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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魔頭原欲
二十年前第一次五台山大戰後不久,有一天,有兩個少女,結伴來到了太白山玉皇池。 玉皇池,為太白山之名勝之一,是一個高山積雨湖,無數小小溪之水,潺潺匯入玉皇池中。玉皇池四周高山環抱,林木掩翠,雲霧環繞。靜極。幽極。美極。 玉皇池畔有一座大山巖。山巖半腰有一個大山洞。大山洞口前有一個大平台。平台正中有方虎形石座。石座上面端座著一只人猿。人猿的兩邊坐著三個年青男子,是人,卻長著猿猴的絨毛。 石麻上端坐的人猿,便是武林人聞之變色的靈猿真人。他是人,是武當派元老,但如今卻全身長滿了靈猿絨毛。 他盤膝坐在虎形石座上,捏著功訣,他的三個弟子和他一模一樣,正在練氣。 靈猿真人不動聲色,心中卻在奇怪:什麼女子能躲過太白山三道巡山防線,能有功力接近玉皇池? 兩個少女身形漫妙,在這山林間的樹捎御風飄行,就如靈虛仙子一般。 空山好象渺無一人。 自從靈猿真人在太白山住下後,山上原有的道人和尚,因懼怕萬獸王的虎獅和靈猿,相繼逃避而去。南天門塌了,周至樓觀台荒廢了。太白山幾乎成了一座空山。靈猿門師徒共五人,長徒千面人魔長期在中原遊動,留在太白山的還有四人。為這四人效力的萬獸王一夥,訓猿練乳就有上百人,加上其它僕役又有數十人。可是,人丁雖多,但山太大,還是渺如無人的空山一般。 兩個少女飄近玉皇池這個山洞,對著穩坐在虎形石台上的靈猿真人“撲嗤”一笑,笑聲極富挑逗意味。 靈猿真人略一睜眼,便又閉上,輕喝道:“ 女走開!退出山外去。花碎顏傷,豈不可惜?” 一個少女冷笑道:“普天之下,能令我姊妹花碎顏傷者,只怕不多。”’靈猿真人噫了一聲,微微睜眼道:“縱然是安字輩的 女,還是趕緊走吧!” 這時,另一個少女輕喝道:“餵!” 靈猿真人一震,倏地睜開雙目,大笑起來。 笑畢,他說:“如非這一聲 女攝魂喊,老夫還不知是安掌門親自到了!” 原來這少女竟是 女門掌門人安娥。 安娥道;“趙真人在太白山足不出戶,竟連老身也不認得,豈不可惜?” “豈不可惜”四個字,剛才靈猿真人用了一遍,如今她用來回敬靈猿真人。 靈猿真人又是一陣大笑。但他仍然沒有起身,三個弟子也是一動不動。 安娥冷聲道:“好傲慢無禮的靈猿真人!老身來了,連請坐也沒有一聲。” 安娥話畢,只見靈猿門最年青的兩個弟子無端向後飛起,摔了出去,同時,兩個蒲團也如自己會飛一般,飛到了兩個 女面前。也不見兩個 女作勢,卻已經穩穩坐在蒲團上,各人面含微笑,望著靈猿真人。 靈猿真人眨眨眼,抬手搔了搔後腦,說:“安掌門憑這一手‘ 女乾坤’,想要坐以論道,原也無妨。” 安娥望著仍然端坐在蒲團上的靈猿門二弟了道:“畜生! 還不將果品為老身送上來?” 那弟子怒目以示,卻不說話。 靈猿真人怒道:“安掌門是專程上太白山來罵人的?” 另一個少女,是安娥的同胞妹妹,叫安姝,她笑道:“爾等幾人,不但討罵,而且討打。我姐姐專程來送一件至禮,爾等卻大刺刺地目中無人,豈不是自己討罵討打?” 靈猿真人笑了:“原來老夫師徒還如此討愛,倒真是始料不及。” 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討罵,討愛,這反唇相譏有些牽強,卻也是魔頭的脾性。 “甚麼討罵討愛?如此下流的譏誚,不該是趙真人的為人。 想當年,趙真人為了和兩個師兄弟爭那掌門之位,三個人打過去打過來,誰也勝不了誰,於是,只好相約三人都離開武當山,都不爭掌門之位。你師兄去了山西陽泉,養了個私生子從于淳,你師弟去了黃山和九華瘋僧毗鄰而居,打得火熱,弄了個僧道合流,在中原很受人推崇。唯有你跑到太白山來練這靈猿絕毒掌,幾十年足不出戶。待得老身飄來一看,哎,人不像人,猿不象猿,而且弄得粗俗不堪。” 靈猿真人大怒:“安掌門不想回關外了?是想留在這裡當壓寨夫人麼?” “憑你師徒四人還攔不住老身!不過,老身說你練奇功弄得人不人猿不猿,毫無譏誚之意。因為老身來此,原意是要讓你恢復人樣的。” 安娥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大玉瓶,道:“這是老身特地為你練製的‘玉體神水’。老身知道你練靈猿絕毒掌,要服食一種靈猿乳,此乳固然可以滋生內力,但有一個副作用,使人身上長出靈猿一般的絨毛。服食靈猿乳後,骨胳變,毛髮變,那還象人麼?所以,你們平日總以內力搓洗絨毛。須知這掌力洗毛,便如寺廟中以刀薙髮一樣,越剃越肯長,而且越長越粗,越長越硬,越長越長。於是,越以內力洗毛,猿相愈顯。趙真人,你為此十分苦惱,是也不是?” “是又怎樣?” “老身送來玉體神水,你不悅麼?” “悅什麼?老夫這靈猿門,以練功為樂,以殺人為樂,以征服武當派八大門派為樂,以征服中原武林為樂,毛絨越長越奇妙,老夫何憂之有?你送玉體神水,便將老夫洗成少郎潘安,又何悅之有?” 安娥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安姝道:“趙真人,你無憂無樂,我這姐姐卻有憂有樂。 你還不明白麼?” “安二主要老夫明白什麼?” “姐姐大老遠趕來,是要和你打個賭。” “打個什麼賭?” “你和我姐姐切磋三招,三招二勝者為贏家。我姐姐如若輸了,便嫁給你為妻,助你征服武當妖道、助你征服中原武林。 女門滿門聽你調用。你若輸了,便入贅給 女門,當個上門女婿,我們也不要你靈猿門聽候調用,只是在但有所求之時,應有所遵。” 靈猿真人一聽,頓時仰天大笑,長笑不止。笑了好了陣,陡然止住笑道:“好!我趙獨尊交好運了!我趙獨尊不管輸贏,當安掌門的丈夫卻是當定了的。列候!” “弟子在。”靈猿門的關門弟子邱列侯走上前來,揖拜聽令。這時候的邱列侯,還不到二十歲,身上已經長起了一層細長的靈猿絨毛,還從來沒有用內力搓洗過。後來大戰開始,他在黃山為衛靈壁所殺。 “安掌門,你將玉體神水洗我這小徒兒,讓老夫先看看。” 邱列候知道這 女門有許多神功神藥,皆是絕功之品,加這少年心性,把美看得很重,當下萬分喜悅,脫掉了衣袍,讓 女門的人為他洗毛。 安姝將玉體神水搽于邱列候的絨毛之處,然後讓靈猿門另一弟子提來兩桶清水,從邱列候頭上淋將下去,清水所到之處,只見那靈猿絨毛頓時隨水而下,衝落了一地。而邱列候,頓時便成了一個肌膚光潔而結實的俊美男子。 靈猿門的其它兩個弟子見了,盡皆喜形於色,唯有靈猿真人,心中雖喜,便面上卻不露聲色,反而做出不悅的樣子。 安娥道:“你這老猿,不想做人麼?” 靈猿真人沉聲道:“老夫縱要做人,也全為老夫自己。唯不成為了 女門的霸業,要老夫做你的裙下之奴麼?” “公平一戰,以定主從。你並不吃虧,為如此小氣?” 靈猿真人冷笑道:“定什麼主人?老夫這靈猿門要征服武林天下,自有老夫的征服法門。老夫派大弟子去中原,先將中原的武林人一個一個地挨著悄悄殺了,殺得差不多了時,咱師徒五人去中原一齊動手,一下子就把中原武林征服了。” 女陰魔笑道:“此法甚好。只是有一點不對。” “哪一點不對?” “你將武林人殺完了,你自己當誰的霸主?” “老夫當誰的霸主與你無關!”靈猿真人一呆之後大怒,“年前五台山大戰,老夫聽報說你吃敗,老夫就知道安掌門心有不甘必有所為。哪知竟‘為’到我趙獨尊頭上來了。安掌門,須知老夫於這女色一途看得可有可無,卻將這武林霸業看得比性命還重!” 靈猿真人說他自己將女色看得可有可無,但從安娥一上山,“畜生”“老猿”“狂傲”等等話都罵了,靈猿真人卻沒發作,實際上心中於這女色是夠謙忍的。 “那麼。老身將這男色也看作是霸業的附屬。咱們打三招好了。我安娥雖死無悔!” 安娥說罷,慢慢抬起雙掌。 靈猿真人道:“好。來吧。先比力功。”說著他也慢慢抬起雙手。 其時,二人中間隔著五丈距離。安姝與安娥並排而坐。安姝為了避嫌,怕靈猿真人萬一輸了,說她二人在內力上有連力對抗之疑,便雙掌在地上輕輕一拍,那蒲團隨著她本人,向外側飄了開去。 兩個人對視著,各自坐在虎台和蒲團上一動不動。 靈猿真人這一年是七十三歲,身材高大,膀寬腰圓,猶其是那骨骼粗大,真如獸骨一般。他的面部骨骼,基本上是人形,但顳 骨與頜骨盡皆外凸,眉骨也比常人高了許多,加之滿臉毛絨,面色腓紅,下頜上更是須如鋼刺,那形象便成了人與猿之間的類似物了。 而安娥,此時已是六十八歲的人了,但貌美如花,鮮嫩有如初婚少婦。由於修練 陰駐顏術,她既保持了少女的青春美貌,而神情步態之間,卻又比少女更多一種成熟的豐滿與神韻。她那淺笑仍然如五十年前一樣令人傾倒,令人忘卻身家性命似地去追求。 而此時他們將比力功、技擊、輕功,各以一招而定勝負。 誰若贏了,便有了操縱對方的特權。雖然靈猿真人不管勝負都將得安娥為妻,實在是佔盡了便宜,但這婚配卻又要以勝負來定婚後的主從關係,於是,婚配本身便成了將二人更緊地綁扎在一條小舟上的鎖鍊。婚配本身便具有了一種後人稱之為“政治”的性質。 二人同時將雙掌向對方推出。 二人的掌心,同時吐出兩股有形氣體。 安娥的 陰冰寒內力帶著一種透明的微綠色,如色澤不深的透明翡翠,掌力一吐,猶如寒風凜冽,嗚嗚作響,又急又尖銳,數丈方圓頓時變得寒冷不堪。 而靈猿真人的靈猿內力打出來時如打了兩聲劈雷,那兩股暗紅色的氣柱,快如閃電,如飛鷹奪食、如龍卷狂風、飛沙走石、熱氣炙人。 兩股掌力接實了。只聽轟地一聲炸響,如雷擊劈斷了一棵大樹。接著,只聽一聲悶哼,坐在虎形石座上的靈猿真人那一個龐大的身軀,向後直飛入洞中而去。而 女門掌門人安娥,卻神閒氣定,坐在蒲團上,臉上掛著那令天下男人傾倒的微笑。 眨眼之間,靈猿真人又從洞中倏地飛掠而出,仍然盤膝坐在虎形石座上。只是他此時不住地眨著雙眼,滿臉驚駭,不住地抬起右手,抓搔後腦骨。 他輸了。 他已出了九成力道,仍然輸了。 他這四十年靈猿乳白喝丁麼?他那一身以常人練力的度數計算百五十年的內力,為何竟會被人擊飛下虎台? 靈猿真人一聲大吼,舉起右掌便向自己的天靈蓋擊去。 一聲尖嘯, 女陰魔點出一道隔空指力,點在靈猿真人的臂根穴位上,靈猿真人頓時手掌無力地擊落在頭上,如以掌撫額。 這時,他的三個弟子才大叫出聲:“師父!不可輕生!” 安娥柔聲說:“獨尊夫君,為何要輕生?” 這一聲“獨尊夫君”只喊得靈猿真人砰砰心跳,去了死意。 安娥道:“你這笨才。自古以來,只有妻尊夫令,也就是‘夫為妻綱’吧。老身再強,總需尊你為夫,莫不成真以你為老身的裙下奴僕?安娥與趙真人皆是獨尊天下的人,既有如此身份,為何要去逞血氣之剛?黃山瘋道與真陽真人是你的敵人,不也是老身的敵人麼?我二人生死同舟,縱然力有強弱,言有主次,卻是在一家之內,又何心為此計較,竟爾輕生?” 這幾句紅顏軟語,只說得靈猿真人破顏而笑。 女陰魔,從何而來如此之高的內力? 藉來的。 為了來會靈猿真人,她向留守家中的兩名同門師妹各藉了三十年內力。她數十年採陽補陰吸取的內力本身就比靈猿真人靠靈猿乳打熬的內力純正和快速,加之來前又“藉”了六十年內力,所以才一掌擊飛了靈猿真人。 靈猿真人轉憂為喜道:“夫人既有此言,趙獨尊又何必再想不通?夫人,請為獨尊洗毛。” 靈猿真人走下虎台,上前攜起 女陰魔的手,向山巖腳下的玉皇池走去。 安娥邊走邊問:“還有技擊與巧功未比,夫君莫非要放棄勝算麼?” “還比什麼?萬千技擊法門,全以內力為本。夫人既然內力通神,獨尊有一事大惑不解。” “夫君想問,安娥既有如此內力,年前的五台山大戰,為何會敗與八大門派?” “正是想問此事。” “你那師兄真陽真人和黃山妖道隱在一旁,少林和華山派也是元老盡出,以至老身,……不便……出手。” “原來又是那兩個畜生!夫人,獨尊發誓殺了他二人,為你報那敗北之仇!” “不必如此小氣。好好準備,十年二十年,天道不爽,他二人修仙生了仙倦,不理世事之時,咱們便可放手征服武林了。來吧,讓安娥為你洗毛。” 二人已經來到了池邊。 偌大一個玉皇池,無風也有微波盪萍,波浪湧動,撕碎倒映在水中的白雲,使山影也為之顫動不息。 靈猿真人在水邊脫掉了衣袍,露出了一身粗壯大異常人的身軀以及馬畜一般的人器。這使安娥淫心大起。她將藥水搽於靈猿真人的全身,然後,靈猿真人潛入玉皇池中,等得他再上岸時,已是一個肌膚光潔的中年人模樣了。 靈猿真人摸著那自從他開始長毛後便從未如此光潔過的軀體,不禁狂喜,走近安娥,捏住她的下巴道:“夫妻交,天地合。老夫要你。” 女陰魔說:“老身萬里迢迢,便是要送一個狂樂給你。” 說著,將一應衣物解開放好,二人就在湖畔草坪上開始了野合。 二個魔頭的野合,只有“狂野”二字可以形容。二人猶如獅虎搶食一般,狂撲、爛咬、猛動、亂翻。剎時間,草坪便倒伏了一大片。 在靈猿真人來說,這種狂野,一是野性使然,二是存了一點心機,只有如此粗野,才使 女陰魔沒有從容行功吸陽補陰的餘地。 二人猶如野獸交合一般滾撲撕咬,從草坪上滾下了深湖。 二人在湖中也不分開,反而猶如二條大鳥魚一般摟得更緊,騰動更烈。一時間,波濤翻滾,嚇得倒映在湖面的碎雲亂飛不迭,連山影也為之裂變、樹影為之亂倒,一二尺長的游魚也嚇得逃竄不迭…… 兩上大魔頭就這樣結下了霸業盟。 |
第二十六章 格殺靈猿真人a
五台山,因為有五個台狀山峰而得名。 五台山的主峰北台頂海拔千丈以上,為華北地區最高峰,靈應寺就在北台頂的山腰,正邪兩方大決戰的戰場,就擺在北台頂靈應寺下面的一個大坪上。 八大門派這一方,加上從北池帶來的人,總共約五百人,整整齊齊地分作三個方陣排列。八大門派的人站作一個方陣,列在中間,楓木盟的人站作一個方陣,列在 右邊。三個方陣的前面,一字排開從北池、少林派掌門一貫禪師、武當派掌門雲陽子、華山派掌門冷月塘、崆峒派掌門胡阜南、五行門掌門丁賈南、六合門掌門關 勳、妙峰方丈、洞庭王等人。從姍與蘇嵐站在最前邊。 對面, 女陰魔與司馬洛站在最前面,後面第二排一字排開陳妙棠、司馬靈台、司馬遷武以及 女門的八大元老。司馬洛帶來的莫幹山莊屬臣中,江湖聲譽極隆的四五人也站在等二排。再後,列了兩個方陣,一個方陣是 女門的百數十人。另一個方陣是司馬洛帶來的二百多人。 女陰魔安娥道:“從姑娘,今日咱們已經擺開了決戰的架式,雙方該來的人,只差陝西太白山的那幾個了。今日怎麼打?” 從姍馬上接道:“今日當然還是由我們二人先決出勝負再說。這一戰,本來就不關那些江湖朋友的事情,何必多死無辜?”說道,已經拔出長劍,走進場中。 安娥道:“天天都是你向老身叫陣,你那近五百號人,就沒有一個能派點用場麼?” 從姍道:“你如打得厭了,不妨發下毒誓,退出關外。你若想看血光取樂,那我告訴你,咱們是正主,是殺父的大仇人,只要你還站在那陣中,我認准了你作對兒。” 司馬洛走出陣道:“從姑娘,老夫也是你的世仇。聽說你的崔家劍法通靈入聖,就讓我來討教幾招如何?” 從北池大怒,卻並不出陣,就地喝道,“司馬老兒,你與小爺退下!從盟主現時何等身份?憑你司馬洛也配叫陣?” 司馬洛臉上閃過一陣怒色,正待發兒,忽然眼前一花,他的面前五尺之處,忽然已經站著一個半僧半道的赤腳年青人。 司馬洛一見,大吃一驚。他本來早就提防著這人現身,後來聽說他在長城上發酒瘋,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以為他死了妻子,做了遊方和尚走了。所以才仗著他那 天看見衛靈壁與靈猿門的邱列侯拆那百多招時偷學來的幾手靈猿劍法,意圖出奇制勝。不想這人不但未走,反倒掠進場中來了。 司馬洛當即便有了退意。 天君上人道:“司馬施主,你請留下,貧僧有話說。” 司馬洛站住道:“上人有何指教?” 天君上人道:“你且耐著性子,陳前輩,”衛靈壁對著陳妙棠單掌豎起,打個問訊道:“請你過來。” 陳妙棠一見衛靈壁落進場中,先是一驚,驚的是他那武功,在場之人,幾乎盡是天下武林的拔尖人物和絕頂高手,卻無人看清他是從哪裡閃進場中的。一驚之後, 心中立即又是一緊。她見衛靈壁那一身打扮,立即覺得不妙,直覺到鄺秀出了事情。聽得衛靈壁招呼,連忙飄身出場,站在司馬洛身邊。 陳妙棠道:“靈壁,你……你為何變成這樣子?” 衛靈壁不答她的問話,徑直從身上取出一包東西,那是一個布包,遞給陳妙棠道:“這是你的東西。我是專門到這裡來送這東西給你的。從今以後,天下再也沒有人叫衛靈壁,請陳施主記住了。” 陳妙棠驚疑地望了他一眼,慢慢打開布包,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一綹頭髮了,她明白,鄺秀是死了。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司馬洛在她旁邊,急忙伸手扶住。 陳妙棠定住心神,急不可待地問:“靈壁,秀兒……她可是死了?” 天君上人垂目道:“貧僧天君上人 請陳施主以上人稱呼。” 陳妙棠怒道:“我交的是一個大活人給你!衛靈壁,你不要和我打禪機!你直接回答我,秀兒是不是死了?” 天君上人道:“貧僧來這兒,就是要告訴你一切。但你且先定下心神,將其它事情一件件弄清再說不遲。司馬施主,你先離開陳施主五步站好,不要打岔。” 司馬洛望了天君上人一眼,離開陳妙棠身邊,果然走到五步開外站定。滿場之人無不大驚:這稱霸天下武林如許多年的一方霸主,此刻何以如此馴服? 陳妙棠此時已經在檢視包內的其它東西。頭髮下面是一封信,陳妙棠已經打開了信,正在閱看。 陳妙棠打開信紙,一看見那個稱呼,雙目的淚水便奪眶而出。看到中間,她已飲泣出聲,當她看到姜孤生最後寫那一段祈禱蒼天的祝願時,她緊咬牙關,克制自己,嘴角流下了一條長長的鮮血。 陳妙棠讀完信後,又匆匆檢視了一下下面的東西,然後將布包包好,放在身上,定了定神,望著衛靈壁斂衽為禮道,“多謝上人千里奔勞,送來她的遺物。” 天君上人合掌垂首為禮,卻不說話。 陳妙棠又道:“當日是你埋葬了他的屍體,陳妙棠在此一併謝過。” 天君上人又彎了彎腰,還是不言語。 陳妙棠道,“他的祕籍呢?怎麼不在裡面。” 天君上人道:“我已燒燬了,我怕你保不住那祕籍,漏了出去,為害天下蒼生。” 陳妙棠道:“你現時的武功是從他那祕籍上練來的?” 天君上人道,“不是。貧僧另有際遇。陳施主,你不必再追問那祕籍了。那裡面只有十二招劍法,其它並沒有什麼。姜施主留那十二招劍法給你,是為了讓你能保得一條活命。貧僧既然將那劍法祕籍燒了,貧僧當然要保你不受靈猿門的追殺了。所以,陳施主請放心。” 陳妙棠道:“燒了最好。其實,你以為我還需要那十二招劍法保命麼?” 天君上人望了陳妙棠一眼,垂頭道:“阿彌陀佛!無量佛!” 陳妙棠道:“現在你快告訴我,秀兒是怎麼死的?” 天君上人道:“她……她是為了救貧僧一命死的。當時,我正在全力誅殺靈猿門的邱列侯,司馬洛施主趁機偷襲我,秀……她飛身擋劍,死於司馬洛施主的長劍之下。” 陳妙棠道:“這麼說來,她是被司馬洛殺的了。司馬洛,你都聽明白了?” 司馬洛站在五步外,吶吶道:“那……那秀兒是你的什麼人?” 陳妙棠道:“你殺的那秀兒,姓鄺,名秀。她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女兒。” 司馬洛大吃一驚,駭然問道:“你……你女兒?你幾時又有什麼女兒了?” 陳妙棠道:“鄺秀鄺秀,鄺者棠也,秀者禪也。陳妙棠自從有了這個女兒,一心向善,再也沒有作過一件惡事。唐人朗士元說:‘僧持半偈萬緣空’。這女兒便是陳妙棠的偈。司馬洛,你殺了陳妙棠的女兒,等於是殺了陳妙棠自己。” 司馬洛叫道:“妙棠!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弟子!我更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兒!你什麼也沒有告訴過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陳妙棠道:“你怎麼知道?你整天擁著歌姬舞妾,除此而外,便是呆在練功房裡。我們一年之中,難得見到兩面,這一切你又怎會知道?司馬洛,你還不知道,這鄺秀不止是我的女兒,她其實也是你的女兒!” 司馬洛一聽,頓時雙目暴瞪,嘶聲叫道:“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 陳妙棠道:“她是我進莫幹山莊後第兩年上有的。那二年中,我足不出戶,你怎麼想不到這一點?她不是你的女兒,還會是誰的女兒?” 司馬洛嘶聲喊叫,聲音越來越淒厲:“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殺了我的女兒?”他在叫聲中跌跪在地上,左手抓著衣襟,右手鋼 拄在地上,不住地反覆喊叫。 陳妙棠望也不望他一眼,轉身對著 女陰魔安娥跪倒在地上,磕下頭去道:“師尊,弟子要先去了……” “了”字說完,她已自震經脈, 女陰魔只一掠,便搶到了她的身邊,大叫:“不可輕生!”但是她已遲了,陳妙棠已經震斷了自己的經脈,自殺而死。 女陰魔大怒,起身朝著衛靈壁,雙掌猛擊,只聽一聲爆響, 女陰魔安娥已經盡九成功力,打出一掌轟雷一般的掌力。但這一聲如炸雷一般的掌力,卻在天君上人身前一尺處無影無蹤地消失了,猶如泥牛入海,化得乾乾淨淨。 女陰魔大驚,後退三步,駭然叫道;“你……你……你是九華瘋僧的什麼人?” 衛靈壁道:“這個……安施主不必問了。” 說罷,走在旁邊的山腳下,雙手虛空連抓。只見他每抓一抓,地上便飛起一大撮泥土,抓得數十抓,那地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大坑。整個場中卻靜悄悄的。七百多人個站在那兒準備打一場殊死決鬥,此刻卻齊齊望著這個半僧半道的天君上人動作,一點聲音也沒有。 挖好大坑,天君上人轉過身來,隔著七八丈的距離,向著陳妙棠的屍體,雙手平伸,向上一托,陳妙棠的屍體便憑空而起,直往天君上人面前慢慢飛去。 天君上人待屍體飛到坑前時,他自己身子一側,便將在空中的屍體調了一轉,穩穩地、輕輕地落在坑中。 天君上人回身道:“從盟主。” 從姍含淚上前,道:“上人有何吩咐?” “請你將陳施主懷中的東西取出來,讓貧僧毀掉。” 從姍依囑將陳妙棠剛才收到的那一包東西從陳妙棠懷中取出來,遞給天君上人,退回原處。 天君上人將布包打開,將一綹頭髮取出,猶豫了一下,放在陳妙棠的屍體邊,然後,雙手捧住姜孤生留給陳妙棠的信和人皮面具,內力一吐,那些東西盡數成了粉 屑。天君上人將這些粉屑撒落在墓坑內陳妙棠的屍體邊,然後,站在坑前,雙掌輕推,那些泥土便落入坑中,將陳妙棠的屍體掩埋起來,然後又從別的地方虛空抓來 一些泥土,將墓葬加大。 埋好陳妙棠,天君上人站在墓前,合什拜了一拜,說偈道:“善死有一墳,惡死餵山鷹。”然後轉過身來,對著兩邊列陣的七百多人道:“天下有四個地方,請各位施主不要侵擾。 一是湖北黃石梅莊,一是我師尊魔殺天君的墳塋,以及陳妙棠施主的墳塋和她女兒鄺秀的墳塋。如有人侵擾,本上人追到天涯,也要將侵擾之人碎屍萬段!本上人活在人世,僅為此事。” 說完,就在墳墓前坐了下來,雙腳盤膝,以道袍掩蓋,雙手放在膝前,掌心向天,閉上雙目,再也不動一動。 從姍眼見衛靈壁遭遇如此之慘,如今又變成這個樣子,頭是和尚,身是道士,腳是俗人,一身骯髒,面容憔悴,那形象慘不忍睹,那心中的悲苦,更是慘不忍睹。從姍心中悲痛,身子刷刷直抖,心中直是呼叫:“蒼天呀蒼天!你為何如此不公?!天下最好的人,為何遭遇卻是最慘!?” 忽然,從姍看見司馬洛還呆如木雞地站在場中,不禁心中大怒,頓時便將滿腔悲苦憤怒發在司馬洛身上。她大喝道:“司馬洛!你這狗才!你到處殺人,終於連自己的女兒也殺了! 你還有臉活在人世?” 女陰魔其時也站在司馬洛身邊,司馬洛情急發狂,精神崩潰時,還是 女陰魔出手在他背心處足太陽膀胱經的心俞穴上點震過氣,才使他鎮定下來。她見從姍看 著那衛靈壁時神不守舍、悲痛難忍時,便想出手偷襲,但終於因為自重身份,也是怕天君上人在場偷襲不成,所以才未出手。如今見從姍認准了司馬洛,採取攻心之 策,不禁怒道:“你以白道盟主身份,公然要乘人之危麼?” 從姍道:“如此喪心病狂的人,本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司馬洛忽然對著 女陰魔跪拜下去著:“母親,孩兒活在這個世上,確實是生不如死!你……你讓孩兒先走一步吧。” 司馬洛此言一出,在場的七百多人,無不大吃一驚,許多人甚至發出一聲不同的叫喊。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極少二三人知道司馬洛是 女陰魔的兒子,在場的七百 多人中,除了 女陰魔本人和司馬洛本人外,就只有天君上人一人知道這處秘密。此時司馬洛這麼一說,眾人一驚之後,不免沸沸揚揚地議論起來。 女陰魔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死一個女兒有什麼了不起?就痛不欲生了?沒用的東西,退下去!你如要為了這點小事尋死覓活,為娘乾脆先死給你看!” 司馬洛冷汗涔涔,起身拜道:“孩兒知錯了,孩兒這就退下掠陣。” 司馬洛退下去後, 女陰魔道:“從盟主,咱們該動手了。” 從姍道:“好,來吧。” 這時,坐在陳妙棠墳前的天君上人忽然道:“從盟主,你請過來一下。” 從姍走過去,道:“上人有何吩咐?” 天君上人道:“你請坐下。” 從姍在天君上人面前三尺坐下,天君上人忽然抬起手,以一根手指在從姍面前比劃了幾下。然後,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解說道:“這是靈猿劍法的第四招,名曰‘三 玄通聖’。你注意聽和看了。我此時只能傳你三招,是靈猿門最通用的十二招劍法中的第四、第五和第九招。靈猿法,是在精研了現存最好的一切劍法後,由靈猿真 人盡六十年功夫創研出來的。崔家劍也在其破解之列。這幾招劍法,司馬洛曾看見使過。他與 女陰魔是母子,想來一起切磋過了。所以, 女陰魔如若用靈猿劍法 攻你,你也只有用靈猿劍法搶攻。如若不然,便只有以輕功避讓,另外輔以見招拆招,故又不免被動了。你的飛劍術不純熟,其它劍法又不是敵手,看來好為難。” 從姍以傳音入密回道:“小妹能領悟多少算多少吧。。 於是二人便以傳音入密功夫在那兒傳授起劍法來。 女陰魔道:“臨陣磨槍,又有什麼用?老身可不耐久等。 蘇嵐道:“你若不耐久等,讓老身先來領教幾招。” 說罷,走上場去,更不打話,唰地就是一劍刺去。此時二人還隔著三丈多遠。蘇嵐一劍刺出時,卻已到了 女陰魔的面前,一刺落空,回手再刺,兩劍猶如一劍一般快速。 女陰魔冷笑一聲,斜跨一步,身子忽然凌空飄起,人已到了蘇嵐的後側面,雙指連點,只見颼颼颼一陣破空之聲,幾道白光連連向蘇嵐點去。 蘇嵐一見 女陰魔飄起,也同時飄起身子,身子在空中,已經旋身面對 女陰魔,這一身法變換不但躲開了 女陰魔的攻擊,而且,同時還趁 女陰魔的指力點在 地上時,手中長劍忽然飛出已經展開劍術,向 女陰魔攻去,而這時,蘇嵐的身形才落下地來,與 女陰魔恰恰對換了一個地點。 女陰魔冷笑道:“你!還不配老身祭出長索!”說罷,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直到飛劍攻近身周時,才伸出右手,倏地一指向劍身點去。這一指恰好正點在劍身上,頓時將蘇嵐的飛劍點開三尺。 就武學本身而言,歷來講的均是唯快不破,唯力不破。力不足,則速不達,任何武功,不管它的招式如何玄妙,不管它禦使的法門如何離奇,均有自己的局限。如 蘇嵐的飛劍術,如是對付功力比她差的人,當然綽綽有餘,可以一舉格殺對方。但她的功力卻不如 女陰魔, 女陰魔出指的力道和速度,均能對付飛劍的攻擊,更 不需使出其它手段。這飛劍術,其實也不過是同藉力打力一類的武功一樣,同屬一種禦使真力的奇巧法門而已。衛靈壁的功力,如若加上那個奇怪老人在黃山文殊院 下面度與他的內力,幾近三百年,那簡直是前無古人了。他能在七八丈外用真力托起陳妙棠的屍體,虛空放進墓坑內,那是何等力道?如用此內力禦使五斤重的長 劍,那要禦多遠?但他空有一身內力,卻不懂這以氣禦使飛劍的法門。可是衛靈壁既有了那麼一身內力,神思、眼力、速度達到並超過絕等高手的水準,一動一舉, 皆能格殺絕等高手,又何必定要懂得飛劍術才能殺人?又何必定要懂得仙家吞吐的門道才能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力為本,快為法,歷來皆是技擊術的根本。 這時, 女陰魔一指將蘇嵐的飛劍點開,便向蘇嵐攻去,打算施殺手將其殺了,哪知蘇嵐算準她要進攻,早已將飛劍收回, 女陰魔剛剛迫近,蘇嵐已經長劍在 手,欺身上去便是連環七劍,這也是崔家劍的厲害殺著了。只是這崔家劍數百年來,在江湖上使用太多,別人看得慣了,早已參透其中玄妙,所以,殺著儘管厲害, 卻也不能傷得 女陰魔這等準備了二十年才又復進關的絕頂高手。頓時,二人又成了纏鬥之格。數十招一過,雙方都有些急躁起來。 忽然, 女陰魔在 腰間一拍,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劍,原來,這是緬鋼打造的軟劍,在 女陰魔的真力運使下,卻是一點也不發軟。只見 女陰魔忽然欺身進來,長劍急刺蘇嵐胸間的 上、左、右三處大穴,蘇嵐一驚,飄身後退,哪知 女陰魔的長劍卻如陰魂一般,毫不見遠,蘇嵐百忙中連忙伸劍去格,那知 女陰魔等的就是這一格。蘇嵐剛將 女陰魔的長劍格開, 女陰魔已經藉力一回,一劍橫斬蘇嵐大腿。蘇嵐來不及用劍下格,只好躍起躲閃, 女陰魔的長劍卻又眾右斜角閃電般向上挑起,蘇嵐飄身後 退,這長劍卻如陰魂一般跟進,仍然毫不間歇地邊進邊挑,眼看蘇嵐就要傷在這一劍下,忽然,“喳”地一聲輕響, 女陰魔的長劍卻忽然從護手處斷了。 女陰魔 大吃一驚,飄身後退,站定之後,怒喝道:“原來這是白道的拿手好戲 兩個打一個了?” 削斷 女陰魔長劍的,正是從姍, 她說;“救援之事,古已有之,我並未打你,哪有什麼兩個打一個的事了?你去取一支長劍來,咱二人打過。” 女陰魔道:“好!老身正等著與你決一死戰哩!” 女陰魔手一招,司馬洛已經將他手中的玄鐵鋼 扔了過來。 女陰魔接過鋼 道:“當初計議除去陽泉從于淳時,老身以為從於諄一去,這決戰來時,便少了一 個爭霸的對手和門派,剩下的幾大門派,那便好辦多了。他們因循守舊,那些武功是極易對付的。哪知從于淳死了,他的一子一女比他本人活著還厲害。想來,這也 是天意吧?” 從北池在陣中接話道:“老陰魔,這一點你說對了。這正是天意。你們此時發功,惹得八大門派和玉鳳門動了真火,倒讓小爺撿了個大便宜,免了好些凶殘追殺,活到了今天。不然,只怕小爺從太湖出來就讓你們殺了。” 女陰魔道:“孺子有點奇遇,卻還未入老身法眼。” 從姍嘆道:“安門主,你說這是天意,我想正是如此。這武林之中,從來就只有仁義領袖,哪有武功霸主?所以,安門主如是此時醒悟,還可退出關外。” 女陰魔道:“從盟主這麼說,未免自視太高了。老身的勝算一點未失。你們也沒有絲毫勝利。直到現在,你我雙方所打的這幾戰,皆不是為了爭霸,最多不過是 為老身排遣了一點兒寂寞而已。何況,老身即便敗了,那退回關外,豈不更為寂寞?寂寞至死?所以,老身勝則為霸武林,敗則葬身此地。天君上人!” 女陰魔忽 然調頭向著坐在陳妙棠墓前的天君上人招呼道。 天君上人睜開眼睛望著 女陰魔,一聲不吭。 女陰魔道:“鄺秀是我孫女,照理講,你便是老身的孫女婿了。在這決戰之際,你不來幫老身一把麼?” 天君上人道:“鄺秀從小便認為她自己是一個孤兒。陳老施主也是在向善之際獨自將她養大,使她有了真純的心地。她二人可與你等扯不上什麼淵源。” 女陰魔道:“上人的意思是不願幫我了?” 天君上人閉上了雙目。 女陰魔又道:“但你總歸是司馬洛的女婿,是我的孫女婿。你總不至與我為仇為敵吧?” 天君上人雙目睜了一下,嘆了一口氣,又閉上雙目。 女陰魔點點頭道:“好。從盟主,咱們可以開始了。”說罷,身子一晃,便向從姍一劍刺去。一劍刺出之時,同時輕嘯了一聲。 從姍剛剛應得一劍,覺得她這嘯聲有些古怪,便聽得一陣哭聲和一陣笑聲同時想起,這哭聲和笑聲響起的同時,從姍便感到心中煩悶,她明白,這是真力聲之類的功夫。從姍只一疏神,便被 女陰魔安娥趁機攻了七招,從姍頓時便有些手忙腳亂,差幸能夠抵擋。 這時只聽一聲輕嘯響起,一聲“無量佛”的宣道聲響起,白道陣營中,峨嵋師太空寂和武當掌門雲陽子已經掠進場中,接住剛剛掠進場中的兩個奇形怪狀的老頭,打了起來。 這兩個奇形怪狀的老頭,皆著黑袍,污垢發亮,滿頭亂發,滿臉亂須。這二人是一對雙胞兄弟,哥哥名哭魔宋無笑,弟弟名笑魔宋無哭。這二人三十年前橫行江 湖,很引起一陣江湖風波。後來被 女陰魔收為左右護法。這哭魔一哭,功力比他低的,定力不夠者,便只想跟著哭,一哭便身子發軟,功力受製,那笑魔一笑,功 力比他低的敵對者便只想跟著他狂笑,一笑便神疏受製。如是有人被這二魔的真力聲同時進攻,那可不得了,這被攻的人既想哭又想笑,這二種極端的情感在受製者 心中交戰,受製者就變得既哭不出來,又笑不出來,頓時成了痴人一般,那不有還被殺死的麼? 笑魔宋無哭手中拿著一對大鈸,猶如山公跳神一般,一 邊跳著一邊雙鈸碰擊,發出一陣陣破聲爛響。可這破聲爛每響一下,那白道陣營中四五百名功力低的武林人,心中便要狂跳一下。這大鈸同時也是奇門兵器。那哭魔 宋無笑手中拿著一個大木魚,一根長敲棒,相互敲擊是真力聲功夫,木魚打人是銅錘招數,長敲棒既當鞭使,又當點穴筆用。 但這二人一被空寂師太和 武當雲陽子接住,哭魔笑魔的真力聲功夫便大打折扣。因為峨眉武當二掌門的正道玄功,對這一類魔邪的真力聲功夫有專門的克制法門,而且,那功力本身便具有抵 抗能力。只聽空寂師太不斷輕嘯,雲陽子掌門不斷地宣道:“無量佛”,反以正道真力聲功夫去製哭魔笑魔,二位掌門人皆是使劍,同時夾以拳、掌、指力。一時, 兩對人打得甚為激烈。 女陰魔對從姍不斷其開快攻,使的是 女劍法。但她這 女劍法,與白茜地仙所傳克制 女劍法的飛劍術時所演示的 女劍法 大不相同。 女陰魔在原劍法的基礎上,另創了好些新招,或對某些舊招作了很大改動。如今忽然使出,使從姍大感意外。二人這時的攻勢一展開,速度之快,幾乎 是在常人眨眼之間,便已對折了數招,身形之快,已成兩團灰影,觀點的七八百人中,功力低者,只看這轉功便感頭暈目眩。 一時,只聽見從姍與 女陰魔的劍、 相擊的兵刃聲,同時,不斷響起掌力相碰的轟響聲和指力破空的尖嘯聲。 這時,從 女陰魔的陣營中,忽然飄出一對七十歲左右的老嫗手中抱著一張瑤琴,一出場便不斷撥動,奏出一曲異常悲哀的曲子。場中之人,除了極少數功力極 高,定力極高的掌門人,連洞庭王之類的武林人,都感到一陣悲哀湧上心中,功力低者,一聽這琴聲便已淚如泉湧,少傾,便哭泣起來。這兩個老嫗,乃是四十年前 便已和 女陰魔同時齊名的兩個大魔頭,是 女陰魔的兩個師妹,操琴者是攝魂魔女安璐,操鞭者是送魂鞭魔安玖,這二人同聞江湖,大凡遇到身手太高之敵,便一 人以真力聲攝魂,一人以長鞭擊死對方。中原武林四十年前很死了好些俠士在這二人手裡。如今這二人 出,只聽琴音響起才那麼一瞬,八大門派的陣營中,已經響起了一片唏噓哭聲。 少林掌門一貫大師急忙將功力提集,運度於梵唱之中:“阿彌陀佛!”以對抗這攝魂琴音。 可是,少林掌門的梵唱聲卻根本不能將琴聲盡壓下去。一貫大師的梵唱只能將這琴聲的殺傷之力削弱,而不能盡行抵消。 一貫大師一發覺這一點,便一聲大吼,發出獅子吼的佛門最高真力聲功夫。這一吼聲發出,果然便將攝魂魔女安璐的琴聲壓了下去。可是,接著響起送魂鞭魔安玖 揮動長鞭的叭叭聲,這聲音每響一下,一貫大師的獅子吼聲便要窒得一窒。同時這攝魂鞭魔更起聲唱起曲來,這曲子猶如哭喪一般,配合著琴聲,那攝魂的魔音功力 頓時便大大加強。少林掌門一貫大師的額頭上頓時便大汗涔涔。 冷月塘見狀,連忙引吭尖嘯,越進陣中,與少林掌門一貫禪師站在一起,與那兩個魔音老嫗分庭抗禮。 從姍與 女陰魔的一仗,此時正在互較生死的階段。二人此時已經打了七百多招,二人正對了一掌,各自退了三步,忽然,從姍一聲清嘯,人已騰空射起,射到二丈高時,人已一個折腰,頭下腳下地俯衝下來,一招“漫天風雨”,龍泉劍幻起萬千劍光,直向 女陰魔的頭頂鉸去。 女陰魔大驚,一時不明白她這一招的後殺是什麼。因為她知道,這一招如是崔家劍法。後殺是趁敵人出劍相絞時一個空翻,翻到敵人身後,再變招傷敵殺敵。而 靈猿劍法中有一招“無地通靈”,卻是騰空下擊,趁敵人對絞時,發劍人卻使千斤墜下墜身形,腳剛站地,又藉力貼地直射,腰斬敵人,可斬敵下肢。那身形的變 轉,全靠真力禦使,非百五十年功力者,不能精純地更厲害的是,這身形變換的同時,手上還要攻出九個劍式,其中三個劍式誘敵,兩個劍式防敵攻己,兩個劍式攻 敵,還有兩個後殺劍式。此招如能精純,敵人無論怎麼變招,皆在受製範圍。 女陰魔積六十年的劍術修為,眼見從姍從空中攻下來,心中雖然大驚, 但卻臨陣不慌,要等從姍一個身形變出來時,才變招相對。她一見從姍趁著劍 互絞時下墜身形,便明白她要採用靈猿門第九招“天地通靈”。從姍才墜身形,她已 雙腳一蹬,仰身向後暴射而出,她這一射,竟然射達七丈左右,她胸有成竹,射過雲陽子、空寂與哭魔、笑魔的戰團時,忽然反身反手掃出一 。這一 正正掃在空 寂大師太的頭上,其時空寂師太正在應付哭魔的一招木魚橫掃,木棒連打,無論如何也料不到 女陰魔藉躲敵之機,突攻自己,頓時頭臚便被 女陰魔的玄鐵鋼 打 成粉碎,圓寂升天。