的本領雖然不及他的小弟弟“白狼”蕭玉,卻又勝過他的大哥“青狼”蕭浩。 他的一對練子槌利於遠攻,在一丈多外打來,石衝的大砍刀卻劈不到他的身上,在兵器上“黃狼”先佔了便宜。 “青狼”蕭浩見弟弟敵得住石衝,,抽身出去撲攻守護房屋的其他人。 此時“白狼”蕭玉已是衝破了守屋的第一道防線,徐子嘉挺槍攔堵,白狼笑道:“你是我手下敗將,何必再戰?” 一閃身,“黑狼蕭蘇從他的背後搶上, 擺掌中的藤蛇棒,喝道:“相好的,還不給我躺下!” 藤蛇棒軟中帶硬,可作鞭使,善於以柔克剛,是一件很難練習得好的兵器,武功稍差的人決不敢用。 徐子嘉是行家,一見棒到,識得厲害,不敢給它纏上,當下趕緊抽槍,倏翻手腕,用了一招“偏花七星”,槍尖上抖起點點寒星,斜刺他的小腹。 這一招“偏花七星”是徐子嘉的得意槍法,可以同時刺敵人七處穴道,蕭蘇知遇勁敵, 聲“來得好!”急展藤蛇棒,“斜掛單鞭”往外一掛。 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宛如繁弦急奏,瞬息之間,徐子嘉的爍銀槍和蕭蘇的藤蛇棒已是碰擊了七下。 徐子嘉這一招“偏花七星”竟然給蕭蘇在舉手之間破了。 蕭蘇抽招換式,棒隨身轉,亮出“鐵鎖橫舟”的招數,藤蛇棒直奔對手,來個“攔腰纏打”。 徐子嘉識得藤蛇棒的招數,不慌不忙,把槍一挑,只見那槌桿掄得悠悠帶風,根本不讓他纏上。 雙方的得意招數,都沒得手,給對方破了。 藤蛇棒盤前繞後,當真就似一條靈活的長蛇,但是徐子嘉的槍法 使開,也是儼如怒龍飛舞。 “黃狼”蕭蘇的本領稍稍不如“白狼”蕭玉,和徐子嘉作對手,卻是功力悉敵,旗鼓相當,殺得個難分難解。 “白狼”蕭玉直奔茅屋,石家莊坐第三把交椅的秦幹喝道“休得猖狂”,秦幹使的是鑌鐵杖,杖重力沉,朝著“白狼”的青鋼劍硬砸。 蕭玉笑道:“省點氣力吧!”使出“四兩撥千斤”的巧勁,輕描淡寫的只是輕輕一撥,就把秦幹的“鐵杖”撥開了。 秦幹吃了一驚,鑌鐵杖嘩啦啦一響,腕勁一挺,又打了出來,這一招名為“換巢變風”,剛中帶柔,是緩和敵方攻勢的巧招。 秦乾名列石家莊四大高手,武功亦非泛泛,雖驚不亂。 蕭玉吐氣叫聲:“嚇!變招好快!”話猶未了,青鋼劍疾發如風,“鷹擊長空”,“魚翔淺底”,“三環套月”,“倒掛金鐘”,一連四記連環招數,劍走輕靈,刺咽喉,掛兩戶,削膝蓋,其疾如風,其銳如箭。 秦幹快,他比秦幹更快,使到了第四招“倒掛金鐘”猛的喝擊:“著!”秦幹應聲中劍,肩頭給劃開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 血流如注,還幸未曾傷著琵琶骨,但亦已不堪再戰了,“白狼”蕭玉擊敗了秦幹,直奔茅屋。 “青狼”蕭浩殺了到來,與石家莊的四名高手交上了手,這人名喚孫華,使的是一對判官筆,在點穴功夫上也頗有獨到之處。 可是蕭浩使的狼牙棒有七尺多長,氣力又大,招數又熟,判官筆利於近身搏鬥,孫華在蕭浩的狼牙棒遮攔劈打之下,無法近得他的身,不到三十招,蕭浩一棒打飛了他的一支判官筆,孫華也敗了陣。 石莊主眼看已方就要一敗塗地,手下四個得力高手已有兩個受傷敗陣,只有石沖和徐子嘉還在勉強支撐,不由得心中大急,鋼牙一咬,舌綻春雷,怒喝道:“蕭老狼,我與你拼了!” 鐵牌一沉,猛地砸出,右手長劍,同時出招,指向對方肋下的“愈氣穴”,一連幾招兩敗俱傷的打法,殺得蕭老狼不得不連連後退。 蕭老狼笑道:“石莊主要拼命,嘿!嘿!我只好讓你了。”身形一閃,石莊主衝了出去,奔向茅屋,決意死戰護屋。 石莊主擊退了蕭老狼,宛如猛虎出柙,把擋路的人殺得四散奔逃,正要與徐子嘉會合,殺進重圍護屋。 忽聽得背後微風颯然,蕭老狼又已追到,石莊主聽風辯器,反手一劍,“當”的一聲,把蕭老狼的旱煙桿盪開。 蕭老狼冷笑道:“石莊主,你認輸了吧!”煙袋一磕,火星蓬飛,與此同時,他一張大嘴,一口濃煙噴出。 原來在石莊主衝擊狼群之際,蕭老狼正好整裝以暇的裝了一袋煙,他把這袋煙吸了一大半,才追上來與石莊主交手的。 蕭老狼有個絕技,可以把吸進肚裡的煙再噴出來,助他克敵制勝。 石莊主想不到他有此一著,冷不及防,雙眼被濃煙薰得睜不開,蕭老狼何等矯捷,喝聲:“著!” 石莊主閉上雙眼,也是大喝聲:“著!”鐵牌挾風劈去,蕭老狼一側身,左臂給鐵牌擦過,擦傷了一層皮肉。 蕭老狼哈哈笑道:“畢竟是虎陷狼窩!嘿,嘿,我不打瞎了眼的老虎,石莊主,老夫失陪啦!” 蕭老狼受的不過是皮肉之傷,並無妨礙,大笑聲中,逕向茅屋奔去。 石莊主雙眼只覺陣陣辛辣,好像給人灑了一把胡椒粉似的,禁不住淚水直往外淌,雙眼竟是張不開來。 石莊主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莫非他噴的乃是毒煙?”恐防群狼乘機暗算,石莊主既不能前進,只好舞著鐵牌防身。 張勇冒險跑來,群狼與石家莊中人正在屋前展開混戰,無人截他,張勇跑到了石莊主身邊,說道:“莊主,讓我給你洗洗眼睛。” 石莊主認得張勇的聲音,收起鐵牌,張勇取了一條手巾,在水囊中浸濕,蒙著石莊主雙眼,辛辣的感覺漸漸減輕。 石莊主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知道自己這雙眼睛,大約是可以保全了。 張勇道:“莊主,好一點嗎?”石莊道:“好,你再給我絞一把濕手巾,嗯,那邊打得怎麼樣了?” 張勇道:“你老人家不要掛心,治傷要緊,我有同仁堂的眼藥水。” 張勇給石莊主洗抹乾淨,擘開他的眼皮,把藥水滴進去,石莊主感到一片清涼,說道: “這眼藥水很是不錯。”緩緩睜開眼睛。 原來蕭老狼的煙葉是混和辛辣的藥物的,給他噴了一口,若不立時救治,也有眼盲的危險,但卻並非毒煙。 石莊主雙眼一張,正好見著徐子嘉“哎喲”一聲,給“黑狼”蕭蘇的藤蛇棒絆著,摔出了一丈開外。 石莊主大叫:“不好!”聲猶未了,石衝在混戰之中也給“黃狼”蕭挺的練子槌打著,暈倒地下,也不知是死是生。 徐石兩人的武功本來不在“黑狼”“黃狼”之下的,只是雙拳難敵四手,能打到此時方始落敗,已經是極不容易了。 石家莊的四大高手都受了傷,餘眾只好扶起受傷的人逃竄。 石莊主倒吸了一口涼氣,頓足長嘆,心裡想道:“這回石家莊可是一敗塗地了!此‘役’一敗,叫我還有何面目再走江湖?” 他不由得萬念皆灰,頓萌短見。 石莊主仰天長嘆一聲,右手往天靈蓋一拍,紅光頓現,他那高大的身子“砰”然一聲,頹倒在地。 為了賭“大家樂”,放著赫赫威名的石家莊莊主不幹,落得客死異鄉,屍骸無依之地步,令人浩歎! 老狼蕭英得意地獰笑片刻,道:“孩子們!大敵已去,咱們進去見見‘黑狗嫂’及‘小狂俠’吧!” 敢情他們才於今日抵達李家莊,不知憨仔已經被“陰陽雙煞’劫走之事,因此才會有這個打算! 陡聞:“慢著!” 聲音起自數裡外,聲音才歇,在“黑狗嫂”茅屋之前已經停立著一頂由四名少女摃著的珠簾花轎。 轎前凝立著兩位老蒼頭。 珠簾深垂,自轎內傳出琵琶歌聲: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曾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顧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玉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姿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歌聲細柔,不失剛氣,聽得群狼如痴如醉。 四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早巳平放下轎子,凝立四周。 只聽老狼蕭英嘆道:“想不到老狼仿夜有此機緣,得以目睹名揚江湖的‘香車醉美人’!” 轎內傳來嬌慵的聲音道:“蕭寨主客氣啦!” 蕭英臉色一沉,道:“閣下倏然出現此地,莫非也是為‘大家樂’而來的!” “不錯!” “既然如此,不須廢言,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青狼蕭浩哈哈一笑,喝道:“你這兩個老家夥還不滾開嗎?”張開蒲扇般的左手,便向一個老蒼頭抓下! 老蒼頭沉喝一聲:“來得好!” 群狼不由一陣驚呼,只見被抓起來的不是那個骨瘦如柴的老蒼頭,反而是那巨無霸般的“青狼”蕭浩。 蕭浩被他抓著足踝,高高舉起,兩支手還能活動,狼牙棒想要下來,老蒼頭哈哈大笑,高舉蕭浩身體,作了一個旋風急舞,蕭浩的狼牙棒在空中東打西劈,好象給耍猴戲似的,那裡打得著老蒼頭? 蕭浩水牛般的龐大身軀,少說也有兩百來斤,給那老蒼頭舞弄起來,勝於任何沉重的兵器,誰敢給他碰著。 群狼嚇得慌了,紛紛後退,“三狼”也都不敢走近,轉瞬間,周圍給那老蒼頭“舞”出了一塊空地。 老狼不由一驚,他是武學大行家,一看就知那老蒼頭使的是一種極為狠辣的擒拿手法,氣力的驚人還在其次。 那老蒼頭作了一個旋風急舞,笑道:“見面即有三分情,罷了!我也不妨饒你一命吧。” 大喝聲:“去!”把蕭浩水牛般似的身軀,摔到六七丈外,群狼發一聲喊,紛紛躲閃開。 “三狼”早已暗中蓄勢伺機攻擊,那老蒼頭摔出了“青狼”之後,“三狼”立即一擁而上。 “黑狼”蕭蘇先到,藤蛇棒抖得筆直,朝老蒼頭下三路盤打,掃擊劈打之中暗藏一個“纏”字訣。 這是藤蛇棒獨特的招數,對方若是不懂其中巧妙,避得開“盤打”,也避不開“藤蛇纏樹”的惡招,定要給他絆倒! 那兩個老蒼頭一胖一瘦,蕭蘇的藤蛇棒向瘦的那個纏來,胖的那個一晃身軀,卻搶到了同伴前面,笑道:“這個讓給我吧!” 往下 矮身,一個盤旋,順著旋身之勢,避過棒頭,抓著棒腰,喝聲:“撒手!”蕭蘇的藤蛇棒脫手飛出。 說時遲,那時快,胖蒼頭奪過了棒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手起棒落,依樣畫葫蘆的也使出了那一招“藤蛇纏樹”。 立即把蕭蘇絆得登時跌倒,四腳朝天! “白狼”蕭玉運劍如風,喝道:“老賊休得逞能!”唰的一劍,刺向胖蒼頭肋下的“愈氣穴”。 胖蒼頭搶棒格開,“白狼”劍鋒一轉,橫刺小腹,斜削膝蓋。 胖蒼頭“咦”了一聲,把藤蛇棒拋開,笑道:“你這頭白狼倒還會咬人,好,我就空手耍狼,搏各位英雄一笑。” 原來這胖蒼頭擅長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藤蛇棒卻是使得不大順手。 “白狼”在兄弟中武功最高,胖蒼頭可以用藤蛇棒擊倒“黑狼”,對付“白狼”則是非要用他拿手的功夫不可。 “黃狼”蕭挺抖起練子槌,喝聲:“打!”一對西瓜大的練子槌,流星般的向那瘦蒼頭打去。 瘦蒼頭笑道:“來得好!”微微一側身,讓過槌頭,雙指一箝,已是箝著鐵練,也是喝聲:“打!” 練子槌倒回來,和蕭挺的另一支練子槌碰個正著。 雙槌交擊,火星蓬飛,蕭挺受不了對方反擊那股大力,大吼一聲,身軀震翻,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蕭老狼又驚又怒,三步並作兩步的匆匆趕去。 一口濃煙噴出,喝一聲:“打!”鐵煙桿一招“白虹貫日”,竟然使出了五行劍的招數,向那瘦蒼頭的咽喉扎去。 瘦蒼頭堆的一個風點頭,左掌劃了一道圓弧指出,右掌五指如鉤,硬抓煙桿,冷笑說道: “好呀!你會咬人,我就會剝狼皮!” 掌風呼呼,濃煙四散,蕭老狼心頭一凜:“這廝功力決不在我之下,怪不得浩兒挺兒折在他的手裡。” 眼看對方的五指已然堪堪抓到,蕭老狼識得是大力鷹爪,這支鐵煙桿若然被他抓著,只怕也會抓裂。 蕭老狼急急變招,身隨勢轉,倏的一個旋身,已襲到瘦蒼頭背後,倒轉煙桿,煙袋照後心的“靈台穴”便點。 瘦蒼頭好象背後長著眼睛,頭也不回,反手便抓,蕭老狼的招數變化得也真迅捷,煙桿微抖,早已變作了“金蜂戲蕊”,煙桿倏上倏下,抖起兩朵槍花,又變成了小花鎗的招數,分向敵人兩肋急點。 那瘦蒼頭也是不由得收頭一凜,暗暗佩服,想道:“這老狼號稱江淮一霸,果然名不虛傳,一支小小的煙管,居然可以當作三種不同的兵器使用,使得如此出神人化!” 雙方旗鼓相當,打得難分難解。 半盞茶時間,蕭老狼與那瘦蒼頭還是打得難解難分,但他的兒子“白狼”蕭玉,已是抵擋不住那胖蒼頭咄咄迫人的攻勢。 轎上那少女,突說道:“展大叔,時候不早,我想歇啦!”言下之意,顯然是在催促她的兩個老僕,趕快打發敵人。 那瘦蒼頭道:“是,小姐,你請安歇,老奴馬上給你趕開這群野狼!”口中說話,手底招數絲毫不緩。 “白狼”蕭玉立足不穩,給他迫得連連後退,瘦蒼頭陡地喝道:“咄,還不撒劍!”蕭玉一劍橫封。 忽地只覺虎口 麻,那瘦蒼頭橫跨上一步,左手托起他的肘尖,右手五指如鉤,已是抓著他的虎口。 蕭老狼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見兒子遇險,倏地身形一轉,避開了胖蒼頭的一招擒拿手,鐵煙袋用了一招“金雞點頭”,煙管向瘦蒼頭面門點到。 說時遲,那時快,瘦蒼頭已是劈手奪下了蕭玉的青鋼劍,喝聲:“去!”把蕭玉推開,“青鋼劍”一架,“當”的一聲,青鋼劍損了一個缺口。 瘦蒼頭笑道:“這口劍不濟事,還你!”脫手擲出,長劍化作了一道青虹,直取蕭玉的後心。 蕭玉剛剛被他一推,腳步蹌踉,尚未站穩,焉能抵擋? 眼看這柄長劍就要插入“白狼”的背後心,蕭老狼喝道:“休得傷害我兒!”鐵煙袋飛出,磕落那口長劍。 與此同時,那胖蒼頭亦已早一抓抓到了他的後心,蕭老狼為救兒子,手上已無兵器雙方空手,他可不是那胖蒼頭的對手。 蕭老狼反手擒拿,意欲扣著對方虎口,那胖蒼頭變招快極,雙掌一合,“啪”的一下,已把蕭老狼的手臂夾住。 胖花頭喝道:“我不打斷了爪的老狼,給我滾開!”掌力一撤,蕭老狼騰身飛起,落在三丈之外。 低頭一看,只見一條右臂已經印著鮮明的五個指痕,就好像烙上去似的,筋骨火辣辣的作痛。 轎中少女忽然喝道:“殺無赦!” 俏立在花轎四周的四名少女齊應一聲:“是!”身子似彩蝶般撲向蕭老狼,右手齊揮,“咻咻”聲中,黑芒齊罩向蕭老狼。 蕭老狼駭呼:“風雷針!”欲避不及,慘嚎一聲,當場氣絕! 四位少女身子疾飄,出手似電,“咻咻”聲中,其餘諸狼稍事抵擋,立即先後斃於令江湖變色的“風雷針”下! “毀屍!” “是!” 四名少女以磁石收回“風雷針”後,迅速自懷中掏出瓷瓶,對著每一具屍體各倒了一小撮黃色藥粉! 數十具屍體立即化為一灘灘的黃水。 “哼!香車醉美人,殺人毀屍,好辣的手段!”話聲未落,出現了那位挾走憨仔的白衣中年人。 “喲!原來是陽煞,怪啦!你們陰陽雙煞一向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今兒個怎麼落單了。” 陽煞馳距花轎三丈遠處,倏然止步! 他們二人在密林木屋內用盡了軟硬手段,偏偏憨仔硬是不賣賬,只是直叫:“娘!” “娘!” 逼不得已,陽煞只有來此挾持“黑狗嫂”了。 偏偏讓他遇見了“香車醉美人”殺人毀屍之情景,他自忖無法敵得過他們之聯手,只擒賊先擒王,先對轎中人下手了! 霎眼間陽煞已搶近花轎,那兩個老蒼頭並肩而立,喝道:“來吧!” 陽煞二話不說,立即動手,只見他摺扇一舉,急如電火,直奔那胖蒼頭頂門的“華蓋穴” 敲下。 這“華蓋穴”乃人身死穴之一,胖蒼頭大怒,掌護額門,喝道:“好狠的陽煞,來而不往非禮也,還招!” 左拳如風搗出,陽煞招數未曾使老,一個斜身滑步,摺扇又已指到瘦蒼頭右臂的“曲池穴”。 胖蒼頭 拳搗了個空,瘦蒼頭的右臂受攻,左掌忙於應敵,招數被陽煞封住,無法施展,只閃好開。 說時遲,那時快,陽煞反手一指,摺扇挾著一股勁風,又點到了胖蒼頭背心的“志堂穴”。 胖蒼頭連忙滑步回身,只聽得“嗤”的一聲,對方的點穴雖然避了過去,長衫的下襬卻已給陽煞撕裂。 陽煞著著搶攻,招數越展越快,激戰之中,陽煞忽地摺扇一張,朝著胖蒼頭的一面門一扇。 胖蒼頭大怒,出掌撕他的扇子。 陽煞橫扇如刀,倏的從他的左臂削過,胖蒼頭大叫一聲,倒躍三步,一條袖子,已是給鮮血染紅了一片。 原來陽煞這把摺扇,扇骨乃是磨利的鋼片做的,可以當作刀劍使用,他向那胖蒼頭面門一扇,乃是有意擾亂他的眼神。 胖蒼頭猝不及防,著了他的道兒,左臂被劃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雖然未曾傷了骨頭,也是疼痛難當。 忽見瘦蒼頭一把抓著了他的扇子,他是趁著陽煞全神襲擊他的同伴之際,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領擒拿手的絕技的。 只見瘦蒼頭一個踉蹌,雙方已是分開,瘦蒼頭立足不穩,跌跌撞撞的退出了六七步之外,方能穩住身形。 原來在這瘦蒼頭抓著扇子的時候,陽煞已是用上了“隔物傳功”的本領,他的內力比這瘦蒼頭還要勝過一籌,瘦蒼頭只覺掌心一震,握不牢,陽煞的摺扇倏的一轉,又把他的手心傷了。 胖蒼頭進身再鬥,陽煞喝道:“你當真不要性命了麼?滾開!”摺扇倏張倏合,不過數招,胖蒼頭左股的“浮稀穴”又給點中。 胖蒼頭卜通倒下,瘦蒼頭護著花轎,陽煞喝道:“哼,你還要打?跟你的老夥伴去吧!” 瘦蒼頭頑強之極,明知不敵,依然擋著花轎,寸步不讓。 陽煞 柄短短的摺扇,倏張倏合,忽上忽下,張開時當作五步行劍使,合起來又可當作點穴的判官筆。 當真是變化莫測,迅捷異常,他這柄摺扇比蕭老狼用的那根煙管更短小,招數的凌厲早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數招,瘦蒼頭身上又受了兩處傷,但傷得也還不算很重,瘦蒼頭帶傷苦鬥,依然不肯讓開。 轎中的少女忽地開聲說道:“展大叔,你退下去!” 瘦蒼頭應了一個“是”字,虛攻一招,閃到花轎後面,說道:“陽煞,我是奉了小姐之命,可並不是怕你!” 說時遲,好時快,陽煞無人攔阻,已是長驅直入。忽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陽煞忽地縮手倒縱,就好像給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只見陽煞雙手掩面,面上鮮血淋漓,沒命飛奔。 轎中少女沉聲道:“二位大叔在此療傷,風兒、雪兒、月兒!緊跟著陽煞後頭,追!” “是!” 花轎如電般疾飄出去。 瘦蒼頭松了一口氣,正要彎腰為胖蒼頭解開穴道這際,突覺一道指風疾襲向背後大穴,他慌忙向右一閃! 奈何發現太晚了,只見他鮮血直冒,臥伏在地。 只見茅屋中飄出一道修長的身影,只見那身影右手駢指連點,胖蒼頭及瘦蒼頭立即往地府報到去了。 那身影將二具屍體往黃水一擲,黃煙倏冒,兩具屍體迅即化為一灘黃水,只聽他低呼道: “夠霸道!” 言訖,朝花轎馳去之方向追了下去。 |
第 三 章 賭棍有緣免摃龜
那身影方消逝於遠方,陡見茅屋後林中鬼魅般飄出了一條青影,只見他瞧著那身影消逝之處,喃喃自語道:“好操!胡梭你瞞得我好苦!” 赫然是那位李家莊中以孝出名,飽讀詩書,唯一教師的“龐克”,想不到他不但會武,而且還挺精湛的哩! 只見他向四周略一張望凝聽,立即盤坐在地。 剎那間,他全身罩於 道金黃色毫光之中,半晌之後,那道毫光逐漸消逝,轉移成兩團金黃光圈,在他雙掌掌心中流轉。 只見他神色肅穆的將那兩團光圈往外一推,朝著一灘灘的屍水滾了過去,立聽嘶嘶連響,屍水逐漸汽化掉! 俟屍水全汽化後,龐克雙掌朝虛空 圈一震,“波!”的一聲爆響,那團汽流立即化為烏有。 龐克站起身子,瞧著平滑的地面,暗暗道:“這下子沒事啦!否則,明天路過此地之人,非一個個化為屍水不可!” 陡聽一聲輕笑:“老克,好俊的功夫,想不到你一直深藏不露,過去的斯文相,居然是水仙花不開裝蒜哩!” 龐克笑道:“你別胡說八道!你才是神秘哩!平常裝成一付窩囊模樣,任人欺凌,小心,神秘過頭變成小兒麻痺!” 胡梭苦笑道:“還不是我那老鬼師父,又臭又硬的臭規矩,根本不亞于茅坑裡的石頭,硬是不准我施展武功!” “他說我越挨揍,武功會越高強,教我儘量找挨揍,每天晚上卻都親自檢查,如果揍得不夠,他會連本帶利續揍我一頓……” “世上居然會有這種沒有良心的師父呀!真是別人的囝仔打不疼,死不了!” “那老鬼揍人才陰損哩!專門找穴道打,越是重穴打得越兇,每晚回到家中,全身骨架好似散掉般!” “夠歹!夠雄!告訴我,他是誰,管他是天王老子,或是閻王爺,我龐克和他拼啦!” 胡梭搖手道:“算啦!別說他不准我洩了他的底,就是你要找他,也找不到了,他已經走啦!” 龐克喃喃道:“走啦!算他走運,嗯!聽你的口氣他好似本莊人,才走不久,會是誰呢? 是‘老山東’吧?” 胡梭哭喪著臉道:“你小聲一點好不好?我可要言明在先,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並不是我胡梭告訴你的!” 龐克笑道:“安心!我絕對不會在外面胡說是你‘胡梭’告訴我的!這總夠意思了吧!” 胡梭行了 個九十度敬禮,道:“多謝,感激不盡!” “夠厚禮!令我雞皮疙瘩一直跳,少胡說啦!先把你跟蹤‘香車醉美人’的情形說 說吧!” “這個‘女人’夠‘恰’!夠‘殘’,不但陰陽雙煞全死,另外還有三位紅衣‘女人’也死在當場!” “憨仔呢?” “沒有找到,一定被‘香車醉美人’帶走了!” 龐克雙目神光乍現,煞氣盈頂,恨聲道:“香車醉美人,香個鳥,有朝一日會把你變成‘臭車醜八怪’!” 胡梭見狀打了一個寒噤,道:“斯文一點,好不好?虧你還是本莊的唯一老師哩,真是掛羊頭賣狗肉!” 龐克紅著臉,乾咳一聲道:“哎喲,你少‘胡梭’八道行不行?說說你和‘老山東’結識的經過吧!” 胡梭乾咳一聲,道:“老克,我也想不到那位一大早就大街小巷喊著‘包子饅頭’的老山東會是一個武林高手; 大約在十年前的一個夜晚,我睡在郊外那‘應公廟’廟前,睡到半夜,忽然一陣腹疼,急忙衝到廟外林中拉一番。 拉得過癮之後,正要回廟續睡之際,卻見廟前空地上有三個人成品字形的站著,好像公雞要打架一般。 其中一人居然是老山東。 只聽老山東沉聲道:“你們‘修羅雙絕’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俺老山東是劫富助貧,仰不愧天,俯不怕地。” “嘿嘿!你這大饅頭少說這種堂皇冠冕的大話,識相點,把這包東西獻出來,留著日後好見面!” 老山東呵呵笑道:“你們的豬腦如果沒有健忘,該知道俺老山東的脾氣,劃出道來吧!俺老山東無不奉陪!” “媽的!七月鴨不知死!” “兩位 起上吧!” “哼!接招吧!” 聲到人到,揚手抓胸,形如“黑虎露爪”,又似“毒蛇尋羊”修羅 絕出招就是八卦六十四式中的絕手“烽火四揚”。 詭序無比,莫測高深! 老山東 晃肩錯步,左手“雲中現日”,右手“煙霧裊流”是攻又似是守,來實還似虛,同樣高深難測。 修羅一絕朗聲喊道:“來得好!”身形, 旋,疾扣老山東左肘曲池穴,伸指暗襲乳下期門穴。 老山東一個“金鯉騰波”,中途扭腰,拍打對手左肩窩府台穴,修羅一絕“燕子盤雲” 直襲老山東胸前幽門穴。 老山東一聲暴喝:“魁星點鬥”取修羅一絕腦門,修羅一絕“靈蛇閃腰”,避來勢,進右掌“彩風抖羽”。 兩人出手由慢而快,一時如鷹揚鵬搏,身形在月下分不清人影,眨眼攻在 起,瞬息中猛的分妍。 殺那間已拆五十餘招。 老山東一聲暴喝,身形騰空,半空中身形平起,拍對手肩頭。 修羅一絕塌腰晃肩“雲中現日”曲指疾扣對手中腰。 老山東身在空中,無處著力,眼看已難逃此招。 只見他長嘯 聲,身子一扭,腳尖踢打修羅一絕脈門,避的快,還的疾,真如電光石火,一閃即到。 修羅一絕沒有想到老山東會有此招,慌忙中“金鯉騰波’半空中欲擊對手之肩窩府台穴。 但他不知老山東的“魷魚腿”,對方躍得愈高威力愈大,他這一斜躍,立即引來了老山東一陣子猛踢! 一時鬧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兩團黑影,此起彼落,互相追逐! 鬥著鬥著,忽聽一聲悶哼! 老山東站起身子笑道:“念你成名不易,滾吧!今後要記住俺的一句話,少管閒事,無聊之時,就睡覺吧!” 卻聽“碰!”一聲,老山東鮮血狂噴,摔出丈外! 老山東躍出身子拭去嘴角之血,破口罵道:“媽的!跟俺老山東耍陰的啊!準備吃‘饅頭’吧!” 只見他身子疾撲,雙手交互搓揉,偶爾作出捍面狀,將修羅二絕逼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老山東鬢髮怒張,掌勁呼呼,一掌緊逾一掌! 只見二人雙手一搭,緊粘在一起,立即較量起內力,殺那間,修羅二絕身往後仰,顯已不支! 卻見修羅一絕勉強支起身子,神色一獰,揚掌朝老山東背部劈了下去,“轟”一聲,二人皆鮮血狂冒,倒地不起。 胡梭等了半晌,見二人一直沒有動靜,悄悄的跑到老山東身邊,低聲呼道:“老山東! 老山東!你醒醒!” 搖晃了老半天,總算將他搖醒了! 只見他無力的睜眼一瞧,弱聲道:“是你呀?懷中之藥……” 胡梭右手在他懷中掏了一下,取出一粒藥丸,問道:“老山東,快睜眼瞧瞧,是不是這粒藥?” 老山東目光一觸及那料藥丸,精神陡振,欲伸手卻又頹然放下,急道:“快打開,塞進我口中!” 封蠟一開,立即傳來一陣芳香藥味,老山東將藥吞入口中之後,立即雙目一閉,躺在地上 動也不動! 胡梭無聊之下,一摸另外二人鼻息,皆“忘記呼吸”,“蒙主寵召”了,嚇得他避得遠遠的! 他自幼雙親即逝,流浪到李家莊時,被好心的“古魯伯”收留,在他的小吃店中幹些打雜的工作。 他生性好動,一做好事情立即往外溜,好管閒事又好勝,經常惹來一些年紀稍大之人圍毆! 他偏有一股至死不服輸的狠勁,那怕被揍得渾身帶血,他仍然咬緊牙根打下去,直至乏力倒下為止! 往往令他的對手們戰慄而逃! 因此,在李家莊周圍百里之內,人人皆知道有“胡梭”這麼一個不怕死的人,誰也不顧意去招惹他! 今晚,古魯伯全家去隔壁張家莊參加一位遠房親戚的喜宴,小吃店“公休”一天,他親自下廚自己動手做! 猛吃一頓後,跑到應公廟前來觀賞月色,想不到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想不到一陣腹疼卻給他帶來了鴻運! 他正在一旁打盹之際,陡聽一聲爽朗悠長,震人心神的笑聲,衝破黎明,將他震醒過來! 打雷?不對! 老山東瞧胡梭驚惶神情,不由得失聲笑道:“媽的!想不到一向悍不畏死的胡梭,也會驚惶失色,哈哈……” 胡梭吼道:“笑什麼笑,本少爺正夢見在啃大雞腿,卻被你嚇醒了,你恩將仇報,還好意思笑!” “哈哈!好個恩將仇報,小子,你看我昨晚的功夫怎麼樣?不賴吧!有沒有興趣學幾招呢?” 胡梭喜孜孜的道:“夠‘慶’,本少爺如果學會了,一定將那些阿貓阿狗揍扁!” “哈哈!有志氣!不過在俺老山東教你武功之前,咱們必須‘約法三章’,你是不是同意?” “約法三章,說來聽聽!” “第一,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皆不准洩俺的底!第二,非經俺同意,你不准洩自己的底,第三,不准仗武為惡!” “第一、三條我都可以做得到,至於第二條就要商量一下了!” “說來聽聽!” “練了武功還要裝作不會武,不但仍要挨揍,更增加一肚子鳥氣,這項我可辦不到!” 老山東微笑道:“小子!俺如果教你一招,抓斷肐臂反而勇,越挨打越厲害的功夫,你顧不顧意學?” “老山東,你‘照子’可要放亮一點,要吹牛可要看,別以為我‘幼齒’(年輕)可欺!” “安心!俺老山東從不‘違章建築!亂蓋的’!今晚戌初,咱們仍在此處見面,你回去好好的考慮吧!” “免考慮啦!今晚見!” 月色下,胡梭與老山東兩人四掌相接,默坐行功。 胡梭按照老山東所教口訣,調氣凝神。 他只覺一股浩瀚熱流自掌心傳進自己的體內,功行七坎奔玄璣,經極泉,遊遍十二重樓,經龍虎關,氣回丹田,神歸紫府。 “小子!再行功三周天!” 胡梭依訣行功三周天以後,只覺渾身舒暢之極,睜目一瞧,只見老山東含笑站在自己身前! “小子!往上躍一下試試看!” 胡梭依言用力向上一躍,只見耳際生風,竟然一下子躍逾樹梢,嚇得他“啊”大叫 聲!” 氣一洩,立即墜地。 “碰!”的一聲,摔個結結實實! “小子!這下子滿意了吧!” “夠滿意,不過,摔下來挺疼的哩!” “小子,安心!俺馬上會教你的!”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胡梭三拜!” 老山東含笑坦受其三拜之後,笑道:“小子,咱們依約而行,俺先教你那招打不死的‘坦克功’?” “坦克功?邪門!” “哈哈!坦克功重在強身健體,延年益壽,此功練成後,身手靈活敏捷,猶如矢矯神龍,見首不見尾之妙! “與敵對陣,以氣運力,使其氣能同行全身,先滿內腑,以禦外力,不但一般拳打肢踢不能傷,就是利斧,巨錘以劈之,也不能損其毫髮。” “這麼‘棒’呀?要練多久?” “大約八、九年!” ’ “那麼久呀?” “小子,別急,你是因為得到俺之助,打通全身穴道,才能在八、九年內大功告成,想當年,俺整整練了十五年哩!” “不對,那你昨晚怎會差點死掉呢?” “媽的!小子,少揭疤行不行?你不知修羅雙絕在武林中之威風,連八大門派掌門人也對他們禮遇有加哩!” “聽你的口氣,你也挺神氣哩!” 老山東輕咳一聲道:“不是俺在吹牛,若論單打獨鬥,當下世上,俺只服一個人,可惜那個人不知‘葛屁’(死)了沒有?” “是誰呀?” “千面千手不死醫仙!” “千面、千手、不死、醫仙!好長的名字喔!看樣子這個人是萬能的,怪不得你會心服口服!” 老山東嚮往的道:“俺這位兒老哥,為人正派,可惜生性閒散,不喜功名,否則只要開宗立派,必可凌駕當今八大門派。” “師父,你怎麼也不自創一派,過過掌門人之癮!” “呸!我才不喜歡哩,那是患了‘大頭症’的人在搞的, 天到晚要為那些雜七雜八‘鳥’事操煩!” “說得有禮!” “時間不早了,注意聽口訣了!” 胡梭說到此處,神采飛揚,嘴角生波! 龐克斜睨了胡梭 眼,叫道:“哎喲,你也真會裝孱種,有了一身精湛的功夫,卻 天到晚被打得‘腫歪歪’!” 胡梭乾咳一聲,笑道:“起初我也是很不服氣,真想搥他們一頓,可是一發現越挨揍,身子越舒服痛快,我便樂此不疲了!” 龐克笑道:“想不到世上還有藉著挨揍來練功之事,怪不得老祖宗們常說‘吃虧就是佔便宜’!”’ 胡梭笑道:“老山東還有一招‘四海同心’哩,任何人只要揍他,一身內力便會全部被他吸光,欲罷不能!” 龐克叫道:“這招更利害,你學會了沒有?” 胡梭搖搖頭道:“老山東不教我,他說天下武功紛雜,如果吸多了他人的內力,一定會‘消化不良’……” “怎麼樣?” “走火人魔,各家內力會以你的腹內為‘戰場’,互相糾纏,那種滋味只有一死了之才可以解決!” 龐克悚然色變,道:“夠恐怖,不能學這種不正功夫,對了!胡梭,你學這種武功練習多久了?” “十多年啦!” “老山東說你只要練八、九年便可以大功告成了,如今你已經練了十年多,豈不是鋼筋鐵骨,打不死了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那個境界了,老山東已經好久沒有揍我了,而且叫我儘量挨揍!” “怎麼完全相反了呢?” “老克,你記不記得上月初,‘黑肉仔’在私塾踹我 腳,結果當場骨折疼暈這件事?” “當時我還以為另有高手暗中助你哩!” “還有一件更‘鮮’的事哩!方才我進入木屋查看有沒有憨仔之下落,誰知陰煞卻在臨死之前劈了我一掌!” “迴光返照,力道可不小哩!” 胡梭回過身子,道:“老克,你瞧瞧,我這件衣服被劈了 個掌印,這下子完全報銷啦!” “你別那麼看不開好不好,衣衫裂緣一片鳥黑,陰煞之‘陰屍掌’實在夠厲害!” “怪不得我的五臟六腑一直‘跳曼波’,‘熱鬧’了一陣於,而且那間木屋也整個被震垮了!” “你有沒有搥他 拳?” “對付這種陰險小人,何必我動手,未免沾了我這雙清白的手,他早已被反震得五孔出血,死掉了!” “清白的手?應該是‘你那好冷的小手’才對!這麼多年來,為了你的挨揍,害我傷了不少次的心!” “你怎麼不出面替我解圍呢?” “我為人師表,一天到晚教人要待人和氣,凡事多忍耐,絕對不可以和別人打架!” “‘暗摃’!假‘聖人’!” “胡梭,你少臭我了,對了!老山東既然已經走了,你今後是不是可以與人動手啦!” “老山東也真‘硬心’,經過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連續哀求了三次以後,他才點頭同意!” “瞧你得罪的模樣,真令人嘔心,真令人不服!對了,你敢不敢讓我揍幾拳試試看?” “算啦!咱們是‘死忠兼換貼’的好兄弟,萬一你受了反震,我會難過一陣子的!” “這是我心甘情願自己要試試看的了,若是受傷,我自己‘貼牛糞’,絕對不會怨嘆你的,不過……” “不過什麼,說呀!” “咱們言明在先,如果你被我揍傷了,怨不得我喔!” “安心!把吃奶的力量都使出來吧!” “你先運功吧!” “除非是功力比我高的人,否則只要掌力 近我的身子,自然會有反震產生,根本傷不了我分毫?” “我看你還是運運功比較妥當,因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功力究竟是已經到了何種程度啦!” “氣死人,我看咱們另外找一個地方,各盡全力好好的比一下,受傷的人,只有自認倒霉‘貼牛糞’的份!” “走!就到那密林去比一比吧!” 龐克人林一瞧及僵臥在地上的三位紅衣少女略一探視,駭呼道:“又是風雷針的傑作,香車醉美人太‘恰’啦!” 趨近陰煞身旁 瞧,只見他雙掌齊折,嘴角,胸前血跡斑斑,不由嘆道:“胡梭你那‘坦克功’果然皮厚,打不穿!” “多謝誇獎!” 龐克笑道:“希望你的胸皮和臉皮一樣厚,經得起我這全力一擊,凝神準備啦!” “要打就乾脆一點啦!膽子小一點的人讓你東扯西拖,早就屁滾尿流,根本不必你再出拳!” 說完,乾脆雙目一閉,凝聚全身功力於胸前! 胡梭嘴裡說不在拌,事實上卻在拌得很!因為他方才親眼目睹龐克以“失傳”已久的佛門絕學“慈悲罡氣”煉化那些屍水。 最恐怖的龐克居然能將“慈悲罡氣”由面聚成團,普天之任何掌力及物體在那“罡丸” 攻擊下莫不化為灰燼! 老山東久沒有提起這種功夫對於“坦克功”是否有威脅,反正體內還有三粒“大還丹”,只要尚有一口氣,絕對死不了! 他聚集全身功力於胸前。 只聽龐克緩聲道:“別緊張,我不會用方才那一招對付自己人的,注意!目標胸部,十成功力,百步穿楊,著!” 只觀龐克那雪白晶瑩的右掌,緩緩朝三丈外的胡梭胸部一揮,“碰!”一聲,胡梭身子不住後退著! “轟……”連響,胡梭所經之處樹倒枝折, 直退了十餘丈才穩了下來,不過,他已經昏迷不醒了! 龐克見狀慌忙撲了過去。 只見胡梭全身分毫無傷,雙目緊閉,鼻息微弱,略一把脈,知道只是閉住氣,立即在他的背後連拍數掌! 胡梭醒過來之後,觸目一見,自己居然被龐克救醒,想起自己方才的狂言,臉孔一熱,訥訥無言! “你沒事了吧!” “咳!咳!沒事了,你這招‘百步穿楊’火辣辣,挺來勁的!差一點就把我轟死!” “你那‘坦克功’應該改為‘玻璃功’才對,根本經不起一碰,我看你以後就少丟人現眼啦!” 胡梭卻長嘯一聲,喝道:“老克,你少門縫裡瞧人,把人瞧扁啦!看咱‘坦克功’的威力。” 只見他躍起身子,頭前身後的撞向一株丈餘方圓的古木,只聽“卡”一聲,那株巨木立即被撞成兩截! 龐克瞧得暗暗頷首,正欲鼓掌叫好之際,卻見胡梭那衝勢未歇,以右肩又撞向另 株巨木。 “卡!”一聲,又倒了 株古木! 半個時辰不到,只見胡梭分別以身體各部位撞向古木,先後已經被他撞倒了二、三十株巨木。 龐克揚聲喚道:“胡梭!行啦!你那‘坦克功’實在夠厲害,無堅不摧,再撞下去,這片叢林就要變成平原啦!” 胡梭躍回身子,只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道:“給你一個面子吧!否則,我寧可觸犯‘破壞公物’之罪,也要撞個過癮!” 龐克順手吸過一個鳥巢,一見裡面有六支嗷嗷待哺鳥,搖了搖頭,輕輕一揮,將那島巢送上了三丈高的另一株巨木枝椏間。 胡梭神色一變,好似“發現新大陸”一般,高聲叫道:“哎喲,我知道了,老克!你的師父就是‘千面千手不死醫仙’吧?” 龐克惑然道:“胡梭,你少胡說八道,‘千面千手不死醫仙’是何等神聖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家師呢?” 胡梭叫道:“怎麼不可能,據‘老山東”所言,普天之下只有他的功夫能夠修理‘坦克功’。” 龐克不屑的笑道:“別抬摃啦!我說一個人,你想一想他是不是‘千面千手不死醫仙’?” “是誰?” “‘算命仙倪恭古’!” “就是那個‘老蓋仙’呀!嗯!確實不大像,不對!不對!他的外號中既有‘千面’之稱,該不會是他易容的吧?” “很有可能,可惜,他於今晨離開此地了!” 胡梭詫道:“夠巧合,早不走,晚不走,卻在這幾天他們先後走了,莫非已經發現主辦‘大家樂’之幕後人物了!” 龐克叫道:“‘老山東’也跟你提過‘大家樂’之事啦!他們兩人已經接過頭,取得默契啦!” 胡梭頷首道:“八成這兩個老鬼早就計劃好了,偏偏還叫我們不准洩底,真是夠‘老姦’!夠‘可惡’!” “你去‘鐵口直斷’當起‘老蓋仙’,那群‘小蘿蔔頭’由誰來照顧啊!你有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最疼那群‘猴囝’啦!安心!阿三哥一個遠房親戚已經在三天前來此,今日正式站上講臺啦!” “是公的?還是母的?” “你這頭‘豬哥’!也不先問一問這個人會不會欺負你那群猴囝,卻先問這個問題,簡直是‘見色忘義’!” 胡梭脖子脹紅,急道:“你少含血噴人,我就是覺得由女人來帶這群孩子比較妥當,所以才會問這個問題!” 龐克笑道:“別激動,小心‘腦充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長得挺漂亮的!” 胡梭雙目倏亮,叫道:“‘真’的呀?” 龐克踢了他一腳,罵道:“少‘豬哥’啦,聽到‘女人’就嗚嗚叫,當然是真的啦,還會有‘銀’的不成?” “嘿嘿!那‘幼齒仔’叫什麼名字?” “老規矩!” 龐克含笑將右掌朝胡梭一攤。 胡梭苦著臉,自腰側掏出一錠銀子,憤憤的塞進龐克的手心,道:“哎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可以說了吧?” “天涼好個‘秋’!聽清楚啦!那位‘馬子’姓馬,名叫莎莉,名字好聽,人更好看,哈哈!” “‘馬殺雞’?胡扯!” 龐克又踢了他 腳,笑罵道:“真是無藥可救,簡直要發狂了,是馬莎莉,不是馬殺雞,聽清楚了沒有?” “馬莎莉,好美的名字,小莉,小莉!你可聽到我在呼喚你!啊!小莉,我願作你的不貳之臣!”’ “少‘豬哥’啦,最好別聽我‘胡吹’,還是自己先看清楚再說,以免碰見一個‘無鹽女’,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少唬我了,如果會吐,你早就吐得腳酸手軟了,哎喲,實在夠‘暗摃’!莎莉來了三日,今日才通知我!” “咱們言歸正傳,憨仔既然被‘香車醉美人’請去了,咱們得趕緊想個法子找他哩!” “少杞人憂天啦!凡是懂得找上憨仔之人,一定曉得他的脾氣,只要他‘心花開’,自動說出來才會‘中獎’! “如果硬逼他說, 定‘摃龜’,所以我可以大膽斷定憨仔現在一定在女兒國內吃喝玩樂,舒服歪歪的,為他操什麼心?” 龐克一想雖是有理,但仍覺不妥,道:“黑狗嫂昨日一大早即到縣衙又吵又鬧的,若再找不到憨仔,會不會出意外呀?” “ 定會出意外!” “你又在胡說啦!” “你那對尊眼是不是蒙了‘大便’啊!你沒有看見昨天那一大群人跑到古寒窯去找黑狗嫂嗎?” “這倒是實情!” “既然是實情,你就快點設法找回憨仔,或者是設法轉移‘大家樂’迷的注意力吧!” “胡梭,你見多識廣,鬼‘點子’也不少,就做做好事,幫忙想一個妥善的方法吧!” “失禮!我一向懶得傷腦筋去為他人著想,日頭赤炎炎,人人固性命,這年頭要現實 點!” “我知道你現在滿腦子的‘馬莎莉’,我告訴你吧!那個‘女人’看樣子也有幾把刷子,你最好不去惹她!” “會武呀!棒!我就怕討一個象‘林黛玉型’的‘女人’,欸!莎莉,你可知道我在想你?” “豬哥公會的會員又增加一個了!” 胡梭卻毫不在意的唱道: “我的幸福在這裡,因為這裡有你! 從此不再行萬里,我不願再分離。 雖然彼岸更壯麗,我只願和你相依, 秀麗的遠方不及和你在一起! 我的幸福在這裡,因為這裡有你, 從此不再行天涯,我不願再分離。 雖然彼岸更美麗,我只願和你相依! 明媚的遠岸不及和你在一起!” 龐克陡聽遠處傳來一陣衣袂破空聲,心知必來了 名高手,必是又為了憨仔而來,一見胡梭那付嘔心模樣,不由計上心頭。 陡聽龐克尖呼 聲:“小狂俠!” 身子撲到胡梭跟前,抱住他的右腿,雙膝著地,哀聲求道:“大俠!求求你把‘小狂俠’的下落告訴我吧!” 胡俊正唱得過癮,突然面臨這種反常的舉動,不由得滿頭霧水,立即叫道:“‘暗摃’,你……” 龐克打岔斷胡梭的話,續求道:“大俠!求求你告訴我將小狂俠‘暗藏’在何處?”邊說邊拉他的腿,頻頻哀求著! “我‘胡梭’……” “大俠!求求你別再‘胡說’啦!啊!” 龐克伴作被胡梭踢飛出去,慘叫一聲,適巧倒在一位手持判官筆,神色獰厲聞聲而來的青衣老者面前。 他好似遇見救星一般,跪伏在地,求道:“這位前輩,請您作主,我的好朋友‘小狂俠’被他的同路人帶走了!” 老者喝道:“‘小狂俠’?是不是那個預測‘大家樂’號碼,期期皆中的‘小狂俠’? 他被人帶走啦?” 龐克急忙點頭,道:“不錯!就是他的手下帶走的,對了,我還聽他吩咐那人將‘小狂俠’交給‘香車醉人’哩!” “有這種事?” 老者身子疾撲向胡梭,忙將判官筆一分,左手“拂柳分花”,右手“撥草尋蛇”,直奔胡梭前胸期門穴。 胡梭知道又被老克坑了一把,不由彎下腰拾起一支三尺餘長姆指粗的樹枝,仰天長嘯一聲! 俟筆尖臨臉,身形“燕子盤旋”,招走“冬雪滿天”扎胸,走面,掛肋。挑眉,一招含四式,凌厲遞到。 老者塌腰旋身,雙笑“星月爭輝”,打算先攪亂胡梭招式。 胡梭那裡會讓他得逞,身形“金鯉騰波”,半空中一個“鷂翻青雲”,樹枝直刺老者頭顱! 兩人這一交上手,立即拆了四十多招! 胡梭不由心中發急,立即使出老山東所授“神龍劍法”,暗提“坦克功”,一招“神龍鼓濤”,砍向老者胸肋。 老者一旋身,手中筆“摘月換星”,一走耳根,一取走眼,疾如飛矢,眨眼間便已飛到胡梭之面門。 胡梭一跨步,不料老者筆已脫手,翻腕立掌,劈打肩頭。 老者脫手飛筆,掌隨筆進,這是他救命絕活,多少成名露臉人物,都未逃出他這手“筆下超生”。 想不到胡梭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他機警過人,斜身之際,一見老者判官筆往側溜,心中就知有異。 不待他掌到,身向後倒,一個“臥看天星”,枝走“彩虹布天”,人隨即一個“靈蛇閃腰”立起身來。 斜目一瞧老克面帶微笑,側躺在地上,心中不由一陣火起,樹枝“追風人海”,朝老者兩腿掃去。 老者“金鯉騰波”向上躍起。 胡梭這招用意就是要老者身形騰起,一見他向上一躍,晃肩而上,如影隨形,“魷魚腿法”中的“掀天波浪”向老者胯下猛踹。 老者身在半空中,忙的一個“鷂翻青雲”向下直落。 “老鬼!老鬼!等著瞧吧!”胡梭趁他身未站穩,右腿“怒卷狂瀾”勢如海潮,又似江浪,聲勢端的駭人。 老者見這小子來得兇,立即又 式“青雲直上”。 想不到胡梭右腿立收,右肢“隨波逐流”,枝護肢,肢緩枝,連蹦帶踢,一時弄得老者手忙腳亂! 立即一偏一側身子,欲藉此避過來式! 但只避開樹枝,可沒避開胡梭的腳。 只聽“卡”的一聲,老者大腿挨了一下重踹,立時眼冒金星,落地尚未翻上兩個滾,胡梭腳下一式“驚濤駭浪”又到。 老者忍痛爬起一晃肩,拔腿就跑。 胡梭已經打出火了,那裡肯舍,攔住他喝道:“你不是要找‘小狂俠’嗎?只挨了兩腿就跑,這算那門子英雄?” 話落枝到,一招“烽火四揚?”又行遞出! 老者挨了兩枝,傷勢不輕,站都站不穩,心知若不早走,定難討好,心中既有逃意’,戰志立消,急忙四下一瞧。 胡梭劍式陡疾,老者心駭之餘,硬將身形回拉。 但是仍然慢了一步,只聽得“撲”的一聲,右臂衣和一大片皮肉隨枝而去,一陣驟痛,絞結心脾。 “老鬼!舒服吧!” 胡梭長嘯一聲,“地動出搖”劍式揮出,腿下“無邊波瀾”,上下交徵,直如狂風捲殘雲,暴襲而來。 老者那敢再接,晃肩欲走。 想不到這一晃,雖然躲得了樹枝,卻沒有避開腿,只聽得“波”的一聲,被胡梭踢出丈餘開外。 落地之後,不敢停身,扶臂疾逃! 龐克豈肯讓他逃走,趁他躍身之際,屈指一彈,青衣老者立即僵臥在地,正欲呼叫,暈穴立又被點上。 胡梭“畫龍點睛”疾點向老者背後。 卻見白光一閃,倏聞一聲喝叱:“放肆!” 胡梭方揮開那襲到胸前的短鏢,卻見青影一閃,鐵簫兒一搶,朝著胡梭劈頭就打,口中叱道:“送命來!” 胡梭想不到來人速度如此迅疾,一見鐵簫劈來,忙的一偏頭,但因事出意外,猝然閃避不及,簫桿擦臂而過。 若是常人偶上此招,必然一陣子火辣,痛徹心脾,所幸胡梭身具“坦克功”,好似蚊子叮牛角,根本無動於衷。 這下搞得他無名火起,尤其當著老克的面,更是下不了臺,身形一側,中途右掌一翻,疾向青衣老者右肩劈去。 青衣老者一晃肩,執簫向胡梭胸前期門穴點到。 胡梭展開“鷹揚九十六式”與之搶攻。 簫如追風掠月,起風回鸞。 掌拳腿式矢矯神龍,奮臂搶攻,捷比猿猴。 一時之間,兩人如虎猿蹲,雕飛鷹落,拼得火熱。 廿招一過,青衣老者鐵簫“彩風抖羽”,直奔胡梭耳後天突穴,胡梭一個“靈蛇閃腰”,變掌為拿,疾扣對手腕門。 青衣老者塌腰,晃肩,前肢向上一勾,欲掛對手腿灣關衝穴。 胡梭見他施用腳招,一個“金雞獨立”,避過他凌厲一腿,曲著的那支腿,電光石火般向青衣老者面門踹去。 青衣老者身形“金鯉騰波”,手中簫“匹練瀉地”,向來腿掃去。 胡梭一見青衣老者身子向上一躍,不待他簫到,左腿立收,右腿“隨波逐流”猛踢青衣老者後腰。 “魷魚腿法”雖是下部進攻招式,但有利高躍的進攻,青衣老者見他腿來,半空中 偏身,簫走“流星襲月”向下疾落。 胡梭見他一擰腰,知道他要側落,一個“鷂翻青雲”,落地矮身,不待對手身形站穩,“怒卷狂瀾”第二腿又到。 青衣老者身未站穩,對方的腳下又到,忙向後躍。 這一躍,更是涂涂塗! “魷魚腿法”妙就妙在此處,只要你第一腿接不住,以後諸腿,好似掀天狂瀾,令人應接不暇。 青衣老者這一躍,胡梭“驚濤駭浪”第三腿又蹬出。 青衣老者不愧為天龍幫“天龍八部”之人物,半空中連翻兩個滾,落地後左手點地立即站起身子。 他這滾翻,落地,立起,動作可謂迅速俐落,但見胡梭動作比他更快,青衣老者才停身,右肩頭已被對方疾劈個正著。 肩骨立碎,疼得他冷汗直流! 龐克暗中一咬牙,屈指迅疾點上青衣老者胸前期門穴,檢取一支樹枝,狠下心腸,疾射向青衣老者喉結。 “咯”一聲,青衣老者當場氣絕。 胡松不由分說,樹枝疾揮,帶起一股氣勁,掃向龐克膝蓋。 “發神經啦!” 龐克身子不經意地向上一躍。 胡梭雙目緊瞪,雙唇緊抿,好似碰見仇家般“隨波逐流”“四面埋伏”“魷魚腿法”精招連迭使出。 龐克知道胡梭火大之因,是自己方才作弄他,另一方面也要試試自己的底,思維電閃,存心要煞煞他的威風。 只見龐克那修長的身子好似鵝毛飄絮般,隨著胡梭“魷魚腿法”所帶起的勁流到處飄浮著。 胡梭方才以“魷魚腿法”連連挫折兩位青衣老者之後,信心,傲氣陡生,一想起龐克的惡作劇,立即滿肚子火。 因此,他存心以“魷魚腿法”折辱龐克一番。 那知,自己將那三十六招“魷魚腿法”施展一圈之後,根本沾不到老克一片衣角,心知自己的身法尚差老克一大截。 牙一咬,揮動手中樹枝將神龍劍法精招“神龍擺尾”,“掀波生瀾”,“龍歸大海”一招緊接一招罩向老克。 “胡梭!你是玩真的啦,嗯!這幾招頗具威力的哩!好!我也找樣東西來和你玩一玩吧!” 只見他右手一切,一招,一支兒臂粗,丈餘長的樹幹,射進他的手中,只見他迅速地在身前舞成一團棍影。 “卡卡卡!”連響,胡梭身子連連後退。 望著僅剩半截的樹枝,胡梭身子飄至一株巨木前。 龐克笑道:“拔呀!拔呀!你方才那根樹枝太細啦!三兩下便被我這根樹棒震斷了,乾脆找些更粗的吧!” 胡梭環臂一抱,“嘿!”一聲!連根將一株巨木拔起,右手如刃,將那些枝椏樹葉削得乾乾淨淨! 只見他抱著那根三丈餘長的樹幹,沉聲道:“老克!為了公平起見,你也找一株樹幹吧!” “沒問題!” 龐克走到一株巨木前,只見他那晶瑩透白,右掌虛空連切兩下,左掌倏的一吸,巨木齊中部分,飛到他的手中。 “嘩啦!”一聲,樹頂失去支托,掉到樹首。 龐克抱著那巨木,笑道:“咱們這兩根巨木,好似‘加農砲’般,又粗又長的,要怎麼轟?悉聽尊便!”, 胡梭一見老克手中巨木,斷折之處平整似刀削,自忖絕對辦不到,憤然的拋下了手中巨木。 “一山還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咱胡梭今兒個沒話講,心服口服啦!不用再比啦!” 龐克哈哈一笑,將手中巨木朝空中拋去! 只見那巨木直人半空,變成一個黑點,力竭之後,倏又似殞石盤,直向二人立身之處掉了下來。 胡梭不由駭然失色:“若被那根巨木壓中,不屁滾尿流才怪,搞不好連‘卵蛋’也被壓碎了!” 卻見龐克哈哈長笑一聲,右掌不經意的朝巨木一揮,那根巨木立即方向一偏,直向左側密林之中殞落。 卻聽一陣慘嚎,旋又寂然! 顯然又有一個人死了! 胡梭神色一變,道:“老克!你誤傷一條人命了!” 龐克搖搖頭,不在意地的笑道:“安心!似這些青衣老者,多殺一個世上便少一個禍害,不會‘起訴’的。” “你怎麼知道是青衣老者?” “方才你在揍那位使簫青衣老者之時,那傢伙正欲躍出來相助,為了公平起見我請他在林中‘稍候半刻’!” “俺胡梭今天實在無話可說了,你那一身功夫實在夠神秘,不知你是如何練的?” “少拍馬屁啦!事實上你這一身武功足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何況你又有‘坦克功’,根本沒人奈何得了你!” “少安慰我啦!和你比起來,我這一身‘破爛’功夫實在‘不夠看’,今後請你要多加照顧及指教!” “咱們是‘哥倆好’,‘寶一對’,‘死忠兼換貼’的好兄弟,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同甘共苦吧!” “一起吃橘柑,一起喝黃連,至死不渝!” “又不是在和馬莎莉談情說愛,提什麼‘至死不渝’的!” 提起馬莎莉,胡梭渾身立即“來電”,笑道:“老克,咱們快點把這三個人處理掉吧!” “殺雞焉用牛刀,這三個青衣老者皆是天龍幫之高手,那位穴道被製之人,醒過來之後,自然會處理的!” “要留下那位老鬼的命啊!這可不行,他已經認識我啦!我可不願意惹上這個麻煩!” “別急,別忘了家師是‘千面千手不死醫仙’,我會將你易容成你心目中想要的人物,絕對不會有人瞧出你的底細。” “這才差不多!” “我要留下那老鬼是有用意的,等一下他醒來之後,一發現此地的景況,自然會請天龍幫的人設法找‘香車醉美人’算帳的!” “高啊!高明!” |