雲陽子其時正在對角與哭魔對招,一見 女陰魔身形射向空寂,便已知道不妙,但根本連出聲示警的時間也沒有,只好一聲大吼,舍了笑魔,身 形從橫裡射出,一劍斬向 女陰魔握 之手。 女陰魔剛剛一 擊實,看見一條身形向自己射來,要想變招,卻因雲陽子從橫裡射來,又搶在她的前頭,不及變招, 而且,她如緩住身形,從姍的身子還在從後面追射而來。 女陰魔只感握 之手一涼,臂上一輕,明白自己的手腕已被雲陽子一劍斬斷,她卻硬是射到第七丈之處, 才又一個空翻,站了起來。 女陰魔剛剛站定身形,只聽得兩聲慘叫響起,卻是笑魔哭魔已被從姍一劍揮成四截。原來,從姍眼見雲陽子身子射向 女 陰魔,知道自己這一射去,正好要與雲陽子的從橫裡射來的身形相撞,連忙一個折腰,身子上射,上射躲過雲陽子的身形時,趁機一個大迴轉飛掠,一劍將哭魔笑魔 順勢斬成兩段。她這一斬去,並不是哭魔笑魔沒有看到或沒有應招。器魔笑魔一見從姍趁機斬向自己二人,二人便一聲大吼,剛剛向從姍反打上去,哪知從姍那一飛 之勢太快,而且手中是龍泉寶劍,這一劍先將二人的兵刃斬破,才斬向肉體,哭魔笑魔頓時便被連人帶兵刃被斬成了十二段。 這時,交戰的六人才各自落在地,發出各種不同的響聲。空寂師太倒地發出一聲轟響, 女陰魔的手臂落地發出兵刃碰地的脆響;哭魔笑魔被斬成十二塊,那是連成一片的響聲。 這時, 女陰魔已經點了肩臂穴道,止住了流血,從姍站定身形,卻已嬌喘不斷,雲陽子身形落地後,卻因真力耗損過巨,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與此同時,只見雙方數聲大吼,同時各自搶出七八個人來。八大門派這一方,崑崙、崆峒、五行、六合四個掌門人同時搶出,而 女門那一方卻搶出三個人來,那 是司馬洛, 女門總護法舒亦笑和另外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這七人剛要搶進戰團,趁機攻打對方的人,卻只聽少林一貫大師一聲大吼,一掌擊在攝魂魔女安璐的門 面,而攝魂魔女安璐卻也是一聲嘶叫,將琴箱打中一貫大師胸部,琴箱中的暗器同時發出,盡數打進了 貫大師的肉裡,二人幾乎是同時倒飛出去,只見一貫大師七孔流出黑血,胸部的傷口中也流出數百顆血珠,而攝魂魔女安璐,也被一貫大師一掌將面骨和額骨拍成粉 碎,二人同歸於盡。 這一來,血光大現,戾氣橫生,雙方都幾乎紅了眼,各自都向對方撲去眼看便是一場大混戰! 正在這時,只聽天君上人一聲大吼,眾人齊齊感到頭腦 暈,身形便緩了下來。這頭腦感到一暈者,包括從姍和 女陰魔在內。 天君上人一聲大吼過後,人已站起,掠進場中,他雙手道袍一指,便將逼近的雙方盡數推開。天君上人道:“各位施主,請將各自的屍體收回再戰。” 眾人此時齊被天君上人這一吼一拂之力鎮住,而從姍這時才上前抱起空寂師太的屍體,雲陽子抱起一貫大師的屍體。 女陰魔那一方的人抱起哭魔笑魔和攝魂魔女的屍體,各自歸陣。這一戰顯然是白道這一方勝了,因為 女陰魔本人失去了拿劍的右手,等於是死了三個半人,而白道只死了兩個人。 白道的眾人剛剛歸陣,卻同時一齊被 女陰魔那一方的一個奇怪事情吸引,齊齊望了過去。 只見那個被斬斷了右手的 女陰魔,左手提著玄鐵鋼 ,歸陣時扔給司馬洛,卻並不歸陣,而是站在陣前,向著陣內彎腰揖拜道:“啟稟掌門師姐,師妹安妙無能,一戰失利,請掌門師姐治罪。” 隨著她的稟報聲,那方陣中間的人忽然向兩方閃開,讓出一塊空地出來,只見正中的一輛華麗的小輪椅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這婦人頭戴一頂軟帽,軟帽邊沿垂下透明的黑紗,從這黑紗看進去,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華麗女子,異常沉靜地坐在輪椅上。 那女子曼聲細氣地道:“師妹,你為師姐血戰數場,今日又為師姐失去了一隻手。師妹何罪之有?你為一戰已經出了大力。你如願意,可以這就啟程暫回關外養傷,將這戰事交與師姐,等師姐取得武林霸主的地位後,再與師妹同享榮華富貴。” 被雲陽子一劍斬斷手腕的安妙道:“謝掌門人恩典。但師妹還能再戰,不想就回關外去。” 輪椅上的女子說:“很好。那麼,師妹你不妨先來這輪椅上坐著歇息一下,讓我來會會從盟主。” 那安妙道:“謝掌門人。屬下不敢。”說完,退在一旁,自有她的同門過去為她治傷。 那個輪椅上下來的中年婦女,腳不沾地,便飄到了場子中間,飄到了天君上人面前。 “靈壁,”她輕聲說,“我是安娥。鄺秀的事,我感到很難過。但是,我也沒有辦法。這是劫數,是命。人是沒有辦法的。” 天君上人心中大驚,只是,他目前功力曠古絕今,定力也是曠古絕今。他心中大驚,面上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說:“你是安娥?你才是真正的安娥?” 安娥道:“正是。那安妙是我的師妹,是我的替身。” 天君上人道:“貧僧明白了。你是感到武功上沒有把握,所以,找了一個武功和你相差不太遠的師妹,作為你的替身先與對手交手,你卻躲在背後將對手的武功路數看了一個夠,心裡有了底,所以,有了制勝的把握,如今才現身出來。” 安娥道:“是這樣。但也不完全是這樣。我為了速成一種最近才得到的奇功,閉關了兩個月,三天前才到這裡。我只看了兩場。”她說完,嘆了一口氣,又說:“你一定責備我不夠光明正大了。” 天君上人也嘆了一口氣道:“貧僧責備你又有什麼用?這意圖稱霸的武林人,無一不是心機深沉,陰險狠毒。貧僧先以為司馬洛施主已經夠得上這八個字了。但現在貧僧才知道,他不過是一個小巫。” 安娥道:“是這樣。但這都是逼出來的。這武林人無不是這樣的人。便是白道人士吧,使起陰謀詭計來,與黑道也沒有什麼區別。五十年前,那時我才十八歲,這 些白道人士便合夥將我師尊與我逼到關外。二十年後,也就是四十年前,我到關內來找一味藥,其實我並不想就賴在關內不走,他們一見到我的影子,便又是一陣大 哄大打,我實在受不了這一口氣,所以,十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我才又進關來找一個公道。這次他們更狠了。八大門派出了近三百人,硬要趕盡殺絕。靈壁,你 想這樣的氣我能咽下?我能不設法找回公道? 如是換了你來,你又作何感想?” 天君上人道:“這些數十年的恩恩怨怨,貧僧也說不清楚。 幸好貧僧受人之託,要化解這場血殺。如是不能化解,也當減輕血殺。” 安娥道:“你受何人之托?” 天君上人道:“這一點,安施主便不必問了。” 安娥道:“可是受玉鳳門白茜珠之托?” 天君上人道:“不是。” 安娥道:“那是受了何人之托?以你目前的武功,這天下又有誰能差遣你?哦,有了。莫非是那九華瘋僧?他還沒有圓寂麼?” 天君上人道:“貧僧已經請安施主不必追問。安施主如是非要知道不可,那貧僧只好回答你,貧僧是受上蒼之托。須知上蒼有好生之德。” 安娥雙目定定地望著衛靈壁,忽然嘆道:“你很好。我明白,鄺秀為什麼願意為你死了。如是五十年前我遇見你,我也會為你死的。” 天君上人聽罷,忽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笑罷,天君上人道:“安施主太抬舉靈壁了。如是靈壁早生五十年,那在九華山獅子峰上跳岩自殺的,便不是司馬洛的父親,而是衛靈壁了!” 安娥大驚,罩面的黑紗忽然不住抖動。他退了一步道:“你……他還活著?” 天君上人單掌行了一禮,道:“安施主說的是什麼,貧僧一點也聽不懂。請安施主好自為之。”說完,退到陳妙棠的墓前,盤膝坐下,垂下眼皮。 安娥一人站在場中,忽然回身道:“洛兒。” 司馬洛走出來,垂手站在十丈外。安娥道:“此戰如若為娘戰敗,你可帶著你的孩子們去九華山與黃山一帶找你父親。” 司馬洛道:“母親不是早已告訴孩兒,說孩兒的父親死了麼?” 安娥道:“當初為娘也真心相信他死了。如今看來,他一定還活著。這衛靈壁與他肯定還有些淵源。” 司馬洛道:“但孩兒從一生下地便沒有見過父親,又怎麼找呢?” 安娥道:“只怕你父也如衛靈壁一般,是這麼一個怪裝束。 你退下去吧。” 司馬洛退回陣中,與司馬兄弟小聲說著什麼。 安娥道:“從盟主。現在該我們二人來了斷了。” 從姍提著龍泉劍,走進場中道:“你才是真正的 女陰魔?” 安娥道:“我是真安娥。 女陰魔什麼的,可是八大門派的含恨之污了。從盟主如今身份不同了,可別自作低下。” 從姍道:“我的父親是你操縱殺的?” 安娥道:“正是。所以我讓你出來作個子斷。” 這時,只聽雲陽子走上前來道:“啟稟盟主,前些時候,老道就總覺得那 女陰魔有些古怪,但又說不出來。如今終於明朗了。請盟主將這一戰讓與八大門派乘打吧。” 從姍道:“道長....” 雲陽子道:“貧道知道武功遠遠不是這安門主的對手。但八大門派與這安門主是生死冤家。安門主還欠八大門派一百八十六條人命,今日我八大掌門還剩六位。為要報仇,也只好六人齊上了。” 安娥冷笑道:“你六人硬要找死,說不得我也只好先超度你們了。” 正在這時,只聽五台山的半山腰響起一個聲音:“雲陽退下。” 話音響起,猶如在眾人身邊響起一般。只見一條灰影從半山的樹林頂端飄飄飛來,眨眼間,這條人影便落到場中。 只見一個清瘦的老道,長冉及胸,須發皆白,約有八十多歲,手拿一根文帚,道袍飄飄,徑直走到天君上人面前。天君上人這時已經站起迎候,二人朝面,互相打了一個問訊。 那老道說:“貧道應靈子。是雲陽的小師叔。我那一輩同門之中,有三位師哥因為門庭之亂出走了。一個出去寫了一本真陽通天經,那真陽通天經後來到了從家手 裡,人卻如石沉大海。一個出去落腳在秦嶺的太白山中,做了靈猿真人,成了武林公敵。還有一位成了仙道,做了閒雲野鶴,與那九華神僧同進同出。只因二人從不 管武林之事,所以雲陽他們以後的武林人都不知道。上人可是遇見我那大師哥了?” 天君上人道:“沒有。晚輩遇到的那人,應當是你說的那兩位前輩的弟子。” 應靈子無限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道:“哎,以為有了消息。 卻等如還是沒有消息。” 應靈子向天君上人打了個稽首,回到場中,走到 女陰魔面前道:“老道今日向你討還血債來了。” 這應靈子脾氣甚為急躁,話音一落,那文帚已經揮出,文帚打到半途時,已經硬如精鋼。這一揮之勢,卻是一招反手劍法。 從姍與雲陽子只好退在一邊,掠陣觀看. 女陰魔身子一飄,便已退開。她道:“應靈子,當日追殺老身,你是元兇之一。” 應靈子邊打邊道:“你三次進關,害了我八大門派一百八十六條人命。加上這一次,已經是二百多條人命了。你乃公敵,人人得而誅人。閒話少,快接招。” 女陰魔道:“嘿嘿,應靈子,你可不是對手!”言畢,站定身子,拍出一掌。這一掌一拍出,只聽一聲尖厲的嘯聲響起,一團淡蘭色的霧氣雲湧而出。應靈子大 吼一聲道:“來得好!”文帚交到左手,右手猛地一翻一推,拍出一道白色霧氣,迎著 女陰魔的掌力撞去。只見掌力接實,一聲爆響,猶如響了一個大雷,應靈子 打了一個冷戰,退了五個大步才拿樁站穩。而 女陰魔也退了三個大步,頭上的黑紗罩一陣抖動。 應靈子大受鼓舞,叫道;“陰魔,這些年你可沒有長多少功力!” 安娥道:“嘿嘿!才剛開頭。應靈子,你等三次追殺,皆拿老身無可奈何。莫非這一次仗著多了幾個人,就能奈何老身子麼?” 安娥說著招起右手道:“牛鼻子,你注意了!老身這是 陰千幻指。” 安娥話音一落,送魂鞭魔安玖已經開始唱起曲來,而且,慢慢地又踱入了場中。八大門門派這方,冷月塘大怒,一聲清嘯,又搶了出來。他大聲說:“一貫大師怕 魔音侵害眾弟子,以死換了一個,這剩下的還不甘心,我冷月塘再來與你拼一拼!”那言下之意,也要步一貫大師的後塵,以死格殺魔音施功者,以免八大門派武功 低微的弟子徒然多受損傷。這一來,那送魂鞭魔先已有了怯意。二人在場中一打起來,她便有些礙手礙腳。 安娥道:“老牛鼻子,咱們打咱們的,你注意了,這 陰千幻指,可是壓箱底的絕活兒。” |
第二十六章 格殺靈猿真人b
應靈子道:“千幻、千幻,真正殺人,其實也就只有一指, 女陰魔,你少故弄玄虛!”說罷,將文帚插在腰間,抬起雙手。 天君上人在那邊忽然道:“如若罡氣護身,她便萬幻又有何妨?” 應靈子道:“多謝!陰魔,來吧!” 安娥道:“老身這 陰千幻指,專破內家罡氣,牛鼻子,你那百多年修為的護體罡氣,可是擋不住的。”說罷,食指一點,颼地一聲,點出一道藍光,應靈子不敢 輕敵,也招起右手,食指迎著點去,一道白光點出,與藍光接個正著,只聽得“砰”地一聲炸響,兩道指力接實,應靈子退了兩步。 應靈子剛剛站定,忽然看見 女陰魔飄身而起繞著自己轉動起來,同時,十指同時點出十道藍光,應靈子大急,也是十指點出,迎著那十道蘭光碰去,只聽一片爆響,夾著一聲悶哼,指力碰散,應靈子身上卻現出四個血洞,汨汨流出鮮血。 天君上人在那邊失望地嘆了一口長氣。 從姍身子一晃,已經扶住了快要倒地的應靈子。見應靈子兩邊腰肋,兩邊肩外側,被 女陰魔的隔空指力點出四個血洞,這指力突破了應靈子的護身罡氣,猶如利 劍一般刺出四個一指厚的血洞,同時那陰寒內力已竄入應靈子的經脈之中,應靈子受的傷,除了血洞傷以外,同時還受了 女陰魔的寒陰化力指的內傷。 從姍扶住應靈子,以長劍指著 女陰魔,顯得異常緊張。 女陰魔神閒氣定地笑道:“從盟主不必緊張。老身何等身份,豈會趁機偷襲你等?” 這時,雲陽子已經趕過來扶住了應靈子,只覺得應靈子全身發抖,似乎是冷得厲害,明白他這時所中的寒陰化力指的陰寒內力發作,正在化去他的內力。 雲陽子急得雙目流淚道:“天君,求你救我師叔。” 以武當派掌門之尊,在中原武林已是一呼千諾的了。如今情急,開口求人,那是何等淒慘之事? 五行門掌門人了貢南已經搶進場中,止住了傷口的流血,應靈子抖著手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丹藥,丟進口中。眾人忙作一團。 天君上人起身站在陳妙棠墳前,彎腰稽首道:“掌門人恕罪,貧僧不能度力助你師叔化解寒陰內力。” 雲陽子大怒道:“為什麼?你睜眼看著他死麼?” 天君上人倏地張大雙目道:“他 人死有何關係?八大門派還有五百多人在此!靈猿真人快要來了!你要我為你師叔一人耗損功力,無力與靈猿真人一搏麼?” 雲陽子大吃一驚,這纔明白天君上人濟世渡人的心胸有多麼廣博,當下連忙跪倒在地,道:“雲陽子敬師心切,忘了大難還在後頭,請上人恕罪。” 天君上人跪下還禮道:“掌門人快將應靈前輩扶回陣中,可選本門高弟,來用連體度力法救治你的師叔。” 雲陽指道:“是。多謝指點。”說罷,起身將應靈子扶回陣中救治。 這時,送魂鞭魔與冷月塘已經打了二百多招。冷月塘雙目盡赤,招招皆是拼死的打法,那送魂鞭魔長期與攝魂魔女聯手,所遇高手,均是安璐攝魂之後,她上去撿 便宜一鞭打死。如今單獨與冷月塘對打,攝魂唱曲被冷月塘那夾以玄功的清嘯抵住,手上卻又不是冷月塘那穿雲十八劍套拳掌腿的拼命打法的對手,所以勉強打到二 百多招,已經危機迭現。 女陰魔安娥道:“安玖退下。” 從姍道:“何必退下。?安門主,他們打他們的,咱二人來試試。” 女陰魔道:“這倒也是。你以為華山派這人能贏安玖麼? 那倒未可見得。從盟主,老身這 陰千幻指,還未展開,應靈了便已大敗,你可明白這是為什麼?” 從姍道:“應靈子前輩功力不夠,這十指的十宣奇穴未能被真氣打通,他只發出了六道指力,那是左右三陽經的指力,所以為你那其餘四道指力乘機攻入,撿了一個便宜。” 安娥道:“很好。看來你的十宣是打通的了。應靈子與他那三個同輩師哥相比,差得太遠。那是因為他從不再江湖走動的緣故。須知武功一途,如不廣採百家,那一門一戶的武功始終是有限的。所以,令先尊當日甘願冒天下之大不諱,也要去借閱八大門派的武功祕籍,便是這個道理。” 從姍尚未答話,從北池已經哈哈一笑,開口說道:“ 女陰魔,你說得太好了!不過,你說錯了,到八大門派去盜取祕籍的是小爺,可不是先父。小爺與你異由同工,都是廣採百家得來的武功。不過,小爺是靠雙手拚命去偷,你是靠雙腿中間那點腥臭之物去偷!” 此話一落,八大門派中倒有二三百人同聲哄笑起來! 女陰魔呆呆地望著從北池,頭上黑紗罩劇烈地抖動起來,她怒喝道:“從公子世家出身,為何說話比引車賣漿之流還粗俗?” 從北池抬起雙手道;“你不服氣,可以先來和小爺打一架!” 安娥道:“好!老身先殺了你!” 女陰魔說第一個字時,身形已經一晃,掠向從北池,她與從北池之間,中間隔著近二十丈的距離,那一掠便是十數丈,說到“老”字時,人已騰身射起,說到“ 身”字時,十指已經盡全力射出十道指力;說到“先”字時,人已攻完一招,再往回掠;說到“殺了你”三字時,她已站回原地。只是,她那頭上的軟帽紗罩已經不 見了,只見一頭秀髮,已經散亂;而她的二肩頭,還落下了二個血洞;背上還有一道劍痕,衣服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汨汨流出。 原來, 女陰魔 身子一晃去殺從北池時,從姍已經從後面跟上去,趁機一劍砍在他背上,只是 女陰魔前掠勢頭太快,從姍的長劍入肉不深,只砍拖了一條血槽。而 女陰魔與從北 池對髮指力互攻時,卻被從北池以逸待勞,佔了一個大便宜,十指同時集和成功力發射出十道極強的真陽洞金指力。其中八道指力對碰撞散,小指的二道指力突破 女陰魔的護身罡氣,打在她的肩外側打出的血洞,比應靈子所受的傷還重。 但是,從北池也受了傷,他也是被 女陰魔的小指指力傷在肩頭。但從北池 的護身罡氣甚為厚實,肩頭血洞不深,只傷了皮膚表面,由此可見,從北池的功力,實在比 女陰魔還要高一籌。 女陰魔卻是吃了司馬洛的虧,聽信了司馬洛說的 從北池功力只比司馬洛高一點的說法,加之心躁氣浮,犯了武學大忌,所以吃了大虧。 安娥輸了,卻反倒鎮定下來,道:“好!好!從公子的心機和功力,原來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連老身也著了你的道兒。 你故意用下流髒話激怒老身,為的就是要這兄妹合擊的局面出現。從公子,你出來,咱二人來決一勝負。”從北池笑道:“你的功力,比先那個假陰魔實在高不了多少,我那妹子能夠對付你。小爺還得留著氣力,打那靈猿門的狗才!咱好男不與女鬥!特別不和老女人鬥。” 他這一說,白道陣營中又有二三百人哄笑起來。 這時,衛靈壁忽然走到場中,以袖袍拂開冷月塘和送魂鞭魔,使二人罷戰,望著四十丈外的一處密林道:“少林派的老前輩請現身護住陣腳,靈猿真人來了。” 從北池道:“衛大哥,靈猿真人來了麼?在哪裡?” 天君上人道:“西南方,二十裡處,正在打鬥。”天君上人閉了雙目道:“好厲害!又打斷了一棵大樹!” 這時,只見一個大袖飄飄的老和尚從樹頂上現身出來,這和尚一邊從樹頂上掠來,一邊說道:“上人好深湛的地聽功夫。” 話說完時,已經站在天君上人面前。 天君上人彎腰執晚輩禮道:“前輩與從盟主可否讓功力低的弟子退上山去?” 老和尚道:“這事由從盟主安排,老衲與上人一起並肩抗敵便可。” 從姍過去,與蘇嵐及六大掌門商議了幾句,便讓後面功力低的弟子退上山腰,陣中只留下了將近二百人的各派高手。 這時,西南方的遠處群山之間,忽然響起了一聲厲嘯,這厲嘯隱約從遠山傳來時,似乎還在十裡以外,很快地就近了,這不斷的厲嘯聲越來越響,充滿煩躁不安和 噴怒的情調。當這嘯聲還在幾裡外時,這場中的人,功力低的一般武林人,已經感到心煩氣浮,轉眼之間,這厲嘯聲已經到了裡許以外,那厲嘯聲已經使這場中的許 多人跌坐地上,不得不運功相抗。 這時天君上人一聲梵唱:“阿彌陀佛!” 天君上人這梵唱一發出,那厲嘯忽然一頓,便斷了!但那厲嘯聲隨即又響了起來,更加不安,更加憤怒。天君上人眼見場中功力低的紛紛跌坐下去,運功相抗尚且很難,連忙又唱出一聲梵唱:“阿彌陀佛!” 這一聲梵唱傳出去,那嘯聲又斷了,一個聲音猶如打雷一般大喝道:“瘋僧妖道,你二人敢與老夫對抗?”那人喝聲一完,已經從少林高僧剛才現身的那片密林頂 上現身出來,只見他一現身出來,便大喝道:“瘋僧在哪裡?妖道在哪裡?他一邊喝問,一邊在那片樹林頂上跳躍,四處張望。 女陰魔道:“下來吧,那二人沒有來。” 靈猿真人道:“明明是瘋僧的內力在與我相抗,怎麼會沒有來?” 女陰魔道:“是這位年青人發出的真力聲功夫。瘋聲妖道是不會來的。” 靈猿真人奇道:“是你旁邊那位年青人?”他說著,一邊還在不停地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同時,伸出手去搔耳抓腮。 那形狀,與一只大靈猿真有些相象。他大喝:“年青人!接掌!” 話音一落,忽然,他身子一縱,便已從那樹頂上直射下來,雙掌在前,交錯急拍,陣陣內力,如海嘯之中的大浪一樣,一浪接著一浪,打向天君上人。 天君上人雙腳在地一蹬,身子已象怒箭一般射了上去,二人在空中接實,只聽一聲雷鳴般的轟然大響,這一聲大響之後,二人的身形各自飛開,隨即又響起一陣爆 竹一般的清脆響聲,這爆竹一般的響聲響過,二人的身形才各自斜飛出去,靈猿真人飄飛四丈,天君上人飄飛了三丈,各自落下,中間隔了七丈距離。 靈猿真人一落地便大叫:“天下哪有如此厲害的年青人? 這年青人哪來如此霸道的一身內力?”他的腳一沾地,便不斷地跳躍,又抬手抓了抓頭頂。眾人這才看清,這靈猿真人臉上長滿了一層橙黃色的絨毛,但骨胳卻是 完整的人的骨胳,頭髮挽了一個道髻,用一根玉簪管住,那頭髮是很長的,但顏色卻是黃白參半,變得非黃非白。奇怪的是,他的眉毛卻是純白色,異常刺目。他的 臉腮和頜下,長滿了鋼針一般的黃白參半的鬍鬚。看臉上的皺紋,似乎是在七十歲左右,其實,這靈猿真人卻已是九十三歲的老人了。她因那數十年服食那靈猿乳作 為助長內力的本源,身體己發生了生理上的變化,身上長出了一種靈猿一般的一層絨毛。 女陰魔道,“你先過來。” 靈猿真人晃到她的身邊道:“待老夫先將這些人替你殺了再說。” 女陰魔道:“既來了,又何必忙在一時?” 靈猿真人在 女陰魔身邊跳來跳去道:“不行。老夫如今辦事,除非不起念頭,念頭一起,便非要立即辦成不可!不耐久等!所以才幾次要你提前發動入關。” 女陰魔道:“你怎地變得如此缺乏定力?” 靈猿真人道:“老夫也不知道!老夫弄了好些藥去調和,卻一點效力也沒有。” 少林派那老和尚道:“阿彌陀佛,趙施主一生盡練毒功,如今那毒力超過內力,所以定力便越來越差。” 靈猿真人道:“老和尚,你說的很對。老夫也知道,但就是沒法治他,因為老夫捨不得這一身毒力。餵,老和尚,你是少林派的方字輩和尚?” 那老和尚道:“老衲方語。” 靈猿真人道:“你是一貫小兒的師父?” 方悟道:“老衲是一貫的師叔。” 靈猿真人道:“老和尚,你將《易筋經》藉與我看幾天,看能不能使我恢復定力?” 方悟大師道:“阿彌陀佛!趙施主笑談了。” 靈猿真人大怒:“什麼?你不藉?老夫說了的話,這武林中,誰敢不尊?”說著身子一晃,便向方悟大師欺去,拍出雙掌。 忽然灰影一晃,天君上人已經擋在方悟大師面前,又以雙掌相迎。這一掌,雙方力度都不太猛,但那掌力接實,卻仍然猶如打雷一般發出一聲轟然震響。二人各自退了兩步站定。 靈猿真人臉上和頜上的鬍鬚忽然向前打橫硬起,大怒道:“孺子究竟是誰?兩次與老夫相抗,當真不要命了?” 女陰魔走上去,在靈猿真人背上輕輕一拍道:“你先定下心來,如此浮躁,便有一身武功,恐怕連一個小掌門也殺不了!” 靈猿真人忽然看見了 女陰魔身上的傷口,火氣又冒了起來:“你這傷口是怎麼來的?是誰傷了你?那人不想活了?” 女陰魔忽然怒道:“你怎地如此顛三倒四?你先將你面前這個年青人的來歷弄清楚了好不好?你兩次發掌,皆被他擋回,你那真力彈丸打在他身上,他竟若無知覺。你便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靈猿真人一下子抱住頭道:“哎,老夫這定力,老夫這定力!” 女陰魔道:“豈止定力?我看你連神智也有些麻煩了!” 這時,從靈猿真人掠過來的那方樹林中傳來一個聲音道:“他被我那大兒子一掌拍中天庭,果然有些神智不清了!” 那個話音一落,只見方悟大師合什為禮道:“崔大俠來了,方悟在此恭迎。” 靈猿真人一聽那聲音便大怒道:“崔老兒,你怎地纔來? 你下來,老夫與你在此決個生死!” 只見灰影一晃,場中已經多了一個老人。這老人身材高大,穿一身破舊的灰袍,臉上的皺紋多如中原大地的山川河流,頜下是亂七八糟的鬍鬚,臉色很疲倦。從姍 覺得他比上次看見他時顯更疲倦了。但他很安靜,這安靜與靈猿真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使人覺得他是一個私學先生,正要開始講百家姓一般。 崔老人崔烈安詳地道:“老夫的大兒子,捨命一掌擊中他的天庭,他從秦嶺太白山一路與我打過來,昏亂時便擊石劈樹,我的功力比他高不了多少,找不到他的死門,一直不能致死他。” 蘇嵐本來站在三丈外的從姍那一邊,此時不禁大叫:“舅舅!你說表哥捨命擊他一掌……” 崔烈道:“嵐兒不必多問。我帶去的三個人全死了。其餘的你不要多問。” 蘇嵐忍不住:“我哥哥他……” 崔烈道:“死了。他與我那兩個兒子,一個換一個,與靈猿門的兩個弟子同歸於盡了。我父子二人戰這靈猿真人一人,全賴我那大兒子以死擊中他天庭一掌,才使他神智昏迷,武功雜亂而不成章理。” 蘇嵐哭泣道:“舅舅.....” 崔烈提高聲音道:“我已命你不准再提。值此正邪大決戰之際,玉鳳門死了三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有什麼了不起?玉鳳門六世同堂,老人們便盡數死完了,那四代五代六代還有數十人,絕不了種!母親大人在世,還亂不了套。” 蘇嵐哭道:“是。” 從姍道:“從姍向玉鳳門磕頭致敬!”說著跪了下去。 從姍身後的近二百名各派高手齊齊跪倒在地,跟著從姍道:“我等向玉鳳門磕頭致敬!” 崔烈道:“從盟主與眾英雄請起。崔烈前面站有大敵,不敢回身,更不敢還禮了。” 從姍站起道:“是。”眾豪跟著站起。 女陰魔冷笑一聲道:“趙獨尊。你向來是唯我獨尊。我告訴你……” 靈猿真人道:“夫人且慢告訴趙獨尊,讓老夫先將這崔老兒殺了再說!” 女陰魔大怒:“趙獨尊!你逞什麼匹夫之勇?”說著,她一掌拍在靈猿真人背上,靈猿真人機靈地打了一個冷噤,清醒了一些。 靈猿真人大聲說:“夫人,你請講!” 女陰魔安娥道:“你面前這位不僧不道不俗的年青人,是你的頭號大敵,是魔殺天君的弟子,也修有真陽通天經的內力和武功,更不知與九華瘋僧和武當鬼道是什麼淵源。而且,他好象還會你那靈猿劍法。他的功力比崔老兒還高。所以,你對他要特別小心。” 靈猿真人連呼:“怪了怪了!”說著,他的雙手又在頭和耳朵上抓搔起來。這動作是猴猿類的慣常動作。 女陰魔知道這靈猿真人飲用了六十多年的靈猿乳和配練 毒力的毒物,那毒力已經超過了經脈範圍,毒害了腦子,無可救藥了。一想到靈猿真人變成如此模樣,武功勢必大打折扣,縱然毒力毒絕天下,內力也數一數二,只 怕神智一亂,武技不能和內力配合,也是死到臨頭子。須知在場之人,天君上人和崔老人,二人的內力皆比靈猿真人強,靈猿真人一身內力,練到只有一處死門的地 步,其它地方,刀劍不入。但遇到這內力比他強得多的天君上人,只怕靈猿真人遍身皆是死門。而且,從姍手中還有一柄可破內家罡氣的龍泉寶劍。 女陰魔想到這裡,不禁嘆了一口氣。 但靈猿真人卻還在叫道:“怪了怪了!他怎麼會知道老夫的靈猿劍法?” 女陰魔一見他那昏亂的眼神,便又在靈猿真人背上拍了一掌,再度進去一股陰玄內力,靈猿真人又清醒了。靈猿真人眨了幾下眼睛。忽然望著 女陰魔道:“夫人,趙獨尊一生只對不起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 夫人。” 女陰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實在是發動遲了。 咱們早一年半年發動,你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靈猿真人道:“正是。崔老兒那個和他一樣老的兒子,招招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我知道他是這種打法,但忍不住就想和他拼命。夫人,如是早一年半載,我頭腦不發昏,我是不會被他一掌擊中天庭的。” 女陰魔道:“此事不必再提。今天,咱們勝則為霸,敗則為魂。你只要處處聽我的安排,我二人雙劍合璧,這幾個人是不夠打發的。” 靈猿真人道:“你只要一聲清嘯,我就看你的眼色行事。” 從北池在遠處心中一動,已經有了主張。 女隊魔拔出了長劍,靈猿真人也拔出了長劍。 與之對面的三個人,崔烈拔出了長劍,天君上人拔出了長劍,方悟大師抬起了雙掌。崔烈道:“雙劍合璧太厲害。蘇嵐,將長劍藉與大師。”蘇嵐出陣,將劍倒轉,遞與方悟,然後退回。 從 女陰魔陣中,搶出二人,那是司馬洛和 女門的總護法千手殺舒笑天,這二人剛剛出陣,楓木盟陣中,從姍和從北池同時走出,接住二人。從北池接住司馬洛,從姍接住舒笑天。 如今,場中兩個戰團,共有九人打鬥,其中除了千手殺舒笑天用的是一根三十二斤重的鋼鞭外,其餘八人,均是用的長劍。 女陰魔道:“洛兒小心,那小子詭計多端,武功也比你說的高明得多。” 從北池道:“老陰魔,你如是怕你這寶貝兒子單打吃虧,咱們不妨九個人一齊混戰如何?” 靈猿真人道:“我先殺了你這小子再說!”說著便要撲去。 女陰魔輕嘯一聲,道:“聽我的。” 靈猿真人道:“好。!” 女陰魔打了個眼色,長劍虛虛一劈道:“八極陰陽!”話音一落,二人已經發動。只見 女陰魔與靈猿真人同時向上路起,背靠背地起在空中一丈左右後,各自 虛步跨出, 女陰魔從右至左,靈猿真人從左至右,各自繞著下面三人飛了一匝,同時,長劍幻起萬千劍花,向下面的三人攻擊。一時,只聽得颼颼颼颼的長劍刺 響,其中夾著 女陰魔的 陰指力的尖嘯和靈猿真人的真力彈尺的爆響聲。那劍光和各種聲音交織,一時甚為嚇人。 這時,只見下面三人同時一聲大 吼,三人同時向上射起,三個人背靠背地從那萬千劍影和指力中直衝上去,只聽得一陣兵刃交碰之聲,三個人已經突出了 女陰魔和靈猿真人的雙劍合璧,身形高於 了下面繞場飛匝的二人。三人忽然同時向三個方位撲下去,反攻正在下面變換身形的靈猿真人與 女陰魔。 這時,只聽一聲慘叫響起,正在飛快的身形變換中激烈打鬥的五個人,聽出是司馬洛的慘叫聲,明白是他著了從北池的道兒。 女陰魔一邊打鬥,一邊大叫:“洛兒,你怎麼了?” 只聽從北池朗聲笑著回答:“你那寶貝兒子太不經打,只一招便被小爺殺了!” 司馬洛大叫:“母親不要管洛兒,我……一點事也沒有!” 司馬洛說他一點事沒有,其實,他那聲音都已發起抖來,顯然是受傷極重。他這 喊, 女陰魔的心頓時一沉。這時又傳來了司馬洛的一聲悶哼,顯然,他又被從北池一擊擊中,只是怕影響 女陰魔的打鬥,拼命克制,不願叫出聲來。但顯然那一 擊甚重,他想不叫出聲來卻也不得,仍然悶哼了出來。 女陰魔大急,但急切間又脫不開身,也不敢脫身,只因那三個對手實在太強,三人各自猛攻猛打, 女陰魔如今也只好狠起心來,顧不得司馬洛的死活,先設法對付自己的對手再說。 女陰魔大叫:“龍飛虎躍!” 話音一落, 女陰魔自己已經在落地的同時,雙腳在地上一點,又一反飛上去。另一面,靈猿真人也是如此,向時在落地時雙腳一點,再度躍起,二人從週邊向三人反撲上去。 只聽又是一陣兵刃交碰的響聲,其中夾雜著方悟大師的悶哼和 女陰魔的悶哼。 忽然,場中響起了 女陰魔的一聲輕嘯,接著, 女陰魔的聲音叫道:“風緊!鳳凰雙飛!” 靈猿真人一聽,身形一射,便向那几十丈外的樹林射去,他的身形射至十丈時,身形力道已盡,落在地上,雙腳一頓,又向那片樹林射去,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 慘叫,那是 女陰魔的慘叫聲,靈猿真人大急,身子在空中一轉,繞了一個彎子,已經回過身來。他忽然看見, 女陰魔站在場中,正被從北池一劍從後面刺進心 窩。而正面,方悟大師的一柄長劍已經抽出入抽後退開,劍上還在滴著鮮血,而他的身體,卻已倒在地上。 靈猿真人大叫:“夫人!” 他的身形飛快地向 女陰魔射去,從北池見他射來,已經拔出長劍,飛退四丈。靈猿真人一把抱住 女陰魔,只見 女陰魔身子已經發軟,自己已經無法站立,那兩劍都刺在心臟,顯然是活不得了。 女陰魔倒在靈猿真人懷中,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殺……了……從,一句話還未說完,頭一垂,便已死了。 靈猿真人抱住屍體,大叫道:“你……你……你喊出鳳凰雙飛,為什麼自己不走?” 靈猿真人此時雙目盡赤,頭上的頭髮根根豎起,那束頭髮的玉簪已經在激鬥中脫落,如今他須發皆張,加上一臉絨毛,便如一只野獸一般,一點沒有區別。 從北池在遠處大叫:“畜生!你上小爺的當了!小爺模仿那老妖婆的聲音亂!誰叫你信以為真?” 靈猿真人一聽,頓時大吼一聲,扔下 女陰魔,雙腳一彈,便向從北池射去!從北池知他此時已經發瘋,功力全部發揮出來,銳不可擋,連忙展開通天幻靈步,以 從北池功力展開通天幻靈步,那才是奇詭莫測。靈猿真人此時已經接近瘋症,一撲不中,二撲不中……撲得十數撲,殺不到從北池,口中發出陣陣咆哮,兇吼。 這時,方悟大師已經倒在地上死去。原來,他在第二招中,已經被靈猿真人的一個劍式刺中了肺葉,傷及下面的心臟。靈猿真人忙著化解天君上人的一個後殺劍 式,所以那劍才沒有繼續深入,不然只怕當時便已死了。而 女陰魔在那一招中,被崔老人的隔空指力點中檀中穴,受傷極重。所以,從北池模仿聲一起,靈猿真人 飛射而去時,她已無法逃走,卻被正好落下的方悟鼓足餘勇,一劍刺進心臟。但方悟剛抽出長劍,卻已心脈震斷死去。其時,從北池已將司馬洛殺死,正好調過身來 參加這個戰團,所以,又在 女陰魔身後補了一劍。 女門的總護法千殺手,哪裡是從姍的對手?此時不但被從姍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從姍還能有餘暇將從 女門陣中搶出來的人阻攔在那方。 這時,靈猿真人已經瘋狂。只見作如野獸一般咆哮著,滿場追殺從北池,而崔老人和天君上人,又在旁邊不斷地攻擊靈猿真人,卻皆因靈猿真人與從北池咬得較緊 而不得下手之機。而且,這二人皆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一個拼命逃,一個拼命追,那速度之快,直如閃電一般,那旁邊觀戰的雙方陣中的武林人,只見 兩團影子亂晃,根本就看不清誰是誰。 忽然,從北池身子一射,便向 女門人的陣中撞去。這一撞去,頓時便只聽見怪叫連天,人影亂飛,那從北池一 闖進 女門人的陣中,便抓起人向身後的靈猿真人扔去,而靈猿真人此時正瘋,那一身的真力加上毒力,猶如一團帶毒的大鋼球,誰撞上去,誰就立即死去。一時, 那 女門的陣營中亂如一團馬蜂窩!從北池一閃入人群中,靈猿真人便再也抓不到他,甚至根本就分不清誰是從北池。這時只見不斷的人影飛向靈猿真人,那是從北 池抓起向靈猿真人扔去的。而這些人一撞上靈猿真人,便立即死去。不知死了多少。 這時,幾乎是同時響起了三個人的喊叫聲:從姍道:“哥哥!不能這樣!” 天君上人道:“怎能如此狠毒?!” 崔烈老人道:“哪能爛殺無辜?!” 三個人同時向那馬蜂窩射去! 從姍射去,是要阻止從北池;天君上人向靈猿真人射去,是要殺他;而崔老人,卻從側面繞過去,正面向靈猿真人對撞而去! 只聽轟地一聲大響,崔老人和靈猿真人對撞在一起,二人抱成了一團,兩支長劍從二人的背心正中各刺了出去。二人的長劍把握在各自的手中,二人的空手互相抱在一起,如若不是有從二人的心臟正中刺穿而過的長劍,誰也會認為他們二人抱在一起,是一對久別重逢的兄弟! 一切都靜止了。所有的人,都停下來望著崔老人和靈猿真人,衛靈壁走過去,看見二人圓睜的目中,瞳孔正在放大到最後的一圈。二人誰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兩個人都覺得不必要再說一句多餘的話來。一切都過去了,二人都已經死了。誰也沒有力氣再多說一句話。 靈猿真人是完全死了。他說不說什麼都是一樣。 但崔老人卻沒有死,他死了,但又沒有死。 從北池說:“老前輩,你為 女門這些狗才而死,太不值了!” 從姍道:“老前輩,是我哥害死你的。從家對不起你。” 天君上人道:“阿彌陀佛!” 只聽這誦佛聲一完, 女門的人忽然跪了一地,許多人垂淚道:“多謝崔大俠救命之恩。” 這時,司馬靈台正站在從北池身後,忙亂中,從北池沒有注意到他,誰也沒有注意到他。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崔老人和靈猿,真人那還未倒下的屍體吸引去了。只見司馬靈台悄悄移動,忽然出劍刺向從北池。 只聽一個聲音大叫:“少主小心!”同時,一條人影射向司馬靈台,雙掌打在司馬靈台肩上,司馬靈台一個踉蹌,長劍刺偏,一劍刺進從北池的肩頭,一滑,又自己退了出去。 從姍一把抓住司馬靈台,手一送,便將司馬靈台扔了出去,跌在地上。 從北池回頭一看,道:“達兒!是你救了我!” 被從于淳生前派去莫幹山莊臥底的錢達,被司馬遷武賜姓司馬的司馬達,這時恢復了本來面目道:“奴才叩見少主!” 從北池道:“起來。什麼奴才!你是我從家僅存的兩箇舊人之一。你從此叫從達。你永遠跟著我,我收你為長徒。” 錢達道:“沒有爺爺同意,錢達不敢改姓。” 從北池道:“不管怎麼說,你先站到我身邊來。司馬靈台,司馬遷武,你二人是自裁?還是要從爺來超度?” 錢達道:“求主人饒了司馬遷武吧。” 從北池道:“你被他的小恩小惠收買了?” 錢達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覺得去莫幹山莊臥底三年,太對不起司馬遷武了一點。” 從姍道:“二位兄長請走吧。我們再也不敢為難你們了。 一切都過去了。” 司馬兄弟一聲不響。司馬遷武先還雙目瞪著錢達,此時卻調頭望也不望他一眼。兄弟二人過去搬起司馬洛和 女陰魔的屍體,帶著殘部離去。 從北池大叫:“且慢!”言畢, 聲清嘯沖天而起。隨著一聲清嘯,只見從北池帶來的人,和楓木盟的人,忽然散開,將八大門派的人圍在中間。同時,從這戰場四周,不斷響起各種響應,有大叫、 大喊、長嘯、短嘯、猶如龍吟、獅吼、虎嘯。那是金牌盟的三十六大豪帶著各人的屬下門人前來擁戴盟主了。 很快,這三十六大豪帶來的數百人便現身出來,將 女門的殘部盡行圍住。 從北池大叫:“各位聽好了!當今天下,武功高明之士盡在此處。這一戰後,只剩下我、我大哥天君上人、我妹子從姍,我們三人的武功最高。這武林糾紛,隨時 都有,所以,武林始終要有一個盟主來主持公道。如今崔家的幾位老人,少林武當的二位元老,八大門派中威望卓著者,以及邪派的幾個大高手,都已不死便殘。這 天下武林盟主的責任,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落在了我兄妹三人頭上。” 從北池說著轉過身去,向著天君上人一揖道:“上人大哥,這盟主一席,便由你來當吧。” 天君上人閃身讓在一邊,冷笑一聲道:“兄弟,這盟主一席,真的是那麼值得人去費盡心機,喪心病狂地奪取麼?” 從北池道:“大哥,這武林盟主,總得要有人去做。你不做,我不做,如是讓一個邪魔做去了,那豈不是反要為禍武林?” 天君上人道:“從姑娘已經是盟主了,你我二人還去爭什麼?” 從北池一怔道:“哦!小弟忘了。姍妹,你來當這盟主吧!” 從姍搖頭擺手道:“不,哥哥,不。我不做什麼盟主。我已投入了峨嵋門下,妹子以後便在峨嵋山靜心修真。這盟主一席,楓木盟人早已有了定議,大劫一去,楓木盟便自行解散。這天下根本就不該有什麼霸主。” 從姍轉身向天君上人一拜道:“衛大哥,多謝你了。我要與峨嵋眾師姐回山去了。咱們以後江湖再見。” 天君上人垂下頭,吶吶道:“這就要走了麼?” 從姍道:“是。我和眾師姐送崔老人回東海後,就要回山了。” 天君上人道:“是。我也該走了。” 從姍轉身向崔老人走去,蘇嵐已經在他身邊。二人輕輕地將崔老人的屍體取下來,由蘇嵐抱著,走向八大門派被圍之處。 楓木盟的人見從姍走過來,便閃開了二個缺口。 從姍望著洞庭王道:“前輩為何忽然跟隨起從北池來了?” 她不稱哥哥,而稱從北池,顯明出她對從北池的作為的反感,已經到了很強烈的程度。 洞庭王道:“令兄拿出了楓木令正牌,何況他的武功,在當今天下,已是最高的了。” 從姍冷笑道:“嘿嘿!未必見得!” 洞庭王道:“從盟主,你已投入峨嵋,自然不會再到處管這江湖之事。天君上人心性淡泊,加以他如今那個樣子,更不會管人間俗事,屬下不跟隨從少主,你叫我跟隨哪個?” 從姍道:“好,我管不著你們!我也不願再管你們!象你們這種一點骨氣也沒有的武林人,也不配我管!如今我要帶走八大門派的人,你們該不會為難我吧?” 洞庭王一聲不吭,垂下頭去。 從北池道:“妹妹你要以八大門派為基礎來與為兄抗衡麼?” 從姍道:“那麼,你是存心要八大門派臣服你了?” 從北池道:“這天下武林盟主,總不至於要有兩個吧?” 從姍道:“那麼,你待怎的?” 從北池道:“不妨讓八大門派中選出一位德高望重者,與我論劍。” 從姍道:“好。我陪你。”說罷,“鐺”地一聲拔出長劍。 從北池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姍妹,你何苦要當這冤大頭。咱父親的事業,本來有你一份,你也該盡力而為才對。” 從姍的雙目 下子湧出了淚水:“哥,你提到父親的事業,你明不明白,父親出事後,咱兄妹得到的幫助,全是來自父親的事業要征服的人。那些什麼金牌盟上的人,楓木盟上的 人,沒有一個人出來扶過我兄妹一把。哥,霸主 這兩個字含有多少血腥,多少背叛,多少災難,多少痛苦!你為什麼要迷戀這不祥的東西?你如一定要征服天下,咱兄妹也只好兵戌相見了。” 從北池揮手,道:“讓路!” 從北池帶來的人和楓木盟的人讓開一條路,八大門派走到場中,與從山上下來的人合在一起,向南方走去。 從姍直待眾人都走了,才從合圍圈中走出來,峨嵋派的二十多個跟在她身後。 天君上人垂著頭,不敢望她 眼。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抬起頭來。這時,他一臉平靜,沒有喜,沒有怒,沒有哀,沒有樂,只有 片清明的霞光回盪在他的雙目中。 從北池在他身邊道:“大哥,咱們再來吹一個大喇叭,大醉一場如何?” 從北池的身邊,黃河蛟和孟恆一人抱了一個酒壇。 天君上人接過一壇酒道:“霸主這酒,自然是要喝的。”說罷,拍破泥封,看著從北池也折破泥封,他才道:“我喝這壇酒,是希望兄弟不要陷入魔道。” 從北池道:“不會。小弟這心性,不過是喜歡取個樂子,圖個熱鬧。當了這霸主,可以取個大樂子,圖個大熱鬧。其它嘛,好象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天君上人道:“如若只是這樣,兄弟便當個霸主又有何妨? 不過兄弟的心機,我是領教過了的。但願兄弟不要心口不一才好。” 從北池道:“大哥的教誨,小弟記住了。”說罷,捧起酒壇便猛喝起來。 天君上人喝了一口酒,然後,直向前面的草叢噴去,只見那草叢一沾上酒,便很快枯萎了。 天君上人一拳砸爛酒壇,仰天發出一陣大笑,頭也不回地向南方走去,一邊說道:“好兄弟!好……兄……弟!好…… 兄……弟!” 他的聲音越說越高,越拖越長,頭也不回,徑直而去。這時,他聽見從北池在後面大吼;“誰?是誰下的毒?是誰想毒死我兩兄弟?哎喲!大哥,小弟也中了毒了!” 但天君上人聽他聲音哄亮,一點不象中了毒的徵象。同時,他聽到司馬靈台兄弟在說:“莫幹山莊司馬靈台、司馬遷武,參見霸主!”天君上人這時才嘆了一口氣,快步而去… |
第二十七章 控制死亡的神功
勁猛的長風,從山川上空掃過,呼嘯著,吹打向峨嵋山捨身岩。 峨嵋山捨身崖,千丈懸崖成直角八十五席-聳立,坐北向南,凌空峭視低矮的群山,淵停岳峙,紋絲不動,猶如王霸流的武功高手。 捨身崖的頂部危岩上,盤膝坐著一個年青的佛門女尼。她那美麗的臉上,飽含著一種令人敬畏的端莊和肅穆。她就是昔日的從姍,如今的峨嵋掌門人一清師太。 她的身周,隨著從長空吹來的勁風,飄飛著朵朵白雲,她的下方是一片無邊無盡的連綿雲層,猶如大海。這就是天下聞名的峨嵋雲海。太陽從雲海的東邊冉冉升起時,雲層更低了。太空一片清明。這時候,從西方的深灰色的群山之中,猛然跳騰起一條雪白的玉龍 它就是連綿起伏的貢嘎大雪山。 從捨身崖看出去,西邊的貢嘎大雪山距離峨嵋山的直線距離不過三百里。西南方向的玉龍大雪山也不過六百里。她看不到玉龍大雪山,但她卻又比看貢嘎山更清楚地看到了玉龍大雪山一 因為魔殺天宮就在那大山之中!,她的雙目中一下子盈滿了淚水。 她低喚:“靈壁…” 五台山大戰之後,一清師太、從北池、天君上人,被譽為武林一正、一邪、一異人。實際上天君上人的聲譽還在一正一邪之上。一是他的內力武功略高於一正一邪,二是因為他那隨和而豁達的性情,很合武林人的脾性。而一清師太凡事皆以佛法和公正去度衡,不苟言笑,便令人既敬又畏。 她是不苟言笑的。因為她笑不起來。她心中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哀、藏著不為人知的巨大而無望的戀情。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長風吹不斷她對天君上人的純情。但她卻只能將這純情深藏心底,從不敢外露。因為她是一個佛門女尼,是峨嵋派的掌門人,佛門十戒,對她來說,是有雙重甚至多重的禁制。 佛門十戒第一戒:“不殺生。” 她卻殺了很多人。那雖然是以殺止殺,殺的盡是該殺的人,但那畢竟是殺。 佛門十戒第三戒:“不淫。” 她不淫。但卻被淫過。或許,禪修能使她忘記這創痛。但禪修是否也能使她割捨對天君上人的戀情?這戀情是不是犯了佛門沙彌尼十戒中的第三戒? 京師佛陀神僧說她是大苦禪者。但她明白,她不苦。家破人亡之日她備受高人回護。如今身居高位,坐則有人護法,行則有人跟隨,而且不斷有高僧來為她講讀佛學經典。高深的思維修佛學佛,是一種豐富的人生追求。她既不苦,更不寂寞。 而在那荒無人煙的金沙江畔、萬山叢中,一個人品和靈性皆是至高無上的天君上人,整日守著幾個孤兒,傳他們武功、以傳魔殺門衣缽。他遠離中原文明,整日以酒為伴,除此之外,生命中就只有淒苦為伴。他讀書不多,捧著經文也無法讀習。那麼,禪修對於他來說,就只是一種枯禪,毫無學識修的含義。枯禪才是其苦無比的,是佛對一個靈魂的痛苦的嚴峻考驗。他,才真正是一個大苦禪者! 淚水從她的雙目中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滾而下。她若是一個俗人,她將以自己的整個身心去愛他伴他侍奉他。但她偏又在認識他以前就也立志身入空門,自願受沙彌尼十戒禁制;如今身不由己,只好認命,將對天君上人的同情傾慕愛戀深藏心底。 長風吹幹淚水時,她知道她該回臥雲庵。庵中一切皆已備好,候她上路,去西天目山的荒谷中應魔殺天君祭日。五台山大戰三年過去了,她只見過他兩面,兩面均是在魔殺天君的忌日祭上見的。也只有這一天,她們才能見上一面。 她飄身下岩,引起觀看雲海日出的香客的驚異。沒有他在側?甚麼山都只是空的! 那一天,在天目山外的荒谷中,魔殺天君臨死時,說:“姍兒已入峨嵋空門。不然,老夫真想將她許配給你。” 那時,四只眼睛極快地對視了一下,又急忙調開。但從那時起,他和她就已心心相印了。但又一個大苦隨即跟著開始了……。因為她既入空門,就要受佛門十戒制約。他們的愛,只能藏在心中。 或許她真的是一個大苦者。因為壓抑純情比壓抑淫慾更不容易。或許有一天,她能從萬千佛典中找到一點依據,證明純情並不犯戒,證明善為大道,純情為善! 她向臥雲庵起走時,看見臥雲庵外一切皆已準備停當,候她起程,下山東去。頓時,她記起了自己作為武林盟主的責任,記起了五台山木戰後,邪派戰敗,卻又產生了一個從北池,一個新的邪門的從霸主 這人偏生又是她的兄長! 她要禪修,真是太難。因為禪修的過程是靜慮萬欲的過程。而她,卻遁不開萬欲的本源 一那世俗的種種干擾,要她去判定是非。她唯一賴以修禪的,就只有一腔善念。 她向等候她的眾人快步走去。 有時候,太陽一出來,晨風一吹,它也會無端崩塌 這時,一種千軍萬馬的聲響,就象五台山的林海怒濤聲,會突然響徹天地之間,將金沙江的怒濤聲也暫時壓了下去 這就是玉龍山的大雪崩。 天君上人坐在魔殺天宮的懸崖頂上,看著遠處那漫天飄飛的雪崩雪花構成的雪幔,臉上現出了一個淒清的微笑。他端起一碗酒,向著北方一舉,脫口道:“請!”然後,一飲而盡。他將一碗酒飲幹後,才記起自“請”了一聲,甚為無聊,不禁對著那無盡的山巒嘆了一口長氣。 一瞬間,一切苦戀和幽思都跑光了,心中只留下一縷淡淡的微帶回甜的哀澀感覺。他一聲清嘯,身形飛起沿著江邊,飛掠了片刻,便折向了五龍山,直向一處積雪甚厚的山崖射去。射到左邊,抬手一記劈空掌力向著八丈之外的積雪堆打去。只聽轟的一聲,大雪堆被打垮了。一場比他早上看到的雪崩更大的雪崩發生了。那萬鈞重的積雪從山崖上飛瀉而下,越滾越大,越瀉越烈,山野間響起了千軍萬馬敲打大地一般的轟響聲。 這時候,天君上人已經又飛身到另一處大雪堆附近,又是一掌劈空掌力遙遙打去。於是又發生一處大雪崩。 他如此沿著玉龍山的脈脊飛掠。他飛掠過的雪地上,卻無痕跡。這是踏雪無痕的輕功,在他不過是玩兒一般。他要的是打落雪崩,讓十處百處的大雪崩組合成的大聲威,去抒發他心中的幽思和苦戀。 這時候,他已經回到了魔殺天宮的大懸崖頂上,盤膝坐在了那酒壇面前。他在萬馬千軍一般的轟鳴聲中,倒了一碗酒,舉起酒碗向著北方峨嵋山的方向,輕聲說:“師太請。該去你義父的墓前忌日察了。你沒忘記吧?”說完,他又一口喝光了碗中的酒。 這時候,十數處大雪崩的崩勢不但未減,有幾處反而越崩越烈。 天君上人豪興大發,又倒了一大碗酒,舉向北方道:“你過得好嗎?”說著,他又一口喝乾了這碗酒。 驟然間,他的雙目中現出了一種死寂。他記起了鄺秀。陳妙棠在五台山正邪大戰場上說:“鄺者棠也,秀者禪也。鄺秀即棠禪。鄺秀鄺秀,她就是陳妙棠的禪,使陳妙棠一心向善,再也沒有吸陰補陽。” 那未,他,天君上人,他的“禪”是什麼? 鄺秀,不過是他的無望的愛戀的一種遮掩一種寄託。可是,她卻對他獻出了整個心身,甚至為他而死。如今,他卻在這裡有一碗無一碗地向著北方峨嵋山請酒。他還是人嗎? 他抓起酒壇,向著懸崖下面的金沙江飛扔出去。一聲低吼後,他雙手掩面,無聲地哭泣起來。 驟然,他又止住哭泣。他聽到腳步聲從魔殺天宮通往山頂平台的石級上傳來。 一個人在他身後站住,說:“上人,該動身了。” 這個人是徐州四醜中的大醜。徐州四醜已投入魔殺門門下,不算親傳弟子,算是家將。四醜輪流在魔殺天君的墓前守墓和在魔殺天宮當值,以照顧天君上人和他的幾個親傳弟子的起居飲食。 “是。該出發了。”天君上人說。 “上人放心去吧。我會照料好長啟他們的。” 這孟明達是他上一年從天目山回家時,在武昌附近的一個破廟門前撿回來的。這孩子當時約有五歲左右,全身長滿爛瘡,奄奄一息,皮包骨頭,發著惡臭,倒臥在廟前的大路旁。天君上人見這孩子身骨奇佳,而且相形特別,那雙眉為黑色和棕色相間,成為奇特的雙色眉。從相學上看,這是聖人的異徵。他向這孩子走去時,突然覺得體內真力無端流動。 這真力有流動時,在內功修上稱為氣感,如是伴有寒煞,感受到的就是殺氣。但他卻感到微熱。他覺得奇怪。他猶豫再三,用道袍裹起孩子,帶他去了附近的一個武林大豪家中,叩門求助。 那大豪見天君上人登門,大喜過望,有救必應,應必周全,將這瀕死的孤兒服侍得猶如天子一般。這兒命大,不到半月,便已痊癒。天君上人謝別了那大豪,將這孤孩子帶回魔殺天宮,賜名孟明達,後來成為一代天驕。(祥見拙作《獰皇武霸》。) “好吧。我就不下去多作辭別了。”天君上人說。“一月後我就回來。” 他離開魔殺天宮,向下游飛掠而去。 他的第一站是黃山山外的鄺秀安息之外。他到時發現已經有人先他而祭奠過了。他明白是一清師太來過了。他此時心如止永,無比安寧,就如他和鄺秀當年兩情相悅時一樣。他們已經永遠結合為了一體。因為死就是永恆。 祭奠了鄺秀之後,他去了九華山。 五台山大戰後,他曾去了九華山。九華老三合僧囑他今年再去。那位頭是和尚,身是道士,腳為俗人的司馬飛,當時表情很奇怪,使他有某種預感。 他行到十王峰的半山腰,便聽到一個聲音在招呼他:“你來了?” “是,是弟子來了。”他沿著聲音找去。他在十王峰的一面猶如刀砍斧削似的懸崖前面呆住了。 懸崖峭壁上本來有一個山洞,山洞洞口不大,但此時卻已用石塊封閉,只留下中間九塊方石未曾砌上。從這九塊方石現出的洞孔中,可以看見老三合神僧盤膝坐在洞中,一派準備圓寂的樣子。 天君上人跪在洞外,叩頭道:“師尊,弟子的命相之牛,是否苦煞之氣太重?不然,為何弟子受一師去一師,竟不能克竟孝道?”他說話時心境異常淒苦,再也不如盤膝坐在鄺秀墓前那般心如止水。 老三合抻僧在洞中聲音平和地說:“你且在洞口外面坐下,聽老衲給你講這‘禪’字。” 天君上人在洞前盤膝坐卞。 老三合神僧這年應有八十多歲了,這在高僧之中,不算高齡。他說:“佛學以苦、因、滅、,道為四諦。諦是人生至理的意思。 個生于世,從世俗論,苦多樂少。即便是樂吧,也幾乎全都會幻變為苦,或種下苦的因,帶來苦的果。所以,佛以為人世間的一切都是苦的本源。這就是苦諦。 “這苦諦是如何產生的?苦諦,說到底,全是人自己造成的。人之七情六欲一生,便求滿足自己。可是,每一個人作為一種由五蘊構成的色體,都會發生七情六欲,都要求滿足自己。我的七情六欲要從別人處得到滿足,別人的七情六欲要從你這裡得到滿足。於是,人與人之間的七情六欲,便常常互為衝突。所以說,人之七情六欲,就成了招感苦的煩惱業因。這就是因諦,佛學又稱為集諦。” “大智大慧者要從苦諦和因諦中解脫出來,便需消除煩惱業因,也就是要靜慮七情六欲,達到‘寂滅’一切‘煩惱業因’,‘圓滿’一切‘清淨功德’的最高境界。佛稱這種境界為‘涅檠’。今人將這種‘寂’和‘圓’的境界稱之為‘圓寂’,更將‘圓寂’作為‘死’的同義語。其實,天下只有少數修禪者才知道‘這‘圓寂’並非是‘死’,而是一種介乎於世俗的生與死、超越於世俗的生與死的一種精神境界。這時候,人的‘體為之空靜’,‘神為之淨明’。怎麼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死’字,去褻瀆這種千百萬人都達不到的‘滅諦’的禪修境界呢?” 天君上人此時猶如醍醐灌頂,頓時大徹大悟,明白了那麼多化解不了的血殺與痛苦產生的根源。 老三合神僧說:“人要追求並達到‘涅檠’境界,就要修行。這修行就叫‘道諦。’“禪,就是佛門的一種修道方法。” “禪定的意思,就是靜慮七情六欲之後,達到‘安靜百止息雜慮’的一種空明境界。你若靜坐斂心,專注一境,久而久之,便會感到‘身心輕安’,‘觀照明淨’,四色空,五蘊無,便能通過‘禪定’而進入‘涅檠’境界。” “所以,禪是一種‘棄惡通善’的法門,是一種大智慧,是一種思維修,是一種認識人生,把持自己的高深功夫。” 天君上人起身,撩起道袍,恭恭敬敬叩了九個頭,說,“需要封洞之時,請師你明示。” 大苦之後,深思之後,領悟禪機自然就很快了。 “很好。你能悟出。‘隔絕即棄惡’為‘涅槃’法門之一種,很好。你且坐下。老衲還有一件俗事要向你交代。” 天君上人復又盤膝坐下。 這時;老三合神僧郎聲道:“渡賢大師,你請過來。” 眨眼之間,天君上人的身邊,已經坐著京師大興隆寺的住持法師渡賢神僧。 天君上人一聽說來人是世稱為“佛陀”的渡賢法師,連忙起身,便欲拜禮。 老三合神僧道:“免了吧。你是老衲的單傳弟子,在武林中和佛門中輩份很高的了。” 渡賢道:“如此最好。上人請坐。” 他等天君上人坐定後,說:“三合法師,你今日這一通四諦法講得太透徹了。只是有一點不對。你對上人講了 席小涅槃諦,可否讓老衲再對他講一點大涅槃諦?” “你別將我這弟子帶進佛道之爭。” “他有如此高深的內力武功修為,哪能不用來為佛門效力護法了” “種因不同,業果有異。佛門六宗,禪定法門,大千世界生滅解,佛學最高境界的追求,均有差異。壁兒不必去聽你那牽強附會的大涅槃諦。法師有何貴幹?言明之後,就請回京去吧。” 老三合神僧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渡賢大法師道:“一人禪定,是孤禪。一人靜慮七情六欲,一人身心輕安觀照明淨,是小涅槃,眾生呢?眾生在大苦中百世無明,輪迴掙扎,釋家作何想作何觀作何解?佛說:普度眾生,慈航…” 老三合僧打斷他的話說:“渡賢大法師究竟有何禪示?” “法難 龍虎山。” 渡賢大法師一吐出這五個字,老三合神僧就沉默了。 “邵元節已經進了皇宮,主持宮中醮禳。”渡賢說,向天君上人解釋道:“邵元節是江西龍虎山正一道教的副教主。” “法師為何不先一步以佛法示講嘉靖皇帝?” “先兩步也無用,這是劫數。興獻王的夫人其娘家就崇信言士。這興世子朱厚聰,還是小兒時,他母親就常延方士與他治病。那時,老衲又怎知這武宗皇帝竟會無一親出?帝位落落于從手中?” “你懷疑龍虎山做了手腳?” “沒有證據,不敢妄言。” “那你又到九華山來幹什麼?” “老衲想來藉天外神珠一用。” 老三合僧一所,頓時噫了一聲,道:“什麼天外神珠?” “不必故作糊塗了。百多年前,九華山的通靈大師突然以通天神功應世,從這個山頭飛到那個山頭,猶如兒戲。僅那真力罡氣罩,天下就無人能破。佛門之中,如有一身這等仙人,還會有什麼法難?從漢明帝起,衡山道士褚善信與攝摩騰大法師,以燒經試法開始,千多年來,歷經三武法難,道佛之爭便連綿不息。每次佛道二教爭為國教,開始是辯經爭,最後總是神功鬥。老衲對龍虎山正一道張教主的神龍飛天三十六式沒有勝算,所以要藉天外神珠一用,以避法難。” 老三合神僧道:“老衲沒有甚麼天外神珠。” 渡賢神僧一開始就沒打算能要到天外神珠,此是見偷聽被發現,甚為煩燥,不禁怒道:“自從唐武宗滅法以來,將近六百年了,這九華山被毀的道場還未恢復,寺廟也不新修。道場不開,弟子從何而來?你卻忙著一已涅檠,而置九華佛門的興復於不顧。你不怕見了地藏菩薩無顏麼?” 老三合僧譏道:“大師對我華嚴宗如此關心,莫非要改宗麼?” “老衲縱不改宗,我唯識宗與你華嚴宗難道就不是佛門一脈麼?” 者三合僧見他始終以“佛門一脈”為由,相逼硬索天外神珠,不禁怒道:“第一,九華山已經沒有天外神珠。第二,佛法度有緣。帝王無緣,又何必強行希邀聖寵?暴政仁政之出世,皆由天數所定,又豈是你一人所能扭轉?第三,老衲今日圓寂,法師反要以俗事污我淨明麼?所以,法師請回京去吧。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言畢,垂下雙目,不再說話。 渡賢大師對老三合憎瞠目以視,良久,一聲大吼,飛身而起,向山外飛掠而去。 老三合僧閉上雙目逐客時,天君上人也隨著閉上了雙目。 這時他展開地聽功夫,聽得渡賢大師在些許之間已飛掠到數裡之外,不時,便聽不到他的行蹤了。但他仍然閉目垂首。他知道老三合僧還在地聽,便不敢打岔。 不時,只聽得老三合神僧輕聲說:“他又偷偷潛回來了。 他預感到唯識宗法難在即,對天外神珠志在必得,倒也情有可原。” 隨後,他展開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天君上人密談了半個時辰。事情說完以後,他睜開雙目,輕聲道:“你將石塊砌上吧。你用灰泥填好縫口,用掌擦光如山崖一體。老衲布了禁制,就要圓寂了。” 天君上人起身,默默地叩了九個頭,然後以老三合神僧預先調和好了的泥灰粘合石塊,封了洞口。最後,他將縫口填滿,運足掌力,上下左右摩擦片刻,封洞痕跡便一點也沒有了,整片懸崖渾成一體。 天君上人對著岩壁默默地叩了九個頭,然後起身飄然下山而去,之後,與天君上人簡潔敘禮,便悄然離去。由此可見,天君上人於五台山北台頂下正邪雙方大會戰後,聲望是何等之高。 正忌日前一天上午,從山谷西谷口外,飄進來兩個年青女尼。二人飄近墓前,當先一個女尼對著魔殺天君的墳墓叩下頭去時,早已淚流滿面。她便是峨嵋派掌門人一清師太。 一清師太叩頭道:“義父,姍兒來看你老人家了。姍兒雜事煩多,不能常來,但每年忌日總是要來叩頭的。”叩完頭後,她與天君上人略事敘禮,便在墳墓另一邊盤膝坐下,守墓以盡義女之孝。 她問:“師哥,義父臨終前囑你廣納弟子,不知此事辦得如何了?” 天君上人道;“我已覓了五個孤兒,正在傳授入門功夫。 異日有緣,還將再行接納。” “如此甚好。魔殺天宮……一向的用度……吃不吃緊?” “師尊的魔殺天宮裡,金銀財寶取之不竭。貧僧幾次想捐一點給峨嵋派的師太們置一點田產,不知掌門人準與不准?” “山上的姐妹們過得很清苦。如此甚好。”一清師太說到這裡,突然流下淚來。 “盟主為何哭泣?”天看上人大驚道。 一清師太哭泣道:“貧尼只覺…,為了從北池……無顏見人……更無顏擔任八大門派的…盟主……。” 天君上人沉默了。從北池成為黑道和散俠道的霸主後,在紅雪山莊的廢墟上新修了一座皇宮似的霸主宮,並于紅雪山頂上修建了一座數十丈高的霸王塔。使得武林側目以視。 一清師太慘然道;“五台山大戰後不到三年已經有十三起人上蛾嵋山來哭訴從北池的惡行了。這不能來不敢來峨嵋山 |
笫二十八章 植物死亡的神功
魔殺天君的墳塋已由徐州四醜修整一新。徐州四醜在墓旁不遠處修了房舍,由四醜輪流守墓。此谷頓時成了聖地。黑白道武林由此谷路過時,盡皆神情恭謹。有淵源者,或當日參加了五台山大戰的人,多少還要叩幾個頭,燒點紙錢。 天君上人從九華山下來,便直到了墓地。他對著墳墓恭恭敬敬地叩了九個頭,便盤膝在墓旁坐了下來。 三日之後是魔殺天君的忌日。 其時,徐州四醜除了大醜在魔殺天宮照顧五個孤兒外,其餘三醜均在此谷,為祭奠作些準備。四醜見天君上人已到,上前略作敘禮,便搬上酒食,置于天君上人身前的草坪上,然後默默退開。 從第二天起,便陸續有武林人前來祭奠,均是默默祭奠的還不知有多少。貧尼想一人找上霸主宮去問個是非,又怕八大門派聞訊而動,隨後跟去,釀成又一場正邪大戰。八大門派經五台山大戰後,精英盡失,正在閉門恢復期間。貧尼哪敢將他們拖進又一次正邪大戰?此時八大門派的實力,連霸主宮的一半都不到。所以,貧尼好生為難,也好為從家從出個從北池而無顏見人!” 天君上人垂首默默,無言以對。一方是自己最敬最愛的人,一方是自己的義弟,這義兄的名份使他好生為難。 這時,只見從東谷口處走來三個武林人。這三人走到墳前,為首一人,對著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揖拜道:“長沙飛虎鏢局趙大鵬,見過天君上人,見過師太盟主。在下想向天君老前輩叩頭,還望上人和師太恩準。” 這趙大鵬言語舉動十分恭謹。只是他滿身刀傷,多處包紮,血污雖幹,卻滿袍皆是。 一清師太道:“趙總鏢頭請。貧尼在此代義父謝過趙總鏢頭。” 等趙大鵬叩過頭後,一清師太道:“趙總鏢頭渾身是傷,出了什麼事?想必到此亦是有求而來,但說不妨。” 趙大鵬一聽,頓時對著一清師太揖拜道:“在下…這冤屈,全憑盟主作主了。” 一清師太略作沉吟道:“如此說來,又是霸主宮幹下了殺人越貨之事?” “正是如此。好叫盟主和上人知道,在下接了潭州府尹送往京師的一支特鏢,隨行尚有兩位軍爺,四十位官兵,在下也不知所保為何物。只是在下世居長沙,於這官家不便開罪。 所以接了這支特鏢,保他們到達京師。誰知才到洞庭湖,便被洞庭王劫了鏢去。在下打洞庭王不過,只好拜到從霸主宮前求情。從霸主的門人將在下打了一頓,趕出山西,沿途皆有人教訓在下,令在下不准去峨嵋山求你作主。在下想到失了皇標,要誅九族,萬不得已,還是偷偷找來了。求盟主為我做主” 趙大鵬這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聽得西谷口外一聲大喝:“矮轎!” 趙大鵬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臉色蒼白,身子微抖。 天君上人不忍道:“趙總鏢頭,你在湖南也是一等一的好漢,為何嚇成這樣?爾等三人,可來在下身後坐下。” 三人一聽,連忙過去,在天君上人身後盤膝坐下。 這時,西谷口外,已經出現了從北池的身影。 從北池,一身華服,銀髮銀眉閃閃發光,大袖飄飄,在一群屬下大約二十多名武林大豪的簇擁下,無聲地、但卻神采飛揚地向魔殺天君的墳墓走來。 走到墳前,從北池作禮道:“兄長、二妹,別來安好?北池有禮了。” 二人早巳站起,儘管心存不滿,但禮數卻不可亂。 天君上人道:“多謝兄弟駕臨先師長眠之谷。” 一清師太道:“兄長可是來祭貧尼義父的忌日的?” “北池正是為此專程而來。怎麼,妹子不歡迎麼?” “難得兄長有這片心意。多謝。” “如此,小兄就先祭奠天君前輩了。明日待你們師門祭和家祭完畢之後,小兄在谷外等候,屆時咱兄妹三人再行聚會暢談離別之情,二位兄妹以為如何?” 天君上人沉吟不答,一清師太卻道:“兄長要祭奠,還請快些。小妹聽得這附近很到了幾位高人,只怕多生枝節,於義父這靈寢之安多有衝撞。十日之後,貧尼到紅雪山莊與兄一聚,正有好些事要與兄長面談。兄長祭奠之後,就請回莊去吧。”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從山頭傳來:“十日之後,只怕更不好談。今日天下高人盡集於此,何不論個是非曲直?” 隨著聲音,只見從山頭飄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道人。這道人頭戴香葉冠,身穿龍虎山正一道袍,那獨特的金銀絲交織的道袍,叫人一看,就知道是龍虎山正一道的副教主到了。 這道人眨眼之間飄到眾人面前,打個稽首道:“龍虎山邵元節幸會各位高人。” 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還禮道:“幸會。” 從北池道;“聽說龍虎山正一道除了與皇家打交道外,從不涉足江湖閒事。今日邵老兄為何有空來此山谷,莫非也是來應天君前輩的忌日祭的?” “這個嘛 幸逢盛會,不妨應景。不過,老道今日來此,實在是為了那支皇鏢,想請一清掌門人主持公道。天君上人,老道來此,只有一人。由此可見老道未存生事之心。老道與魔殺天君生前也有一面之交,可不願擾了亡友的長眠。” 天君上人道;“既然副教主如此客氣,有事不妨明言。” “多謝上人。一個月前,潭州府(即今長沙)偶然得到一年寶物,準備奉貢與當今皇上。官家於這武林的情形並不摸底,以為派兩員偏將、四十名官兵,有了官防度諜,再加上在湖南也算一等一的武林大豪趙總鏢頭親自押送,應當萬無一失了。誰知到了洞庭湖,洞庭王親自出馬,殺人劫鏢之後,轉眼間就送去了山西霸主宮。這武林霸主,霸道到皇家頭上去了,未免有乾天和。所以來找師太討個公道。” 邵元節說話之時,從北池一直冷笑不迭。邵元節說完之後,他立即咬住話尾問:“請問邵付教主,那是一支什麼鏢?” “老道聽說是一個玉美人。” “是什麼樣的玉美人?” “玉雕的美人像嘛!趙總鏢頭,你是受了鏢金的,想來應當知道吧?” 趙總鏢頭從天君上人身後站出來道:“在下也不太清楚,在下接鏢之時,潭州府宋大人說,這個玉雕美人是西域上品白玉精雕而成的一尊玉美人像,每日早上要用隨行的四個年青奶媽擠出人奶,用去洗擦玉質美人相,玉質才會更白更透明。這一件事,潭州府宋大人叫在下只管押送,不准去偷看。 所以,那尊玉雕美人相究竟是什麼樣子,在下也說不出來。” 從北池追問:“趙總鏢頭,你押這趟鏢得多少鏢金?” “一萬二千兩紋銀。” “押金不多。那麼,你與這府尹是舊識,押這趟鏢看人情在裡面?” “在下和府尹宋大人不是舊識。” “怎會不是舊識?不是舊識,你那鏢局連你共十人,肯為這一萬二千兩銀子賣命?” 趙總鏢頭頓時啞口無言。 從北池喝道:“狗才!你與那宋府尹是不是舊識?” 趙總鏢頭吶吶道:“是不是舊識又怎樣?” 從北池大喝,“畜生!究竟是不是舊識?” 邵元節怒道:“從霸主發什麼淫威?” 一清師太怒道:“從霸主,你究竟要欺壓武林同道到什麼地步?” 從北池冷笑道;“二妹,莫看八大門派推祟你為白道盟主,這武林中的鬼怪,你卻是一點也不懂的。為兄雖是黑道霸主,卻還不願邪到為人不齒的地步,弄得你和衛大哥下不了臺。你說是不是?” 一清師太道:“到峨嵋山來哭訴你的惡行的,可不只是一個趙總鏢頭。” “為兄知道。為兄作點小惡,取個樂子,那值得你生氣麼? 今日為兄作個大善舉給天下人看,將這二三年作的小惡扯平如何?” 天君上人哭笑不得道:“阿彌陀佛!兄弟究竟要幹什麼? 何不乾脆一些!” “大哥忙什麼?天地悠悠,過客匆匆,為人不圖取個樂子,到人間走一遭幹什麼?小弟往日作惡是圖取個樂子,今日行善也是圖取個樂子,太乾脆了,那樂子又怎麼取?” 邵元節冷笑道:“從霸主俗人一個,卻喜歡打禪機,這倒是老道想不到的。” 從北池反唇相譏道:“天下有什麼事邵副教主想不到?那才真是怪了。邵副教主潛到紅雪山呆了七天,無機可趁,然後又跟在老夫的轎抬左近走了七天,還是無機可趁。邵副教主,你想奪回那尊所謂的白玉美人雕,卻又一直不敢下手,還不是打不過老夫!所以才跑到我妹子面前來耍混帳。” 邵元節道:“龍虎山歷來遇事講理。真要打架,老夫縱然弱你個三二招,本教張教主難道還拾奪不下你麼?” 從北湖中天大笑:“說到張教主,這可是天下的一個大秘密。老夫三入龍虎山,方才查清此事。老教主練那神龍飛天三十六式已經走火人魔,而新教主要縱橫江湖,起碼還得十五年苦練。所以老夫大刺剌搶鏢,你那正一教還放不出半個屁來!”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盡皆大驚。特別是隱身在附近的京師大興隆寺住持渡賢大法師,聽說張教主走火入魔,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等消息,自己竟不知道,喜的是佛道相爭少了一個神功鬥的大對手。 邵元節心中大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師太聽明白了,令兄已承認是他搶了皇鏢,就請師太作個主吧。” “老夫搶了皇鏢,邵副教主有本事可以搶回去,何必裝出一副可憐相告什麼狀?邵副教主要打架,咱們出谷去打。這山谷是我大哥妹子的禁地,可不是咱們打架打官司的地方。” 這邵元節本是龍虎山上清宮的觀主,是正一道教第四十八代教主張彥的副教主。先皇明武宗好番僧,正一道打不進左右側,便從下一個皇帝身上入手,一大早就纏上了世宗皇帝朱厚聰。這一切全是邵元節一手操辦。 從北池朗聲道:“當年武宗皇帝好淫誤國,皆為錢能谷大用之輩太監引入番僧所誤。本來這皇帝多好點女色,天下人也無可非議。但就在宮中好色得了,為何要好到市井中來,弄得百姓關門閉戶,逃入深山,歇業罷市?只怕後人寫史,這武宗將不得美言。”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料不到一個橫行不法的黑道霸主,“正”將起來,卻是“正”得有鹽有味。 從北池繼續道:“武宗死了,不足再談。如今這日尚短,如若日後邵元節再導淫當今皇上,豈不是又蹈武宗錢能谷大用導淫誤國之復轍?” 邵元節開始臉色發白道:“從霸主如對朝政有興趣,老夫倒可代為向皇上推薦。” “咄!”從北池啐道:“老夫縱然作惡,玩的也是武功性命,從不自甘低下。如今這山谷內外,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到了四位,連京師的神僧也到了。老夫正好當著天下高人的面,以正名聲。” 黑道霸主要正名聲,這種格局,只怕武林中千古少見。一時之間,眾人均感哭笑不得。 從北池喝道:“帶那府台!” 話音一落,只見谷外飄進來八個武林豪客,為首二人挾持著潭州府府尹。府尹被點了動穴,自己不能走動。這府尹的官袍外面,又被人套了一件道袍。 這道人府尹一被挾進場中,就有人叫道:“宋道人,你幾時當了府尹了?” 從北池道:“眾人看好了!這人就是潭州府尹宋鮮豪。這人當官前是上清官的道人,幾年前,花了三千兩銀子,從谷大用手中買了這個府台當。趙大鵬,你和他不是拜把兄弟麼?” 趙大鵬知道這江湖上的事是瞞不過的,只好承認道:“是。 但在下卻實在不知保的是什麼鏢。” 從北池大喝道:“帶皇鏢!” 這一次進谷來的人,可就不得了啦。四個平民婦女抬著一只精緻的大木箱,二邊護衛著黃河蛟、孟恆、洞庭王、大小潛龍、南北雁盪王和從北池義子從達。縱是八大掌門人要奪這木箱,只怕也要打 場惡仗才奪得走。 邵元節這時臉色發白,望著宋鮮豪喝問:“孽畜!這箱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宋府尹結巴道;“玉....美人。” 從北池喝道:“開箱!” 洞庭王走上前去,將木箱蓋一把掀開,場中頓時響起了開數人的驚叫聲。 只見木箱之中,碧綠色的綾羅軟綢緞上,仰面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這木箱長不到四尺,這少女躺在木箱之中,約有三尺半左右長短。若以高矮論,這少女當在十一二歲之間。但是,看那少女的成熟臉型和胸部,卻純然年屆佳齡的成熟了的小巧玲瓏的南國少女。 只見這少女猶如熟睡一般,面含微笑。她的臉異常美麗美得無法形容 不,美得讓人忘了要去形容,美得叫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修為應有的反應。 除了這少女的美色令人忘了反應以外,更不另一種奇特的現象叫人目瞪口呆只見這少女的皮膚具有一種玉質一般的透水性,如若不是她的光可鑑人的秀髮和微帶血色的櫻唇,誰都會認為她就是純羊脂玉精工雕成,因為她靜如玉雕,沒有呼吸。但是,誰都又可以一眼看出,她是活人,因為那褐色的眼臉,甚長的睫毛,是雕不出來的。她的嘴唇微微前突,似乎剛想親吻一個心愛,就突然熟睡了,永遠停留在那動人撩人的一瞬間。這種奇特的活人與玉雕的臨界狀態,叫人根本弄不清她究竟是活人,還是玉雕美人像? 洞庭王站在木箱旁邊,以掌擊箱,只見那仰面躺著的少女尖挺的乳峰一陣輕輕顫動。 洞庭王大喝道:“盟主和上人請看清楚了:“這是活人,不是玉雕像:!” 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這才回過神來,幾乎是同時失聲喊叫:“活人?” 一清師太接著問:“這究竟是活人,還是玉雕像?” 天君上人道:“如若是活美人,這潭州知府要送一個美女給皇上,事屬常見,何必用木箱遮掩,花重金托鏢?