第 四 章 夜上屯山訪女鬼
龐克突然神色一正,道:“胡梭!我有一件驚天動地的大計劃,不但可以成名,又可以發財,你幹不幹?” “有這種好事?我幹啊!” “當然有了!我相信以我們兩人的機智及武功,可以財源滾滾!” “真的啊?”胡梭雙目倏亮! “當然是真的!我幹麼要騙你?” “快!快把計劃說來聽聽!” “別急!別急!你那‘豬哥’毛病又發作了!沉著點,先把計劃聽清楚了再說!” “你們這些書讀得太多的人,做起事情來,總是濕吞吞的,故意要吊人胃口,拜託乾脆一點吧!” “好啊!好啊!我打算將‘老蓋仙’的算命攤擴大成為算命館,專門鐵口直斷,預測每期‘大家樂’號碼。 “你有沒有發燒?” “你知道上一期我簽中了‘三十八號’吧!” “少神氣啊!那是‘憨仔’告訴你的!” “不錯!這一期憨仔已經告訴我號碼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想藉這個號碼,好好的撈一筆!” 胡梭搖搖頭,道:“少作發財夢了!有誰會相信你的鬼話,而且此事牽涉甚廣,稍一疏忽即難以收拾!” 龐克拍拍胸脯,笑道:“憑著‘千面千手不死醫仙’的招牌,對付這些牛鬼蛇神,還不是輕鬆愉快!” 胡梭仍在存疑的道:“玩‘大家樂’的人不是賭鬼就是亡命之徒,最近更有幫派扯進來,多小心為妙!” “安心!一切全看我的!” 說完,比手劃腳的說了老半天。 胡梭聽得眉飛色舞,笑道:“夠刺激!人生在世,與其平平淡淡的過,不如轟轟烈烈闖個名堂來,俺胡梭幹啊!” 龐克緊拉著他的雙掌,笑道:“先別衝動!如果那些賭鬼‘摃龜’了,你可要挨揍的,你有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胡梭笑道:“俺不怕!別說俺有‘坦克功’經得起打,就是不幸‘身亡’我也是含笑入土!” “夠意氣!走!” 鑼鼓喧天,香火不絕,人潮蠢動! 王寶釧那破寒窯破天荒的香火旺盛起來了!嶄新的天公爐內插滿了精細長短不一的清香。 窯內神案、供桌、炬燭、檀香,將端坐在神案上之尺三王寶釧神尊襯托得莊嚴肅穆。 村野之人一向迷信,只見 批批的婦女,間或有些漢子,或站或跪的朝著神尊,又點頭又膜拜的! 寒窯旁原該是“黑狗嫂”的新居,卻變成了一家“算命館”,前來燒香或者看戲的人禁不住走過來瞧了一眼! 門前插了兩支三丈八高之精竹桿,兩面寬幅黃旗迎風飄展,“大家樂”、“免摃龜”六個殷紅大字打自老遠即可瞧見。 那門聯更有意思了: 右聯是:他摃龜你發大財。 左聯是:你摃龜我願挨揍。 橫批是:我們通通免摃龜。 眉清目秀,一身青衣打扮的胡梭正口沫橫飛的在門口對著好奇前來圍觀的村民吹噓著呢! 村民中有些熱中簽賭“大家樂”的,聽得津津有味。 “小哥!倪半仙什麼時候‘拼明牌’?” “開獎那天子時末。” “準不准啊?” “保證準!咱們倪半仙已是半仙之體,在崑崙山閉關四十年,此次來到貴寶地存心要好好的發揮一番!錯不了的!” “真的呀?能不能讓我們和他見見面?” “別急!申時一到,自然會讓各位如願的!各位先去看戲吧!” 胡梭眼尖,陡見五、六名黑衣壯漢在黑狗嫂茅屋前晃來晃去,立即叫道:“朋友!‘小狂俠’已經失蹤了!” 黑衣壯漢相視一眼,立即走了過來。 “小兄弟,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來找‘小狂俠’的?” 胡梭笑道:“凡是對‘大家樂’有興趣的人,早晚會到此處來找‘小狂俠’的,這有什麼稀奇的?” “小兄弟,你可知道是誰劫走了‘小狂俠’的?” 胡梭搖搖頭,笑道:“不知道!不過咱們倪半仙一定知道,各位如果有時間不妨等到申時再來請示!” “倪半仙?” “不錯!倪半仙不忍見世人一天到晚‘摃龜’,所以不惜觸犯天條,洩露天機,使有緣人能夠發大財!” “真的?” “信者不疑,疑者不信,又沒有人強迫你來相信,你如果有辦法,你就自己去找‘小飛俠’吧!” 黑衣壯漢悻悻的走了出去。 胡梭微微一笑,繼續向村民吹噓著! 時間在胡梭‘違章建築 亂蓋’之下,悄悄的流逝著,陡聽戲鑼“匡!”的一聲,鑼鼓倏停! 胡梭揚聲道:“申時已到,倪半仙馬上要與各位見面了,各位鄉親好友請往後退三步,多謝!多謝!” 陡聞 戲臺上每位演員,揚嗓喊道:“有請倪半仙!” 場中立即一片寂靜! 在眾人面前那道厚木門陡然不啟自開,在胡梭引導之下,二、三百人井然有序的進入廳中。 眾人朝門後暗暗一瞧,並未見人影,邊走邊納悶,那麼厚重的木門為何會自動向兩側打開呢? 眾人朝偌大的客廳一瞧,不由發出會心的微笑! 只見右邊牆上畫著一支大烏龜,在那巨大背殼上畫著一把大木槌,淚水、屎、尿都流了出來! 分明是“摃龜”相。 左邊牆上卻畫著一位面貌清秀的少年人,只見他面帶微笑,在他四周有十餘人對他拳打腳踢,舞刀搶劍著。 分明是“雖挨揍無怨言”。 客廳正面丈余高台,臺上有一位老者盤坐在一張蒲團上。 只見那老者一身青衫,年約五旬,象貌奇古而清 ,雖然一部灰髯飄拂於胸,但看上去絕無一絲龍鍾老態! 在他背後牆上,畫著一群人,人人懷中捧著數錠黃金大元寶,神情之間,充滿了喜悅及歡欣。 分明是“發大財、皆大歡喜”! 眾人正興致勃勃的左瞧、右瞧,低聲談笑之際,陡聽一句蒼勁的:“大家好!”回盪於客廳中。 眾人不由凝注向那位瞑目盤坐的清 老者,卻見他雙目乍睜,面帶微笑,朝著廳中之人頻頻頷首。 眾人不由自主的應道:“倪半仙好!” 倪半仙呵呵笑道:“多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捧場,相見即有緣,各位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吧!” 陡聽一位中年漢子喊道:“請問倪半仙,廳內牆上之圖畫是什麼意思?” 倪半仙呵呵笑道:“閣下只要將圖畫與本館門口那對門聯一對照,便可發現,只要踏進本館,便可避兇趨吉,永遠‘免摃龜’!” 另外一名武者打扮的彪壯漢子道:“閣下可知‘小狂俠’目前在何處?” 倪半仙呵呵笑道:“請先繳五兩銀子!” 大漢深表訝異的問道:“閣下此舉未免有失公允,方才那人發問,不必繳線,我怎麼要繳五兩銀子呢?” 倪半仙笑道:“方才那人的問題較簡單,而且他比你有禮貌,所以免費奉送,對不起! 你如果要再問這個問題,必須繳十兩銀子啊!” 大漢怒道:“你……” 倪半仙斜睨他一眼,笑道:“哈哈!問不問是你的自由,至於要出什麼價錢,則要看本半仙的高興,現在漲為二十兩了!” 那漢子怒吼一聲,身子一躍,疾撲向倪半仙。 胡梭淺笑一聲,躍起身子,出手似電,拿住那漢子的頸項,左手在他的身上迅速的一陣拍打! 只聽胡梭低叱道:“敢膽擾亂本館,念你初犯,罰跪一個時辰!”說完,右手一按,大漢乖乖的跪在台下。 倪半仙笑道:“各位,還有沒有問題?” 陡見一名黑衣壯漢叫道:“請問半仙,‘小狂俠’目前在何處?” 倪半仙頷首笑道:“嗯!挺有禮貌的!本半仙就不再加價,仍然算你二十兩銀子吧!同意的話,就先繳錢吧!” “好!接著!” 只見四錠銀子,排成一線疾射向倪半仙胸前期門重穴,其餘眾人見狀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倪半仙卻笑呵呵的道:“夠乾脆!” 卻見那四錠迅若流星的銀子,好似被一張無形粘紙粘住一般,停留在倪牛仙身前丈餘外,既不前進也不墜下! 倪半仙右手一伸,將那四錠銀子揣進懷中後,以“千里傳音”對黑衣壯漢道:“‘小狂俠’已被香車醉美人劫走了,可循天龍幫追查下去!” 黑衣壯漢神色一變,略一思忖,排開身前之人,健步行至下跪之大漢身旁,出手似電,疾拍他的穴道。 卻聽那大漢一陣慘叫,在地上直翻滾! 胡梭鞭手負在後背,笑道:“你太多事了吧,再交出二十兩銀子,我負責把他的穴道解開,幹不幹?” “你!” “沒有人勉強你!不過,現在已漲至五十兩了!” 胡梭陡覺一股狂 ,自人群之中,襲向自己,身子一偏,抓起地上的漢子,迎著掌勁擲了過去! 只聽一聲慘叫,那漢子口噴鮮血,倒在地上。 人群之中,立即躍出三名黑衣壯漢,連同站在台前之那名黑衣壯漢,迅速的圍住胡梭攻了過去。 倪半仙取出那四錠銀子疾往四人擲去。 四人明明知道暗器來襲,可是偏偏避不開,只見他們身形異怪的被製在當場,心中真是肝膽俱顫,驚駭萬分! 胡梭左右開弓,“劈劈啪啪”聲中將四人之雙頰揍得紅腫似“面龜”以後,才歇手罵道: “聚眾滋事,罪大惡極!” 陡見人群中走出一名青衫老者,只見他朝倪半仙一揖,朗聲道:“倪半仙,老夫天龍幫莫官錫有事相商!” 倪半仙笑道:“沒關係,說吧!” 莫官錫沉聲道:“方才老夫手下魯莽,冒犯了貴館,可否看敝幫的面子,放過了他們?” 倪半仙頷首道:“沒問題,只要他們每人繳一百兩銀子的‘罰款’,閣下就可以把你們五個人帶走了!” “這……” “還考慮呀?要加價了……” 青衫老者忙道:“行行行!” 胡梭接過銀票,笑道:“是‘萬條通銀樓’的票子哩!錯不了,稍等一下,我馬上解了他們的穴道!” 說完,在他們五人身上一陣子拍打,取下那四錠銀子之後,笑道:“歡迎各位財神爺下回多光臨!” 那五人狠狠的瞪了胡梭一眼之後,默默的隨著青衫老者離去。 倪半仙對廳中之村民笑道:“各位鄉親!你們見過了吧!最好別去賭‘大家樂’啊!若碰上這種人,不但錢失去!命也跟著丟啊!” 村民不由一陣沉默! 倪半仙續道:“目前此處已經沒有外人了,本半仙有幾句話要向各位說明一下,請各位銘記在心,並且付諸於實際行動。 “‘大家樂’這種賭博,中獎的機會太少了!七十二個號碼只有一個中獎的機會,偏偏大家自恃聰明及運氣好,日益沉湎其中。 “為了‘大家樂’,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個人已經人財兩空,支離破碎,最近更有幫派介入其中,更添加暴力凶殺恐怖氣氛。 “各位鄉親一向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要省吃儉用,根本不愁吃、穿,何苦去簽充滿投機,殺機的‘大家樂’呢?” 村民們聽得滿面羞慚,垂首無語。 陡見一位中年漢子奔至台下,跪下連叩三個響頭之後,哀聲道:“半仙之言句句金言,可是我已債臺高築了,怎麼辦?” 又有一位中年婦女趨前跪下,求道:“半仙,求求你大發慈悲,幫幫忙,只要告訴我們一次就好,還清債務之後,我再也不敢簽‘大家樂’了!” 倪半仙瞧著近百人跪在地上哀求、飲泣,心中不由暗嘆不已,對於暗中主持“大家樂” 之人深惡痛絕! 只聽他朗聲道:“距離‘開獎’尚有半個月之久,各位儘量去調藉銀子,開獎當日子時,本半仙將會有指示。” “多謝半仙。” “各位牢記,此事不得外洩,否則屆時簽不到牌,或是發生什麼意外,本半仙不但不負責,還會對洩密論處!” 眾人聽得連連頷首,並紛紛保證不會轉告他人。 倪半仙嘆道:“本大仙此次到貴地來設館,承蒙‘黑狗嫂’將新居供作算命館,內心十分的感激! “為了發揚忠孝節義精神,本大仙特別恭塑王娘娘之金身恭各界人士朝拜,希望各位廣為宣傳,使娘娘廟能夠早日建成。” 一位中年漢子揚聲道:“半仙,俺老朱只要能把那一屁股的債還清,其它的銀子,完全捐作建廟基金!” “對!我劉非文照辦!” “好!我阿花也不落人後!” 倪半仙欣慰的道:“好!既然各位有這份心意,本半仙很樂意成全,只要大家能夠守秘? 本半仙保證會讓你們達成心願的!” “多謝半仙!” “各位請回去吧!” 俟眾人走得一千二淨之後胡梭笑道:“過癮!” 倪半仙笑道:“這才是開端而已!以後千奇百怪,各色各樣的人物都會來的,夠你忙的哩!” 胡梭哈哈笑道:“我這個人天生的勞碌命,根本不怕死!不過,說句良心話,我擔心只是咱們兩個人會顧此失彼!” 倪半仙頷首道:“這倒是實情!不過,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吾道不孤,屆時一定會有人相助的!” 陡聽 “不錯!”好嬌脆的聲音! 倪半仙及胡梭不由循聲瞧去。 這一瞧兩人只覺眼前一亮,胡梭更是心神狂跳,身子顫抖,圓睜著雙目,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只見紅雲閃飄,從門外面娜娜進來了一位紅衣姑娘!嘿!美!真美!夠“水”得不能再““水”了! 不高不矮的適度身材,纖細的腰,高挺的胸、圓圓的臀,筆直的背,配上烏黑又長的辮子,俏到了家。 玫瑰紅的長衫褲,鵝黃色的繡花鞋,鞋尖上繡的是一朵“幽蘭”,工奪造化,簡直嬌的愛人! 黛眉、星眸、貝齒、朱唇,一張瓜子臉兒,如粉琢玉雕,吹彈得破,若嫣然一笑,必是傾國傾城! 美!美的“恐怖”! 天公伯的傑作! 話只一句:“不錯!”卻似雲空仙樂,人間絕音,那份兒動聽,寫不出,道不盡,銀鈴聲,黃鶯聲,算得個屁! 倪半仙輕咳一聲,笑道:“呸!酸!酸透了!好重的醋味,是不是那兒打翻了醋瓶子,胡大俠,你說是不是?” 胡梭魂兒早已不知飄到那 重天外去了,乍聞仙女“垂問”,忙不迭地答道:“是! 是!是!” 倪半仙踹了他一腳,笑罵道:“應聲蟲!是什麼是?” 胡梭叫道:“老克!你在羞我呀?” 紅衣姑娘以袖遮顏,嘻嘻淺笑著! 倪半仙笑道:“見笑!我這位伙計就是見不得美麗的姑娘,馬姑娘別見怪,他絕對沒有其他的惡意!” 胡梭急道:“老克你總算說了一句公道話,馬姑娘!我姓胡,古月胡,單名梭,日月如梭的梭,請多指教!” 說完,揖身一禮! 紅衣姑娘低吟一聲:“胡梭!胡說!嘻!” 言未訖,又遮袖淺笑一聲! 胡梭暗嘆一聲:“這個傷腦筋的名字,實在給人的第一個印象太差了!不知老頭子昔年為何要取這個臭名子!” 他乾咳一聲,雙手連搓,不知如何啟口! 倪半仙笑道:“馬姑娘!今日駕臨此處,有何貴幹?” 紅衣姑娘嬌聲道:“一來向二位道賀,二來有一件事向二位說明,三來表明我的立場和決心!” 倪半仙和胡梭不由怔住了! 這位天仙般的美女究竟是何來歷,聽她的口氣,好似有什麼大事要宣布,可是她怎會與自己二人扯上關係呢? 她只是阿三哥的姪女,來私塾授課而已啊! 紅衣姑娘也睜大星眸在二人身上打量一陣子後,嘆道:“天衣無縫,好精湛的易容術,不愧是‘千面千手不死醫仙’的得意門徒!” 倪半仙和胡梭聞言一怔,互視了一眼! 紅衣姑娘卻自腰側取出兩樣東西,展現於二人面前! 二人“啊!”了一聲,不禁後退一步! 原來在紅衣姑娘右掌掌心中赫然出現一個古制錢與一個‘小金饅頭’,正是‘千面千手不死醫仙’及‘老山東’的信物。 這兩樣東西他們二人一向不離身,如今居然出現在紅衣姑娘掌中,可見紅衣姑娘和兩位老人家的關係之密切! 胡梭急忙道:“馬姑娘你怎麼會有‘老山東’的‘心肝寶貝’呢?那‘金饅頭’他一向是不離身的呀?” 胡梭此問,也正是倪半仙(龐克)之心頭疑悶,因此他亦雙目炯炯地瞧著紅衣姑娘,瞧得紅衣姑娘嬌顏緋紅! 只見她將那兩件信物塞回腰側,輕咳一聲,嬌聲道:“二位大哥,二位前輩交給小妹信物之用意,乃是希望二位能多,多關照小妹!” 胡梭搖搖頭,笑罵道:“馬姑娘!你別說客套話了!我最了解‘老山東’了,他一定怕我胡搞,所以叫你來監視我的!” 倪半仙笑道:“胡梭!你少作賊心虛!咱們此次是豁出性命和那一個幕後陰謀集團拼了! 根本問心無愧!” 胡梭膽氣一壯,笑道:“有理!誰怕誰呀?” 紅衣姑娘笑道:“還是龐大哥心胸坦蕩!不錯!據二位老人家多方明查暗訪的結果,的確有一批人在暗中控制‘大家樂”。 “這批人組織嚴密,行動飄忽,心狠手辣,正在進行一項大陰謀,所幸咱們已經有人在該組織臥底,已經逐漸能測知對方行動了。” 胡梭笑道:“刺激!有了這種對手真過癮!” 倪半仙神色一怔,道:“馬姑娘,聽你言中之意,你已經多多少少了解對方之底細,可否說來聽聽?” 紅衣姑娘綻顏一笑,嬌聲道:“當然可以,我在來此之前花了一番工夫,總算查獲了一些消息。” 紅衣姑娘接著將事情道了出來,…… 天津橋是洛陽一大古蹟,在安樂窩之北。 凡是繁華熱鬧的地方必多茶館、酒肆、客棧之類,不錯,這“天津橋”一帶的茶館、酒肆、客棧可謂林立。 這天日方偏西,繁華熱鬧的“天津橋”附近來了個人。 “天津橋”一帶一向是熙來攘往,行人如穿梭,車如流水馬如龍,來了個人該不足為奇,原本稱不得稀罕。 可是這個人不同,另有他的奇特之處。 那是一個身穿一襲雪白衣衫的年輕人,這年輕人身材頎長,步若行雲流水,瀟灑而且飄逸。 那頎長的身形,隱隱透著一種常人所沒有的東西,真要仔細評晶,那該是一種高華的氣度。 這位年輕人有一雙修長白皙,手指根根如玉的手,卻長著一張色呈淡金,長眉細目,稱不得俊美的臉。 這位瀟灑飄逸,人似臨風玉樹的白衣客,對那繁華,熱鬧的眼前景物視若無睹,在人群中,背負著手,逕自向一家名喚“真古錐”的客棧。 “洛陽”文風特盛,又是中州所在,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洛陽城”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溫文有禮,臉上永遠掛著笑。 站在那客棧門前,招徠客人的店夥尤甚,站在門口不住衝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躬身哈腰打招呼,好似每一個行人都是他的主顧。 當然,這裡的確有真主顧,像這位年輕的白衣客就是一個,他便是認准了“真古錐”而來。 一見主顧上門,店夥忙迎前躬身哈腰陪上笑臉:“客官要住店?” 讀書人一向知書達禮,白衣客溫文地報以一笑,點頭說道:“是的,小二哥,可有清靜上房?” 那店夥一個勁兒地直點頭:“有,有,有,正等著客光臨,包你中意。” 白衣客微微一笑,道:“小二哥真會做生意。” 說著邁步進了客棧。 適時,櫃檯裡迎出了掌櫃的,那是個瘦削的老者,身穿黑衣布褲,戴著老花眼鏡,手裡還拿著根旱煙袋。 他近前迎著白衣客哈一哈腰,側身向櫃檯旁擺了手:“謝謝客官光臨,請這邊先坐坐,小老兒這就叫伙計去收拾一間上房去。” 白衣客一聲:“多謝老掌櫃的。”舉步向櫃檯旁行去。 在櫃檯旁坐定,老掌櫃親自倒了一杯熱茶,雙手了遞過來。 白衣客忙稱謝接過,放在桌上。 白衣客這裡放好了茶杯,老掌櫃的那雙老眼深注,未語先笑地拉下次生意,連絡感情,開了口:“客官仙鄉何處?” 白衣客含笑說道:“有勞老掌櫃動問,我是江南人氏。” 老掌櫃的一點頭,笑道:“江南風光極好,除非是江南,別處也不會有像客官這等倜儻不群的人物……” 白衣客淡淡一笑,道:“多謝老掌櫃的誇獎。” 老掌櫃的忙道:“小老兒是句句真心話……” 一頓,接道:“客官光臨敝地是……” 白衣客笑道:“我遊學四方,遍訪山水,一路上偶而也做做生意。” 老掌櫃的為之一怔,隔的老花眼鏡瞪大一雙老眼:“客官還做生意?” 這難怪他驚奇詫異,遊學便遊學,尋山水之勝,做生意便做生意,那有連在 起,混為一談的? 休說老掌櫃的這麼大把年紀沒聽說過,就是換了任何人也會搖頭,誰聽說過? 可是白衣客點了頭,含笑說道:“不錯,老掌櫃的,寒家清貧,沒有太多的川資,若不 路做做生意,那來的盤纏?” 竟也有理。 老掌櫃的點了點頭,道:“那……客官是做那一行?” 白衣客一攤雙手,笑道:“讀書人能做什麼?老掌櫃的瞧我又能做什麼,不外乎學以致用,替人家寫寫畫畫,拆個字,批個流年,治治病,另外還帶看看風水。 天,他會的可真不少。 老掌櫃的又點了頭,他尚未說話,突然 “客官,您會不會拿妖捉鬼?” 原來,剛才那店夥不知在何時已經出來了,此時,正站在白衣客背後,這時突然在半途中插了一句話。 白衣客嚇了一跳,也為之一怔,轉臉後顧,道:“拿妖捉鬼,這怎麼說?” 老掌櫃的隔著老花眼鏡瞪了老眼。 店夥不敢再說,可是又不得不說,囁嚅半天方道:“我聽說會看風水的地理先生者會拿妖捉鬼?” 白衣客:“哦!”了一聲,失笑說道:“拿妖捉鬼,那是‘虎龍山’張天師或者茅山老道的事,要不然就去找那位鍾馗,我不會……” 話鋒一轉,道:“怎麼,小二哥,實號有什麼不安寧嗎?” 白衣客問得好,這回店夥還沒說話,那老掌櫃的已搶了先,忙搖頭說道: “不,不,不,不是小號,是‘洛陽城’這一帶,客官知道,邙山就在左近,所以,所以這 帶難免有點不太平……” 白衣客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北邙素稱鬼域,南麓集有漢唐晉三朝的帝王陵寢,自從光武明章諸帝而下,歷代的達官貴人亦多葬骨於此,積而久之,重疊皆墓,俗話有邙山無臥牛之地之說……” 老掌櫃的接口說道:“是的,是的,客官說得一點不錯。”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只是,老掌櫃的,貴地當真有什麼鬧鬼的實例嗎?” 老掌櫃的 驚,囁嚅說道:“這個,這個……” 這個了半天,未能這個出什麼來。 白衣客雙眉微揚,道:“老掌櫃的是怕嚇著我,還是有什麼不便出口之處,若是前者那請放心我不信怪力亂神,也從不信這世上有鬼,如屬後者,那我不便相強……” 老掌櫃的臉一紅,忙道:“客官請莫誤會,小老兒沒有什麼不便說的,實在是這都是道聽途說,小老兒自己沒有親眼看見過,不敢人云亦云,跟著說……” 白衣客笑道:“原來如此,那麼就說傳說道聽途也好。” 老掌櫃的剎時又漲紅了老臉,囁嚅說道:“這個,這個……” 白衣客淡淡一笑道:“老掌櫃的,恕我直言,莫非是寶號……” 老掌櫃的一驚,雙手連搖,急道;“不是,不是,客官萬萬不可這麼說,這話要 說出去,只怕小號的客人馬上就要盡,今後也沒人敢上門光顧了……” 白衣客笑了笑,道:“乾脆一點吧!老掌櫃的何妨姑妄言之,我也姑妄聽之,不把它當真。” 老掌櫃的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臉色一整,道: “客官,事情是這樣的,幾個月前半夜裡,有一個年青貌美的女子到東街王小二店裡敲門買東西,偏巧王小二這人不老實,一見人家孤身一人就起了邪心歹意,又怕驚動家裡的人,所以悄悄的跟著那女子出了門……” 白衣客插口說道:“結果跟到了邙山?” 老掌櫃的猛一點頭,道:“一點不錯……” 一怔接道:“怎麼客官已經聽說了?” 白衣客搖了搖頭,道:“不,我是猜想如此,鬼總是不離鬼域的。” 老掌櫃的道:“可不是麼?剛到邙山那女子就不見了,王小二被一陣冷風吹醒, 見是邙山,嚇得回頭就跑。 “等回到了店裡,再一看,那女子買東西的不是銀子,竟是一塊包了冥紙的石頭,他知道他碰上鬼了,當時渾身發寒,一病就好幾個月,前幾天才下床。 “於是,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就傳了……” 白衣客道:“老掌櫃的,恐怕這一病也病掉了他的色心?” 老掌櫃的將頭連點地道:“正是,正是,王小二如今瞧見女人就怕,尤其是美貌年輕的女子,聽人說……” 嘿嘿一笑,接道:“他見了他老婆都怕,夜晚竟不敢跟老婆同床。” 白衣客為之失笑,笑了笑,道:“就只這麼 個實例麼?” 老掌櫃的忙道:“就這一個了,就這一個了,一個已夠怕人的了,半夜起來撒尿都頭皮發炸,要多了那還得了?” 白衣客止不住又笑了,道:“老掌櫃的,王小二可曾看清那女子的面貌?” 老掌櫃的道:“小老兒剛說過,那女子美貌年輕……” 白衣客笑道:“要是個醜陋的老太婆王小二也不會起邪念歹意,半夜裡往邙山跟了,我是問,這女子有沒有什麼特徵,譬如說,圓臉,長臉,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臉上有沒有長著什麼的……” 老掌櫃的搖頭說道:“這個倒沒有聽人說……” 那店夥突然插口說道:“我聽說了,那女鬼圓圓的一張臉,皮白肉嫩,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嘴角上有顆痣……” 白衣客目中異採方閃,老掌櫃的已瞪眼叱道:“胡說八道,你聽誰說的?” 那店夥理直氣壯地道:“一點也不胡說,是王小二親口告訴我的。” 老掌櫃的道:“我以前沒聽你說過?”那店夥道:“是這位客官提起,我才想了起來……” 白衣客插口說道:“老掌櫃的,那想必不假了。” 老掌櫃的忙道:“客官莫要聽他胡說……” “不!”白衣客搖頭說道:“他沒有胡說,這女子我也見過。” 老掌櫃的大吃一驚,好似白衣客身上已沾了鬼氣,不自覺地往退了兩步,瞪著老眼急道: “怎,怎,怎,麼,客官也遇見了鬼?” 白衣客搖搖頭說道:“不,老掌櫃的,貴地之人把她當成了鬼,我卻把她當著神,那流傳千古的一個神。” 老掌櫃的一怔,愕然說道:“神?客官,這話……” 白衣客淡淡一笑,道:“前些日子我在‘洛水’之旁散步,看見一個浣衣女子,風華絕代,美絕塵寰,正是王小二所見那個女子。 “可是一轉眼間她就不見了,老掌櫃的請想,鬼那有這般美貌?此地有‘洛水’,更有‘洛神廟’,那不是‘洛神’顯聖是什麼?” 到底是呆痴,迂腐,還帶點不知死活的讀書人。 老掌櫃的搖著頭,臉上沒了人色,急道:“客官,洛水,洛水娘娘可冒不得,怎可拿鬼比她,我們這兒洛水娘娘最靈驗,一個不好就要發大水的。” 人家既有此顧忌,白衣客自不便再說什麼,笑了笑,站了起來,道:“老掌櫃的,她是神也好,是鬼也好,反正你我都不知道,說她是鬼,那夠可怕的,說她是神,那就全然不同了,對麼?好了,我要到後面去了。” 老掌櫃的及時說道:“客官,小老兒還沒有請教……” “好說。”白衣客道:“我姓龐,叫龐克!” 老掌櫃的供手說道:“原來是龐相公……” 向那伙計一瞪眼,道:“替龐相公帶路。” 那店夥忙答應一聲,搶在前頭走了。 龐克聽至此,急忙叫道:“姑娘!太過份了吧?” 胡梭瞪了他一眼,叱道:“別打岔,保持‘紳士風度’吧!”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接著說了下去。 店夥帶著龐克進了後院一間上房,只見的確是上房,窗明幾淨,點塵不染,陳設也頗為講究。 安置好了龐克,那店夥一哈腰道:“客官請歇歇,我去拿茶水去。” 他說著就待轉身,龐克一抬手喚住了他:“慢點,小二哥。” 那店夥沒動,忙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龐克一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那是一錠銀子,順手塞了過去,道:“小二哥,拿著買酒喝。” 那店夥一怔,沒敢接,瞪眼說道:“客官這是……” 龐克含笑說道:“這是送給你小二哥買酒喝的!” 硬塞進了店夥手中。 店夥望著那錠銀子一直發楞,好半天才連連躬身哈腰地道:“謝謝客官賞賜,謝謝客官賞賜。” 幾疑作夢之餘,心花可著實為之怒放,他長了這麼大,那裡見過這麼闊綽大方的客人,一出手便是十兩? 龐克淡淡一笑,道:“別客氣,小二哥,茶水暫時不必送,我還要出去一趟。” 店夥怔道:“怎麼,客官還要出去?” 龐克點了點頭,道:“不錯,‘洛陽’多名勝古蹟,這‘天津橋’一帶夜晚尤其熱鬧,我想到處逛逛去,等回來時我會叫你送茶水的。” 那店夥連連答應。 龐克略整衣衫,舉步便往外走,忽地又停步問道:“對了,小二哥,你跟王小二挺熟麼?” 那店夥點頭說道:“熟,熟,熟得很,客官是要……” 龐克搖頭說道:“沒什麼,我隨口問問,他做的是什麼買賣?” 那店夥道:“王小二專賣南北雜貨。” 龐克點了點頭,謝了一句,飄然而出去。 片刻之後,他到了東街,而且踏進了那‘王記老號’的門。 這時候,“洛陽城”華燈初上,街上熙來攘往,車水馬龍,比白日裡更不知要熱鬧多少? 但這條東街由於地處偏僻,所以行人未見有多少。 一進門,迎面迎上來了個瘦削的中年漢子,蒼白的一張臉,像是大病初愈,一望便知他就是王小二。 果然不錯,聽 那漢子衝著龐克一哈腰,道:“相公要買些什麼?” 龐克微一搖頭,含笑說道:“不買什麼,我找王小二。” 那瘦削漢子一怔,道:“我就是王小二,你相公是……” 龐克道:“我是‘真古錐’客棧你那位朋友的朋友。” 王小二“哦!”地一聲,道:“相公原來是老唐的朋友,坐,坐,請裡面坐。” 所謂裡面,也就是店堂那靠裡的一塊地方。 抱來一把椅子,王小二殷勤而熱絡地讓客。 龐克稱謝坐下,王小二便要招呼家裡的倒茶。 龐克忙攔住了他,道:“別驚動大嫂,我說幾句話就走。” 王小二也未堅持,在龐克對面坐下,問道:“相公貴姓?” 龐克道:“我姓龐。” 王小二道:“龐相公有什麼事?” 龐克笑了笑,道:“我先說明,我是個地理先生……” 王小二挺機靈,聞言臉色一變,那本來蒼白的臉更白了。 龐克接著說道:“關於老哥的事,老唐都告訴我了,我不能看著鬼物以後再擾人,我打算把她拿了,所以我來找老哥幫忙。” 王小二好似被蛇咬中,霍地站了起來,雙手連搖,驚駭欲絕地道,:“不,不,不,我幫不了你忙,我……” 龐克淡淡一笑,伸手把他按坐了下去,道:“老哥別怕,我不要你幫別的忙,只要你告訴我,你那夜跟那鬼物跟到了什麼地方就行了。” 王小二已被嚇破了膽,白著臉一個勁兒地搖頭道:“不,不,不,不……” 龐克笑了笑,道:“王老哥,對於鬼,沒人比我這地理先生更懂的了,她現在是還沒到時候,一旦到了時候,她更會出來害人,誰碰見過她,她第一個找誰……” 話未說完,王小二兩眼一翻,身子一軟,整個人便要往下倒,敢情他已經被這幾句嚇昏過去了。 龐克眉鋒微皺,抬手一指點上王小二的左肋。 王小二機伶一顫而醒,一醒,他猛然一竄便要站起,無奈龐克一支手按在他肩頭上,他動不了分毫。 他苦著臉顫聲說道:“龐相公,你行行好……” 龐克道:“我是在行好,可是你要是不肯幫這個忙,一旦到了時候,別說我,就是‘龍虎山’的張天師也救不了你!” 王小二身子一晃,差點又昏過去。 龐克接著說道:“只有讓我趁這時候拿了她,才救得了你。” 王小二渾身發抖地道:“那,那,我說,說,說……” 龐克淡淡一笑,道:“王老哥,別怕別急,慢慢的說。” 王小二那能不怕不急?嘴唇抖了半天,方始蹩出一句:“就在邙山南邊‘顯節陵’(漢明帝)墓前。……” “多謝了,王老哥。龐克截了口,按在王小二肩上的那支手,拍了拍王小二,微微笑道: “沒事了,王老哥,安心做你的生意吧,我保你從此平安無事,全家寧靜,可記住,今夜事別對別人說起,便是老唐也不例外,否則就不靈了,明白麼?” 王小二楞楞地點了點頭,喉頭一陣作響,卻未能說出一句話來。 龐克一笑站起,拱手而去。 王小二忘記了送客,坐在那兒沒動,兩眼發直……。 清冷而慘白的月色下,“北邙山”像一支巨獸,靜靜地踞伏在夜色裡,夜風過處,梟鳥悲鳴,樹木舞動,倍增它的懾人氣氛。 如今,在這裡,一片寂靜,空盪,看不見任何東西,一眼望去;大小荒塚起伏,觸目皆是墳墓。 一陣夜風拂過,一片片灰白的東西滿山飄揚飛舞,那是清明時節燒剩下的紙灰,還有點點慘綠光芒雜在其間,那是鬼火燐火。 這地方,白日裡已難見人跡,“洛陽城”的人根本不到這兒來,自從王小二夜裡遇鬼之後,人們更望而卻步。 別地方來洛陽探幽攬勝,尋訪古蹟的人,也不會到這兒來,本來是,誰到北邙山來幹什麼?除非他想見鬼。 這地方,入夜更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而此時偏有個膽大不怕鬼的人來到了此地。 他就是那位自稱龐克的年輕人。 他背負著雙手瀟灑邁步,安祥而泰然地登上了“邙山”南麓,居然像個游山玩水,探幽攬勝的風雅客。 這讀書人可謂膽大。 其實也難怪,讀書人太呆痴,更何況深信子不語怪力亂神。 他踏著那荒草沒脛已難辨路徑的小道,在座座或殘破,或半新的墳墓間東彎西拐。 沒多久,他到了一座石砌巨塚之前,這座巨塚異常龐大,像個圓形的石屋,黑黝黝的,石頭縫里都長出了草。 石塚之前,有塊巨大墓碑,由於久經風吹雨打,石碑上的字跡已然模糊,但藉著月色,竭盡目力,依稀仍可看出“顯節陵”、“大漢明皇帝墓”等字樣。 這就是王小二跟蹤那女鬼人山,那女鬼突然不見之處。 龐克在這“顯節陵”停了步,運目環掃四顧,除了滿山遍野,觸目皆墳墓,幾片白楊林,點點燐火之外,他難看到一絲別的。 驀地裡,他雙眉揚起, 縷清嘯自他口中衝出。 嘯聲劃破北邙那寂靜,淒慘,陰森,懾人的夜色,驚起了一群梟鳥,悲鳴飛去,也嚇得狐兔四下驚竄。 “絕代風華,蓋世美豔,一現邙山,一現洛水,翩若驚鴻,逝如幽靈,姑娘究竟神乎? 鬼乎?區區不遠千里,不辭風霜,慕‘名’而來,可否請出一見,以慰渴慕?” 話聲傳出老遠,餘音震蕩夜空,此時此地,聽來倍覺刺耳,然,半響過後,未聞一絲回音,也不見一點風吹草動。 也許,應了那句俗話?鬼怕膽大人。 再不,就是讀書人讀聖書,身上都有一種凜然正氣,能鎮懾鬼邪? 龐克眉鋒一皺,仰首又說了一遍。 無奈,空山寂寂,乃無反應。 他沉默了,顯然,他是有點失望了。 倏地,他又挑起雙眉,揚聲說道:“洛水之濱者為神,邙山之麓者為鬼,洛水之濱尋訪未見,那是我福薄緣踐,邙山之麓如再難獲,那就該是野鬼見不得正義之人了。 “今夜算了,明日我不惜萬金重資也要買下這座山頭,糾集工人剷平群墓,遍翻全山,看那妖魔鬼怪今後何處容身,告辭了。” 話落,他轉身邁步要走,驀地,一絲笑意立即起自唇邊,雙目之中跟著飛閃異採,霍又旋過身去。 身前,十丈之外,另一座巨墳之上,迎風綽立著一個無限美好的纖小身影,那是個身穿黑衣的女子。 她,雙臂垂直,烏雲披散兩肩,遮住了她那張應該風華絕代,美麗絕寰的嬌靨,雖是此時夜風吹拂,卻難動她秀髮一根。 不過,披散的秀髮之間,微露白晶瑩的一塊,那是她的香額,由此白皙晶瑩的一斑,可以知道那必是玉骨冰肌,吹彈欲破的全豹。 她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確似幽靈又像鬼魅,此時此地,也委實能使那膽小的人魂飛魄散。 龐克揚聲一笑,道:“姑娘畢竟是現身了。” 他這話剛說完, 縷冰冷而飄渺,不知究竟起自何處的話聲由夜空中飄起,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陰陽相隔,人鬼殊途,我並未崇人,你為何擾我,並欲糾工人毀人居所,夷人府邸,是何居心?” 龐克笑道:“其用意,不過激出姑娘而已。” 那冰冷飄渺聲道:“我說過,陰陽相隔,人鬼途殊,我並未祟人,你何故擾我?難道讓一個無依孤魂也不得清靜麼?” 龐克道:“姑娘當真是鬼了?”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不錯,我是鬼。” 龐克道:“姑娘是王小二見的那位麼?”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正是,王小二素行不端,居心該死,礙為輪迴,不欲多傷生靈,難道他猶不知悔悟,找你來……” 龐克道:“姑娘誤會了,王小二早已大悔大悟,今生絕不敢再有不正之心了,我乘夜造訪,只為好奇,跟他毫無關連。”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這麼說,你只為看看我。” 龐克點頭說道:“標準答案!” 那冰冷飄渺話聲說道:“如今你看見我了麼?” 龐克又一點頭,道:“看見了。”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那麼,請你速速離此鬼域,不可再來。” 龐克笑了笑,道:“自當即離去,只是此行尚有美中不足之處,令人遺憾。”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尚有何美中不足之處?” 龐克道:“烏雲遮月,未能 見皎潔全貌。”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這麼說來,你也懷不正之心而來……” 龐克截口說道:“姑娘錯了,王小二好色之心可謂之不正,區區好色之心,乃純為了瞻仰,區區七尺之軀,讀聖賢之書,對聖潔如姑娘者,豈敢有此瀆冒不敬之心……”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很會說話……” 龐克道:“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非一般人物之靈唇妙舌,花言巧語可比,尚請姑娘明察。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看來你不但膽大,而且極擅言辭,且是個自命名士之人。” 龐克道:“姑娘,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區區一非大英雄,二非真名士,不敢自誇自衒……”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鬼形可怖,鬼容猙獰,不敢輕易顯露。” 龐克道:“區區有包天之膽!”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這個我知道,否則你不敢此時來此北邙鬼域,無如我不顧以面目示人。” 龐克道:“姑娘當真不顧一現絕世花容?” 那冰冷話聲道:“鬼無誑語,自屬當真。” 龐克一嘆說道:“區區不辭千里,不避風霜,冒殺身之險來尋訪,姑娘天人,奈何生就一付鐵石心腸,也罷……” 一頓接道:“姑娘既不肯俯允,區區不敢強請,只好退求其次,請姑娘據實答區區數問,區區立即離去。” |