邵副教主,請說明這中間究竟有什麼關節?” 邵元節道:“老道也看糊塗了。上人請問這孽畜吧!” 那知府道人這時被從北池挾在身邊,既不能逃,別人要想殺他滅口卻亦困難之極。 從北池冷笑道:“宋鮮豪未買官做以前,是個亦正亦邪的龍虎山正一教道人。他為了謀取高官,要送一件特殊禮物給皇上。於是,宋鮮豪走遍南方數省,選了一個十六歲的絕色小巧少女,偷捉進府中,餵她服食一種奇藥。這種奇藥,名叫玉玲瓏;先父熟悉一切江湖門坎,對這奇藥,也只聽說過而從未看見過。據說已經絕傳了數百年了。宋鮮豪將玉玲瓏餵少女服食後,便去逗她歡樂,趁她臉上笑得最迷人時,突然出指點他睡穴。然後,每隔七天餵她一次玉玲瓏,連餵七次,四十九天后,這少女便成了玉美人,皮膚肌理便有了玉質一般的透水性。在這少女服藥後到成為玉美人後,每日要餵人奶一大碗,以維持玉美人的性命。這活生生的少女被藥物弄成玉美人後,既有晶瑩發亮透水的玉質美,又有活人的一切屬性,肌膚彈性極好,還可供帝王發洩性慾哩!” 從北池這一席話,只聽得眾人心驚肉跳。 “將活人用藥造成玉雕美人,實在是大邪大惡已極。我從某人作惡,總還玩的是自己的性命。邵元節,你為取寵皇上,竟將活生生的百姓民女弄成玉美人。各位高人,我與這邵元節,究竟誰是魔頭?” 從北池望著四方說這話時甚為自得。 邵元節對天君上人道:“上人、師太,我龍虎山正一道教,從西漢立教以來,向為國教,深受正統尊崇,世人擁信。我教當今第四十八代教主張彥,中年剛直,為人正派,素來不理俗事,潛心修習正一神龍飛天三十六式,以闡道教武學。這玉美人什麼的玩意,只怕就是從霸主的栽臟之舉吧?” 從北池一聽大怒:“妖道!你敢反咬老夫?”說著,便要動手。 一清師太大喝道:“你敢動手?” 這時,只見谷口飄進來一個老道,卻是武當派的雲陽子。 他直接對一清師太道:“啟稟盟主:盟主可以讓從霸主交出宋鮮豪,由盟主親自盤問,便可查出這玉雕人究竟是誰指使。” 從北池道:“雲陽老道,邵元節跟著老夫的轎台轉了七天,時時想殺了宋鮮豪滅口。你要老夫交出宋府台,你先答應了,如若此人被邵元節殺了滅口,你以武當山三十個牛鼻子性命作抵!” 雲陽子啞然失笑道:“邵副教主不會如從霸主想像的那麼笨。如今這聖墓谷周圍……” “且慢,你稱這荒谷為聖墓谷?” “正是。有什麼錯麼?” “好,看不出牛鼻子拍起馬屁來比做官的還手段高。我這義兄和妹子,反比霸主還風光多了。雲陽子,你接著說。” “還說什麼?這周圍都到了些什麼高人,從霸主還不知道麼?” “除了京師渡賢神僧,其它幾個門派的掌門人,算什麼高人?”從北池傲然道。 .“還有一位,乃是當今天下第一高人,從霸主昕不出他的行藏麼?” “誰?誰是當今天下第一高人?” “玉鳳門新掌門崔顥崔大俠!” 從北池啞然失笑道:“崔家中大老人於五台山大戰中死於沙場後,第二年便仙逝了地仙和玉奴。如今普陀山空虛,後繼無人,哪裡鑽出來個天下第一高人?” 這時,從北池身後驟然有人說話逭:“崔顥在此,北池兄可鑑真偽。” 從北池一聽話音就在身後,頓時大驚,雙目陡然暴突,卻是一動也不敢動。試想以從北池的功力,周圍又還站著三十多名屬下,誰能欺近他的身後說話?如若真的發生了這等事情,那這人的武功,豈非比從北池還高不知多少倍麼? 從北池的額頭慢慢地沁出了顆顆汗珠。 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同時向著從北池身後揖拜:“見過崔大俠?” 從北池這時已攝定心神,潛運神功,蒸幹冷汗,慢慢回過身去 只見二三十名屬下盡皆大驚失色,有的蓄勢作態,有的不知所惜,有的滿臉驚駭再看那大約是首次現身江湖的崔顥本人,身材高大,國字臉上,劍眉虎目,隆鼻闊唇,天庭寬大,地角飽滿且輪廓有力。一張臉不怒自威,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從北池故作傲然態道:“崔大俠果然是天下第一高人!僅這一手現身功夫便是天下第一。崔大俠露這一手功夫,自然是為了示威從某人了 崔大俠又何不乾脆從身後取了從某人的性命去,以免從某人再為霸武林?” 崔顥抱拳道:“北池兄罪不當誅。崔顥若取你性命,便是崔顥作惡了。何況從盟主在此,也輪不到崔顥動手。從盟主請先盤問這玉雕活美人的事情如何?”他對一清師太說。 從從池再也無法自專了。他說:“雲陽子,你來將這狗屁府尹帶過去吧。” 雲陽子也不起氣,笑了一笑,去他身邊提過宋府尹,送到一清師太面前道:“請盟主盤問事情始末。” 一清道:“貧尼年青,於這鬼魅之事沒有閱歷。請道長盤問吧。” “那麼,老道非分了。”雲陽子道:“宋鮮豪,你本是龍虎山上清官道人,為何當起官來了?” 宋道人道:“在下喜歡為官,與雲陽掌門人有何相干?”這宋府尹一開口說話,竟然硬氣得很。 雲陽子道;“也罷。正一教的修真,原不如全真派那般多戒。你要當官,原不犯你教清規。只是你以玉美人進貢皇上,一是犯了導淫當今皇上的大邪罪,二是犯了搶掠民女的大惡罪。這就萬死不赦了。你如將此事的始末招出來,或許還可免一死!” 宋府尹大喝道:“雲陽子,你好大的口氣!你這武當山要耍威風,到武林去耍好了!本官蒙皇家授職潭州府尹,大小也是朝庭命官。本官大邪也好,大惡也好,自有刑部吏部詳察。這皇上有所好,當官的自當投其所好,犯了誰的大邪大惡了?雲陽子,你與本府退下!” 這雲陽子為人甚為正派,受此一喝,竟然不知所措:心想他果真是朝庭命官,自己審問他果真有些越格。 天君上人一見大怒,走上前去。在這府尹的腰間捏了一下,那府台頓時便殺豬似地大叫起來。 天君上人沉聲道:“出家人不守本分,比污吏罪加一等。 玉雕活美人有違天和人性,誰都可以倡明正義。你若覺得魔殺搜魂指好玩,還要大發官威,貧僧可以讓你再嘗嘗魔殺內裂掌的滋味!” 那府尹吃受不住,全身發抖,冷汗直冒,大叫道:“從霸主,你為何……要交出本官?” 從北池大喝:“狗才!老夫要讓天下人明白誰是大邪大惡,莫非還要留你納福不成?”話一說完,他突然覺得不對,這府尹為何要責怪他將他交出去? 果然,宋府尹大叫:“從霸主,你讓本官弄一個玉雕活美人進貢皇上,讓在下打進皇上身邊臥底,為何卻又出賣本官?” 此言一出,形勢直轉急下,眾人齊齊注視著從北池。 邵元節大喝道:“孽畜!原來你已偷偷改投了霸主宮?”他口中如此大喝,心中卻是暗暗竊喜,他已扭轉了劣勢。 從北池身子一晃,出手便向宋府尹抓去:“狗才!是誰叫你栽臟本霸主的?” 只見灰影一閃,從北池所抓之處,已經空無一人。那府尹已經到了三丈之處的崔顥身邊。 崔顥大喝:“北池兄,你上當了!” 從北池一呆,頓時豁然:“是的,從某人若將他抓死了,就更說不清了。大哥,煩你將他的魔殺搜魂解了,讓他把話說個明白。” 天君上人便去解了宋府尹的搜魂製。 宋府尹道:“從霸主,你親自到潭州府來,打服了本官,本官怕你暗算,被迫以你提供的玉玲瓏藥丸,造出了一個玉玲瓏美女,進貢皇上,討個京官做,打入皇家臥底,做你霸主宮在朝庭中的眼線。原來你這個圖謀是假。你在半路上抓住本官,再以此事去陷害龍虎山正一教,才是你的本意!” 宋府尹如此一說,這件事便成了一個糊塗官司。從北池劫下皇鏢,問得明白了,方才帶來天目山,原是想討好白道的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如今宋道人得到邵元節令他反咬的傳音入密令,不從便要殺他全家,於是宋道人只好拚著一死反咬一口,要讓這事誰也斷不下去。 從北池一聲冷笑,從身上摸出一張紙一抖現出宋府尹的供狀,上面還有他的花押手印。 “狗東西!幸好老夫在洞庭湖審問你時留了一手,叫你畫了一張花押。你當日供明,玉雕活美人仍是邵元節主使,藥是邵元節給你的。” 宋府尹大叫:“從北池,你當日以真陽炙骨指拷問在下,在下吃弄不過,被迫枉供。今日本教邵副教主在此,你們也敢酷刑折磨本府,可見爾等自命白道,竟是黑白串通,硬要栽臟龍虎山正一教,謀逆朝庭。邵副教主,求你為弟子作主!” 邵元節道,“從北池不過是一個黑道龍頭,竟敢私設刑堂,拷打朝庭大員。一清師太,你是白道盟主,請你還朝廷還龍虎山一個公道!” 一清師太道:“崔大俠,此事弄得如此複雜,你看怎生了斷為好?” 崔顥道:“各方各執一詞,這宋道人又是出爾反爾,今日料難斷清。不過,依崔顆看來,從霸主只怕還邪得不夠,才吃了這府尹一個啞巴虧。這樣吧,從霸主如能當著眾人之面,發誓賭咒說玉雕活美人之事不是你幹的,崔顥倒情願相信你。” 古人將起誓賭咒看得極為鄭重,難決之事,常以此法決之。從北池立即咀咒道:“這玉雕活美人如是從北池幹的,從北池叫天打五雷轟,或者急怒攻心而死!” 天君上人道:“好!兄弟既然發此毒誓,為兄相信你。為兄以為,兄弟不妨將宋府尹交崔大俠帶回普陀山島慢慢盤問,再將這個被弄得人不人、玉不玉的民女交給一清師太,帶回峨嵋山去護理。等宋道人交出解藥,將這玉雕人救活之後,再送她回家。” 雲陽子道:“宋道友何不此時交出解藥?” 宋府尹道:“這玉雕人是從霸主幹的,雲陽道長何不叫從霸主交出解藥來?” 天君上人道:“宋道人哪會如此輕易交出解藥?崔大俠,請你設法一定救這民女一命。” 邵元節大聲道:“各位高人忘了一件事!” 天君上人道:“你不同意帶走這宋道人?” “是的。龍虎山不同意。朝庭也不會同意。” 崔顥道:“點子是上人出的。人由在下帶回普陀山,朝庭震怒,可以派兵來剿,龍虎山不服,在下奉陪。凡是以玉雕活美人導淫亂皇誤國殘害良民者,殺無赦!” 崔顥說這話時,聲音並未提高,卻聽得場之人心中砰砰直跳。 從北池道:“皇鏢是紅雪山霸主宮奪的,邵老道盡可回去奏明皇帝,派兵來紅雪山打一仗。” 邵元節此時勢單力孤,只好處處吃著年青的一清師太:“盟主此事如此處置合乎皇家法度麼?” 一清師太道:“邵副教主的意思,認為這玉雕人還是該獻給世宗皇帝?” “這個 老道也不是分不清正邪的人。既然這玉雕人有違天和,老道又怎敢堅持讓她去迷亂皇上?只是這宋府尹明明已經指控玉人是從霸主指使所為,盟主怎地為私廢公?” “這樣吧,貧尼當著天下眾豪起誓,日後不管哪一天,崔大俠查出此事是從北池所指使,貧尼第一個找上紅雪山莊去殺從北池。如若貧尼的武功殺他不了,貧尼就自殺以謝天下。 邵副教主以為如何?” “既然如此,老道再也無話可說,這就告辭。” “且慢!請邵副教主再留片刻。”一清師太大聲說,右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短劍。她對從北池道:“從霸主,貧尼在俗時與你是同胞兄妹。貧尼問你,合肥桑七娘今在何處?” 從北池後退一步道:“這個 愚兄將她囚在霸主宮中,有幾件事要問明白。” “你承認是你關了人就好!幾年前在保定古蓮花池外,桑七娘的女兒魔鞭桑女俠,為從家戰死沙場。如今你倒好,僅僅因為桑七娘在太湖為人所逼,與你打了一架,便將她囚於私牢。好個忘恩負義的紅雪山從家!”說罷,只聽“卜”的一聲,一清師太手中的匕首已經一下子在她自己的肩頭砍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湧,眨眼間就染紅了尼袍。 眾人齊聲驚叫。 洞庭王呼地一聲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呼道:“盟主不可如此!”他這一跪,當年楓木盟在場的人,頓時一齊跪下,一下子就跪倒了十數個武林大豪。 從北池目瞪口呆,猶如被人點了穴道。 一清師太道:“那麼,武陵源郭前輩的女兒,是你強納為妾的了?” 從北池放低聲音道:“郭……老岳丈並不吃虧,他到峨嵋山去告哪門子狀?” 一清師太手中刀光一閃,那柄匕首又砍在她自己的手臂上,尼袍又染紅了一大片。 從北池大驚,連退三步道:“你……你……有十三起人到峨嵋山去告愚兄,你豈不是要砍自己十三刀?你何不來將愚兄殺了,斷了從北池作惡的本源?” 一清師太道:“先父屍骨未寒,貧尼如是和你廝殺,未免遭人笑話。告你那十三件事,貧尼查得明白,都是你幹的或你指使人幹的。其曲在你。所以你每幹一件惡事,貧尼便自刺一刀。你若干下大惡之事,貧尼只好拚命殺了你,殺不了你,你便代從家自殺以謝天下!” 說罷,手一揮又向自己身上砍去。 天君上人一把抓去,挾手奪下匕首,顫聲道;“你…你……怎可如此傷殘自己?” 雲陽子彎腰揖拜,老淚縱橫;“啟稟盟主,五台山一戰,八大門派精英盡失,你可不能輕生,丟下八大門派數千弟子不顧!” 洞庭王大叫:“盟主如要再砍自己,屬下先死在盟主身前!” 一清師太此時淚如泉湧,飲泣道:“距今兩千年前,我佛釋迦牟尼就說過,人生大苦;人生為何大苦?皆因惡人作惡所致。因此,必須懲惡揚善,以普渡眾生之苦。惡,仍是人生大苦的根源。善,才是解救眾生之苦的佛寶。佛、道、儒、以至諸子百家,漢後各派理學,誰不宣講一個‘善’字?所以,有史以來,善,乃是做人的最操守。從北池,貧尼知道,求你行善,你辦不到。求你不要作惡,起碼不要作大惡,少作惡,為從家積點德福好不好?貧尼如非今年執掌盟主令旗,真想跪下求你了……” 從北池見他妹子半邊尼袍被血染紅,她也不點穴止血,如今見她哭著宣佛講善,嚇得他直搖雙手,直是作揖,連聲道:“好好好,愚兄領教,愚兄以後少作惡……不作惡……不作大惡好了……愚兄這就回去,將桑七娘之類人等盡數放了…… 告辭……愚兄告辭……這就回家面壁三月小修禪去也……” 從北池一邊說著,一邊直退出谷去,退著走了數丈,才喝道:“快走!”喝罷,徑直出谷而去。他那金牌盟屬下隨他離去時,盡皆向一清師太作禮。楓木盟屬下更是齊齊叩足了四個頭才出谷跟去。 有了一清師太對從北池的抑制,從北池少作了許多惡。黑白兩道,因此處於休戰狀態。 這時,只聽遠處山頭響走一聲大喊:“好!大 若 禪!好!哈哈哈哈……!” 人們聽出,這個聲音是京師大興隆寺住持渡賢神僧喊的。 只聽得他那開心的笑聲向遠處響去,猶如一條聲音的長龍,震得四方大山盡皆轟然作響,遠去方止。 邵元節拱手道:“師太保重,貧道去也。”說罷,身子 晃,倏忽不見。趙大鵬三默默叩頭,羞愧而去。 崔顥道:“師太一心衛善,崔顥好生敬重。這就將宋道人帶回普陀山去,定要查出……” 宋道人道:“且慢!” 餘下眾人,驚異地望著宋道人。 宋道人道:“在下為師太所感,願意革心洗面,交出解藥。 在下有三個條件。” 崔顥道:“為惡之人,還講條件?” “崔大俠差也。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你要我等饒你一死?” 宋道人說:“一是求各位不要追查此事的根源。二是請崔大俠送在下與家人出海。三是在下發誓絕不將仙方外洩,永生不回中土。” 崔顥道:“盟主以為如何?” 一清師太道:“答應了吧。莫不成真的殺了他?” 宋道人叩頭謝罪後說:“每日清晨,將玉雕美人面向太陽,以人血餵她服食,每日一碗。如此連服七日。第二個七日餵以獸骨濃汁。第三個七日餵以……。如此七七四十九天,藥性盡解,這女子便還原為常人了。” 崔顥道:“很好。師太將此女帶回山去,如法施為。在下將宋道人帶回普陀山,兩個月後,不生枝節意外,在下便送他出海。”言畢,伸手一抄,挾起宋道人,倏忽不見。 直到此時,八大門派的其它幾個掌門人方才現身出來,大家會於魔殺天君的墓前,徹夜長談。 第二天是魔殺天君的正祭日。師門祭後,才是家祭。然後八大門派依次祭奠。八大門派供晶豐盛,執禮甚恭,自然都是衝著 清師太和天君上人的面子。 自此之後,每年這一天的魔殺天君忌日祭,反倒成了武林盛會。而一清師太與天君上人,同在四川,反倒是每年這一天才在魔殺天君的墓前見上一面。平日間,一個在峨嵋山金頂捨身崖望著西南,一個在虎跳峽的高山頂上遙望北方。時日越長,越是平靜,誰也沒有多餘的情感外露。而在心中,那個與天地一樣碩大無朋、與天地一樣源遠流長的純情之戀,卻是越來越大,終於,天地也為之玄黃了。 兩情遙相依,豈在朝暮間? 天君上人與一清師太的純情,能否衝破宗教的桎梏而昇華到“愛為至善”的高度?從北池成為黑道之王,如何在霸主宮花天酒地,窮侈極欲,踐踏武林;離恨宮、神道教、霸主宮、魔殺天宮等武林大腕為爭奪天外至寶靈智神珠(飛碟)進行了怎樣慘絕人寰、神驚鬼詫的較量;以及世宗淫皇如何任用方世以少女天癸祕製春藥。 請看下一部"獰皇武霸" |
小鬼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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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賭場浪子
已是初春時分。 太湖冰霜已溶,四岸柳枝已吐新芽。 但見畫舫穿梭湖面,或賞春賞景,或吟詩下棋,品茶飲酒,一幅煙雨江南,清新高雅景致、緊緊扣著悠遊其間的過客行人。 當然一煞風景之事也不少。 只見得湖邊西岸,正停泊一艘白色如玉的巨大畫舫,瞧其三層高的雕梁畫棟建築物,直若一棟可移動之宮殿般那樣奢華。 船頭撐著一支白色旗竿,足足十余丈高,挂下三朵水缸大白色燈籠,寫著“霸王船”三個血紅大字。 任誰都知道,此船乃隸屬于江南霸王嚴海天。 嚴海夭,年約五旬。 他出道江湖不到十年,即以一手霸王掌打遍江南六省未逢敵手,終也落個江南霸王封號。 十年前更被推為江南瓢把子,一時人面廣開,相對的,開銷也就大增,故而在好友建議下,乃開此霸王船賭坊。 一開就是十年,也未被踩過盤子。 且其信用夠,不詐賭,只要你有本事,多少錢,任你贏了即帶走,絕不含糊,故而生意特別興隆。 當然,想登此霸王船,非得口袋裝個千金不可,否則只有到城巷中,較小號的分店走逍遙,以免蹲在這兒占位,乾瞪眼。 盡管來此船者,大都非富即貴。 然而賭性張開,誰不是原形畢露,照樣廝殺喝吼,聲音甚至穿傳數百丈,好端端地太湖雅致也就全被破壞了。 尤其是第一層,乃是天九場之類的武場,一吼下來,可謂聲如殺豬,掀天動地亦不為過。 還好,最高一層乃是麻將場,本有五間,此時卻打通成一間,本是五張桌面,此時卻收去四張,獨留居中一張。 四個人分坐四桌角。周道則圍了二十餘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四位作戰者。 第一位年約五句,一身青碧官服打扮,只差沒戴烏沙帽,否則准十足像個縣太爺。不錯.他老哥即是揚州知府。 沾了官氣,他當然者喜歡擺闊。 第二位乃是二十上下年輕人.亦是一身白衣綢緞,一見即知紈褲子弟。 他乃是蘇州首富王富春的獨子王寶玉。 明明長得鼻如朝天豬,卻放作風雅狀,身邊還帶了兩名妙齡妖艷女郎,時而挑弄逗笑。似乎根本不把這場麻將當一回事。 第三位則是一位黑衣夫人。 瞧她不只徐娘半老,風韻更是撩人,那殷紅嘴唇老是微張微笑,向著周遭諸人笑,向著某特定男人盈盈媚笑。 撩得男人恨不得想湊過去猛親猛柔得她變成蜜糖水,吞入腹中不可。 她正是水夫人,不知是何來歷,老以水汪汪般調情眼睛盯著對面那第四位書生型年輕男人。 她頻頻淺笑,深深呼吸,尖聳胸脯起起伏伏,更泛著女人致命吸引力,在吸引著挑逗著男人。 第四位男人倒是莫測高深報以微笑。 二十上下的他,看來像書生,但眼神溜處,又似狡猾無比的大郎中。 尤其模牌、砌牌那股自信,甚讓人相信,他是個很難打敗且難纏的角色。 洪中白,正是他的名字。 如果常在賭場混的人,都會叫他一聲“白哥”,以表示對他尊敬,或而可分點兒油水吃吃。 老實說,憑著洪中白這副窮酸般的素青書生袍,應該沒資格跟三位看來貴氣沖天的大貴人相並而坐。 然而在嚴海天臨時找不到人手,自己又不願下場之下,只有把書生給推上桌。 何況在水夫人看中意之下,書生也就大大方方坐上位置,准備大打出手。 牌已砌妥,位置也已選定,接下來該是談賭金了。 那紈褲子弟王寶玉瞄了書生一眼,黠笑地刷開白玉扇,扇著輕風,說道:“怎麽算?公子我一向是用箱算的。” 一旁美艷姑娘嬌笑道:“公子是說,他算元寶都是以一箱一千兩算的,窮書生你賭得起嗎?” 雖然她說了“窮”字,但似乎對書生並無惡意,畢竟像他那麽俊挺男人不多。 尤其那副滿不在乎神情,總讓人覺得天塌下來,他都不怕似的,姑娘只想看看他反應罷了。 書生果然滿不在乎笑了笑,道:“嗯……打牌……我好像從來沒算過銀子……” 當然也表示未曾輸過。 水夫人媚眼瞟來,輕笑道:“年輕人,你好狂?” 書生笑道:“哪來的狂?我是說,我都是收銀票,如此方便得多。” 水夫人笑道:“你不怕輸嗎?輸了以後,有人可能不要你的銀票啊!”有意無意瞄了王寶玉一眼。 王寶玉輕笑:“誰知道他的銀票,是不是自己偽造的?” 書生向一旁站立如山的魁梧中年短須漢子,笑道:“是不是偽造的得問嚴東家了,我的銀票都是他開給我的!老實說,我打牌還沒輸過。” 想來王寶玉太過份,書生也給他來個下馬威。 王寶玉尚未開口,兩旁妖艷姑娘已然動容欣笑:“你當真沒輸過?那不就變成賭神,家財無數了?” 書生淡笑:“也許吧!” 王寶玉但見身旁女人倒戈——為別個男人贊言,臉面已挂不住。 他冷喝道:“你行,那就一萬兩金子一把,如果你輸了,嚴東家你敢不敢負責?” 顯然他不但表現財大氣粗,亦表現賭術過人,當面向書生下戰書。 嚴海天乾笑道:“洪公子的銀票自無問題,只是賭注要這麽大嗎?” 王寶玉冷笑:“我的行情豈只這些?玩不起,還是趕快走人吧!免得到時脫褲子都還不了債。” 嚴海天臉色稍動容:“我是怕公子……”下一句“輸太多”他未使開口,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 王寶玉冷眼再惱! 冷冷地道:“怎麽,你怕我輸?我會輸給別人?就算輸,插個花不就贏回來?我總不會把把輸吧?附帶說一句!” 轉向書生,黠笑道:“我打麻將,從來可以無限制插花,你行嗎?” 書生淡笑一聲:“行。” 一旁從不吭聲的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此時已等得不耐煩,說道:“就一把萬兩,誰願插花就插花,開始吧!打牌,桌上爭輸贏才是英雄;王公子你就殺他一個片甲不留便是。” 王寶玉重重點頭:“有理!”頭一甩,瞧左邊嘴角長痣妖艷姑娘:“插花五萬兩花紅。” 妖艷姑娘一愣:“我……我哪來這麽多?” 嚴海天道:“公子說了就算數,不必擺臺面。” 王寶玉硬是耍派頭:“第一次,總不便擺空,喜春.把頭上的彩鳳玉簪拿下,我倒著看誰能贏得了。” 那叫喜春者有點兒捨不得。 但公子乃是蘇州首富之子,五萬兩算什麽?他總會賠自己吧! 於是當真把頭上鑲了不少珠翠的貴重發簪給取下,落落大方置於桌角。 她笑道:“好吧!我陪公子助助氣勢便是!” 發簪終於落定。 書生瞧那發簪翠綠剔透.自知價值非凡,淡然一笑:“打個牌,還讓姑娘破費,於心不忍。” 王寶玉斥道:“贏了再說,你押不押? 大有不押即是窮小子姿態。 書生淡笑:“我打牌從來不押花紅!” 王寶玉正待取笑之際,圍觀者竟然開始哄動,大堆人喊著要插花,立即有人扛來桌子,置於書生左側角。 各自拿出似乎早就准備妥,且寫好名字之布條,包著銀子押在桌上,有的來不及准備,乾脆把名字寫在銀子上,異口同聲喊著要押書生花紅。 一剎時。 桌面堆出好高,看來少說也有萬兩之多,迫得嚴海天叫來手下,找個大桶子裝上,以免被人推倒而起糾紛。 如此情景,倒讓在座三人感到意外。 三人先是一愣,但他們似乎經過大風大浪,隨又立即恢復平靜。 水夫人笑道;“小兄弟看來真有過人之處,竟然受到那麽多人捧場?” 書生笑道:“大概我手氣較好些吧!” 水夫人笑道:“聽說你叫‘紅(洪)中白’他們都叫你白哥?” 書生笑道:“隨口說說,沒什麽。” 水夫人笑道:“我看有什麽。連名字都取紅中、白板,看來你當真是大賭徒哩!” 書生苦笑:“狀元考不上,無以維生,只好流落風塵,夫人見笑了。” 水夫人笑得更媚:“是嗎?你是這種人嗎?” 目光瞄向書生左手有意無意露出之漢玉扳指,笑聲不禁更媚了。 此時一旁群眾已有人訕笑說著:“白哥就是喜歡白板,你們別打就沒事了。” 又有聲音斥來:“你怎可亂說話!他們不打,我們哪來贏線?” 一個響頭敲得那人唉唉叫痛,他仍尷尬笑道:“縱使別人不打,白哥照樣能胡牌!” 這話聽在王寶玉耳中,更是難受,他斥道:“哪來這麽多爛雜人物?” 嚴海無聞言,立即制止一旁的諸人不得說話,乾脆把他們趕向書生那頭,以免落人口實。 群眾雖對王寶玉不滿。 但看在利字頭上,也就聚了過去,暗地裏卻咒他最好把家當通通輸掉,看他還能耀武揚威到幾時。 群眾已安靜。 嚴海天始又問及在場四人,除了王寶玉插花之外,水夫人和陳東光只表示志在玩玩,並未插花,於是牌局開始。 書生很快抓來三手牌,竟然是一二三萬,一二三條,一二三筒,外帶紅中三張,此牌已瞧得一旁諸人心怦眼跳,直道第四手,第四手,第四手已抓起來。 一張發財,又見發財,簡直又是發財。 終於有人失言喊出:“是發財耶!” 猝又已知失言,赴忙掩口,周道數十隻眼睛瞪了過來,瞧得他面紅耳赤,低頭溜向最後頭,不敢再吭一聲。 水夫人聞言,瞄向書生。 她含笑道:“看來你拿了一手好脾?” 書生笑道:“會胡牌的才算好脾,不是嗎?” 剩下一張,他連動都未動地蓋在正中央,惹得群眾更是驚心動魄。 水夫人咪眼一笑:“聽單調嗎?會不會是白板?聽說你對白板特別有興趣!” 書生笑道:“是嗎?我也不知道.更不能說,說了不就沒得胡了?” 王寶玉本是一張白板在手,正要打出去。 忽聞水夫人所言,愣了一下,未敢下牌。瞄向書生,他卻同時瞄向自己,還露出神秘笑容。 那笑容似乎早看穿王寶玉手中那張牌是什麽,迫得王寶玉惱窘成怒。 心下一狠,暗道:縱使他要白板,也不可能抓起來就天聽,這張白板就放槍嗎! 此牌一出,眾人一諾。 誰都沒想到王寶玉這麽勇敢,他們更想知道書生是否能胡此牌。 書生還是莫測高深笑道:“公子一定要打這張牌嗎?不後悔嗎?” 王寶玉冷斥:“牌都下海,你還羅嗦什麽?有本事,你拿去胡便是!” 書生道:“當真?可是第一次、第一張就調你的,不太好吧?” 王寶玉更怒斥道:“廢話少說,大爺又不是輸不起,你還在耍什麽?我就不信你多神!” 書生淡笑;“公子既然如此慷慨,在下也就不客氣了,很不幸,我要的正是這張白板。” 他輕輕推倒手中牌,再輕輕翻開桌前那張牌,果真是四四方方一塊,和海底那張白板一模一樣。 群眾登時嘩然尖叫:“胡了胡了,白板單調,外加天聽,門前清,小三元,紅中、發財,哇!無數台啊!” 在場諸人個個動容,誰也沒想到書生一上手就胡這麽一把強勢牌——這簡直讓人驚心動魄,愛死他的牌。 然而王寶玉卻是臉色大變! 他死盯著海底那張白板。 他做夢都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高明,竟然當真胡這張白板? 然而事實俱在,他能說什麽? 一時怒火攻心,嗔立而起,喝吼:“你作弊!” 此語一出,群眾更嘩,斥罵王寶玉輸不起! 書生淡然一笑:“我牌未離桌,身未離椅,連摸牌都未輪到,不知從何作弊?何況誰有天大的膽子,敢在嚴霸王眼下作弊?” 嚴海天深怕事情鬧僵,急忙打圓場,道:“洪公子說的沒錯,在霸王船打牌,沒人敢出老幹,王公子大概一時沒入局,這把算我的好了。” 當下喝著手下,准備扛銀子賠錢。 王寶玉此時較為冷靜,自知書生的手法高明,縱使出老千,若無證據,也奈何不了人家。 自己突然發狂,顯然失態,當下強忍怒意,轉向嚴海天,冷道:“不必了,我又不是輸不起!” 他把桌角玉簪丟給書生,瞧得喜春艷女心疼得很,書生卻仍淡笑:“要給嗎?王公子又不是給不出來,犯不著拿別人東西典當吧?” 說完,把玉簪交還去喜春艷女那頭桌角,喜春雖是感激,但無命令,她豈敢伸手取回? 王寶玉當然不肯再失態。 當下冷哼一聲,轉向嚴海天,道:“嚴東家,一切賭注,你先打點,我過後自會結帳。” 嚴海天含笑答應。 隨後仍叫手下扛銀子過來,賠了那些散家,至於書生,仍以記帳方式,始擺平第一局場面,讓牌局能繼續進行。 王寶玉冷道:“第一把只是試試,第二把,我押十萬兩,收不收?” 言下之意,還怕書生不敢呢? 書生淡笑:“總不能讓你失去翻本機會,我收便是。” 王寶玉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書生,大手一推,開始洗牌,砌牌。 砌妥後,換書生當莊家。 他笑道:“你認為我有作弊,那就麻煩東家替我拿牌好了” 王寶玉冷哼道:“誰管你要讓誰拿牌!” 水夫人卻含媚笑道:“讓嚴東家拿牌也好,否則你倒邪門得讓人提心吊膽呢!” 她想看看如此一來,書生還能耍何花樣。 嚴東家笑道:“既然諸位同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便是,洪公子手下留情啊!” 洪中白笑道:“賭場如戰場,我怎敢大意呢?” 當下他擲了骰子,十四點。 嚴海天替他抓牌,心頭卻默念抓一副最差的牌,否則這場麻將恐怕打不了半個時辰就有人要傾家蕩產。 很快的,四手牌抓到書生面前,書生立即一張張掀開。 第一張一萬,第二張二萬,群眾眼睛不由一亮,早忘了牌一掀,不就被對方看個精光? 水夫人笑道:“公子這麽掀法,不怕被人看見麽?” 書生笑道:“打牌嘛,興趣最重要,偶爾輸一把,也沒什麽,何況還是嚴東家抓的牌,更是珍貴呢!” 他還在掀,第三張三萬,第四張又是四萬,瞧得群眾血脈噴張,急喊著五萬! 第五張一掀,果然是五萬。 群眾又自沸騰了。 有人急喊六萬,果真是六萬。 “下一張一定是七萬!” “哇.果然是七萬!” “再來八萬!九萬!來個一條龍!” 群眾血脈鼎沸,猛喊一條龍,書生也不讓他們失望,猛掀第九張,果然是九萬,現場放聲尖叫。 連那嚴海天都額頭冒汗,沒想到自己手氣那麽好,手一抓就是一條龍的牌,他雙手不自覺抽搐起來。 書生淡笑:“第十張該是什麽牌?” 有人喊著:“紅中.紅中!紅中才夠味!” 書生淡笑:“可能嗎?或許嚴東家手氣不錯喔!” 他輕掀第十張牌.果然是紅中,登時又召來起一陣喧嘩,連那嚴海天都不自覺地猛擦額頭汗水。 這未免太玄了吧! 接連又是兩張紅中,眾人兩眼凸睜,一顆心快跳出來了。 突然又掀出兩張白板,兩張青發。 有人忍不住瘋狂尖叫:“哇,又是天聽,聽白板,發財對倒!” 嚴海天不禁口幹舌躁,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一雙粗手,竟會摸出這麽一副絕牌。 他猛舔舌頭猛擦汗,甚想看看第十七張門牌是什麽? 此時他已希望書生能胡牌,湊出天下無雙的天胡,也好讓自己破個記錄,至於那三人的死活,他已管不了那麽多。 牌桌上,除了水夫人還能鎮定處之之外,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亦是滿面通紅,血壓狂升。 王寶玉則是冷汗直冒! 他雙手微抖,恨不得一手推爛這副死人牌。 然而在他摸到兩張發時,不禁冷笑,現在桌面,謔笑道;“你摸吧!我就不信你能摸走我的發財!” 如此一來,書生只剩白板可胡。 群眾雖稍泄氣。 但仍有兩張白板可胡,一時精神又來,喝著說道:“門牌一定是白板,我有感覺。” “是嗎?” 水夫人應了話,神秘兮兮笑道:“可惜我也有兩張白板哩!” 此話直若冷鞭,抽得群眾唉叫可惜。 尤其水夫人現出一張白板時,他們心緒頓時掉落穀底,直喊著不要,不要——不要現出另一張白板。 水夫人弄笑:“不現就不現,吊足你們胃口。” 手中麻將搓搓弄弄,就是不掀開。 回頭含情瞄向書生,笑道;“小冤家,你怎麽胡啊?或許你求我,我會放槍讓你胡呢?” 書生笑道:“這副牌也不一定要胡白板,嚴東家你替我摸門牌吧!既然代手,就抓個徹底。” 嚴海天但見發財白板都已出現.他甚是泄氣。 但仍立即恢復鎮定! 含笑點頭,道:“現在該不會天胡了吧!三位大可放心了。” 書生淡笑:“也說不定,凡事要有信心。” 水夫人聞言,媚眼一挑:“你不信我手上有兩張白板?” 書生笑道:“信!但我更相信一副牌有五張白板!” 水夫人一愣:“你,你……你好狂!” 一副麻將當然不能出現五張白板,書生擺明不信,夫人咬牙後,猝又轉為媚笑,猛一頓,翻開另一張底牌,原是東風。 她媚笑:“算你精,你狠!我就不信門牌就是白板!” 眾人但見東風現形。 敢情還有另一張白板可胡牌,心情不禁又自激動萬分。 急喊著嚴海天快摸門牌,且不斷喝著白板,天胡!一定是天胡! 喝聲乍傳開來! 嚴海天冷汗不禁再滲,本是鎮定的雙手又開始抖了起來。 他深深吸口氣,轉向書生,道:“要摸嗎?” 書生含笑道:“不摸,這副牌怎麽打?” 嚴海天但覺失態,立即吸氣恢復鎮定,直道:“說的也是。” 終又伸手摸往門牌。 他雖是極力鎮定,但手指伸處,仍見緊張地輕顫,終於勉強抓起門牌,右手中指迫不及待地摸過去。 這一摸之下,嚇得他尖聲失態啊然驚叫,又是不信,又是欣喜,又是激動般地驚叫:“是是是……” 話未說完,群眾登時瘋狂喝叫“白板,嚴海天更是滿臉激紅。喝著“白板”,手掌一翻,猛將麻將頓往桌面。 麻將落處,果見白板動人蹤影,照得群眾一陣激叫。 豈知嚴海天過於激動,頓落勁道過猛,麻將竟然脫手飛出,眼看就要彈落地面,這還得了,芝麻將落地,任你自摸,也自不算。 如此一著,更嚇得眾人大喊大叫,數十隻手拼命就想搶接過來,然而麻將去勢甚急,他們根本搶救不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書生突然冷喝一聲:“慢來慢來,煮熟的鴨子,竟然也會飛麽?” 不知他用何功夫,只見得他冷喝之際,一股勁氣猛沖麻將,硬是把它吸抓回來,放在桌面。 那動作太快,直追得麻將如裝了彈簧似的,本是彈開,突又奇速無比彈定桌上,誰也無法看清這是怎麽回事。 王寶玉兩眼更是盯死那張白板。 天啊! 他做夢都還未夢著什麽叫麻將,什麽叫天胡? 人家竟活生生胡得如此刻骨銘心?甚至要掉落地上之際,還有妖風把它吸回來?莫非見鬼、撞邪不成? 群眾喧嘩激叫不斷,直道白哥神功蓋世,老天有眼,有人並喝賠錢賠錢。 喧嘩聲終將對手驚醒! 嚴海天但覺不好意思,乾笑道:“沒想到在下手氣那麽好.抓了一副天胡牌……” 他本想說替三人賠此彩金。 但想及自摸,王寶玉又押十萬兩花紅,另有群眾插花,得賠三倍,算算,二十萬兩跑不掉,他哪敢再吭聲。 不禁開始替三人擔心起來。 王寶玉臉色泛紅,冷道:“小時候胖不是胖,大爺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終叫嚴海天如數賠彩金。 陳東光雖是家財萬貫,但一賠數萬兩,自也心驚肉跳,付了彩金之後,已說道:“嚴東家你也替我抓一把吧!” 嚴海天自是答應,目光卻望向王寶玉,下一回將如何收拾洪中白? 王寶玉冷道:“我來洗牌、疊牌,誰有意見?” 他擺明瞭想動手腳。 水夫人淡笑:“我沒意見,可別疊個爛牌給我就行啦!” 陳東光現在心想只要能閃過洪中白即可,自也表示沒意見。 眾人目光齊往書生望去。 書生淡然一笑:“輸的人,有權說話;總要讓你有翻本的機會吧!你疊就是。” 王寶玉冷笑,直道一聲好,立即伸手洗好,嘩嘩啦啦聲中,自己疊起麻將牌,瞧他手法靈活,不輸郎中,看來已有幾分架勢,難怪敢如此囂張。 眨眼牌已疊妥,王寶玉冷笑道:“希望你還能拿到一副好牌!” 書生淡笑:“骰子呢?要不要連這都讓給你擲?” “有何不可!” 王寶玉果然不客氣,猛抓起骰子往桌面丟。 看得一旁群眾吱吱有聲——哪有當莊的讓別人擲骰子?對方分明太過份。 書生向眾人笑道:“沒關系,好運一來,城牆都擋不住,你們要是沒信心,這次花紅不算!” 群眾本是有此意思,然而白哥一開口,他們不禁紅了臉——怎可對白哥如此沒信心?就算這把輸了,白哥又怎會讓他們輸得太多?說不定下把就贏回來了。 於是大家異口同聲不撤賭注,終讓白哥面子十足。 王寶玉暗自冷笑:“要面子就輸死你們!”喊著:“快點快點,雙二一個三,七點、拿牌、拿牌!” 書生淡然一笑,伸手抓牌。 幾手下來,竟然跟方才完全一模一樣,一至九萬,外加紅中三張,聽白板和青發對倒。 群眾瞧及,不禁嘩然,喊著天胡天胡。 王寶玉突然打開四張牌.冷笑道:“胡什麽,除非我可憐你,否則你找把刀子自己刻吧!” 眾人瞧及剩下兩張白板及發財全都在他手上,不禁泄了氣,現在哪來找張胡牌啊? 陳東光見狀哈哈大笑:“王公子砌得妙!這把牌千萬好好打,別又輸了才好!” 王寶玉訕笑道:“可能嗎?我拿釘子打死它,也不可能放出去,除非他跪下來求情,或許我會同情施捨吧?” 說完他哈哈狂笑,自認為耍了書生一記,終也要回面子。 水夫人同情地望著書生。 笑道:“你這次頭大了嗎?照我經驗,他可能也聽白板,發財對倒呢!你的牌可能胡不了了。” 王寶天乾笑道:“不錯,我就是聽白板,發財,你看著辦吧!” 雙手一翻,十六張牌現形,一到九筒一條龍,外加東風三張,果然聽白板,發財對胡。 他擺明不想胡牌,准備卡死書生。 眾人見狀,不禁更是泄氣,看來這把能保平安已是不錯,想贏錢,簡直難如登天。 此時最樂者該是陳東光。 他坐收漁翁之利,直喊著王寶玉好氣魄,並催促書生快打牌。 書生淡笑:“不知有沒有第五張牌啊?” 泄氣似地摸了一張九萬,丟入海中,陳東光大樂,猛叫碰,拿出兩張九萬,打出一張東風,然後笑不合口,看來已聽牌。 水夫人瞄向王寶玉,笑道:“你不開杠嗎?我少摸牌,少放槍!” 王寶玉笑道:“夫人既然如此說,我就開杠啦!然後從底部抓一張看看,是不是白板?” 他先拿出三張東風開杠,隨又從底部摸了一張北風,捉謔歎笑道:“唉呀!白板怎會不見呢?可惜啊!” 終又打出北風。 “碰!” 水夫人立即喊碰,隨後打出西風;笑道:“王公子輪到你啦.你運氣不錯,看能不能自摸啊!” 王寶玉笑道:“希望如此,我摸摸看!” 他捉謔瞄向書生,伸手摸牌,抓了一張四條,這張牌兩邊如鐵軌,摸起來和白板差不多。 他突又笑謔道:“白板,自摸!” 他猛一用力頓下麻將,震得桌面顫動不已,正待通道書生之際,豈知書生已把牌推倒,笑道:“胡了,公子真慷慨!” 王寶玉笑道:“你敢詐胡,我根本沒打白板!” 書生笑道:“是嗎?海底那張牌不是白板是什麽?” 王寶玉一愣,猛往海底瞧,竟然現出一張白摻摻的白板。 他登時征愣,不信,詫愕尖叫:“這不是我打的,我根本沒打這張牌!” 書生笑道;“你是沒打,只是你太威風,摸了四條當白板.猛一吼,又頓桌子,白板被你嚇著,就這麽自動跳出來,我不想胡都不行!” 眾人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登時嘩然失笑,直道老天有眼,如有神助。 王寶玉做夢都沒想到這麽一頓,會把一張白扳頓入海中,不禁勃然大怒,吼著:“不算,我沒打這張牌!它是不小心掉落的!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把 它撥入海中!”猛把白板搶回手中。 書生淡笑:“打牌能不注意嗎?自己手中牌都沒照顧好,怎能給別人打?” 群眾又自喧嘩:“牌都下海,想賴都賴不掉,賠錢賠錢!” 王寶玉惱羞成怒,猛把牌張推得亂七八糟。 吼立而起:“你們敢在我面前耍狠?” 一副想揍人模樣,迫得眾人趕忙逃開。 有人喊道:“嚴東家您該懂規矩,否則霸王船招牌就此砸了。” 嚴海天知道再不出面不行了。 當下走向王寶玉,拍拍他肩頭,聲音稍冷道:“公子該知道,沒人敢在我這裏耍花招,剛才的確是公子用力過猛,失手讓那白板彈落入海中,只要牌一落海,自不能收回,這是規矩,誰都沒話說。 “公子要是心情不好,下回再玩如何?這把在下先墊上,你方便時再來結帳即可,如何?” 王寶玉盡管氣得臉面發紅轉青,卻仍不敢在嚴海天面前賴賬,只好認了。 怒斥道:“算你狠!大爺有的是金子,奉陪到底。” 便氣呼呼坐了下來,准備再戰。 嚴海天勸聲道:“公子手氣不好,要不要歇歇?” 王寶玉斥道:“我高興輸錢,誰也管不著!” 如此一說,嚴海天也挂不住臉,怎好再勸下去。 只能暗自輕歎,道:“就由公子吧!” 轉身回走,目光卻瞄向書生,似乎要他手下留情。 書生兀自輕笑.當作沒看見。 牌又自砌妥,大戰再次開始。 書生硬是要得,竟然連連自摸五把。 嚇得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連輸二十余萬兩黃金,他哪敢再賭,面紅耳赤直叫停,喊著嚴海天找人頂替,方自滿頭大汗地溜之大吉。 王寶玉自也狂態盡失,在連連自摸之下,他早已輸去百萬兩之多,足把蘇州三家錢莊,兩家銀樓的產業給輸光,若回去,准被老爹剝皮。 他已膽寒,心頭想的不再是如何收拾書生,使他難堪,他只想這筆賭債怎麽還?接下來再輸怎麽辦?會不會把全部家當都輸去? 他終於漸漸覺得書生的可怕.直若魔鬼一般。 在不斷地吸吮他身上鮮血,而自己卻無法躲閃,無法抗拒,直到鮮血被吸光,乾枯而亡。 書生仍是談笑不斷,似乎贏多了也是應該,那股毫不在乎的神情,總讓人莫測高深。 他道:“還要再玩麽?我還沒下莊……” 王寶玉聽得心寒手顫,雙手抓著先前那副牌,不知如何是好。 嚴海天自也怕他當真輸掉家當,亦或負債太多,自己擔待不起,遂道;“王公子今天就此打住吧!你輸了不少,看在老主顧份上,我幫你打個對折,剩下的,你日後運勢好,贏了再還便是;你覺得如何?” 王寶玉但聞剎然間少了一半賭債,心情開朗不少,神色又傲了許多。 他並未問答接不接受,只道;“我輸了,我自會還!”冷目再瞪書生,道:“你厲害……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頭也不回,起身撞向樓梯,踩得地板砰砰作響,兩名嬌艷姑娘失魂落魄地追了過去。 臨走還回過頭來瞧瞧這位奇異的男人,看他一局牌就能贏百萬兩的身價,比自家男人高了許多。 然而書生仍自淡笑,不知是否對自己動了心?在避免兩頭落空之下,姑娘始投以深情眼神,依依不捨跟著自己的男人離去。 牌桌上只剩下水大人。她仍一副媚態輕笑,兩眼勾著書生不放,似乎輸了那些銀兩,對她來說,並未傷著什麽。 書生笑道;“夫人還要玩嗎?” 水夫人含笑道:“想!可是又不能……” 書生道:“為什麽?” 水夫人道:“因為我輸光了。”忽又媚笑起來:“賭我的人如何?” “賭你””書生想笑。 水夫人頷首:“不錯!你看我的姿色還可以吧?值多少錢?” 瞧這水夫人風韻氣質.絕不輸任何女子,尤其她那扣人心弦的媚態,不知撥動多少男人想一親芳澤呢! 她擺了個姿態,尖挺胸脯因呼吸而輕顫,更是楚楚扣人心弦。 她又問一句:“我值多少錢呢?” 書生嫩臉稍紅:“夫人天生麗質,怎可以銀兩論價錢呢?” 水夫人淡笑不已,媚聲道:“多謝公子誇贊,這樣好了,我就抵個五十萬兩金子,你贏了,我跟你走,你輸了,賠我這個數字如何?” 書生呢呢輕笑! 他實在不想贏個女人在身邊,這很不方便。 水夫人賴定他似的,說道:“你總不能不給我翻本的機會吧?” 書生乾笑:“可是……只有你我兩人,怎麽打牌?” 水夫人笑道:“簡單,咱們來比大小,各選一張牌定輸贏,如何?” 書生皺起眉頭,乾笑兩聲道:“好吧!不讓你翻本,說不過去。” 水夫人聞言笑得更甜;“我就知道你不是負心漢,跟你玩牌,實是一大享受。就算輸,也是心甘情願。” 書生只能乾笑,隨又找來嚴海天,准備叫他砌筒子,以能比大小。 水夫人卻表示免了,笑道:“有骰子,耍一把不就成了。” 書生道:“也好,你先來,還是我先未?” 水夫人道:“你先來好了,你的賭功實在厲害,你先撤,有了結果,我想我會安心些。” “好吧!我就先來,比大小,平點算你贏如何?”書生道。 水夫人道:“不必相讓,平點不分輸贏。” “好吧!我就耍它一把!” 書生立即抓起骰子,輕輕一擲,骰子滾落桌面,竟然三粒紅點向上,分明只有三點,簡直輸定了。 一旁群眾不禁嘩然,賭神竟會失手?一擲五十萬兩泡湯,直叫人扼腕捶胸。 書生唉呀一聲,苦笑道:“我以為怎麽都能擲一個豹子。誰知道卻是三點,看來輸定了!” 水夫人呵呵媚笑道:“公子何必謙虛,您是在讓我嘛!我先謝啦!不過既然是賭輸贏,好歹我也得耍它一記,要是平點,你還有翻本機會。” 她輕輕抓起骰子,喝地一聲撒向桌面,直喊著十八點,豈知骰子,亦是殷紅一點向上,算來只有兩點,比起書生的三點又小了一點。 水夫人唉呀一聲,驚叫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一臉慌張。 書生淡笑道:“這不算數,夫人可再擲一次。” “不算數?真的不算數?” 夫人欣喜滿面地想伸手抓去。 然而就在指尖快觸及骰了之際,她忽而定住,怔愕道:“我怎麽搞的,豈可言而無信?不!不行!明明是兩點,我輸了!豈可賴賬!” 終也表現負責到底的種情,咬牙認輸地瞧向書生,莫可奈何苦笑道:“我是輸了,我的人已輸給公子,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她雖裝出遺憾模樣,但眼角閃處,總有意無意勾出神彩飛揚神色,看來輸得仍自心計情願吧! 書生一愣,乾笑道:“哪該是算意外,夫人不必太過認真,再擲一次亦無不可!” 水夫人忽然怒目瞪來,語氣逼人:“你說這什麽話?難道我是個輸不起的人嗎?你難道要我當個不守信用的人嗎?人是輸給你,但不准你侮辱我人格!” 敢請書生好意,竟然惹來一頓排頭。簡直自討沒趣。 書生頓時泛窘,乾笑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不想讓夫人輸得太慘。” 水夫人猛截口道:“什麽話,輸了人就叫慘?你把我當什麽?我又不是輸不起!少再貶損我!” 書生被逼得哭笑不得,暗叫慘也,碰著了瘋婆子,當下不再說廢話,道:“夫人既然認輸,把人輸給我,那我也就不客氣。” 水夫人聞言大喜:“你收就收,算你有眼光!” 登時媚笑起來,形態撩人已極,惹得一旁諸人睜目怒眼,恨不得把她吞了。 書生自知麻煩,待她笑定後,始又道;“在下的確不客氣把夫人收下,然後恭恭敬敬地送給嚴大當家的,他一向習慣如何處理我的賭注,夫人大可放心便是。” 此言一出,水夫人、嚴海天同時怔愕。 嚴海天急急叫道:“公子……這這……” 水夫人征愕中,已顯嗔意:“什麽,你敢嫌棄我?把我送人?” 書生笑道:“不是嫌棄,而是不習慣,有嚴大當家的照顧,夫人哪會吃虧呢?” “可惡!” 水夫人一時嗔意乍起,猛地伸手搗來拳頭,准備揍這名不識相的傢夥。 書生功夫卻也不弱,稍一閃身,躲過這拳。 已然借勢飄起,退出三步,笑道:“其實夫人跟嚴當家的挺相配,何不試著結合看看?若成功了,在下那五十萬兩金子就當聘金好了,佳時難得,不便打擾,就此告別啦!”說完,拱手為禮,談笑風生就要離去。 水夫人咀喝:“站住!你贏了我,敢把我亂丟在這兒麽?”斜斜掠追過來,擋向樓梯口。 書生倒也瀟灑,但見退路被封,身形一扭,直往左窗掠去,敢情想穿窗而出,臨去又笑道:“我可沒把你亂丟,只不過是送人而已!” “你敢!” 水夫人極力又自追來。 書生哈哈暢笑,自是表示“有何不敢”?不再理會瘋婆子,猛地穿窗而出。 豈知他方掠出窗口,外頭突然卷來一道勁流,其勁之猛,嚇得他驚叫不好,趕忙迎掌封去。 砰然一響。 氣流迫得窗碎屑飛,書生整個人已被迫彈回來,更嚇得他驚駭不已,沒想到對方武功如此了得。 轉念中,但見外頭一道黑影射來。 書生當機立斷,其勢如電,猛又掠射右邊窗口,仍自選擇開溜一途。 豈知他方欲穿窗而出。 外頭照樣射來黑衣蒙面人,發出強勁掌力,封住書生退路。 書生暗叫苦也,對方敢情早就埋伏於此。 他哪敢再作停留,猛地再迎掌力,迫得對方征愕倒彈屋外七八丈。 書生趁勢想鑽出去。 豈知又有一道掌勁封至。 眼角閃處,又現黑衣人掠封過來。 “怎會那麽多人?” 書生苦笑,趕忙劈掌過去,卻被封住。 在迫人無效之下,只好借其掌勁倒退回來,再加七分勁道,複往西窗沖去。 然而,他還來不及沖到西窗,那頭已擠進來一位黑衣人。 不僅如此,四面八方窗口,都已被黑衣蒙面人封住。 雖他們個個目光犀利,敢請全是一等一好手。 書生暗自叫苦! 方才和兩三位對過掌,自知他們是難纏角色,一兩人或而可抵擋、但如此八人聯手,他恐怕吃力不了好了。 既然無法躲開,書生只好自嘲笑道:“不知諸位英雄是找我呢?還是找嚴東家?” 嚴海天自也為此事不高興,冷斥:“諸位何方路?敢知這霸王船是嚴某地頭,豈能容人隨便撒野。”話未說完,一名黑衣人突然一掌打來。 竟然打得嚴海天毫無招架地步,悶哼一聲,直撞七八丈遠,打的桌椅稀爛,嚇得那群賭徒知道大禍臨頭,哄喊鳥獸散去。 嚴海天從未吃過如此敗戰,怔駭中,更是嗔怒,本想拼命搏鬥。 但他終究上了年紀,江湖歷練已到家。 他知道自己縱使武功再高。 但人外終有人。 這書生不就是位深藏不露高手?他都吃了敗仗,自己又怎會是眼前幾位神秘客聯手之敵? 他只好借著受傷倒地,先躲一邊再說,以免遭池魚之殃。 八名黑衣蒙面人根本不理他,十六隻冷厲如狼的眼光直盯著書生,頻頻傳出邪笑,慢慢逼近。 書生更是苦笑:“看來諸位是為我而來,卻不知你們找我何事?諸位又是何門路?” 一名黑衣蒙面人道:“找你談婚事。” 聲音粗沈,少說也有五旬開外。 “婚事?” 書生一楞:“什麽婚事?你們要為我做媒,還是叫我娶你們女兒?” 黑衣人冷斥:“我們沒女兒。” “那……” 書生乾笑:“我對男人沒興趣,何況你們又是八個……”“胡說什麽?”黑衣人斥道:“我要你娶她!”他伸手指向水夫人。 “她?” 書生怔瞧夫人,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水夫人卻已媚態動人地坐回椅子上,含情脈脈地瞧著這位未來的准丈夫。 書生笑得更苦:“你們沒搞錯吧!水夫人既然稱‘夫人’,她不是已嫁了人,有老公了麽?” 黑衣人冷道:“我就是她老公!” 書生更驚:“什麽?你是她老公?你卻逼我娶你老婆?” 黑衣人冷道:“不錯!” 書生皺眉:“你喜歡戴綠帽子?” 黑衣人冷道:“你管不著?” 書生簡直莫名其妙,天底下竟然會有這種老公?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說道:“你是太監?” 黑衣人猝然大怒,一掌打得書生東倒西歪,撞往牆頭,他本想破牆而逃,可惜又被另一名黑衣人給震了回來。 “你才是太監!” 領頭黑衣人忽道:“你到底娶不娶?” 書生苦中作樂:“我是太監,怎麽娶?” 黑衣人道:“不娶,只有死路一條。” 說完舉掌就要殺人。 水夫人趕忙攔來,道:“大哥怎好壞事,你殺了他,我豈非真的要當寡婦了?” 她轉向書生,含笑道:“公子別多心,他們是我哥哥,我根本還沒嫁過人,只是枉度青春三十年,人也只好從少女變夫人了。 “現在你贏了我,我只好跟你走,否則我的名節如何能保呢?” 書生苦笑:“只是一把骰子,怎可當真?” 水夫人歎道:“盡管如此,然而我又怎能當個失信之人?那比殺了我更嚴重,公子你就收留賣身吧?否則我只有死在你面前了。” 黑衣人冷道:“我妹子不能死!要死的是你!” 他又自逼前一步,迫得書生面容更苦。 書生自知對方絕非為了一把骰子而便將婚事塞過來,他們早有計劃,自己早被計算。 然而,他們為何要如此做?用意何在? 書生想不清楚,也沒時間想清楚,為分之計,只有找方法脫身才是。 既然硬闖不成,他得用心機了。 當下,他裝出一副無奈而又認命苦笑。 他道:“沒想到我混跡江南那麽久,今天會裁得這麽莫名其妙!” 水夫人含情笑道:“你哪是栽?你是大獲全勝啊!連我都被你贏去了,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辦到呢?” 書生苦笑瞄了她一眼。 仍自無法接受婚事就這麽私訂終身。 他道:“你當真要嫁給我?” 水夫人媚情一笑:“嫁不嫁倒沒關系,只要你能讓我跟在身邊就行了。” 黑衣大哥突然喝道:“不嫁不行,你非娶不可!” 他又自逼近三步,迫得書生更形困窘。 書生無奈一笑:“難不成,現在就叫我娶她?當場拜天地,送入洞房?”此話引得眾人一愣。 水夫人一時答不出話。 黑衣大哥卻橫了心:“越快越好,省得夜長夢多!” 水夫人反斥道:“婚姻乃一生大事,怎可草草了之?我不贊成現在結婚。” 書生道:“那好,等我先行准備聘禮後,再娶你過門,讓路讓路,我得趕快去辦聘禮啦!” 說聞擺擺手,就要從兩人縫隙中穿過去。 黑衣大哥硬是伸手攔人。 他冷道:“不准動,等我們想妥辦法,才能動!” 書生叫道:“再怎麽說,我也是你來來妹婿,叫我不准動,太過份了吧!” “說真的,方才我是吃了悶虧,你要我心服口服娶你妹妹,可以大家坐下來玩一把,只要我輸了,是娶還是入贅任你們安排便是,你們敢不敢?” 黑衣大哥正想斥言:“我規定之事,任誰都得速辦”之際。 水夫人已截口笑道:“好啊!你雖然賭功了得,我也不差,為了讓你毫無怨言,跟你玩一把便是,你說,要賭什麽?” 書生靈機一轉,道:“還是打麻將好了,這次誰贏誰算數。” 水夫人皺眉:“麻將要四人玩,你我才兩人……” 書生道:“你哥哥那麽多,隨便挑兩個不就得了!” 黑衣大哥面有難色道:“我不成,我不會玩!” 書生弄笑道:“不會玩?這年頭不會玩麻將?” 下一句“實在老土了吧”不敢說出口。 水夫人含笑道:“四哥、七哥會玩,陪我玩一把便是。” 四哥、七哥自是答應,跨步走向麻將桌,准備開戰。 書生笑道:“真是不賭不相識,輸了又變親家,我占盡便宜啊!事不宜遲.就為終生大事賭一把吧!” 當下,他很快坐定位置,瞧瞧背後還圍了人,眉頭不由一皺,道:“你三位是幾哥?在我後面看牌,我可不大自在,能否退到令妹的那頭去,免得落人口實。” 他想,只要背後無人,到時盡力一拼,或可脫逃。 然而水夫人早識破他詭計。 她吃吃笑道:“你放心,這裏除了四哥、七哥之外,他們全看不懂麻將的。 “不過,為免讓你有籍口,二哥、三哥、五哥你們退到窗戶那頭,必要時把眼睛閉上,如此,你該放心了吧?” 三人聞言,果真掠向窗口,擺明地封住去路,瞧得書生笑的更苦,沒想到計劃這麽早就被識破。 他道:“夫人倒是挺會替我設想嘛!” 水夫人含情笑道:“你將來就是我丈夫,不替你想替誰想呢?” 見及書生雙目不停瞄向四周,她更是笑在心裏,這招封得她好過癮啊! 書生自嘲而笑,看來這個准妹婿是當定了。 |
第二章 娘娘腔
黑衣大哥已等得不耐煩,叫道:“快快開牌吧!耗在這裏,實在煩人!” 水夫人笑道:“來啦來啦!大哥真是,這可是妹子終身大事,豈可催之趕之,多煞風景!” 還是含情脈脈地瞧著書生,笑態可鞠地要他別理哥哥,專心打牌便是,趁著洗牌之際,還有意無意摸向書生白手,趁機揩油哩。 書生只能苦笑,勉強疊了牌,勉強開莊,勉強抓牌,說道:“一把定輸贏,誰先胡牌聽誰的。” 水夫人含笑道:“當然哩!否則你一定不甘心對不對?” 四哥道:“要是我胡牌,難道要我嫁給他?” 開莊是他,當然有可能第一個胡牌。 水夫人瞄眼而笑:“算了吧!四哥,憑你那兩下子能摸著牌就不錯啦,還想胡牌?多多喂我吃牌,才是正確!” 書生道:“你若胡牌,就算我輸,娶你妹妹便是!” 四哥哈哈暢笑:“好,夠爽快!來,一筒!” 他猛打一筒下海。 水夫人猛叫碰,並尖叫:“唉呀,聽啦聽啦!公子小心了!”打出一張北風,神情顯得十分激動。 幾位大哥自也替她高興。 湊了過去,直問聽什麽,聽什麽? 水夫人笑道:“這怎麽可講?洪公子耳朵靈得很呢!” 七哥摸牌,打出一張五萬。 書生淡然一笑,道:“夫人一定是聽筒子對不對?” 水夫人一愣:“你怎麽知道?” 幾位哥哥又自緊張萬分:“什麽是筒子?你真的聽筒子嗎?” 書生見幾人急急湊頭低身瞧牌。 他突然抓摸門牌於手.見機不可失,突然猛往桌面砸去,大喝“自摸”,聲音如雷灌耳,正震得眾人莫名征詫之際。 書生一掌往下,不但震桌,更將桌子打得爛碎。 不但桌爛,更將地板砸出桌大一個洞。 大群人如若落石,轟然一響,猛往下層墜去。 水夫人和她幾名哥哥頓知驚變,大喝不好,正待有所舉動。 書生更不敢落後,猛抓手中麻將當暗器,謔喝:“自摸白板!”十數道暗器打得他們手忙腳亂,跌落二層樓閣上。 還好,他們全是一等一高手,突遭暗算,情急應變自是厲害,猛切手勁打落麻將以保自身安全。 水夫人更喝著:“看好四處,別讓他逃脫!” 話未說完。 書生又射來幾張麻將,打得她手忙腳亂。 書生卻未再沖向窗口,竟然劈掌往下,打出爛洞,更施展千斤墜,猛逼身形,再往下墜。 轟然一響。 只見木屑紛飛,他人已不見。 水夫人這才驚覺書生早就有意破底脫逃。 方才故作掠窗之舉,只不過是障眼法。 如今人已墜失,她自是吃驚。 她立即大喝:“在下頭,快追!” 位於窗口者,急急穿窗下封。 她和兩名黑衣人自也施展千斤墜破底沖下追捕。 豈知書生已鐵了心。撞在一層,仍自未停。 直若一門強勁火炮,直轟船底,轟然再響,船底已破,他落水遁逃,迫得水柱往上反沖,嚇得那些賭客做鳥獸散,直喊船要沈了。 水夫人追撲下來,乍見水柱沖起。 登時嗔恨罵道:“好一個狡猾的傢夥!” 當下她喝著幾位哥哥掠開,守著湖面四周,自己卻也狠了心,猛往水中鑽去.准備窮追到底。 黑衣大哥但見獵物失去,不禁氣得哇哇大叫,雙掌亂劈亂打:“誰敢惹大爺我,納命來!” 劈人不著,卻把船上桌椅打得爛屑紛飛,又怕書生逃脫。 立即追出艙外。 剎時間。 八個黑衣人走個精光。 獨留嚴海天焦急喊著:“快救船,快補啊!” 然而船艙已大量進水,船身已斜,看來這艘霸王船,從此要消失於湖底了。 嚴海天始終搞不清書生及水夫人來歷。 否則他怎會安排這場賭局呢? 眼看著船身已沈,他只能苦歎,後悔又有何用。 只好勉強恢復鎮定,要手下撤走。 盡管他還能再造一艘。 然而霸王船威名恐怕從此受損。 他現在已開始考慮是否該退休了。畢竟江山代有人才輩出,浪得虛名.到頭來總是空啊! 突然間。 他似乎老了許多。 至於書生洪中白,仍自奮鬥不懈。 他趁機借著水遁脫逃,本想可以順利過關,然而此時乃是白天,又沒想到水夫人竟會落水追捕。 雖然她在水中,視線必定不佳。 但武功已達上乘之人,耳力一定了得。 書生見夫人下水之後,再也不敢胡亂行動,他甚至鑽入湖底泥巴裏頭,以求能躲過水夫人追捕。 水夫人不愧沾了個“水”字,落入水中,靈活直若遊魚,穿梭追遊,奇巧無比;難怪她敢落水追捕。 書生暗自慶幸躲入泥中,否則憑水夫人功夫,縱使追人不著,如要逃出她監視範圍卻也不易。 只見得水夫人漸漸遊逼過來。 湖水透光,自可看清她那身玲瓏身軀。 老實說,她的確是位罕見尤物。 若非他另有目的,書生倒是願意跟她交往! 水夫人已逼近不及三丈。 甚至更近,迫得書生連呼吸都閉起,以免驚動這靈活女人。 她似乎覺得書生躲在附近,硬是搜了又搜,甚至逼近書生不及一尺,嚇得書生趕忙運足勁道,准備突襲。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遠處突然傳來震蕩聲。 夫人頓有所覺,暗道:“在那邊?” 立即穿射過去,倒讓書生猛喘大氣。 終於躲過一劫。 他仍自停留該處。 暗暗揣想:“這水夫人是何來路?她為何逼著自己娶她?這之中又存在何種原因?” 那八位黑衣蒙面人真的是她哥哥嗎?武功為何如此之高?武林中似乎未曾聽過這麽幾號人物。他們為何突然冒出且沖著自己而來? 他百思不解,越想越不通.更不知該避開他們,亦或是找機會探個明白? 四處似乎已平靜許多。 他才敢慢慢爬出泥稻,小心翼翼洗去污泥,才又小心翼翼找了較多浮萍處浮出水面。 轉目偷偷向四下岸邊瞧去。 竟然發現不少黑點遊走,敢情對方還沒走人,實是棘手。 他苦歎不已,怎生莫名其妙惹來這麽一大堆難纏角色? 正無計可施之際。 忽見一艘較舊,卻也風雅的畫舫悠然劃來。 書生正想躲入,畫舫上已出現一位白衣俊美少年,正探頭向他招手.低聲道:“快上來!” 書生一楞:“你叫我?” 少年笑道:“不是你是誰?上來吧!沒有我的幫忙,你根本逃不出黑衣人魔掌!” 畫舫劃近許多,停在書生面前。 書生又楞:“你怎知我被人追捕?” 白衣少年笑道:“你在霸王船的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書生聞言,不禁想笑:“是了,這次糗可大了,你既然知道那群人厲害,你還敢幫我?” 白衣少年笑道:“你更厲害啊!尤其你的賭功,我心儀已久,上來吧!別待這兒太久,免的讓人起疑!” 書生見白衣少年笑容誠懇,時下也無計可施,只好道聲謝了,小心攀向船面。 白衣少年立即要他躲入雅房,並道:“快把濕衣換下,勉強穿上傭丁衣服如何?暫時替我煮茶,掩人耳目。” 書生依言進屋。 登時,傳出淡淡蘭花香氣,卻找不著蘭花盆景,心下疑惑,莫非這白衣少年是女扮男裝? 他雖如此想,且找時間證明便是。 此時先換下濕衣才是。 遂抓來琴桌上那套麻黃色傭丁衣服,穿在身上倒是挺合身,再戴上那頂小二帽子,終也現出下人味道。 他不禁暗暗笑道:“沒想到這傢夥眼光不錯,買的這麽合身!還是我天生就適合當小二的命?” 話未說完。 外頭已傳來白衣少年喊聲:“換好了吧?出來時,別忘了把茶具帶出來,也好煮茶啊!” 書生自嘲一笑:“看來真的是茶童命了。” 也不多時,從琴桌旁端來茶具,落落大方走出雅房,目光先瞄向岸邊。 但覺黑衣人並未留意這頭,始放心大膽行動。 他先將茶具擺在艙面,隨身轉向船尾火爐,開始引火煮茶。 白衣人瞧得直發笑:“你倒是挺認命的?” 書生瞄他一眼,笑道:“人走衰運,不認命怎行?敢問小姐尊姓大名?” 白衣人聞言一愣。 忽又嗔聲道:“你叫我小姐?” 書生道:“是啊!你不是小姐.難道是公子? “我本就是公子!” 白衣人吹鬍子瞪眼;“看清楚些。我有鬍子!” 這話反讓書生驚愕:“你是男的?” 瞧及眼前這人,長得一副細皮嫩肉.白中透紅,直若薄冰裏的紅蟬翼。讓人瞧來實在舒服。 這豈是男人能有的臉膚? 盡管他看來十七歲不到,也不可能保養得如此完美。 好吧!就算肌膚天生麗質。 然而他那精靈大眼,轉動閃著柔態光芒,配上紅紅嫩唇,迷人的瓜子臉型,縱使有撮小青胡須,卻怎麽看都不像男人。 那白衣少年瞧他一副強忍笑意作態神情,靈眼不禁瞪得凸圓:“你不信?我明明是男的!你沒有看到我沒有女人的尖尖胸脯麽?” 僅管他想證明,卻為此舉惹得嫩臉更紅,敢情害臊呢? 書生還是莫名笑意:“你真的是男的?” 不信神情惹得白衣少年唉聲大叫:“我明明是男的!我叫葉水心!哪里是女人?” 書生被他叫聲呼著,急忙叫道:“小聲些!” 目光瞄向岸邊,果然引起黑衣人注意。 更嚇得他連連哈腰賠禮,道:“我信!你就是公子,葉公子你好。” 葉水心聞言,這才轉嗔為笑:“早說嘛!害得人家生氣!還不趕快徹茶來喝。” 他心知引人注意,只好故意裝成主仆吵架。 書生亦配合哈腰,連連應是,趕忙引火煮茶。 果然騙過水夫人那群黑衣大哥們,他們畢竟想不到書生在避難。還有心情跟人吵架,終也被他瞞過。 書生暗道好險,待黑衣人另往他處搜尋之後。 他始敢再開口說道:“老實說,公子長得如此俊美,很容易讓人當作姑娘化身,我自也有此誤會。” 葉水心淡聲一笑:“真的嗎?你認為我是男的好,還是女的好?” 書生笑道:“當然是女的好!這麽美的姑娘,我一定把持不住,想把她追回家當老婆。” “真的嗎?” 葉水心臉面不禁更紅,呵呵笑道:“可惜我是男的,你注定要失望啦!” 書生皺眉直笑:“男的更慘……” 葉水心一愣:“為什麽?” 書生邪邪一笑:“我是同性戀,你小心便是!” “你有斷袖之癮?” 葉水心猛地縮退,雙手抱胸:“你想幹什麽?” 書生笑道:“我在沏茶啊!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葉水心但覺失態,粉臉不由更紅,不禁斥道:“你真是同性戀?給我下船!惡心!” 書生笑道:“放心,我對你這種娘娘腔沒什麽胃口。” “惡心!” 葉水心又自嗔叫:“給我下船!惡心極了,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書生但覺他聲音又大,再也不敢逗他,免得引起注意而起疑。 他急忙說道:“算啦!我比你更惡心!若真的是.也要找像你這種娘娘腔,才不會那麽惡心!” 葉水心這才又露出噓喘笑容:“真是!好端端的男人,說什麽同性戀,下次不准再提這種事,否則我不饒你,知道嗎?” 書生淡笑:“沒想到你這麽過敏,我不提便是,只是你細皮嫩肉,再怎麽看都不像男人,你不覺得很容易引起人家誤會?” “我真的這麽娘娘腔麽?” 葉水心自言自語說道。 書生道:“不但像,而且十分像。” 葉水心喃喃道:“看來我得更加努力才行了……” 書生問道:“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氏?” 葉水心神秘一笑;“不告訴你,不過,我可以透露一點,我住在京城,我爹請了不少武師教我,所以我的武功不低。” 書生心想:“是了,除了王公貴族,誰又能養出如此細皮嫩肉的大少爺?” 當下笑道:“江湖險惡,公子能不嘗試便不嘗試,否則很難全身而退。” 葉水心暢笑幾聲:“我哪想闖,我只是看你順眼,想跟你義結金蘭而已,你可願意?” 這麽爽快的男人,倒讓書生生出好感,但覺他並非武林中人,終也爽朗點頭:“好啊!我今年二十,你呢?” 葉水心道:“十七,只能當小弟。”他笑得甚甜。 書生笑道:“那我就不客氣當大哥啦!以後小弟要唯大哥之命是從!” “遵命!” 葉水心立即合掌拜禮,一副欣喜模樣:“咱們現在就歃血為盟如何?” 書生瞧他如此認真模樣。 不禁弄嘲想笑:“改天吧!改天找個良辰佳時,咱們再好好歃血一番,免得對大哥我淪落太湖之事,一輩子都洗不清。” 葉水心為之發笑;“說的也是!瞧你如此模樣,我也於心不忍,就把此美好之事,留到以後美好時辰吧!免得現在換我沏茶煮水哩!” 話一談開,兩人大有把臂言歡之態,一勁長談不休,不但連喝三壺烏龍茶,還把船上配茶素果吃個精光。 這一吃喝下來,足足耗去大半天時間。 回頭看看岸邊。 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書生這才噓喘大氣,道:“敵人已去,我看我們該上岸了。” 葉水心自不反對,道:“他們是何來路?為何纏上大哥?” 書生道:“我要是知道就好辦了,不談這些,你我雖拜了把兄弟,但情勢不同,我看還是暫時分手.改天再聚如何?” “不成!” 葉水心突然緊張起來。 書生一愣:“你沒地方可去?” 葉水心認真點頭:“我就這麽孑然一身.你叫我去哪里?何況你現在一走,難保那群黑衣人不半途起疑,又圍過來,你現在是我的傭人啊! 書生皺眉;“那……要到什麽時候才可走人?” 葉水心笑道:“至少過了今晚再說如何?然後咱們再決定去哪兒。直到送你到安全地方為止” 書生一時也想不到好方法,只好接受他的意見.兩人劃著畫舫靠岸,把船退租船家後,已往街道行去。 一路上,書生特別注意是否仍有人跟蹤。 盡管他未發現黑衣人蹤影,但直覺告訴他,仍有危險潛伏。迫得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以免露了行蹤。 “我看我們還是雇輛馬車,趁早離開這裏吧?” 書生的直覺,還是如此較為妥當。 葉水心疑惑道:“你認為他們仍潛伏在附近?” 書生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葉水心點頭:“好吧!西街有車可雇,咱們過去便是。” 於是兩人行往西街。 他們花了五兩銀子租輛馬車,不敢稍作停留,直往郊區奔去。 又行數十裏。 天色漸黑。 兩人已抵達景元小鎮附近。 為免因連夜趕路讓人起疑,書生道:“咱們住店去吧?” “住店?” 葉水心征愣。 書生笑道:“天黑了,不落腳休息?” 葉水心這才知道失態。 他笑道:“說的也是,一切由大哥決定便是。” 書生道:“要不要租兩間房,免得你不習慣?” 葉水心隨即臉紅。 他困窘一笑:“大哥既然如此說,小弟只有從命了。” 書生皺眉一笑;“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倒是逢機就逮?你不是要改去娘娘腔的毛病嗎?” 葉水心窘聲道:“是想改.但……但總不能一次改得太過份吧!今晚就如此,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如何?” 露著一副狡黠笑容,瞧得書生無可奈何直笑,道:“隨你吧!別當真躲到女人堆裏睡覺就好!” “才不呢!” 葉水心飛眼一笑,催著馬兒直往鎮上奔去。 那模樣若是女人,的確是一到動人橋嬌嗔神態,不由得又讓書生看得發愣,終又對他的身份感到懷疑許多。 他到底是男是女? 書生已決定今晚親自證實,免得被人耍得莫名其妙。 馬車行向街道。 葉水心終於選了鎮上最好的悅賓客棧落腳。 在交代小二照顧馬匹之後。 他當真要了兩間上房,大大方方地擺脫書生,住了進去。 雖然兩房只有一牆之隔。 但卻把葉水心一切隔得更加神秘。 書生心想,現在唯一最佳證實方法,就是驗明正身。 當然,脫光葉水心衣衫,自能證明。 但這未免太貿然,或而該趁他寬衣洗澡時,偷偷瞧一眼,加以證實,來得較為方便,且容易吧!“偷窺美人出浴?” 書生暗自悶笑,的確有點兒不道德。 然而葉水心要是男人之身,這就沒什麽了。若不幸真是女人之身? 那也只能怪他說謊,惹來這碼子報應。 而且只要自己不說,誰又能知道? 為了免於被耍,書生終於說服自己,准備一窺究竟。 於是開始盤腿打坐於床上,傾極耳力探聽隔壁動靜。 若有打水之聲,再行動也不遲。 然而此時方臨夜晚,住客正多,來來往往總帶出不少聲音,而此牆似乎較厚,老是傳不出隔壁動靜。 書生靜坐聆聽方式,已然失效。 他不得不起身,走向牆頭,輕輕敲去,暗道一聲,原是硬磚隔間,難怪傳音困難,只好湊及左耳,貼牆聽音。 隔壁房仍無動靜。 書生不禁揣測:“他走了?還是跟我一樣。也在打坐?” 心念未畢。 猝聞房門被撞開。 葉水心瞪眼闖進來,喝道:“你在幹什麽?” 書生作賊被抓,滿臉窘態,又自極力鎮定,乾笑道:“我在……在探聽你有什麽動靜……” 葉水心道:“你存什麽心想出壞心眼、非禮我是不是?” 書生極力否認:“哪有!我們都已拜成兄弟,哪來壞心眼?更何談非禮?哪來男人非禮男人的?” 他乾笑著,又道:“我是怕你出狀況,又不便過去打擾,才想聽聽動靜而已,小弟別誤會才好。” 葉水心瞧足了他的窘態,始吃吃笑起來,說道:“看來我是誤會你啦!多謝大哥關心,我想此處該相當安全,我該沒事才對。 “何況我武功也不差,足可自保,您放心便是。” 書生乾笑道:“你有此警覺,我自可放心了,卻不知小弟過來有何用意?” 葉水心道:“住處已安置妥當,該吃飯了吧?你認為在飯廳,還是在房間裏頭好?” 書生道:“就在客房好了,少碰外頭的人,少出一些狀況。” 葉水心甚感滿意,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去辦理便是,你要吃什麽?” 書生想想,點了鹵牛肉及烤鴨兩道菜,其他沒意見。 葉水心則配上清蒸魚,三絲筍,幾道家常菜。 不到半刻鐘。 小二已端上來,兩人和著美酒進食。 直到二更,方自吃喝完畢。 葉水心始自回房。 書生暗自欣喜,終又把他打發回房。 驗明正身任務,終可再次進行。 待小二收拾過食具後,他特別帶上門鎖,始敢再貼近牆邊聽動靜。 此時他已學乖。 一邊聆聽,一邊瞄向門窗,以免像剛才被逮個正著。 葉水心似乎對書生有所防範,一直耗到三更天,才輕輕巧巧有所動作,開始弄盆取水,准備盥洗。 書生但聞倒水聲從隔牆傳來。 他始噓口氣,暗自黠笑:“好小子,這麽能忍?不怕一身汗臭臭死當場?” 至於自己,早在湖中洗過,倒有藉口維持現在不發臭。 倒水聲更響,還傳出葉水心輕哼小調聲音。 書生知道時機已成熟,遂輕掩門窗而出。 三更深夜,一切顯得沈靜。 葉水心哼聲雖小卻更顯清脆。 書生暗道:“除了女人,誰洗澡這麽愛唱歌?” 他老是把葉水心想成女人。 然後悄悄地潛往窗口,本想伸手戮破窗紙。可是想及窗紙一破,易留痕跡,還是掀縫探瞧較為實際。 於是伸手偷偷推向窗子。 他不禁暗自唉呀一聲,這窗戶竟然被特別照料似的,連晃動都難。 書生又試了其他數扇窗。 結果完全一樣,不動半絲一毫。 他不禁苦笑。看來葉水心早有防範了,想一窺究竟,恐怕得另想法子才行。 他試過房門,照樣無法推開,只好放棄。 靈機一動! 他輕輕掠向屋頂,心想瓦片千千萬,就不信每片都被封死? 於是他找好角度,輕輕撥開瓦片。 果然露出淡淡燭光,這讓他暗自欣喜。 他終於找到了門路! 欣喜中,不斷謔笑地伏了下來,目光湊向縫隙往下瞧,果然見及葉水心探身浸於木桶之中.悠悠哉哉地洗澡。 淡淡燭光反射其肌膚,顯得特別嫩白。可惜居高臨下.角度又不對,無法瞧清。 書生稍覺泄氣! 然而葉水心娘娘腔般女人舉止.以及解下發鬢.散出一幕秀麗長發,更讓她覺得他就是女的。 想及漂亮女人就在他面前芙蓉浴水,竟然有了某種幻想出現。 書生不禁更來勁,放下這頭瓦片,轉個位置,找向大約能瞧見葉水心正面之處,故技重施,輕掀瓦片。 這一掀,書生眼睛不由一亮,美人般身形立即映在眼前。 他正想大飽眼福之際! 天空忽然傳來吸弧叫聲。 這叫聲似乎帶著無盡魔力,使得書生無暇欣賞美女,失態驚叫:“神鷹?” 話聲雖不大,卻足足可傳入下頭那位美人耳中,嚇得葉水心驚慌大怒,厲喝:“誰?淫徒!你敢!” 他猛地吸來桶邊銀子,奇快無比打向屋頂。 叭然一響。 木斷、瓦碎,本是現出小洞。 然而書生一方面急於知道神鷹為何鳴叫,一方面又要躲閃暗器,以及逃開葉水心追捕.在突然失態之下.勉強扭身閃過暗器。 本以為此時可以順勢溜走。 豈知這老客棧,牆壁修得特別堅固,屋梁、瓦片卻如此不濟。 在他扭身躲閃,又自借力想遁走之際。 卻因屋梁吃力不住,叭然一響,竟然斷裂,和著瓦片垮下個大洞。 書生反應不及,唉呀一聲,也跟著往下掉。 葉水心突遭驚變! 登時嚇得尖聲大叫,想搶衣衫遮體已不及,只能迅速躲向桶中,口中直罵大膽淫賊!想盡所有辦法想宰了此人。 書生眼看保不住身份,只好趁機落落大方逼視葉水心到底是男是女? 就在他想抓衣衫又縮身入水的一剎那。 書生已瞧及那胸脯,竟然出奇扁平,一時推翻他是女身之推斷。 怔得書生兩眼僵直:“你真是男的?” 還以為自己眼花,想再瞧個清楚。 然而他身子已落地,跌得唉唉痛叫。 葉水心但見來人,更是嗔怒;“是你?” 他突然大罵:“登徒子!下流胚!色狼!惡心!齷齪!你敢看我洗澡?我挖了你的眼珠。” 身形藏在桶中,騰出一隻手就向書生劈過去。 書牛尖叫過後、心神較定,眼看掌勁劈殺連滾三滾;避了開去。 登時謔笑道:“你有完沒完?既然是男的。還怕我偷看什麽?” 話來說完,天空複又傳來鷹鳴更急。 書生臉色頓變:“有狀況,莫非那夥人追來了!” 他哪顧得再理葉水心;冷喝一聲:“快走!” 書上身形一扭,人如一鶴沖天。射向屋頂破洞。逃之夭夭。 葉水心先是嗔怒大叫:“你敢走?哪里走?給我回來——我要殺了你這登徒子!” 大吼幾聲,亂打幾掌。在得不到回應之下、心神突然一愣。 他自言自語道:“對啊!我是男的,幹嘛發神經。如此想不開?” 忽又呵呵笑起來:“對啊?我是男的,幹嘛想不開?” 立即尖喝;“等等我啊!” 他顧不得再浸藏水中猛蹦出來,抓著衣衫,開始穿著。 外頭傳來掌櫃驚慌叫聲:“姑娘,發生何事?” 葉水心急忙回答;“沒算,沒事。只是屋頂破了個洞而已。我會留下銀子賠你。” 他呵呵輕笑兩聲,又想到什麽,冷道:“我是公子,不是姑娘。少給我亂叫!” 說完,衣褲已穿妥,抓起隨身兵刃,立即射空而出,喊著書生,追趕下去。 掌櫃則是愣頭不解 葉水心明明像姑娘,怎麽會是公子? 然而生意人、四方嘴,人家怎麽交代他怎麽說。 反正客人要賠、他也懶得再問,唯唯應是後,也不管裏頭人是否已空、他已退回房去了。 這邊情形己了,另一頭卻熱鬧非常。 原來鷹鳴果然是示警。 書生在逃出不到三裏之際。 一道黑影已斜切過來,正是妖媚動人的水夫人。 