第 五 章 尋仇古墓探“殭屍”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我非答不可麼?” 龐克道:“若姑娘一意忍心,自可不必。”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令我不忍,好吧,你問吧。” 龐克舉手灑脫一揖,道:“哎喲!多謝姑娘,雖說退求其次,區區也感滿足了……” 咳了咳,注目接道:“王小二所遇見的,可是姑娘?” 那冰冷飄渺聲道:“這一問多餘,適纔我已經說過了。” 龐克道:“那麼在洛水之旁現身的,也是姑娘?”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不錯!” 那冰冷飄渺話聲“哦!”地一聲,又道:“你就那麼想見我麼?” 龐克道:“哎喲!事實如此,我不辭千里迢迢,甘冒風險,來到‘洛陽’,就是為了尋訪姑娘。”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難道說,王小二遇鬼之事,已傳揚千里之外了。” 龐克微搖頭,道:“姑娘,這跟王小二遇鬼事無關。” 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微微一震,那冰冷飄渺話聲忽轉淒歷:“你究竟是誰?” 龐克淡淡一笑,道:“稍時自當奉告,如今再請姑娘答我三問,姑娘的唇邊,可是有顆美人痣?” 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又復一震,那冰冷飄渺話聲驚詫說道:“你怎麼知道?”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恕我賣個關子!” 那冰冷飄渺話聲似乎心中一松地“哦!”了一聲 龐克接著又道:“姑娘可否告訴我,那顆痣在左,還是在右?” 那冰冷飄渺話聲詫惑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龐克道:“自有用意,只請姑娘回答我!” 那冰冷飄渺話聲遲疑了一下,道:“這我不願回答。” 龐克道:“哎喲!姑娘已作千金諾,怎好反悔?” 那冰冷飄渺話聲又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在右邊。”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姑娘,鬼無誑語,這話是姑娘說的。”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怎知我說了誑語。” 龐克道:“是算否,那要請姑娘自問。” 那冰冷飄渺話聲剎時寂然,但旋即說道:“在左邊,怎麼樣?” 龐克目中異採飛閃,道:“姑娘姓氏……”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朱,小字玉茹。” 龐克道:“姑娘是一人在此?”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我不是說過了麼?我是個無依孤魂?” 龐克淡淡笑道:“哎喲!姑娘奈何又作誑語,依我看,姑娘既非神也非鬼,乃是個人,姓廖而不姓朱,更不該是個無依的人。” 那無限美好身影機伶一顫,那冰冷飄渺話聲厲聲說道:“你究竟是誰?……” 龐克淡淡截口,道:“哎喲!請姑娘答應我這最後一問,我適纔所說,對也不對?” 那冰冷飄渺話聲殺時趨於平靜,道:“不對,你找錯人了。” 龐克笑了笑,道:“找錯了人?” 那冰冷飄渺話聲忙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找人卻錯找上了鬼。” 龐克雙眉微軒,道:“姑娘……” 那冰冷飄渺話聲忽然更為冰冷,道:“你已問完,我也都答了,陰陽相隔,人鬼途殊,請速速離此,莫待禍上己身,言盡於此,我要走了。” 話一落,那無限美好的身影隨風飄起。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姑娘,你既現身,不據實告訴我是走不了的。” 跟著,身形竟也隨風飄起。 那冰冷飄渺話聲突然又起,“我說嘛,原來你一身武學也不差,怪不得你敢……” 話聲至此,突變冷哼,冷哼聲中,那滿山遍野隨風飛舞的燐火忽然聚為一團,流星一般地向龐克射來。 龐克修眉一揚,道:“哎喲!這無關‘鬼’字,姑娘好高明的虛空接引。” 說話間,那一大團綠光慘淡的燐火已近。 那團燐火陡地一頓一偏,帶著一溜光尾,反向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射去,其疾若電,一閃而至。 夜空中方響起一聲甜美驚呼,那團燐火煙一般倏地散開,把她無限美好的身影圍在中央,既不再聚,也未消散。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姑娘要走就請走吧,我只消跟著這堆燐火,何愁找不到姑娘芳蹤,請吧!” 她,弄巧成拙,降主為客,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一震,隨即又落回巨墳之上,駭然說道: “你,你,究竟是誰?” 這回話聲不再飄渺,而是出自她那口。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姑娘尚未答我最後一問。” 她,黑衣人兒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你說對了。” 龐克笑道:“多謝姑娘,那麼我也該見好就收,適可而止……” 那堆燐火倏地隨風飄散。 他接著說道:“姑娘,當年‘浣紗山莊’故人之後,特來拜望廖前輩。” 黑衣人兒機伶劇顫,身形後退,一晃險些跌下巨墳,她抬起玉手,指著龐克駭然失聲道: “你,你,你是龐……”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姑娘,既然知道,請勿多問。” 黑衣人兒二話未說,嬌軀突起,破空疾射。 然而,她慢了一步,只見龐克身子電飄而至,落在另一巨墳之上,恰好攔住她的去路,含笑卓立。 黑衣人兒大驚,硬生生殺住去勢,又復落回原處,剎時間恢復鎮定,但那話聲猶因悲憤驚駭而略顯沙啞: “家父未參與當年事,多年來也一直愧疚不安,悲痛自責,難道令尊仍然不肯高抬貴手,大度放過?” 龐克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哎喲!姑娘誤會了,我也知道廖前輩跟當年事無關,我所以千里迢迢趕來尋訪,也不是為了報仇!” 黑衣人兒道:“真的?” 龐克淡然說道:“哎喲!姑娘請自問,‘浣紗山莊’之人,可是謊言欺人之人。” 黑衣人兒嬌軀一陣輕顫,緩緩垂下玉首但旋即她又抬起玉首,道: “多年來,家父一直愧疚不安,悲痛自責,如今終於獲得少俠原諒,他老人家從此可以放心了,廖雪紅謹此謝過少俠。” 說著,盈盈施了一禮。 龐克忙還一禮,道:“哎喲!不敢當姑娘一個謝字,更不敢當姑娘此禮,只要姑娘相信我來此並無惡意就行了。” 黑衣人兒廖雪紅道:“那麼敢問少俠來意?” 龐克道:“姑娘該知道,廖前輩是當今世上唯一知道家父被害詳情及家父下落之人,所以我特來尋訪……” 廖雪紅怔了怔,接著黯然半挽玉首,道:“小俠這一趟白來了,如果早……” 龐克神情一震,急道:“哎喲!我來晚了,難道前輩已……” 龐雪紅搖頭道:“少俠想錯了,家父仍健在。” 龐克神情一松,道:“哎喲!那麼姑娘之白跑一趟及遲來之語……” 廖雪紅道:“那是說,少俠如今已沒有辦法由家父口中得知一個字了。” 龐克雙眉微挑,道:“這麼說,是廖前輩決意不肯相告當年事。” 廖雪紅搖頭,道:“少俠誤會了,家父巴不得少俠早日尋來,更巴不得早日將當年事全部奉告少俠,以解胸中鬱結。” 龐克惑然說道:“那麼是……” 廖雪紅搖頭說道:“少俠有所不知,家父已有口不能言了。” 龐克, 震,道:“哎喲!怎麼說?” 廖雪紅重複道:“家父已有口不能言了。” 龐克毫聲說道:“哎喲,這,這是怎麼回事?” 廖雪紅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當年事發沒多久,便不能說話了。” 龐克默然不語,頹喪地緩緩低下了頭…… 突然間,他又猛抬了頭,急道:“哎喲!廖前輩還有雙手可寫……” 廖雪紅淒然一笑,道:“假如家父雙手能寫,我也不會說少俠白來一趟了!” 龐克神情一震,道:“哎喲!難道廖前輩失去雙……” 廖雪紅道:“家父雙手猶在,只是不但雙臂僵直,便連十指也不能彎曲,其實,他老人家全身無一處不僵,除了雙目尚能開合,嘴巴尚能飲食外,其他……” 喉頭似被什麼東西梗住,倏然住口不言。 龐克駭然激聲道:“哎喲!這究竟是……” 廖雪紅搖頭說道:“不知道,家父一生可說夠悲慘的,前十幾年側身邪道,被天下武林所唾棄,這十幾年又臥床不起,形同廢人,想來這或許是……” 微一搖頭,又住了口。 龐克深鎖眉鋒,道:“難道姑娘未曾為廖前輩延醫……” 廖雪紅道:“少俠該知道,家父精擅岐黃,我也繼承了不算淺薄的家學,我自己都沒辦法知道他老人家身罹何種疾病,延醫又有什麼用,再說,我父女既藏匿在此,也有諸多不便之處。” 龐克皺眉沉吟,道:“哎喲!這就怪了……” 目光一凝,道:“廖前輩現在何處,姑娘可否帶我去看看。” 廖雪紅微頷玉首,道:“自當為少俠帶路……” 說著,飄下巨墳,往半山上行去。 龐克忙也飄身下墳,跟了上去。 才走兩步,廖雪紅突然停步回身,道:“少俠原諒,事關家父,廖雪紅不敢斷定少俠就是龐大俠後人,可否請少俠出 示……” 龐克先是一怔,聞言立即說道:“據姑娘所知,什麼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廖雪紅道:“近日武林傳言,‘玉佛掌’復現……” 龐克一笑說道:“姑娘請看!” 抬手微搖,一閃而回。 廖雪紅忙道:“正是‘玉佛掌’中‘佛威浩瀚’,廖雪紅為家父安全,不得不如此,尚請少俠見諒,請少俠跟我來。” 邁動蓮步,衣袂飄飄,又向山上行去。 到了半山,廖雪紅繞過一座巨墳,停身在這座巨墳之後,龐克忍不住問道:“哎喲!姑娘與廖前輩就住在這座巨墳之中。” 廖雪紅微頷玉首,抬起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柔荑按上巨墳旁一方石塊,只一按,巨墳上三塊大石突然內陷,現出一個半人高,黑黝黝,而不知深有幾許的洞穴。 龐克一怔嘆道:“姑娘,這是……” 廖雪紅道:“這是漢桓帝的陵寢,當年有嬪妃殉葬,有的嬪妃不惜巨資買通營墓小人,預先留下出路,俟墓封人去之後,再由留下的出路逃出隱居山間。……” 龐克道:“姑娘慧心,實情想必如此,而這兒也確是個難為人知的隱密處所。” 廖雪紅道:“少俠請緊隨我後,小心下階甚陡。” 龐克道:“多謝姑娘,我自會小心。” 廖雪紅未再說話,一矮嬌軀,攢進了洞穴之中。 龐克跟著攢了進去。 剛進洞的時候,由於月光透射,尚依稀可辨腳下石階,剛走兩步,“吱!”地一聲,洞口自合,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令人有伸手不見五指之感。 廖雪紅多年來進出上下也不知多少次了,對這盤旋下降的石階,已是熟得不能再熟,自然,她不怕黑。 而這位自稱龐克的白衣客,竟似也有暗中視物的上好目力,一路毫不困難地跟著廖雪紅向下行去。 走了有片刻之久,眼前突然為之一亮,一道極為微弱的燈光迎面射到,那是廖雪紅推開了一扇石門。 進人石門,一幕清晰可見的景象立在眼前呈現。 石門內,只見眼前是一個圓形的石室,這石室,只有廖雪紅推開的那一個門戶可以進出。 石室中央,有二個數尺高的石榻,石榻之上,擺放著一具石棺,石棺上點著一盞油燈,石棺前,排列著兩行石人石馬。 另外在室左,有一個較小的石榻,這較小的石榻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被褥及獸皮。 其上,仰面向上地平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長而且亂的頭髮散落在枕邊,臉色臘黃,雙目深陷,鬍子也老長老長的。 他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像是石像,又像個死屍,看上去怕人,再加上這種地方,如此燈光,要不是他一雙眸子能動的話,任誰也以為他是墓中之人。 龐克眉鋒方皺,石榻上老人雙目暴睜,但那目光卻是極為黯淡失神。 廖雪紅急步行向榻前,俯下嬌軀,柔聲說道:“爹,是當年‘浣紗山莊’龐少俠尋來了。” 老人身軀為之微微一震,眸子一轉,直逼龐克,那目光是驚是詫,還有一種令人難以會意的色彩。 龐克跨步上前,躬身一禮,道:“晚輩‘浣紗山莊’龐克見過廖前輩。” 老人聲若無聞,兩眼直望著龐克那張作淡黃的臉,一眨不眨,龐克微感窘迫,不知所以。 廖雪紅突然說道:“少俠,你那張臉……” 龐克恍然大悟,“哦!”地一聲,抬手扯落一張特製人皮面具,他真面目剛現,兩道異採電光一般地閃自廖雪紅那猶自披散的滿頭秀髮之中。 同時,石榻上老人身形劇顫,鬢髮俱抖,雙目一合,兩串老淚自眼角撲簌簌滾下。 那是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重瞳風目之上,一雙長眉斜飛入鬢,膽鼻,方口,如今配上他那頎長身材,灑脫舉止,高華氣度,稱得上舉世唯一的美男子,俊英豪。 突然,廖雪紅輕抬皓腕理開滿頭披散秀髮,石室燈光立即為之一黯,龐克不由為之呆了一呆。 那確是一張風華絕代,艷絕塵寰的嬌靨,那雙美目,清澈,深邃,遠山般黛眉,精巧的瑤鼻,鮮紅的檀口,香唇邊,正有一顆倍增嫵媚的美人痣。 她,清麗若仙,美豔之中,有一股冰霜般冷意,顯得高貴,聖潔,凜然不可侵犯。 看她一眼,很快地能使人想起那句:“玉骨冰肌清涼無汗。” 無怪乎那些書獃子把她當成了天仙小謫,洛神顯現。 那一泓秋水般目光,正觸上龐克的那一雙冷電,一抹紅雲起自桃腮,春風解凍,她嫣然一笑,避了開去:“爹!龐少俠精擅‘玉佛掌’,不會錯的……” 隨又轉向龐克,道:“龐少俠,這兒沒有坐椅,請榻邊隨便坐坐……” 也許是這兒較外面一涼如水的夜色為暖,龐克臉上也微有紅意,他忙垂下目光,道: “謝謝姑娘,我站 會兒,沒有關係。” 廖雪紅轉過嬌軀走向一旁,自那已熄火的爐子上的茶壺中,斟了一杯茶,裊裊走回來,十指微顫地雙手捧上:“粗茶一杯,莫怪待慢。” “不敢!”龐克忙道:”謝謝姑娘,有勞了。” 他知書達禮,沒有伸手去接。 廖雪紅把那杯茶放在石榻旁,然後轉望榻上老人,道:“爹,龐少俠已對我說明來意,咱們已得少俠原諒,少俠只是來向您探詢當年事及龐大俠的下落。” 榻上老人猛然睜開雙目,那目光,是激動,還夾帶著難言的喜悅,將口數張,卻未能發出一絲聲息。 龐克道:“前輩,廖姑娘說得不錯,晚輩的來意確實僅止於此,前輩的情形廖姑娘亦已對晚輩說過了,前輩請放心,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晚輩不急於一時,如今前輩請讓晚輩看看,究竟前輩是身羅何疾,俾得對症下藥,設法療治。” 榻上老人兩眼一睜。 廖雪紅急問道:“少俠也擅岐黃?” 龐克笑了笑道:“也是跟家父學的,淺薄得很。” 廖雪紅哦了一聲,倏現喜悅異採,道:“我怎麼忘了,少俠是……” 龐克淡然一笑,道:“姑娘請掀開一角被襖,容我先為廖前輩把脈。” 廖雪紅移步而前,掀開了被襖一角。 被襖掀處,龐克眉鋒不由一皺,榻上老人手緊靠著腿,皮包骨,指甲長有數寸,青筋暴現,那裡還有一點肉?看上去怕人。 他未敢怠慢,伸手搭上老人腕脈。 手剛落下老人腕脈,臉色立即為之一變。 廖雪紅脫口問道:“少俠,怎麼樣,是……” 龐克剎時趨於平靜,微一搖頭,沒有說話。 廖雪紅嬌靨上滿是焦慮之色,但卻沒有再問。 片刻之後,龐克緩緩收回了手,廖雪紅方欲張口。 龐克已搖頭說道:“姑娘,容我看完了再說……” 隨即轉望榻上老人,接道:“前輩,請張開嘴讓晚輩看看。” 榻上老人張開了嘴。 龐克俯身看了看,然後點頭說道:“前輩,行了。” 榻上老人逐又閉上了嘴。 龐克略一沉吟,突然目注榻上老人道:“前輩,這不是任何病症,而是前輩誤食了一種毒藥,使得奇經八脈僵硬所至,前輩以為然否?” 廖雪紅嬌靨顏色一變,尚未接口,榻上老人雙目突然大張。 龐克接著說道:“如果晚輩沒有看錯,那麼晚輩再進一步推斷,前輩是被人所害,那害前輩之人,也就是害家父之人,他之所以這麼做,意在滅口,因為唯有前輩知道他是誰,同時前輩也明白是被他所害,對麼?” 榻上老人又目一閉,老淚又下,跟著身形泛起輕顫。 廖雪紅插口急道:“少俠,當真是這樣……” 龐克點頭說道:“姑娘只看廖前輩反應,便知我一言中的說對了,只是……” 搖搖頭,接道:“有一點我很不明白。……” 廖雪紅截口道:“什麼事少俠不明白?” 龐克道:“那害家父及廖前輩之人,既恐姦謀洩露要滅口,為什麼不置廖輩於死地,卻僅使廖前輩落得這等……” 廖雪紅揚聲說道:“少俠,這跟置家父於死地,有什麼分別?” “哎喲!”龐克說道:“天下有不可治之病,卻沒有不可解之毒,這分明是有意留廖前輩一命,留廖前輩一個可愈之希望。” 廖雪紅搖頭說道:“少俠知道,只要家父 旦解毒,那害令尊之人的姦謀就必然敗露,既如此,他該絕不會這麼做。” 龐克道:“而事實上,他留下了機會,留下了希望。” 廖雪紅道:“這怎麼可能?” 龐克道:“哎喲!所以我至為不解,他定然有很大的用意,也許廖前輩明白那人為什麼這麼做……” 廖雪紅忙轉望榻上老人,道:“爹,您知道麼?” 榻上老人睜著眼,只是老淚橫流,可惜沒辦法做更明白一點的表示。 甚至於連點頭搖頭都不能。 廖雪紅緩緩垂著玉首。 龐克籲了口氣,道:“看樣子我沒有說錯,廖前輩自己明白。” 廖雪紅猛抬玉首道:“可是他老人家卻不能……” 美目淚光一湧,截然住口。 龐克皺目說道:“哎喲!姑娘對廖前輩當年事,難道一點也不知道麼?” 廖雪紅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家父性情孤僻,根本不跟任何人來往。” 龐克搖頭說道:“也就因為這樣,叫人無法查得一點蛛絲馬跡。” 廖雪紅沒有說話。 龐克忽又說道:“姑娘可知道家父被害之經過?” 廖雪紅搖頭說道:“我只聽說龐大俠在當年一次出門之後,就失了蹤。”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事實確實如此,姑娘可知道家父當年那次出門,是幹什麼去的麼?” 廖雪紅點頭說道:“我事後才聽家父說起,是家父在‘黃山’邀鬥令尊。” 龐克點頭說道:“不錯,這是廖前輩告訴姑娘的?” 廖雪紅點頭說道:“是的,可是家父始終就沒離開過家。” 龐克道:“這個我知道,家父那次出門不久,曾有一封親筆信投遞‘浣紗山莊’,他老人家于信中明白地指出,邀鬥他老人家的,確是廖前輩,而廖前輩是日並未赴約。” “在信尾,他老人家又明示,他已為人所害,害他的不是廖前輩,但唯有廖前輩知道那人是誰,因為邀鬥事必是廖前輩為人迫所設的一個圈套。” 廖雪紅道:“少俠,那送信之人……” 龐克淡淡笑道:“不瞞姑娘說,那封信被釘在‘浣紗山莊’附近一顆樹上,隔了好幾個月才被人發現取下的。” 廖雪紅道:“府上不是普通地方,竟不知有人侵入……” 龐克搖頭說道:“‘浣紗山莊’常有樵夫進出,‘浣紗山莊’向不加干涉。” 廖雪紅皺眉說道:“這就難了……” 龐克道:“姑娘確知家父失蹤之後,廖前輩沒跟任何人來往過麼?” 廖雪紅搖頭說道:“確實沒有,不過在龐大俠失蹤消息傳出之後,有一天家父突然說要攜我遠遷他處。 “我見家父神色有異,再三追問下,家父始說他被人威逼誘出了龐大俠,為恐那逼他之人殺他滅口,他怕‘浣紗山莊’查知尋仇,所以……” 龐克道:“廖前輩沒告訴姑娘,那逼他之人是誰?” 廖雪紅搖頭道:“沒有!” 龐克道:“姑娘也沒問?” 廖雪紅道:“問了,奈何家父不肯說。” 龐克皺眉說道:“哎喲!廖前輩既有躲避禍之打算,又對自己的女兒,有什麼顧忌的? 這是令人費解的一椿事。” 榻上老人身形顫抖,老臉抽搐,眼淚一直在流。 廖雪紅道:“還有一椿,家父性情孤僻,根本不跟任何人來往,為什麼那害人之大姦偏偏找上了家父加以利用……” 龐克瞿然點頭,道:“哎喲!不錯,這的確是令人費解,家父與廖前輩之間,毫無瓜葛可言。” 廖雪紅道:“被害的是龐大俠自己,難道說龐大俠自己就不知道是被誰所害?” 龐克道:“想必不知道,否則家父在信上不會不說。” 龐雪紅“哦!”地一聲,默然未語,但,倏地,她目閃異彩,道:“少俠怎麼知道我父女藏匿‘邙山’的?”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我並不知道廖前輩與姑娘隱居‘邙山’,只知道廖前輩與姑娘是落腳在‘洛陽’一帶……” 廖雪紅道:“少俠又是怎麼知道我父女落腳在‘洛陽’一帶的?” 龐克道:“有人送一封信給我……” 廖雪紅臉色一變,目閃異採,道:“這麼說我父女的行蹤已被人知道了……” 神色立趨平靜,道:“不知道。” 廖雪紅一怔道:“怎麼說?” 龐克道:“我自接到家父的信後,便即遣散了莊客,封閉‘浣紗山莊’,改名換姓投入江湖,準備踏過三山五嶽尋找廖前輩下落。 “月前有一天我行經‘開封’,在一家酒樓上接獲了一封信,遞交這封信的是酒樓的伙計,他只說那托他送信之人是個黑衣漢……” 廖雪紅道:“看不出信又是誰寫的呢?” 龐克搖頭道:“哎喲!看不出,信尾沒有署名。” 廖雪紅冷冷一笑,道:“少俠可覺得這裡面有蹊蹺。” 龐克點頭說道:“我想到了,第一,另外有人知道廖前輩與姑娘隱居在‘洛陽’一帶卻不知二位隱居在‘洛陽’何處,第二,他為什麼要通知我,第三,他是誰……” 廖雪紅點頭說道:“這正是我懷疑與不解之處,不過有一點頗為明顯,他跟少俠是敵而非友,而且絕對跟龐大俠被害有關連。” 龐克道:“哎喲!何以見得?” 廖雪紅道:“少俠請想,若是友,他不必隱藏自己不在信上署名,他若跟龐大俠被害事無關,又怎知少俠是在找我父女?”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他不但跟我非友,跟二位恐也非友。” 廖雪紅嬌靨凝霜,道:“還有,他想假少俠之手,殺我父女。”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這倒未必,姑娘,此人既跟家父被害事有關,則與那下毒令尊廖前輩之人必屬同夥,或即為同一人,他若有心殺二位,當初下毒時便可下手,不必候諸今日。” 廖雪紅道:“今日假少俠之手,他可以兵不刃血,手不沾血腥。” ’龐克道:“哎喲!似這等奸險之人,又何在乎刀劍浴血,手沾血腥。” 廖雪紅呆了一呆,道:“那麼是……” 龐克道:“我也難解究竟,不過,無論怎麼說,二位隱居洛陽一帶已被人察知,我的行蹤亦全在人家耳目中是實。” 廖雪紅突然經神一震,急道:“少俠今夜來此時……”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沒有人知道,我來時一直默察左右,毫無人跡,再說,對方倘若是有意藉我尋出二位隱居之處,如今我已進入此墓,他趁此害我跟二位,該是最佳時機,豈會這麼久仍未見動靜?” 廖雪紅神情微松,點了點頭,皺眉說道:“那麼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若要害少俠,早可下手,他若要殺我父女,也早可下手了,他既不想親手害任何一個,又不想假手給人,那他為什麼要指點少俠找我父女……”… 龐克道:“這該又是令人難解的一椿。” 廖雪紅道:“少俠,這諸多難解之事……” 龐克道廣哎喲!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獲得解答。” 廖雪紅道:“少俠是說……” 龐克揚眉說道:“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使廖前輩能表達心中所知。” 廖雪紅道:“少俠,能麼?” 龐克毅然說道:“哎喲!不能也得能,否則這些謎永遠解不了。” 廖雪紅道:“少俠,解獨門邪毒,要有獨門解藥……” “這個我知道,但我不惜用盡一切心力,想盡一切辦法。” 廖雪紅美目 亮道:“少俠是說可以無需那獨門解藥?” 龐克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準備另開一種解毒藥方,然後再配以針炙,諒必可以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 廖雪紅急道:“少俠有幾分把握?” 龐克道:“姑娘,我只能說有七分……” 廖雪紅一陣激動,美目湧淚,道:“夠了,少俠,那總比沒有一點希望好,少俠再造大恩,廖雪紅不敢言謝,請先受我一拜。” 說著,嬌軀一矮,便要拜下。 龐克連忙閃身避過,道:“哎喲!姑娘,我是為了自己……” 廖雪紅道:“但少俠如今要救的卻是家父。” 龐克道:“姑娘,我說過,我只有七分把握,姑娘倘一定要視之為恩,等我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後再謝不遲。” 廖雪紅沉默了一下,道:“少俠如今既然堅持不肯受我這一禮,那麼我只好等日後再謝了。” 龐克神情一松,道:“哎喲!姑娘,我走了,明夜此時,我會攜帶應用之物再來……” 言罷走近石榻,向著榻上老人道:“廖前輩,晚輩告辭了,請安心靜養,晚輩當盡一切心力為前輩解去所中之毒。” 施了一禮,又向廖雪紅打了個招呼,轉身向墓外走去。 廖雪紅默默跟著舉步。 龐克一見廖雪紅要送,忙道:“姑娘請留步,廖前輩身邊……” 廖雪紅笑了笑,道:“我不送,少俠如何出得去呀。” 龐克呆了一呆,啞然失笑。 廖雪紅送客 直送到巨墳那洞口之外,龐克一聲:“姑娘請回,我走了。” 一拱手,轉身飛射而去。 一個無限甜美的話聲,隨風飄起:“少俠請走好,恕我不遠送了!” 未聽龐克答話,因為他已經去遠了。 望著龐克那逝去處,廖雪紅美目中突閃異採,嬌靨上跟著掠過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 但,旋即,她轉過嬌軀,行回巨墳之內。 這“邙山”半山腰上,殺時歸於一片空盪,靜寂。 然而,這空盪靜寂並未能持續多久,那是因為片刻之後,那邙山頂上,另一座巨大古墳之側,那淒冷的月色下的一片柏揚林內,又傳出了人語。 首先傳出的,是一個蒼勁話聲:“乖兒來了。” 接著傳出的,是一個無限甜美,但略冰冷的話聲:“您看見了什麼?” 那蒼勁話聲“嗯!”了一聲,道:“爹看見了,他終於來了,他的一舉一動全在爹耳目之中,哈,我看他怎麼翻也難翻出爹這如來掌心。” 那無限甜的冰冷話聲道:“爹向來高明。” 那蒼勁話聲笑道:“爹不敢居功,都是爹這賽諸葛的好女兒行。”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笑了笑,道:“女兒之有今日,那也全是爹的教導。” 那蒼勁話聲哈哈笑道:“你倒會向爹臉上貼金,否非是你這聰穎的好女兒,如換個人點都點不透,還談什麼教……” 話鋒微頓,接道:“乖兒,你看他行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看他行,他便是費盡一切心力,想盡了一切辦法,也要解去廖祖榮所中之毒,否則他就解不開心裡的謎。” 那蒼勁話聲道:“讓他去想辦法吧,最好他有十成把握,能使廖祖榮一貼而愈,這樣咱們才能早日得到那東西……” 忽地一嘆道:“看來為人心不能太狠,當年若不是……”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別提當年了,當年要不是知道廖祖榮也有一份那東西,說什麼咱們也不會留他到今日,可惜咱們知道得太晚,我也來得太晚,陰錯陽差,亂了全盤,如今要解他所中之毒,反要借重這龐克。” 那蒼勁話聲道:“難道廖雪紅那丫頭真不知道那東西的藏處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廖雪紅若是知道,咱們也用不著費這麼大心力了。” 那蒼勁話聲道:“乖兒說的是,只是乖兒,龐家藏著的那份東西……”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截口說道:“爹沒弄錯,龐家確也有一份,不過那一份不在龐達泉身上。” 那蒼勁話聲道:“爹還會弄錯,要不然爹焉會留龐克至今日,你該知道,那東西共有三份,爹藏有一份,龐達泉與廖 祖榮各藏一份,這三份合起來,誰得到了誰就能稱尊宇內,但若是分開了就成為毫無用處的三片廢紙……”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這個我知道,可是,爹,那東西是誰當初把它分成了三份的。” 那蒼勁話聲道:“誰知道是那個該死的匹夫,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是整的一張,早不知會落在誰的手上了,爹那有今日之機會。”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麼,那兩份又如何落在龐達泉與廖祖榮手中的呢?” 那蒼勁話聲道:“這個爹也不知道……”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他兩人是不是也知另兩份各落在何人之手?” 那蒼勁話聲道:“不知道,知道另兩份在誰手中的,唯有爹一人。”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就好,廖祖榮無可慮,不過那龐克人那似乎不簡單,或許他也知道一些……” 那蒼勁話聲道:“他也無可慮,一旦廖祖榮所中之毒解了,他就失去效用了。”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誰說的?” 那蒼勁話聲道:“爹說的。”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麼爹準備怎麼處置他?” 那蒼勁話聲道:“傻女兒,這難道還用問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可是,爹,龐克暫時殺不得。” 那蒼勁話聲道:“為什麼,乖兒,莫非你……”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沒有怎麼樣,我是為爹著想。” 那蒼勁話聲道:“為爹著想?憑你,乖兒,爹何愁沒有乘龍快婿。”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想到那裡去了?咱們是他的生死對頭,那可能嗎?……” 那蒼勁話聲訝然道:“那……乖兒,那為什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精明一世,奈何糊塗一時?在沒有套出他那一份東西的藏處之前,咱們能動他麼?” 那蒼勁話聲一時寂然,但旋即又一陣哈哈笑道:“對,對,對,爹是老糊塗,還是爹這乖女兒行,若非你這位女諸葛,爹險些壞了大事!”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何不說是存心試我?” 那蒼勁話聲訝然說道:“試你,爹試你什麼?又為什麼要試你?”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不錯,爹在試我,爹試我是否已對龐克動了情,怕我對龐克一旦動了情,壞了爹的大事。” 那蒼勁話聲哈哈大笑,笑得有點勉強:“乖兒,看來你智不遜爹分毫,深沉得有點可怕,你我是親骨肉,親父女,便是朋友在共謀大事之際互動猜疑也屬大忌,何況父女之間?乖兒,爹永遠不會猜疑你,試你,你這種想法要不得。”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也許女兒想錯了……” 那蒼勁話聲道:“不是也許,是根本。”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是,爹,是根本。” 那蒼勁話聲笑了:“這才是,乖兒,不過,說真的,乖兒,你可千萬不能呀。”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女兒怎敢,請放心,女兒這一輩子跟情字無緣,也從不做嫁人打算,就是潘安再世,宋玉再生,女兒也能不動心,女兒要侍候爹一輩子。” 那人似乎心懷大慰,隨聽那蒼勁話聲笑道:“乖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必然的道理,爹可不敢耽誤你的終身,也不讓你跟在爹身邊 輩子,別的俊男任你挑選,唯獨這龐克不行,爹是為你好,否則你會痛苦一輩子,而這種痛苦又不比別的痛苦……” 話鋒一轉,笑接道:“好,好,好乖兒,爹不說了,乖兒,還有什麼‘吩咐’,要是沒有,爹就要走了。”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女兒不敢,女兒只有個要求。” 那蒼勁話聲笑道:“說,乖兒,你知道,爹對你一向是百依百順的。”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知道,爹向來是最疼我的……” “說吧!乖兒。”那蒼勁話聲笑道:“衝著你這張小甜嘴兒,爹那能不疼你。”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笑了,笑得有點嬌羞,隨即說道:“我請爹答應,什麼時候動龐克,全聽我的……” “那當然。”那蒼勁話聲道:“你是爹的女軍師,女諸葛嘛。” “還有……”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接著說道:“在我套取他那份東西藏處期間,任何人不許跟蹤他。” 那蒼勁話聲道:“這也是當然的,爹做事怎會那麼糊塗?打草驚蛇,操之過急最為不智,欲速則不達,對麼,乖兒。”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女兒正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接道:“還有,爹,萬一有人跟來‘洛陽’,您得出手阻攔。” 那蒼勁話聲愕然說道:“這又為什麼,乖兒。”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又糊塗了,難道爹準備坐視別人伸手麼?” 那蒼勁話聲道:“原來如此,乖兒,那小子頗得乃父真傳,便是爹對付他也難有把握,別人焉能奈何得了他。”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無論怎麼說,我不願有任何人伸手,一旦讓他提高了警覺對咱們來說,那總是不利的,再說,您忘了,有人伸了手,便可能引來那二個……” 那蒼勁話聲道:“乖兒放心,那二個絕不會,那二個都跟龐達泉有一段交情,怎會對他的後人下手?怎好意思?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跟龐達泉也有一段交情,而且交情還不淺。” 那蒼勁話聲窘迫地笑道:“好厲害的小嘴兒,竟揭起爹的瘡疤來了,好,好,好,依你,依你,完全依你,爹讓他們來一個躺下一個就是。”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謝謝……” “跟爹還客氣。”那蒼勁話聲道:“倒是,還有麼!乖兒!”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沒有了,爹!” “那麼……”那蒼勁話聲道:“爹要回去做那教書先生去了。” 未聞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接話,卻忽見一個頎長,一個高大,一個瘦高,三條人影破林而出,騰空射去。 竟然未帶出一點枝葉聲,好高的功力。 這三條人方逝,“ !”“ !”兩聲,一點白影脫出林頭,直上夜空,淒冷月色下,依稀可見,那是一只雪翎信鴿。 就在這雪翎信鴿振翅直上之際,邙山背面,半山腰一片樹林內閃出三個人,自黑暗中走到了那淒冷月色下,形貌立可看得清楚,那赫然竟是那位德高望重,文名遍洛陽,名揚遐邇的“逍遙居士”柳景逸,還有他那從人柳福,柳貴。 但見“逍遙居士”柳景逸,目注那只振翅高翔,在夜空中已變成一點銀白的雪翎信鴿,神色猙獰,目射狠毒地嘿嘿冷笑不止:“好女兒,好女兒,真是我的好女兒……” 臉色一寒,冰冷接道:“賤丫頭,她竟敢背叛我,左奴,以你看?” 柳福一躬身,忙道:“回令主,老奴不敢……” 柳景逸道:“儘管放心大膽直說。” 柳福道:“老奴遵命,以老奴看,姑娘是在跟人通信。” 柳景逸道:“跟誰?” 柳福道:“老奴不敢說。” 柳景逸道:“是我要你說的。” “謝令主。”柳福道:“老奴不敢斷言,但八成是夫人……” 柳景逸冷哼一聲,道:“右奴,你看呢?” 柳貴一欠身,陰陰說道:“右奴有同感。” 柳早逸嘿嘿一陣令人毛骨聳然的冷笑,道:“看來你我三人是英雄之見,多少年以來,我本就懷疑那老虔可能未死,如今似乎證明,她果然命長。” 一揚手,輕喝說道:“右奴,跟上去,看它飛落何方,若出百里,不必再跟。” 柳貴應聲而起,飛射而去。 柳福一躬身,恭謹說道:“稟令主,老奴覺得,這多年來姑娘一直……” 柳景逸道:“一直很孝順,是麼?” 柳福道:“回令主,老奴斗膽,正是!” 柳景逸冷笑說道:“恐怕你不知道,她不是我的親骨肉。” 柳福一怔,道:“回令主,這……” “這什麼。”柳景逸截口說道:“難道你不知道那老虔婆是怎麼來的?” 柳福怯怯說道:“老奴知道,只是……” 柳景逸冷哼說道:“她瞞不了我,她跟我時腹中已有了身孕,那不是我的。” 柳福駭然說道:“那是誰……” 柳景逸道:“誰知道是誰的孽種。” 柳福道:“但不知姑娘知道不知道。” 柳景逸道:“那老虔焉有不告訴她之理,以今日之事看來,證明她早已知道我不是她的生身之父了,不然她豈會跟那老虔婆沆瀣一氣來對付我。” 柳福道:“那麼當年事……” 柳景逸道:“我到今夜才明白,當年我是被人利用了,我也是被害之人。” 柳福道:“可是事實上,這麼多年……” 柳景逸道:“這麼多年她母女並未對我下手,可是?” 柳福忙道:“回令主,正是。” 柳景逸說道:“哼!那是因為我也有一份那東西,還有一些利用價值,否則她母女早下手了。” 柳福臉色一變,未接話。 柳景逸笑又道:“好吧!就讓龐克那小子為廖祖榮解毒吧,就讓賤丫頭向龐克小子套取那東西的藏處吧,我要一個一個地……” 嘿嘿一陣狠毒陰笑,住口不言。 二人靜立無語,轉眼一個更次過去,突然,一條人影破空掠至,如飛落地。 那是柳貴,他一躬身恭謹說道:“稟令主,那信鴿已出百里。”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你看它飛往那個方向去?” 柳貴道:“回令主,它一路飛向正西。” 柳景逸目中狠毒光芒一陣閃鑠,道:“好,咱們先回去。” 話落,三條人影同時騰起,數閃不見…… 第二天,“真古錐客棧”中 龐克起來得很早,一線曙光方自透窗時,他已背負著手在院中散步了,清晨的空氣清涼而新鮮,在這寧靜的院子中,踏著露珠,聞著花香,該是最愜意的事。 突然,步履響動,起自中門口,那是店夥送來了茶水。 那店夥一見龐克,不由一怔,停了步:“客官好早!” 龐克笑道:“哎喲!你也不晚哪。” 店夥陪笑說道:“吃人家拿人家的,生就侍侯人的賤命,不早起怎麼行?” 龐克笑了笑,沒說話。 店夥端著水直向他房中行去。 龐克略一沉吟,舉步跟了進去。 進了屋,放好了洗臉水,店夥回身說道:“客官請洗臉!” 龐克點頭說道:“謝謝,小二哥,你要忙到什麼時候才能閒,點?” 店夥道:“這可沒有一定,怎麼,客官有事麼?” 龐克道:“哎喲!我是有點事想麻煩小二哥一下。” 店夥忙道:“那客官請吩咐,要不是太急,我給客人們打好了洗臉水就去替客官辦,可萬萬不敢當麻煩二字,這是應該的。” 龐克道:“哎喲!先謝謝你了,小二哥,不急,只要在日頭偏西之前辦好就行。” 店夥忙道:“那更好辦了,什麼事客官請吩咐吧!” 龐克含笑說道:“小二哥,‘洛陽’可有藥舖?” 店夥連連點頭說道:“有,有,有,城裡店舖多的是,像同慶堂、泰和堂、常家老號,都是數十年的招牌,老字號了。” 龐克道:“哎喲!我要最大的藥舖,藥材既要齊全還要好,小二哥該知道,藥缺一味治不了病,買著假的更能要命。” 店夥道:“這個客官請放心,這幾家都是大藥舖,做的都是童叟無欺的良心生意,賣的都是地道的上好藥材……” 龐克點頭笑道:“哎喲!那就好,小二哥,你忙完了事後,就請替我跑一趟,照方抓藥,一味不可缺,一味不可假……” 說著,自袖底取出一張藥方及兩大錠銀子遞了過去。 店夥一瞪眼,道:“客官,要這麼多銀子?” 龐克笑道:“哎喲!方子上開的都是珍貴的藥材,值不少錢,不過,這兩錠銀子只多不少,多了的就算送小二哥買酒喝了!” 店夥樂了,搓著手諂笑道:“昨天剛賞過,這是我份內事,怎好意思……” 龐克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兩回事兒,要不然我怎好意思麻煩小二哥跑腿兒,只怕這也不會剩下多少了。” 店夥這才稱謝接了過去。 突然,龐克目閃異採,凝注門外約有片刻之久,才問道:“哎喲!小二哥,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店夥聞言轉頭向外望去,只見對面一間房開了門,有個面目陰沉的中年白衣人探出了頭,向門外“ !”地噴了一口水,隨後又縮了回去掩上了門。 ’店夥“哦!”地一聲道:“客官,他不是一個人,是四個一路……” 龐克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是問,他四個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店夥摸摸頭,想了一會,道:“好像是昨天夜裡,客官回來之前住進來的,怎麼,客官跟他四位認識。” 龐克“哦”了一聲,微一搖頭,道:“不認識,不認識,小二哥,他四個來的時候,可曾說過什麼沒有?” 店夥想了想,搖頭說道:“沒說什麼,有一個只隨口問了一句,有沒有姓龐的客人住在這裡,我告訴他說沒有……” 龐克點了點頭,道:“哎喲!別的還問過什麼?” 店夥道:“我話剛說完,另一個就說,偏你那麼笨,那小子早就易了容,改了姓,你問姓龐的一輩子也問不著。” 龐克微微一笑,道:“看來他聰明,別的還有麼?” 店夥道:“那先前的一個臉一紅,接著就問近一個月內店里都住過什麼樣的客人,客官請想,這不是開玩笑麼,一個月不是三兩天,我那記得那麼多,便是掌櫃的也記不了呀……” 龐克點點頭道:“哎喲!說得是,小二哥,你怎麼回答他的?” 店夥道:“我就說我記不得了……” 龐克搖搖頭說道:“哎喲!小二哥,你不該這麼說。” 店夥一怔,道:“客官,我的確不記得了。” 龐克微笑說道:“哎喲!我知道,可是你該隨便胡說幾個告訴他。” 店夥又復一怔,道:“那,那為什麼?” 龐克笑道:“哎喲!你說你記不得了,一定惹翻了他。” “叭!”地一聲,店夥輕擊了一掌,叫道:“不錯,客官,他四眼一瞪,像要吃人,我的天,他四個那眼珠子竟全是綠的,好不怕人……” 龐克笑道:“哎喲!我沒說錯吧?他四個的脾氣我深知,後來怎麼樣了?” 店夥似乎餘悸猶存,搖頭說道:“後來要不是掌櫃的連忙出面小心賠上不是,我非挨揍不可。” 龐克笑了笑,道:“哎喲!小二哥,要是真挨了打那還是天大的便宜……”挨打還算便宜,店夥更是一怔,要問。 龐克已然接著說道:“哎喲!小二哥,老掌櫃的又是怎麼了事的?” 店夥道:“老掌櫃的到底多吃了幾年飯,他照客官剛才說的法子,隨便扯了幾個,再加上最近剛進來的全部告訴了他,這才使他四個平了氣,了了事。” 龐克道:“哎喲!老掌櫃的有沒有說我?” 店夥一點頭,道:“說了。” 龐克道:“他四個沒再多問?” 店夥一搖頭,道:“沒有!”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行了,小二哥,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店夥點了點頭,答應著,腳下卻沒動。眼珠子往外溜,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道:“客官,我看他四個準是武林人,而且一定不是好來路!” 龐克“哦!”地 聲道:“小二哥,怎見得?” ” 店夥道:“他四個臉色白森森的,陰沉沉的,長得像人,卻帶著滿身鬼氣,看人一眼能讓人頭皮發炸,心裡發毛……” 龐克失笑說道:“是麼?” “一點不錯。”店夥道:“還有,他四個眼珠子都是綠的,我小時候聽人說,只有吃人肉的人,還有狗,眼珠子才會發綠,客官請想,吃過人肉的人,還會是好來路麼?” 龐克笑道:“哎喲!小二哥好眼光,半點不差,所以我剛才說,你要是只挨了打,那還是天大的便宜如今明白了吧?” 店夥明白了,可是他臉一白,兩腿猛然一軟。 龐克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笑道:“哎喲!小二哥,別怕,他四個只吃武林人的肉,像小二哥你這種肉,他四個不屑一顧,所以你大可放心。” 店夥機伶一顫,總算定過了神。 他剛好不容易定過神,驀地裡一聲震天價大喝自左邊一間屋裡響起,震得各處門窗直晃: “**養的,爹們起來半天了,還不送水來!” 店夥驚魂未定,那堪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身子又復 軟。 龐克眉鋒一皺,道:“小二哥,這又是誰?” 店夥吸了口氣,道:“也是昨夜住進來的,客官,待會兒再說吧,我要……” 砰然 聲,只見自左邊那間兩扇木門大開,一名身軀高大滿臉橫肉的黑衣漢,大步行了出來。 店夥一哆嗦,忙揚聲說道:“來了!來了!” 掙脫龐克那隻手,倉惶地奔了出去。 龐克皺眉說道:“小二哥,別忘了我的事。” 店夥一邊步履匆忙, 邊答道:“客官放心,不會忘的。” |
第 六 章 天下紛爭璇璣圖a