她發現書生蹤跡之後,心花不禁怒放。 謔笑不已,道:“我說嘛!相公怎能丟下妾身不管?原來跟小白臉跑了!若非我發現神鷹跟往這頭,還差點被你走脫呢!” 此時兩人已追掠至附近山郊。 在相隔不及百丈之下,書生亦可瞧清來人,不禁暗自叫苦,自己簡直被陰魂纏住,竟然如此難以甩脫。 更讓他驚詫的是,此次泄露行蹤的。竟然是天中飛來飛去的神鷹? “你怎知神鷹是我養的?” 書生急於知道真相。 水夫人媚笑道;“我是你的老婆,當然對你的一切都該知道啊!” 書生一愣:“你早調查過我?” 水夫人笑道;“也沒這麽嚴重。我只是常聽見你身邊傳來鷹嘯,再據此猜測罷了,其實感情就要帶點神秘,若查得清清楚楚,那還有什麽意思?” 書生對這位神秘莫測的水夫人,實是頭痛! 他瞧瞧四周,並無其他幾名黑衣蒙面人,再往天空瞧去,已見及黑點飛動,想是神鷹盤旋,它並沒有再示警.該表示,此地的確只有水夫人一人。 書生立即有了盤算,嘯向空中。 他說道:“你走吧!免得又引來敵人。” 神鷹聞嘯聲之意,通靈地回鳴幾聲。 隨即化成飛點,直掠西方,眨眼消逝無蹤。 書生這才安心不少;心想:“此時你落了單,我且看看你能奈我何?到底是何路子?” 心想定,他笑道;“在下何德問能,讓夫人如此窮追不舍?” 水夫人笑道:“像你這麽英俊的老公哪里找?我要定你啦!何況我還把身子輸給你,不跟你,又跟誰呢?” 書生無奈道:“看來,我是走不脫了,不過,我就是不甘心。” 於是較勁般,直往山區抹去,一時又把夫人甩開十數丈。 水夫人仍是一味媚笑,道:“這麽來勁的武功,真叫人心動呢!” 說完。她也毫不客氣,盡展輕功,緊追其後。 雙方一前一後,直往山區掠去。 複追半裏,已進入一處隱秘山谷。 在此縱使打翻天,外頭照樣不知道。 書生這才停下來,瀟灑轉身,等待這位要命的未來老婆。 水夫人見他停下,自也放緩速度。 盈盈笑道:“夫君您已心轉意了麽?” 書生淡笑;“有一點!” 水夫人笑為更甜:“那更好了,我的苦心總算沒有自費啦!” 飛身過來,落於書生二十丈遠處。 目光瞧向四周,發現此山谷頗為寬敞,深處山壁墜下一道小飛瀑,水流潺潺聲,憑添幾許山谷幽雅氣息。 除此之外,感覺不出有何埋伏存在,她又開始媚笑起來。 “如此良辰美景,自能適合你我同拜天地,相公你以為如何?” 書生笑道:“很不錯,只怕夫人到時溜了,那多煞風景!” 水夫人笑道:“怎會呢?妾身早已是你的人,怎會開溜呢?” 又自掠近十丈,一身勁裝裹身,更顯出胸脯聳動結實,一股成熟女性媚力盡顯無遺。 老實說,她的確是個動人尤物。 書生卻無心欣賞她。 他輕輕笑道:“夫人既然如此死心塌地,我豈能再拂背美意?就如你所言,咱們就在此完婚好了。” “當真?” 此時換水夫人感到驚訝! 書生莫測高深,又一本正經地點頭:“拜過天地不就知道了?” 水夫人聞言直皺眉,隨又媚笑起:“難得相公肯納妾身,實是感激不盡,請受妾身一拜。” 說完,當真躬身拜禮。 書生笑道:“不必客氣,你我都快結為夫妻,何必拘於小節?我們現在就行周公之禮,我實在想要個兒子,夫人以為如何?” “你?”,水夫人先是一愣,隨又呵呵笑得神采飛揚:“你好色啊!” 她笑得更動人:“好啊!妾身已是你的人了,你愛生幾個就生幾個,妾身豈有拒絕之理?真是壞死了!” 嗲媚一笑,水夫人當真欺身過來,就想往書生撲去。 如此大膽舉止,自又逼得書生驚惶失措! 趕忙避開三步,急道:“你當真……” 水夫人瞄眼一笑:“看你,結婚是你提出,生孩子是你提出,怎麽我要替你生了,你又縮頭縮腦起來?莫非你是在試探我麽?” 書生的確是在試探水夫人到底是何心意。 如今被拆穿,卻又怎能承認,故作鎮定,調情一笑,道:“我豈是如此煞風景之人?我只是想,在如此情調月光美景之下,如果能欣賞夫人的美麗軀體,這一生死而無憾了……” 水夫人聞言一愣:“你要我寬農解帶?” 書生笑得更逼人:“不知夫人願不願意?” 水夫人媚眼閃了又閃! 終也含情點頭:“好吧!誰叫我看上你,又輸給你?此身既然是相公的,相公愛怎麽樣欣賞就怎麽樣欣賞,妻身唯命是從便是。” 說完,她當真解往腰間系帶,形態更形妖媚動人。 書生瞧在眼裏,心頭卻是怦怦亂跳。 然而她要是真敢在自己面前裸身,那豈非表示真的想嫁自己? 若真如此自己該怎麽辦? 水夫人當真解下腰帶;慢慢敞開黑衣外裝,她嬌媚笑著,雪白臉面為之泛起紅暈.瞧起來竟然有著黃花閨女的嬌羞意味。 她當真沒躲入,媚笑道:“妾身身軀還是第一次讓男人瞧及呢!您覺得迷人麽?漂亮麽?” 她漸漸敞開黑衣,終於露出紅肚兜。 “我美麽?” 水夫人終也顯出嬌羞:“希望相公滿意才好……” 手指一勾,就要解下肚兜活絡,那雪白胸脯就快現形,她仍未做停止打算,動作竟如此自然而心甘情願。 書生終於忍不住,道:“只要夫人是真心的,在下從此以後,必定好好照頓您!” 男性沖動迫得他直撲水夫人,貪狼般就想抱人、親人,甚至非禮她。 水夫人哪知書生撲得如此猛勁! 一時不察,被撲個正著,眼看身軀被摟嚇得她驚駭落魄,尖聲大叫:“你想幹什麽?” 她猛伸雙掌,連劈帶戳書生胸前十幾處要穴,迫得書生截招自救,終讓她逃退開去。 哪還是一副調情作樣模樣? 書生則哈哈笑起來:“看來夫人並非真的想嫁我嘛!卻不知你死纏活纏,目的何在?” 書生手中已多了一條半截腰帶,耍逗著.甚是顯眼。水夫人這才知道書生方才一撲,只不過是在試探自己,沒想到自己卻中計了——當然,她最大顧忌還是防備被暗算。 如今把戲已穿! 她恢復鎮定,媚笑又起,並不在乎腰帶被斷一截,仍自邊穿衣服邊笑道:“我本想好好地陪你演一段虛凰假鳳,誰知道你就是不領情,千方百計地想破壞,這對你有好處嗎?”書生笑道:“自從你找上我開始,我就知道一定沒什麽好處,你有什麽來意,自行說明吧!何必再兜圈子呢?” 水夫人笑道:“老實說,我的確想跟你親密一番,如今泡湯啦,看來這段姻緣,只有以後再續了。 “你真想知道我找你目的嗎?很簡單!把你拇指上漢玉扳指的來歷說出來。” 書生但聞扳指,不禁臉色大變,眼睛已睛向左手拇指扳指,神情更是緊張:“你知道它的來歷?” 水夫人冷笑:“它本是一對,怎會剩下一隻?你又是如何得到它?給我說個明白,否則有你好受!” 書生哈哈冷笑:“你又是何來歷?敢探我板指秘密?” 話聲未落。 突然搶勢出手,一道奇勁劈打過去,左手腰帶更卷得如龍盤天,隨時能卷鎖對方任何一處手腳。 水夫人但見對方發難,先是乍驚! 但武功自也不低,登時迎掌封來。 雖然稍慢半拍,卻仍能封接對方掌勁。 雙方一觸,砰然一響,各自斜掠七八尺。 書生驚訝對方能接下自己一掌,不禁贊許道:“好功夫!” 水夫人昵笑:“你也不差,為何不用本門功夫?只敢用少林摔碑手?你想掩飾什麽呢?” 書生輕笑:“我何必掩飾,我的武功本就是學自各大門派,再看這華山混元罡氣!” 猝然淩空折回,左手腰帶如蛇打出,盤向夫人臉面,趁此機會掠撲過來,雙掌凝勁合十,竟然現出一道紫光般罡氣。 待他迫近水夫人不及五尺,雙掌一翻,紫勁狂流風卷而至,嘯勁過處。周遭樹葉為之斷折,其威力可想而知。 夫人自知來勢強勁,正待封掌迎敵,豈知腰帶迎面撲來,擋住視線,迫得她挪出左掌震碎腰帶。 就在布花紛射之際! 對方掌勁已不及半尺,逼得她猛展輕功掠退,再退,竟然避之不及,只好凝足全身勁道,拖來右掌護胸,硬接一掌。 砰然再響! 書生掌勁果然剛猛,打得夫人悶哼一聲,身形暴退十數丈。勉強翻身落地,身形搖晃中臉色已白,頭發為之散亂,顯然落了下風。 書生一招得逞,並未搶攻,談笑飛落地面。 隨即含笑道;“夫人武功的確了得,接我全力一擊,竟然沒事,實讓在下佩服之至哩!” 水夫人勉強喘口氣,裝出鎮定。 並把頭發掠妥,始再笑出聲音:“好一個白中紅,果然出自名師指點,出招切掌,一點兒都不含糊。” 書生驚道:“夫人連在下姓名都知道,何必追問玉扳指之事?” 水夫人淡笑;“你認為呢?” 突然冷喝:“憑這兩下子,也想唬退我嗎?” 猝見她雙手如孔雀開屏耍揮起來。 登時現出淡淡火苗地光彩,映在黑夜,特別醒目。 書生乍見火苗閃現,驚心脫口說出:“烈焰掌”” 水夫人冷笑;“吃我一記就知道什麽掌。” 她猝然掠撲過來,雙掌幻影無數,揮成一輪紅月般光影,追得書生驚心動魄。 他想躲,卻是不及,只好迎掌接去。 砰砰數響。 不擔連退數步,雙掌更若觸及紅炭,焦味立即傳來。 正過招之際。 書生忽又落腳地面岩石,卻哪知岩石突然不穩,身形一晃,失了平衡。 水夫人見機不可失,猛一欺前,相准書生胸口即印過來。 書生驚叫不好,趕忙左閃抽退。 豈知仍慢一步,左胸肩已被打中,打出一掌焦印,直燒皮肉。嚇得他趕忙掠退十數文,打著溪水彈起,以澆熄衣衫。 幸好他功力不弱,早已運遍全身護體,否則這一常必打得他肉焦骨碎。 水夫人一擊奏效,終於扳回臉面。 她冷笑道:“別以為我姓水,好欺負,我的掌法可是火辣辣的,再接我幾掌試試看吧!” 話落,人至雙掌連連開攻。 打得書生落荒而逃,一連逃及百丈,眼看岩壁擋路,已無法再退,急得他咬牙大叫:“你再逼人太甚休怪我要下重手了。” 水夫人正掌握大局,怎在乎他喝喊,帶著不屑神情說道:“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否則就跪地求饒吧!” 不讓書生有喘息機會,雙掌連劈不斷,更迫得書生手忙腳亂。 書生身上衣服一處處被打焦,書生已忍無可忍,突然大喝,雙掌一翻天,一翻地,再若太極圈般旋轉開來,更旋出一道狂流打轉。 看得水夫人心神凜動,正要猜出是何武功門路之際。 書生已雙掌合十互旋於胸口,再往外推,但見遊渦般狂勁旋出,旋得水夫人身影不穩,連連擊出掌勁以抗衡。 砰砰砰砰,十數掌猛擊無效,只得拼命一擊,轟然暴響,雙方震掌暴退。 書生摔撞後面,把山岩撞出半尺深凹。 水夫人卻如斷線風箏猛打轉,噴退二十餘丈後,摔躍地面,悶哼出疼痛聲音,敢情受了內傷。 她驚愕不已:“你學會了玄天掌?” 書生見她落處下風,哪肯放棄機會,冷喝一聲:“什麽玄天玄地掌?你敢惹我,我就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顧不了背脊生疼,猛地掠身撲來,雙掌盡展,一連數掌,打得水夫人招架乏力,節節敗退,眼看就要遭擒之際。 天空突然又傳出狂笑聲! 書生不禁暗叫苦也,本以為深谷決鬥,足可掩人耳目誰知道對方仍自能找到山頭。 一個水夫人已讓自己窮于應付,差點還吃了敗仗,現在多來八位要命傢夥,他豈是敵手? 情勢危急萬分,書生哪敢再戰?乍聞聲音:趕忙丟下水夫人,轉頭即掠,准備攀向飛瀑高崖,逃之夭夭。 然而八位蒙面人就如陰魂不散,竟然聲起人至,讓書生達不了百丈,八人已從四處飛掠而至。 更有三位從飛瀑上頭直接掠下,封住書生去路。 一人忽喝著:“小子你敢在大爺面前開溜?找死!” 掌勁猛如排山倒海劈來。 書生只能封掌自救,硬被逼退十數丈,苦笑地僵在當場。 黑衣大哥喝道:“三弟別把人打死!別忘了我們計劃。” 那三弟才較收斂,不過仍一掌逼得書生再退數步,喝道:“敢在太歲頭上耍花招,找死不成?” 一名黑衣人突又急道:“九妹受傷了,可惡傢夥,敢傷我九妹。” 顧不得大哥阻擋,那黑衣人猛地撲向書生,雙掌盡攻,打得書生悶哼連連。 其他幾人見及水夫人受傷,哪還顧得困人,玩弄人,登時瘋狂撲至,殺招盡出,他要把書生殺死而後始甘心。 書生但見無數狂流,四面八方湧來。 自己就如薄脆水缸,隨時有被打破的可能。 他只能勉強迎敵。 眼看就要遭受重大攻擊之際。水夫人突然忍痛撲來,急喝著:“殺他不得!” 不顧眾位哥哥.撲及書生躲處,雙手大開,擋在前頭,加以保護。 |
第三章 逼婚
書生方才為此開打,怎肯隨便說出秘密? 然而此時又由不得他不說,只能虛與委蛇了。 他道:“在下是從霸王船贏來的。” “贏來的?” 九人同是一驚! 黑衣大哥急問:“誰輸給你?” 書生道:“一個老頭。” 此語又讓眾人吃驚! 黑衣大哥怔問:“他沒死?” 書生道:“當然沒有,否則怎會把它輸給我?” 三哥道:“這傢夥何時沾上賭癮?” 五哥道:“不大可能吧?” 書生道:“人是善變的,誰敢保證你將來不會打麻將?” 幾位黑衣人但覺有理,正待追問老頭有關蹤跡,水夫人已問道:“他何時輸給你!你跟他又有何關系?” 書生自知對方對這老人有所忌諱。 然而他本是胡謅,又怎可再扯下去,拿老人來唬他們? 遂道:“我跟他沒有關系,這扳指是在去年臘月十五贏的。” 水夫人黠笑道:“胡說什麽?方才你明明聞及有關板指之事,立即開打,這表示你跟那人必有關系。” 七哥冷斥:“不說,抓下你肩頭!” 他猛運勁逼刑,書生更瘩得悶聲呻吟,肩頭似要脫身掉落似的,讓他難以忍受。 他急道:“在下所言,一切屬實……” 黑衣大哥斥道:“胡說八道,卸下他胳臂,看他說不說!” 七哥當真再運勁,似乎真想把書生肩頭扯下。 書生忍之不住,正待要作困獸之鬥。 猝聞林中傳出喝聲,幾點青光暴射過來。 幾名黑衣人不必轉身,立即發現暗器位置,各自哈哈謔笑。 有人斥道:“不知死活的傢夥,也敢暗算我們!” 反手就往暗器劈去。 他們本以為手到擒來,豈知林中央突又喊出冷笑聲音:“我就敢暗算!看無影洛神水的厲害!” 乍聞“無形洛神水”,眾人臉色不禁大變! 此乃號稱天下第一奇毒。 本但無色無味,透明如水,蒸發開來,更如空氣,毫無蹤影,中人立即斃命,毫無解藥可醫活。 這東西已消失武林數十年,此時竟然會被刺客拿來當暗器暗算自己?簡直讓人頭皮發麻,背脊生寒。 黑衣大哥自是緊張急喝:“碰不得!” 然而幾名兄弟原先根本不在乎,出手快且狠,已然收勢不住,硬將青光打破,原是玻璃股珠球。 此時一破,立即噴出透亮水般東西,嚇得眾人大駭,喝著“快閃”,數道黑影如箭飛掠逃去。七哥自也丟下書生,沒命逃躲去了。 在此同時,林中射來一人,正是葉水心。 他本是追殺書生而來,准備聲討偷窺之罪。 然而找到地頭之際。 卻發現書生落難,自己又非敵手,只好出此下策。 硬把玻璃墜珠裝了水,當成奇毒暗器嚇走九位敵人,好讓自己得以現身救人。 書生本以為那暗器亦有毒水,強忍肩頭痛楚,想掠身而逃,身形方動,忽見葉水心現身,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 還待叫他快躲之際! 葉水心已向自己拍手,喝道:“這邊走。” 不等書生反應,葉水心掠身過來。 他猛抓書生右手,一勁兒往飛瀑左側陡坡掠奔逃去。 葉水心這一現身,水夫人登有所覺:“他怎不怕洛神水毒?莫非有詐?” 不管是否有詐,追人根本不必再入毒區。 她猛喝聲:“是騙局,快追!” 黑衣人哪能忍受被耍? 個個氣得哇哇大叫,運足霸勁,簡直化成飛箭,疾撲追掠過去。 他們武功的確了很,才幾個起落,已迫近獵物不及丈餘。但見對方,幾人狂態不禁又起,笑聲震動整座山谷。 七哥訕狂大笑道:“雕蟲小計,也敢太歲頭上現寶?納命來!” 猛搶過去,就要劈人於掌下。 書生見狀暗自輕歎,道:“你快走吧!我擋他們一陣!” 葉水心卻信心十足,道:“我要沒把握,就不會來。”突又從腰際抓出幾顆青丸,猛往幾大高手打去,喝道:“這次是真的!” 青丸射出,九大高手卻不再理會,幾人仗勁就劈,青丸被打中。登時暴開.叭然一響,竟然湧出大量青煙。 那濃煙滾處,直覺像是劇毒,嚇得九人又自煞身避躲,追勢一時受阻。 葉水心但覺不夠,又自炸出數顆,猛喊:“毒死你們!” 隨即掩人濃霧中,逃得不知去向。黑衣人連續受阻,自是氣得火冒三丈,哇哇大叫。正待要繞道追捕,四處又炸開數顆煙霧,裹住通路。 水夫人急喝:“快閉氣!” 隨又發現林中飛鳥穿掠煙霧,並不礙事,始知這是煙霧彈。 她氣得直跺腳,厲道:“待被我追上,剁了你雙手!” 她一馬當先追掠濃煙區,其他兄弟見狀,立即追上! 頓時,九條人影前前後後直若瘋子,追如快箭,吼聲如雷,吼得整座山區回音震耳生疼。 然而在他們追出霧區之後,早已失去書生及葉水心蹤影,九人怒罵中,只能散開,採取搜山行動。 眨眼掠得無影無蹤! 至於書生及葉水心兩人,當真能如此快速逃離九大高手掌握嗎? 葉水心可沒這膽子。 他早已找到藏身處,乃是一處參天古樹已空的樹心。 他在連續打出煙霧彈時,拖著書生,急忙且小心地鑽入這株巨樹樹心後,故計重施地閉氣不動以躲入。 果然把九大高手騙走,兩人得以暫時安全。 在樹心中,兩人勉強可以並肩而坐,顯得十分狹窄,然而此時在躲強敵,又怎能挑剔什麽? 葉水心倚在書生肩頭,不自覺露出甜蜜笑容,那舉止似乎小鳥依人而忘了當前危機。 書生卻不敢鬆懈,不斷運功聆聽四周,以免對方折回來,又自陷入險境。 時間分秒經逝,兩人仍是不敢亂動。 四周一片沈靜,似乎只能聽得心髒撲通撲通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葉水心已被樹頂水滴滴著臉面而嚇醒,始覺自己失態,靠向書生肩頭,陶醉得過火了。 暗暗臉紅中偷瞧書生,但覺他並未發現自己失態,心頭這才暗自慶幸。 再瞧書生,卻見他神情仍緊張,不禁不忍,說道:“他們大概已走遠,不必那麽緊張了吧?” 書生愣了一下,勉強放鬆自己,淡笑道:“不怕一萬,只怕萬—……” 葉水心道:“你認為他們會再回來?” 書生道:“極有可能,他們並不笨,尤其是水夫人,她要是笨,也就不會追到小鎮!” 葉水心想想,亦覺有理,遂道:“既然他們有可能折返,咱趁現在開溜如何?” 書生搖頭:“恐怕不妥,如果他們只有一人,或可一試,但九人同時行動,准把整座山圍起來,想躲過他們耳目,談何容易。” 葉水心不禁開始急切起來:“那該怎麽辦?要是天一亮.恐怕更加危險了。” 書生苦笑道:“只有碰碰運氣。實在想不透,武林中怎會有此九位難纏角色? 葉水心道:“你不知他們來路?” 書生苦笑:“要是知道,或許有法子可想,我對他們卻完全陌生,實在叫人頭疼。” 葉水心喃喃自語道:“也許該回去問問我爺爺,或許他會知道。” 書生問道:“你爺爺是誰?” 葉水心突覺失言,臉面稍窘道:“他……就是我爺爺嗎!他喜歡交友,才會知道許多武林事的……” 書生見他不說,也不願逼問,畢竟自己兩次脫險,全是他伸出援手,咄咄逼人,未免不合情理,他甚至為方才偷窺之事感到歉意。 瞧著這位臉面嫩得比女人還要白的男人.書生總覺得是和女人在一起似的,然而方才的驗明正身之後,心頭總有些許失落感。 葉水心被他奇異目光瞧得甚窘,這才又想起客棧淋浴之事,不禁低歎道:“你這人怎生那麽胡來!連男人洗澡也要偷窺,幸好我是男的,否則你豈不變成色狼!” 想及那檔事,他臉面更飛紅。 書生一時窘困,乾笑道:“誰叫你一臉女人樣?連身上都有女人香氣,我當然要驗明正身!” 他還是疑惑問道:“你真的是男人麽?” 葉水心瞪眼過來:“你的話未免太傷我男性自尊!在客棧不是驗明正身了嗎?”雖是困窘,卻仍擠出男子氣概,藉以興師問罪。 書生乾笑道:“只是你的動作,行事種種,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我才一時無法接受,對不起。” 葉水心瞄眼道:“我會改進,免得讓你看扁了!”忽又問道:“要是我是女人,你會喜歡我嗎?”不禁嬌羞起來。 書生凝目瞧向她那張美中帶英挺臉容,若是女者.實也是絕色容姿.不禁滿意笑起:“你若是女的.我一定娶你.這麽漂亮的姑娘,何處招啊!” 葉水心心中一甜,呵呵笑道:“不必陶醉!我是公子.不是姑娘.你的美夢破碎啦!” 書生笑道:“只好一輩子當王老五啦!” 葉永心輕笑道:“若真如此,我陪你就是。”還待說下去,卻發現有動靜,立即煞住笑聲,屏氣凝神聆聽。 書生自有所覺,低聲道:“他們回來了,兩個……” 不再說話,連呼吸聲都盡量放低。 來者正是去而複返的水夫人,以及七哥。 兩人掠往山谷飛瀑處,不斷搜尋四處。 水夫人低聲道:“全山都搜遍,仍不見蹤影,他們一定躲在某處。” 七哥道:“乾脆放把火,把他倆逼出來,不就得了?” 水夫人道:“那也未必逼得出,這小子能打贏我,武功早在各派掌門之上,他若挖個地洞,再以龜息大法避難,任火勢如何燒,也未必能把他燒出來!” 七哥道:“若真如此,咱現在豈非海底撈針?” 水夫人道:“時間緊湊,他們必定還未來得及挖洞,必定藏在某天然屏障中,就像上次,他借水遁一樣,只要我們仔細找遍附近三裏方圓,必能有所收獲。” 想及水遁,水夫人自是更加小心瞧向流著飛瀑那口深潭,並抓來細石,一顆顆往潭中打去。 如此滿天花雨手法,自能搜遍潭底每寸位置。 結果仍無動靜。 七哥道;”會不會藏在飛瀑後面?” 話聲方落。 他突然猛掠飛瀑,由下而上攀掠,每隔三尺一掌,打得飛瀑有若噴泉散射水花.煞是好看。一連劈打百餘丈後,七哥飛掠回來,說道:“沒人藏在那裏。” 水夫人自也瞧清,於是說道:“咱們往兩人遁失方向搜尋,不要放過一草一木。” 說完,當真漸漸逼往書生藏身處那林區。 七哥隨後即跟上,兩人果然搜得甚是仔細。 如此搜尋方式,瞧在書生及葉水心眼中,不禁暗自叫糟。 葉水心低聲道:“恐怕保不住了……” 書生自有同感,然而此時已無法另有行動,遂決定突擊,或能趁其不備,擊倒兩人吧! 他不禁開始運起神功,雖然在肩頭被抓傷處仍隱隱作痛,但此時仍在拼命,也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葉水心瞧在眼裏,暗自驚道;“你想突擊?” 書生頓首道:“總得一拼,你還有煙霧彈麽?” 葉水心道:“只有兩顆……早知道也多帶些在身上。” 書生道:“到時我若罩不住,你籍機脫逃便是。” 葉水心急道:“我不走要走一起走!”顯出患難真情,心意甚堅,突又道;“我先去引開他們如何?” 說完.就想進行。 書生急忙按住他,道:“你要是被抓,我豈能袖手不管?大家同時行動好了,反正他們也只來了兩人,咱有一半機會。” 葉水心聞言.立即點頭道;“如何進行?” 書生道:“看情況……待他們逼近後,可以破樹偷襲,也可等他們探頭進入樹洞時.來個斬首示眾!……咱們隨機應變就是……” 說話之間 水夫人及六哥已然逼近不及百丈。 兩人果然翻遍每一顆可藏人巨石,以及巨樹,並快速往這株千年樟木搜來。 情勢一觸即發,書生、葉水心額頭不禁開始冒汗,如此生死攸關之際,實讓人驚心動魄。 水夫人搜尋更近,目光突然掃及而落于千年樟木,像招到寶物似地邪邪一笑:“該不會在裏頭吧?” 書生但覺腳步聲逼近,知道已無法避開,遂向葉水心要來兩顆煙霧禪,准備放手一搏。 他立即斜身往下,守住那隨時會鑽進敵人的小縫隙,葉水心自也不甘等死,運足功力,准備發難。 外頭傳來聲音:“這棵樹倒有千年歲樹數,足可藏不少人吧?” 原是七哥聲音。 他已追在水夫人前頭,准備先行探查。 書生想及肩頭被扣一事,不禁火氣更熾,心想必定讓他來個重創,方消恨意。 心念宋畢,七哥已近,伸手敲向樹幹,卡卡有聲。 他自得說道:“是空心的,大概藏了不少人!” 誰不知千年古樹,大都樹心已空了。 七哥如此說,只不過在消遣言語罷了。 他自也不信樹心當真有躲人。 敲完之後,竟然蹲身下來,伸著腦袋就往裏瞧。 書生就等這時刻。 眼看一顆黑腦袋像烏龜頭般伸進來,他哪肯錯失機會,猛地伸指戳向那人腦袋。 叭然脆響。 那人悶哼一聲,竟然未倒地,嚇得書生緊張萬分。 須知他戮截位置乃是後腦玉枕穴,此穴本是要穴,截擊過重,隨時可能斃命。 書生只想脫逃,不想真的殺,以免和其他蒙面人結仇而終身麻煩不斷,故而未盡全力戮擊。 然而勁道亦重得足可讓人昏迷,誰知這傢夥硬是了得,四分勁道點去,竟然只能叫他稍稍昏沈,難怪書生要嚇一跳。 還好,他反應夠機警,一擊無效,征詫之時,又補兩指,還是不行,乾脆盡全力猛戳。 叭然再響。 七哥始悶哼昏倒欲跌。 水夫人但聞七哥悶聲,警覺追來:“你怎麽了?” 書生趕忙裝聲說道:“沒事……” 雖不像,但聲在樹心中,變得較沈,一時也足以掩飾,書生且伸手抓住七哥肩頭,並往內拖,使之七哥身形不致下墜,且似持往內爬之態。 水夫人但見他爬得較吃力,驚詫道:“七哥……” 登時覺得有異,正想要運功警戒之際.書生便從她叫聲中知道行蹤已泄,哪敢怠慢,猛地舉拳擊破樹層穿射而出。 砰然一響。 樹屑散射,人已在外。 但見水夫人不及七尺,右掌運勁罩打過來,左掌一揚,幾點暗器分射對方要穴,冀望一擊奏效。水夫人乍見驚變,更是驚駭。 但她畢竟武功高強,攻擊或不易,自保卻也能夠,眼看對方掌勢劈來,她驚叫不好,雙掌反打接去。 豈知對方又打來暗器,直叫她挪不出雙手迎接,驚得落魄左掠,甚至落地打滾,眼看就要避開暗器,左肩又自挨了一記,痛得好哇哇大叫,掌勁劈得更猛。 書生劈掌只是作勢,他哪肯打出強勁聲音,再引來其他幾名要命傢夥,此著志在掩護暗器。 果然一擊奏效,正待擒人之際。 水夫人已起拚命之心,且又大叫出口。 聲音方起。 書生暗自叫糟,哪肯再對掌,猛又打出煙霧彈,散得青煙處處,裹得水夫人失去目標,掌勁不知欲找誰劈去。 就只一愣之際。 書生竟然摸黑撲來,那掌風過處.水夫人更是吃驚,反掌猛攻,並尖叫:“人在這……” 話未喊完,書生暗叫不好,相准她嘴巴封了過去。 一掌封住,水夫人拚命掙紮。 書生哪肯放鬆,硬是施展全身勁道,猛戳猛點穴道,再猛勁抓扯扭鎖,雙方滾在青煙堆中,有若小孩打架拚纏起來。 葉水心趕忙追出外頭,見狀亦不知該如何幫忙,愣在那裏幹著急。 猝又聞及水夫人尖悶叫聲:“你敢非禮我……” 接下來已變成晤聲。 書生卻乾笑道:“非禮又如何,誰叫你敢跟我作對?” 掙紮已停,書生立即掠出青煙。葉水心這才看見水夫人胸衫已開,露出紅肚兜,人已昏迷不醒,他征詫且臉紅道:“你當真非禮她?” 書生笑道:“哪有時間,方才摸黑亂打,她又狡猾,一不小心扯下她腰帶,始嚇住她.趁機給她幾指,才勉強收拾她!”,葉水心聞言方自噓氣,正想說已制住兩人,下一步該如何進行之際。 林區又傳來破空聲,嚇得他神情又緊張,急道:“有人來了!怎麽辦?” 書生倒是鎮定得很,笑道:“方才她鬼叫那麽大聲,豈有不引人來的道理?咱且把她當作人質便是。” 說完,立即挾起水夫人,暗喝一聲:“走!” 他和葉水心急往神木左側掠去。 在經過七哥身形之際! 書生但覺方才被用刑,不報仇實是過意不去,遂踹來一腳,踢得七哥臀部擺蕩不已,兩人這才揚長而去。 他們方自掠退百丈,幾名黑衣人已追至神木,見有人倒地,只在大哥驚愕不已:“七弟道了暗算?” 三哥更叫:“九妹被擄了?” 黑衣大哥怒火攻心。 登時咆哮,震得山峰抖動,驚馬亂飛。 他厲吼:“快追!” 六道黑影直掠追去。 獨留四哥掠往七哥處,把他扶起並檢查傷勢,知道穴道被制.趕忙伸手解穴。 七哥乍醒,厲喝:“大膽妖徒敢暗算我!”正待劈掌,猝見黑衣,複又愣住,掌勁打停:“四哥?” 四哥道:“快追吧!敵人逃了!” “他敢!” 七哥自知受制,一時怒火填後,猛地掠身要追,哪知身形一動,臀部霎時傳來疼痛,害他一時雙腳發軟,差點地摔倒。 四哥見狀大驚,急喊:“你受重傷?” 他急於扶人, 七哥這才知道臀部受傷,自是更怒,可是此丟臉事,怎能說出? 他吼著:“沒事!” 強忍著痛楚,追殺掠去。 四哥為防萬一,緊緊跟在後頭加以保護。 至於書生,他則極力掠往森林,心想找個天然奇陣,或可藉地形遁入。 然而黑衣人武功畢竟不凡,在連追一座山頭之後,竟然被高崖擋住.想再折返,六名黑衣人全都圍上來。 個個嗔目瞪眼,欲吞了書生而後始甘心。 書生但見去路被擋,只好故作鎮定,緊緊扣住人質.笑道:“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何苦苦相逼?” 五哥厲道:“現在已有仇!還不把夫人放下!” 二哥忽見夫人衣衫不整,厲道:“你敢非禮她?” 猛地揚掌,就要攻擊。 書生冷笑,喝聲:“不准動!” 他硬把手指戳往水夫人太陽穴,逼得幾名黑衣人煞住外勢,頓在當場咬牙切齒。 書生始道:“我沒時間非禮她,我只想要你們別纏我!讓路!” 迫著夫人橫在前後,書生已漸漸欺近,迫得這些黑衣人投鼠忌器,不知該如何是好。 黑衣大哥突然哈哈大笑:“天下沒人可以威協老夫!把他拿下!” 他伸手指向葉水心。 葉水心本在書生左近,但見對方把目標轉向自己,嚇得驚惶落魄,冷喝:“別過來!”直往書生後頭閃去。 然而黑衣人武功何等高超,又在六人聯手突然發難之下。 三人發掌猛劈書生及葉水心之間,把兩人隔開,六哥、八哥極力撲來,准備來個生擒活捉。 葉水心見狀更駭,厲喝:“別過來!” 突然發掌打向兩人。 勁道過處,竟也迫得兩人攻勢受阻。 然而四人勢在必得,自是加強內勁,一掌打得葉水心唉呀尖叫,暴飛向空中。 嚇得書生臉色大變,正待放棄水夫人掠身去接之際,葉水心扭個身竟然無恙似地急叫:“我沒事,快看住人質!” 他已往書生落去!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沒想到葉水心受此重擊會沒事? 莫非他有寶甲護身? 黑衣大哥忽見葉水心驚轉身形如龍蛇扭轉,登有所悟:“原是葉老頭的棉花功?” 他突然騰身暴欺過去,天馬行空十數丈,不再用掌,連截數道指勁,點得葉水心哎呀驚叫,摔跌下來。 他掠身而至,伸手引出吸字訣勁道,把人吸抓過來,始又淩空倒飛,落回原地,露了一手平空禦勁之能。 葉水心被逮,雖是緊張萬分,他仍惦記書生安危,急道:“你快走,他們不敢把我怎樣?” 黑衣大哥冷笑:“別以為葉老頭就能為所欲為!” 手指猛扣。痛得葉水心尖叫直掉淚。 書生見狀,實在不忍。 他大喝道:“放開他,有話好說!” 黑衣大哥冷笑:“沒人有資格跟我談條件,該先放開的是你手中之人!” 書生道:“只要他安全,我就放人。” 葉水心仍叫:“別上當,人質一放,我們全完了!我爺爺是長青仙翁,他們不敢殺我;否則我爺爺不會放過他們的!” 乍聞“長青仙翁”,書生稍愣。 他乃苗疆怪物,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尤其醫、毒又是武林一絕。 縱橫武林數十年,幾乎無人敢惹,沒想到葉水心會是他孫子,難怪如此大膽敢隻身闖武林。 葉水心本心為報出爺爺名號,能嚇住黑衣人。 豈知他們似乎不買帳,更甚地狂笑起來。 黑衣大哥謔笑:“葉老頭算什麽,在我面前,他還排不上名,放人!否則扯下他手臂!” 他當真猛勁扯住葉水心左臂,疼得葉水心再次痛叫,淚水橫流。 書生眼看如此慘狀,心如刀割,自知長青仙翁亦罩不住,想及葉水心兩次救自己,又怎能讓他受此痛苦? 一時不忍,喝道:“不准動他!我放人就是……” 他終于把水夫人放于地面。 葉水心仍叫:“不要放了人質!” 書生歎道:“這本就不關你的事,一切由我來承擔吧!” 他慢慢退向後頭。 幾名黑衣人見狀,趕忙欺掠過去,終把水夫人救回,一連數指,已把夫人穴道解去,她始悠悠醒了過來。 黑衣大哥急問:“九妹可好? 水夫人醒神後,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立即想起被暗算一事。 目光不禁瞄向懸崖一角的書生,邊整衣服邊冷邪笑道:“你實在狡猾,連我都栽在你手中。” 黑衣大哥仍問:“九妹你吃他虧?” 水夫人淡笑道;“我沒事。” 她慢慢往書生行去,謔笑道:“你到底是誰啊?……” 書生只能往後退.可是懸崖已臨,退無去路,他苦笑一聲道:“放了葉水心,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葉水心?” 水夫人感到不解。 黑衣大哥道:“就是葉西的孫子!” 勁道一抓,葉水心又自唉叫。 水夫人回頭瞧他,眉頭一皺;“他是男是女?真是葉老頭孫子?” 葉水心極力吼出男性聲音:“誰要當你女流之輩!” 黑衣大哥道:“他用過棉花功,該是葉老頭孫子沒錯。” 水大人頻頻點頭.道:“就算是男人,也是個娘娘腔,大概被葉老頭拿來當實驗品吧!” 書生說道:“我們之事不關他,你們放他走吧!” 黑衣大哥笑道:“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又抓得葉水心唉唉痛叫。 書生暗自叫苦,冷道:“你想言而無信嗎?” 黑衣大哥斥道:“誰許諾給你?你根本投資格在我面前說話!” 水夫人想到什麽,轉問書生:“你是拿他換我自由?” 書生道:“沒錯。” 水夫人啞然一笑,道:“那就是我們理虧了……” 轉向黑衣人,道;“大哥放了他吧!反正葉老頭也是個人物,且跟我們風馬牛不相干,犯不著去惹他的毒、自找麻煩.你覺得如何呢?” 雖然黑衣大哥是老大,但比起智靈,可就不及水夫人了,故而許多事,都是水夫人出主意。 此時她既然提出放人要求,黑衣大哥亦自同意。 隨手一丟,把葉水心擲落地面.瀟灑大笑:“自家人好說話,妹子說放我就放;比天皇老子都管用!” 如此舉止,讓人覺得他放人,全在於買誰的帳,而非聽令於某人,自可保住大哥顏面。 水夫人感激一笑,道:“多謝大哥。” 黑衣大哥笑得更狂,直道:“哪里!哪里!不必客氣。” 葉水心趁此機會爬起身子,就要往書生奔去,卻被幾名黑衣人擋住。 書生急道:“你走吧,咱以後再見。” 葉水小心頭一凜,暗忖,現在過去.無異自投羅網,要是這些怪人再度發瘋.自己准又遭殃,何不先離去,然後暗中再找方法救人? 越想越覺得此乃上策,葉水心這才拱手道:“那你多保重了。我回去請我爺爺出面,一定擺手他們!” 黑衣大哥訕笑道:“什麽人來也一樣!我照樣擺平!” 葉水心未在理會他們,冷哼一聲,向書生投以深情一眼,大概在暗示多忍忍,有機會他必定再次前來救人。他終於掠身離去。 水夫人風情萬種地逼了過來。 書生苦笑道:“我實在想不出,你們為何選上我?” 倚身岩旁,往下瞧去,但覺深不見底,若跳下去,恐怕屍骨無存。 水夫人似知他想法,笑道:“你想跳崖脫逃?” 她笑得更甜:“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你能跳下去不死,我們照樣能把你抓回來,普天之下,已沒人能逃出我們手掌心,你信不信?” 書生苦笑:“我信。” 水夫人頷首一笑:“這就好,果然是聰明人,現在你該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書生道:“有關玉扳指一事?” 水夫人笑道:“不錯!” 書生苦歎不已:“不是說過了嗎?” “一派胡言!” 夫人突然發難撲過來,書生想反抗,幾名黑衣人又自撲來。 書生但覺不是對手,只好束手被扣肩頭,壓得單膝落地,冷汗直冒。 夫人淡笑道:“你一定要嘗到苦頭才肯說嗎?” “我說的全是實話……” 書生似已耗定,此時四哥和七哥已經趕回。 七哥忽見書生受制,怒火終能發泄,猛欺過來,厲吼道:“你敢暗算大爺,看我如何拆了你!” 話聲方落,就要大打出手。 書生只能暗自叫苦,天意如此,又奈我何? 眼看七哥掌腳就要欺至,水夫人急忙攔手道:“七哥,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何?” 水夫人言詞似有無盡魁力,終於喚住七哥.他氣沖沖道:“怎麽改,我看他是死性不改!” 他還是忍不住,一腳踹向書生臀部,喘得他往前趴地。 水夫人唉呀一聲,本是可以鬆手.她卻放作被手拖帶狀,欺倒書生背部,倒成了一對恩愛戀人模樣。 書生暗自叫苦,臀部疼痛隱隱傳來.他知道這一腳,比起自己那腳威力弱了許多,看來七哥仍是把水夫人的話聽進耳朵,這麽踹,只是在泄恨罷了。 水夫人終于又現出風騷模樣,甜膩膩地倚向書生耳際,含情般咬耳朵說:“疼嗎?我那七哥就是最煞風景,下回我替你報仇!” 書生不能動彈,只有任她擺布。 書生一時窘困.趕忙定神,笑道:“你最好殺了他如何?” 水夫人唉呀一聲,笑道:“這麽毒,要我殺哥哥?”書生笑道:“或者叫他自殺也行!”水夫人呵呵笑道;“下次有機會,我試試看!” 她故意抱得更緊,媚笑道:“我覺得你的臉發熱了,怎麽?對我還有沒有興趣?我美嗎?”書生乾笑道:“夫人美若天仙,一代尤物。” “真的嗎?” 水夫人呵呵媚笑起來:“真謝謝你,既然如此.你還要娶我嗎?” “這……這……夫人說笑了吧!”書生哭笑不得。 水夫人媚笑道:“我是當真的!你要不要我嘛?” 書生幹窘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真的?” 水夫人先是驚喜,突又感傷道:“你口是心非!你根本不愛我對不對?” 書生急道:“在下口是心是……”水夫人截口道:“你敢發誓嗎?” 書生道:“當然敢!” 水夫人道:“好,那隨我念!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仙佛為證,至死不渝。” 書生果然照念,敢情決定豁開去,跟她唱戲到底。 誓言已立,水夫人突然感恩激情起來:“公子果然是真心的,實叫人感動!” 書生道:“那娘子可以把我放了吧?” “不行!” 水夫人突又恢復狡黠笑容:“可借你我無緣,我要你去娶另一個人。”書生一愣:“娶誰?” 水夫人道:“一個叫淩纖兒的女孩子。” “她?她在哪兒?” 書生但覺這才是這群人找自己的最大目的:“她跟你們有何關系?” 水夫人神秘一笑,道:“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你願不願意?” 書生苦笑:“我能推辭嗎?” 水夫人滿意笑道:“算你識相!” 突然正色道:“我要你想清楚,這此次我們九人全部出動,就是要逼你去娶她,可見我們相當認真,你別給我打馬虎眼。” 書生道:“你們不是為了我手中玉扳指而來?” 水夫人道:“當然是!不過,看你寧死不說的死硬脾氣上,我放你一馬。現在只要你能追上淩纖兒,我可以不過問你身世。” 書生如釋重負:“早說嘛!叫我娶老婆,這麽美好之事,何必你逼我?我可比你還來勁呢!除非她很醜!” 他眉頭直皺:“她是不是真的很醜?” 水夫人冷笑道:“怎會?醜的人,隨便替她找個老公,她准樂死,淩纖兒不但漂亮.而且聰明絕頂,自視甚高,所以我才會尋遍千山萬水,選出你來追她。” 書生笑道:“這麽說,我的條件不差嘍!” 水夫人笑道:“你的條件很好,就是狡猾些,否則簡直完美無缺。” 書生苦笑:“我再怎麽狡猾,還不是栽在你手中?可以起來吧?夫人壓得我好重……” 水夫人聞言,媚笑起來,嬌笑道:“多可惜,我們無緣啊!要是能整天抱著你,那該多好!” 她故意吐氣如蘭,吹向書生,女人媚力傳來,又搞得書生面紅耳赤。 水夫人終又證實自己媚力,始坐起。 她笑道:“希望淩纖兒也能把你迷死才好。” 夫人已起,書生自能翻身坐起,四面瞧去,不知何時東方已微吐曙光,照住八位蒙面人,雖仍不能看清八人面貌,卻發現他們目光緩和許多。 書生心想:“大概自己答應他們條件的結果吧!” 夫人見他坐起,替他整理衣襟,淡笑道:“當然,你該想到,我們要你追淩纖兒,不只是結婚而已,而是要你從她身上得到一句口訣。” “口訣。” 書生稍動容:“什麽口訣?是不是關系武功秘笈?” 水夫人笑道:“大概吧?反正你負責到底,其他事,不必問那麽多。” 書生心念一轉,立即點頭:“好,我答應你,只要你以後不再找我麻煩,我什麽都答應。” 水夫人眯眼一笑:“答應得這麽爽炔?你是不是想先應付逃過此劫,然後來個遠走高飛?” 書生的確有這想法,沒想到夫人就是賊,硬把它拆穿。 他哪會承認,乾笑道:“您誤會了。聽您說,她很漂亮,在下的確想去瞧瞧,誰不想娶個漂亮老婆啊!” 水夫人神秘笑道:“希望你真的如此想,不過,我得先警告你,普天之下,沒人能逃出我們手掌心,不信你可以試試,縱使你找個地洞鑽進去,我們照樣可以把你挖出來!” 書生但覺威脅倍增,連連搖頭表示不會不會。 水夫人笑道:“那是最好,不過,由於時間緊迫,我們沒功夫陪你玩!” 突然伸手戳向書生嘴角,迫得他嘴巴張開,夫人猛丟一顆紅丸進入他嘴裏,咕嘟一聲已吞入腹中。 書生驚愕萬分:“這是什麽?” 水夫人笑道:“當然是奇毒毒藥啦!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我自會每個月送來解藥,直到你把口訣告訴我們為止,否則你會毒發,變成白癡。” 書生知道已無法挽回,只能苦笑再苦笑:“何需如此呢?我本就很認真在替你辦事啊!” “我知道!” 水夫人笑道:“所以說,此毒對你根本不存在,綾纖兒已在雁門關附近,你快去幫她,畢竟身懷奇寶,不免引人覬覦,你自可表現英雄救美。” 書生苦笑:“英雄救美?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想救美?” 水夫人笑道:“你會的,我對你信心十足!事不宜遲,你快走吧!” 說完,她轉向八位哥哥,輕輕一招手,眾人哈哈狂笑,笑震天地。 九人突然掠飛而起,直射山林,其快如光,眨眼不見,獨留笑聲穿耳不絕,久久未能平息。 書生只能悶坐該地,如此遭遇,實在讓人哭笑不得,無端惹來這麽大堆煞星,他連做夢都所料不及。“笑啊!笑死一個少一個!” 他自嘲而笑,雖在詛咒九位黑衣人,卻也嘲笑自己無力回天。 那笑聲仍在山間回繞不斷,葉水心已忍不住去而複返。他本是躲在附近林處,偷看現場情景。 但見九位煞星突然放人且離去,他亦頗感意外,直到確定九人已掠遠之,他始在崖邊掠來。 尚隔百丈,他已迫不及待說道:他們真的放了你?”掠近不少。 書生聞及聲音,雖是穴道受制,也不便再露苦態,淡然一笑:“放是放了,卻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 葉水心笑道:“能甩脫他們,自是可喜。” 走近之後,發現書生不能站立,急問:“你穴道受制?在哪兒?我幫你解!” 書生告知,葉水心幾指點來,他終能活動自如。 他卻仍不敢站起,趕忙運功探查身軀有無異樣,已然發現心脈處隱隱發熱,不禁感歎不已,看來真的中了水夫人所下之毒。 葉水心見狀,怔詫道:“你身上仍有禁制?” 書生苦笑:“只不過是吃了一顆大力丸而已。”她喂你吃大力丸?” 葉水心頓有所悟:“他們在你身上下毒?” 趕忙伸手替書生把脈,急問:“是什麽毒藥?” 書生道:“我要知道就好辦了。” “可惡!” 葉水心怒罵中,仍替書生把脈,卻把不出結果,遂問:“你現在有何異樣?” 書生道:“除了心脈有點發熱外,並無異樣。” 葉水心隨即抓向口袋,拿出一大把藥,挑了三瓶,倒出藥丸及白色乳液,要書生服下.道:“這是我爺爺的獨門解藥,你試看看。” 書生自知他無害己之意,依言服下,清涼、苦味皆有。 葉水心立即伸手抵向他背心,運功替他催化。 書生自也配合運行一周天,神氣倒是清爽許多,然而心脈那股熱感依然存在。 葉水心急問:“如何?” 書生苦笑道;“或許解了吧!” 雖是解嘲,卻也想安慰對方。 葉水心自能從他臉上看出結果,不由更急:“到底是什麽毒?跟我回苗疆,找我爺爺幫忙如何?” 書生目光不由一亮:“你爺爺真是長青仙翁?” 葉水心稍窘:“正是……對不起,先前沒告訴你。” 書生淡笑:“人在江湖,能不說就少說,我不介意。倒是你爺爺號稱怪醫,或可請他試試……” 葉水心登時欣喜:“這可好,咱這就走,不出七天,自可找到我爺爺!” 書生當然好,然而他仍顧忌說道:“就怕九個惡傢夥中途阻攔。” 葉水心道:“總得試試嘛!必要時,我去抓爺爺出來。” 書生道:“只有如此了。” 兩人皆掠往山下.直取苗疆方向,全力趕路。 掠行中,葉水心自也問及水夫人下毒目的,書生並未說及騙婚一事,畢竟並不大光彩。 他只說水夫人想從綾纖兒身上獲取武功口訣,因而逼自己去騙取而已。 葉水心聞言,自又罵那水夫人詭計多端。 罵完之後,也表示,若他爺爺無法解毒,他可幫忙取那口訣以換解藥。 書生自是感激,萍水相逢,竟然得此知心,這番遭遇,總算有所補償。 兩人日夜趕路,果然未再遭受水夫人追截。 七天七夜過後,終于抵達苗疆領域。 葉水心方回老家,心情大開,竟也哼著小調,領著書生穿梭于險山峻嶺之中。 一連掠過雙鷹崖,天地峽,斷情峰,終至長青峰。 葉水心笑道:“此峰本是松雪峰,我爺爺一來就把他改成長青峰,據為已有 書生笑道:“人活著挺無聊,弄點兒花樣有何不可?” 葉水心對他沒說爺爺是土匪.頗為受用.笑得天真動人,奔掠之際,勁道更足。 待穿過一積雪深處,已抵一山崖,順著險徑掠行,終於抵達一山洞,葉水心立即喊道:“爺爺,我回來啦!”撞了進去。 書生自也跟其後頭奔入。 誰知方及內洞不及十丈.只見正中擺著一尊大銅鼎。 鼎中烈火熊熊,一滿身滿腔炭黑老翁正以大嘴吹著鼎火。 呼地一響。 烈火猛卷外頭,嚇的直撞前頭的葉水心尖聲大叫,急閃一旁,差點臉面頭發被燒個正著。 葉水心自是嗔斥罵來:“爺爺你想燒死我啊?” 葉西這才發現有人到來,複見及水心臉面,先是一愣,隨又哈哈笑起:“原來是你,怎麽?不是去中原遊玩,這麽早就回來了?” 葉水心嗔道:“你想燒死我啊!” 葉西乾笑:“爺爺怎捨得!” 忽又發現書生,怔愕道:“你帶人回來?” 葉水心稍窘,趕忙拖著爺爺往內洞奔去,急道:“他是來求醫的……”然後說得吱吱喳喳,書生已聽不清。 葉西則不斷哈哈發笑:“原來如此!無法解毒,才來找我啊!” 葉水心斥笑道:“爺爺要是治不好,看我如何收拾你!” 緊接著,傳來葉水心收拾東西聲音。 葉西則趁此機會走向書生,上下打量一番,頻頻點頭笑道:“果然是青年才俊,你何名何姓?” 書生道:“在下白中紅。” “姓白的?” 葉西直搖腦袋:“好像沒聽過武林中有什麽姓白的……” 書生道:“晚輩家世平凡。” 葉西爽聲笑道:“其實也沒什麽關系!水心正在收拾東西,待會兒自可替你解毒,你且說症狀。” 書生依言說出,葉西則替他把脈。 書生趁此瞧他臉面,雖然頭發已斑,臉現皺紋。 然而條條紋路挂在他臉上,卻更顯蒼勁,直若老松盤根般,讓人覺得他生命仍自如此帶勁,難怪有長青仙翁雅號。 葉西把脈一陣,直皺眉:“一切正常,會中了毒嗎?” 書生道:“是她親自喂在下毒藥的。” 葉西點頭:“那該是非等閒之物了……” 他把脈更仔細。 此時葉水心已收拾完畢,急急追出,問道:“爺爺摸出眉目沒有?” 葉西道:“不簡單,你給他眼下本門解藥了?” 葉水心道:“服下了,卻沒效。”葉西不禁頻頻頷首,口中直道:“難纏難纏”,要書生進入裏頭。 內洞裏面有三門,呈品字排列。 葉西將人引入左側洞,裏頭除了石床之外,另有一座爐竈,竈上剛擺置大鐵桶,大概可用來煮人吧! 除此之外,最具特色的乃是牆壁坑坑洞洞中,擺了不少瓶罐,藥香為之撲鼻。 葉西要書生躺下,然後替他解開胸口,不斷戮指推拿,隨又拿出銀針,奇快無比刺遍胸口十餘處要穴。 他問道:“胸口那熱散開嗎?” 書生道:“沒有……” 葉西皺眉,要水心拿來幾味藥,沾上銀針再刺。 那銀針沾藥.泛成青紫,顯然有毒,葉水心不禁焦道:“爺爺,那是毒藥……”怕爺爺用錯。 葉西道:“我自知,以毒攻毒也是治療方式。放心,有爺爺在,難道還會把他毒死不成?” 葉水心這才想到爺爺的本領,自也放心不少,任他醫治去了。 至於書生,則只落個任人擺布地步。但覺銀針刺來,有若螞蟻咬食,疼疼麻麻,並不好受,不禁繼起眉頭。 葉西見狀,欣喜道:“有反應了?” 書生幹聲道:“沒有……” “可是你皺眉?” “是針癢。” 葉西為之想笑:“說的也是……如有反應,自動報上來2” 書生點頭。 於是葉西果真大刀闊斧耍出醫功,眼看幾針無效,乾脆把他衣褲全褪盡,獨剩一件內褲。 隨後再刺其三百六十處要穴,整得書生全身發疼,仍無效果, “會是什麽毒?這麽頑強?” 銀針不行,葉西改成逼毒入腹,硬是逼書生眼下二十餘種毒藥,迫得他肚腹又麻又抽又疼又利,整個腦袋發暈發疼,哎吐連連。瞧得葉水心雞皮疙瘩直冒,如此折磨方式,好端端者也會被折騰沒命。 他實是不忍,說道:“爺爺,不能用其他方法嗎?” 葉西一臉正經道:“什麽方式都要用,早用遲用,還不是一樣?” 他繼續施展醫術,果真把書生折騰得死去活來,差點翻白眼。 書生五髒俱焚,哪還感覺得出什麽.勉強乾笑道:“反應激烈……” 葉西緊張萬分:“真的有了!” 書生苦笑:“不知是對你的毒藥反應激烈,抑或是先前之毒……我已分不清……” 葉西一愣:“會這麽混嗎?” 葉水心聞言,白眼道:“看,爺爺你用藥太過火了!” 葉西乾笑道:“爺爺立刻替他解毒!” 當下又抓來大堆解藥,灌向書生腹中,迫他吐出毒物,隨又把他丟入鐵桶中,開始蒸煮。 一個時辰下來,書生肌膚已被蒸得發紅、毒物似也順著汗水排盡。葉西再喂他清涼解藥。 一時病態昏眩盡除,書生元氣恢復不少。 |
第四章 長壽仙翁
葉西見狀,始要他爬出熱桶,再行打坐驗身。 書生依言打坐于石床,漸漸地,身軀涼焉,氣息亦漸漸調勻,然而心脈部位,仍自溫熱著,他不禁面露失望表情。 葉水心瞧得緊張:“你的毒仍在?” 葉西聞言嗔叫:“怎麽可能!” 欺向書生。雙手又抓又扣,恨不得把他心脈掏出來檢驗一番:“你真的確定那悶熱仍在? 書生實不想刺激他,可是又不能不說實話.只能悶聲點頭。 葉西又自大叫不可能不可能,突然抓出一把利刀,當真要切往書生。 葉水心見狀大驚,急忙攔去:“爺爺,你想幹什麽?” 葉西嗔叫:“挖他心髒出來瞧瞧!” 此言一出。 連書生都嚇著,這不就等於開膛挖心驗屍嗎? 葉水心登時大喝:“爺爺不准亂來,我只帶他來治毒,哪要你動刀挖心?” 葉西忽而哈哈怪笑:“爺爺醫術賽華陀.挖了心,照樣能接回去,他死不了!” “不行!” 葉水心仍自勁力攔人:“我不要你來這招,換別的方法,否則不治也罷!” 葉西大喝:“不行也得行!” 利刀突然切下。 書生、水心登時驚叫,一人抓刀,一人猛跳開,躲得又急又狼狽,葉西已呵呵謔笑起來:“別急,逃什麽,我只是想取點血化驗看看而已!” 敢情方才舉止,只不過擺擺架勢。 葉水心頓知被耍,登時怒目瞪來,嗔叫:“爺爺敢耍我?” 欺身過去,拳頭猛打,揍得葉西哇哇大叫,落荒而逃。 書生但覺這對祖孫,實是非常人。 尤其葉西,性情果真怪異無比,在這節骨眼裏,竟然還有心情開此玩笑,嚇得自己狼狽逃開。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出此大醜,卻無處討顏面,只有自嘲地苦笑了。 他直覺得,呆在此,遲早個被整死,也會被整瘋。 這個毒.還需要解嗎?方才所受之痛,可比追姑娘苦得太多了。 猶豫中,葉西祖孫倆已返回。 葉水心關懷地說道:“你別怕,我已收拾爺爺,他不敢再耍你,否則我會剃光他頭發!” 葉西哈哈笑道:“方才實在氣人,放才來此招,小兄弟還習慣吧?” 書生乾笑:“前輩別來真的就好……”“當然來真的。” 葉西笑道:“只不過取一點血而已,怎麽樣?讓我劃一刀吧?” 書生都已來到地頭,又能說什麽?只好伸手過去,任他宰割了。 葉水心為防有變,立即盯過來,直追著爺爺不准亂來。葉西果然小心如女人繡花,劃得書生不覺疼痛,血液已滲入小杯之中。 連滴十餘滴,葉西始滿意叫夠了,葉水心立即拿出金創粉替他敷傷口,關懷問道:“疼不疼?” “還好。” 書生但覺比起方才灌毒的五髒俱焚,要好得太多了。 葉水心道:“這金創藥挺有效,待會兒自可癒合,你餓了吧!折騰了這麽久……我替你准備午餐去。” 說完,要書生坐于石床上,自行前去料理餐食去了。 書生已無胃口,但卻不忍拂去他的美意,只道便菜便飯即可。葉水心甜笑表示知道了,始快快退去。 至於葉西則拿著血液閃至一角,盡是用了無數藥方以探毒性,然而越試越迷糊,一連用去百餘種方法,就是無法試出毒性存在。 “怎麽可能?” 葉西不解:“怎麽都是補品藥性出現?這是什麽毒?” 書生聽而不懂,只能呆坐那兒欣賞葉西種種特殊表情變化。 葉西猛一回頭問道:“你常吃補藥麽?” “補藥?” 書生一時會意不過來。 葉西道:“能增強功力者也算!” 書生恍然,道:“以前服過靈芝之類,不過已有數年之久……” “靈芝?” 葉西再次試驗,終於點頭:“果然是靈芝藥性,敢情不是毒物反應……” 百思不解中,複找理由:“莫非毒性仍未滲入血液之中,當然驗之不著……”越想越有可能。 登時把血盤打翻,喝道:“驗血失敗!換別的!” 書生見他快步逼來,心頭登時不安,問道:“前輩還要試驗?” 葉西猛力點頭:“不錯!直到找出解法為止。” 書生暗叫苦:“能不能……” 尚未說完,葉西又喝道:“躺下!” 未等書生反應,幾指戳來,又自把他放倒床上,苦得書生暗叫阿彌陀佛,上蒼保佑了。 葉西果然另有奇招,竟然抓來二十條毒蛇,咬著書生二十根手、腳指.痛得書生差點掉眼淚。 葉西仍不止,還想抓只毒蟲,欲放入書生口中,要它爬入腹腔.吸點什麽東西出來研究。 書生但見血蟲猙獰面目,實難想象它在體內爬行可怖情景,想拒絕,卻因穴道受制喊不出話來,眼看恐怖之事就要上演之際。 葉水心突然走進,忽見如此酷刑,登時喝叫:“爺爺,你瘋了不成?” 葉西仍自興趣沖沖,信心十足:“這次一定行!”當真搶快把毒蟲放入書生嘴巴,嚇得書生全身抽搐,沒命想掙紮,卻是不動。 葉水心唉呀驚叫不好,猛撲過來,欲阻止已是不及,趕忙解開書生穴道。 書生正呃聲怪叫,一口氣直往外沖,還好,仍來得及將毒蟲吐出,留在口中腥臭,仍讓他連連作嘔。 葉西直道可惜啊可惜,抓回毒蟲,實是可借此法不能進行:“不這樣,如何能知毒性呢?” 葉水心斥道:“等你找出毒性,人也被你整死了!” 瞧那毒蛇還在咬人手指,他一生氣,全部扯掉,毒蛇想反噬,他就想殺死。 葉西見狀大驚,直喝殺不得,貴重得很,欺身過來,終把二十條毒蛇抓回,忍著被咬疼痛,也不忍傷蛇,愛若性命地裝回籠中。 他始敢面對孫子.責聲道:“這些都是七彩、五金之蛇,名貴得很,你怎可隨便殺他們?” 葉水心斥道:“治不好,通通都該殺!” 大有為了書生翻臉之態。 葉西似懼孫子發威,聞言,語氣已軟:“我不是治不好,只是仍未找到毒源而已!” 葉水心斥道:“等你找到,人也完了!” 葉西稍窘.喃喃點頭道:“讓我再想想.再想想!會是什麽毒啊?這麽難纏?” 葉水心走向書生,道:“別理他,我們走!” 始把書生拖離要命地方。 走向外洞之後,山風吹來?凜凜生寒,書生心神稍微清醒,苦笑道:“你爺爺對毒,真有一套啊……” 葉水心窘笑道:“他就是喜歡試東試西,不過,他真的有心替你解毒,別多說,坐下來,我替你退出指尖蛇毒!” 不等書生回答,葉水心立即將他按坐於地,小心翼翼壓手指,甚至以嘴吸出蛇毒汙血。 書生唯有苦笑不斷以回應他,畢竟這段遭遇實讓人哭笑不得。 葉水心待把毒血逼出之後,隨又敷些清涼解藥,並倒出一些白色乳液,要書生漱口,以消除口中毒蟲之腥味:“現在覺得如何?” 書生淡笑:“好多了……” 葉水心心頭稍安:“那,我們吃午餐吧?” 書生乾笑:“現在並不餓……” 被葉西如此整,任誰也沒胃口再吃飯。 葉水心道:“那你喝點兒湯吧?” 不等書生回答.他已轉向左側石桌,那裏早已備席酒菜,他舀了一碗肉骨湯,送來給書生飲用。 書生難拂美意,只好飲它入腹,味道不錯,喝完後,身心舒服許多。他待要言謝之際。 葉西又自興沖沖跑了出來,呵呵笑道:“我有辦法了,我有辦法了!” 瞧他那種邪笑,讓人感受出他的辦法似乎不怎麽正當。 書生聽來刺耳,暗自叫糟。 葉水心斥道:“什麽辦法?爺爺再亂來,我可要翻臉了!” 葉西笑道:“不會不會,這次一定成功。” 葉水心道:“說說看。” “呃……” 葉西笑道:“就是利用無影洛神水讓他服下,解去心脈之毒,再用毒蟲將毒給吸出!” 葉水心但聞洛神水這天下第一毒,臉色不由一變:“爺爺你瘋了不成?你不是說洛神水解藥已經用完?你還敢讓他服下?” 葉西笑道:“話是不錯,但依我經驗,他身上之毒,必也是頑強之毒,除了洛神水之外,恐怕已無藥可克。 “至於解藥嘛……呵呵,雖是用完,但總有時間配出,他頂多只是多昏迷幾天,何況毒蟲似乎有吸此毒本領……俄保證他死不掉便是……” 葉水心聞言斥道:“不行,你根本是拿它當試驗品,我不准!” 葉西苦求:“就只這次,難道你不想解他身上毒?”“不行不行不行!” 葉水心嗔斥:“不准你再試他!” 葉西苦聲道:“那把他丟到毒蟲穴中,讓毒蟲吸毒如何?這叫自然療法,說不定有效……” “不行!可惡——” 葉水心嗔斥:“虧你想得出來,可惡可惡可惡——爺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沒用!連無名小輩之毒都解不了!” 葉西聞言.眉頭不由一皺,頓時感傷一歎:“或許爺爺真的老了……”走向石桌,抓起酒壇,開始喝悶酒。 書生瞧他剎間光彩盡失,於心不忍,低聲道:“你爺爺也盡了力,不要再逼他……” 葉水心嗔道:“就是氣他胡來……”亦是不忍見爺爺如此,聲音放軟,道:“爺爺,難道連他身中何毒都查不出麽?” 葉西搖頭:“一點也查不出來……” 葉水心道:“這麽說,他是沒救了?” 葉西道:“除非等他毒性發作,或可驗出……” “那豈不是要他的命!” “如果在這裏,爺爺自信還能控制。” “要是不行.他豈非完蛋了” 葉西一時苦歎:“是誰的毒藥這麽厲害?……唉……是誰?” 忽又有所驚愕:“對呀!是誰?誰下的毒?”轉問書生;“誰下的毒?哪個傢夥這麽厲害?” 他想,若能得知誰下之毒。或能猜出某種解毒方法,目光不由再亮。 書生坦聲說道:“一個女的,叫水夫人。” “水夫人?” 葉西沈思:“水夫人是誰?武林中似乎沒這號人物……” 葉水心道:“是一個妖媚婦人,大約三四十歲,很讓人受不了!她還說,連你都沒辦法解此毒!” 葉西兩眼更凸:“她早知道我?” “不但知道,而且根本不把爺爺放在眼裏!” “可惡!她敢!” “她當然不敢!” 葉水心道:“她只是靠著八位哥哥撐腰,否則她哪敢這麽囂張!” “八個哥哥?” 葉西心神一凜:“你是說,他們一共九個人?八男一女?”目光更縮。 葉水心疑惑道:“爺爺猜出他們是誰?” 葉西反問:“那八人長得何模樣?” 葉水心道:“蒙了面,不過武功奇高,我看得出,他們全是同一門派,施展功夫大同小異!” 葉西不禁顯出忌諱神情:“難道是他們?水夫人就是水玲政?一定是!否則豈會不把老夫放在眼裏……沒想到他們失蹤多年,現又重現江湖了?” 越想越悶似的,猛灌烈酒。 葉水心自也聽出狀況,問道:“爺爺,他們到底是誰?” 葉西歎聲道:“不要多問!不要惹他們!水夫人的毒,我解不了,你請回吧!” 他有若鬥敗公雞,轉頭就要入內。 葉水心立即攔向他,急叫;“爺爺你說個明白,不能治也就算了,難道連讓我知道敵人是誰也不成嗎?” 葉西輕歎:“還是別知道的好……只是,他們為何會找上他呢?” 書生正猶豫該不該說。 葉水心已搶口說道:“還不是因為他身上有一對玉扳指,對方一看上眼就胡來。” 葉西頓時怔顫:“玉扳指?你手上戴扳指?快拿出來讓我瞧瞧!” 他三兩步逼向書生。 書生眼看是瞞不了,遂道:“方才換了衣服,放在床邊……” 葉水心道:“我去拿!” 葉西則兩眼直瞪書生,似想找出什麽秘密似的,問道:“那扳指,你如何得來?” 書生道:“有人拿來當,我買下來的……” “誰當給你?那人是誰?” “不清楚。” 書生道:“只知和前輩一樣年齡吧……” 葉西還待發問,葉水心已抓出一對漢玉扳指奔出。 葉西急忙搶過來,仔細又仔細瞧得目不轉睛,隨又驚喜說道:“果然就是這對!看來天下又有得亂了!” 豪情似想大發,卻又忌諱良多地收斂下來。 葉水心道:“爺爺知道那人?” 葉西道:“當然,以後你碰上他,聽他的准沒錯!” 他把扳指交還書生,道:“你能碰上他,也是有緣.其他如何,將是你的造化,老夫管不了許多,至於你身上的毒,我也無能為力,你且走吧!” 他似乎不願多談,就要避去。 “爺爺!” 葉水心哪肯,又要攔人。 葉西直搖頭:“局勢如此,逼我無用……” 葉水心道:“至少爺爺該說出如何解毒吧!你明明已知下毒之人是誰,一定知道解藥,對不對?” 葉西道:“解藥在她身上,爺爺如何能得知?不過天山雪蓮或幹年靈芝應可解此毒?你們去吧!千萬記住,那九個人惹不得,能躲就躲吧!” 說完,當真推開孫子,徑自進入一洞,砰然把石門關上,再也不肯多談。 葉水心自知爺爺關上石門用意,喚了幾聲無效之後,只好作罷,啼啼罵道:“什麽水夫人,竟然這麽囂張,連爺爺都不想碰她,怕事!” 書生苦笑道:“他們本就非凡人,我看我還是乖乖辦事好了,免得招惹麻煩。” 葉水心笑道:“爺爺不是說過了嗎?還有千年靈芝可解,你大可不必擔心!” 書生苦笑:“這靈藥可遇不可求,而且遠水救不了近火……” 葉水心道:“你不也要到關外?順路求藥便是.只要暫時順著水夫人,該沒事才對。” 無計可施之下,書生只好如此計劃了。 反正已毋需再遭受那種奇異解毒之法,書生心情較開朗。 於是兩人匆匆過食後,又談及如何前去騙取淩纖兒口訣一事。 “不知淩纖兒長得是何模樣?” 葉水心喃喃自語。 書生道:“我看你扮成女人去騙她,可能較為容易些。” “我?” 葉水心不禁想笑:“我全心全力要當男人,你卻叫我扮女人?不行!豈能叫我犧牲色相!” 書生笑道:“你本來就很像女人,不必做什麽犧牲都像。” “去你的!” 葉水心嗔斥過後,本想揍人,但手方擡高,又不忍落下,只好作罷:“不准你再提我像女人一事,真讓人受不了!” 雖想裝成大男人氣概,但嗔目瞪眼之間.仍自十足女人味,何況還自動自發收起桌上碗盤,這倒是非男人所甘心做之事。 不禁瞧得書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他怎生來有這些女人舉止,動作?莫非是從小幻想,而習慣于當女人的結果? 書生皺眉直笑,若非自己驗明正身,否則實在不敢相信他就是男人啊! 葉水心並未發覺洗碗盤乃是女人工作,自也洗得起勁,直到全部洗完,才回到洞中,要書生收拾東西,准備離開這裏,另求靈藥去了。 此時葉西才又現身,並不多談有關水夫人以及玉扳指~事,只交代孫子碰上他們,盡量避開。 至於玉扳指主人出現,代為問好一聲便是。 葉水心自是答應,隨後帶領書生拜別,踏著冰雪,漸漸離去。 葉西則自向天輕歎:“怎麽這些人全現形了?……看來江湖又要掀起大風浪啦……” 洞外雪花開始紛飛,片片飄落,全然不知世間疾苦事,仍自如此瀟灑自得。 漫天風沙,向四野吹拂散去.蓋得行旅路人滿嘴砂石,沒頭沒瞼的。 出了雁門關向東而去,愈見荒涼,在通向斷腸谷的大道上,路人少得可憐。 陽春三月,本是江南繁花似錦時節。在這荒野,卻只見淒涼風色,仿佛天地間的寂寞,都籠罩在此。 突然,一陣得得蹄聲傳來。 就見一輛馬車,緩緩向東行來,馬車的車廂四周,皆用搞套裹緊,窗子則挂著棉布簾子,密密將車內情景封閉著。 車座上的車夫,蓋著一頂大皮帽,身材頗魁梧,雖然風沙吹得滿頭滿瞼,仍可看出年紀已不小。 總有五十來歲吧! 這把年紀還為人策馬當車夫,真是夠辛苦的,當真是為生活所通,混日飯吃嗎? 馬車不停奔馳著,財近晌午,經過數個小村落,都不見車夫停馬休憩。 但在一座樹林前,車夫突然一揚鞭。 “霍”地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得一陣急騾馬蹄聲,向前奔來。 只一瞬間,便有十幾匹馬馳近。 那十幾匹駿馬,一到了近前,便一字排開。 那些駿馬,揚鬃踢蹄,頗為高傲。 那車夫擡起頭來,一臉漠然,冷冰冰地瞄過去,淡聲道:“十二匹馬。” 只見那十二匹駿馬,一齊向前踏來,步伐整齊,來到了離馬車只有丈許處。 馬上七名大漢,全是黑色勁服,非常帥氣,腰際皆佩著一柄晶光四射的厚背薄刃大砍刀。 那十二匹馬來到了近前,正中那人在馬上一拱手道:“來的可是淩姑娘?” 那車夫冷冷地道;“天下姓淩的姑娘多著,不知你們要找的是誰?” 那大漢的面色一沈,一臉癟樣。 但隨即又浮上了一絲奸笑,道:“自然是自蘇州東來,人稱江南劍客,淩大俠之女了。” 車夫冷芒乍現。道:“不錯,我們小姐的父親,正是江南劍客淩嘯雲。” 那大漢一聽得那車夫如此說法,不由一臉呆樣。 因為架車的乃是下人。 那江南劍客,在大江南北大有名聲,本來乃是蘇州城內,一十四家縹局的總鏢頭,凡是他押的縹,不論是多麽貴重的物品,黑白兩道武林中人,都得賣一個面子。 但是,區區一個車夫,卻敢直呼姓名,也太沒大沒小了? 當下,那大漢笑得很奸,道:“真有氣魄,既是淩姑娘。敝莊尹莊主.請淩姑娘前去歇息,呆些日子再走。” 車夫冷笑連連,道:“原來是來請人的,不知你們尹莊主如何稱呼?” 那大漢一昂胸,道:“鄉下人閃一邊去,你和你小姐一說,便知道了咱們尹莊主,便是金刀斷魂尹天。” 車夫笑聲更冷,道:“這名字可怪得很啊!金刀斷魂?被人家一刀隨便就斷魂的人,怎麽還能請人到他莊上去呆幾天呢?也太離譜了吧!” 那車夫雖然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聲音卻是十分響亮,那十二大漢聽了,臉色一變再變,都變得很生氣。 這的確是他們從來也沒有經歷過的事。 因為那金刀斷魂不但本身武功造詣極高.而且,武林中人,若是過了雁門關再要向東行的,都不敢大囂張。 那全不僅為了不敢招惹尹天,而是知道金刀斷魂尹天實際上乃是極東燕山絕頂,羅剎門總壇中職位極高,僅次羅剎門主之兩大護法的使者。 他之所以不住在燕山羅剎門總壇,而在雁門關與燕山之間居住,便是為了監視過往武林人物。 羅剎門乃梵語,謂食人之鬼神,有暴惡可畏之意。 傳說中,男羅剎雖俱神通,但奇醜無比.女羅剎不但神通驚人,且美貌無以,令人又愛又怕。 由此即知:“羅剎門”中人才輩出,令人不敢輕侮。 而武林中人,即使惹得起金刀斷魂尹天,也不敢和羅剎門結怨。 乃因如今之門主,有夠勇的,將門裏不傳之秘的神功全部練成,而且還創一套新武功,沒人敢去意地。 不料,這個小小車大,竟敢惹金刀斷魂尹天,等於就是不把門主放在眼裏,真夠這十二名大漢癟心的。 只聽得正中那人,一聲怒叱,一提韁繩,那駿馬猛地踏前二步.那莊丁也一伸手.待要向車夫賞個五百。 看那車夫的模樣,一臉呆樣,似乎不懂躲避。 但是那莊丁摑到一半,卻突然收住了掌勢,道:“看在淩姑娘面上,暫且記下這一掌。” 車夫弄嘲道:“多謝!多謝!” 那莊丁一副窘樣,道:“那你趕著車子,跟在我們後面走吧!” 車夫道:“你們那金刀斷魂——” 那大漢瞪眼截口:“如何?” 車夫淡然,道:“和咱們小姐非親非故,請她去歇息,必然不懷好意,不去,不去!” 那大漢叱聲:“胡說,咱們尹莊主,誰不知道,乃是羅剎門使者,怎會不懷好意?” 車夫道:“不去了,我們小姐也不喜歡見外人的!” 那大漢實是忍不下去了,一聲大喝,道:“我們是請淩姑娘,你羅嗦什麽?” 他一面說,一面手臂一長,五指如鉤,便向那車夫背上抓來。 那車夫“啊”地一聲,便已被大漢抓中,急得大叫大嚷道:“幹什麽,有強盜哇!有強盜……” 他第二下呼叫,還沒有出口,那大漢斥聲連連,手臂一振,已經將他從車座上面,直提了下來,往地上一放。 那車夫便坐在地,又叫道:“老骨頭散了,你們這是做什麽?” 那大漢喝道:“滾開,不然送你上西天去!” 車夫龜縮樣爬起身來:“大王,你們千萬別難為小姐,我們身邊,沒有銀子。” 大漢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尹家莊中,銀子成山,你要多少就取多少,我要你的銀子幹嘛?” 他一面說,一面一揮手,蹄聲得得,其餘十一人,一起策馬向前,已倏然將那馬車,圍在中心。 然後,十二人一齊跌下馬來,那大漢一個箭步,來到車前,道;“淩姑娘,敝莊尹莊主,請淩姑娘去呆幾日,尚請淩姑娘賞面,不要推……” 那大漢下面一個“辭”字,尚未出口。 突然之際,在呼呼的風聲之中,響起了幾股銳利之極的嘶空之聲。 而那幾響嘶空之聲才一傳入耳中,十二人只一呆間,各自的脅下,已然一麻:“咕咚”“咕咚”全擺平在地了。 那車夫叫道:“不好了,真是活見鬼,這十二人中了邪哩!” 他一面說,一面奔向前來,忙爬上了車座,揮動馬鞭,蹄聲很得,那馬車又向前駛去。那十二名大漢,倒在地上.無法出聲,眼睜睜地望著車子去了。 車子趕出了半裏許,回頭望去,那座樹林早已隱沒在風砂之中。 只見車窗開處,探出一顆漂亮的腦袋。 那少女十七、八歲,美絕塵寰,點漆般黑靈靈的眼睛,小巧而直挺的瑤鼻,櫻桃嘴、瓜子臉,再加上如凝脂般完美的玉膚。 她輕喊著:“丁叔叔,丁叔叔!” 車夫回過頭來:“什麽事?” 少女便是淩纖兒,笑道:“剛才那十二個人真討厭,硬要留住人家,幸虧你本領大,把他們全擺平了。”車夫笑了一下。 但是突然又歎了一口氣! 淩纖兒活靈靈美目一轉,道:“丁叔叔,是不是再向前去,又會有人阻路?” 車夫點了點頭一伸手,將頭上的大皮帽拉得更低些,幾乎連整張面都遮住了。 他沈聲道:“風太大,你別露出臉來。前面那姓尹的,十分難對付,就算我們過得了這一關,再向前去,一過斷腸穀,便有無常二鬼,再向前去,便是羅剎門的勢力範圍。“可能昆侖派人由西趕來,打橫截擊,而在我們的身後,武當、峨嵋、少林各大派,以及五台、華山各派,都有高手在跟蹤……” 他講到此處,面色突趨嚴肅,聲音也顯得沈重至極:“小纖兒,萬一我難以保護你,你落入人家的手中時,該要怎樣,你記得麽?”淩纖兒望著車夫,笑容隱現,本是快樂模樣。 但是,車夫的最後一句話一出口,她面上便一陣黯然:“我知道。”車夫道:“你再說一遍!” 淩纖兒一揚手,拔出頭上所插之發簪,道:“這發簪上有一種毒藥,遇水便產生毒素,我如果落在人家的手中,只要那麽一含——” 她一面說,一面便將發管,送到口邊去。 車夫斥聲:“別當是好玩,離遠一點兒!” 淩纖兒笑的甚苦:“我知道,丁叔叔,若非逼不得已,我是不會真含它的。”說著,她便將發簪插回頭上。 車夫苦著臉道:“近來危機四伏,恐怕前路堪虞。” 淩纖兒故意笑道:“有丁叔叔保護我,我應該很安全才是。” 車夫都快苦出汁來,道:“小纖兒,咱們也不必自欺欺人,前幾天,少林三老,一齊攔道,若不是他們一時未認出我的身分,恐怕樂子當時就逗不完了,而我的身分,終究會叫人認出來的,好漢難敵人多,小纖兒,到時你就得小心了!” 他一面說,一面揮出馬鞭,淩纖兒歎了一口氣,縮回頭去,車夫又趕著車子,向前面去。 又向前走出了三四裏。 只聽得又是一陣馬蹄聲,疾傳而至。 又是十二個黑衣勁裝大漢,一齊迎了上來,大車前勒住了馬匹。 正中一人,迎向前來,道:“咦,尹莊主以武林中極高禮數,來接淩姑娘,我們第一撥十二位弟兄,竟未遇到麽?” 車夫淡聲道:“遇是遇到了,但是他們講著話,忽然中邪,就擺平了。” 那大漢一臉菜色,一拍手掌,立時有兩人應聲向前。 那大漢道:“去看一看,發生了什麽事?” 那兩名大漢,忙趕去了。 大漢道:“淩姑娘旅途勞頓.敝莊尹莊主.以武林中迎客最高禮數.請淩姑娘前去。” 那車夫本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剛才,他在樹前,一手同時發出十二枚暗器的那種手法,武林中會的人,都可以用手指頭數。 此際為了保護淩纖兒,他才喬裝為車夫的。 他下馬道:“這件事,我們小姐已知道了……” 他正在說著,又是十二匹的駿馬,旋風也似,帶起老高的塵頭卷到。 那十二匹駿馬,才一停下,車夫就拎緊了心神。 因為。這一批來的十二人,俱都在四十上下年紀,態度軒昂,氣度非凡,和以前兩批馬上大漢,絕不相同。 他們腰間,雖也一樣系著厚背薄刃刀。 但是身上的勁裝.卻是紅色的。 這十二人,一望便知武功有相當的造詣。 十二人一到,那正和車夫交談的大漢,便上前向正中一人,講了幾句悄悄話。 那人厲聲道:“真的假的?” 手一揮,連同他自己在內十二匹駿馬,又一齊向前,疾馳而出。 一時之間 馬來馬往,蹄聲震地,風沙蔽天。 就在那十二匹馬疾馳而出之際。 蕩起的黃沙,將車子和另外數人,一齊遮住。也就在此際! 只聽得那車夫叫道:“啊呀!這是幹嘛?好嚇人啊!” 他叫聲未畢,便聽到“咕咚”、“咕咚”之聲,不斷有人從馬上跌了下來。 車夫卻大叫道:“強盜來了,快逃啊!” 他一面叫著.一面便趕著車子沖出了黃沙。 回頭看時,只見黃沙漸漸低了下去。 那幾個人已一齊由馬上倒栽了下來。 車夫連連加鞭,馬車向前疾馳而出。 不一會兒。 前面便出現了一條岔道,車夫一提著繩,馬車向那岔道轉了過去。 轉入岔道之後,馬車越駛越快。 轉眼之間。 馬車便馳出了七八裏。 但是倏忽之間,只聽得馬蹄聲自四面八方面來,一共有二十一匹駿馬,已一齊疾馳而至,將車子團團圍住。 那二十一匹駿馬,全是紅色勁裝,只有一個老者,白髯飄胸,身上卻是一件寬大的灰布長袍。 眾人一將車子圍住,那老者便道:“淩姑娘留步。” 車夫道:“咱們小姐有點兒不舒服,不能見客,各位大爺見諒。” 那老者道:“若是不舒服麽,那更該到尹家莊去,歇息數日!” 車夫道:“少來這套,不必了!” 那老者的目光,十分淩厲,冷電般射在車夫身上。 正在此際,又是一騎飛至,來到老者面前。 馬上黑衣大漢、翻身下馬,恭身而立,道:“幾十位弟兄,已將方圓數十裏查遍了,絕無他人!” 老者哈哈一笑:“這個我早已料到了,一位武林高手,就在咱們眼前。” 其餘眾人,都是一臉茫然。 那老者伸手向車夫一指,道:“閣下真人不露相。一定是武林隱者,江湖異人啊。” 他講到此處,面色陡地一沈,有夠嚴肅的,厲聲又道:“但閣下如此對付尹家莊的莊丁,再要裝下去,就不像了!” 車夫弄訕不已:“誰,你說誰?” 那老者哈哈笑著,倏地自馬上,長身而起。 而他的身子,一離開馬鞍之後,斜斜拔上,竟如一頭怪鳥也似,向車夫疾抓而出。 也就在此際! 只聽得那車夫身子一昂,發出了哈哈連笑聲。 那一下笑聲,宏亮深遠之極,與尋常的笑聲,完全不同。 只見那老者雖然躍在半空。 但是一聽到那一下笑聲,面色卻為之陡地一變。 他本來身子是向前疾撲而出的。 但也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只見他前撲之勢,陡地止住,身子竟在半空之中,一個迴旋,反向後面,退了回來。 顯然他的輕功,不是普通的好。 而當他身形落地之際,只見那車夫一掀皮帽,已經露出了臉面來。 只見他面上,風霜歲月,至少也有五十幾歲,雙眼之中精芒四射。 他冷眼瞄向那老者:“多年前一會之後,至今未見,原來你競躲在此處,果然博聞強記,認出我來。” 剛才,那老者頤指氣使,威風得很。 但這時候,他卻困窘非常。 乾咳了幾聲,通:“在下實是萬萬想不到竟是丁老兄。” 車夫一聲斷喝道:“你叫我什麽?” 那老者忙改口:“想不到竟會是丁大俠。” 他講話之際,神態極是恭道,有拍馬屁之嫌。 另外那二十來個人,見了老者這種情形,全看呆了眼。 但是那老者卻一揚手,道:“咱們走,回莊中去稟報莊主再說!” 他這裏一面說,一面飛身上馬,一提馬韁,首先向前馳去。 其餘人,也一齊跟在後面,只有兩個年紀比較輕的人,似乎不服氣,故意落後了幾步,相互望了一眼。 突然一個轉身,自馬上躍了下來,手揚處,手中的大砍刀,映日閃晃目光,各自發出一刀,向車夫砍去! 那兩刀,的確是有幾分架式,而他們兩刀,才一發出,便聽得那老者在老遠叫道:“別去送死!”可是,當那老者發出警告之際,那兩人早已攻了出去。 只見車夫“哼”地一聲,手腕略沈,手中的馬鞭,疾揚了起來,向那兩柄厚背大砍刀疾迎了上去。 剎時間。 只見細細的馬鞭,和兩把大砍刀相交,只聽得極其輕微的“啪啪”兩聲過處,那兩柄大砍刀,疾揚了起來“叭叭”兩聲,刀背反砸在那兩人的額角之上。 只聽得那兩人,各自慘叫了一聲,額上鮮血,如泉湧出,手中大砍刀,也跌在地上,兩人轉身就逃。 然而,他們的傷勢過重,只不過逃了幾步,身子一晃,便已跌倒。 這時候,他們都已知對方厲害.再留下去,真是送死! 雖是跌倒在地,仍是向前爬去,爬到了馬邊,勉力翻身上馬而去。 黃沙之上,留下了他們所淌下的兩道血痕,頗是觸目驚心。 那兩人逃走之後,只見車簾掀處,淩纖兒又探出頭來,拍手道:“真爽心!” 車夫苦癟笑著:“爽心是很爽心,但是那老賊已認出了我,尹天必然親來阻攔!” 淩纖兒卻滿面皆是欣羡之色,道:“丁叔叔,原來你的名頭如此響亮,遠在這等荒涼的地方,也有人聞名色變!” 車夫一聲長嘯:“小纖兒,武林鐵膽震九州丁沖,若是有人不知道,那人一定不是混江湖的。” 而事實上,他倒也不是自吹自擂。 武林中不知道丁沖之人,或許有,但若連鐵膽震九州都未曾聽說過,那就混假的了。 他一手“八方風雨”的獨門暗器,簡直令人防不勝防,一出手可打出數十顆鐵膽,這一手就夠瞧的,讓人防不勝防。 