說著,人已到了那黑衣大漢面前,膽顫心驚地一哈腰,賠上 臉驚惶笑容,怯怯說道: “這位爺,對不起,水馬上送……” 那黑衣大漢一句話不說,搶起蒲扇大巴掌,“叭!”地一聲,摑在那店夥臉上。 可憐那店夥如何受得了這一巴掌,牙落血流半張臉立刻腫起老高,慘呼一聲,退出好幾步,砰然倒了下去。 這一倒,手中的兩錠銀子與那張藥方,全都掉在地上,店夥還真不錯,沒顧痛,伸手便去抓那張藥方。 而那黑衣大漢抬腳蹦住了他那隻手,痛得店夥一聲大叫,他卻冷笑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替那個龜孫子忙些什麼?” 彎腰探手,拾起了那張藥方。 龐克目光寒芒一閃,舉步便要出房。 院中白影似電,只一閃,黑衣大漢手中藥方突然脫手飛出。 再看時,他面前多了個面目陰沉,鬼氣陰森的中年白衣人,正是適纔探頭吐水的那個,那藥方,已到了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手中。 那黑衣大漢臉色 變,剛要發話。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已然冷冰說道:“這紙藥方是誰的?” 龐克舉步而出,道:“是我的。” 那面目陰沉的人冷然轉注,目中碧芒閃鑠,深深地打量了龐克一眼,道:“這藥方是你的?” 龐克已行至近身,停步點頭道:“你懂岐黃?” 龐克道:“我本是個走方郎中。”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哦!”地一聲,方待再說 龐克卻搶先說道:“哎喲!你可否稍候片刻?”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微愕道:“你要幹什麼?” 龐克一指黑衣大漢,道:“請這位朋友放了店夥計。”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點頭,道:“可以!” 龐克隨即轉向那黑衣大漢,道:“哎喲!閣下,請抬抬貴足。” 那黑衣大漢未動,冷然說道:“你是幹什麼,居然敢管大爺的閒事,大爺我還沒有找你……”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閣下,你這是存心耽誤我跟這位白衣朋友說話。” 這一句挑得好,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立即接口說道:“把你的蹄子移開。” 黑衣大漢滿臉橫肉, 股子暴戾之氣,他那吃這 套?一時竟忘了白衣人剛才奪藥方的那一手,目中兇芒 閃道:“你叫誰移開蹄子?”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叫你。” 那黑衣大漢勃然色變,道:“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忽盛,突然笑了,笑得好不陰森,真如店夥所說,能令人頭皮發炸,他道:“你說我是鬼?” 那黑衣大漢冷冷說道:“我說錯了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搖頭陰笑道:“沒有,不過我要告訴你,我這個鬼乃是勾魂無常鬼。” 那黑衣大漢冷笑說道:“你能讓大爺這只腳移開,大爺這魂兒任你勾。”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更盛,嘴角那絲陰森笑意也更濃,道:“這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那黑衣大漢點頭說道:“不錯。”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點頭,道:“好。” 身形鬼魅般飄起,疾欺而上,左掌往上一探,扣向黑衣大漢左肩井,當黑衣大漢一聲冷笑,抬手欲格鬥之際,他卻又陰陰一笑,左掌一翻而下,快如閃電。 只聽那黑衣大漢殺豬般一聲慘呼,抱著腿往後便倒。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又道:“閣下,我要勾魂了。” 左掌一翻,向著黑衣人前心虛空抓下。 龐克看得不由眉鋒剛皺,倏地一聲陰森冷喝傳了過來:“老三,夠了,你也不怕髒了手?”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一聲道:“算你命大造化大,滾!” 左掌順勢一撩,那黑衣大漢又 聲悶哼,整個人離地飛起,砰然一聲撞進了自己房中,未見他再出來。 再看那店夥,站在一旁直打哆嗦,半邊臉腫著,嘴角還在淌血,看上去好不可憐。 龐克向著他淡淡一笑道:“小二哥,吃了點小苦頭這位客官替你討了回來,還不快上前謝謝。” 店夥身子打顫地忙一哈腰,道:“謝謝這位爺!……” 龐克及時擺手又道:“哎喲!這兒沒你的事了,前面忙去吧!” 店夥巴不得有這一句,應了一聲是,如飛而去。 適時,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注龐克笑道:“原來你是讓我替他討回來,看來你這個人很高明,不像一般走方郎中,我上了你的當了。”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這不該說是上當,我看閣下像武林豪俠,退強救弱,打抱不平,似乎是應該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閃,道:“你怎知我是武林中人?” 龐克笑道:“哎喲!不是武林中人焉有這高身手?我看見閣下搶藥方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又怎知我是個豪俠?” 龐克道:“哎喲!打抱不平的不是豪俠是什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陰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閣下誇獎。”龐克道:“我說的是實話。”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也很膽大。” 龐克道:“哎喲!怎見得!”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一直在注意著你,你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龐克笑道:“哎喲!我跑江湖多年,這種事看多了,再說挨打的又不是我。”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道:“若是你呢?” 龐克淡淡笑道:“哎喲!那就不止臉上變色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陰一笑,道:“我說你跟一般走方郎中不同!” “是麼?”龐克淡淡笑道:“我自己倒不覺得!”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的一張嘴與膽識都不差。” 龐克笑了笑,尚未接話。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一寒,已然又道:“這藥方是你自己開的?”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當然是我自己開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可知這藥方上的藥,治什麼?” 龐克笑道:“哎喲!閣下這話問得可笑,我是個走方郎中,藥方又是我自己開的,我怎會不知道它治什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那麼你說說它治什麼?”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有道是,家傳祕方,傳媳不傳女……”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要你說。” 龐克搖頭說道:“抱歉得很……”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抬手往黑衣大漢的房裡一指,大聲說道:“剛才你看見他了麼?到現在還未能動。” 龐克神情極為泰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哎喲!看見了,我不比他,你閣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嘴角又現陰笑,道:“我不信……” 抬手向龐克虛空抓來。 龐克平靜,安祥,含笑卓立不動。 掌至半途,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忽地沉腕收掌,“嘿嘿”一聲陰笑道:“你膽子之大,是我生平僅見……” 頓了頓,倏作驚人之語,道:“你當我不懂岐黃,不知道這能治什麼?” 龐克微笑道:“哎喲!你知道那是最好不過,也省得我多說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光凝注,道:“這是解‘無形之毒’的可對?” 龐克心中一震,道:“哎喲看來閣下不但懂,而且精擅。”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說道:“比不上你,‘無形之毒’毒稱獨門,當世唯一人能解,想不到你會有這獨門解藥的處方。” 龐克“哦!”地一聲,目閃異採,道:“哎喲!這就是那獨門解藥的處方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點頭說道:“不錯,但你絕不該有。” 龐克道:“哎喲!我不該有?那麼誰才該有?” 那面目陰沉白衣人道:“自然是那擅施‘無形之毒’之人。” 龐克道:“他總該有個姓名,稱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點頭說道:“自然有……” 突然一聲輕哼劃空傳到,他碧目 轉,改口接道:“不過我卻不知道。” 龐克淡淡 笑,道:“哎喲!恐怕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吧?”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閃,道:“休要激我,說,你怎會有此處方?”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跟你 樣,我也不知道。”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一變,道:“你敢欺……” 龐克道:“哎喲!我這是以牙還牙,你不告訴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說道:“話是不錯,只是你非說不可。”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可以,咱們公平交易,一問換一問。”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看得出,我不是做生意的。” “我看得出。”龐克道:“不過,必要時不妨改行,否則難達到目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冷笑說道:“你必有所恃。” 龐克道:“何講?”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要不然你那來的大膽,跟我談生意?”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那沒什麼,我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威武不能屈,士可殺不可辱,人生自古誰無死?遲早而已,我有什麼好怕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陰說道:“好話……” 龐克飛快說道:“再說,你就那麼可怕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剛才那一手看見了,那是我出手最輕,對人最便宜的一次,同時,武林人聽我兄弟,也沒有不喪膽的。”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剛才也許是那位太不濟事,與我無關。”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方待再說。 突然一個冷冰話聲傳了過來:“老三,沒那麼多閒工夫,不會動手讓他說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揚聲說道:“我早有這打算了,但是我有點顧慮。” 那冰冷話聲道:“沒什麼好顧慮的,我早看過他了,他絕不可能有關連。”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閃,道:“這麼說,我就不必有顧慮了。” 那冰冷話聲道:“本就不該有,更不該拖這麼久。”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望著龐克道:“聽見了麼?” 龐克點點頭說道:“哎喲!聽見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那麼,你是自己說,還是我幫你個忙?” 龐克答得出人意料,道:“哎喲!不敢勞動大駕,我自己說。”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怔,陰笑說道:“敢情你是充殼子?” 龐克道:“哎喲!那你錯了,我是識時務,知進退,不吃眼前虧。”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笑道:“算你是俊傑,高人,說吧。” 龐克略一沉吟,道:“哎喲!我這是家傳醫術……”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閃碧芒,道:“那麼你算不得俊傑,稱不得高人。” 龐克雙手一攤,道:“哎喲!我說的是實話,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怎知你說的是實話?” 龐克抬手向天一指,道:“哎喲!我可以指天為誓……” “賭咒?”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從來不信這一套。……” 龐克道:“哎喲!那我就真的無可奈何了,你就是殺了我,我也只有這麼說。”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呆了呆,轉頭揚聲要道:“老大,你看怎麼辦?” 那冰冷話聲又從右邊那間房中:“什麼怎麼辦?”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他說是家傳醫術!” 那冰冷話聲冷笑說道:“原來是源自家學,那好辦,問他姓名。”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光一凝,道:“報你的姓名。” 龐克道:“胡梭!古月胡,日月如梭之梭!”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聲聲說道:“老大,聽見了麼?” 那冰冷話聲說道:“聽見了,不對,你也該知道,沒有這一號。”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望著龐克陰笑說道:“你該也聽見了,怎麼辦?” 龐克淡淡說道:“那好辦,我可以告訴你,我這胡梭兩字姓名是假的,至於真的……” 笑了笑,接道:“那要看你願不願意告訴我,那擅施‘無形之毒’的人是誰?”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再閃,道:“原來是個假姓名,我可以告訴你,你既有這獨門解毒的處方,你就該知道誰擅施‘無影之毒’。” 這話,聽得龐克暗暗一怔。 他暗中心念電轉,口中淡淡說道:“哎喲!我自然知道,但我是怎知有他人剽竊了這獨一無二的秘密處方?我又怎知你知我知的不是兩個人?” 如今,他是認定了眼前這四個人,不但知道那擅施“無形之毒”的人是誰,而且跟那人頗有關係。 否則,以這四個人的性情,不會問東問西,不會顧忌地遲遲不肯出手。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 點頭,道:“說得是,老大,能識麼?” 那冰冷話聲道:“這小子狡猾奸詐,極富心智,說不定他這處方正是剽竊來的,你可別上了他的當……”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不由一變,龐克朗笑說道:“哎喲!看來這位老大閣下很喜歡自作聰明,我若是剽竊來,怎有不知這處方出自何人的道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怔,旋即說道:“老大,他說的有理,看來這件事很扎手。” 那冰冷話聲靜寂半晌始突然說道:“老三,還有個辦法,試試他。” “對。”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閃動,笑道:“我怎麼就沒想到。” 身形鬼魅般飄起,閃電般撲到,單掌一遞,五指如鉤,直襲龐克胸腹,詭異,凌厲,銳不可當。 龐克在聽得房中那位老大授計之當初,便已經思得對策,他知道,他只能躲而不能還手。 只一還手,雖不至被對方看出他的真正身份來歷,但至少對方會立即明白他不是他們想像之中人。 一見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襲到,他身形左移,只 跨步,對方那詭異凌厲的一招式便已經落空。 只聽右邊房中傳出一聲輕咦。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則一怔變色,道:“好滑溜的身法,我兄弟自出道以來,還沒有碰見過能在我兄弟三招之下全身而退的人。” 話落旋身,左腕一抖,一隻手掌又飛快地向龐克胸前要穴撞到,這一招更見詭異,更見凌厲。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那麼我試試,這是第二招。” 身形忽然右閃,一閃回到原處,對方第二招又落了空。 豈料,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那只右掌,已等在那兒了,龐克尚未站穩,五指當胸已又遞到。 龐克一驚後退,“ !”地 聲,衣襟被對方一指鉤中,扯破了一個小裂口,然而,他到底沒有傷在三招奇襲之下。 他心中暗驚,表面卻不動聲色,淡然 笑,道:“哎喲!如何,三招已過,我仍然站在這兒。”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滿臉驚詫說道:“算你是第 人……” 驀地里那冰冷話聲又自房中傳出:“姓胡的,果然是好身手,是我兄弟生平僅見,你聽著……” 話聲忽然變為輕吟:“當者皆披靡……”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輕喝說道:“姓胡的,接吟下去。” 龐克一笑搖頭,道:“接什麼,老實說,我不會……” “會”字剛出,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大變。 砰然一聲,右邊那間客房兩扇門豁然大開,三條雪白人影閃電掠出,分落龐克身周,恰好把龐克圍在中間。 那也是三個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無論身材,長像,結束,神態,跟原先那個竟然一般無二,令人難分誰是誰? 原先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站在南邊,適時他道:“老大,你打算怎麼辦?”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光碧芒四射,冷然說道:“問清楚他再說……” 碧芒一凝,道:“姓胡的,說,你究竟是誰,這處方何來?” 龐克神態安祥,淡然說道:“哎喲!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家傳之學醫術,我也仍是那句話,你四人若不信,我莫可奈何,明白麼?”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冰冷說道:“由不得你不說。” 探掌虛空抓了過來。 龐克笑道:“哎喲!那正好,我也認為由不得你四個不說。” 突出一指,點向對方掌心。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如遭電擊,機伶一顫,慌忙沉腕收掌,滿面驚駭地失聲說道: “‘玉佛指’你是……”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畢竟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濮陽厲,我姓龐。”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被喊做濮陽厲的臉色突然一變,道:“你便是近日武林盛傳的……” 突然嘿嘿嘿一陣陰笑,臉色驟轉猙獰地接道:“嘿嘿!真是踏破鐵鞋無覺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龐克道:“哎喲!敢情你四兄弟也在找我。” 濮陽厲點頭說道:“當然,武林皆動,我兄弟豈能落于人后?” 龐克道:“哎喲!你兄弟找我幹什麼?” 濮陽厲陰陰一笑,道:“我兄弟寧為真小人,不做假君子,不敢打著找尋你那生身之父的晃子,為什麼而來,就是為什麼而來……”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你兄弟是為什麼而來?” 濮陽厲道:“聽說你‘浣紗山莊’龐家,有一張‘璇璣圖’……” 龐克“哎喲!”一聲說道:“你是聽誰說的?” 濮陽厲道:“武林莫不皆知,我兄弟不聾不瞎。” 龐克笑道:“哎喲!武林人消息之靈通,令人夠嘆服……” 一點頭,接道:“不錯,我是有張‘璇璣圖’,只是,你對‘璇璣圖’知道多少?” 濮陽厲目中碧芒暴閃,道:“只要你承認有就行,我何須知道別的?” 龐克一搖頭,道:“哎喲!任何人都知道懷有‘璇璣圖’,按圖索驥,必將富可敵國,武可稱尊,但很少人知道‘璇璣圖’共有三份……” 濮陽厲道:“三份又如何?” 龐克道:“三份合一,才是全圖,否則那全等於廢紙。” 濮陽厲陰笑說道:“龐克,你把我濮陽厲兄弟當做了三歲孩童。” 龐克雙手一攤,道:“哎喲!我又要說那句話了,你不信我莫可奈何,不過……” 笑了笑,接道:“這次我可以給你看看。” 說著,探懷摸了 張色呈焦黃,四方摺疊的紙,攤開來,向著站在東邊的濮陽厲一揚,道:“哎喲!看清楚了,是否殘缺不全?” 濮陽厲看得清楚,那紙上是山川圖,然而任何人一看便知,那的確殘缺不全,而且很明顯的是三股之一。 他當即陰陰一笑,點頭說道:“看清楚了,可是我怎知那不是你一撕為三,藏好了另兩份,單以這殘缺不全的三股這 示人。” “哎喲!”龐克笑道:“我若懷有一張‘璇璣’全圖,我早就進入深山大澤,按圖索驥去了,還會跑到這‘洛陽’來麼?” 濮陽厲道:“誰敢說那藏寶之處所,不是在‘洛陽’附近,你來是為尋寶?” 龐克道:“哎喲!在全圖未拼合之前,無一處不是可能的藏寶處,只是,濮陽厲,你太喜歡自作聰明了。” 濮陽厲道:“隨你怎麼說,交出這張‘璇璣圖’,要不然就以你竊取那獨一無二的處方 端,就是死路一條,任你選……” 龐克道:“濮陽厲,你要這形同廢紙的三股之一‘璇璣圖’何用?” 濮陽厲道:“誰說我要三股之 ,我要的是全圖。” 龐克道:“哎喲!信不信由你,我只有這三股之一。” 站在西邊的一個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突然說道:“老大,姑妄信之,先讓他交出這三股之一再說。” 濮陽厲一點頭,道:“老二說得對,也好,先拿一份是一份……” 手向前一伸,接道:“龐克!拿來。” 龐克抖了抖那張紙,道:“濮陽厲,我說過,這等於一張廢紙……” 濮陽厲道:“我知道,有一張是一張,再有兩張這樣的廢紙,就是人人爭奪的‘璇璣’全圖了,有了這一份,才好找那另外兩份,不先拿到這一份,便有了另外兩份也是枉然……” 龐克點頭笑道:“說得是……” 站在西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冷然接道:“還有,既等於廢紙,廢紙是我的。” 龐克轉頭望了他一眼,道:“濮陽邪,你沒聽見你家老大所說的話麼?” 站在西邊的那位濮陽邪冷然說道:“聽見了,這麼說你是不給?” 龐克笑道:“我沒說不給……” 濮陽邪冷哼了一聲,道:“諒你也不敢不給,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是高人,龐克,把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交給我家老大。”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要我交出這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不難,你四兄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咱們兩不吃虧,做個公平交易……” 濮陽厲道:“什麼條件?什麼交易?” 龐克道:“告訴我,那擅施‘無形之毒’的人是誰?” 濮陽厲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他竟然有此一問,不知是裝糊塗,抑或是真不知道原因。 龐克淡淡說道:“濮陽厲,那是我的事。” 濮陽厲目光碧芒閃動,道:“你先答我一句,是誰中了‘無形之毒’?” “哎喲!”龐克點頭說道:“我的 個朋友。” 濮陽厲道:“他姓什麼,叫什麼,現在何處?” 龐克笑道:“哎喲!濮陽厲,你問的太多了,這就稱不得公平交易了。” 濮陽厲道:“你敢是要為你那朋友出頭,找那擅施‘無形之毒’之人?” 龐克點頭說道:“這個我可以告訴你,正是。” 濮陽厲道:“你那朋友是在何時何地中的毒?” 龐克道:“這我也可以說,地點我不大清楚,時間是在十多年以前。” 濮陽厲臉色一變,道;“十多年以前,不是最近?” 龐克道:“哎喲!是十多年以前,不是最近。” 濮陽厲道:“你這話當真?” 龐克道:“哎喲!我有騙你的必要麼?” 濮陽厲神色忽然一黯,道:“老二,老三,老四,看來咱們沒希望了……” 轉向龐克,接道:“你不必再問人了,那擅施‘無形之毒’之人,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龐克一怔,旋即笑道:“濮陽厲,當真?” 濮陽厲怒聲說道:“我兄弟踏遍宇內,窮搜八荒十多年,難道會騙你不成!” 龐克“哦!”地一聲,道:“哎喲!你兄弟也在找他。” 濮陽厲道:“不錯!” 龐克道:“哎喲!你兄弟找他又為了什麼?” 濮陽厲道:“這是我兄弟的事!” 龐克笑道:“倒是六月的債,還得可真快,好吧,我不問這一點,只是,濮陽厲,據你所知,他死了有十幾年了?” 濮陽厲道:“少說也該有十八年了。” 不對,龐祖榮被害,是五六年前的事。 龐克微微一怔,旋即說道:“濮陽厲,他可能有傳人。” 濮陽厲搖頭說道:“不可能,要有我兄弟早找著了。” 龐克道:“哎喲!那麼便是他沒有死,所謂死,那是誤傳,是詐死……” 濮陽厲勃然色變,厲聲說道:“龐克,你敢……” 兇惡厲態一斂,道:“我兄弟倒願如此!” 龐克道:“哎喲!應該是如此,因為我那位朋友中毒,是五六年前的事。” 濮陽厲一怔之後,面上猛泛喜色,急道:“龐克,是真的?” 龐克道:“哎喲!當然是真的。” 濮陽厲突然之間大為激動,驚喜地叫道:“老二,老三,老四,你們聽見了麼?主人沒有死……” 他那三兄弟也神情激動地各自點頭。 濮陽厲接著仰天大笑,欣喜之情橫溢:“哈哈!主人猶健在,咱們這多年的心血……” 龐克適時插口問道:“濮陽厲,誰是主人,主人又是誰?” 濮陽厲仍然瘋狂一般地笑道:“當者披靡,一毒震寰宇,龐克,你難道不知道毒尊?” 龐克剛一怔,濮陽厲接著又笑道:“老二,老三,老四,別在這兒待了,咱們找主人去,走!” 一聲“走”字,四人齊起,破空飛射而去。 走了,這四個怪人竟就這麼走了,連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也不要了,足見他四人響往,思念那位主人之殷切。 及至龐克定神過來,那四個白衣人已沒了影兒,他沒有追,因為他知道“毒尊”這兩個字就夠了。 這個邪魔門中,人人擅毒,嗜毒,曾使天下武林談虎色變,聞風膽落,也曾縱橫一時,不可一世。 但這所謂門中“之人”,屈指可算,也僅僅是五個人,其中四個,是那位毒尊座 下的白衣四奴。 龐克他如今才明白這四個怪人,近年來橫行宇內的“雪衣四煞”,就是昔日的毒尊白衣四奴。 那另一個,便是“雪衣四煞”口中的那位毒尊南宮絕。 除此而外,就連那位毒尊夫人“天魔女”姬玉娘都不懂使毒。 那是因為“毒尊”想法甚嚴,除四奴外,施毒之法唯傳子嗣,連女兒都不傳,而那“無形之毒”則唯每代尊主獨擅。 然而,據龐克他所知,那位“毒尊”南宮絕,早在十八年前便被龐達泉及白道人士聯袂“哀牢”劈死在“毒宮”前。 “天魔女”姬玉娘也當場仰藥殉節。 南宮絕與姬玉娘結婚多年無所出,那麼事隔十二三年後的五六年,又是誰以“無形之毒” 害了廖達泉呢? 這又是個謎。 可惜,“雪衣四煞”走得太快了,要不然他把所知告訴他四人,雖難免他四人傷心失望,卻可免他四人徒勞枉費。 那張處方被“雪衣四煞”拋在地上,沒拿走,其實就是拿走了也不要緊,了不起再寫一張。 再看那位黑衣大漢房中,房門獨自敞開著,那黑衣大漢卻沒了人影,後窗也開著,敢情他是從後窗溜了。 一切歸於平靜, 切歸於安寧。 前面,步履輕輕,悄悄地走來了店夥。 他一見龐克好好在站在那兒,不由 怔,旋即急步走了過來,口中連連說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客官平安……”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小二哥,我不是說過麼,他四個只吃武林人的肉?倒是因為我累得小二哥受了場無妄之災,我很是不安。” 那店夥想陪笑,但剛裂嘴便牽動了傷處,痛得他眉鋒猛皺,呻吟了一聲,摀著那半張臉忙道:“客官這是什麼話,是那個黑傢伙……” 臉色 變,閉口噤聲,緊張地向黑衣大漢房中望去。 龐克笑道:“小二哥,他早溜了。” 店夥又壯了膽,道:“是那個黑傢伙不講理,那能怪客官?說來我還沒有謝過客官呢,都是客官一句話將我這一巴掌討了回來……”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要不是那樣,我就更不安了,小二哥,你忙完了麼?” 那店夥忙道:“我現在沒事……” 龐克抬手一指地上,道:“哎喲!小二哥,藥方在那兒,銀子也原封沒動,仍然麻煩小二哥跑一趟吧,天不早了,可得快一點。” 店夥答應了一聲,彎腰拾起那張藥方與兩錠銀子,向著龐克一哈腰,步履匆匆地行向了前面而去。 入夜,那月色淒清,陰森可怖的“北邙山”上飛來了一條清白人影,行雲流水,飄逸瀟灑至極。 自然那是龐克赴約前來,他背上,多了一只木箱。 剛到半山,他便停了步,那是因為他看見前面的一座巨墳上,綽立著一個無限美好的雲影,是那風華絕代,艷絕塵寰的廖雪紅。 他一停身,香風襲人,廖雪紅已凌波悄渡般翩然射落在他面前,然,短命的不平地面卻捉狹,廖雪紅沒站穩,嬌軀一晃,便往前栽。 龐克未防有此,及至警覺伸手去扶時,廖雪紅那一個軟綿綿帶著女兒家特有的醉人幽香,已整個兒地撞進了他的懷中。 溫香軟玉抱滿懷,更那堪隔衣觸手也滑膩。 龐克心頭一震,忙自後退。 而適時,廖雪紅也忙站穩後退。只是那紅雲已上耳根,那地方,月色下隱發惑人的光採,那模樣,柔弱不勝,嬌羞欲滴,剎時,這一片山腰上好靜。 如果細細聽,定可聽見那小鹿兒一般亂撞的姑娘芳心。 這靜寂,令人陶醉,也令人銷魂,卻也令人不安。 突然,龐克乾咳一聲,窘迫地道:“姑娘受驚了。” 廖雪紅猛抬玉首,嬌靨上猶帶乍驚還喜的三分羞,輕舉皓腕理雲鬢,強自鎮定地道: “多謝少俠,沒什麼,我恭候少俠多時了。”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又目光。 龐克心跳臉熱地垂下目光,道:“何敢當姑娘恭候,我遲到一步,致令姑娘久等,內心實感歉疚。” 龐雪紅柔婉截口說道:“少俠,彼此不外,何須客氣,此地不是談話處所,還是進墓裡去再說吧,容我帶路。” 說著,轉身裊裊向山上行去。 龐克一聲:“有勞!”忙舉步跟了上去。 路默然,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但毫無疑問地,這靜默,在龐克和廖雪紅心之深處,都該有一種異常的感受。 到了石室中,石榻上老人以目光迎客。 |
第 六 章 天下紛爭璇璣圖b
龐克近前見過,然後卸下木箱,笑顧廖雪紅道:“哎喲!廖姑娘,昨夜我只有七分把握,但一日之隔,我增添了三分,如今我已有十分把握能解廖前輩所中之毒了。” 廖雪紅“哦!”地一聲,驚喜道:“少俠,這話怎麼說?” 龐克道:“哎喲!姑娘可知道,廖前輩所中之毒是什麼毒?” 廖雪紅搖頭說道:“我醫術淺薄,少俠指教。” “好說!”龐克道:“廖前輩所中之毒,乃是毒中之最的‘無形之毒’。” 廖雪紅神情一震,嬌靨霍然變色,失聲說道:“‘無形之毒’?這,這少俠怎麼會知道的?” 龐克道:“哎喲!我昨夜就看出來了,為恐姑娘擔心,故沒敢說。” 廖雪紅道:“那麼今夜……” 龐克道:“姑娘,今夜我已有了十成把握。” 廖雪紅愕然說道:“廖雪紅愚昧,少俠明教。”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姑娘,這件事要從頭說起,當年家父傳我一紙處方,說這紙處方能解百毒,並未提及 ‘無形之毒’。” “所以我只有抱著七分把握一試,而今天日間,我卻意外地獲悉,這紙處方竟然是那‘無形之毒’獨門解藥的處方,所以……” 廖雪紅急急接口說道:“什麼?少俠有‘無形之毒’獨門解藥的處方?” 龐克點頭說道:“正是,姑娘!” 廖雪紅猛然一陣激動,顫聲說道:“謝天謝地,家父僵臥這多年,受盡痛苦煎熬,如今終於有救了……” 倏地垂下玉首,想是姑娘她喜極而泣了。 而,忽地,她帶起一陣香風,扭轉嬌軀撲向了石榻。 “爹!您聽見了麼,您聽見了麼?” 石榻上老人廖祖榮,身形顫抖,老淚撲簌簌而下。 突然,廖雪紅又霍地轉過嬌軀,詫異地望著龐克道:“對了!少俠,令尊龐大俠何來此種藥方?”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家父沒說,我也沒問。” 廖雪紅道:“那麼,少俠又怎知這處方,是……” 龐克道:“哎喲!是有人告訴我的。” 廖雪紅道:“誰?” 龐克笑了笑道:“哎喲!姑娘可知道‘雪衣四煞’?” 廖雪紅微頷玉首,道:“我聽說過,莫非……” 龐克道:“哎喲!就是他四個告訴我的。” 廖雪紅訝然說道:“他四個又怎知這是‘無形之毒’……”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姑娘可聽說過‘毒尊’這一脈?” 廖雪紅神情一震,勃然變色,急道:“難道說他四人是……” 龐克點頭說道:“姑娘,他四人便是當年‘毒尊’南宮絕座下的‘白衣四奴’。” 廖雪紅臉色大變,道:“原來他四人是……” 倏地改口說道:“這麼說‘無形之毒’是‘毒尊’……” 龐克道:“唯‘毒尊’尊主擅施此毒。” 廖雪紅美目中倏現寒煞,道:“少俠,那麼龐大俠與家父,就該都是……” 龐克搖搖頭說道:“姑娘,‘無形之毒’唯毒尊南宮絕擅使是不錯,但我卻說家父與廖前輩絕不是‘毒尊’尊主南宮絕害的。” 廖雪紅呆了,道:“少俠,這話怎麼說?” 龐克道:“據我所知,‘毒尊’尊主南宮絕早在十八年前就死在‘哀牢’‘毒宮’前了,那位尊主夫人姬玉娘也仰藥殉節……” 廖雪紅道:“也許他沒有死……” “不!”龐克搖頭說道:“這件事我知道得很清楚,南宮絕之死,是家父與十八名前輩聯袂誅除的。” 廖雪紅美目中閃過了 絲煞報,道:“也許他有傳人。” 龐克搖頭說道:“不可能……”接著就把不可能的理由說了一遍。 聽畢,廖雪紅皺了黛眉,道:“那就怪了,這‘無形之毒’何來?” 龐克笑了笑道:“哎喲!這又是一個謎,但這個謎並不難解……” 廖雪紅愕然說道:“怎麼不難解?” 龐克道:“哎喲!只消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一切豈不立即迎刃而解?” 廖雪紅呆了一呆,嬌靨微紅,赧然失笑,道:“說得是,我真糊塗,那麼請少俠速施回春妙手吧。” 龐克點頭道:“哎喲!我這就為廖前輩解毒,只是,姑娘,我必須先聲明,藥經服下之後,廖前輩所中之毒一夜之後雖可解,口也能言,但經脈僵直過久,卻非借重針炙,連續一個時辰不可。” 廖雪紅含笑說道:“多謝少俠明示,我不會再憂慮擔心什麼了。” 龐克淡然一笑,打開木箱,木箱之中凡須應用之物竟然是一應俱全,他含笑遞了過去,道:“請姑娘先把藥煎上。” 廖雪紅伸手接過,走向了石室邊。 須臾,火升起,藥煎上,她又走了過來,道:“少俠,我有點緊張。” 龐克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廖雪紅嬌靨微紅,道:“家父僵臥多年,如今一旦可愈,一個時辰之後便一切如常,我這做女兒的,怎不緊張?” 龐克失笑點頭,道:“哎喲!那難怪,這是人之常情……” 廖雪紅美目深注,那目光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道:“少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如何報答才好。” 龐克觸及那雙美目,心中暗笑,連忙避了開去,道:“哎喲!姑娘怎麼又來了,不是已經說過了麼?” 廖雪紅委婉一笑,道:“那麼,少俠,我今後不說就是……” 一頓,忽又接道:“對了,少俠是怎麼碰見‘雪衣四煞’的?” 龐克淡淡一笑,遂又把日間經過說了一遍。 廖雪紅聽罷驚喜地道:“怎麼,少俠也有三股之一的‘璇璣圖’?” 龐克一震,急道:“姑娘,莫非廖前輩也……” 廖雪紅不假思索地點頭說道:“正是,少俠,家父也有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中的那三分之一的‘璇璣圖’藏處,唯有他老人家自己知道。” ’龐克欣喜地搖頭說道:“哎喲!真沒想到,原來廖前輩真的也有……” 突然一呆,接道:“怎麼,姑娘,難道龐前輩那一份,如今不在身邊?” 廖雪紅搖頭說道:“我根本不知道它在那兒?” 龐克眉鋒一皺,沒有再說什麼。 本來是,這是人家父女的事,他好說什麼? 廖雪紅美目略一眨動,道:“少俠那份‘璇璣圖’可在身邊?”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我 直帶在身邊。” 廖雪紅美目異採一閃,口齒欲動,欲言又止。 龐克看得清楚,心中已自了然,當即從懷中取出了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含笑遞了過去,道:“哎喲!姑娘請過過目,不過一些殘缺山川而已。” 廖雪紅一陣激動,紅了嬌靨,赧然笑說道:“正所希冀,未敢請耳……” 伸玉手接了過去,推開只看了一眼,立即面泛失望之色,道:“我只當是什麼……” 龐克截口笑道:“哎喲!我已說過,不過一些殘缺山川。” 廖雪紅道:“看來這縱是與家父一份拼湊起來,也仍是廢紙一張。”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事實如此,姑娘,必須要三份拼湊,才是全圖。” 廖雪紅笑道:“那就立即身價萬倍不止了。” 說著,要把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遞還。 龐克未接,搖搖頭道:“姑娘收著好了,這份殘缺的‘璇璣圖’,就算我報答廖前輩指示仇家之情了,合這兩份……” 一份人人拼命以爭的“璇璣圖”,他就這麼輕易地送了人,廖雪紅大感意外,呆了一呆,詫聲說道:“少俠,你,你說什麼?” 龐克道:“哎喲!這份三股之一的‘璇璣圖’,就算我送給廖前輩與姑娘了。” 廖雪紅詫異欲絕,激動得很厲害,道:“少俠,你,你怎麼能這麼做……”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沒有廖前輩,我永遠無法雪報大仇,但能雪報大仇,找到家父, 份殘缺的‘璇璣圖’又算得了什麼?” 廖雪紅突然搖頭說道:“家父若非當初,他老人家不會有這多年的痛苦,能告訴少俠龐大俠被害真相,那不過在減輕了他老人家自己的愧疚,對少俠來說,無恩可言。” “再說,若非少俠,他老人家無以痊癒康復,真要說起來,該是少俠對我父女有恩,這份‘璇璣圖’我不能收。” 說著,又把那份“璇璣圖”遞了過來。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無論怎麼說,我只認為若非廖前輩,我這大仇永遠難以雪報,再說我話已出口,姑娘怎好再讓我收回來。” 石榻上老人廖祖榮身形劇顫,雙目暴睜,想見得他也不願龐克這麼做,可惜他沒有辦法表達。 廖雪紅還待再說,龐克已然搖頭又道:“哎喲!我龐克狂傲自負,這張‘璇璣圖’對我實在沒有多大用處,對廖前輩與姑娘卻不無助益,姑娘還是……” 廖雪紅仍然搖頭說道:“少俠……” 龐克突然笑道:“哎喲!姑娘有話待會兒再說,請先看看藥去吧。” 廖雪紅心知藥已煎得差不多了,這類藥少一份火候不行,多一份火候也不行,遂連忙轉身過去照顧藥了。 石榻上老人廖祖榮癟嘴突張,喉中嘻嘻作響,似是使盡了力氣想說什麼,龐克忙趨前說道:“哎喲!前輩請勿著急,有話請等明日再說不遲。” 適時,廖雪紅已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走了過來,龐克忙伸手把廖祖榮扶了起來,道: “哎喲!前輩,這藥要趁熱 喝,也苦得很,請稍微忍耐一下。” 抬頭向廖雪紅叫了聲:“姑娘 ” 廖雪紅會意,近前將藥碗向廖祖榮嘴邊送去…… 片刻之後,廖祖榮將藥飲盡,龐克輕輕地把他放下了,然後自木箱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檀木盒。 打開檀木盒,金針,玉刀,竟也應有盡有。 他檢出幾根金針,掀開被子,褪了廖祖榮上衣,卷起廖祖榮的褲管,然後捻針認穴,剎那之間廖祖榮前身十六處大穴每穴一針,手法乾淨俐落。 事畢,龐克望著廖祖榮道:“前輩請閉目養神,能入睡更好。” 廖祖榮聽話地閉上一雙老眼。 龐克這才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退向一旁,廖雪紅舉步跟了過來,美目深注,道:“少俠醫術精湛,儼然大國手,令人……” 龐克以指壓唇,示意廖雪紅噤聲。 廖雪紅嬌靨微酡,赧笑未語。 但,旋即,她一眼瞥見石榻旁那份三股之一的“璇璣圖”,雙眉一揚,又要張口。 龐克忙又以指壓唇,低低說道:“哎喲!實不相瞞,我把那份‘璇璣圖’奉贈,是有用意的” 廖雪紅呆了一呆,道:“少俠有什麼用意。” 龐克道:“姑娘有所不知,廖前輩由於中毒過久,一個時辰之後,雖行動可如常人,但一身功力卻已難恢復,廖前輩的功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借重‘璇璣圖’……” 廖雪紅訝然說道:“少俠,這話怎樣說?” 龐克道:“哎喲!姑娘難道不知道有關‘璇璣圖’藏寶之事?” 廖雪紅搖頭說道:“今夜我才是第一次看見這人人覬覦的‘璇璣圖’。” 龐克道:“哎喲!那就難怪姑娘不知道了……” 頓了頓,接道:“‘璇璣圖’藏寶中,除了一本武學秘芨,還有一塊‘萬年溫玉’及一株‘千年何首烏’。” “廖前輩有了兩份‘璇璣圖’,倘能再取得另一份,便可找到這奇珍異寶,而‘萬年溫玉’及‘千年何首烏’正是這世上唯一能恢復廖前輩功力的兩樣東西……” 廖雪紅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可是,少俠,那得再取得另一份……” 龐克笑道:“哎喲!有了兩份找一份,那總比有了一份要快得多。” 廖雪紅道:“那何如等家父能說話後,問明家父那份‘璇璣圖’的藏處,然後取來一併交給少俠,請少俠……” 龐克搖頭道:“廖前輩告訴我家父被害真象後,我便要四海尋覓仇蹤,沒工夫再去找另一份‘璇璣圖’?” 廖雪紅沉默了一下,接道:“無論怎麼說,我總覺得不能……” “姑娘!”龐克截口說道:“別再說,我既已拿出手的東西,豈有再收之理,姑娘若認為不安,日後覓得藏寶處,將那本秘芨抄一份給我也就是了。” 廖雪紅默然片刻始道:“既如此,我代家父敬領了,大恩不敢言謝……” 龐克皺眉笑道:“哎喲!我記得姑娘說過,不再提 個‘恩’字的。” 廖雪紅嬌靨一紅,赧笑未語。 相對沉默了半天之後,廖雪紅突然說道:“少俠,此際不過二更剛過,距天亮還早,少俠如不嫌棄,我把我的鋪蓋替少俠鋪上,少俠也好……” 怎好用人家大姑娘的鋪蓋。 龐克忙道:“哎喲!多謝姑娘好意,我還要回去……” 廖雪紅一怔說道:“怎麼,少俠還要走?” 龐克道:“哎喲!反正距天亮還早,我待在這兒也沒有用,不如先回客棧去,明天一早再來探望廖前輩……” 廖雪紅還待再說。 龐克卻說走就走,微一拱手,道:“哎喲!我告辭了,姑娘也好安歇。”話落,轉身回處行去。 廖雪紅猛然一陣激動,脫口喚道:“少俠……” 龐克停步回身,道:“哎喲!姑娘還有什麼事?” 廖雪紅忙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甚覺不安。” 龐克笑道:“哎喲!彼此不外,姑娘何用客氣?我走了,姑娘請安歇吧。” 再次轉身行了出去。 廖雪紅未再多說,舉步裊裊跟了出去。 出了巨墳,龐克又一聲告辭,騰身飛射而去。 望著龐克逝去和,廖雪紅嬌靨上突出浮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雙唇輕顫,喃喃說道: “龐克,你令我羞煞,愧煞,今夜你也不該走,龐克,你委實……” 忽地那難以言喻的神色盡斂,代之而起的,是 片懍人的冰冷,森寒煞威,那脈脈含情,極盡柔婉的目光,也一變而為犀利,狠毒,冷冷接道:“你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那生身之父,誰叫他那麼高傲,那麼薄倖,那麼無情無義……” 嬌軀一閃,返回世墳之中,但轉眼間又像幽靈似的自世墳中飄出,足一沾地,騰身復起,直上山頂。 山頂,跟昨夜同一個地方,所不同的,昨夜是在樹林內,今夜則在樹林外,站著那位逍遙居士柳景逸,跟他那左右二奴柳福柳貴。 柳景逸一見廖雪紅來到,忙含笑前迎,道:“乖兒,你來了。” 廖雪紅嬌靨上堆著柔婉笑容,只是那笑容有點勉強:“爹,您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很久了麼?” 柳景逸笑道:“剛到,剛到,等爹的乖兒,就是等三天三夜也願意,只是乖兒,爹看見了。” 廖雪紅微微一愕,道:“爹看見什麼了?” 柳景逸笑得神秘,道:“爹看見了那路上的小石頭捉弄人。” 廖雪紅嬌靨飛紅,玉首倏垂,但旋即她又猛然抬頭:“您那時候就到了。” 柳景逸點頭笑道:“是啊,爹要來晚了,豈不看不見了。”說時,他那雙目之中,竟流露著 種令人難以會意的光採。 廖雪紅沒看見,因為她又垂下了玉首,她道:“那還不是為了爹,要不然我豈肯……” 柳景逸忙道:“爹知道,只要不當真就沒有關係,明白麼,乖兒。” 言罷,伸手便要去拍廖雪紅的香肩。 廖雪紅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嬌軀微偏,往前走去。 “爹,您站了大半天,請坐下來談談麼?” 柳景逸目中異採一閃,沒在意地縮回了手,點頭笑道:“行,這怎麼不行,乖兒就是這麼樣的孝順……” 說著,他跟著走過去,在一排石欄杆坐下。 坐定,他抬眼凝注道:“乖兒,事情怎麼樣了?” 廖雪紅臉色忽轉陰沉,道:“爹,他已看出,廖祖榮所中之毒是‘無形之毒’。” 柳景逸笑道:“當然他看得出,否則爹把他引來幹什麼。” 廖雪紅道:“還有,爹,他確有無形之毒獨門解藥的處方。” 柳景逸“叭!”地一聲,輕擊一掌,瞪大了老眼,道:“我早就料定那處方必然是落在龐達泉之手,果然沒錯,看來是當年對付南宮絕時,龐達泉存了私心,搜去了……” 突然改口道:“乖兒,龐克也知道那是‘無形之毒’獨門解藥的處方?” 廖雪紅搖頭說道:“他原本不知道……” 柳景逸又眉一揚,喜道:“好極了,如此一來有他傷腦筋的了……” “爹!”廖雪紅截口說道:“我說他原本不知道……” 柳景逸一怔,說道:“他如今知道了。” 廖雪紅點了點頭,未說話。 柳景逸“哈!”地一聲道:“那也沒關係,他爹有無形之毒的獨門解藥處方,那廖祖榮中的是‘無形之毒’,也夠他想的了。” 廖雪紅淡淡說道:“可是並沒見他怎麼傷腦筋。” 柳景逸又復一怔,道:“難道他絲毫未覺詫異?” 廖雪紅道:“詫異當然難免,只是那不過片刻。” 柳景逸眉鋒一皺,道:“難不成他已知道他爹這處方何來!……” 廖雪紅道:“他知道當年他爹與十八名高手聯袂誅除南宮絕的事。” 柳景逸點頭沉吟道:“原來他知道……” 忽地一笑,接道:“那就請他去找‘毒尊’那位尊主南宮絕吧!” 廖雪紅道:“可是他不相信傷他爹的人是南宮絕,因為他對‘毒尊’一門,了解得至為透澈。” 柳景逸笑道:“不管怎麼說,他無法知道害他爹的是誰。” 廖雪紅揚了揚黛眉,道:“天亮前後他就要知道了。” 柳景逸抬眼笑道:“是麼?” 廖雪紅道:“只要廖祖榮口一能言,他立即就會知道這一切了。” 柳景逸陰驚地笑道:“可惜他這 走,已跟廖祖榮成了永別,他今生再也見不著廖祖榮了,說來我真該謝謝他,要不是他使廖祖榮能說話,我怎麼能得到廖祖榮的一份‘璇璣圖’?” 廖雪紅眉兒微揚,道:“廖祖榮即使能說話,只怕他也未必肯說出……” 柳景逸陰笑說道:“那不用乖兒操心,那是爹的事,爹握有他姓廖的兩大把柄,那怕他不乖乖說出他那份‘璇璣圖’的藏處。” 廖雪紅道:“最好能使他趕快說出,我也可以早一天恢復我本來面目了。” 柳景逸笑道:“乖兒,這個你放心,絕不會太久的……” 目光上凝,接道:“乖兒,龐克那一份如何?” 廖雪紅眉鋒微皺,搖了搖頭。 柳景逸微愕道:“怎麼,你沒問?” 廖雪紅道:“沒有適當的機會,我怎好冒然問他這個?” 柳景逸點頭說道:“說得是,只是這適當的機會……” “您放心,慢慢的我會找到機會的。” 柳景逸又眉微軒,道:“怎麼,你還要跟他在一起?” 廖雪紅淡淡說道:“您要是不願意……” 柳景逸一笑忙道:“願意,願意,爹那有不願意的,你不跟他在一起,爹如何能取得他那份‘璇璣圖’,只是……” 笑了笑,接道:“乖兒,爹仍是那句話,千萬不可動真。” 廖雪紅眉梢揚起,道:“您要是不放心……” “放心,放心”柳景逸笑道:“爹要是不放心,就不會再讓你跟他在一起了。” 廖雪紅沒說話。 柳景逸一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得先佈置才行,乖兒,走吧。” 話落,四條人影同時掠起,一閃而逝。 夜色,靜靜地溜過…… “洛陽城”中梆拆響動,剛敲過五更沒多久。 一條淡白人影掠上了“邙山”半腰,自然,那是龐克,他一夜未合眼,為的是廖祖榮毒將解,口將能言,多年疑案行將揭曉。 就為了這件事,他一夜未能合眼,洛陽城中的梆拆剛敲五更,他便馳離了客棧,上了“邙山”。 他在那隔晚廖雪紅相迎及嬌軀投懷之處停了步。 這回,他微感失望,因為空山寂靜,淒清一片,未見那無限美好的身影,雖微感失望,然而,這地方,卻仍能使他感到溫馨。 只一停頓,他長身又起,當他到達了那巨墳之時,他心神猛地一震,再度停了身。 巨墳後,那黑黝黝的洞口敞開著。 怔立片刻,他雙眉一挑,閃身撲入洞中。 那石室裡,那令人心碎的幽香猶存,孤燈仍然亮著,地上也仍鋪著 床鋪蓋,一切東西依舊,只是石榻空空,只不見了廖祖榮與廖雪紅。 剎時間,龐克呆住了! 突然,他抬掌一招,自那地上鋪蓋下,一物倒入手中,那是橫在左枕邊的一支鳳釵。鳳釵帶著秀髮異香,主人已不知去回。 漸漸地,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廖祖榮能得不死,為什麼有人送信給他叫他來“洛陽”了。 那一定是因為有人知道廖祖榮有一份“璇璣圖”,而不知究竟被藏放何處,所以藉他龐克找到了地方。 藉他龐克之手解去廖祖榮所中之毒,使廖祖榮有口能言然後來個坐享其成,擄去廖祖榮父女,逼之說出那份‘璇璣圖’藏處。 誰知道廖祖榮有一份‘璇璣圖’?誰知道廖祖榮中的是‘無形之毒’?誰知道他龐克能解“無形之毒”?誰無時無刻地在監視著他龐克的行動,那該只有一個人,就是利用廖祖榮來害他父親之人。 但,有一點他還不明白,既是如此,滅廖祖榮之‘口’的也必是此人,那麼,此人為什麼不自己先擄去廖祖榮,再為之解毒,反而要藉他龐克之手呢? 難道此人只會施毒而不會解毒? 絕不可能,該沒有那一說。 那又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廖祖榮父女已被擄走是實,那人只須以廖雪紅要協,廖祖榮為愛女安危,必會說出那份‘璇璣圖’的藏處。 一旦說出,廖祖榮便失去了價值,其性命…… 廖祖榮父女一旦被害,龐達泉被害的疑案,只怕就永遠無法破解了,至此,他全然明白,他整個兒地落人別人圈套之中。 我不殺伯父,伯父卻因我而死,這份愧,這份疚…… 思忖至此,他機伶寒顫,閃身撲出石室,掠出巨墳,直上山頂。 站在那“邙山”之頂四望,東方發白,曙色微透,數里內清晰可見,除了幾縷炊煙,那見個人影。 立時,他如冷水澆身,手握著那支令人銷魂的鳳釵,他緩緩垂下了頭,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幾至…… 忽然,他有了發現,目中寒芒一閃,飛身掠向山下去,最後停身處,是一座巨大荒墳之側。 荒墳側,有一片松松的砂土,砂土上,呈現著幾對頗為清晰的腳印,那是三雙大腳印,一對細小的靴印。 三雙大腳印沒有什麼,一對靴印那必是女子所留。 這是誰?時不值清明,非掃墓時節,誰會到這兒來。 附近也沒有香燭紙灰,祭拜之物。 再說,這座巨墳是漢靈帝的陵寢,誰會來祭掃。 那麼,這四對腳印,必跟廖祖榮父女失蹤有關。 不錯,站在他立身處下望,廖祖榮父女藏身的那座巨墳盡入眼中,且此處正在那座巨墳的後上方。 這兒該是最佳的窺伺處所。 突然,他又發現那三對大腳印居中的一對,不類常鞋,倒有點像…… 倏地,他目閃寒芒,騰身掠起,飛射下山。 日頭爬上東山時,安樂窩村西來了個人,正是他,龐克。 晨間本是讀書的最佳時光,可是今天眼前這‘逍遙學館’裡卻是既空盪,又靜悄,不但看不見一個人影,而且,也聽不到一絲朗朗書聲。 龐克看在眼內,軒了軒眉,上前舉手拍了門,砰砰一陣震響,在這晨間寧靜的空氣裡能傳出老遠,然而,就是聽不到門人有一點反應。 而,適時,卻聽得身後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 龐克回身投注,只見 個村農肩上摃著鋤頭走了過來,他略一思忖,迎上去拱手一禮,道:“這位老哥,我請問一聲……” 那村農停了步,上下打量龐克一眼,道:“什麼事?” 龐克回身一指,道:“這‘逍遙學館’……” 話沒說完,那村農已搖了頭,道:“你來晚了,到別處去吧,這‘逍遙學館’已經沒有人了。” 龐克雙眉一揚,道:“老哥,這是為什麼?” 那村農搖頭說道:“不知道,柳夫子昨天就關了學館,來這裡讀書的也都回去了,這幾間房子聽說也賣了。” 龐克如今雖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然而確如這村農之言,他已經來晚了,來得太晚了。 當下向那村農 拱手,道:“謝謝老哥!” 那村農回應了聲,荷著鋤頭走了。 龐克一個人站在“逍遙學館”前,臉上的神色有點怕人。 這一來不但龐達泉被害的疑案難破,反而把廖祖榮及廖雪紅送進了魔掌,人海茫茫,宇內遼闊,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上那兒去尋,又從那兒尋起。 良久,他威態漸斂,廢然一嘆,滿腹焦慮,一腔情思,沮喪地頭一低,剛要舉步,突然一個冰冷話聲劃空傳到:“姓龐的,你站住!” 龐克一震抬頭,目光至處,四條白影如電射至面前,正好攔住了他的去路,那赫然竟是“雪衣四煞”。 龐克心中正煩,不由又眉一挑,冷冷說道:“哎喲!你四個找我幹什麼?” 濮陽厲陰陰笑道:“看來那老兒沒說錯,果然在這‘逍遙學館’前找到了你,還好我兄弟及時趕到,倘若遲來一步,豈不……” 龐克目光賽閃,道:“濮陽厲,你說誰告訴你我在這兒?” 濮陽厲道:“一個姓柳的俊秀才,老家夥,你認識麼?” 龐克冷哼一聲,道:“哎喲!當然認識,我正在找他,濮陽厲,他在何處?” 濮陽厲搖頭笑道:“不忙,不忙,辦完咱們之間的事,我再告訴你不遲。” 龐克道:“哎喲!我沒那麼多工夫,濮陽厲……” 濮陽厲搖頭說道:“不辦完咱們的事,我不會說的。” 龐克陡挑雙眉,欺前一步,道:“濮陽厲,你是逼我出手。” 濮陽厲陰笑說道:“要怕你我們兄弟就不來了,你要願意多耽擱,你儘管出手。” 龐克一想不錯,固然以他的功力對付“雪衣四煞”綽綽有餘,但那得在二三十招之後,二三十招是要耽擱不少工夫。 他略 思忖,當即說道:“哎喲!濮陽厲,你我之間有什麼要辦之事?” “自然有。”濮陽厲點頭笑道:“要是沒有我兄弟找你幹什麼,龐克,昨日我兄弟急於找尊主去,竟忘懷了一件事,你那紙藥方,可是你那父親當年去‘哀牢”毒宮’時,趁火打劫來的?” 龐克一點頭,道:“想必是,怎麼樣?” 濮陽厲道:“那就好,當年你父親與十餘名高手,聯手對付本尊尊主一人,如今碰上了你,我打算把這筆賬清一清再去找我們尊主。” 龐克道:“哎喲!你四個不必找了,我昨天忘記告訴你們,那南宮絕早在十八年前便已死在家父等人之手!” “龐克!”濮陽厲陰陰笑道:“那麼這五六年前的‘無形之毒’,是誰放的。”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已告訴你們了,信與不信全在你兄弟。” 濮陽厲道:“本尊尊主神人,你父等焉能傷得了他,我兄弟自然不信,好在這兒是我兄弟的事,與你無關。”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說的是,那麼這筆賬你打算如何個清法?” 濮陽厲陰陰一笑道:“本來一般是什麼賬用什麼還,不過我兄弟不想跟你干戈相向,現在我有個好辦法在此,不知你可能答應?” 龐克立即猜透了八分,卻又故意道:“哎喲!既有好辦法,那是最好不過,你說說看。” 濮陽厲碧目一轉,道:“交出你那三分之一的‘璇璣圖’,不但彼此間這筆賬可以一筆勾消,而且我立刻奉告那姓柳的老兒去處。”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辦法是好,我也願意答應,只可惜你兄弟遲了 步。” 濮陽厲臉色一變,道:“怎麼,龐克,莫非已有人先我兄弟……” 龐克點頭說道:“不錯,這以這麼說,不過那不是被人搶去的,而是我自己把它拿出送了人。” 濮陽厲臉色又復一變,旋即嘿嘿笑道:“龐克,你把我兄弟當做三歲孩童,世上那有如此大方之人?” 龐克道:“事實上就是這樣,我沒有騙你們的必要,昨天我都能拿出來給你兄弟看,今天何至於不敢承認。” 濮陽厲嘿嘿笑道:“龐克,一樣換兩樣,天下很少有這麼便宜的事,你要三思。” 龐克道:“哎喲!既如此,你就該不會放過這種便宜事。” 濮陽厲笑容一斂,道:“龐克,你當真把它送了人。”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半點不假。” 濮陽厲跺腳道:“世上那有你這麼傻的人,你把它送給誰了?” 龐克本想以毒攻毒,以牙還牙讓這四個去找那三個,但轉而一想,說出來眼前這四個未必肯信。 再說,那‘消遙居士’雖擄去廖氏父女,也並不一定就發現了廖雪紅身上藏著另一份,如果一說出,讓這四個找上他一問,那豈不是提醒了他,遂淡然搖頭說道:“濮陽厲,那是我的事。” 濮陽厲目中碧芒方閃,但倏又含笑說道:“這樣吧,我兄弟再退讓一步,你若說出把它送給了誰,我兄弟仍願勾消前賬,並告訴你那姓柳老兒去處。”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確是便宜,但,濮陽厲,你何妨先說?” 濮陽厲狡猾地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傻。” 龐克道:“哎喲!同樣地,我也不算糊塗。” 濮陽厲笑容一斂,道:“龐克,別忘了,你急於想知道那姓柳的去處……”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不如你兄弟急於要那份璇璣圖。” 濮陽厲道:“還有那一筆前賬。” 龐克道:“哎喲!合你四人之力,有把握勝我麼?” 濮陽厲陰笑道:“功力或不夠,但你別忘了那句:‘當者皆披靡,一毒震寰宇。’我兄弟出身‘毒尊’,舉手投足皆是毒。” 龐克心中暗暗一震,道:“濮陽厲,那南宮絕施毒的本領,較你四人如何?” 濮陽厲道:“我兄弟焉敢上比尊主,那是差之千里,望塵難及。” “哎喲!”龐克道:“你也別忘了,我是何人之後,以南宮絕那施毒的本領,在家父面前尚且不及,何況不如南宮絕許多的你四人。” 濮陽厲目中碧芒一閃,道:“那麼,龐克,你可願試試?”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交易談不成,自然難免要試,不過在試之前,我希望你答應我一問,你兄弟只碰見那姓柳的一個人麼?” 濮陽厲道:“這我可以說,共是三個,那兩個也都姓柳。” 龐克道:“未見一個女子跟他們在一起麼?” 濮陽厲搖頭道:“沒有。” 龐克眉鋒一皺,暗暗納悶,他深信那三對大腳印,是柳景逸及柳福,柳貴的,可是那細小的靴腳卻又是誰的。 只聽濮陽厲冷冷說道:“龐克,你問完了麼?” 龐克道:“哎喲!問是問完了,不過我改變了主意,不想試了。” 濮陽厲陰笑說道:“這才是,識時務……” 龐克一搖頭,道:“濮陽厲,你錯了,龐克生平不知一個“怕”字,剛才我之所以願意談交易,只是怕耽擱時間,如今淡交易已耽擱了不少時間,我豈能再耽擱下去……” 濮陽厲點說道:“說得是,那麼你打算……” 龐克道:“我把那三分之 的‘璇璣圖’,送給了 個叫綠珠的女子……” 濮陽厲詭笑說道:“總該有個令人能信的理由。” 龐克點頭說道:“自然有,我用那三分之一的‘璇璣圖’,換得了……” 倏地住口不言。 濮陽厲嘿嘿笑道:“那女子必然十分艷迷。” 龐克道:“哎喲!那當然,否則我何至於不惜那三分之一的‘璇璣圖’。” 濮陽厲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風流種子,她現在何處?” 龐克道:“她乘船順河往四川‘成都’去了,憑你四人要追該來得及。” 濮陽厲陰陰一笑,道:“龐克,話說在前頭,你若是騙了我兄弟,舊賬加新賬,咱們這一輩子沒完,如今,聽著……” 一頓,接道:“我兄弟適纔是在洛神廟碰見那姓柳的三個,快去吧!” 話落一揚手,四條身形同時騰起,飛射而去。 可憐他四個猶不知那美貌迷人的綠珠是誰? 龐克說綠珠往“成都”去了,仔細想想,也該一點不錯。 自然,龐克也明白,那位‘逍遙居士’柳景逸絕不會在“洛神廟”等著他,但話雖這麼說,他總還是要到那兒看看去。 是故,“雪衣四煞”身形剛起,龐克跟著身形也動,脫弩之矢般劃空疾射,直向“洛水” 方面馳去。 |
第 七 章 為情郎父女反目
紅衣姑娘說到此,含笑不語! 胡梭正全神貫注的聽著,想不到紅衣姑娘卻“緊急煞車”,急得他叫道:“姑娘!下面呢?” 龐克瞪了他一眼,以“傳音入密”工夫,罵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問什麼問?” 胡梭臉一紅,乾咳一聲,說不出話來。 紅衣姑娘心思敏捷,立即也悟出胡梭為什麼會臉紅,秀目斜視龐克一眼之後,嬌顏一紅,倏然不語! 龐克笑道:“時間過得好快,天色已暗了,我作東,咱們到城裡頭去打打牙祭吧紅衣姑娘嬌笑道:“龐兄!小妹在來此之前已經做好了幾道菜,正熱在鍋裡頭,就到我那蝸居吧!” 胡梭立即高聲附和道:“野!還不是馬家妹子夠意思! 早就準備盛宴了,恭敬不如從命,走吧!” 龐克苦笑搖了搖頭,道:“胡梭!你可持一點‘紳士風度’好像從來沒有吃過飯似的!” 胡梭俊臉一紅,辯道:“人家馬姑娘誠心誠意的請我們吃飯,咱們怎麼可以拒絕呢? 龐克叫道:“不錯!當然不能拒絕!可是,你老兄未免表現得太‘那個’了吧?是不是?” 胡梭叫道: “反正你這一張嘴可以把死人說活,我一直說不過你,你怎麼說怎麼對!” 紅衣姑娘笑道:“二位大哥真有意思,稍為一點小事就可以扯老半天,怪不得日子過得那麼愉快!” 二人默默的跟著紅衣姑娘到了私塾。 窗明幾淨,一束野菊花,立即將整個客廳襯托得生意盎然。 龐克望著這間曾經陪伴著自己六、七年的客廳,只覺好似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不由令他浩然一嘆。 胡梭這下抓到機會,立即叫道:“你嘆什麼氣?是不是美麗的主人還沒有把東西端出來? 你餓急了?” 紅衣姑娘迅速的把佳肴擺滿了一桌,嬌道:“開動了!” 胡梭推了龐克一把,叫道:“走吧!別東瞧西瞧了!還是桌上的美酒佳肴比較要緊!” 三人就座之後,紅衣姑娘端起酒,淺笑道:“二位大哥!粗茶淡飯,請以這杯水酒,預祝二位大哥事事如意!” 胡梭揚聲道:“乾杯!” “來!二位大哥!用菜吧!” “這‘三杯雞’實在沒有話說!” 胡梭邊贊邊吃,邊吃邊贊,那張嘴實在夠辛苦! 龐克暗暗搖頭,表面上卻笑嘻嘻的附和著! 他深知胡梭這個小子已經對馬莎莉積極展開攻勢,君子應成人之美,因此,他也在旁呼應! 馬沙莉精明能幹,豈有不知之理,但是她也不忍拂逆胡梭的心意,因此,銀鈴般的笑聲一直飄盪於空氣中。 胡梭精神更振奮了! 愛情的力量,小卒也會變成英雄,何況自命英俊瀟灑,翩翩丰采口若懸河的胡梭呢?” 這一頓晚餐吃得杯盤朝天,金樽俱空。 胡梭摸著微鼓的小腹,笑道:“夠飽!馬姑娘,謝謝你的招待!”馬莎莉喜道:“那裡! 該謝謝你們的捧場!” 龐克朗聲笑道:“愛就是把菜吃光光!” 馬莎莉白了他一眼,走進後頭。 胡梭豎起右姆指,朝龐克一比,充滿謝意! 龐克會意的朝他眨了一下右眼。 “二位大哥!來,這是雨後春茶,來,品嘗看看!” 胡梭啜了一口,嘆道:“入喉成甘,好茶!” 龐克啜了一口,朗聲道:“馬姑娘,你實在多才多藝,將來不知那家兒郎有福氣,能夠娶得你這位美嬌娘!” 胡梭聽得眉飛色舞,心中暗呼:“老克!你真‘上路’(夠意思!)不愧是我胡梭最親密的朋友!” 心中想著,目光卻灼熱地盯著馬莎莉。 馬莎莉笑道:“多謝龐克的讚美!” 龐克搖搖頭,笑道:“就以眼前這客廳而言,以前我住在這裡,它在就好似‘垃圾山’,現在卻如此的清雅,舒適!” 胡梭忙接道:“馬姑娘!你不知道啊!以前我來到此處時不敢呼吸哩,深怕會暈倒在地!” 龐克笑道:“怪不得你以前經常往這裡跑,原來是為了練你那‘坦克功’,早知如此,我就該‘收費’!” 馬莎莉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牡丹花綻放,芬芳,嬌豔,炫人心神! 胡梭瞧得痴了!醉了! 龐克深呼一口氣,穩住激盪的心神,暗忖:“怪不得古人雲:‘美人一笑,傾國傾城’! 好美呀!” 只聽他輕咳一聲,道:“馬姑娘,我有幾個問題要請問你,不知道會不會太冒昧了?” 馬莎莉笑道:“龐克,我真佩服你的容忍功夫,若是換成我,聽到有人冒用我的名義在外胡作非為,早就跳起來了!” 龐克樂道:“說句良心話,我該感謝你幫我打知名度哩,不過,我很想了解一下事情的整個經過!” 馬莎莉頷首道:“龐兄,就是你不問,我也會詳細告訴你的,因為你的身世關係,今後武林興衰甚巨!” 胡梭急問道:“有這麼嚴重啊?” 馬莎莉正色道:“不錯!不但‘老山東’如此說,小妹此次洛陽一行,也深深覺得當今江湖表面上平靜,暗中卻暗波洶湧。” 龐克肅然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目前風行的‘大家樂’賭博也是他們這批人在搞鬼!” 馬莎莉笑道:“不錯!正是他們在搞的鬼,這一年來,他們已經撈了難以估計的銀子了,而且也將武林搞得烏煙瘴氣!” 胡梭怒道:“夠可惡!” 馬莎莉笑道:“言歸正傳吧!龐大哥,我申明在先,小妹今日之言,句句真實,而且已經求過證,請你務必要相信!” “請說吧!” “龐克!你早就知道撫養你長大的人,是你的義父母口巴?” “不錯!他們膝下無兒無女,視我如己出,百般呵護方將我栽培到今日的成就,此恩此德,不知如何回報?” “龐克,你可知道他們二人原本是你們‘浣沙山莊’的奴僕,當年令尊去赴廖祖榮之約失蹤後,半年不到,全莊百餘人在一夜之間,全數被誅。 “那是一件轟動武林的大慘案,可惜現場一片灰燼,根本無法查出究竟,是何方人物下的毒手?”“所幸兩位忠僕護著你,逃避仇家之追殺,在危急之時,適逢‘千面千手不死醫仙’碰上,因此出手救了你們三人。” 胡梭忙問道:“有沒有逼出口供?” 馬莎莉搖頭道:“那六人一見事敗,立即咬舌自盡,蒙面巾後的面目,又被毀去容貌,根本無法察出來歷!” 龐克煞光進射,沉聲道:“好狠心的賊子!計劃如此周密,哼!‘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馬莎莉點頭,道:“不錯!經過數年來明察暗訪已經有了蛛絲馬跡,而且也已經有人在對方臥底了!” 龐克關心的問道:“想不到有這麼多的人不辭辛苦及危險默默在為我工作,姑娘,你可知道他們是誰?” 莎莉道:“龐克!說來也不是外人,他們正是由‘千面千手不死醫仙’及‘老山東’領導的‘流浪馬車隊’!” 二人不由“啊!”了一聲! 馬莎莉續道:“說起這支‘流浪馬車隊’,可真偉大!別看他們是‘擺夜市’做小生意的,卻是一支威力絕倫的正義軍。 “他們經日四處流浪,觸角廣布,消息之靈通,遠逾丐幫,我就是借重他們才順利地瞞過廖雪紅諸人的!” 龐克問道:“馬姑娘,以前你我素未謀面,你以我的面貌到處幫我‘打工’,究竟作何打扮?” 馬莎莉心知他們二人心中一定好奇,因此,淺笑一聲,道:“二位大哥,請在此稍候,我進去打扮一下!” 胡梭低聲道:“老克!這‘女人’實在夠標致!方才你為小弟我幫了不少的腔,小弟沒齒難忘!” 龐克拍拍他的肩道:“能夠讓你位‘豬哥公會理事長’動心‘女人’並不多哩!加油呀!” “一定!一定!” 龐克正要再鼓勵他幾句,抬目一見門處站立著一位活生生的“龐克”,他不由得怔住了! 陡見那“龐克”躬身一揖,朗聲道:“二位兄台瞪什麼呀?莫非不認識小弟了?” 胡梭左瞧瞧,右看看,若不是先有準備,一定分沒有清了!只聽他嘆道:“真是神乎其神!” 馬莎莉模仿龐克動作,在客廳中來來去去的走動一陣子,然後又比手劃腳將“玉佛掌” 招式一一使出來。 龐克看得嘆道:“馬姑娘!你真是天才!不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一定和家師甚有淵源!” 馬莎莉嬌聲道:“龐克,你跟了令師十餘年,一身所學已與令師並駕齊驅,你可知道他也姓馬?” 龐克甚感驚訝的道:“莫非你就是我的師妹!” 馬莎莉微微輕輕頷頷首! 胡梭喜道:“太好了!老克,這下子咱們又增了一位生力軍,這下子咱們不必耽心那些傢伙來搗蛋了!” 馬莎莉嬌聲道:“二位大哥!‘流浪馬車隊’將于明晨抵達此地,將會在這附近逗留半年之久!” 龐克會意的道:“師妹!莫非師父已經決心採取行動了!” 馬莎莉頷首道:“不錯!家父已經指示請師兄明晨即趕往洛陽,設法尋獲廖雪紅,伺機探取進一步的消息。” 龐克眉頭一皺,道:“我和她素未謀面,怎麼去找她呀?又怎麼去刺探進一步的消息呢?” 馬莎莉自書櫥中取出一卷丹青,笑孜孜的道:“師兄,你所顧慮的事,我全為你設想到了!” 丹青一攤,二人不由雙目一亮! 胡梭叫道:“世上真的有這種美女呀?” 說完,雙目直瞧著馬莎莉! 馬莎莉佯白他一眼,叱道:“瞧什麼?我的臉上又不長花?” 胡梭臉一紅,輕咳 聲,道:“別誤會!我只是在比比看,究意是誰長得比較‘正點’?” “結果呢?” “平分秋色!無法比出高低,不過,我看是你畫得好,並不是廖雪紅真的長得如此美,是不是?” 馬莎莉被捧得心中飄飄然,道:“你這張嘴真是能言善道!” 龐克卻仔細的看著那畫中美女之特微以及左上角所注記的一些廖雪紅基本資料,牢牢的記於腦海之中。 馬莎莉一見龐克緊盯著畫中美人不言不語,心中不由得一陣怪異的酸溜感覺,但又不好說些什麼? 卻聽龐克問道:“師妹!事隔這麼多天,我才趕去‘洛神廟’,會不會沒有找沒有到,白跑一場呀?” 馬莎莉搖頭道:“依我猜忖,應該還有是很大的希望!” 龐克接著又問道:“我去洛陽,這家算命館怎麼辦?” 馬莎莉嬌聲道:“放心吧!我會來此坐鎮的,至於我那‘教書先生’差事,‘流浪馬車隊’自會派人頂替的!” 胡梭笑道:“這下子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吧!” “你少‘胡說’八道!”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克,也會忌諱這個,哈哈!新聞!真是罕見的‘頭條新聞’!” 龐克苦笑 聲,懶得和他“扯蛋”,偏過頭問馬莎莉道:“師妹!你應該教我幾招呀!” 馬莎莉凝思片刻,道:“師兄,反正距離天亮尚早,我就盡我所知的告訴你吧!不過一切還要看你的隨機應變!” “多謝了!” “洛神廟”在“天津橋”旁,正當熱鬧要衝,而這時候天剛亮沒多久,兩旁行人稀少。 龐克人到了“洛神廟”,他沒有看見“逍遙居士”柳景逸的人影,然而,他卻碰見了一件怪事。 那是在他正自呆呆怔立之際,突聞“洛神廟”後傳來人聲:“娘的,怪了,今天這‘洛河’裡怎麼飄來那麼多的紅樹葉。” 這個話聲方落,隨聽另一話聲繼起:“嘿嘿,坑人,你看,這紅葉上還有字兒,像是針扎的,你瞧瞧,這是什麼字兒呀?” 先前那話聲叱道:“娘的,尤單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連大字也不識一個……” 那另一話聲忽然又叫道:“嘿,坑人,我倒是認識一個,你瞧,這不是紅綠燈的“紅” 字麼!” 一個“紅”字聽得龐克動了心,他身形一閃撲向“洛神廟”後。 廟後河邊上,蹲都兩個要飯化子,一個麻臉,一個獨眼,麻臉叫坑人,獨眼叫單瞪,當真是廟後有個洞一妙透了。 那兩個要飯化子正在河邊上用打狗棒向河里撈著,可不是麼,河邊隔沒多遠便是 大片紅葉,由上流成串地飄了下來。 那兩個正自聚精會神地撈著樹葉,沒想到會突然轉過來個人,齊齊嚇了一跳,險些一頭栽進河裡去。 定過神來,兩個連忙站起,麻臉化子兩眼一翻,道:“你老哥也真是,怎麼說也該吭一聲……” 龐克人未容他把話說完, 笑向著那獨眼化子伸了手:“這位可否把你那片紅葉給我看看。” 那獨眼化子道:“一片紅樹葉有啥稀罕,你要看儘管拿去。” 隨手把那片葉遞了過來。 龐克探地一看,不由得心神震動,果然針扎一般地刺著三個字,那三個字赫然是:“廖雪紅。” 定了定神,龐克抬眼忙道:“請問二位,這條河上流通到什麼地方?” 那獨眼化子道:“遠了,源頭都上峨嵋山了。” 龐克猛悟這句話問得拙笨,赧然 笑,道:“多謝二位。” 一句話未再多說,也未將那片紅葉還給那獨眼化子,身形 閃,向“洛水”上流飛射而去。 天!那兩個化子直了三隻眼。 龐克沿河岸如飛駛行,一路目光不離河水,河中,仍是紅葉成串,一大片地從上游飄流而下。 轉眼半裡,龐克目中異採電閃,突然停了步。 眼前,那洛水對岸,緊靠著河邊,築有一圈高牆,那片片紅葉便從圍牆下一條小溪中流人河中。 圍牆內,是個大院落,由圍牆上內望,樹木茂密,紅葉成蔭,偶而晨風過處,在那枝葉縫隙中,可見幾角流丹飛簷,高喙狼牙。 想見得,這大院落內,定然是亭、台、樓、榭一應俱全,除此,該還有條橫跨小溪的朱欄小橋。 這麼一個深,深,深至不知有幾許的大院落,卻聽不到一絲人聲,只有鳥聲嘰嘰,流水潺潺。 憑龐克的印象,他立即認出,這是舊日西宮所在。 西宮原為三國魏都所在地,當時建有“翠微宮”及“芳林園”,至晉,石崇又在此築“金谷園”,以藏其愛妄綠珠。 到了隋陽帝時大興土木,築宮稱紫苑,唐時的“上陽宮”也在這兒。 談到了唐時的“上陽宮”,能使人很快地想到當時一段風流韻事,那就是流傳千古,膾炙人口的“紅葉題詩”。 “紅葉題詩”是這麼回事,相傳唐僖宗時,仕人于佑在禦河外拾有題詩紅葉,他就另題一詞,投禦河上流,飄浮入宮,被宮女韓夫拾去。 大亂後,宮女流散,無意中,韓夫人嫁於佑,後來于佑在奩妝中發現自己題詩那片紅葉,始悉拾紅葉者即韓夫。 乃詠詩贊曰“一聯佳話隨流水,十載幽思滿幸懷,今日確成鸞風友,方知紅葉是良媒。” 如今這舊日宮苑所在的小溪中也隨流水飄浮出片片紅葉,莫非昔日之風流韻事重演於於今麼。 龐克何等醒悟,當明白了八分。 他未猶豫,立即提氣長身而起,掠過河面,直上那丈高圍牆。 站在牆頭往裡看,只見那清澄小溪,一帶碧水,蜿蜓曲折,穿過一條木欄小橋,直人林木深處。 那林木深處,隱約可見舊日畫棟雕梁的幾座殘破小樓,那片片紅葉,便由那林木深處隨水飄出。 龐克再次飛身,電一般地向林森深處投去。 進了林木深處剛落地,他看見了,他看見底座殘破小樓中那靠溪邊一座,那對著小溪的窗戶裡,站著個無限美好的黑色身影,她,正探手窗外,摘取那一片片紅葉,以針刺字,然後投入窗外小溪中。 龐克心知必是廖雪紅,便試探性的輕喚:“姑娘!” 那無限美好的黑衣身影,聞聲如遭電擊,機伶一顫,那皓腕,停在了窗外,那美目,楞楞地發了直。 不是那位風華絕代,艷絕塵寰的廖雪紅是誰? 定過神來,她突然張開檀口…… 然而,將口數張,即難呼出口一點聲音。 龐克閃身撲了過去,近窗一看,不由目射寒芒,揚起了兩道修眉,廖雪紅四肢都能動,然而那一雙小腿上,卻被扣上了兩條兒臂般粗細的鐵鎖鍊,鐵鍊的另一頭,被鎖在一塊巨鐵之上,那就怪不得廖雪紅手腳能動而脫不了困了。 龐克道:“姑娘請稍候,容我為姑娘弄斷鐵煉再說。”閃身穿進了小樓,凝足真力以姆食二指一捏,鐵鍊一如朽木,應手而斷,梏桎立除。 龐克抬眼說道:“姑娘……” 餘話猶未出口,廖雪紅嬌軀一晃,已經撲進了他懷中,一顆烏雲玉首低埋,香肩連連聳動不已! 顯然,她是悲從中來喜極而泣。 龐克大驚,但他沒躲,他不忍,便連抬手推拒的勇氣也沒有。 這是第二次溫香軟玉投懷,在廖雪紅來說,那該是悲喜之餘,頓忘一切的舉措,該是人之常情。 對龐克來說,卻使他心神震撼,心弦顫抖,他驚慌失措地道:“姑娘,請收淚止悲,救廖前輩要緊。” 廖雪紅似乎這才想起自己的舉措太失態,整個嬌軀在人懷中,那軟棉棉的嬌軀猛然一顫,慌忙閃離開去,然已紅雲透耳根,再也難抬玉首。 龐克好不窘迫尷尬,強笑一聲,道:“姑娘……” 廖雪紅猛地抬起玉首,像一株帶雨梨花,那嬌靨上,猶掛著幾分羞紅,一片淚漬,抬手指了指檀口。 龐克神情一震,急道:“敢莫姑忍受也中了‘無形之毒’……” 龐克噓了口氣,道:“姑娘是被製了啞穴。” 廖雪紅點了點頭。 龐克人眉微皺,不由暗暗為之納悶,心想:這位姑娘也真是,既然自己雙手能動,為什麼早不把自己的穴道解開 心中雖這麼想,卻沒說什麼,抬指虛空向廖雪紅耳下點去。 廖雪紅應指開口第一句話便問:“少俠,你終於來……” 未等龐克答話,她接又道:“少俠一定奇怪我自己為什麼不解開穴道。” 龐克呆了一呆,郝然點頭,道:“不錯,我剛才是曾這麼想……” 廖雪紅苦笑搖頭,道:“少俠不知道,我被他們逼者服下一顆叫做‘散功丸’的藥物,十五天內等於是個廢人,那有解穴之力……” 抬手一指地上鐵鍊,道:“要不是我功力已失,這區區兩根鐵鍊也困不住我。” 龐克心頭一震,方待開口。 廖雪紅她又搶了先,美目深注,微一搖頭,道:“少俠不用擔心,已過了五天,只不過是再等十天,十天之後,功力就可以恢復了。” 龐克心中一松,道:“那就好,姑娘,廖前輩如今……” 廖雪紅神情一黯,道:“家父跟我由邙山被帶來此處後,不過片刻停頓,家父就被他們帶走’了,我先告訴少俠,家父能說話了……” 龐克聞言一喜,也為了一尤,道:“姑娘可知道廖前輩究竟是被他們帶往何處去了?” 廖雪紅悲淒搖頭,道:“他們旨在奪取家父那份‘璇璣圖’家父起先不肯說,但後來他們以我威脅,家父只好答應帶他們去取,但仍未說出那一份‘璇璣圖’的藏處。” 龐克一顆心往下一沉,嘆道:“廖前輩高明,護女之情也令人敬佩,我雖不知廖前輩被他們帶往了何處,但我敢說一定是很遠的地方。” 廖雪紅訝然說道:“少俠怎知道。” 龐克道:“那地方越遠,廖前輩就可在世上多留幾日,同時,也就留給了姑娘較多脫困的機會。” 廖雪紅臉色一變,嬌軀倏顫,垂下玉首。 龐克嘆說道:“天下父母心,每一個為人父母的,都是這樣,姑娘不必……” 廖雪紅猛抬玉首,嬌靨上淚漬縱橫,道:“這麼說,家父是不肯帶他們……” 龐克道:“請姑娘先答我一問,那些人可是當年害家父及廖前輩之人。” 廖雪紅點頭說道:“正是,少俠恐怕還不知道,據他們說,當年所以留家父一命,那是因為知道家父有一份‘璇璣圖’。 “然而事隔多年後的今天,他們不知道家父到底隱藏在洛陽何地,也因為那獨門解藥遺失而無法解去家父所中之毒,讓家父說出那一份‘璇璣圖’的藏處,所以他們利用少俠技得家傳於先,解家父之毒於後,這一切都是有計劃的……” 龐克點頭嘆道:“這個我想到了,那麼我可以告訴姑娘,廖前輩比誰都明白,一旦說出那份‘璇璣圖’之藏處,他必難再多活一天,所以我敢斷言廖前輩必定不會當真帶他們去找。” 廖雪紅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來,家父的處境更慘了。” 龐克道:“姑娘是指他們會以殘酷手段逼迫廖前輩。” 廖雪紅點頭道:“正是。” 龐克強笑搖頭,道:“姑娘,我敢說廖前輩不會遭到絲毫痛苦。” 廖雪紅一怔,道:“少俠,怎得見。” 龐克道:“廖前輩來他們去的那個地方,至少有十五天的路程,十五天之後只要姑娘一脫困……” 悲慘一笑住口不言。 廖雪紅冰雪聰明,只要一點就明白了,機伶寒顫,悲呼一聲:“爹!’轉身便要向窗外撲去。 龐克眼明手快,此時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人,伸手拉住廖雪紅粉臂,道:“姑娘,莫忘了你如今的……” 廖雪紅立即停住,她想到了自己功力已失,十天之內如同一個廢人,玉首一垂,失聲痛哭。 龐克也覺淒然,暗暗一嘆,道:“哎喲!姑娘,我這只是推測,吉人自有天相,也許廖前輩不會至於遭……” 廖雪紅猛抬玉首,美目赤紅,嬌靨煞白,道:“少俠不用安慰我了,家父的性情沒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他老人家定然會伺機自絕……” 龐克忍不住喚道:“姑娘……” 廖雪紅微一搖頭道:“少俠,家父一旦自絕,龐大俠被害疑案,恐怕……” 龐克強笑說道:“姑娘,我不殺仁伯,仁伯卻因我而死,這份疚已夠龐克終生難消的了,如今還談這個幹什麼,不過……” 雙眉微揚,接道:“我總認為天理昭彰,不隱邪惡,日子一久,總有一天他們會在天理之下現形的,龐克但有三寸氣在絕不放過他們。” 廖雪紅身形微震,道:“但願如此,只是那不知要等……” 龐克道:“姑娘,這多年來我都等了,何在乎再等幾年,只要龐克不死,那一天都行。” 廖雪紅忽轉話鋒,道:“怪都怪我一時粗心大意,只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那巨塚所在,及開啟之法的,昨夜在……” 龐克截口說道:“我知道,姑娘,他們一直躲在山頂窺探……” 廖雪紅一驚說道:“少俠怎知道他們一直在……” 龐克道:“我今晨發現廖前輩與姑娘被擄後,曾上山頂四下搜望查尋,我在山頂那漢靈帝陵寢旁,發現了四對腳印……” 廖雪紅又一驚,詫異說道:“四對腳印?” 龐克點頭說道:“不錯四對腳印,其中有一對是女子蠻靴印……” 忽然一頓,探問道:“姑娘,那三個可是長得這個模樣……” 接著把那位“逍遙居士”柳景逸及柳福柳貴的像貌述了一遍。 靜聆之餘,廖雪紅臉色連變,龐克話完,她訝然默應,詫然說道:“正是,一點不錯,少俠見過……” 龐克說道:“見過!” 廖雪紅道:“可是少俠又怎知是他三人?” 龐克道:“我看了那腳印後,想起柳景逸那雙不類常鞋的鞋,當即趕到了‘逍遙學館’,可是他已在昨天閉了館……” 廖雪紅皺眉說道:“沒想到他三個會是武林人,我怎不知武林中何時出了個‘逍遙居士’柳逸?還有兩個從人柳福,柳貴。” 龐克道:“姑娘,那姓名自然是假的!” 一頓,龐克道:“姑娘可曾看有個女子跟他們在 起。” 廖雪紅點頭說道:“確有一個黑衣女子,但我始終沒能看見她的臉。” 龐克點應說道:“只不知這些人到底是誰……” 廖雪紅道:“可惜我未能聽見家父跟他們談了些什麼,不知道他們的去向,沒辦法躡後追趕找尋。” 龐克皺眉說道:“是的,姑娘,這正是唯一的難處,只是……” 沉吟著接道:“我想不通他們為什麼會把姑娘單獨留在此處,姑娘該知道,說什麼他們也該帶姑娘一起走的。 “唯有姑娘在,才可脅迫廖前輩說出那一份‘璇璣圖’的藏處,這他們不會想到,絕不該有這種失策。” 廖雪紅暗驚說道:“這個……少俠,我知道,這是家父唯一的條件,他老人家願意交了那份‘璇璣圖’,只求我的安全。 “所以他才能人家跟他們的談判,把我留在此處十五天,十五天之內他必交出那份‘璇璣圖’否則任憑他們處置。” 龐克嘆道:“原來如此,廖前輩煞費心機,用心至苦,他們去時路程近十天,再欲回頭折返,一來一往便不止十五天!姑娘可以有充分的時間脫困了。” 廖雪紅美目又濕,悲聲說道:“他老人家為我這做女兒的想了這麼多,留下一條生路,我這做女兒的又為他老人家做了什麼,眼看他老人家即將遭難,卻無從救援。” 龐克道:“姑娘,為人父母者都如此,也應該如此。” 廖雪紅道:“可是這叫我做女兒的一輩子如何能安。” 龐克道:“姑娘,但多珍重,善保有用之身,足可安慰廖前輩了。” 廖雪紅面色淒清,泫然欲淚,靜默未語,片刻之後,始問道:“少俠是看見了河中的紅葉才投到這兒來的?” 龐克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真是多虧姑娘慧心了,要不然我永遠也無法知道姑娘被藏在此處。” 廖雪紅悲慘一笑,道:“這兒是舊日‘上陽宮’,我一眼看見窗外紅葉,觸動了靈機,想起了‘紅葉題詩’的事蹟,所以……”煞白的嬌靨上微上微泛一絲紅暈,住口不言。 龐克自然明白她為什麼麼臉紅,但他未敢接口。 定了定神後,廖雪紅忽又說道:“少俠,如今該怎麼辦?” 龐克搖頭苦笑,但是忽然又目閃寒芒,揚眉說道:“姑娘,咱們在這兒待幾天。” 廖雪紅呆了一呆,訝然說道:“在這兒多等幾天?” 龐克點說道:“是的,姑娘,由當年事以及如今事,他們夠險詐的,既如此,我不以為他們會誠守信諾,給姑娘服用的散功藥物確是十五日之量。” 廖雪紅驚訝地道:“少俠的意思是說……” 龐克截口說道:“如果我沒有料錯,姑娘散功時間至少要在二十日以上。” 廖雪紅為之默然,半晌她才又抬眼說道:“少俠,我看他們不會……” 龐克道:“姑娘,那些人還能相信麼?” 廖雪紅又默了,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少俠的意思,是打算……” 龐克道:“既然他們無法從廖前輩身上得到什麼,必然會折回來逼問姑娘,既然咱們沒辦法找他們,如何在這兒等他們自己投到。” 廖雪紅默然點頭道:“少俠高見,然而咱們若在這兒等下去,家父……” 美目中熱淚一湧,截然住了口。 龐克嘆道:“姑娘,我也知道咱們若在這兒等,那就救不了廖前輩,無如咱們不知道他們的去向,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假如咱們盲目的去找,只怕他們折回來時發現姑娘已經脫困,他們立即會有所警覺地遠走高飛,到那時咱們就兩頭落,一頭也抓不住了。” 廖雪紅悽婉地垂下玉首,道:“我方寸已亂,全憑少俠了。” 龐克聽得心如刀割,陡跳雙眉,道:“姑娘請放心,廖前輩若有三長兩短,這血債龐克誓必為姑娘討回不可。” 廖雪紅嬌軀倏顫,道:“多謝少俠,少俠隆情厚誼及如海大恩,廖雪紅……” 龐克黯然強笑,道:“事到如今,姑娘還說什麼恩?咱們在此非一天兩天,姑娘請多歇息,我去買些食用之物去。” 說著,轉身便要走。 廖雪紅忙抬玉首喚道:“少俠……” 龐克回身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廖雪紅道:“少俠請早去早回,我一個人……” 龐克忙道:“姑娘請放心,不用半個時辰我就可回來了。” 廖雪紅道:“那麼少俠也請小心。” 龐克心中一陣激動,道:“多謝姑娘,我自省得。” 穿窗飛射而去,一閃不見。 望著龐克那灑脫,飄逸的身形消逝不見,廖雪紅站立窗前,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 只是這種難以言喻的神色,在她那美豔如花,卻略顯蒼白的嬌靨上,停留的時間太短促了。 剎時間,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森冷懍人的煞威,突然,她仰起玉首,一縷細若遊絲的輕嘯,衝口而出。 嘯聲不大,但卻似乎成一直線地劃空而起,傳向遠處。 嘯聲方半,不知何處有人長嘯相和,而且其聲由遠而近。 廖雪紅嘯聲一落,暗影一閃,一條黑影穿林而人,直落窗前,那是個面目慘白陰森的瘦高黑衣人。 黑衣人落地躬身,恭謹說道:“屬下見過姑娘。” 廖雪紅輕舉皓腕,冷然擺手,道:“他們已到了何處?” 那黑衣人道:“回姑娘,現在前往‘潼關’途中。” 廖雪紅道:“傳我‘銀牌令’,不惜任何死傷,全力搶奪廖祖榮,只許成,不許敗,否則你提頭來見。” 那黑衣人身形一震,道:“屬下敬遵令諭,然屬下斗膽請示,必要時可否動用……” 廖雪紅冷然點頭,道“可以,但必須在五日內奪得廖祖榮,然後封閉他周身諸大穴,嚴防他嚼舌自絕,倘奪得的是個死人,我也唯你是問。” 那黑衣人身形再震,道:“姑娘放心,屬下省得,屬下再請示,廖祖榮奪得後……” 廖雪紅截口說道:“押往‘毒谷’,等我返谷後處理。” 那黑衣人答應了一聲,要走。 廖雪紅及時又道:“可曾尋得四煞。” 那黑衣人道:“回姑娘,已全力搜尋附近百里,未見四煞蹤影。” 廖雪紅道:“那麼,三日內務必尋得他們,著他四人往‘毒谷’報到晉見夫人,聽候差遣。” 那黑衣人又恭謹答應了一聲。 廖雪紅又道:“近日來‘洛陽’附近可曾發現武林人物。” 那黑衣人道:“回姑娘,近日已有大批武林人物進入‘洛陽’……” 廖雪紅美目中煞威一閃,道:“那麼先別動他們,除了龐克外,任何人進入此處百丈以內,格殺無論,但不得落絲毫痕跡。” 那黑衣人又恭謹答了一聲。 廖雪紅又道:“還有,我要在這兒暫住幾天,沒有我的召喚,天大的事也不許擅闖前來,否則按門規處置……” 一擺玉手,道:“沒事了,你走吧!” 那黑衣人機伶一顫,答應聲中,身形倒射穿林而去。 未帶動一片樹葉,好高絕的身法。 沒多久,龐克回來了,他帶回兩包吃喝的東西。 自此以後,這舊時宮苑,荒廢已久的偌大一片院落中,多了兩個人,也為這荒院帶來了生氣。 日久生情,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錯,從此花前月下,多了一對成雙的儷影,在龐克,那本出諸安慰的心理,可是無形的情愫,卻隨那升沉的月兒逐漸擴大。 而心情矛盾的廖雪紅,也最需要慰藉,隨著那升沉的月兒,她深鎖的遠山黛眉漸開,那略顯蒼白的嬌靨,也漸漸地恢復了往日的紅潤,且較住日更燦爛,更煥發。 兩情繾綣嫌日短,形隻影單恨夜長。 這是第十天的一個夜晚。 今夜有月,但卻是高懸枝頭的一彎冷鉤。 冷鉤也好,滿月好,在有情人的眼中,便是一草一木,甚至於一塊頑石也是可愛的,何況古至今,一直跟那“情”字結不解之緣的月。 花前,月下,又是那一對成雙的儷影。 唯一與住日不同的,就是今夜這一對的臉上,都掛著一層薄薄的紅暈,一個是嬌豔欲滴,一個是越見俊美。 再往那一池碧水之旁,那朱漆剝落,碧瓦殘落的八角小亭中看,那兒,石幾上,放著一只酒壺,還有幾張猶剩幾塊滷菜的油紙。 有人說,鉤月不及滿月,也有人說,滿月不如鉤月。 但在今夜,這彎鉤月看來總是特別的美。 這荒蕪已久,空無人跡的廢園,竟也特別富詩情畫意。 “咚!”不知誰投一顆小石子,碧波漣漪,衝破了水底夜空,擊散了月底鉤月,盪漾著金光千片。 除此,這兒仍是那麼寧靜,那麼溫馨。 那並肩攜手,半依偎著的一雙儷影,踏過了花間幽徑,突然,那無限幸而美好的嬌軀 晃,她輕輕坐了下去。 跟著那雪白,頎長,灑脫,飄逸的一個也坐了下去。 是龐克那溫柔話聲劃破了寧靜:“雪紅,怎麼了?” 廖雪紅玉手揉額,黛眉微皺,嬌靨上有一份嬌慵,兩分紅暈,還有三分甜美則嬌媚的笑: “我向來酒不沾脣,今夜多喝了兩杯,頭有點暈。 龐克笑了,道:“雪紅,有人說,花能解酒,你可信?……” 隨手自身旁摘了一朵,那是鮮紅的一朵,放在鼻端聞了聞,揚眉笑道:“香味不俗,你試試。” 入目那朵鮮紅得出奇的花兒,廖雪紅猛然一驚,然而,太遲也,那朵花已被送到了鼻之前…… 廖雪紅大驚說道:“克哥,這是 快丟掉。”玉手一揮,龐克手中朵花瓣碎為片片,飛落一地。 龐克猶自捏著那花梗,皺眉笑道:“雪紅,是怎麼了, 朵……” 倏見廖雪嬌靨赤紅,美目緊閉,嬌軀不住顫抖,這才發覺情形不對,一驚忙道:“雪紅,你……” 廖雪紅呻吟一聲,突然掙扎著站起。 龐克連忙伸手去拉,這一拉卻兩個人倒了 對,就倒在那樹叢下草地上,緊接著是兩個人合而為一的滾翻…… 突然間,一片烏雲遮住了碧空那彎鉤月,接著,大地上是黑暗一片,這庭院中,更黑,更黑,黑得令人…… 黑暗中只聞有喘息聲及呻吟聲。 龐克在迷茫中,像過了一百年,一千年…… 倏地,他睜開了眼,首先遇人眼廉的,是碧空那彎已然偏斜了不少的鉤月,那片烏雲不知何時已飄飄散了。 猛地,他轉過了身,獨目空盪,寂靜,那位身邊的人兒廖雪紅已不知去向,所看到的,是一片被壓平了的小草,還有幾片猶帶幽香的破碎衣衫。 他怔住了,一聲:“雪紅”尚未出口,他又發現了自己那付模樣,左臂上,還有一個整齊的鮮紅齒痕。 他面紅耳赤,緊接著機伶寒顫,略整衣衫翻身躍起,剛站起,雪白一物映入眼廉,那是身交不遠處,一塊小石上壓著一張素箋。 他指掌微招,素箋倒飛入手,只一眼,他再度機伶寒顫,冷汗涔涔而下,心顫,身顫,手顫,怔住了。 素箋上,寫的是一筆潦草的字跡。 “非君輕薄,非妾浮盪,一朵邪花,害人一生,緣乎!孽乎!賤妾從此逝,江湖寄餘生,望勿枉相尋,便尋遍人海,也難見妾蹤影,妾不敢尤人但怨天耳。” 就這麼幾行字跡,沒有上款,沒有署名,不用上款,也不著署名,很顯然地,這是斷腸心碎後的廖雪紅,留給他龐克的。 就這麼幾行字跡,字字句句,像針像刀,又像晴空裡的霹靂,即痛又重地打擊著龐克的心身。 漸漸地,龐克變了,雙目赤紅,臉色煞白,一絲鮮血自那嘴角滲出了下來,好不怕人。 探著喃喃聲自他唇邊滑出:“雪紅從此天涯誓相覓,否則龐克將愧疚一生!……” 揚掌劈下砰然一聲,砂飛石走,草土亂飛,那些花瓣更碎了,也飄得更遠了,更遠了。” 俟一切靜目再看時,這庭院中寂靜,空盪,已沒了龐克人影。 只有地上一個大坑,一片狼藉,還有那片片破碎衣衫,爛殘的花瓣,伴著這寂寞庭院,一鉤冷月…… 不,這庭院中並不是當真空盪,寂靜了。 因為這庭院中剛陷入寂靜,空蕩沒多久,便被飛射而落的人影劃破了,那是三個人,赫然竟是柳景逸主僕。 柳景逸落地剛一入目眼前情景便自一怔:“這是……” 倏地目中奇光一閃,探手微招,一物倒射人手,那是一小片花瓣,他神情猛震,臉色大變,失聲說道:“醉棠……糟了,定是龐克那小狗……” 目中厲芒怒射,咬牙接道:“他二人即有這層關係,那丫頭焉肯再為我用!……” 猛一跺腳,喝一聲“走”,三人影頓又破空掠去。 剎時間,這庭院中又歸於靜,空盪!…… |
第 八 章 毒尊女計殺魔頭
東方泛白,天已破曉。 在這清冷的晨間,邙山那最高處,衣衫飄飄地站著個人,他臉色煞白,雙目猶有紅意,眼望遠方呆呆出神。 那正是龐克。 忽地,他目閃寒芒,霍然旋身,目注眼前十多丈外,一座巨塚沉聲發問:“是那一位在此窺探,擾人……” 一陣冰冷輕笑劃空響起:“擾你什麼清興?龐克,是我。” 隨著話聲,巨塚後轉出三人,是柳景逸主僕。 龐克思緒電轉,立即憶起馬莎莉所描述的人物,臉色一變,喝道:“柳景逸,是你?” 柳景逸一邊邁進,一邊冷然點頭:“不錯,是我。” 話落已欺近兩丈內,倏然停住。 龐克目光逼視,道:“我正愁找你不著,沒想到你竟敢跑來找我?” 柳景逸冷冷一笑道:“有何不敢,你能吃了我?……” 龐克冷然截口說道:“能不能稍時自知,你把廖大俠……” 柳景逸雙眉一軒,道:“龐克,你還有何面目要找廖祖榮!……” 龐克心中一震,道:“柳景逸,這話怎麼說?” 柳景逸冷冷一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還不知道麼?” 龐克一驚道:“你是指…… 柳景逸嘿嘿笑道:“你終於明白了,龐克,你艷福不淺……” 龐克嗔目叱道:“柳景逸,你住口。” 柳景逸道:“怎麼,我說的不是實話?廖祖榮那女兒長得風華絕代,艷絕塵寰,別人求還求不到,卻讓你輕易拔了頭……” 龐克羞怒叱道:“匹夫,你敢再……” “有什麼不敢?”柳景逸厲聲說道:“你淫人之女還敢逞橫麼?” 龐克威態一斂,道:“那不怪我……” “不怪你!”柳景逸冷笑說道:“難道說廖祖榮那女兒天生淫蕩,該怪她不成?” 龐克雙眉揚起,倏又一搖頭,淡淡說道:“不,那也不怪她……” 柳景逸道:“只怪那一朵要人命的‘醉海棠’!……” 龐克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 “再什麼?”,柳景逸冷冷說道:“莫忘了,你是個男子漢,人家姑娘白璧生瑕,一生清白斷送你手,難道你就只怪那朵花?” 龐克一陣羞愧,道:“事實上……”倏地目閃寒芒,道:“我忘了問了,你是怎麼知道?” 柳景逸道:“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我知道就是。” 龐克一點頭,咬牙說道:“那好,要不是你這匹夫擄走了廖大俠,將廖姑娘囚在那荒園中,豈會有這種……匹夫,我恨不得……” 柳景逸哈哈大笑,道:“你恨不得如何?弄了半天,最後你竟怨到我的頭上來了,好吧! 怨我就怨我吧,只是,你又能拿我如何?” 龐克道:“你知道我會拿你如何。” 柳景逸搖頭說道:“龐克,你有把柄在我手中,你不敢拿我如何?” 龐克道:“什麼把柄,這就是把柄?” “當然。”柳景逸嘿嘿笑道:“倘若我把此事告訴廖祖榮,你想他會如何,倘若我再把此事宣揚於武林,你和她今後還想再做人麼?” 龐克機伶一顫,厲叱說道:“柳景逸,你敢。” 柳景逸淡淡說道:“彼此敵對,你該知道我敢不敢。” 龐克目中殺機陡現,道:“柳景逸,你該明白,你今天就難下邙山!……” 柳景逸哈哈一笑,道:“龐克,以一對三,你有幾分把握?” 龐克冷冷說道:“你三個如果對我無所畏懼,你就不會跟我說這麼多話了。”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不愧心智果然高人一籌,只是龐克,你要明白,我若是沒有把握,我就不會來,天下那有那麼傻的人,自動送上門來。” 龐克淡然說道:“是麼?” 柳景逸道:“信不信在你,我來時已安排好了人,假如我三個人一個時辰內不回去,他就將那見不得人的事兒……” 龐克恕叱說道:“住口,柳景逸,你找我是什麼意思,說吧!” 柳景逸笑道:“龐克,你早就該有此一問了,我來找你,只是想跟你談一些咱們該談的事……” 龐克道:“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麼?” 柳景逸搖頭說道:“當然,否則我何必來找你,你我之間該談談的多得很哩。” 龐克雙眉微揚,道:“那麼你說。” 柳景逸嘿嘿一笑,道:“這才是,我先問你,你把廖祖榮那女兒,弄到那裡去了。” 龐克冷冷說道:“不知道,便是我也在找她。” 柳景逸目光凝注,奸笑說道:“龐克,你若是不老實,咱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龐克道:“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在你。” 柳景逸神情微松,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如今咱們談正題……” 頓了頓,探道:“龐克,你可願意這件事永不為人知?” 龐克臉色一變,道:“柳景逸,你是想威脅我?” 柳景逸搖頭道:“這兩個字眼太難聽,我只是想該你談談條件……” 龐克道:“什麼條件?” 柳景逸道:“簡單得很,我保證這件醜事永不為人知,但你得拿樣東西堵住我的嘴,就是這個條件,這看如何?” 龐克道:“你認為什麼東西才能堵住你的嘴?” 柳景逸陰陰一笑,道:“現成的東西,你那三股之 的‘璇璣圖’。” 龐克雙眉一挑,道:“說來說去,繞了這大半天圈子,原來你目的在此,只為我那張三股之一的‘璇璣圖’……” 柳景逸嘿笑道:“那當然,誰叫那東西太誘人。三分得全便可稱尊宇內,也可富甲天下,再說,也唯有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才夠使我三緘其口,你說對不對。” 龐克道:“我沒說不對。” 柳景逸目中異採一閃,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龐克道:“我也沒說答應。” 柳景逸臉色一變,陰笑說道:“龐克,這關係著兩個人的一生,答不答應在你。” 龐克冷冷一笑,道:“廖大俠那一份,你拿到了麼?” 柳景逸臉色又復一變,旋又笑道:“龐克,那是我跟他的事,與你無關!如今談的是我跟你的事。” 龐克道:“你也知道,‘璇璣圖’必須三份得全,缺一便如同廢紙一張,你若沒得到廖大俠的那一份,縱然……” 柳景逸道:“那不勞你操心,我自有辦法逐一拿到手。” 龐克點頭說道:“那就好。” 柳景逸道:“那麼,你究竟答應不答應?” 龐克道:“我本不想答應,事實上我也不得不答應,可是我怎麼信得過你。” 柳景逸忙道:“你信不過我什麼?” 龐克道:“我一旦把我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交給了你,誰能保證你三緘其口,不把事情說出去。” 柳景逸呆了一呆,立即拍了胸脯,道:“這個你儘可以放心,老夫我成名多年,何等身份,豈會……” 一驚住口不言。 龐克卻目光逼視,道:“你成名多年,又是什麼身份。” 柳景逸乾笑說道:“那是我的事,反正我保證……” 龐克搖頭說道:“自己保證自己,尤其是你這種人,那沒有用。” 柳景逸道:“那這,龐克,你說,要怎麼樣才有用?” 龐克淡淡說道:“很簡單,除去你那易容,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柳景逸一驚忙道:“龐克,你說笑了,我那來的……” 龐克截口說道:“話是我說的,願不願在你。” 柳景逸目光一轉,冷笑說道:“我也這麼說,願不願在你。” 龐克冷然一笑,道:“老實告訴你好了,我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並不在我身上。” 柳景逸冷冷一笑,道:“龐克,我比你多吃了多不少飯,你別想欺我。” 龐克道:“那份‘璇璣圖’確不在我身上,信不信在你。” 柳景逸眨動了一下老眼,狡猾地道:“那麼你告訴我,你把藏在了何處,我自己去取也是一樣。” 龐克冷然搖頭,道:“辦不到。”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說來說去,你是捨不得。” 龐克暗一咬牙,毅然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柳景逸神色一轉陰狠,道:“那麼,龐克,你是不顧你那父親一世英名及廖家家聲,還有你自己的一生,更有……” 龐克道:“事是我做的,我不怕承當!……” 柳景逸陰笑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只是龐克,你已經沾污了一個女孩子的清白,難道你忍心再毀了她的一生?” 龐克機伶一顫,道:“不肯把‘璇璣圖’交給仇人,我想她會原諒我的。” 柳景逸道:“你說誰是你的仇人?” 龐克咬牙說道:“老匹夫,是你!” 柳景逸哈哈一笑道:“龐克,你以為害你爹的是我?” 龐克道:“不是你還有誰?” 柳景逸搖頭說道:“你錯了,那不是我,說起來,那該是廖祖榮!……” 龐克道:“可是廖大俠是被利用……” “你又錯了。”柳景逸道:“那也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龐克道:“另有其人,誰?” 柳景逸道:“你該知道廖祖榮中的是什麼毒?” 龐克道:“當然知道,那是‘無形之毒’。” “是嘍!”柳景逸道:“你可知道‘無形之毒’的出處?” 龐克道:“出自‘毒尊’,僅‘毒尊’一人擅施。” 柳景逸道:“那麼你以為我是毒尊門人,抑或是毒尊南宮絕。” 龐克道:“‘毒尊’南宮絕已身死多年,‘無形之毒’也並非任何一個毒尊門人所能施的,你該兩者都不是。” 柳景逸笑道:“這不就是了麼,毒尊門人都不擅施‘無形之毒’,我這跟‘毒尊’毫無關連的人,又怎會施‘無形之毒’,再說,我若會施那‘無形之毒’也就該會解那‘無形之毒’,又何必非把你引來,借重你不可?” 這的確是理。 龐克呆了一呆,道:“事實上,你卻擄了廖大俠……” 柳景逸笑著截口說道:“關於這一點,我不妨告訴你,我唯一的目的只在廖祖榮那份‘璇璣圖’,這跟你那父親被害事毫無關連。” 龐克道:“是麼?” 柳景逸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你日後碰見廖祖榮可以問問他。” 龐克冷笑道:“我還能碰見廖大俠?” 柳景逸臉色一變,笑道:“自然能,我不是說過麼,我唯一的目的,只在他那份‘璇璣圖’,我跟他無怨無仇,我並不想殺他。” 龐克冷冷笑道:“何須你殺他,以廖前輩的性情,在不能苟全的情形下,他會自絕的。” 柳景逸道:“我告訴你吧,廖祖榮已被人半路奪走了。” 龐克冷笑說道:“你想欺我……” 柳景逸道:“我仍是那句話,信不信由你。” 龐克沉默了 下,道:“你說,廖大俠是被誰奪走了?” 柳景逸道:“昔日毒尊南宮絕座下的‘白衣四煞’,及一些‘毒尊’高手。” 龐克目中寒芒一閃,道:“你又欺我……” 柳景逸道:“不信你日後見著‘雪衣四煞’,可以問問。” 龐克冷笑說道:“這麼說你還沒得到廖前輩的那張‘璇璣圖?”’柳景逸道:“你多此一問,我不是說了麼?廖祖榮是在半路被他們奪去的,他們是及時趕到並且也用了那‘無形之毒’,否則,哼,廖祖榮豈會落在他們手中。” 龐克道:“我姑且相信你一次,那麼他們為何……” “為何?”柳景逸冷笑截口說道:“這還用問?當然是一方面為‘璇璣圖’,一方面為滅口了。” 龐克心中一震,默然不語,片刻之後始道:“說來說去,這該怪你,若不是你,劫去了廖大俠,便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柳景逸嘿你……” “我什麼?柳景逸嘿嘿笑道:“你能拿我如何!咱們廢話少說,言歸正傳,說吧!龐克,我再問你一句,你交不交出那份‘璇璣圖’。” 龐克道:“柳景逸,你是癡人說夢……”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你是當真不顧能後果了。” 龐克道:“我說過了,我不怕,她也會原諒我的。” 柳景逸忽地哈哈一笑,道:“這一把柄不夠份量,看來我只有使出殺手 了……” 龐克道:“有什麼卑鄙伎倆,你只管使出來好了。” 柳景逸嘿嘿笑道:“我這殺手 一使出,只怕你會招不住……” 話鋒一頓,又嘿嘿兩聲道:“龐克,你可知道廖雪紅那丫頭往那裡去了。” 龐克道:“已經說過了,不知道,便是我也在找她。” 柳景逸道:“可要我告訴你,她往那兒去了。” 龐克為之一震,冷笑說道:“柳景逸,你休想在我面前玩心智。” 柳景逸雙肩微聳,道:“這麼說,我若告訴你,她落在了我手,你是不會相信了?” 龐克道:“我自是不信。” 柳景逸笑了笑,道:“你怎不想想,要不是已落我手,我怎會知道……” 龐克一驚,旋又冷笑說道:“你騙不了我,有可能你到那兒去過了!……” 柳景逸道:“就算我到那兒去過了,武林中這麼多人,我怎會知道是你?” 龐克道:“事實上,除了我會去救她外,該沒有別人,別人毫不知情。” 柳景逸雙手 攔,道:“好吧,也算是吧,你再看看這個。” 一翻腕,自袖底製出 物,隨手遞了過來,那是一枝風釵,龐克不由得心頭一震,劈手奪了過來。 再一細看,他立即認出這枝風釵,跟他在廖祖榮父女失蹤的那天早上,在巨塚中廖雪紅床鋪枕旁所拾到,後來又在荒園中交還了廖雪紅的那枝一樣。 不用說,這定然是廖雪紅之物。 他勃然色變,急急抬眼說道:“柳景逸,你何來此釵。” 柳景逸淡然一笑,道:“先別問我此釵何來,你只答我一句,這是否廖雪紅之物?” 龐克點頭說道:“不錯,是的,柳景逸,你!……” 柳景逸淡笑截口說道:“那麼我告訴你,我帶著左右這兩個往荒園去視廖雪紅,準備拿她出氣,丟了他爹,落著個她也是好的。 但在近荒園的時候,卻看見一個衣衫不整,烏雲蓬散的女子由荒園中狼狽跑出,當時我就擒下了她,你可要我告訴你,這心碎腸斷,帶著肉體創傷的女子是誰麼?” 龐克機伶寒顫,道:“柳景逸,這麼說,她是真落在了你手了……” 柳景逸嘿嘿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手向一伸,道:“龐克,拿來吧!” 龐克顫聲說道:“柳景逸,你要那份‘璇璣圖’?” “廢話!”柳景逸道:“不要那一份‘璇璣圖’,難道我還會要你手中這枝鳳釵不成?” 龐克默然不語,他不能告訴柳景逸他已把那份“璇璣圖”,給了廖雪紅,如今正在廖雪紅身上。 要是那樣做了,廖雪紅的處境應當更危急了,後果也不堪設想,剛遭身心創傷,又落賊手,這位絕代紅粉,巾幗奇英,何其命乖如此? 想到這裡龐克心中一陣絞痛,痛得他幾乎呻吟出聲。 忽聽柳景逸嘿嘿一陣奸笑:“龐克,你兩個雖無夫妻之名,卻已有夫妻之實,你只要捨得你那剛結合體緣的嬌妻……” 龐克具然而醒,神態怕人,厲喝說道:“柳景逸,你敢。” 柳景逸不自覺地退了半步,陰笑說道:“既捨不得那就拿那份‘璇璣圖’來換。” 龐克道:“你告訴我,她現在何處?” 柳景逸嘿嘿笑道:“龐克,你別打如意算盤!我還不至於那麼糊塗那麼傻,如果我告訴了你她現在何處,讓你先我一步地救了她,我豈不人寶兩失,什麼也落不著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現在很好!……” 龐克道:“她好那最好,倘若她有毫髮之傷,柳景逸,我誓必……” 柳景逸截口說道:“別衝著我發狠,你放心,她對我有大用,能換得一份‘璇璣圖’,我怎麼捨得傷她,又怎麼敢呀。” 龐克強持平靜,道:“你說怎麼辦吧!” 柳景逸笑道:“很簡單,這還用問,把那份‘璇璣圖’乖乖地交出來,我還你個活生生,且毫髮無損的嬌妻……” 龐克道:“你是要我先把‘璇璣圖’交給你?” 柳景逸嘿嘿一笑,道:“問得好,難不成要我把廖雪紅交給你。” 龐克道:“那倒不必,你我一手交人,一手交寶,兩不吃虧。 柳景逸陰笑搖頭說道:“我現在就想要‘璇璣圖’。” 龐龍道:“我更急著要她。” 柳景逸道:“你要明白,我固然想要‘璇璣圖’,但實在得不到它時,那對我也算不得什麼損失,可是你那嬌妻對你……” 龐克冷然說道:“我更明白,倘若我把‘璇璣圖’先交給了你,她只會死得更快。” 柳景逸臉色一變,旋即他猛一點頭,道:“好吧,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你去取你的‘璇璣圖’,我去帶我的廖雪紅,明天此時,你我在這裡面交換,如何?” 龐克道:“使得,我要再說一句,倘她有毫髮之傷,不管天涯海角,我誓必追殺你,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言盡於此,莫忘了明天此時。” 騰身掠起,飛射而去。 柳景逸眼望著龐克那頎長身影破空掠去,直落峰下,嘴角掀起一絲詭異笑意,一揮手,道:“跟他 一” 話落,方要騰身。 驀地裡,身後忽起一聲冰冷輕喝:“站住。” 柳景逸身形一震,霍然轉身,眼前,十多丈外一處巨塚之中,轉出個臉色冰冷而煞白,但卻難掩那絕代風華的絕色少女。 赫然竟會是廖雪紅。 柳景逸目中方閃怒芒,但倏又一喜,忙笑道:“乖兒,是你,找了好大半夜,差點沒把爹急死,你……” 說著,舉步迎了上去。 他剛走兩步,廖雪紅突然喝道:“別走近我,就站在那兒。” 柳景逸一怔,愕然說道:“乖兒,你這是……” 廖雪紅冷冷說道:“你已經知道了,還要我多說麼?” 柳景逸“哦!”地一聲,忙笑道:“乖兒,爹知道了,可是乖兒,爹不怪你……” 廖雪紅冷然一笑道:“你還會要我這個女兒麼?” 柳景逸道:“乖兒,這是什麼話,癩痢頭的兒女是自己的好,怎麼說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何況那並不怪你!……” 廖雪紅冷笑說道:“那就好,你找我幹什麼?” 柳景逸道:“乖兒,留你一人在此,我實在不放心,同時我趕回來也為告訴你一件事,還有……” 廖雪紅道:“你要弄清楚,我如今已是他的人了。” 柳景逸一怔說道:“乖兒,你打算嫁給他?” 廖雪紅道:“除了嫁給他外,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柳景逸忙道:“乖兒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廖雪紅道:“怎麼不可能?好馬不配雙鞍,烈女不事二夫,難道你要我再嫁別人,還是讓我就這麼終老此生。” 柳景逸皺了眉,苦了臉,道:“這,乖兒,萬一他知道……” “知道什麼?”廖雪紅截口說道:“別忘了,你跟他有仇,我卻是無辜,當年害人尊的是你而不是我,你的債我沒有義務還。”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乖兒,你是怎麼了,咱們是父女……” 神色一黯,嘆道:“乖兒,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的感受……” 廖雪紅突然嬌笑說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你放心吧,我不會嫁給他的,再說,他也不會要我。” 柳景逸目光一轉,道:“乖兒,你可別這麼說,我看他對你挺癡心的……” 廖雪紅道:“那是疚而不是愛,我跟他之間也只有孽而沒有情,即使那是愛,有情,我心意早決,一輩子不嫁,就這麼終了此生。” 柳景逸目中飛閃喜悅光芒,道:“乖兒,你的脾氣我知道,一經決定了一件事,不是任何人所能改變得了的,就是我這做爹的也不例外……” 話鋒微微一笑,接道:“乖兒,事情已經成了過去,我希望你能很快地把它忘掉……” 廖雪紅冷冷說道:“女兒家的清白,心靈的創痛,豈是那麼容易忘得了的。” 柳景逸微愕說道:“那麼,乖兒,你的意思是……” 廖雪紅道:“我沒有什麼意思。” 柳景逸沉默了一下,轉了話鋒,道:“乖兒,這件事咱們不談了,我告訴你,廖祖榮被半途奪走了,那一頭我算是落了空…… 廖雪紅“哦!”地一聲,道:“廖祖榮是被誰奪走的?” 柳景逸目中厲芒閃爍,道:“就是南宮絕那匹夫的死黨舊部……” 廖雪紅道:“你不懷疑是我……” 柳景逸眨眼說道:“乖兒你這又是什麼話,那怎麼會?當初你娘等於是被南宮絕遺棄的,可以跟‘毒尊’已無關連,再說你是我的女兒,跟‘毒尊門’更扯不上關係……” 廖雪紅冷冷一笑,道:“沒想到你會這麼相信我……” 柳景逸道:“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不相信你相信誰?” 廖雪紅道:“事實上,為一份‘璇璣圖’,你適纔便要你的女兒。” 柳景逸一驚道:“乖兒,你聽見了?” 廖雪紅道:“我由頭至尾,一字未漏地全聽見了。” 柳景逸目光一轉,道:“既然如此,就應該知道,我的目的只是要他的那份‘璇璣圖’。” 廖雪紅道:“為達到目的,也該先擇個手段,怎好把自己女兒那不可告人的事抖出去,毀了她的一生。” 柳景逸苦著臉忙道:“乖兒,你不會不明白,那只是嚇嚇他,威脅他就犯的,你沒聽見麼,他不肯,所以我臨時又想起了個主意,改了個方法,這足見我並不是當真要……” 廖雪紅道:“就算是吧,他答應明早在此一手交人,一手交圖,我問你,到時候你怎麼辦?拿什麼跟他換‘璇璣圖’?” 柳景逸乾笑一聲,道:“乖兒,不瞞你說,我本只打算誆他把圖拿來之後,想個辦法,動動心智,或詐硬奪把它弄過來,如今……” 嘿嘿一笑,道:“既然已經找到了你,那就更好辦了。” 廖雪紅道:“你的意思是要我……” 柳景逸道:“自然是要乖兒幫忙,把那張圖弄到手呀!” 廖雪紅冷然搖頭,道:“不行,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 柳景逸一怔道:“怎麼乖兒,你不肯……” 廖雪紅道:“倒不是不肯!……” 柳景逸道:“那是不忍……” 廖雪紅道:“也不是不忍。” 柳景逸愕然說道:“那倒底為了什麼?” 柳景逸目中異採暴現,大喜笑道:“乖兒,有你的,你簡直讓我五體投地……” 一頓,詫聲接道:“記得你說過,一進不易下手!……” 廖雪紅道:“可是畢竟如今在我手中。” 柳景逸目光一轉,含笑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趁昨夜……” 廖雪紅聞言那煞白的嬌靨上,倏地湧起一抹紅雲,隨即紅雲隱斂,那神色更木然更冷,道: “別跟我提昨夜事,我可以告訴你,早在他為廖祖榮解毒的當夜,他就把這份‘璇璣圖’紿我了?”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乖兒,我不信。” 廖雪紅道:“我犯不著騙你,也沒有必要騙你。” 柳景逸道:“那日前你怎說……” 廖雪紅道:“我是怕你對他下手,再說,若告訴你我已得到這份‘璇璣圖’了,我還有什麼理由能跟他接近。” 柳景逸目中異採連閃,笑道:“看來爹沒說錯,你對他早就動了情,乖兒,你真能瞞人,過去的不提了,如今把那份‘璇璣圖’交給爹吧!” 說著,抬起了手,便要走過去。 廖雪紅一揚手中“璇璣圖”,道:“你敢接麼,這上面滿布‘無形之毒’?” 柳景逸一驚,忙停步縮手,道:“乖兒,你……” 倏地一笑接道:“爹不怕,敢接。” 柳景逸抬起了手,又要往前走。 “站住。”廖雪紅倏揚冷喝,道:“你明明知道,我沒有‘無形之毒’的解藥,所以認為我絕不敢輕易施弄它,對麼?” “可是你錯了,龐克他有那解藥的處方,他已把那處方給了我,如今,你還要這份‘璇璣圖’麼?” 柳景逸站在那兒苦著臉道:“乖兒,你這是幹什麼?” 廖雪紅道:“不幹什麼,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誰也別想染指。” 柳景逸詫聲急道:“乖兒,你怎麼說這話,跟爹……” “爹?”廖雪紅冷笑說道:“你是誰的爹?你早就明白我不是你的女兒。” 柳景逸神情一震,輕叱說道:“乖兒,你胡說些什麼……” 神情一黯,嘆道:“乖兒,我知道你心身兩受打擊,可是……” 廖雪紅接口說道:“可是我如今清醒得很,我明白,你也明白。” 柳景逸叫道:“乖兒……” “住口!”廖雪紅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用這一套對付別人可以,對付我卻不行,我對你了解得很清楚!……” 柳景逸道:“難道你那另一個姓名也是假的。” 廖雪紅道:“那不難解釋,我娘嫁了你,我自然隨你的姓。” 柳景逸嘆道:“如果你娘還在就好了,你可以問問你娘……” 廖雪紅冷笑說道:“你早就知道我娘還在……” 柳景逸失聲說道:“乖兒,這怎麼說,難道……” 廖雪紅道:“我說過,別跟我來這一套,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也早就懷疑我娘是詐死,那天我一時疏忽,在放信鴿時被你窺見,當時你就明白……” 柳景逸一驚道:“乖兒,你放什麼信鴿……” 廖雪紅道:“少跟我裝,我看見你了,你還命你那右奴去跟蹤信鴿,看它飛往何處,想先向我娘下手,我悄悄掩近,也聽你跟你那左奴的一番說話,我老實告訴你,現在是你我攤牌的時候了。” 柳景逸臉色連變,廖雪紅話說完,他神色一轉猙獰,陰陰一笑,目射厲芒,直逼廖雪紅道: “好吧!丫頭,算你機靈,箄你厲害,這才真應了我適纔那八十歲老娘倒輸孩兒的話,丫頭,你如今明白了,我也承認了,你打算怎麼辦吧!” 廖雪紅道:“很簡單,從現在起,你是你,我是我……” “可以。”柳景逸一點頭,道:“但是,丫頭,你得把這份‘璇璣圖’給我。” 廖雪紅冷笑說道:“也可以,你敢要麼?” 柳景逸道:“我要你把那‘無形之毒’消去。” 廖雪紅道:“辦不到,我的東西,誰想染指誰遭殃。” 柳景逸獰聲一笑,道:“丫頭,你別忘了,你也有不可告人的事。” 廖雪紅冷笑說道:“彼此,彼此,我要怕,我早把這份璇璣圖交給你了。” 柳景逸臉色大變,道:“丫頭,你打算……” 廖雪紅道:“你若敢把昨夜事洩露一個字,我就把你和盤托給龐克,更把你那醜惡奸險的一面公諸武林,要毀咱們 起毀。” 柳景逸厲聲叱道:“好個吃裡扒外的賤人……”忽地陰笑說道:“丫頭,我若把你也和盤托給龐克呢?” 廖雪紅嬌軀一震,旋即冷說道:“那也沒什麼,反正我不打算嫁給他,恨就讓他恨去吧! 可是你別忘了,我若把你抖出去,偌大武林只怕沒有你容身之地了。” 柳景逸一點頭,道:“丫頭,算你狠,假如我不給你說話的機會呢?” 廖雪紅道:“你的意思是想現在殺了我。” 柳景逸陰笑說道:“丫頭,你知道,留你在世,後患無窮。” 廖雪紅道:“我就知道攤牌之後你會殺我。” 柳景逸道:“你居然攤牌了,想必你有所仗恃。” “當然!”廖雪紅道:“要不然我怎敢主動的來找你。” 柳景逸目光凝注,半響始笑道:“丫頭,我看不出你那仗恃是什麼。” 廖雪紅道:“那本來就是看不見的。”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莫非你仗恃的是‘無形之毒’。……” “不錯。”廖雪紅傲然點頭:“當者皆披靡,一毒震寰宇。” 柳景逸笑了笑,道:“聽你的口氣,看你的神態,你足可繼承南宮絕的衣缽了。”廖雪紅道:“可惜‘毒尊’的規法不准女人執掌門戶,否則我倒真想重振‘毒尊’威名,以‘無形之毒’橫掃武林。” 柳景逸道:“好大的口氣……” 廖雪紅逼進一步,道:“要不要我先拿你試試?” 柳景逸嚇得後退了一步,乾笑說道:“丫頭,我承認拿你沒有辦法,但你也不一定會殺我。” 廖雪紅道:“我有理由不殺你麼?” 柳景逸嘿嘿笑道:“你別忘了,我也有一份‘璇璣圖’。” 廖雪紅道:“我既不能掌‘毒尊’門戶,也不能重振‘毒尊’聲威,我只打算找一處深山隱居終了此生,要‘璇璣圖’何用?” 柳景逸笑道:“真要那樣的話,恐怕你不會留我到如今,到今天才攤牌了。” 廖雪紅道:“你的心智永遠高人一等,深沉得可怕,你沒有說錯,我母女遲遲沒動你,為的就是一張‘璇璣圖’!……” 柳景逸道:“這不就是了麼,你若輕用那‘無形之毒’,就永遠別想……” 廖雪紅道:“這回你錯了,我準備用‘無形之毒’製住,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再向你要那一份‘璇璣圖’。” 柳景逸暗驚笑道:“真要那樣,我是死不會說出我那份‘璇璣圖’的藏處的。” 廖雪紅道:“我如果不製你,你也會製我,凡事都是先下手的好。”說著,她緩緩抬起了皓腕。 柳景逸心頭一緊,急喝道:“丫頭,你真當……” 廖雪紅冷冷一笑,道:“你我之間還有戲言麼?” 碎邁細步,裊裊逼了過去。柳景逸大駭,忙自後退,那左右二奴也緊跟著退身。 廖雪紅香唇邊浮現, 絲冷酷笑意,道:“你回頭看看,沒幾步路可退了。” 柳景逸迅速的回頭,卻機伶一顫。 敢情廖雪紅趁他回頭之際,右手微揮,一毒驚寰宇的“無形之毒”已經無影無蹤的製住了柳景逸三人。 望著倒在地上身子逐漸僵硬,滿面驚惶,卻發不出言語的三人,廖雪紅冷聲道:“識相的,把那一份‘璇璣圖’交出來吧!” 柳景逸神色獰厲,強一用力,牙床一合,立即嚼舌自盡。 廖雪紅神色一變,厲呼:“你!” 那左右二奴見狀,亦勉力嚼舌自盡。 廖雪紅迅速的在三人之身上搜尋了一陣子,認知除了些碎銀及一柄匕首以外,空無他物! 臉上一絲冷酷笑意漸漸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 接著,她緩緩半轉嬌軀,那雙失神而望之能令人心碎,腸斷,魂銷的美目投注處,是龐克適纔走的方向!…… 呆呆地,呆呆地,就那麼呆呆地站著,不言不動。 不,她沒動,但是她說了話,那是一層香唇的輕輕顫抖,無奈,除了她自己外,誰也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 有 點很明顯,那就是她那無限美好身影所透射出來的淒涼,悲慘,辛酸,很快地感染了這北邙山頂。 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閒地,人生且自舒眉!如今她的遭遇,她未必會扼腕,但,誰又能讓她舒眉? 驀地裡,一聲幽幽長嘆,兩點晶瑩珠淚,隨風遠飄,遠飄……廖雪紅也轉眼芳蹤飄渺,懷著破碎的芳心,寸斷的柔腸,心靈的創傷,再度黯然逝去。 只剩下,地上 顆小石子,壓著一張飄渺的素箋。 卻見十餘丈外飄出 條身影,悄悄跟了下去。 很快地,日沉,黃昏,夜深沉。 很快地,月殘,漏盡,曙色透。 在那透自東方第一線光裡, 條淡青人影疾若閃電,如天馬行空,由遠處掠來轉眼間上了這北邙山頂。 影斂人現,那是龐克。 當然,他第一眼便看見了那在滿地裡翻動的素箋。 他拾起 看,難言驚喜,卻臉色劇變,身顫,手顫,心顫,那素上寫的是:“妾平安,君勿慮,昨日妾隱身左近,已盡悉內情,故留書致意,盼君勿中姦謀。 西窗舊址恩愛絕,天涯海角日月長,此一別雖碧落黃泉,也難再覓妾蹤影,是孽非情,彼此兩不相欠,感君深情,特留舊物代妾長伴君側,望珍視之,見釵如見妾,或可稍慰君心。 勿以薄命人為念,善自保重,妾雖處天涯海角,也心安矣。 地上三人乃是柳景逸及其二奴。 仍是沒上款,沒署名。 但此時的感受,較隔晚尤甚。 龐克哭了,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到了傷心處,本難怪,這字字句句,就是鐵石人兒又豈能免。 他淚眼模糊,由素箋上移注手中那枝鳳釵,物在,人去,餘香猶自溫馨,欸……對此如何不傷情。 突然,他目中暴閃寒芒,長身而起,飛射不見,他走了,就這樣走了! 龐克星目凝霧,潸然淚下的馳下了北邙山。 他心裡淒楚,在山下足呆了一會,嘆了口氣,這才又往前走,約莫經過二個時辰,前面現出一個鎮甸! 這鎮甸不小,黑壓壓一大片房屋,心想:“午時已屆,先填飽肚子吧!”便不猶豫的直進街口。 前行數步,見街旁一家酒館,龐克上得樓來,選了一席雅座,要點酒菜,不久,酒菜齊上舉杯獨酌。 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但覺情愁萬縷,風起雲湧,齊上心頭,正是抽刀斬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良久,良久,才勉強舉筷,但吃到口裡,仍是淡然無味,如咽枯草,硬澀的難以人喉,再也提不起興吃下去。 驀地,樓梯響動,上來二人,坐落在龐克不遠座上。 只聽一人道:“師兄,依你之見,李家莊那位神祕莫測的倪半仙,所預測的‘大家樂’號碼,準不准?” 龐克聞言神智不由一清! “為了廖雪紅之事,差一點誤了‘大家樂’之事,還好還有三天的時間,先聽聽這兩個賭鬼說些什麼?” 但見二人年紀全在三十歲出頭,方才說話之人,身著青粗布短衫,是個虯髯大漢,黑黝黝的臉孔,分不出是肉是髯。 此刻,另一人道:“師弟,據我側面觀察,他的神卦之術的確有幾下子,斷得人人心服口服的,頗有幾分可信性哩!” 龐克隨聲再看,只見這人黃色長衫,膚色之黑,不遜於虯髯漢,所不同之處,只是沒有髯而已! “哎喲!夠黑!簡直是印度番仔!” 虯髯漢道:“好!反正找不到‘香畫醉美人’,無法查出‘小司飛俠’的下落,咱們不妨去找倪半仙試試看!” 黃衫黑漢道:“媽的!連續‘摃龜’六期,搞得一屁股的債,這一次如果再‘摃龜’,咱們二人說不得只好‘重操舊業’了!” “噓!” 龐克佯作沒有聽見的淺酌細嚼著。 心中卻暗忖:“看樣子‘香車醉美人’挾持‘憨仔’之事已經傳遍了江湖看你們這些‘恰女人’往那裡走?” 卻聽虯髯漢低聲道:“師兄!‘香車醉美人’的武功實在駭人!天龍幫那‘天龍八部’居然悉數折在她在手中哩!” 黃衫黑漢道:“是呀!說起‘天龍八部’的武功已經夠駭人的呀!如今 起‘報銷’在‘香車醉美人’手中,事情可就鬧大了!” 虯髯漢道:“是呀!據聞天龍幫主已經檄調幫中高手返回總部,看樣子,要對‘香車醉美人’採取行動了!” “媽的!最好拼個同歸於盡,這下些年來,天龍幫的氣燄太囂張了,道上兄弟簡直被逼得快要混不下去了!” “媽的!大吃小!老子才不用他這一套哩!” “喝酒!喝酒!別再提這種‘鳥’事!” 龐克一見再也沒有“什麼”聽頭了,心急早點趕回李家莊,喚店小二結過賬之後,便向處行去。 出了鎮甸,龐克展開身形,電馳雷掣般一陣子急趕,白天又避開人潮,一口氣奔馳,隔天辰初終於回到了李家莊莊外。 “連夜趕路,連撒一泡尿的時間也省下了,這下了可要回去好好的衝個澡,睡個大頭覺才是!” 那知,他一行至“古寒窯”附近,卻怔住了! 只見在古寒窯附近如雨後春筍一般搭建了三、四十個攤棚,此時可能不是營業時間,寂無人影! 怪的是,在命相館外面卻排了一條長龍。 清一色的江湖人物在排隊! 龐克暗忖道:“看樣子,‘流浪馬車隊’的人已經來此開始‘營業’了,模樣還真不小哩! “那些江湖人在算命館外面大排長龍做什麼?一個個悶不吭聲的,似乎在耐心等待什麼? “莫非師妹在搞什麼花樣?” 走近“古寒窯”往天公爐及內爐一瞧,插了四、五十支香,看樣子是這群江湖人士方才所插的哩! “看樣子王娘娘的香火挺旺的哩!” 那群江湖人士只是瞄了他 眼,便又收回了視線。 龐克排在最後一名灰衣大漢身後,低聲問道:“老兄,你們一大早就在這裡排隊,幹什麼?” 灰衣大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理不睬! 龐克碰了 鼻子灰,暗暗罵道:“兇什麼?你這老包簡直有眼不識泰山,待會兒看我如何整你!” 龐克默默的離開算命館,走向他和胡梭的“雙龍廬”。 那是李家莊村民為了感激他多年來教導莊內孩子,聯合出資請阿水兄興建的 棟木製房屋。 龐克尚未走近房屋,立即聽見屋中傳來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龐克暗忖:“一定又是胡梭在胡說八道,大蓋特蓋了,這小子張嘴實在有兩下子,死人也會被他說活過來! “聽那聲音,似乎還有另外一位姑娘哩!對了!一定是那位替馬莎莉頂替的姑娘,先瞧瞧!” 凝氣提身,輕飄飄的來到屋外。 落地無聲,屋內之人又正在歡笑中,根本沒有發現屋外多了一個人,龐克閉住氣,自窗縫朝內瞧去! 果見胡梭那小子正眉飛笑,口沫橫飛的“蓋”著! 那位美若天仙的馬莎莉含笑,津津有味的聽著,在她的左方坐著一位杏眼桃腮,美豔絕倫的姑娘! 只見她身穿一件緊身大紅衣褲,腳下穿著一雙繡花鞋,一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垂酥胸前,身材婀娜玲瓏。 “又是一個美人胚子!怪不得胡梭這支‘豬哥’吹得如此有勁,聽他在蓋什麼?” 只聽胡梭道:“馬姑娘!黃姑娘,不是我胡梭在吹牛,在李家莊方圓百里之內,不認識我的人,一定養不活!” 馬莎莉嬌聲問道:“胡大哥!想不到你的名聲如此的響亮,義行善事如此之多,對了龐大哥呢?” “馬姑娘,你是在問你那位寶貝師兄呀,他呀!怎能和我比呢?他只配做‘囝仔王’。 “他一天到晚不是讀書就是教書,足不出戶,讀死書,死讀書,混身‘酸’透了!” 馬莎莉不由莞爾一笑! 那位黃姑娘卻笑得身子直顫,嬌顏緋紅! 龐克聽得滿肚子的火,暗忖:“你這‘見色忘義’的小子,今天非給你一點小教訓,實在難洩這口‘鳥氣’! 屈指一彈,自窗縫中,疾射進一股指力。胡梭吹得得意忘形,全無戒備,馬莎莉陡覺有異,霍地站起身子,嗔目叱道:“外面是誰?” 龐克輕咳一聲,推門而入,笑道:“怪不得我老遠的即聞到我這‘雙龍廬’香氣沁人,原來有兩位仙女在此地! 說完,朝二女頷首為禮。 胡梭邊以右掌揉著火辣辣作疼的臀部,邊紅著臉,道:“你還知道回來呀?我們都快要急死了!” 龐克笑道:“急死了?我看全天下的通通急死了,也輪不到你的份,你小心牛皮吹得太大,脹死了!” 馬莎莉知道師兄一定聽到了方才末段話,心知他內心不快,立即岔開話題,道:“師兄,你才回來,看一隊長龍吧?” 龐克知道她的心意,不願使她難堪,因此笑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算命館外大排長龍?” 胡梭立即諂媚的道:“老克,你……” 龐克瞪了他一眼,叱道:“暫時休息一下,行不行?方才吹了老半天,嘴不會乾呀?” 胡梭乾咳一聲,閉上了嘴! 馬莎莉笑道:“師兄!這些日子倒有不少武林人物蒞館‘指教’,所幸應付得宜,沒有弱了你的聲名!” 龐克笑道:“師妹,你太客氣了!想不到師妹你已經把師父的‘神算術’學全了,我真是沾光不少!” 馬莎莉綻顏一笑,脆聲道:“師兄!別客氣了!小妹有自知之明,豈敢與你相比,今天可要看你的了!” 龐克搖頭道:“今天還是由你來吧! 來,我要了解一下情形,二來,我想看看‘流浪馬車隊’的營業情形!” 馬莎莉拉著紅衣姑娘,笑道:“師兄,她姓黃,名叫霜霜,乃是‘流浪馬車隊’的‘隊花’哩!” 黃霜霜嬌顏一紅,笑道:“龐少俠,你別聽莉姐說笑,咱們那兒任何 位姑娘都長得比我好看!” 龐克搖遙頭,道:“黃姑娘,你言差矣!如果正如你所言,咱們這‘豬哥公會理事長’不會待在此處了!” 二女聽得格格直笑! 胡梭瞪了他一眼,卻無法作答。 龐克揶揄的道:“胡梭,小心一點,別閃了眼,會變庇‘鬥雞眼’!” 胡梭乾脆閉上雙目,不言不語。 龐克將自己此行經過說法了個大概,(當然避開了那段與廖雪紅親熱的情節),道:“江湖伎倆實在防不勝防!” 馬莎莉卻笑道:“師兄!據可靠消息報告,廖雪紅已經馳向終南山,可能是趕回‘毒尊’會合她的母親。” 龐克神色 喜,道:“所幸她安然無恙!” 馬莎莉審色稍露哀怨,瞬即消失,立起身子,勉強笑道:“師兄!你長途趕路,先休息 下吧!” “我不遠送了!胡梭!送送二位姑娘吧!” 胡梭正中下懷,立即欣然送二女出去。 |
第 九 章 “講古王”茶棚鬥法
龐克易容成一位三十餘歲村民,一身青布衫隨著人潮,在古寒窯附近各處“無遮棚”蹈韃著。 他邊看邊嘖嘖自稱奇著:“是從那裡冒出來的人潮!好像銀子不是自己的,拼命的買? 拼命的花!” 此時已是歇響之後,飯口已過,古寒窯附近林立的攤棚,正是人旺財旺生意“嗄嗄叫” 的黃金時候! 尤其是“講古王”的棚內,更是座無虛席。 棚內排著十幾條長板凳,八仙桌,棚的正中前端空著,旁邊備有一張小書案,一把軟靠背椅子。 棚子側有五座炭爐,和一張大條桌,條桌右端,放著幾十把粗瓷茶壺,一個黑色的大茶葉桶。 左端卻怪,放著幾十塊海碗般大,透閃點點金星的“鵝卵石”。 案桌下面,有柄巨大的鐵錘,少說也有七八斤,人臂般粗的柄,鬥般大的錘頭兒,不知是作什麼用的? 這“無遮棚”左右兩邊的粗木柱,油漆得通紅閃亮,圓如象足,就是再大的風也無法把它吹倒! 棚頂更見高貴,是一張小小牛皮密縫而成,再刷上一層進階桐油,黃亮亮的,就是下傾盆大雨也不會漏! 在那兩根象足粗的赤紅支柱上,各掛著一塊用紫竹剖心製的狹長的凹版,正好嚴絲合縫的嵌鑲柱上。 石柱上赫然刻著 對筆走龍蛇的金字,一支是“誰打鵝卵石頭”?另一支是“我說盡天下奇事。” 兩根支柱間,還有塊橫匾,四個金字為:“古今奇聞”! “無遮棚”的左右兩邊,各有一、二十個攤子,有的擺著古玩玉器,有的賣丹丸膏散,有的做些各式小菜面類。 龐克一見“講古王”那座棚,微微一哂,邁步走了進去。 只見小書案旁,軟靠背椅上,坐著一位年約六旬,一身藍布,一張瘦臉,眼珠無神的瘦老頭。 龐克瞧個空位,擠坐下去,蹺足傾聽著。 只聽“講古王”話鋒傳到,說的是: “是故在下認為,岳武穆雖系死於秦檜之手,但主謀一心要殺他的並非秦姦,而是當時的‘皇帝大老倌’!” 話鋒一頓,眾茶客似乎被他這種論調說驚了心,低議者有,互望者有。“講古王”一清嗓音又道:“秦賊人雖無格,但文章卻早於當時天下,他自認聰明,卻不料被‘皇帝大老倌’當成了‘刀’用。 “諸位不信,請聽下文,當時戰況,有史為証,本是一敗塗地,後因起用韓、岳等名將,重整旗鼓與金兵決一死戰。 “黃天盪只殺的金兵棄甲曳兵而逃,朱仙鎮拐子馬,兩淮志士率眾來歸,本期一鼓作勢直搗黃龍,一洗二聖被擄之恥。 “不料姦相秦檜一日以十二道金牌將岳家父子召回臨安,以‘莫須有’三字,將一門忠烈的岳忠王押向大牢。 “從此金兵又行猖獗,所到之處廬舍為墟……” “講古王”糖鋒突然中斷,目閃震人心魄的寒光,掃了眾茶客一眼,一聲長嘆後,話聲一變才接著說道: “諸位請注意聽,那十二道金牌不是假的,岳王將兵在外,大局以系,牽一發而動全身,秦檜有多大的狗膽,敢冒滅族之罪,一日連下十二道“假”金牌,所以在下可以證明,金牌出自‘皇帝大老倌’授意!” 天下事十分的很好玩,有說東的,就有講西的,適時一位老儒樣兒的茶客,在座上開了口,道: “先生,那康王怎會自毀長城,以老朽看,先生的判論不甚中肯!” “講古王”拍掌笑道:“老丈問的好,在下願為解答,其實剛才在下就曾點明過個中緣故,‘皇帝大老倌’之所以黑下心來毀長城,辣手蠻干,完全因為岳王有志‘直搗黃龍一洗二聖補擄之恥’! “彼時史載可考,二聖尚在,設若岳王壯志得成,二聖駕回臨安,金賊必已稱臣順降,刀兵自平。 “請問‘皇帝大老倌’該怎樣恭對二聖,總不能一封‘太上皇’,一封‘太太上皇’吧? 但不如此又該如何? “退位讓之,古人曾說‘江山素無善讓之理,做好的飯,恭讓別人吃,‘皇帝大老倌’又怎能捨得。 於是乎他只有一個辦法可想,就是使岳王壯志難成,使壯志難成的路就一條,‘殺岳王則事必寢’!這就是岳王那非死不可的緣故!”他聲調一變,又復二聲長嘆道:“其實這也要怪岳王自己不好,沒能猜透‘皇帝大老倌’的‘綏靖’本意。 “若是岳王在破金兵拐子馬後,陳兵邊境,上表請示,在下敢說,‘皇帝大老倌’準會喜歡得合不攏‘金口玉牙’。 “傳道旨意,說上句‘窮寇莫急追”,召之回京,賜‘王’賞‘爵’必定封岳王個‘不亦悅乎’,這有多好。 “可是岳王偏偏受了背後那‘精忠報國’刺字的毒,一心想雪二聖之恥,結果飛鳥未盡,良弓已藏,敵國正興,謀臣戮亡…… “欸!噓!嗚乎!天之將欲其亡也,必生妖孽,欲使之興也,必降吉祥,是故人當看天意而盡人事。” “況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一段先朝興亡事,費我耗傷萬千言。 “講古王”抓起小茶壺,咕嚕咕嚕的喝過茶,哥兒似的徒弟道:“小寶,拿塊‘鵝卵石’來!” 小寶二十剛過頭的年紀,文質彬彬的,眉目間有股子英氣,嘴角永遠含著微笑,是攤棚戶中最得人緣的少年。 小寶管著替茶客們斟水,收錢,這麼大的地方和近百名客人,銅壺卻只有兩把,有人說“講古王”小氣。 銅壺高有二尺多,圓桶形,銅盆般粗,裝滿了滾開的水,誰也不知道有多重,隔鄰賣藥的“二娃子”曾提試過它,沒提動,因此茶客鄰居才說“講古王”小氣,也有人進而誇讚小寶的臂力,大概練過功夫。 小寶遇上說這種話的好心人,就笑著替他師父解釋說,師父賺的錢不少,可全都送給一般苦哈哈了,銅壺雖重,習慣了就沒什麼了! 於是小寶更換來客人們的好感。 小寶這時從條桌下面搬出一塊鵝卵石,大如麥鬥,放在正中空地上,接又把條桌下的巨錘拖出來,摃在肩頭上,靜待講古王的吩咐。 講古王這時笑對所有的客人道:“那位勞駕,把這塊石頭給打碎了?” 茶客們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出頭,坐在第二排左首最邊上的一名漢子,虎立而起道: “在下就等你說打石頭了,我來!” 講古王一笑道:“客倌話裡有話,請講?” 大漢一指紅柱上的對句,說道:“上面寫的‘誰打碎鵝卵石頭,我說盡天下奇事!’這句話,不騙人?” “小老兒活了這大年紀,從不騙人!” “很好,在下這就打!”說著奔向小寶就待取那鐵錘。 “講古王”擺手道:“且慢,客官打碎石頭以後,想問小老兒些什麼事?” 大漢道:“奇事怪事,等我打碎石頭再說也不晚。” 小寶突然一指地上石頭道:“噢,那你請!” 大漢伸手去抓鐵錘長柄,小寶一閃道:幹什麼?” “打石頭呀!” “你大概是弄錯了,我師父的規矩,是要用徒手把石頭打碎,若用這把在鐵錘打,阿貓阿狗,誰也會!” “什麼?徒手打碎鵝卵石?你小子這是講話還是在放屁?” 小寶受到驚嚇,臉色 變,“哎喲”一聲,肩上巨錘太重,小寶不勝壓力,把巨錘掉向地面。 大漢恰正在側,當進被砸個正著,殺豬般狂號起來,雙手捧著痛腳,另一雙腳像跳蚤似的直蹦高。 惹的茶客們哈哈大笑不止。 小寶卻蹲在地上,兩手抓住大漢痛腳,不停揉搓,不停直哎哎叫。 大漢痛得眼淚鼻涕一齊來,話說不出半句,腳被小寶抓著如同鉤搭,動不能動,終於砰的一聲摔坐在地上。 可也太巧,肥大的臀部及那對“卵蛋”正好坐在鐵錘上,這一下子幾乎要他的命,疼的臉全變了顏色,冷汗如雨般流。 好半天,痛楚漸減,大漢眼一瞪才待開罵。 小寶笑著乾淨俐落的把鐵錘又摃上肩頭,大漢立即禁聲,一連三五蹦,跳出五六尺,又惹來茶客們的爆笑。 大漢緊咬著牙,雙目看來似欲噴火,猙獰的瞪瞪小寶,又看看講古王,牙一咬一跛一拐的走了。 大漢剛走,突自“無遮棚”外傳來燕語鶯聲,接著幾聲咯咯如銀鈴般的嬌笑,走進棚中三位美豔至絕的少女。 只見少女們身後,跟著一位五旬年紀的老者,精神煥發,紅面黑髯一望即知決非普通人物。 小寶臉上帶著一向討人喜歡的微笑迎上前去,無遮棚中,很少有如此嬌美的少女人座,因此惹的人人注目。 三位少女中一位穿淡紫衣衫的開口問小寶道:“餵!你們這兒是賣什麼的呀?” 說話的神態十分傲慢,秋水雙眸揚閃著輕蔑的光芒。 小寶暗皺眉頭,答話依然帶笑道:“這兒賣上好的茶,還可以聽我師父高興時說上一段‘武林奇事’,不過很少有姑娘們來玩。” 紫衣少女黛眉一蹙道:“怎麼,你們這兒不准姑娘們來呢抑或是……” 小寶很快的接話道:“咱們做生意的可不敢有‘準’和‘不准’,我只是說平日很少有姑娘們……” 紫衣少女哼一聲道“少囉嗦,那就給姑娘們泡上壺好茶喝。” 小寶答應著,仍是帶笑說道:“我們這兒的規矩,是每一位一壺茶,有幾位算幾位。” 紫衣少女星眸 瞪,道:“泡就是嘛,說什麼廢話!” 小寶兩道劍眉一皺,無奈的轉身泡好茶,三位姑娘已選好了座頭,各自入座,那五旬年紀的老者,卻單獨一個人坐另外一桌,三位姑娘中一位穿白衣的轉頭對老者道“柯總管何不也請過來坐在一處。” 這位柯總管好懂規矩,聞道起立恭敬的說道:“多謝葉姑娘,小的還是自己外廂坐安然些。” 紫衣少女卻適時說道:“葉姊姊不用管他,他就會這個,假講究規矩。” 另外一位穿紅衣衫的姑娘,瞟了紫衣少女眼,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在回顧後座的柯總管時,將話忍了回去。 小寶正端著茶盤近前,對剛才的答對聽了清楚,這柯姓老者必是紫衫姑娘的家裡的下人,遂故意先端茶給老者。 柯總管不等小寶把茶放下,已開口道:“小哥兒,請先端給我家姑娘。” 小寶無法可想,把第一壺茶放在那位白衣的姑娘面前,然後是粉紅色衣衫的姑娘,最後才端給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看出小寶有心如此,冷哼一聲道: “餵!你剛才不是說你師父會講‘武林奇事’麼,誰是你師父,人在那兒,叫他講一段聽聽,講的好姑娘我有賞!” 小寶素日掛臉上的甜笑,突然間消失了,冷冷地說道:“抱歉,他老人家正在不高興呢。” 紫衣少女怒目而視,嬌叱道:“什麼?做生意還說什麼高不高興,姑娘我……” 小寶也沒有好臉色的插口道:“做生意的難道就不是人?不能有高興與不高興?適纔我說的明白,我師父高興了才講!” “不管,姑娘我現在很高興,偏要聽!” “你不管我更管不著,你高興是你的事,你要聽偏就不講!” 紫衣少女霍地站起,怒聲道:“小鬼,你呀你的你好沒有規矩!” 小寶把頭一扭,不再理會她,大步走向條桌旁側。 紫衣少女下不了面子,陡地轉向柯總管道:這件事你替我辦好,花多少錢沒有關係,惹多大的麻煩也不要緊,就是一定非要這個小鬼的師父講段故事不可!” 小寶霍地轉對紫衣少女,雙目中已射出寒光,“講古王”咳嗽一聲,向小寶搖了搖頭,小寶無奈何的又轉過身去。 柯總管得了吩咐,眉頭皺成 線,但他終於還是應了一聲,笑對小寶道:“小哥兒勞勞駕,請過來一下。” 小寶聽柯總管的客氣,不能不理,遂走了過去。 柯總管一指講古王道:“小哥兒,那位老丈可是令師?” 這話更是客氣了,小寶不能不含笑地答道:“不錯”。 柯總管目光一掃紫衣少女,對小寶低聲一嘆道:“老朽奉家主人的令諭,陪著兩位小位姐及小姐的知已閨友閒遊,我家小姐生性如此,小哥兒還要擔待一二。” 小寶儘管平日能言善道,現在竟答不上話了。 柯總管又是一聲嘆息,道:“能否請小哥兒賞老朽一個薄面,敢煩令師隨便的說上一段……” 小寶臉上帶歉然笑容,接口道:“對不起!家師要是不高興的話,連皇帝老子也奈何不得!” 柯總管碰了個釘子,眉頭皺起道:“小哥請與令師商量看,並請開個價錢,多些沒有關係。” 小寶頭一搖道:“家師要是不高興的話,萬兩黃金也難買他說一個字!” 柯總這時有些三分惱火了,道:“老朽看來,令師似乎沒有不高興嘛?” 小寶道:“高興不高興,何必掛在臉上!” 柯總管又加上 分惱,道:“做生意應當和氣生財,合不著鬥氣傷財!” 小寶也有些煩了,道:“我們就爺兒兩個,賺的錢是夠吃喝,多了沒用。” 這句話太“乾”了,乾的人窩火,柯總管惱到七分,冷冷地說道:“瞧小哥兒這麼說,此事是辦不到了?” 小寶見柯總管冷下臉,也收起微笑道:“嗯,那本來就是件辦不到的事。” 柯總管惱怒已到八成,強壓下去道:“何不去跟令師商量一下再說?” 小寶淡然道:“不必,家師耳朵並不聾,若是他老人家高興而又願意的話,早就已經開口了。” 柯總管怒火已到九成,臉色雖已非常難看,話卻依然十分客氣,道:“僧面佛面,小哥兒該看上一面!” 小寶似在“對句”般道:“神說鬼說,我師父怎樣也是不說!” 十成惱火十成氣,柯總管哈哈一笑霍地站起,面對“講古王”微一拱手道:“老丈貴姓?” “講古王”笑嘻嘻地道:“老漢姓‘生’,人有好生之德的生。” 柯總管嘴角微掀,道:“我和你徒弟的答對,你可是曾聽到?” 講古王道:“我徒兒說過,我不聾,當然聽的到。” 柯總管似是忍無可忍,道:“你這是做生意的態度?” 講古王道:“老漢活了八十八歲,生意做了七十來年,實不知道做生意應該有什麼態度。” 柯總冷哼一聲道:“這樣說來你是絕對不講的了?” 講古王也冷冷地說道:“閣下猜的正對!” 柯總管驀地震聲狂笑,聲如雷轟當頭,驚使四座變色,人人惶然,只有講古王師徒面不改色狀如未聞。 柯總管狂笑聲停,沉聲道:“生老丈,紅柱上的這兩句話,作何解釋?” 講古王對小寶一擠眼,小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紫衣少女和柯總管是別有目的而來,鬥氣只是手段罷了。 小寶既已明白此事立刻接道:“有心人遇上有心人,咱們不必多講空話,只要貴總管徒手把鵝卵石打碎,碎塊相等,問什麼我師父都能回答!” “老夫懂,取塊大些的來,打碎之後你師徒可以用秤去秤們的分兩!” 小寶捧給柯總管一塊夠大的鵝卵石。 柯總管左手承托著,右手五指箕張壓於石上,雙手漸漸攏合,掌中指縫間隨即如揚漏斗般灑落下石粉的細末。 瞬間地上平添 堆細沙,掌中已無大石蹤影! 茶客們目睹柯總管這種能嚇死人的功力,個個目瞪口呆作聲不得,猜知即將要有一場難以想像的事故發生。 講古王師徒卻依然若無其事,柯總管技驚舉座,狀極得意,講古王冷冷一笑道:“夠格了閣下,雖然說閣下暗中偷巧,先用內功將石壓碎然後施展‘蝕骨陰功’震石成粉,總算也不容易了,問吧,問什麼事?” 柯總管原本帶三分輕蔑七分得意的臉色,突然變了,甚至連那紫衣少女等人也都面露駭意。 這大概是因為講古王一口出他會“蝕骨陰功”的緣故。 柯總管是老江湖,神色一變又恢復了安然,道:“老丈查知八年前京中‘長揚鏢局’,在‘子午嶺’頭突遇怪襲的意外事件?” “老漢知道!”講古王答了四個字! 柯總管面色微變,掃了紫衣少女 眼,又問講古王道:“請教劫鏢者是誰?百萬‘紅貨下落何在?” “閣下究竟是問那一件?” “老夫兩件事都要拜煩!” “辦不到,每碎一石,只能 問!” “這簡單,老夫再打上一石頭就是!” “可以,不過這次閣下卻不能偷巧,必須一掌承之,一掌硬砸,若能擊石如粉,老漢除答所問,並自願外送一問!” 柯總管傻了,若按講古王的規矩,擊石成粉,則非內外兼修能以氣駛力不可,他,柯總管,恐怕這輩子都辦不到了。 紫衣少婦不識厲害,竟接話道:“我來試打一塊!” 小寶在旁笑道:“很抱歉,這種鵝卵石不是普通的石頭,姑娘若試,萬一打個七亂八糟,豈不惹人哭笑兩難,所以我無法答應你。” 紫衣少女嗔目嬌叱道:“小鬼,我是在問你的師父……” 講古王接話了道:“姑娘,石頭是屬於我這寶貝徒兒的,他說不行,那就是不行,誰也作不得主!” 紫衣少女下不不台,粉面羞成赤紅,星眸含著晶瑩珠淚,怒對著小寶,猛地一跺腳道: “你記住,我恨你一輩子!” 說著誰也不顧,轉身跑出了無遮棚。 粉紅衣少女急速而出,白衣少女也起座追趕,臨去卻瞟了小寶一眼,似乎含蓄怨、嗔、惱和一種莫名其妙的責難。 柯總管急在心中,本應追上,但眼所見所謀將得,不能功虧 簣,於是立刻對講古王道: “老夫問第一件!” 講古王含笑點頭道:“閣下聰明,知道主謀劫鏢之人後,自不難找到‘紅貨’但天下事卻往往出人意外,恐怕……恐怕……哈哈……” 柯總管皺眉:“老夫時間有限,請老丈……” “講古王”接口並招手說道:“就要說了,請近前些。” 柯總管聞言猶豫剎那,又目輪轉甚疾,最後嘴角一掀,似嘲弄又像是有所得般的一笑而前,立靠講古王案前近地方。 講古王根本不看柯總管,以右手食指,繞者瓷壺中茶水,在案上寫了六個字,是一問貴主人即知! 柯總管目睹這六個水字,臉色頓變,黑髯顫擺不已。 顯然是深深受了驚駭,並立即以掌心,把水字抹亂,雙目暴向射煞芒,極為低沉的說道: “家主人……” “講古王”很快的又沾水寫了七個字,是 貴主人即令盟兄! 柯總管牙齒互咬發出咯吱聲響,再次抹亂水字,沉重的說道:“高明!高明!” “講古王”卻淡然道:“謬贊!謬贊!” 柯總管突以蚊哼般的聲音,含有威脅的惡意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老丈你知道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話罷,倏忽轉身,快捷無比的離去。 小寶目光卻掃向適纔柯總管立足地方,冷哼出聲,原來地上多了一雙深印人地面下的五寸足痕。 龐克淡淡一瞥那足痕,不言不語。 “講古王”面對神色不安的茶客們笑道:“諸位,老朽尚有私事待了,今日的‘講古’就到此處,明日請早!” 龐克心知他們師徒二人一定是要去準備應付柯總管等人前來尋隙之處,心中亦已決定今晚暗中關照。 他順著人潮到處閒盪著,“‘流浪馬車隊’實在有幾把刷子,把一個窮鄉僻壤變成熱鬧的都市。 “算命館前排了這麼多人呀!胡梭那小子挺忙碌的,邊發號碼牌邊收銀子,挺過癮的!” 果見胡梭端著一個方形大盤於,盤子右上角放著一疊小木牌,隨著他的前進步伐,盤中立即堆了一大堆一兩一錠的銀子! 陡聽 “搶銀子啊!” 只見一位青衫漢子一掌劈向胡梭背部,趁著他閃身避開之際,撈起數錠銀子後,疾馳出去! 眾人正在譁然之際,卻見胡梭抓起三錠銀子,成品字形朝青衫漢子背後閃電般擲了過去。 青衫漢子想不到一個文文淨淨的小子會有如此高明的功夫,等他一發現有異已經來不及閃開了! 只見三錠銀子緊緊釘在他的背部,蹌踉一下,摔倒在地。 胡梭微笑道:“各位!沒事!沒事!繼續繳銀子!” 怪的是,胡梭自顧自的逐一收銀子,卻沒有人敢到青衫漢子倒地之處,拾取他手中的銀子。 胡梭那手功夫顯然已經震慴會場! 胡梭收完銀子之後,邁步至青衫漢子身旁。 四周立即圍上一大堆人。 胡梭笑道:“各位朋友,這位老兄 定是簽‘大家樂’輸急了,才會出此下策,對不對?” 眾人不由哄然大笑! “媽的!又瘦又乾的一副‘衰’相!怎有偏財運呢?” 胡梭雙手一舉,止住眾人言語,笑道:“每個人不會永遠倒霉的!我相信這位老兄這一期一定會中獎!” “不可能吧!” “是呀!天公伯怎麼會給這種人中獎呢?” 胡梭笑道:“咱們倪半仙將在明晚子時‘拼大家樂明牌’,只要他屆時來報名,就一定會有中獎的機會!” “真的呀?” “不錯!倪半仙的神算術奇準無比,就連我幼時曾經摔進錢員外後院假山池塘內,這件事,他也知道哩!” “是呀!我家去年曾發生小火警,他也知道哩!” “哇!夠準!” 你一言,我一語,爭相傳述,立即又有一、二十人加入排隊的行列,同時叫道:“小兄弟!快收銀子,發號碼牌呀!” 胡梭苦笑道:“失禮了!倪半仙一天只看一百人,現在只剩下三個號碼牌,你們人數這麼多!” “拜託!我有急事哩!” “是呀!倪半仙就多看幾個人也沒有關係呀!” “小兄弟!拜託了!進去替我們求求倪半仙吧!” 胡梭沉吟一下,道:“好!好了!不過地上老兄這件事必須先解決一下,才可以進去……” “免了!當眾搶劫,送往官府究辦吧!” “對了!對!別浪費時間了!” 胡梭道:“每個人都有糊塗犯錯的時候,若是 下子送到官府,豈不是在他的一生中留下了污點!” 眾人一陣緘默! 胡梭取下青衫漢子手中的六兩銀了及背上的三兩銀子,拍開他的穴道,笑道:“老兄,你起來吧!” 青衫漢子站起身子,垂首無語! 胡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兄!別不好意思!我代你設法籌點銀子!” 只見胡梭對眾人道:“各位老兄!小弟有件事情要和各位商量一下,先請各位原諒小弟的冒昧! “這位老兄手中有 個號碼,嗯!是四十二號,小弟擅自作主代他出讓‘權利’,條件是十兩銀子,行不行?” 青衫漢子乾澀的道:“行!多謝!” 眾人中立即有五、六人掏出銀子,表示願意頂下! 胡梭續道:“小弟補充一下,他方才偷了六兩銀子,小弟‘判’他罰款六兩銀子,他自己已付了一兩報名費,方才又被小弟製住穴道,身體受了一點內傷,小弟認為那三兩銀了可供他療傷了,公道不公道?” “公道!公道!” 眾人紛紛掏出銀子,表示支持! 胡梭搔搔頭髮,苦笑道:“這麼多人呀!夠傷腦筋!乾脆!乾脆你們聯合湊出十兩銀子,我進去找咱們倪半仙商量吧!” “好!小兄弟!夠意思!” “各位!小兄弟如此恕以待人,咱們怎可落後呢?乾脆,咱們每個人出一兩銀子,免得嚕羅,行不行?” “對了!就這麼辦!” 青衫漢子身前立即堆了一小堆銀子! 青衫漢了熱淚盈眶,身子直抖,倏地“卡”一聲,硬生生的折斷右手小指,顫聲道: “我吳哲若再賭,有如此指!” 眾人哄然 陣鼓掌。 此時,胡梭恰好回到原處,邊幫他止血上藥,邊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兄,記住自己的誓言,簽完這一期‘大家樂’以後,戒賭吧!” 吳哲任感激的道:“多謝小兄弟成全!” 胡梭問道:“你到底負了多少的債?” 吳哲任低道:“三百兩?” “是銀子?還是黃金?” “銀子!” “小意思!地上這堆銀子約有五十兩,扣掉罰款六兩,你乾脆簽四十兩吧!勝 把即再見!行不行?” “好!好!好!” 胡梭取下六兩銀子,將其餘銀了用長巾包妥後,塞進青衫漢子的懷中,笑道:“老兄! 別辜負大家的厚望!” “多謝大家!多謝大家!” 胡梭將那六兩銀子朝眾人亮了一下,道:“各位會不會覺得我這六兩銀子,未免太過份了?” “……” “倪半仙和我來到此地最大的心願就是要在這‘古寒窯附近興建一座‘娘娘廟。’“因此,倪半仙不辭辛勞的一天到晚為人算命,其用意就是要籌集建廟基金,甚至這六兩銀子也算在內。” 眾人肅然起敬,紛紛熱烈鼓掌。 龐克在看得頻頻點首贊許不已:“想不到胡梭這小子口才變得這麼棒,一定是受了師妹的薰陶! 腦海倏地靈光一閃:“一百多人,每個人五分鐘,耗到明天天亮也輪不完,師妹非累壞不可。 “哎喲,這些人大部份都了為‘大家樂’而來的,乾脆把他們挪到後天子時一處理,比較省事!” 當下,朗聲道:“餵!小兄弟,俺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胡梭一見是龐克發言,心知他必定有什麼“點子”,當下佯作不知的笑道:“老兄有何貴事,請明示!” 龐克朗聲道:“小兄弟,據你方才所言,俺十分的佩服倪半仙的宏大心願,俺願以有生之年,竭力共襄盛舉!” “本人此次純為‘大家樂’而來,既然倪半仙已經決定後天子時‘拼明牌’,本人願意放棄今日之機會,讓倪半仙多休息一下! “倪半仙只要多一分休息,所領悟出來的‘明牌’一定更加的準確,本人願意見到這份奇蹟!” 胡梭喝道:“好!夠意思!” 說完,雙手猛鼓掌! 現場立即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胡梭取出 錠銀子,笑道:“這是你的報名費,請收下!” 龐克笑道:“免了!就算是俺義捐供建廟基金吧!這一期俺若是真的中獎,俺一定捐出一半,如違此言,願受天打雷劈!” “對!本人也放棄今日之機會!” “對!各位!倪半仙若是多休息一分,咱們便多一分中獎的機會,咱們乾脆一起放棄今日的機會吧!” “好!” 在胡梭連聲“多謝”中,眾人立即走個精光! 胡梭喃喃道:“全是‘大家樂迷’,所幸老克臨機應變,耍了此招,不然今天非活活的累成‘龜孫子’才怪!” 他又四處望了一望,方推門進去。 “人呢?” 胡梭迅速合上門,立即馳返“雙龍廬”。 那知,亦是撲空,立即馳往私塾! 未到門口,立即聽到一陣格格笑聲,心知自己心目中的嫦娥安然無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他方推開房門立見一個瓷杯四平八穩的凌空飄到他的面前,好似有人捧著一般,停住不動! “胡梭,你一定心急如焚,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吧?來!喝口熱茶,解解渴,順順氣!” “好茶!夠香!夠甘!” “當然了!這是黃姑娘精心為你泡的!” 黃霜霜羞紅臉,垂首撫著衣角。 馬莎莉笑道:“胡大哥!坐呀!今天多虧你費了不少的口舌,將那些‘大家樂迷’支退了,省了我不少的事!” 胡梭困惑地瞧了老克一眼! 龐克會意的道:“若不是你曉以大義,那些人怎麼肯走呢?我 見你在忙碌,便跑來將此事告訴師妹了!省得她白走一趟!” 胡梭心知老克好心成全,不由感激的道:“老克!若非你在旁率先吆喝,那些賭鬼怎麼會響應呢?” “咱們彼此別標榜了!談談後天子時‘拼明牌’的事吧!” 馬莎莉立即問道:“對了!師兄!這些日子來,我們三人一直在為你耽心哩!後天子時‘拼明牌”之事,人有把握嗎?” 龐克笑道:“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啊!” “老克!你在搞什麼鬼?” “我好心好意給你提供一個復習‘坦克功’的機會,他們如果‘摃龜’了,自然有你出面,我怕什麼?” “我會被你害死!” “放心啦!我對‘憨仔’很有信心,何況,我也依八封方位,卜出吉兇,方才我只是逗逗你而已!” “幾號?” 龐克陡地噤聲,身子閃電般射出屋外,不久,立即抓著一位身材纖細,眉清目秀的灰衣少年進來。 灰衣少年一見馬莎莉,立即叫道:“令主!救命啊!” “你躲在屋外偷偷摸摸的,現在又胡說些什麼?我們這兒根本沒有什麼‘令主’不‘令主’的!” 說完,揚掌作勢欲劈! 馬莎莉花容失色,急呼:“師兄,住手!” 龐克頓住掌勢,佯惑道:“師妹!有何事?” 說完,放下了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急忙趨到馬莎莉的身側,低聲道:“令主!他好兇喔!” 馬莎莉苦笑道:“小珠!你洩了我的底了!” 一頓之後,道:“師兄,事已至此,我再也顧不得爹的吩咐了!不錯!我正是‘水銀令’的令主,請原諒我隱瞞了你這麼久!” “自己人還說這些話幹什麼?不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水銀令’這個組織呢?” “別說你一向深居不出,孤陋寡聞,就是我一天到晚在外面跑,還不是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 言下之意,十分欽佩“水銀令”之神秘! 馬莎莉正容道:“家父早在一、二十年前察覺武林中有一股暗流,因此組織‘水銀令’深入各個階層,刺探隱密。 “可惜,陰謀人物警覺性甚高,又長期潛伏不動,因此,一直沒有進一步的發現,直到這一年才有重大的突破。 “‘大家樂’之迅速風行、蔓延,使得那批人賺進了富可敵國的資產,因此,也鬆懈了他們的警覺心,終於找出了主謀者……” 胡梭急問道:“是誰?” “廖雪紅的母親楊青霞。” “會是她!” “不錯!‘毒尊’昔年遭人圍攻,受了重傷臨死之前卻見了楊青霞,‘毒尊’夫妻情深,便將畢生武功及基業交給楊青霞。 “楊青霞水性楊花,先後下嫁‘毒尊’、柳景逸、及廖祖榮,卻先後背棄了三人, 得到‘毒尊’基業,立即偕廖雪紅潛修武功。 “俟廖雪紅武功練成之後,楊青霞便派廖雪紅先後與柳景逸及廖祖榮相認,伺機奪取二人身上之璇璣圖。 “楊青霞為了遂行稱尊武林之野心,除了積極吸收正、邪高手,更利用‘大家樂’刮取大把大把的銀子,擴充基業。” 龐克問道:“廖雪紅的生父究竟是誰?” “‘毒尊’廖俊超!” “‘毒尊’也姓廖呀?” “不錯!事實上,‘毒尊’與廖祖榮是堂兄弟哩!” “楊青霞的胃口也未免……” “在女士面前,保持一點‘紳士風度’吧!” “失言!該打!” 胡梭當真連連左右開弓,摑打自己雙頰。 馬莎莉笑叱道:“好了!好了!下次少胡說吧!” “是!是!” 馬莎莉對著灰衣少年,笑道:“小珠!瞧你方才的神情,好似有什麼事要報告,莫非是“那邊’已傳來‘大家樂’號碼了?” 灰衣少年恭聲道:“令主!不錯!那批人經過統計之後,這一次果然又要開出一支‘冷牌’打算要大撈一票!” 龐克笑道:“小珠,慎防隔牆有耳,你我不妨將號碼寫在紙上,再比對一下,是否相同?” 馬莎莉含笑頷頷首。 小珠立即背轉身子悄悄在紙上寫出號碼! 龐克取過瓷杯,以食指指甲,在杯面刻了“九八”二個字,其餘三人看了之後,立即緊張的盯著小珠的紙條。 馬莎莉接過紙條,拆一瞧! 眾人不由“啊!”了一聲。 赫然亦是“九八”二字。 馬莎莉美目連閃異採,嘆道:“師兄!小妹對你的神機妙算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家父亦不如!” 胡梭更是叫道:“老克!你真是夠‘慶’哩!以後只要跟著你連簽幾期‘大家樂’,便可大發財了!” “錢鬼!” 馬莎莉等人不由格格嬌笑著! 胡梭放低聲音問道:“老克,可否透露一些玄機?” 龐克低聲笑道:“上回我中了‘三十八’號以後,給‘憨仔’吃紅時,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螞蟻爬壁’,我便留意了。 “幾經易卦推測,居然吻合,因此,我才選定了支號碼,現在咱們可要研究如何在不會驚動他人的情況下‘簽牌’了!” 馬莎莉笑道:“師兄!這點你放心!只要我一聲令下,可以分散在上千個地方簽牌,絕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龐克悚然道:“‘水銀令’的勢力已經這麼浩大了!依你之言,你的手下至少有五千個人了!” 黃霜霜嫣然笑道:“龐少俠,不瞞你說,本令之人遍布三教九流,目前已經有一萬二千多人了!” 龐克及胡梭不由連連咋舌不已! 馬莎莉笑道:“師兄!胡兄!目前本令已有四人潛伏在對方的陣營內,其中三人是騎士,另一人則甚受器重!” 龐克嘆道:“師父實在深謀遠慮,早在一、二十年前即已布線,才能有今日優異績效!” 馬莎莉續道:“師兄!我在耽心後天子時你把這支號碼宣布之後,他們一定拼命簽的,會不會促使他們變牌呀?” “應該不會!一來,他們人數不多,與全部簽賭‘大家樂’的人一比,根本不成比例,二來,對方一定也分散各地簽好了!” “有理!這次我也要‘殺豬公’(撲滿)大撈一票?” 馬莎莉對黃霜霜道:“霜妹,傳令下去,每處各簽一千兩,越分散越好!” “是!” 黃霜霜及小珠離去後,龐克道:“師妹!我有一個構想,為了充分掌握勝算,我打算和胡梭去充任騎士!” “好‘點子’!同意!” 馬莎莉沉吟片刻之後,道:“嗯!行得通!師兄!你打算何時進行?” “越快越好!最好能在後天子時‘拼明牌’之後,即可成行!” 馬莎莉自懷中取出一支短金劍,道:“師兄,這是本令唯一的至尊令劍,我會另將他們四人資料告訴你的!” 龐克恭敬的收下那支金劍后,問道:“此次‘大家樂’開獎之後,此地必會全國轟動,你們是不是應付得了?” “師兄!請放心!我會增調高手來相助,另方面,算命館每月只營業 天,後天子時我可要暗中觀摩你的表演!” “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勝任愉快,有關興建‘娘娘廟’之事,可要麻煩你多加費心了!” “放心!本令之中有不少這方面的人才,我會調來全力支援的,何況,此次‘大家樂’一開獎,馬上就有上百萬銀子人賬了!” “咱們就狠狠的賺他兩、三期,只要把楊青霞這批人除去之後,再將銀子拿出來救濟那些賭鬼吧!” “老克!這樣做,我總覺得怪怪的!” “不錯!是挺怪的!不過,你別忘了‘以暴製暴’這句話,咱們不妨‘以賭製賭’,屆時再取諸於賭,還諸於賭!” “明明是歪理,經你一扯,馬上變成正理!” “說起‘扯’,我那裡及得上你呢?” 馬莎莉突然問道:“二位大哥,我差一點忘了一件事,你們二人既然要冒充騎士,騎術到底精不精啊?” 胡梭立即搶著道:“我一向在外胡闖,騎術堪稱第一流,就怕老克一向深居簡出,恐怕上不了馬!” “你別‘門縫瞧人,把人瞧扁’了,別瞧我一直當‘囝仔王’,這十餘年來,那 天晚上是閒著的,我那一項技能沒有學到!” “少蓋了!屆時自知!” “事實勝於雄辯!對了!師妹,我們離去之後,我那義父、義母及黑狗嫂,可要煩你多加照顧了!” “師兄!你放心!伯父、伯母自服下靈芝,及小妹針灸以後,身子硬朗多了,黑狗嫂的情緒已經恢復穩定了!” “咱們以一百兩高價買下她那新屋,她的衣食問題已經解決了!只是“憨仔”一直沒有下落,令她時刻牽掛而已!” “聽說天龍幫即將正式和‘香車醉美人’拼鬥哩!” “不錯!天龍幫即將要自江湖中除名了,因為‘香車醉美人’的幕後支持者正是楊青霞呀!” “原來如此!” “如此一來,‘憨仔’豈不死定了!” 馬莎莉搖搖頭道:“依我的判斷應該不會,因為她只要把憨仔藏起來,就不會有其他的意外了! “何況,楊青霞希望因此引起更多的人來簽賭‘大家樂’,我在猜,她可能會故意將‘憨仔’外放出來哩!” “哎喲!有可能!舉一反三,楊青霞很有可能會來此騷擾,甚至採取攻擊行動,師妹,你不可不防!” “有理,馬姑娘!你多加小心呀!” “會的!我會在這附近布下‘奇門陣式’,進可攻退可守,一定讓來犯之人無法全身而退,你放心吧!” “那就好!” “師妹!你可知道剛才‘講古王’師徒所惹的麻煩?” 馬莎莉嬌笑道:“師兄!別為他們二人耽心,論武功,論心智,這對老少‘蓋仙’,絕對吃不了虧的!” “老克,你今天一回來就瞧見什麼熱鬧事啊?” “挺熱鬧的哩!”胡梭一聽完,立即叫道:“有這種事,老克,咱們今晚去瞧瞧熱鬧,我知道他們二人之住處!” “師妹!我們走了!你休息吧!” “晚上的行動可要謹慎些,別洩了底,反被人瞧熱鬧了!” |
第 十 章 “神算黑手”鬥師徒
月黑,風高,夜三更。 盞孤燈,兩個人影。 紙窗上,映出人影的輪廓,正是無遮棚主人師徒,“講古王”和小寶,他師徒不知在談些什麼,僅僅一窗之隔,任何人卻也休想聽到話聲。 一陣風,吹的細沙揚空,打得瓷瓦叭叭刷刷直響,風遮足聲,黑隱人蹤,兩條人影捷逾雲燕投落而下,似欲直撲孤燈。 適時,在小落院對面的一株參天古槐樹上,卻有人在悄悄談論,因為相距落院中那兩條黑影稍遠,話聲又低,不慮被人聽到。 樹葉深處,一人先開口道:“小寶別動,是他們!” 奇怪,小寶和“講古王”明明人在房中對燈細談,窗映影在,卻又怎麼會在這巨槐之上有人呼叫小寶? 果然是小寶,他接話了:“另外那個人師父認認。” “師父?”難道說“講古王”也沒有在房中?若是這樣,房中燈映人影,恐怕是另外有所安排了。 樹葉深處的“講古王”,悄悄回答愛徒道:“當然認識,也正咱們有心引來的嫌疑人物之一。” 小寶心中一動,道:“他叫什麼名字?” “講古王”卻低聲道:“噤聲,悄悄向上爬些,這東西和當年一樣,刁猾聰明過人,竟也選中了這株古槐。” 小寶對這位玩世不恭的師父,敬佩到萬萬分,聞言立即悄悄上移了七八尺,不再開口,靜觀對方的一切行動。 下面的兩個人,其一正是日間碎石如粉的柯總管。 另外一位,六旬年紀,一身黑衣,黑衣緊緊包紮著雪發,目如燈,而似鍋底,黑的油亮,看上去有種邪惡的威嚴。 他們真叫巧,身形一閃竟立于古槐之下,小寶加了謹慎,並提聚功力以防萬一之變。 柯總管這時目光盯在映影的窗上道:“這件事透著奇怪,老狗好像有了準備!” 黑臉人冷哼一聲道:“我暗中注意這老兒已經很久了,竟然被老兒瞞過,錯當他果是個跑江湖混飯吃的老油子,不料……哼!” 柯總管卻接口道:“若不是小五子腫著腳出來,小弟也會被這老狗瞞過去的,反正今夜之後再也不會叫我們煩心了。” 黑臉人一笑,道:“這老兒居然用兩個假人在暗中搗鬼,二弟辛苦趟,乾脆挑亮了明講。” 柯總管嗯了一聲,閃身到了窗前,凌虛揚掌。 窗櫺隨之散碎,室內明燈亦隨之而滅,在這由明轉暗的殺那間,看出室內人影僅是扎草為人,穿上衣衫而已。 窗櫺一碎,柯總管沉聲開口道:“無遮棚的老朋友,請出來吧!” 室內無人應聲,也聽不到半點聲響。 柯總管接著又道:“日間承蒙指點迷津,老朽今夜特陪敝主人前來拜謝,敬請出面一談!” 沒有人,沒有半點聲響,大概是睡沉了。 柯總管冷哼出聲,回顧黑臉人,黑臉人手一招,柯總管倒縱而回,道:“大哥可是也有發現?” 黑臉人道:“老二,愚兄若是沒料錯事,主人十有八心嫌屋裡太過悶氣,到咱們頭頂的古槐上風涼了!” 小寶居高,聽得清楚,不由暗中驚服黑臉人的老辣,以及對講古王的料事,自然更心服口服。 柯總管聞言一楞,道:“當真如此,這老狗就太可怕了!” 黑臉人冷笑出聲道:“天下還有能使‘神算黑手’害怕的人!” 小寶驚心了“神算黑手”這個人,師父曾經告訴過他,姓柯名毅字五倫,是江湖中有數的幾位高手之一。 柯五倫另外有了外號,叫“無倫黑心叟”,這外號的由來一是說他“蝕骨黑煞陰手”霸道無倫。 另外一個原因是,他會為了一件事情,將胞兄一掌震死,不齒於武林,“無倫”者,說他寡情忘記倫常。 但是不管柯五倫的為人如何,功力卻是一等之屬,此人竟然作了黑臉人的屬下,則黑臉人的功力和身份豈不耐人尋味! 柯五倫似被黑臉人的話挑起好勝之心,笑了一笑,轉身退步抬頭對古槐樹葉深處說道: “老朽眼拙心愚,看錯了老丈,老丈何不請下樹來一見?” 小寶正想著這次只怕躲不過去了,耳邊卻聽到講古王如蚊哼般的話聲道:“你別動,別理會這兩只老狐狸,師父下去戲弄他們一番,掃掃他們的厚臉!” 小寶暗笑,由講古王的話中,他已料到人早離開了古槐。 果然,柯五倫在第三次沒獲得答覆下,怒哼出聲,似有撲登古槐之意,黑臉人適時揚聲對古槐道: “樹上的朋友,日間既有膽量說出當年秘事,自應不是怕事縮頭藏尾的人物,今夜老夫親來拜教,朋友就如此迎客?” 古槐上已失去講古王的形影,自然無人回應,柯五倫怒聲道:“再不答話,老朽要登門催請。” 黑臉人也接口道:“老夫再說一遍,說罷若仍不聞回音,老夫則……” 誰料話沒講完,過道上突然傳來人聲和光影,黑臉人頓即住口,和柯五倫一同迅速隱於暗處。 光影漸近,話聲也清楚許多,只聽一人道: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今夜就覺得心神不寧,多謝你提燈送我,回去請告訴小寶,棋下的快一點,早來陪我老頭子 ……咦!這……這是……” 由過道出現的人,竟是講古王和一個和尚, 個提著燈。 隱於暗處的黑臉人和柯五倫,互望 眼後,心中皆有慚然的感覺,他們料錯了,想找的人不但不在樹上,反而從前面回來。 古槐樹頭的小寶,卻幾乎笑出聲來,師父嬉笑中已置敵者于掌指之上,令人欽羨。 講古王本是邊走邊和一了說話,發現居所窗戶已破,驚咦出聲,一了也啊了一聲道: “有賊!” 燈光由破窗中映照室內,一了嚇的猛一哆嗦,道:“有……有人?” 講古王哦了聲道:“莫非那笨賊還沒走?” 話中有話,黑臉人和柯五倫再次悄悄的互望一眼。 一個話不成句的顫抖著說道:“不……是沒有……有頭的……兩個沒了頭的人!” 講古王向室內看了一眼,笑道:“別怕,只是兩個假人,你快點回去吧,催小寶快點回來……” “施主作什麼弄兩個假人在房中?” “說來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兩天多賺了點錢,怕有賊來,小寶下棋上了癮,每夜不到三更不回來,於是我想了個辦法,用黃泥巴塑了兩個假頭,插根竹竿,穿上件舊衣服,綁緊在椅子上,然後點上燈。 “燈映人影到窗上,心想再大膽的賊,也不會笨到有人還敢下手的地步,嘿嘿,誰知道偏就有這笨的賊孫,欸!” “施主請快點上房裡的燈,數數少了多少銀子,小僧膽子不夠,想就回去。” “不必了,錢財身外物,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你走你的吧,我摸黑也能找到火石火紙點燈的。” “那……那很好,小僧告辭。” 膽小如鼠的一個,提燈而去,講古王嘮叨著,一口一個倒霉的笨賊,絕子絕孫的笨賊罵著摸黑回到房中。 奇怪的是,講古王自從進房之後,就好像泥牛之人大海,竟然沒了影子,更不聞半絲兒聲響。 柯五倫和黑臉人一點頭,雙雙飛射而出,立於破窗右側,黑臉人向柯五倫 指房中,作個“殺”的手式。 柯五倫一點頭,身形如電掣般疾,射入房中。 驀地,室內傳來“嘩拉”一聲暴響,接著是柯五倫如遭拋甩般被扔出了房中,他落地即起,一身衣衫盡濕,水淋淋狼狽不堪。 小寶肚裡有數,房中除了師父那把夜壺裡有東西外,別處無水,想必是師父把夜壺照顧了柯五倫。 黑臉人正要追問內情,柯五倫已恨聲道:“大哥,這老狗非常扎手,我在暗中已著了這老狗的道兒,身上滿是骯髒東西。” 黑臉人雙目中射出兇光,面對破窗沉聲喝道:“朋友若再縮頭藏尾,就不是個人物了,請出來一談如何?” 講古王在房中冷哼了一聲,但卻沒有答話。 柯五倫受辱怎肯罷休,厲聲道:“除非老狗你想連累這附近之人,否則你就給柯二爺滾出來!” 房中這次傳出話聲,聲調威嚴至極,道:“柯五倫,按你昔日所為,老夫適纔就該要你的狗命,只因老夫退隱江湖之後,心已變慈……” 黑臉人接口道:“朋友既然已經露出本來面目,空言又焉能令人心服,夠膽就請出來一見!” “講古王”在房中冷冷地說道:“老夫本不願意和爾等一般見識,既然爾等要自找難堪,老夫又何必再留情份,老夫出來容易,請走可就難了!” 在話聲中,“講古王”自房中緩步踱出,依然是那種貌不壓眾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想也不像是位武林高手。 黑臉人向後退了幾步,“講古王”就停步門前石階上面,二人四日互視,久久無言,也沒有誰移動過半步。 黑臉人在注視“講古王”久久後,始終沒有發現“講古王”奇特的地方,更非自己所知的成名人物,放心不少。 柯五倫這時已脫落了臟濕的長衫,沉聲喝道:“老狗報名!” “講古王”冷哼一聲道:“你一再口出不遜,暫寄掌嘴之罰,至於老夫名姓,你根本不配問!” 柯五倫早已怒滿胸膛,沉喝欲即撲上,黑臉人揮手止住了他,對“講古王”道:“朋友,咱們似乎不必把別人全驚醒了吧?” “講古王”冷冷地說道:“汪廣峻,你說呢?” 黑臉人一驚,繼之嘿嘿冷笑兩聲,說道: “朋友既叫出汪某的名字來,必是熟人,是熟人,就好辦多了,這樣吧,咱們去廟外東二裡的城根一談如何?” “講古王”冷聲道:“可以,你們儘管先走,老夫準到。” 汪廣峻一笑,叮上一句道:“好,希望朋友你不要忘記,咱們這是一場生死約會,不見不散!” “講古王”以一聲冷笑當作回答。 汪廣峻招呼柯五倫,雙雙騰身而起,疾射遠去,“講古王”適時卻向古槐上的小寶道: “你小子東西帶著沒有?” 古槐上的小寶道:“都在身上,師父,徒兒先去了!” “了”字出口,小寶真的矯捷如龍飛半空,一旋一翻一閃無蹤,其輕功火候,又勝過汪廣峻及柯五倫多多! “講古王”哈哈一笑,雙袖微拂,人已起身空中,不進,不退,不升,不墜,自言自語又似對誰說話般道: “都去了,我也要去了,一心想看熱鬧和追查當年劫鏢內情的,似乎也該去了!” 說話間,此老身形疾升而上,如炊煙般一團淡影,突射而出,一晃又一晃,已失蹤影。 龐克和胡梭相視一點,也閃了開去。 現在,在東城根的僻靜馬道上,又現人影,那是最早離開的黑臉人汪廣峻,和他那同共生死的狐黨“蝕骨黑煞手,柯五倫。 柯五倫站在前面,汪廣峻稍後三步,此時業已不再以黑巾掩面,現出本來貌相。 望之不類惡徒, 頭白髮,短短的幾分高,毫無禿頂地方,但他為什麼卻修剪成如此短,實在是無人知曉的謎。 修長的身材,臉上常掛著溫和的笑容,下巴的鬍鬚剃的淨光,看上去令人可親,絕非歹徒。 但若當他獰目視人,而心中打著鬼祟主意,或以他那遼東本家鄉的語言談笑對人的時候,卻現出來醜惡的一面。 柯、汪的距離,有心的伸長了,一面東南立,一對西北方,相隔丈二,靜待“講古王” 的赴約。 適時三丈多高的城幹牆上,飛落一條矯捷的人影,柯五倫和汪廣峻俱皆霍地轉身,當看出來者是小寶時,汪廣峻冷哼一聲道:“你師父沒有來?” 小寶一笑道:“他老人家來幹什麼?” 柯五倫嘿嘿一笑,突然轉對汪廣峻道:大哥,這小子來了豈不更好?” “二弟,你認為有用處?” 柯五倫道:“當然有,是現成的人質。” “好,那就隨你怎麼辦好了。” 柯五倫把頭一點,獰笑轉對小寶道:“你師父對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他不來,只有先拿你頂個數,到時候……” 小寶臉上仍是帶著他那慣有的微笑,道:“你弄錯了,我知道的比他老人家還多!” 汪廣峻不由接口道:“包括老夫的事情?” 小寶把頭 點道:“當然!” 柯五倫目射煞光道:“那更好了,二爺我正有不少話要問你個明白。” 小寶冷冷地說道:“我不會講的。” 柯五倫嘿嘿連聲道:“識相些,你最好有問必答!” “我就偏偏不說,你能怎麼樣?” “哼!二爺明白,你們爺兒兩個是會家子,不動點真個的玩意兒是不會認頭的,不過二爺醜話說在前面……” “後話醜話全都是廢話,你們約我師徒到此地來,若只是空耗時間沒正經事,小爺可不再奉陪,要走了!” 柯五倫一聲怒叱道:“走?談何容易!” 話鋒乍落,柯五倫右掌業已抓到小寶頭頂,其疾無倫,並且暗以七成“蝕骨黑煞手”功暴下毒手。 小寶劍眉一皺,倏忽飄出七尺,沉色擺手道:“且慢,要談打,小爺不怕誰,但要等小爺把話說完。 “小爺師徒隱身京華,另有所謀,與任何人的任何隱私無關,也不想多管閒事,因此爾等不必起意殺人滅口。 “聰明的話,爾等應該知道這多年來你們平安無事,無人追究昔日惡行,已可足證小爺說的不是虛言。 “若能從現在起,各走各的路,並且你們能不再為惡的話,那最好,現在小爺靜等你們一句回答,講!” 柯五倫聞言回顧汪廣峻,汪廣峻頭一點。 他二人湊在一處,低低交談起來,小寶不耐久候,揚聲喝道:“就只一句話,何須費這多的工夫!” 適時何、汪二人業已商得結果,柯五倫步向小寶,正要開口,小寶把臉一扳道:“姓柯的你往後站!” 柯五倫雙眉一皺道“什麼事?” 小寶道:“為省時間,小爺不和作不得主的多談!” 柯五倫老臉一紅,咬住呀道:“你弄錯了,柯某正是作主的人!” 小寶冷哼一聲道:“大言不慚,那百萬紅貨你分了多少,頂上天,到你手十萬八萬兩,這似乎不像是作主的人應得的數目,小爺年紀輕輕,眼睛卻亮!” 柯五倫厲聲叱道:“小狗,說話有遮攔些!” 小寶沒有再睬他轉向汪廣峻道:“姓汪的……” 汪廣峻似乎知道小寶要說些什麼,急忙接口道: “老夫可以和你一談,但卻預先聲明,你師徒對‘百萬紅貨’失蹤一案,所獲消息並不確實,這一點你要明白!” 小寶道:“消息半點不假,不過那件事和小爺師徒無關,小爺師徒從來就沒有打算要過問。” 汪廣峻正色道:“小朋友,你若堅持說消息可靠,老夫就真的不知和你師徒還有什麼話好說?” 小寶哼了一聲道:“約小爺師徒來的是你們,既然你們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小爺正好回去!” 他說回去是真走,轉身大步坦然而行。 柯五倫閃身阻住了他,叱道:“小狗,就這樣走?” 小寶冷冷地反問道:“依你說呢?” .柯五倫相距小寶已近,驀地雙掌齊出,一拍肩頭,一拿腕臂,沉喝道:“小狗!給二爺我留下!” 小寶動也沒動,直到柯五倫的掌拍,拿將及的剎那,方始哈哈一笑道:“軟的硬的小爺是一概不吃,滾!” “滾”字聲中,小寶微震雙臂,僅僅是一挺一甩! 柯五倫並沒有小看小寶,但是小寶震臂的招法,確是平凡無奇,就算真被格架正著,以柯五倫雙掌六成重力的勁勢看來,小寶實在很難格架的住,因此柯五倫招式不但未變,反而一聲沉嘿,去勢加疾。 誰料看來極為平凡的一招格架,竟有令人想像不到的奇妙,柯五倫掌指已將勁勢壓向小寶,驀覺被一種奇特的力道將勁勢引向一側。 不但如此,一拍一拿左掌右指本是互距尺半,現在卻莫名其妙的左手掌拍上了右手腕,右手指拿住了左手臂。 這種罕怪駭人的變化,使江湖經閱老到的柯五倫,嚇了個亡魂喪膽,慌不迭暴退。 已然無及,小寶雙臂震出,那個舌綻春雷似的“滾”字,送人耳中,柯五倫只覺雙肘一麻,動已不能。 那龐大的身軀果如小寶所說,被彈震地上,恰好滾了個元寶翻身。 柯五倫一挺而起,惱羞成怒,一聲斷喝,十成“蝕骨黑煞手”功提起,猛撲而上。小寶一聲冷曬,身形微挫,稍矮半尺,以一式普通的“童子拜佛”,一穿一撥,已將柯五倫雙臂分西東。 柯五倫“不好”二字尚未說出,小寶閃身業已到了他的背後,掄掌輕輕一拍他的肥臀道: “看來你的火氣不小,照顧照顧城牆吧!” 話聲中“啪”的一響已擊中他的肥臀,柯五倫如遭奇猛勁力推送,身不由已飛起,撲向城牆。 汪廣峻不由面色一變,身形 閃追上柯五倫,倏忽伸臂出手半抓半抱抓抱住柯五倫的腰間。 柯五倫被推帶出去五六大步方始站穩,已距城牆不足二尺! 因為有過一抓一抱,使汪廣峻越加心凜膽寒。 難怪柯五倫會身不由已直往城牆上硬碰,原本當雙臂和小寶接觸的殺那,已遭封穴,動不能動! 設若汪廣峻接應救護遲一步,柯五倫就算僥倖不死,也非摔個斷臂殘腿不可! 小寶只是一個年僅二十多些的大孩子,不但出手能化神奇於腐朽之中,並能在格架中反震封穴,其功力造詣,汪廣峻自己明白,似乎業已超乎他的本領。 他一邊把柯五倫被封的穴道解開,一邊目光凝視著小寶,臉上陰晴不定,應如何對付小寶,成了他當前的一大難題! 他不開口,小寶卻不算完,道:“現在小爺可以走了吧!” 汪廣峻業已有了決定,神色上也自然了點,並恢復了那種謙和仁慈的態度,道:“小哥兒可有暫留片刻?” “事到現在,還有此種必要嗎?” “有,老朽想候令師駕降,有所申述。” 在言談稱呼上,汪廣峻已改變到極盡客氣了。 小寶此時,也有了笑臉,道:“對我說,也是一樣。” 汪廣峻沉思剎那,嘆口氣道:“也罷,此處不是講話之地,小哥兒若不疑及老朽,老朽想請小哥兒屈駕草舍作次長談。” “我向不對人生疑,除非此人曾經欺騙過我多次,去貴府一談並無不可,只是在我認為無此必要,若必須找個地方談話時,前面現成。” 小寶說著,手指不遠處一片樹林,汪廣峻無奈的點點頭,小寶也不客氣,坦步前導,小樹林外恰有一家大戶的“曬場”(北方當麥收後,晒乾麥粒的廣場),曬場大門開著,巨大的石輾停在 角,遂走了進去。 汪廣峻隨小寶身後數尺,柯五倫緊行幾步追上,悄聲道:“大哥,防備小狗在此處早已有安排……” 汪廣峻沉聲道:“你少開口!” 柯五倫碰個釘子,提心吊膽隨著汪廣峻進了曬場。 小寶毫不客氣, 屁股坐在石輾上,說道:“講吧!” 汪廣峻一點頭,轉向柯五倫道:“老二站到曬場門口,注意著四外!” 柯五倫聞言似有不悅之意,悻悻然踱向門口。 汪廣峻這才低聲道:“老朽曾經說過,關於昔日那筆百萬紅貨,中途遭劫下落不明一事,令師是誤信人言,料錯了……” 小寶接話道:“我也聲明過,此事我師徒不會聞問。” “小哥兒請容老朽把話說完,老朽成名不易,此種謠言,若傳入江湖,老朽身家性命勢必難保,況……” “你這是信不過我師徒了?” “老朽怎敢,但此事關係太大所以相請……” “你不必再說下去了,昔日事,你雖未親自出面,但卻在幕後主持,而令柯五倫率人下手,你等該知道是瞞不過我師徒的……” 汪廣峻變色欲言,小寶頭一搖,接著說道:“小可師徒,目下雖不希望露出本來身份,但可略示你們 絲端倪。 “家師當年威望,天下無出其右者,因此你們信也要信,不信仍然要信,小可現在承諾你們,此事斷不致由小可師徒身上瀉露!” 汪廣峻苦笑 聲道:“按小哥兒交待的話,可以說是一清二白了,只是在話意中,堅信昔日紅貨被劫,為老朽主謀,使老朽百口莫辯,須知彼時老朽身為鏢局之 等鏢頭,與葉老總有八拜之交,怎會……” 小寶不耐煩的接話道:“小可只因根本無暇過問他人閒事,又因見你意誠心知慚悔,方始承諾坦言 切,你怎囉嗦不完。 “大丈夫敢作敢當,事到如今,就算苦主心悟往事找到你的頭上,也斷非空言的‘不知’或‘謠言’二句可了,你又怕從何來?” 汪廣峻似乎看出多言無益,又一聲長嘆道: “好吧!老朽不再多說,對小哥兒的承諾,總有後報之日,老夫現僅聲明 句,對葉盟兄所失百萬紅貨事,至今仍在暗中偵察。” “這些事請不必多講,它和小可師徒無關!” “是是,煩請小哥兒代老朽致意令師,老朽不再親自拜見了。” “小可代師一謝,告辭!” 小寶不再停留,轉身而去。 柯五倫朝汪廣峻遞了一個眼色,兩人立即暗凝功力。 此時,躲在暗處的龐克低聲道:“胡梭!那兩個老鬼要搞鬼了,你先以‘坦克功’唬他們一下,我再出手製住他們。” “要我打前鋒呀!……” “別胡說八道了,時間不多了,提足功力,那兩個老鬼功力非比尋常哩!衝呀!” 龐克“衝呀!”怒吼出聲,好似石破天驚般,震得柯五倫及汪廣峻心神倏顫,出手略緩! 小寶本以為二人已被自己的武功及一番言語懾住了,因此大搖大擺,得意洋洋的轉身就欲離去。 倏聞龐克那聲朗喝,心神一顫,方欲循聲瞧瞧是何方高手,卻覺兩股陰寒掌力已經臨身。 事出突然,避已不及,當下運功護住全身要穴,拼著硬挨二掌,身子如矢離弩般,疾射出去! 卻聽二聲“砰、砰”,以及兩聲悶哼,小寶只覺身子被掌力掌力余出丈外,落地之後,急忙回顧。 只見一名白衣少年渾身灰塵,衣衫碎裂,正滋牙裂嘴爬起身子,只聽他叫道:“好重的掌力,差點被轟得屁滾尿流。” “你們這兩個老鬼怎麼不打了!可惡!可惡!可惡!揍死你們,揍死你們,揍扁你們!” 只見胡梭左右開弓,邊罵邊打! 半晌之後,即將汪、柯二人揍得雙頰高腫,七孔流血,眼前“滿天全是金條,要摸卻沒半條”,已是七葷八素了! 小寶卻瞧怔了!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高手硬挨二記陰毒掌之後,不但夷然無事,而且還順勢製住了對手! 這是什麼功夫? 咦?此人不是時常在“令主”身邊打轉的胡梭嗎?想不到他居然一直深藏不露,自己卻一直自以為是年青一代中 的佼佼者! 小寶不由愧煞! 他正欲上前致謝,卻聽一陣衣袂破空聲,場中已經出現了紫衣少女、粉色衣衫姑娘及白衣少女。 正是白天到無遮棚惹事之三位少女。 只見白衣少女朝小寶襝衽一禮之後,嬌聲道:“這位大哥,白天小妹失禮之處,尚請見諒!” 小寶乾咳一聲,紅著臉道:“姑娘!別客氣,老實說,失禮的應該是我才對!我實太不給三位面子了!” 陡聞 “本少爺打累了!你們別在那兒客氣了!這一切全是這二個老鬼搞的陰謀,先揍他們一頓。” 小寶朗聲應道:“胡大哥,言之有理!” 說完,上去又是一陣左右開弓! 牙齒,血水四濺著! 三位少女自出娘胎,那曾看過這種陣仗,不由得心驚膽顫,偏過臉,不忍心再看下去! “別假慈悲了!對敵人仁慈,即是對自己殘忍,想想自己的親人當年是如何遭受他們的毒手?” 白衣少女目倏閃殺機,取出短匕,上前二刀連扎帶挑,只聽汪、柯二人慘嚎 聲,立即了帳! 二顆紅心猶在舒張著!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殭!’這二人死了,心還在跳,可見這二人生前有多麼的狠了,再扎!” 白衣少女果然又各在二人屍體上連刺三刀! “好了!沒事了!再見!” 說完,身子一飄,倏然離去。 白衣少女回過神來,急呼:“少俠!” 可惜,胡梭已不見了! 小寶安慰的道:“葉姑娘!你別急!這位胡大哥我認識他,明天一大早,我便帶你去找他吧!” 白衣少女道:“多謝小寶哥的幫忙,我們葉家上下永遠記住你的大恩大德,方才那位胡大哥是……” 小寶心知方才白衣少女三人必定躲在暗處瞧及了胡梭的神奇功夫,對他的印象頗佳,因此急於知道胡梭的進 步資料。 當下,笑道:“葉姑娘!提起胡大哥這個人不但武功高強,為人更是不錯!目前正在‘倪半仙算命館’服務!” 白衣姑娘神色一動,紫衣姑娘卻搶先道:“鶯姐!據傳聞,倪半仙的人慈悲為懷,要與建‘娘娘廟’,看樣子,胡大哥的心地是挺善良的!” 白衣姑娘秀眸異閃連連! 小寶問道:“三位,怎麼知道趕來此處?” 白衣姑娘笑道嚴是令師指導我們來此的,令師徒實在是咱們葉家的大恩人,否則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裡,說不定那天又會遇害!” 小寶搖搖頭叫道:“又來了!這是吾輩行道江湖所應做之事,根本不足掛齒,下次請不要再如此客氣啊! “對了!葉姑娘,方才你一口氣斃了這兩個老鬼,那百萬鏢銀的下落,豈不是因此而中斷了嗎?” “沒關係,令師已經告訴我們了,天明之後,即可去取出來。” 小寶笑道:“那就好!折騰了這麼久,天已經快要破曉了,咱們就此暫別了” “再見!” 且說龐克暴喝一聲,一見胡梭身子衝出去,汪柯二人身子一顫之際‘玉佛指力’連彈,立即製住了二人。 龐克嘴角含笑,雙手環抱胸前,欣賞著胡梭的精采表演。 陡覺耳邊傳來清晰的話聲:“克兒!想不到你的‘玉佛指力’已經練成了!” “是誰?” 龐克循聲 瞥,倏見三條倩影疾馳而來,迅即掠過自己匿身之處,直撲向胡梭及小寶之處。 “克兒,那三女是友非敵,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龐克只見距離自己十餘丈外右後方樹後掠起一條身影,心知必是暗中發話之人,立即暗中跟了下去。 只見那條身影疾若閃電,居然馳向“講古王”師徒住所。 “‘蹄子’(足)跑得挺快的哩!哼!我不相信追不上你!”當下提足全身功力,恍若輕煙飄向前方。 “原來是你呀!” “講古王”面帶微笑的站在門前瞧著他,柔聲道:“克兒!想不到你的輕功身法也精湛到這個程度,老令主果真沒有藏私!” “你一再喚我為‘克兒’請問你是誰?” “克兒!到裡面去談吧!” 進入客廳,分主客入座後,“講古王”揚手一陣揉搓,只見那削瘦無神的面孔,竟然變成 位俊逸的中年人! 好熟悉的面孔! 龐克心神一顫,曲膝跪在地上,悲喚道:“爹!” 熱淚不由串串流下! 中年人亦潸然淚下! 歷劫餘生,他別十餘年的父子終於重逢了,怪不得會如此的激動! 好半響,龐達泉拉起龐克,笑道:“傻孩子!生得如此俊,哭成這樣子,不怕別人看見了取笑呀?” 龐克擦去淚水,笑道:“爹,你還不是在掉眼淚!” “傻孩子!那是興奮之淚呀!” “爹!昔年是如何逃過劫難的?” “欸!提起此事,爹猶有餘悸哩!爹如期赴廖祖榮之約,想不到卻遭一群高手夾攻,爹突圍之後,終因傷勢過重而暈眩在地。 “醒來之後,發現躺在床上,坐在床側扶待的正是馬姑娘,爹虧她細心照顧三個月,才完全痊癒!” 龐克只覺心痛如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龐克並非不知馬莎莉對自己的一片情意,可是他已經和廖雪紅有了“夫妻之實’呀! 蒼天啊!你未免太殘忍了! “克兒,你怎麼了?” “爹!沒什麼? ” “克兒!據令主下午來指示,你將和胡梭一起混入‘大家樂’集團內,對手心機、武功皆高人一等,你可要多加小心!” “是的!爹!” “對了!克兒!你對馬姑娘的印象如何?” “仙露明珠,武功、心質,皆不俗!” “克兒!那就好!老令主及馬姑娘皆很賞識你,既然你對她的印象也很好,爹可以了卻一番心事了!” “爹!不行呀!” “克兒!你還在考慮什麼?” 龐克一咬牙,緩緩的將自己與廖雪紅結識的經過以及那一段‘孽緣’說了出來,聽得龐達泉神色大變! “欸!想不到爹昔年避開了楊青霞之糾纏,你卻被廖雪紅粘上了,不過,據說那女孩子挺善良的!” “爹!廖姑娘和我皆是無辜的!” “克兒!此事爹會向老令主解釋的!你放心遠行吧!爹向你保證,你回來之後,一定有一個很圓滿的結局!” “爹!多謝你啊!孩兒先告辭了!” “龐克回到“雙龍廬”時,天已亮,只見門下貼著一張紙條:“老克!到‘老師’那兒用早點吧!” 龐克將紙條化成飛灰,抵達私塾,適聽屋內傳出:“香噴噴,熱乎乎的!好棒的‘八寶粥’!” 馬莎莉嬌聲道:“多謝誇獎!咦!師兄怎麼還未到呢!據你方才所言,他已經先你離開了,究竟是去那邊呢? “趁熱吃吧!別等他了!” “你先吃吧!我怕燙!” 龐克聞言,內心不由一陣酸疼,故意將腳步放重,果然立即聽到馬莎莉欣喜的道:“師兄回來了!” 房門“呀”一聲,果見嬌豔如花的馬莎莉含笑當門而立。 龐克強裝笑容,喚道:“師妹!” “師兄,快進來用早點!” “謝謝……” “老克!你如果再晚 點回來,我一定把這鍋‘八寶粥’幹光,馬姑娘實在夠聰明靈巧,樣樣行!” “色、香、味俱全,師妹!胡梭方才之言的確不錯!” 馬莎莉笑道:“師兄!別光是動口,快動手添粥呀!” 龐克邊吃邊道:“胡梭,你不知道你方才走了之後,小寶及那三位姑娘一直在談論你的武功哩!” “師兄,胡大哥方才說是你暗中相助的呀!” “胡梭什麼時候學會客套了!他那‘坦克功’是真才實學哩,換了別人,早就當場‘葛屁’(死)了!” 胡梭面帶得色的道:“那兩個老鬼的掌力既霸道又有陰毒,我那件白衫整件的完蛋了!” 馬莎莉笑道:“沒關係!我吩咐霜霜為胡大哥親手縫製一件白衫,她的女紅功夫,實在令人欽服!” “莉姐!你別替我‘打廣告’了!” 只見黃霜霜拿著一疊小紙條自屋外走了進來! “霜霜!辛苦你了!” “莉姐! 共簽了一百二十三萬四千兩銀子,分散在五千四百六十七家,絲毫沒有引起莊家的懷疑!” “嗯!辦得很好!” “莉姐!另外據他們反映,這支號碼另有一批人作簽哩,金額大約是咱們的三倍,莉姐,會不會就是對方簽的?” “嗯!錯不了!” “他們自己也在簽,究竟是什麼意思?” “師兄,目前‘大家樂’的賭法一共有兩種,此地附近的是與莊家對賭,簽中了則由莊家理賠七十倍的金額。 “在華北地區則流行‘抽頭製’,由賭客與賭客對賭,莊家抽取贏家一成金額,作為佣金。” “若是全部沒有中獎呢?” “退錢!” “多麻煩!” “天下那有白吃的午餐,否則,莊家憑什麼穩抽一成呢?” “有理!怪不得他們也自己簽賭,既可以贏別人的錢,又可以預防別人中獎,好高明的經營方式!” “事實上,莊家之中約有五成左右是由‘圈外人’經營的,這些就是他們的目標,看樣子這次咱們是贏定了!” “八千萬兩銀子哩!夠嚇人的!” . “小意思!下一期就簽五百萬兩,非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不可,再下一期就簽三千五百萬兩!” “師兄!萬一他們臨時變牌怎麼辦?” “再下一期的牌就由我及胡梭自己來開,胡梭的馬跑第一,我那匹馬跑第二,至於號碼會另行通知。” “師兄!他們為了便於掌握,人和馬的號碼,因此一直沒有變動,這點對於你們的計劃應該甚有助益的!” “師妹!可否將你的計劃透露一下!” “當然可以!這也就是小妹今日請二位大哥來此的主要目的。” “胡梭,你少胡思亂想,聽仔細了!” 原來胡梭正痴痴的瞧著馬莎莉,此時一被龐克當面點破,俊顏不由一紅,連忙道:“我在聽呀!” “聽你的頭!” 馬莎莉微微一笑,道:“楊青霞所經營的‘大家樂’系以九人九馬,在終南山麓昔年皇帝狩獵區賽馬。 “全程三十裡,以領頭先抵達終點的兩匹馬為‘大家樂’中獎號碼,譬如,九號馬冠軍,八號馬亞軍,中獎號碼即為‘九八’號。 “楊青霞每於開獎前三天將各莊家最熱門的號碼統計出來,再決定要開那支’‘冷門牌’,隔天即開始分散簽牌。” “夠好賺!” “沒關係!咱們在兩個月之後立即來個‘將計就計”跟那‘老女人’打對臺,讓她措手不及,,輸得脫底!” “她會不會耍賴,讓咱們領不到獎金啊?” “我就是希望她輸不起,,師妹!下一次你‘拼明牌’時,別忘了要每位賭客多邀些人手監視莊家,以防‘倒帳’!” “老克!你的腦瓜子夠靈光哩!” “師兄此計甚妙!當你們採取‘將計就計’策略時,‘水銀令’一萬多名兄弟以及其親友一定會‘總動員’的!” “目前你們靠什麼傳遞資訊啊?” “除了靠健鴿以外,尚靠八駿及十六騎、三十二鷹等五十二人傳遞資訊,不過,自中間起,已將八駿調來專門負責此地與終南山之傳遞任務!” “師妹不愧為一令之主,思慮慎細!” 馬莎莉自懷中取出兩枚古玉戒指,道:“二位大哥,請將此枚戒指戴於左手中指,以便以便于之人辨認!” “挺高貴的哩!” “師妹,是不是‘水銀令’之人皆戴有此種戒指?” “不是!普天之下只有六枚古玉戒指,相傳乃是得自唐明皇陵寢中,功能驅邪避毒,爹曾做過試驗,中了‘無形之毒’者,只要在十個對時之內,將此枚戒指含於口中,不出半個時辰,即可除去‘無形之毒’!” “師父真是算無遺策,那另外四枚戒指 定交給潛伏在對方陣容中的那四位弟兄吧?” “不錯!其中三人分別駕馭二號;四號及七號馬,你們二人所要頂替的是四號及七號,師兄頂替四號,胡兄頂替七號!” “好!咱們就一言為定,二月之後的‘大家樂’中獎號碼一定是‘七四’,就讓楊青霞活活的氣死吧!哈哈!” “贊!” “師兄!這是四號及七號的圖形及他們二人基本資料,你們待會熟記之後,不妨立即焚毀,以免另生枝節!” 龐克及胡梭全神貫注的反覆熟記,演練了一個時辰之後,在馬莎莉滿意的掌聲下,將那些資料,丟人灶內焚毀。 “師兄!易容方面沒有問題吧?” “牛刀小試,我一手包辦了,不過,如何與他們二人碰面呢?” “下月初三起,你們二人連續在終南山麓‘喜相逢’客棧,天字號房內等候三天,他們二人自會去找你們的!” “有沒有聯絡密語?” “有!他們會先問:“你樂我樂大家樂’,你們就答:‘你忙我忙大家忙’,你們再反問:‘辛苦辛苦真辛苦’,他們若答:‘銀子銀子’,就錯不了啊!” “好妙的詞,馬姑娘,這是你想出來的吧?” “不錯!多謝謬贊!” “馬姑娘,我是肺腑之言哩!” “小妹知道!” “師妹,為了加強今夜子時的效果,麻煩你吩咐下去,在今晚賭鬼中找出三位最近曾做過壞事的人,讓我當眾訓訓他們!” 心思玲瓏的馬莎莉會意的道:“高招!師兄,你放心,屆時我會暗中傳音指點你的,真是高招!” “屆時由我出面執法!” “此事非你不可,我會佯以法術賜你成‘金剛之身’,任對方出手攻擊,你有沒有膽子對付?” 佳人當前,豈可示弱!只聽胡梭朗聲道:“沒問題!任他掌力有多猛我也絕對不會皺眉頭的!” “夠氣魄,放心!師妹不會挑那些絕頂高手的,何況,據我推測,今夜子時來人中,鮮有絕頂高手!” “是呀!胡大哥,你可要為大局多保重啊!” 胡梭聽得魂兒飄,心兒飛,不知如何啟口? 他只是想喊:“馬莎莉萬歲!” 龐克見狀不由暗暗搖頭,一扯胡梭的袖子,道:“胡梭,咱們易個容,到古寒窯附近去走走吧!” “有理!有理!” 龐克及胡梭分別易容成青衫文士及灰衣文士,走到古寒窯時,不由被眼前的人潮及情景震住了! 三教九流之人物 下子擠到李家莊來了! 男女老幼,天南地北的人全來了! 怪的是,並沒有喧嘩之聲,耳中聽的盡是喃喃祝禱詞! 古寒窯前人潮進進出出的,人手三支清香,一排排恭恭敬敬的長跪在地,口中吟吟有詞,拜了三拜之後,在爐中插上清香,立即起身。 只見人人自動走到窯前,巨形木桶丟進油香錢。 一錠錠大小不一的銀子,少者一兩,多者五兩,十兩,甚至還有丟進整錠黃金的人,怪不得龐克二人會怔住了。 古寒窯內香煙瀰漫,嗆得人人淚水直流;但是祈求者無懼於此,乾脆向娘娘慚悔,求娘娘賜福中獎! “各位!請讓路!” 陡見那位“阿水兄”雙手抓著一大把燒了半截的清香,自古寒窯內跑了出來,擲進金紙爐之後,立即迅速的跑回古寒窯內。 奈何香客太多了“阿水兄” 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只見青衫一閃,那位吳哲任自動的加入了“清香爐”工作。 “這位吳哲任變得真快,原本是一個小賊,如今居然自動的加入了工作行列,令人欽佩!” “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有行善的機會,沒有人願意為惡的,問題是有些人根本不給人改過的機會!” “有理!” “老克,你看那金紙爐都快被燒裂了哩!” “沒關係!越燒越旺,裂了更好,會更轟動哩!不過,你放心,依我看‘阿水兄’沒有偷工減料,一時還不至於燒裂的!” “老克!你快瞧!馬姑娘實在高明,居然派人頂替我站在算命館前人模人樣的樣指揮著哩!” “這位老兄學得挺逼真的!胡梭,你仔細瞧瞧,你自己平時的那副德行,哈哈!真有意思!” “那會是我嗎?” “準錯不了!胡梭,我勸勸你,如果要追意中人,必須改掉那些誇張的言詞及動作,聽到了嗎?” “我真的是那種模樣嗎?” 兩人順著人潮走到倪半仙算命館前,只見那位“老兄”口沫橫飛的喊道:“各位老兄不要擠!只要來此地便可中獎,先去燒香。 “燒香時別忘了先看看壁上的詩句,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添多少油香,自然要可以得到多少倍的獎金。 “運氣一來,城牆也擋不住,各位祈求要誠心沉著,千萬不要學昔年那曹操走進華容道,心慌意亂! “萬一說錯了地址,運財童子把財寶送錯家,你就又要‘摃龜’一次了,不要擠!那位朋友,你的,褲子擠掉了!” 人潮之中,立即哄然大笑! 胡梭看得直搖頭,暗罵道:“夠惡劣,簡直故意要破壞我的形象,事過之後,非找這小子算帳不可!” “算帳?算什麼帳?別忘了他是馬姑娘的手下哩!” “這……” “看看詩句吧!” 只見壁上以硃砂題著殷紅詩句: “清香金紙免付錢, 油香多少隨你意! 來者提福身自安, 去者行善心自清! “好詞!一定又是馬姑娘的傑作!” “想不到咱們胡大俠會對敝師妹崇拜到這種程度!放心!皇天不負苦心人,必會賜你一個美嬌娃的!” “多謝你的美言!” “擠得滿身臭汗,回去吧!” “走!” |
第十一章 倪半仙妙算賭號
同樣是月黑風高的夜晚。 原該是一片寂靜,黑黝黝的李家莊古寒窯,今晚卻人頭鑽動,香煙透天池,金爐火光閃耀著一張張誠肅的面孔! 無論是江洋大盜,綠林豪傑,霸主紈 子弟,到了古寒窯面對這種場面,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 沒有喧嘩聲。 沒有吵鬧聲! 只有無數的心聲細語,藉著清香傳人天池,轉達弟子的苦境,哀求及襄助建廟的決心及誓言。 自酉末時分,古寒窯前之金爐再度燃燒起來, 直燒到目前亥時末,仍然有四、五大筐金紙未進爐。 因為在申未來時有一位自稱姓葉的白衣少女聯同 位紫衫少女、粉衫少女來到古寒窯參香膜拜。 斯時,人潮漸去,人們按著各人的口味,分別到“流浪馬車隊”的經營的無遮棚內去品嘗南北口味。 經濟實惠,質量均佳! 難得的是動作迅速,服務親切,令人有著賓至如歸的感覺。 三位姑娘虔誠的膜拜完畢,只聽葉姓白衣少女朝正在清理香爐的“阿水兄”問道:“這位大哥,請問目前是誰在掌管古寒窯?” “阿水兄”方才一見三位美若天仙的少女來參拜,心中就覺納悶,此時再被問及此事,心中更是奇怪不已! 只聽他道:“姑娘,本廟目前不但沒有管理委員會,甚至連‘廟公’也沒有,目前暫由兄弟客串廟公!” “喔!不過,我聽說馬上要蓋大廟了!” “不錯!那是由善心弘願的倪半仙及其助手胡來所帶頭發起的,目前已收了一萬多兩銀子了……” 白衣少女喃喃道:“‘胡來’?不對呀!應該是‘胡梭’才對呀!” “阿水兄”道:“姑娘!那位兄弟的確是姓胡名來,名字雖然不正經,但是為人卻富正義感!” 紫衣少女低聲道:“雯姐!說不定胡大哥為了身份保密起見,使有化名哩!今晚見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葉彩雯掏出二張銀票,嬌聲道:“這位大哥,這張銀票是小妹三人樂捐建廟基金,另外一千兩請買香、燭及金紙。” 阿水兄一看手中銀票金額是“壹拾萬兩”,擦了擦眼珠,再仔細一瞧,不由身子一顫,驚呼出聲:“哇!壹拾萬兩銀子,這……” 在旁整理地面的吳哲任聞聲,趕過來一瞧,也驚呼出聲。 葉彩雯嬌聲道:“這位大哥,請你們將這張銀票暫時保管,到時候再交給籌建委員會吧! 吳哲任畢竟有見識過世面,道:“姑娘,請問貴姓芳名?” 葉彩雯柔聲道:“我姓葉,胡大哥認識我的,相勞二位了!” 說完,即飄然離去。 這件事立即轟動了現場,“阿水兄”忙著去買香燭,金紙,一千兩銀子,足夠買下整座小山的金紙了!人們圍吳哲任聽他津津有味的談論著三位仙女這善行義舉,金爐內熊熊的火焰振奮起他們的希望及熱情。 亥末時分,倪半仙算命館外聚集了各色人物,約有一千五百餘人,將整條道路塞得密密麻麻水瀉不通! 人人緘默其口! 人人的目光焦點皆聚集在館前那張高椅上,企盼那位胡老弟能夠盡速出現,同時開啟大門! 陡聽 “人山人海,夠熱鬧!” “鬧”字一落,不知來自何處,只有那張高椅上已經出現了眾人企盼已久的那位後逸不群的胡來,胡大掌“門”人! 只見他對眾人一圈一揖,朗聲道:“多謝各位深夜來此捧場,兄弟‘胡來’謹代表倪半仙向各位致謝! “倪半仙早已算準館內必然容納不下,因此,今晚決定在館外當著皇天后土三界眾神‘拼明牌’!” 現場立即哄然響起熱烈的掌聲。 “現在,請各位再度以熟烈的掌聲歡迎本館倪半仙出來與各位見面,倪半仙,請!” 掌聲立即再度爆起。 歡呼聲,更是迭起不已! 陡然, 切靜止了! 那是被 種異象震慴住了! 只見自館後冉冉飄起一張圃團,圃團上雙掌合什盤坐著那位眾人心目中之活佛 倪半仙! 只見他雙目微瞑,面露微笑,冉冉降於屋頂。 一些村民早已跪伏在地,喃喃祈求著。 武功稍為人道的人,知道倪半仙所施展的是一種失傳上百年的“凌空虛飄”佛門至深功夫。 因此,人人皆凜若寒蟬,不敢吭聲。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恕弟子倪半仙今夜稍瀉天機,一來拯救眾生眼前之苦,二來共襄盛舉,建立‘王娘娘廟’!” 胡來立即朗聲道:“哎喲!各們聽懂了吧!倪半仙為了建廟及拯救各位困苦,不惜觸犯天條,瀉露天機哩!” “多謝倪半仙!” “倪半仙,只要我中獎,一定拿一半出來建廟!” “倪半仙,我也一樣!”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洞庭湖十八寨總寨主你方才嘴含笑,莫非認為本半仙所言不實?” 什麼?當今水道兩天霸主之 的洞庭湖十八寨總寨主凌冠今居然會來到此地,而且對倪半仙不敬! 場中立即 片騷亂及議論! 你看我,我看他,卻不知凌冠今在何處? “阿彌陀佛,凌施主 身功力通玄,不畏寒暑,又何必 直緊靠在金爐旁邊取暖呢?” 眾人目光往金爐旁 瞧,果見金爐右側凜立著一位年約五旬紅面彪形大漢,在他身旁四周散立著四名灰衣大漢。 雙目似電,太陽穴高凸,分明各有一身不俗的內功。 不過此時卻駭然失色,不知何言以對! “阿彌陀佛,幽冥山莊古少莊主,閣下既已大駕光臨為何一直隱匿館前古槐樹,吝于和眾人一見呢?” 倏聽 聲朗嘯衝破寂靜的夜空。 聲音未歇,一條灰影自樹上疾射向屋頂,卻聽一聲悶哼,場中 陣騷動及躲閃,一名年方二十出頭,神色陰沉少年撫胸站立著。 看他嘴角之血絲,分明已吃了虧! “阿彌陀佛!古少莊主賭大家樂連連摃龜,急想扳本,原本無可厚非,不過,欠妥之處,在於不該動‘武昌鏢局’的鏢!” “你……” “哈哈哈!朗朗乾坤,舉頭三尺即有神明,又有何事能夠瞞得了本半仙,念在令尊棄暗投明,歸隱多年,本半仙賜你一條明路! “來者即是緣,古少莊主,明日領取獎金以後,除了歸還武昌鏢那十萬兩銀子外,別忘了付十萬兩銀子賠債費。 “另外自明日起率領貴山莊幽冥三十六煞,至此護駕三個月,期滿回莊,不得出外為惡,同意否?” “哼!” “胡來!上! “遵命!朋友!讓出一點地方來!” 白影一閃,胡來已出現在古少莊主面前。 “少莊主!方才半仙那一下子不大好受吧!來!讓你出出氣!隨便往我的身上招呼,越重越好!” 古少莊主自恃身份,豈肯對一個不願還手之人下手! “別誤了大家的時間!上呀!” 古少莊主神色一獰,提足功力,沉聲道:“姓胡的!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本少爺心狠手辣!” 只見他烏黑的右掌,往胡來胸前一印。 “啊!腐屍掌!” “什麼?真的是腐屍掌!完了!” “砰!”一聲,胡來連退了三大步! “夠力!可惜!還差一點點!這件衣服花了我一兩銀子哩!破了一個掌印,泡湯了!賠錢!” 說完,右掌往前一攤! 古少莊主神色一駭,怔在當場! 這是什麼功夫?難道真的有神相助? “拿來呀!別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胡來!別再逗古少莊主了!古少莊主,你對於本半仙方才所提之建議,是不是有意見!” 古少莊主心 狠,牙一咬,沉聲道:“沒問題,本少莊主只賭這最後一次,若真的中獎,除了依你之言,另外…… “另外捐助一百萬兩銀子建廟,同時加派‘七十二絕’,布成幽冥大陣,負責此處之安全事項。” “哈哈哈!幽冥山莊 向言出如山,本半仙在此先謝了!” 場中立即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阿彌陀佛!各位想必急於和昨日下午捐助十萬兩銀子的葉姑娘見見面吧!請站在‘老王牛肉面’招牌下的葉姑娘出來一下!” “各位!葉姑娘心地善良,為善不欲人知,本半仙本不該勉強她出面,便因今晚有官方之人來此,本半仙情非得已……” 只見三位青衫少年人居中一位清嘯一聲,身子疾射向屋頂! “好功夫!” 場中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青衫少年凝立屋頂先朝倪半仙一禮後,回身向眾人一禮,朗聲道:“各位!小女子是‘長揚鏢局’葉彩雯! 文士帽 揭,烏雲般長髮立即現於雙肩!果然是位姑娘家。 “各位如果不健忘的話,一定還記得‘長揚鏢局’失落百萬紅貨這事吧!承蒙倪半仙相助,本案已真相大白。 “本案乃是內奸通外賊聯手作的好事,元兇已伏誅,紅貨已取回,小女子感恩圖報,區區十萬兩銀子尚請半仙不必 放在心上!” 秀目朝胡來一瞥,身子又射回原處。 “哈哈哈!功德無量!” 眾人連聲叫好,掌聲如雷響起! “阿彌陀佛!本半仙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尚請朱友人返京之後,向當今聖上美言幾句,功德無量!” 一頓之後,倪半仙續道:“各位!本半仙宣布‘明牌”之前,尚有一事吩咐,賭大家樂,戒之在貪,中獎之後,希望能立即戒賭! “據本半仙所知,經營‘大家樂”者,別有陰謀,事關天機,本半仙不擬言明,今夜該團亦派有人來此,本半仙有一言請你們轉稟貴上‘自古以來邪不勝正,若能見好就收,廣作善事,子子孫孫後福綿延!’” “各位!聽清楚吧!這一期‘大家樂’的中獎號碼為‘九八’號,記住了,祝各位中獎! 阿彌陀佛!” 聲落,人亦消失於屋頂。 夜空中傳來半仙清晰的話聲: “來看得福身自在, 去者行善心自清!” 現場之人迅速的離去,剎那間走得一精二光。 古寒窯金爐前,只剩阿水兄及吳哲任在燒著金紙。 倪半仙算命館內, 張方桌旁卻坐了數人。 倪半仙、胡來、馬莎莉三人坐在主位,客位上端坐著 位國字臉,滿臉正氣,相貌清 ,年約六旬的老者。 在他身後站立著二們藍衫莊漢。 只聽倪半仙朗聲道:“劉大人!小民冒昧了!” “哼!妖言惑眾,斂財圖利,又挾持朝廷命官,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隨本官上京認罪!” 馬莎莉嬌聲道:“劉大人,你且息怒!為了‘大家樂’,你離京奔波至今已有三個多月,可有什麼收穫!” “咦?你怎麼知道?哼!本官之事,汝等小民豈可得知?” “你這**不去抓莊家,卻來……” 馬莎莉揚手製住胡梭之言,含笑道:“劉大人掌管刑部一二十年,一定知道本朝有 位‘安樂侯’吧?” 劉大人神色 變,立起身子問道:“你是誰?怎知此等機密大事?” “劉大人請安座!此間沒有外人,大人忠心於聖上,朝野皆知,當今之世,令你心服的,除了聖上之外,就只有‘安樂侯’了,是不是?” “不錯!莫非姑娘與‘安樂侯’有關?” “不錯!‘安樂侯’正是我家父!” 說完,自懷中掏出一面金牌! 劉大人及那二位護衛一見金牌,立即跪伏在地,連叩九下,恭聲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大人請起!” “謝萬歲!” 龐克及胡梭不由看傻眼了! 想不到‘水銀令’的勢力如此大,居然能夠令執掌刑部的劉大人敬若聖上,看樣子,二人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很哩! 只聽馬莎莉娓娓的將楊青霞之陰謀及所作所為說了出來,聽得劉大人三人神色連變!身子直顫! “欸!想不到‘大家樂’背後隱藏著如此大的陰謀及危機,若非‘安樂侯’及諸位暗中查知,本朝基業危矣! 馬莎莉又將倪半仙二人打算混入楊青霞陣容澈底粉碎其陰謀以及‘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之心胸說了一遍! 劉大人聽得肅然起敬,立即自懷中掏出一面‘欽’字牌遞給倪半仙,道:“龐大俠仁心仁事,本官代天下蒼生向你致謝,此面金牌,可調動全國文武百官及軍隊,請大俠收下,本官即刻回京稟報聖上,務必澈底剷除此一批歹人!” 龐克笑道:“多謝劉大人支持,不過,本人不想借助官方的力量,尚請劉大人能夠見諒! “這……” 馬莎莉接過那面金牌,笑道:“劉大人,敝師兄深入虎穴,用此金牌機會甚少,說不定反而會有瀉露身份之虞。 “不過,為了澈底剷除楊青霞之餘黨,確有借重官方之處,劉大人若是信得過我,此面金牌,就由我全權作主吧!” “太好了!” “不過,尚請劉大人面稟聖上,為恐朝中有楊青霞之人,此事最好不提,以免打草驚蛇,破壞師兄之事!” “嗯!賢姪女所言有理!‘大家樂’如此盛行,分明朝中有人暗中撐腰,可惜,老夫徒勞三個月,查無所獲!” “劉大人彆氣餒,不出三個月,必可平敉‘大家樂’!” “欸!只有偏勞諸位了!” “那裡!劉大人請安歇吧!” 曉鳳旭日,百鳥清啼! 兩名眉清目秀,年約二十出頭的藍衫少年,身配長劍,健步如飛,不見二人談話,卻不時傳出笑聲。 “老兄,昨晚你的演出唯肖唯妙,唱作俱佳,將那一千餘人耍得又叫又跳的,每個人的候嚨都快喊啞了,手也拍腫了!” “胡梭你才收穫最多哩!你沒看見葉彩雯那對美目流眸一直在你的身上流轉,夠艷福不淺哩!” “可惜,馬姑娘對我不怎麼‘來電’哩!” “別急!追女人必須要有耐心,使出‘水磨功’,我相信此次遠行歸來之後,你必可如願以償!” “老兄!多謝你的鼓勵!對了,你的這招‘腹語傳聲’挺好玩的,外人根本不知道咱們在交談哩!” “確實很好玩,不過,會被別人誤認為‘神經病’,你沒有發現途中遇見之人的目光,一直在咱們身上打轉嗎?”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我瞧他們神色慌慌張張的,好像火燒著屁股,可能是急著要在簽‘大家樂’!” “錯不了的……” 陡聽 “小子!站住!” 只見自石後躍出兩名黃色奇裝壯年人。 一個顴骨凸出,面目猙獰,一個青眼灰腮,滿臉陰險,腰際斜跨著奇形長劍,都是三十出頭的壯年人。 “哎喲!你們兩人在‘哭爸’呀!” “無知小子,通名受死!” 胡梭跨前一步笑道:“少爺姓餘,名太保,瞧二位打扮必是天龍幫之嘍囉,攔住少爺兄弟二人,是不是想搶點錢去簽‘大家樂’!” “放肆!小子,你們二人誤闖禁區,準備送死吧!” “禁區!禁你的‘鳥’,明明是陽關大道,人人得以通行,你們憑什麼將此路劃為禁區?” “呸!小子,怪你自己消息不靈通,自三日前本幫主為了練功,早將此山區劃為禁區了,你們二人快去陪他們吧!” 胡梭二人順著那人手勢一瞧,只見林旁樹幹懸掛著十來具屍體,大部份是村民打扮,不由得怒火填膺! “夠狠毒!報上名來!” 猙獰劍手答道:“天龍幫下‘追魂劍手溫勇’!” 青眼劍手答道:“落星劍手莊興,小子,你也佩劍,咱們原地不動發招,這三尺之地,一拔立見生死,你敢不敢?” “聽你們的名號又是追魂,又是落星的,看樣子拔劍一定挺快的!也好,讓你們見識一下‘鐳射劍法’!” 這時 他們三人正好站成三角形,每人距離都是三尺左右。 “落星劍手”在胡梭的右前。 “追魂劍手”在胡梭的左前。 兩人左手緊握劍鞘。 右手五指微張,虛虛作勢。 緊張的面容中,浮著一絲詭祟的陰笑。 胡梭氣定神凝,眼神內視。 腳下不丁不八,穩如泰山。 四周出奇的沉靜。 連心房跳動的聲音,都響得似催命的戰鼓。 龐克卻不經意的環胸站在一旁,他似在欣賞‘鬥雞’般。 突地人影一閃! “錚錚”!“嗆”!“嗆”! 三道劍光靈蛇般交叉一閃! 三人循著圓弧各上前了一步。 “錚”!胡梭長劍颼然歸鞘,凝穩的瞧著二人,追魂劍手長劍斜斜後撇,身形呆若木雞! 落星劍手長劍虛虛上挑,臉上冷笑猶在! “嗆”!“嗆”!雙雙齊墜! 兩人呆立的身軀,突然向前一栽。 齊胸齊腹僕地斷成三截,鮮血 嗤一聲,四散飛濺,心、肺、肚、腸遍地灑出,熱氣蒸騰,還在血河中微微扭動! “剛出爐的‘狼心狗肺豬肚雞腸湯’,色香味俱全,可惜沒有人來品嘗咱們胡大師傅的手藝!” “這種‘料理’太不夠刺激了!” “放心,胡椒、辣椒、豆瓣醬、醬油、醋、姜、鹽馬上就要來了!胡梭,來得還真不少哩!” “本大俠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 猛地一陣“轟”!“轟”!掌力迎面劈來! 砂石亂飛,土崩石碎,威力奇猛無比! “見識 下,‘烏龍身法’吧!” 胡梭雙臂一振,“烏龍搖髯”,身子躍至高空中,貼著真力氣團,劃了半個弧形,反向來人頭頂飛去。 他星目疾掃,看出來人一色黃衣,分由八個功力奇高的老人率領,這一掌竟是四個黃衣老人聯手所發! 胡梭雙腳踏著湧來真力,飄然連點三步,凝立當場! 數十名天龍幫徒,立即將他層層圍住! “你們這些老包緊緊圍著少爺幹啥,如果要練習‘跳土風舞’,你們弄錯對象了,應該去找我大哥餘流氓才對呀!” “哼!” 只見一個額生大瘤的短須老人,邁步而出,兩眼一翻,火辣辣問道:“小子,居然敢對本幫之人下手,準備送死吧!” “你們看看這朝陽多絢麗!幹麼如此想不開,急著要送死呢?別把‘牛爺”馬爺’累出病來!” “呸!狂妄小子!你知道老人等人是誰?” “天龍幫主的狗腿子而已!” “嘿嘿嘿嘿!小子,你連‘天龍四兇’都不認識,豈非死得冤枉!” 這老兒以為名號一出,對方必然嚇倒,那知胡梭一不驚,二不怒,連頭都不搖,壓根兒不曉得他們是誰?” 氣得他暴喝道:“老夫‘天龍二兇尤鐵強’!” 向紅臉虯須老者一指道:“他是‘大兇李伯剛’!” 再指著另外二位老人道:“他們是‘三兇餘化蛟’,‘四兇王振世’!” 胡梭星目連眨,問道:“你們在天龍幫中算是第幾流?” “咱們現掌天龍幫外四堂,哼,僅次於教主而已!” “只是二流角色而已!對了,你們四位呢?” “老夫天龍四絕,現掌天龍幫內四堂,老夫金光指劉立天!” “紅砂陰手徐自樂!” “陰鬼爪胡若冰!” “切脈勾魂李元道!” “聽你們四人的名號,‘爪子’上可能練了不少功夫哩” 胡梭話聲方落金光指劉立天單掌一搖,數十名徒眾,頓如蟲奔蟻走,頃刻間布成了一座詭異的陣式! 八個獰惡凶殘老怪,殺氣重重,只聽得腕掌行功爆響之聲不絕於耳!滿布殺機的空氣,凝重得使人呼吸都感困難! “老弟!會不會‘小生怕怕’!” “小意思啊!怕個鳥!” “殺!”天龍四絕一起吐氣開聲,八掌齊出! 胡梭“烏龍身法”中“烏龍七躍”,兩掌翻錯而出! “砰!”天龍四絕震得各退五步,氣血翻騰,胡梭也退了兩大步,方才停住了身子,不由得對這四絕聯掌的威力暗暗佩服! 天龍四絕此時卻大驚失色!他們以為這全力一擊之下,對方一定被震死當場,那知卻絲毫不見效果! 天龍四絕一聲怒哼,再度以十二成力道縱身發掌! “陰鬼爪”十指如鉤,陰風颼颼專抓掌腕穴道。 “切脈勾魂”兩掌平駢如刀,閃電般翻騰不已,逕削脈門。 “紅沙陰手”左右兩只血似怪手,盪起滿空紅影,冷寒之氣令人欲嘔! “金光指”指尖慘淡的金光如鬼磷爆閃,十道光華,直透這一片指影掌風,箭射胡梭全身大穴要害! 陰殘詭異的威力,猛增數倍! 胡梭身形疾折,掌景如山打出層層勁波,勢如排山倒海,硬生生的將“天龍四絕”的拼命招式逼了回去! 震得他們四人七竅中鮮血涔噴滴,身子顫抖不已! “天龍四兇”見狀,身形疾撲向前,各將雙掌貼住“天龍四絕”背後“志堂”(命門) 似乎是為他們助功療傷! 只見四絕滿臉怨毒之色,凝立蓄勢! “老弟!他們在‘加油’哩!你要不要加一點油?” “免了!你忘記了我這個身子是‘核子動力’的,那裡需要加什麼油,老哥!你好好地再欣賞一下這場好戲!” 四兇四絕一向賣老自大,如今聽過兩個少年人,一唱一和,簡直把他們當作是待宰豬羊,那能不氣得一佛出世呢? 一待功力運足,猛的齊縱而出。 “四兇”手掌仍是貼著“四絕”大穴,猶如推車一般,掌影跳空而至,方圓三十丈內渦流漩滾,塵土蔽天! 胡梭急奮神威,奇快地運出二十八掌,封住來勢後,左掌突地紅光閃閃疾劃而出,五指指尖射出條條白氣。 連聲慘厲的哀號起處,四絕四兇全被震飛兩丈以外! 不但四絕面無人色,熱血灑遍胸前,連四兇也被四絕穴道中透來的掌力,震得每人鼻孔下,各掛兩條血柱。 “四絕”“四兇”拼著迴光返照的餘力,鬼號般叫道:“大陣齊上!”嗆嗆拔劍之聲,遍山響應! 天龍幫徒如瘋狗般撲上! “開殺戒了!” 胡梭奇快的繞陣三匝! 剎那間! 血肉橫飛! 鮮血狂噴! 哀嘶!怪號!大陣未見功,便已成一盤散沙,土崩瓦解! 人間地獄! 一匝,死了三分之一! 二匝,死了三分之二! 僅餘“四兇”“四絕”在作臨死的掙扎。 三匝!四絕胸凹人一個手掌形的透明大洞,心肺粉碎如泥而死! 四匝!四兇頭顱碎裂而亡! “胡梭!乾淨利落!高明!” “這些傢伙簡直不是人,殺死一個,便減少 個禍害!” “不錯!瞧他們拼命阻擋的情景,天龍幫主一定在修練一種詭異的功夫,而且正要緊的關頭!” “不錯!走!趁機毀了他!” 兩人深人林中十餘丈,卻見三個佩劍的中年道人擋在路口! 年長道人首先說道:“貧道等是武當三子‘清樞’、‘清璇’、‘清璣’,請二位施主就此留步!” “武當三子怎會和天龍幫扯在一起呢?” “還不是為了‘大家樂’!” “該死的牛鼻子!” “清璇”、“清璣”氣得胸膛欲裂,“刷”的雙劍齊出,喝道:“小賊看劍!”話音未落,劍光霍霍分刺胡梭“章門”“天池”兩處大穴。 “名門大派之人也會抽冷呀!” 胡梭身形閃動,左腕疾速劃空而出。 胡梭竟用赤手空拳煞住兩枝長劍,只聽得“ !”“ !”兩聲沉響,硬生生的將對方劍招化為無形! “清璇”“清璣”,一見劍中敲腕,居然被他彈回,心中不由大駭,齊齊一聲暴喝,長劍再度如閃電般刺出。 胡梭將“烏龍掌”綿綿打出,配合“魷魚腿法”將二人凌厲的攻勢逼住。 “清樞”道人原本監視著龐克,此時一見雙方打了百餘招仍不相上下,自己身前之少年人似無動手之意,身子立即撲人戰圈! “三星逐月,上!” “清璇”“清璣”劍招驟變,三劍合一,齊點向胡梭! “老弟,別再‘歹戲拖場’啊!” “瞧清楚了!” 紅光白氣交互閃動,“砰”的一聲巨響,“武當三子”悶哼不絕,秋風掃落葉般,退出三丈以外。 他們都是面如死灰,鮮血狂噴,他們被掌力震出的血雨,隨著之人倒退之勢,灑出三道血虹,映日如火! “牛鼻子,滋味如何?” “哼!” 陡聽 聲朗嘯,武當三子灰敗的面孔,立即透出喜色! “又有一個牛鼻子來了!老弟!要不要休息一下?” “哎喲!我正要作一件‘皮背心’,老牛的皮挺韌,挺暖和的!” “小心被牛角刺到屁股!” 風聲颯然,一個五十餘歲的道長已凝立當場! 只見他風眼蠶眉,長髯飄忽,神凝氣定,朝“武當三子”瞧了一眼,說道:“三子暫且退下憩息!” 三子應聲退到一側,坐地療傷! 然後道長略一拱手為禮,道:“貧道武當‘了塵’,施主好俊的掌力!” “哎喲!了塵?既然塵緣已了,幹麼還要為了‘大家樂’來此當天龍幫主的保鏢,未免太傷武當的顏面!” “哼!” “老弟!你就少說幾句吧!俗語說:“樹要皮,人要臉’人家可是武當派的長老哩!多少要給人家留些面子哩!” “哎喲!失禮!” “哼!少逞口舌之利,準備手下見真章吧!” “遵命!” 雙方殺機頓起! “了塵道長”輕舒猿臂,“嗆當”聲中拔出肩上寶劍,沉著老練的拉開架式,果然大家風範,不同凡響! 胡梭也是心神歸一,卻仍原式不動,以靜待敵! “了塵”低聲清嘯,劍如靈蛇,直搶中宮而進! 武當心法 向是以“敵不動,已不動”為制勝之道,為什麼“了塵道長”會先發劍招,而且直踏中官而進? 這就是所謂“姜是老的辣”,因為他已經看出胡梭一身功力驚人,所以想搶得先機,出奇制勝! 胡梭只覺對方這一招劍氣彌空,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來,立即兩臂一劃一圈,左掌右劍硬對過去! 人影劍光剎時凝為一片! 轉眼之間,五十招已過,“了塵道長”突然煞住劍式,飄退八尺,左掌疾出,劈了一道無形大力! 他竟已發出無堅不摧的“玄門真氣”!” 龐克不由一凜! 胡梭牙一咬,推掌急擋! “砰”!的一聲巨響,了塵道長被震得連退兩步! 胡梭也蹬蹬連退五尺。 “了塵道長”不由駭然失色。 自己這一掌是有備而全力一擊,對方居然在被動情形之下,硬接了下來,而且顯然內力留有很多餘地! “了塵道長”猛然面色一沉,右手長劍連振,刺出“遮天卷地”,立見一股眩目劍綱,同時左掌用了十成功勁劈出。 胡梭此次有了準備,右手劍施出“烏龍劍法”之“你死我活”,左手“散仙掌法”使出“黃河滾滾”迎住“玄門真氣”! “轟”的平地一聲焦雷,勁風渦轉,塵土滿天!吹得在場諸人衣袍飄飄,汗毛直立,直欲窒息! “了塵道長”滿面慘白,充滿著說不出的驚駭之色,身形歪斜猛退七步,長須上已經是血珠點點! 胡梭也連退三步,方穩住身子,胸頭不停的起伏! 最令“武當三子”難堪的是,“了塵道長”手中的長劍,已被削去半截! 三人顧不得江湖道義,悶不啃聲的疾撲向胡梭! “老姦!” 龐克雙目寒光倏閃,右手駢指連點! “武當三子”慘叫連聲,身子似斷線風箏,摔地氣絕! “了塵道長”駭然,驚呼:“玉佛指!” 舉掌一拍,“波!”一聲腦漿進射,倒地氣絕! “哎喲!老克,還是你比較‘罩得住’,輕描淡寫的隨便點了三下,三個牛鼻子便一起‘葛屁”(死)了!” “走吧!” “已近重地,凝神仔細些!” 兩人一路無阻的前進了二十餘丈,終於發現了一棟新建木屋,此時正有格格笑聲及沉重喘息聲,自屋內透出。 胡梭立即以“腹語傳聲”,道:“老兄!木屋內好像正在上演著‘妖精打架’的精彩好戲哩!走!過去瞧瞧! 龐克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聲音? 心神一分,足下立即慢了一步! 胡梭早已湊在窗隙看了! 只見一名生得方面海口,巨眼濃眉,頭髮鬍鬚是赤紅,身形高大獰惡的老人倒在地上,身旁是一名美女! 一位妖豔絕倫,貌美如花,豐股蛇腰,年約二十之少女,此時正手點老人要穴,不住的收腹吸氣! 看樣子似在施展某種陰功吸取老人之武功哩! 不錯!只聽那少女嬌聲道:“宇文威,姑奶奶今天非把你吸幹不可,看你憑什麼再混下去!” 老人神色充滿著痛苦,好似不甘受少女擺佈,可是少女的手法陰毒,逼老人不住的掙扎著! 老人的功力不住的消逝著! 少女身上卻散發出薄薄粉紅氣體,渾身肌肉轉呈透明桃紅色,在豔麗之中充滿著無數的詭異恐怖! “哼!宇文威,這些日子來,你們天龍幫逼得我‘香車醉美人”無處藏匿,今日我自動找上門,你雖死無憾矣!” 龐克及胡梭相視一眼,雙目中充滿著異外的神情! 想不到行蹤飄忽,神祕莫測的“香車醉美人”居然會是如此的年青、豔麗,更擁有如此詭譎的邪門偷元功夫! 老人冷汗直流,張口欲呼,卻呼不出聲音來。 “格格!宇文威別說此時你叫不出聲音來,就是能出聲也無用,你那左右手‘了塵’及‘武當三子’乃是姑奶奶之臣子,想不到吧!” 老人神色一變,身子一顫! “宇文威你認命吧!你辛辛苦苦修煉的‘百嬰 女’神功之內元,已耗蝕近半,姑奶奶的‘ 女陰功’已近煉成了!哈哈哈!” 老人雙目射出憤怒之火焰,牙一咬,口中鮮血進濺,射向“香車醉美人!” “老匹夫!你!” “香車醉美人”揮開那股血雨,坐起身子一瞧! 只見老人頭無力的一偏,已然嚼舌自盡! “可惡!” “香車醉美人”憤憤地將老人屍首往木壁 擲,“波!”的一聲,為惡多端,為了搶奪“小狂俠”而出山的天龍幫幫主宇文威就此含恨而歿! 胡梭看得怒火中燒,震開窗格,躍入屋中,叱道:“哎喲 !夠狠毒!盜人內元,又傷人命,‘香車醉美人’你準備綬首吧!” “香車醉美人”陡見 名少年閃進房內,先是一凜,及見對方長得俊美超俗,淫心一動,立想收為己用。 只見她,蛇腰款擺,邁向胡梭,同時媚聲道:“小兄弟,你長得真俊!來!” 面對著那迷人的面龐,魔鬼般的性感身材,胡梭只覺呼吸一窒,強吸一口真氣,叱道: “妖婦準備送死吧!” 胡梭提足全身功力,逕向對方面門猛劈! “香車艷美人”單掌如電,以十成功力,硬接了下來! “砰!”“砰!” 爆音連震! 紅白光芒,似靈蛇扭閃,漫空進射!那強猛絕倫的真力震波,竟將整間木屋,整個震散! 宇文威的屍首已成肉漿,血雨四濺! 木板四散飛射! 龐克早在二人出手之前,預知會有這種結果,因此早已飄到數丈外的一棵巨大古木後面。 陡聽一陣嬌呼,只見八位絕色少女自另一側林內深處馳了過來,顯然是“香車醉美人” 的手下侍女。 環肥燕瘦,艷光照人。 “這麼美的少女都是心狠手辣,夠可惜!” 龐克早已由傳聞中獲知這些少女擁有十分霸道的暗器,一邊監視,一邊提足全身功力準備接應胡梭! 霍地人影疾閃 胡梭竟被震退一丈,地面上留下三個寸深足印。 香車醉美人”連退兩步又半,僅留下一雙兩寸深的蓮跡。 胡梭首招失利,心中一凜,連忙凝神蓄聚真元,只見全身白氣濛濛,若隱若現,滿面正氣凜凜逼人。 “香車醉美人”那張嬌顏紅色越來越濃,已由淡紅轉變成胭脂顏色,連一雙俏目,都射出兩道桃色光柱! “轟!”一聲巨響! 一兩股如山勁力,播出威及五丈的震波。 樹倒枝折,聲勢好不嚇人! 八名少女站不住身子,連連後退著。 胡梭退了三丈。 “香車醉美人”先退一大步,旋又如鬼魅附身,箭射跟上,雙方之距離,僅只隔著一掌之地。 “哎喲!這‘女人’不但武功比我更快,而且越打越強,真是有可思議!”胡梭內心驚奇,面上已現凝重之色。 於是猛吸一口真氣,“烏龍掌法”“魷魚腿法”連番齊出! “香車醉美人”十指齊揮,揉雜怪異手法,分毫不讓! 胡梭招法奇異無比,勝過對方,但是對方內力如潮,愈湧愈烈,竟將他逼得連連後退不已! 胡梭牙一咬,右掌直立,左掌平攤, 式“烏龍擺尾”,以十二成真力,直搶“香車醉美人”中宮而上! “香車醉美人”雙掌一合,一式“斷海劈流”當胸崩出! 轟隆隆!樹倒枝折,風雲變色! 胡梭如風車倒翻,口中血箭狂噴,灑成圈圈血雨,忙將身形疾轉,單足找地,踏在三丈外斷樹上! “香車醉美人”此時俏臉已成血紅,怪異內力,已達巔峰狀態,一瞟受傷的胡梭,滿臉獰笑,雙掌趁機劈出。 勁力之強,更烈數倍! 陡聞一聲朗嘯,自數丈外林中傳來! “香車醉美人”方自一怔,立見一道雄渾的掌力迎向自己劈出的那股掌力,不但震散自己那股掌力,更直逼身前。 她驚凜之下,迅速避開身子。 卻覺一縷尖銳的指勁好似鬼魅般襲向胸前大穴,“香車醉美人”慌忙凝聚功力再度一閃! 可惜!來勁甚疾,饒她避過了大穴,胸前卻仍被結結實實的點了一下,如中巨杵般,一股血箭進噴而出! 她那身子疾飛出去 “毒婦,別走! 卻聽一陣嬌叱:“慢著!” 只見那八名少女纖掌齊揮,漫天黑影齊罩向半空中的龐克,只聽他一聲長嘯,雙掌疾劈! “佛恩浩瀚!” “返樸歸真!” 只聽慘呼連連,當龐克那漫天掌影劍影息跡之後,只見地面上赫然多了八堆血肉模糊的屍首。 唯獨不見“香車醉美人”的影子。 龐克自樹梢飄下之後,迎向腳步蹣跚的胡梭,問道:“胡梭!‘恰女人’的粉拳不大好消受吧!” “‘哈’!搥得我幾乎散功!” “想不到‘香車醉美人”的採補之術如此強勁,胡梭下回你可別被她纏上了,否則,你那‘坦克功’可要變成‘泥巴功’了! 胡梭笑道:“下回一見面,非揍扁她不可!” “別在此地放馬後砲啊!要不要服喝‘大還丹’療傷?” “當然要啊!不過,老克,你還記得‘憨仔’是被‘香車醉美人’捉去的吧!我在此療傷,你去轉一圈找找看吧!” “你安心的療傷吧!方才我早就暗察過了,二十丈方圓內靜悄悄的,連只飛鳥走獸也沒有!” “這‘女人’夠老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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