但盡管如此,他在一講完之後,卻又歎了一口氣。 淩纖兒道:“丁叔叔,別擔心,找來幫你。” 丁沖不禁笑道:“你這點本領,幫得了我什麽?” 淩纖兒不依道:“丁叔叔,反正我落在他人手中……” 她講到了此處,神色也不免黯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講下去。 丁沖沈聲道:“小纖兒,你放心,我與令尊的交情,如此深厚,你就像我自己的女兒一樣,我拼著這一身老骨頭,也要讓你到達目的地的!” 淩纖兒望著丁沖,一臉感激。 丁沖道;“反正我本來面目已被他們認出.那老賊定然稟報尹天,我們還是向大路走吧!” 淩纖兒道:“丁叔叔,那老賊是誰?” 丁沖道:“他乃黑道有名高手,又以記憶超人著稱,沒想到他竟也投入羅剎門了,人稱鬼智多範伸。” 淩纖兒點了點頭,道:“我也曾聽得爹說起過這人的名字。” 原本說得好好的,但淩纖兒一提到“爹”,便眼眶一紅,忙縮頭回到車廂中,還隱約傳出哭聲。 丁沖的面色,也變得十分沈重,只聽得他長歎一聲,馬鞭一揮,馬車從岔道處退了出來. 不一會兒,便到了正道之上。才一到了大道之上不久。 突然,聽得馬蹄聲響處。 只見四匹馬馳束,每匹馬上的騎者手中,都持著一面柳青色的大旗,而旗上各繞著一個大字,按順序瞧去,乃是金刀斷魂四字。 那四匹馬來到了近前,一齊站住。 而風過處,那四面旗子,嘩啦啦地直響,挺威風的。 丁沖再仔細瞄去。見那四面旗子的旗杆,都有手臂粗細,七八尺長,一望而知是鎳鐵打成的。 光是這條旗杆,也有百來斤上下,這四人的臂力,算是相當驚人。 丁沖冷冷地望著四個人。 不一會兒。 又是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過處,但見五匹駿馬馳來,馬上五名大漢,一樣各持大旗,一樣鎳鐵旗杆。 旗上所繡,卻是“羅剎門使者”五字。 一時之間。 九面大旗,迎風招展,氣勢更見磅礡。 淩纖兒偷偷地推開了車窗,向外面望來,見了九個大漢,一股嚴肅。 她突然做了一個鬼臉,雙手齊揚。 只見九絲黃光,除了才發出時閃了一閃之外,立即隱沒,輕微的嘶空之聲,也被風聲遮去。 馬上持旗的那九個大漢,絲毫未覺已有暗器向他們射來。 等到他們各自覺得“笑腰穴”中,突然一陣酸麻,再想要運氣抵禦時,哪里還來得及?各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而發聲一笑,人便發軟,力道也聚不起來,他們這九個人手中的鎳鐵旗杆,每根重九十六斤,身子一軟,哪里還握得穩。 只聽得砰砰之聲不絕,九面大旗,東倒西歪,跌在地上。 也就在此際。 又是十來騎馬,飛馳而至! 那十來騎,全是矯健黃騾馬,正中一匹,黃得極致,一望而知,這匹馬不是凡品。 在那匹黃馬之旁,乃是鬼智多範伸。 而那匹黃馬上,則騎著一個貌相十分威嚴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貌相威武堂皇,排場又如此之大,實在很拉風。 但是這時候。 那九個大漢,有的還在笑不停,有的下馬去拾旗子.亂成了一團,七歪八倒,真叫人癟透了心! 那貌相極是威武的中年人,一見這等狼狽情形,濃眉一皺,但是卻隨即一聲長笑:“娃兒們學藝不精,反倒叫丁大俠見笑了!” 丁沖淡聲道:“小意思。” 那中年人面色陡地一沈,道:“但丁大俠名滿天下,卻戲弄幾個莊丁,也太遜了!” 丁沖更加淡然道:“你別高興得太早,那不是我出的手!” 那中年人雙眉一盛,道:“原來是淩姑娘下的手,在下正要請淩姑娘到敝莊去歇息歇息。” 他講到此處,猛地一聲斷喝,道:“還不快滾!” 那九人連旗子也顧不得擡,連滾而爬,沒命逃了開去。 丁沖冷眼直瞄,一直未曾離開過那中年人的身上。 這時,只聽得他冷然道:“閣下如此大牌,便是尹莊主了。” 中年人一拱手,道:“正是。” 丁沖道:“不知請淩姑娘到貴莊去,是閣下一人的主意,還是門主之意?” 尹天一挑眉毛:“是我—人之意又如何?” 丁沖笑的更冷,道:“若是閣下一人主意時,還是放手吧,不要說區區在下,少林、武當等派,便跟在後面,一個尹家莊,可惹得起麽?” 尹天抽翹嘴角,道:“未必惹不起!” 丁沖道:“好,那麽在各派之人未到之前,讓在下先領教一下金刀斷魂的刀法。” 尹天淡笑,道:“丁大俠不要太心急.難道事情竟沒有商量的餘地麽?” 丁沖斬釘截鐵,道:“沒有!” 尹天笑聲又起,道:“如果在下志在必得,一面向閣下領教,一面命人強請淩姑娘到尹家莊去,那又如何?” 丁沖面無表情,道:“淩姑娘死志極其堅決,若是你強請,她立即吞毒自盡,你害人而不利己,一點兒搞頭也沒有。” 尹天面色微變,笑的甚幹,道:“那只好讓尹家莊上下,先見識一下閣下的絕技了,但如果萬一閣下輸了,是否到敝莊?” 丁沖道:“到時再說如何?” 尹天道:“好,丁大俠信用十足,必不致令人失望!” 尹天一面說,一面手在鞍上一按,雙足一挺,整個人已淩空而起,衣抉飄飄,身法甚是輕靈。 而他拔高丈許,雙臂一振,一挽腰間,一柄長有四尺,共有十七枚金杯的大砍刀,已掣在手中。 直到他拔刀在手,身形方始落地! 丁沖見了,暗贊在心,心中憋想:難怪此人在東北道上,享有如此盛名,看他身手如此,倒真有兩把刷子! 當下,他身形微晃.如同輕煙一樣,自車廂之上,落了下來,道:“尹莊主一上來便持刀在手,莫非要逼在下亮劍麽?” 尹天道:“正想見識一番!” 丁沖道:“好!” 他也不脫去身上的舊衣,只是伸手一探,手腕翻處,便聽得“霍”地一聲響,晶光閃晃,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劍。 從他那兵刃出手時的情形來看,應是圍在腰間的軟劍。 但是一出手之手,那支軟劍已揮勁抖直。 軟劍長有三尺六寸,寶光隱隱,顯然是精鋼所鑄,並非凡品。 尹天向丁沖的軟劍望了一眼。 大砍刀一斜,金環“嗆卿”有聲,道:“丁大俠請!” 他身形突然一斜,大砍刀幻成一道晶虹,一刀已然劈出。 那一招,去勢十分平和,主要的目的,乃是試探對方的反應。 丁沖身形不動,只是將軟劍橫胸而置。 他坐在馬車座上之際,一臉挫相,十足是一個受盡滄桑的老馬車夫。 但這時候,他兵刃出手,強敵當前,雖然站著不動,卻是神威凜凜,不可一世! 尹天一見自己的一招,已經使到了七分,對方身形,仍在不動,真氣運轉,將內力由足底傳出,整個人足不離地,突然向前滑出了尺許。 而在他滑出尺許之際,手腕一翻,嗆卿卿一陣響處,大砍刀也已變招。 只見晶光閃耀,大砍刀夾著雷霆萬鈞之勢,和驚心動魄“當當”之聲,向丁沖的左肩,疾砍了下來。 丁沖見這一刀的來勢,如此之強,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們不還手,只是身形一擰,如一般輕煙也似.陡地向外,移出了七八尺。 尹天久聞鐵膽震九州丁沖的盛名,一見丁沖退出,有些心怯,倒也不敢追趕,立即收刀凝立,喝道:“為何不還手?” 丁沖淡笑:“好刀法,但若是我還起手來,你恐怕會挂彩,我看你還是回尹家莊去吧!” 尹天聽了,道:“若是丁大俠和淩姑娘肯賞面,在下自然立即回莊。” 丁沖毛火得很,道:“你執迷不悟麽?” 尹天一躍向前,大砍刀橫擺:“霍”地一刀的,又已攻出,刀身幻成了匹練也似的一道晶虹,向丁沖擺腰卷到! 丁沖老神在在,手腕一沈,他手中的軟劍,陡地向上,揚了起來,向著大砍刀,直迎了上去。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鏗”他一聲響,兩件兵刃,已然相交! 這兩件兵刃一經相交,尹天的心中,便是一驚! 因為,當他的大砍刀,一碰到丁沖的軟劍之際,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了過來,大砍刀竟為之向上,揚起了半尺。 光是這一點,已可證明,丁沖的內功,比尹天有看頭! 尹天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一覺出不妙,立即待要收刀後退。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丁沖又發出了一聲驚心動魄的冷哼,身形陡地向前,欺出了半尺,手臂向前一伸間。 只聽得“哧”地一聲響,和尹天的一聲驚呼,兩人的身子,迅速由合而分。 兩人分開之後,只見尹天面上神色,癟到極點,而他胸前的衣服,卻已有了一道尺許長的裂縫,那道裂縫。層層破裂,連貼身內衣。也一網打盡。 但是他胸口,卻又沒有傷痕。 丁沖將軟劍收起,淡然道:“勝負已分,尹莊主可以適可而止吧!” 剛才,尹天只覺得胸前,閃過了一絲涼涼的感覺。 他自然知道那是對方的兵刃,已經攻到了自己的胸前,並且還碰到了自己的肌膚。 在那一瞬間。 他還以為今天非挂彩不可! 但是.當他立即後退之際,卻發現只是衣服破裂,根本未曾受傷。 顯然,丁沖早已手下留情,且武功造詣在尹天之上。 尹天看出情況,不敢逞強,只能甘拜下風。 丁沖話一說完。 尹天便道:“丁大俠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之極!” 丁沖道:“何必客氣,尹莊主請回。” 尹天一擺手:“丁大俠請上路。” 丁沖見尹天為人,實在很“上路”,非常意外地道:“尹莊主既然盛意招待,我和淩姑娘在回程之際,便要真來打擾!”尹天歡笑道:“歡迎之至。” 丁沖一面說,一面向馬車走去。 他到了馬車面前,車窗一掀,淩纖兒又露出頭來,欣笑不已,低聲道:“丁叔本領大!” 丁沖卻笑得甚苦,沒有出聲。 雖然勝了尹天,但是知道再向前去,困難是成幾何計算,自己受了老友之托,不能順利完成所托,還是個大問號哩! 他心中想著,眉頭一皺,歎了一口氣,一躍而起,坐上車座。 正當他坐在車座之上,舉起馬鞭,准備繼續趕路之際.忽然自遠處傳來一縷清亮的嘯音。 |
第五章 雌雄莫辯
轉眼間,竟已至近處。 尹天、範伸等人,本來也已然上了馬背,准備離去,但是一聽到那縷清亮嘯音.面色突然一變。 而且,兩人立即翻身落馬。 丁沖一見這等情形,知道事情有了變數。 他從尹天詫異而並不驚煌的面色中看出,可能有他的熟人來了。就在那一瞬間。 只見黃沙滾滾,有兩個人,隨著清亮嘯音,向前掠來。 一剎那間。 那兩人已到了跟前。 丁沖坐在車座上,偷眼瞄去。 來的是兩名大漢,高如鐵塔,兩頰太陽穴高高凸起,顯然內力已達化境。 兩人表情淡漠,長貌相同,應是一對雙生子。 右邊那大漢右手一指,現出手中奪牌,冷聲:“羅剎門使者聽令。” 丁沖冷眼旁觀,了然於胸。 看來,這兩名大漢是羅剎門的人,有事交代尹天。 應該是與他無關。 尹天忙道:“在下不知百變魔女有何吩咐?請到尹家莊再說如何?” 丁沖聽得百變魔女四字,可好奇了,憋想:尹天態度如此恭謹,那百變魔女不知道是什麽人? 難道羅剎門的門主,竟是一個女子麽? 他正在想著,已聽得那大漢道:“不,這是最急件,何地見到使者,便在何地傳諭,不得耽擱!” 尹天沈聲道:“百變魔女有何吩咐,兩位請說。” 手舉著刻有百變魔女權杖的大漢道:“江南劍客淩嘯雲之女,由蘇州起程.一路面來,必然經過尹家莊,使者需盡一切力量,將之邀往尹家莊,等百變魔女前來。” 丁沖和尹天都聽呆了。 丁沖剛才還以為事情和自己無關,但怎知偏偏和自己大有關系。 尹天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丁沖的敵,但是偏偏接到了這樣的一個命令,簡直就是赴死。 一時之間。 尹天竟忘了答應。 那兩名大漢面色一沈,道:“使者,未曾聽到麽?” 尹天笑得甚苦,道:“自然聽到了。” 大漢道:“聽到就遵照百變魔女的話去做。” 尹天一聲長嘯,道:“在下自然不敢違命,但怕也難以辦得到,只好拚上老命了。” 他一面說,一面轉過身,向著丁沖。 那兩名大雙面現驚訝之色,道:“使者,何出此言?” 尹天一見兩人傳音完畢之後,並不立即離去,反倒如此相詢,暗爽在心。 他知道自己不會那麽容易死了。 尹天立即道:“護送江南劍客淩嘯雲之女前來的,乃是江南江北,一十三省,數一數二的高手鐵膽震九州丁沖。” 他說著,雙臂一振,胸前裂開的衣服,便分裂了開來。那兩名大漢一看,互望了一眼,道:“哪一位是丁沖?” 尹天一揚頭,向坐在車座上的丁沖一笑,道:“丁大俠,出了事啦,在下也做不得主!” 丁沖早已知道,尹天既然接到了羅剎門上司要攔截自己的命令,就算不是自己的敵手,也必然死纏,因此並沒有走的打算。 他聽得尹天叫喚,便揚起頭來,冷冷地道:“尹莊主還想再拚嗎?” 尹天想起了剛才的情形來,仍不免心有餘悸.面色為之一變。 但是他隨即一聲乾笑,道:“丁大俠,我幫你介紹兩位英雄。” 尹天向那兩個大漢指了一下,道:“這兩位,乃是本門兩大護法之一.百變魔女手下的蛇蠍二將,武功之高,不是蓋的。” 尹天在介紹那蛇蠍二將之際,語氣十分嚴重,一點兒也不輕浮。 丁沖忖想在心:我剛才繞尹天不死,這是在警告我? 看這兩人的來勢,如此之快,那陣清亮的嘯音,顯見內力之深厚,這兩名大漢的功力,一定不會在尹天之下。 但是,無論如何,這時候,自己總不能當真跟著尹天到尹家莊去,等候什麽百變魔女的。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擡頭,向蛇蠍二將望去。 恰好,蛇蠍二將也正向他望了過來。 丁沖三人對著一眼,氣氛詭異。 蛇蠍二將眼中,冷芒電閃,煞是驚人。 丁沖也不是省油的燈,亦是冷電閃去,不甘示弱。 就見丁沖他沈聲一笑:“原來貴教百變魔女,也已得到了資訊,但尹莊主知在下,恕難從命!” 尹天忙道:“丁大俠,你還是先到敝莊,等候百變魔女來到!” 他下面的話。尚未出口。 只聽得丁沖一聲大喝,道:“閃開!” 緊隨著這一下驚天動地的大喝,丁沖右腕一翻,軟劍蕩起一片晶光,已經猝然發出,向著尹天的面前,疾削而下。 尹天大吃一驚,連忙上身向後一仰,一陣涼風過處,軟劍劍尖。就在他面門之前半寸處掠過,令得他冷汗直冒。 而丁沖那一聲大喝,驚動了所有的馬匹。 只聽得“希津津”一陣馬蹄聲中,拉車的那兩匹駿馬,已經撒開八隻蹄子,向前疾馳而出,塵頭大起,去勢極其快速。 丁沖聽到那蛇蠍二將發出了一聲怒叱,又聽得馬蹄聲自後追來,他馬鞭下如驟雨,趕得兩匹駿馬,如騰雲駕霧,向前奔去。 丁沖本來就知道自己此行,沿途一定有著極多的阻難。 所以,他在一出玉門關之後,便選購了兩匹大宛良馬,那兩匹馬雖然還難稱得上是千里神駒,但也夠會跑的。 只見黃沙滾滾。 轉眼之間,便已向前,馳出了三五裏路程。 丁沖回頭看去! 只見後面,塵頭大起,但是卻在裏許開外。 丁沖憋想在心:突感僥幸,或許還溜得掉。 卻突然見到在後面的大篷塵沙之中,宛若逸出了兩條黃龍一樣,向前滾滾而來,來勢之快疾,有若風馳電掣。 丁沖一皺眉頭,他立即想起,當蛇揭二將前來之際,身法如此之快,自己趕動馬車,實在難以避得過他們兩人。 因此,當他一見那兩股塵沙,向前滾滾而來之際,便打定主意,一面他仍然揮鞭不已,一面沈聲道:“小纖兒,你可聽到我的聲音?” 車簾一掀,淩纖兒探出頭來,直盯著丁沖。 丁沖道;“這兩匹馬,如今向前飛馳,一時之間。不會停焉,我要躍下車去阻攔後面追敵,你就隨它們跑去,待我退敵之後,自然會追了上來的!” 淩纖兒面色凝重,點了點頭,卻見原本亮麗的嬌容黯然不少。 丁沖話一講完,身形便已淩空拔起。 他拔起了尺許高下,身子便已斜斜向外射去,矯若神龍般,射出了丈許,身形一沈,已經穩穩站在路中心。 丁沖站定之後,那輛馬車,早已向前馳出了一二十丈了。 轉眼間。 蛇蠍二將已到面前。 丁沖一聲斷喝,道:“止步!” 蛇蠍二將也不講話,只是各自發出了陰惻惻的一聲冷笑,身形並不停止,向著丁沖直沖了過來。 丁沖一翻手腕,軟劍蕩起一片晶光,已將他的身前,盡皆護住。 因為蛇蠍二將是向著他疾沖過來的.所以丁沖一將寶劍蕩起,護住了身前,便等於是向兩人攻出了一劍一樣。 兩人若是再向前撞來,撞在劍上,非死即傷。 蛇竭二將不當一回事.向前沖來的勢子,絲毫不減。 但是一到了跟前.眼看將向劍芒上撞了過來之際,兩人卻便地分開,在丁沖的身旁,疾掠了過去。 這兩人的身法,快到了這一地步,堪稱第一流。 但丁沖也不是混假的,焉能給兩人輕易在身旁溜了過去。” 就在那兩人在他身旁掠過之際。 他一聲長嘯,軟劍疾揮而出。 同時,身子一轉,劍芒所及,遠達丈許開外。 蛇蠍二將本來是貼著丁沖的兩邊掠出的,丁沖這一揮動軟劍,兩人各自發出了一聲悶哼,又向旁閃了開去。 他們向旁一閃,前進的勢力,自然一緩。 丁沖招式一轉,第二到劍氣嘶空,呼然有聲,已直奔左面那大漢的肩頭刺出。 那大漢猛一挫肩塌腰。勉強避開這劍。 丁沖手中劍可軟可硬,他手腕一沈,軟劍奇詭地放軟,在不可能彎曲的角度一折:“嘶”他一聲,已將那大漢的胸前衣服劃開,滲出血絲。 一招得手後,丁沖立刻一轉身,軟劍猛向另一大漢揮去。 另一大漢一抖手,掣出一把玄黑鐵劍,就迎向丁沖。 丁沖偏不與他接實,軟劍閃光中,又是從玄異的角度揮出,這個大漢一串悶哼,左肩已挂彩,被削下一片薄肉。 丁沖一得手,立即身影後退。 他退出了丈許,才冷冷地道:“想要攔我,沒這麽簡單!” 蛇蠍二將本就一臉死人樣,而這時候,更是慘白如灰,難看至極。 他們只是定定地望著丁沖,一言不發。也就在此際。 一陣馬蹄聲,塵頭起處,尹天已經趕到。 尹天尚未到達,手在馬鞍上一按,人已飛身而起,落在蛇蠍二將之間。 他轉頭一看,臉都綠了! 隨即失聲叫道:“丁大俠,你惹下大禍了!” 丁沖老神在在,道;“早知會和貴門打上些交道,小意思。” 尹天道:“丁大俠,你一人怎是敝門之敵?” 丁沖卻不以為意,淡聲:“一人雖難敵貴門,但卻也不肯屈服!” 尹天急道:“丁大俠,江湖傳言即使是真,閣下和淩姑娘,見了敝門百變魔女,也無多大的損失!” 丁沖斥聲,道:“不必廢話這麽多.擋我者吃我一劍。” 尹天為丁沖神威所攝,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然而,就在此際。 只見蛇蠍二將手中鐵劍,已雙雙撲向丁沖。 尹天一見這等情形,一咬牙。大砍刀“嗆啷”亂響,便向丁沖身後攻到。 片刻之間。 丁沖便成了以一敵三的局面。 但丁沖穩當當,目射精光,劍出如風。 尹天這一方面,雖有三人之多,將丁沖圍在中心,擔仍是丁沖占了上風。 尹天的大砍刀.固然神出鬼沒。 但是卻難以接近丁沖三尺附近。 而蛇蠍二將的鐵劍,招數怪極了。再加上在揮動之際! 呼呼風聲,頗有先聲奪人之效。 可是丁沖卻更是神出鬼沒,他們一攻向近前,便立即被軟劍逼退。 轉眼之間,便已過了十四五招。 丁沖癟想在心:這樣糾纏下去反而有害,讓淩纖兒一人上路,時間久了,若有意外,前功盡棄。 他劍法立即一緊.向尹天步步退出,在逼向前去之際,劍光霍霍,連使三招,可攻可守。 一方面.將身後蛇蠍二將的攻勢,盡皆止住,另一方面,卻向尹天展開了淩厲無比的攻勢。 尹天身形挪動,刀風呼呼,好不容易才避開了他的兩劍。 丁沖第三劍,使出壓箱底絕活,例不虛發。 尹天勉力避開了兩招,已然覺得氣喘不已。 忽然之間。 只聽得劍氣縱橫之中,眼前突然現出了無數朵劍花,眼花撩亂。 尹天心中猛地一驚,立即待要向後退去。 但是卻已慢了一步,電光石火之間。 他只覺得左、右脅之下的傷口,血流如注,簡直成了一個血人。 尹夭心細這兩處傷口,還是丁沖再度手下留情,要不然他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 他兩次領略了丁沖的厲害,哪里還敢再負傷而上?就躺在地上裝死,不斷呻吟,再也起不了身。 尹天一受傷退出,丁沖只對付蛇蠍二將,更是遊刃有餘,丁沖劍光閃閃,將兩人逼得連連後退,眼看不出十招,便可獲勝。 蛇蠍二將眼看對方劍勢威猛霸道,自己又被逼得險象環生,自是興起拚命之心。 他倆突然大喝,猛然掠退十餘丈,兩支鐵劍霍然脫手飛出。 那鐵劍霎時散開,直若兩道流星旋飛,嘯起嗡嗡之聲,一幻為二,二幻為四,越幻越多。 竟若干萬蜂雲般打過來,其勢之猛,足可劈夭裂地。 丁沖但見對方奇招盡出,自非等閒,哪敢怠慢? 當下一招“穿星刺月”,要得劍影滿天。 剎然間。 劍劍交錯,直若金銀落玉盆,鏗鏗有聲,且見火星暴閃,煞是漂亮。 猝見雙銑劍倒翻天際,再一旋撞一處.辯然暴響,竟然裂成無數小碎片,暴雨般打下來。 丁沖見狀大駭! 他哪知此另有玄機,一個不察,已被裹著。 丁沖根本避不了身,只有喝出狂勁,軟劍更舞不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般地連連點去。 然而碎片的確太多,他哪能—一擊落? 一不小心,左脅被劃出傷口,嚇得他大吼,猛展千斤墜,直往地面迫人三四尺,有若蘿蔔矮了身形,只剩雙臂以上在外頭。 如此一來。少了下半身麻煩,終也能從容應付這要命暗器。 正在纏戰中,忽見一碎片被蕩開,直射二十餘丈開外,一塊巨石之後,猝然傳來唉呀之聲。 突然間,巨石後頭爬出一個潦倒書生。 他兩眼眸大地瞪著石面,罵道:“是哪個可惡的傢夥,敢在大爺我睡覺時亂放暗器不成?” 他正是千里迢迢趕到塞外,准備迷惑淩纖兒騙取口訣的白中紅。 他本和葉水心一同趕至此地,卻發現丁沖等人正在大打出手。 於是心生一計——如果幫助丁沖,將可獲得某種好感。 然而欲幫他卻是不是露出痕跡,否則必定被對方疑為別有用心。 於是和葉水心商量妥,由他先去監視淩纖兒下落,自己則冒充流浪過客,藏于秘處,再找機會出手。 本來丁沖占上風,似暗歎救援無望,沒想到索命雙雄另有奇招,倒也逼得丁沖落入地下,顯得狼狽不堪,正是自己出手相助機會,活該又有碎片飛來,更掩飾得天衣無縫,他就這麽一喝。 登時引來蛇蠍二將和丁沖驚詫往這邊瞧來。 白中紅則跳向石頭上,瞪著蛇蠍二將,嗔道:“是不是你們兩個暗算我?” 蛇蠍二將先是一攝! 右邊大漢突又冷笑:“是又如何?連你一起解決!” 登時大喝一聲,吸回空中鐵劍碎片,和著右邊大漢勁道,便是往白中紅臉面射撲過來,其用勁之猛,全然欲取性命之態。 白中紅不禁大怒:“在下與你們素無冤仇,你們竟然就下殺手?可惡!” 話未說完,碎片已至! 迫得他揮袖連連,勉強打掉十數,那玩意仍自猛多。 他不得不倒縱石塊後邊,待鐵片全數逼近之際,他猛喝一聲,雙掌劈向巨石,轟然一響,巨石炸爛成碎,奇快無比打向鐵片。 一時如若亂雨打蜂群,硬將鐵片打得東彈西散,潰不成軍。 白中紅這才又現形,謔笑地道:“雕蟲小技,也敢在大爺我面前現寶,還不磕頭認罪!” 蛇蠍二將眼看暗器被破去,又是驚心,又是憤怒。 右邊大漢厲聲:蛇蠍二將不是要別人的命就是讓人要命,有本事來割我人頭!” 說完,雙雄厲喝,若瘋子般欺撲過來。 白中紅正待想辦法應招之際,丁沖已喝然舉劍封來,斥道:“別忘了,還有我的存在!” 他被逼陷入地中,已是顏面挂不住,此時不討回來,尚待何時? 在乍然轟起,塵煙四滾之際,丁沖一劍,奇速無比截向蛇蠍二將,迫得兩人回身自救,無力再找白中紅麻煩。 白中紅但見丁沖攔人,自己已無出手必要,樂得當場看熱鬧。 在見及丁沖劍法狠辣,自也暗暗佩服他果然功力不弱。 尤其一招“七星追月”暴耍開來,直若滿天流星浩成狂浪,威力自匪夷所思。更讓白中紅贊歎! 不禁脫口說聲:“好劍法!” 那蛇蠍二將在手無寸鐵之下,果然逃不過此劫。 一個右腿被劃出七八寸長傷口,一名左胸穿劍,再也無法支撐,兩人跌落地面,無力再戰。 書生但見戰況已了,自己亦該走人,以免讓他疑神疑鬼,當下哈哈大笑:“好劍法,好劍法!在下果然大為眼界!” 說完,轉身飄掠而去。 丁沖已收拾強敵,正要探探書生底子之際,誰知道一轉頭,書生已在百丈外,輕功如此之高,實讓他驚心。 他暗道:“會是誰?年紀如此之輕,武功卻如此了得?” 揣測不出之際,不自覺地追了下去。 並喊道:“老兄請留步!” 白中紅本就有意引開他,以能進行下一步工作。 於是身形忽快忽慢,書生保持百丈距離,對于丁沖的喊話,他只以笑聲回答。 忽在一處亂岩堆中.書生一閃即逝,任那丁沖尋向此處,卻再無書生蹤影, 丁沖在喚人不著之下,警覺心亦起,暗道:“他是誰?突然出現是巧合?還是有所目的?” 他百思不解,近代江湖怎會有這麽一號武功高強的年輕人?或許江山代有才人出吧!” 丁沖輕歎:“希望他莫要也是為此事而來才好。” 為挂及淩纖兒安危,丁沖不敢再追前,立即取道追往馬車逝去方向追去。 至於白中紅,早就先行追往馬車方向。 在及近馬車滾滾黃塵處,葉水心已騎著快馬截過來,及見書生,他抱怨道“追什麽妞?全是泥土,苦啊!” 他罩著面紗,卻難掩發梢灰塵,那股風塵仆仆模樣,掩去他不少俊美容顏;“你才後悔!” 葉水心斥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這鬼地方談戀愛!” 書生道:“她長的怎麽樣?” 葉水心冷眼瞪來:“自己不會去看?一臉色樣!” “有嘛?” 書生笑道:“我會色嘛?我自己怎沒感覺?” 葉水心斥道:“色狼一向不會感覺自己很色!” “是嗎?我倒要檢討檢討了……” 書生笑道:“老實說,我想把機會讓給你,可是你卻不要,所以我才打鴨子上架……” 葉水心斥道:“省著點!我才不稀罕當色狼!自己好好表現吧!說不定還釣個美嬌娘回來呢!” 書生心想丁沖可能很快趕回來,事不宜遲,遂點頭:“我這就去,你自行藏妥別讓丁沖發現,他不好惹!” 說完,立即施展輕功,追趕下去。 葉水心看在眼裏,笑在心裏,道:“我是怎麽了?陪他到這種地方戀愛?” 越想越莫名.然而事已至此,反悔何用? 且等事情發展吧! 他自嘲笑著,只能遠遠跟在後頭,以探究竟了。 馬車自丁沖跳下之後,仍自往前飛馳而去。 淩纖兒雖想叫住丁沖,然而情勢危急,她哪能做主,只得任由丁沖離去。 直到消失塵煙之中,她始輕輕歎口氣,縮回到了車廂之中,任由那兩匹馬向前奔馳。 足足奔馳七八裏路,馬車漸漸慢下來。 淩纖兒已坐得發慌,忍不住掀開車簾,向後望去,黃沙漠漠,什麽也沒有。 她自言自語道:“丁叔叔怎麽還不上來啊?” 淩纖兒一面說,一面秀眉微蹙,自是楚楚動人,然後耍著手中一條白絲巾,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那兩匹馬便自動停了下來。 就在此際! 她忽然聽到輕鳴聲,心頭一凜,擡頭往天空瞧去,已發現一隻大黑鷹盤空於頂,展翅輕飛。 淩纖兒暗道:“聽說禿鷹是以人肉為食,莫非有人遭受不測?” 她心頭升起不祥之兆,甚是驚心。 還好,飛鷹輕鳴幾聲,已然掠向遠處,不祥預兆去了許多。 “希望了叔叔平安無事才好……” 喃喃自語中,她又聞及吸吸之聲,已傳至車後方。 她更心驚:“莫非不只一隻?” 趕忙往後方瞧去,竟然發現有個書生正仰頭學那鷹叫,還小跑步往這邊奔來。 她先是吃驚,複見及書生清浚脫俗,嫩臉不禁一紅,連忙縮身回去。 來者正是白中紅。 他也瞧急及淩纖兒面貌,自也吃驚! 瞧她十七歲左右模樣,卻也是亭亭玉立,清新可人。 尤其她那股嬌柔帶剛,似林黛玉般的絕世容貌,正是讓大多數男人怦然心動的美佳人! 白中紅心頭不由凜動,就算自己不是被逼,見了她,說不定也會追她吧? 不知不覺中,書生已走到車廂旁,車簾並未放下,書生自能再次瞧清這位美女。 那淩纖兒正也觸目過來,雙方一觸,各有表情。 淩纖兒更是杏紅耳根,難以自處。 書生趕忙收起心神,暗道:“任務重要,別把性命搞賠了!當下恢復鎮定,淡聲笑道:“姑娘一個人趕路麽?” 淩纖兒心中猛顫,終也想起身在險地,暗道:“我這是怎麽啦?怎可容一個陌生人,離我如此之近。” 她想及此,面色立即一沈! 斥道:“關你什麽事?” 一欠身,抖動絡鞍,兩匹馬又向前馳去,車簾同時已被放下。 白中紅但見她生氣模樣,直若潑婦,先前那股美若天仙印象壞了不少,暗道:“原是母小虎一隻!” 想著自己將追這麽一個凶女人,自覺前途乖僻難蔔矣! 思念中,他仍自小跑步跟在後頭。 至於淩纖兒,雖然馭馬前行,好幾次仍自忍不住悄悄地將車後方簾子打開一道縫隙,向後瞧,那書生卻一直跟在後頭。 然而,不論淩纖兒動作如何小心,每當她將車帶打開一道縫隙往外瞧之際,書生總能及時發現似地,向她微微一笑。 淩纖兒心頭猶如小鹿亂撞,怦怦亂跳。 她不知自己為何有此反應? 直到後來,實在有了惱羞成怒的心裏,忍不住大掀簾子,喂了一聲。 她斥道:“你老是跟在我後面做什麽?” 白中紅微微一笑:“是嗎?我是跟在你後面嗎?姑娘你怎不說,老是走在我前頭做什麽?” 淩纖兒聞言,氣得七竅生煙,卻不知如何回答,賭氣啪地一聲下了簾子,又自去趕那兩匹馬,心頭已恨死這書生。 但是,不管她將馬車趕得如何快疾,那腳步聲,仍是跟在後面。 淩纖兒心中,不禁大起恐慌! 她自然知道,自己此行,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想要攔截自己,那書生舉止如此詭異,丁叔叔又不在,該怎麽辦呢? 她一想到了叔叔,心中便暗罵自己,為什麽一切都要依靠了叔叔,難道自己一個敵人也不能退麽? 自己又不是不會武功I 她膽氣一壯,索性一拉紹繩,任由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腳步聲並沒有停止,不急不緩向前跑了出去。 淩纖兒心中一怔! 癟想在心:原來自己怪錯了好人,書生並不想攔住自己。 她一面想,一面探出頭去,望書生的背影。 書生也恰在此時,回過頭來,望著淩纖兒一笑。 這時候。 他們兩人,相隔已有一丈五六遠近,可是淩纖兒只覺得對方的目光.深情不已,好讓人心動。 她不禁臉上紅了起來,心頭莫名其妙地跳得十分劇烈。 書生卻在一笑之後,立即轉過頭去。沒有多久,便漸漸地遠去了。 他當然明白淩纖兒的心靈已被自己打動,或而下次追她,應該沒那麽棘手了!他走得甚是心得意滿。 淩纖兒仍是怔怔地向前望著,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難以形容的感覺,她有點兒後悔,後悔自己不應該用這個方法,將書生趕走。 她心中癟想:任由書生跟在自己的後面,有什麽不好呢?至少也多個伴啊! 她想了一會兒。 忽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情有點亂。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耳際已傳來了丁沖的聲音。 只聽得丁沖叫道:“小纖兒!小纖兒!” 淩纖兒連忙應道:“丁叔叔,我在這裏!” 她一面回答,一面回過頭去。 只見塵頭起處,丁沖如飛掠到。 丁沖一到,向淩纖兒望了一眼,道:“你沒事麽?” 淩纖兒美目微轉,道:“我沒有事啊!丁叔叔,你將敵人擊退了麽?” 丁沖點了點頭,又道:“你……未曾遇到敵人?” 淩纖兒的心中,立即又想起那個書生來。 江湖險惡,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淩纖兒的心中,那書生卻無論如何不能和“敵人”兩字,連在一起。 因此,她搖了搖頭:“沒有。” 丁沖一般驚訝,道:“你沒有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麽?” 淩纖兒道:“看到了,他在我的車後,綴了好一會兒。” 丁沖的神情頓現緊張:“怎麽?” 淩纖兒道:“沒有怎樣,我停下了車子,他……向我笑了一下,就向前走去了。” 丁沖歪頭呆想,也是猜不透那書生究竟是什麽路數? 但是丁沖知道,自己這次伴了生死至交的女兒,一路東行,敵人之多,正邪各派俱有,但要想有人幫忙的話,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因為武林中正邪各派,都在追著自己兩人,誰敢出頭來幫助自己? 所以,那書生即使不是敵人,對自己也必然沒有幫助,既然已經遠去,反而省麻煩。 他不再多說什麽,上了車座便趕著馬車,向前馳去。 白中紅欲擒故縱耍了這招之後,心頭暗自竊喜,照此進度發展下去,自能順利達成任務。他很快溜向葉水心落身處。 由於天空有神鷹引導,不稍半個時辰,他已然找到了一處沿著湖泊蜿蜒滲流下來的小溪旁。 此溪四周長滿青草林木,倒是關外難得一見之綠洲草原。 葉水心自是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以消塵沙之苦。 他還獵得山羊正烤得香噴噴呢! 白中紅但聞香味,已是忍不住喝叫,一沖上來,就要抓扯羊腿啃食:“餓死我了,快快給我啃它!” “不行!” 葉水心動作更快,一手擋在他前頭,眯眼直笑:“髒不髒?全身髒兮兮就要吃東西?” 白中紅眉頭一皺,反眼瞧向自己身軀,果然黃塵一片。 他不禁苦笑:“綴在馬車後面吃煙塵,滋味不好受問!不過,男兒大都是如此,你要習慣才好!” 葉水心斥笑:“我一點兒都不習慣,快去洗澡,否則不給你吃!” 那嗔樣,直若妻子在教訓丈夫似的,瞧得白中紅邪邪笑起,捉笑道:“是!娘子!”有挖苦他意思。 “你說什麽?” 葉水心嫩臉飛紅:“你敢叫我娘子?我明明是男人,你竟敢叫我娘子?” 白中紅笑道:“不是,也差不遠啦!” “可惡!” 葉水心猛揮手中切肉用小刀,就要興師問罪。 書生趕忙跳開,哈哈笑道:“惱羞成怒啦?其實,你要是真的女人,才更讓人心動呢!” 葉水心嫩臉更紅,斥道:“你還說?”想追殺。 白中紅登時告罪求饒:“我不說,不說就是,男子漢,大丈夫,饒了我吧!我這就洗澡去!”說完,連脫衣服,邊往溪邊行去.衣服脫光,仍要褪褲子。 葉水心突然尖聲驚叫:“你幹什麽?雙手掩向臉面。 白中紅捉笑道:“洗澡啊!洗澡不用脫衣服嗎?” “不准,不准你在我面前脫!” 葉水心斥叫到後來,終也忍不住羞澀,急忙跳開。他窘斥道:“野男人就是野男人,他跳得落荒而逃。 白中紅瞄他一眼,兀自莫名不解發笑:“明明是男的,怎生完全跟女人一樣?”真把我搞迷糊了!”他吊高嗓子喊道:“只要你承認自己是女的,我下次洗澡自會穿著衣服,免得你哇哇叫!”“做夢!” 葉水心已躲遠,根本不怕這檔事,威風不禁又起,斥笑道:“你慢慢洗吧!一點兒禮數都不懂!” “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 書生喃喃解嘲自語,他實在想不出,天下怎會有這麽娘娘腔的男人? 他已探身跳入水潭之中,潑起清涼水花洗身,果真好服許多。 好不容易,他始將身軀清洗幹淨。 連同衣褲一起滌洗幹淨,還好葉水心帶著衣衫,得以換穿.否則他得光著身子烤火堆才行。 待他穿妥幹衣,葉水心才敢走近,並拿起他濕衣。烤向火堆,也好邊吃羊肉邊烤衣服,節省時間。 吃吃烤烤之間,葉水心問道:“那個淩纖兒漂不漂亮?” “她?” 白中紅回味中,不禁呵呵笑起。 尚未回答。 葉水心突然斥道:“豬哥!看到女人就想流口水不成?” 突然大喝,嚇得白中紅手中羊腿差點兒掉落火堆。 莫名瞧向葉水心,已然是瞪眼怒目,他皺眉不解:“幹嘛這麽激動?吃醋不成? “誰吃醋!” 葉水心似知失態,強自鎮定,嗔叫:“就是不准你談到女人,這副豬哥樣!” “我豬哥嗎?” 白中紅覺得好笑:“沒想到你比女人還過敏?……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不禁懷疑上次驗明正身那幕。 葉水心斥道:“廢話!我當然是男的!說!她到底漂不漂亮?” 白中紅想笑:“怎麽,你想追她?” “你才想追!” 葉水心更斥:“她到底長得如何?” “不錯嘍!” 白中紅道:“像林黛玉,不過比起你,還差這麽一點兒。” 葉水心果然受用,本聞及林黛玉時,臉面開始然緊,複又聞及她不如自己,時展露笑容:“我就知道她像林黛玉,卻不知我哪點比她好?”他一臉希望地想到答案。 “凶嘍!” 白中紅道:“她比你凶得多,當然比你差!” “怎會?林黛玉怎會凶?”葉水心呵呵笑起。 白中紅歎道:“人不可貌相啊!” 葉水心笑得更甜:“這麽說,你也覺得我很凶以” 她盡力想裝出溫柔模樣。 白中紅自知他不但娘娘腔,連個性都十分女性化,能避麻煩則少麻煩,遂道:“你怎會凶?看你長像就知你溫柔可愛!” “可是你方才說,人不可貌相……” “你例外!” 白中紅笑道:“你可以貌相!我看得出來!” 葉水心不禁呵呵笑起:“算你有眼光!” 當下擺出一副事業為重的臉面,道:“其實我只想替你分擔一點兒主意.你覺得她很凶,有沒有辦法追到手?然後騙取口快?” 白中紅輕歎:“誰知道?女人這麽喜變,我實在窮于應付。” “會嗎?” 葉眾心若有所思道:“只要你對她好,我想她沒有理由拒絕你才對……女人都希望男人對她好的。” “我知道。” 白中紅苦笑道:“問題是,我在騙她啊!這可不是真好,女人很敏感,恐怕很容易被發現!” 葉水心笑得甚甜:“沒關系,必要時,我幫你便是!” 白中紅笑道:“怎麽幫?替我追她?” 葉水心呵呵笑道:“哪這麽麻煩?到時我扮成女人,到她面前說你好處便是,我想她會接受我的說詞吧?” 白中紅皺眉:“會嗎?要是引起誤會,那豈非越弄越糟?女人吃醋功夫,比誰都厲害!” “不會這麽糟啦!” 葉水心呵呵笑道:“我會小心從事便是。” 他小心翼翼地將白中紅衣衫翻面,以能讓它快速烤幹。 白中紅則一邊啃食羊肉,一邊沈思種種問題。 心想:其實淩纖兒亦夠可憐,流浪到關外,還遭強敵追殺,這跟一般少女們仍自做夢年齡的生活截然不同。 葉水心翻妥衣服,發現白中紅沈思,途問道:“你在想什麽?” 白中紅嗯了一聲,淡笑道:“我在想,不知還有多少人在追殺淩纖兒,她的處境很慘!” 葉水心輕歎:“我要是她,早就把秘密說出,讓那些人自相殘殺,豈非替自己解決問題,又何需落得如此可憐樣?” 白中紅道:“依她個性,恐怕很難想通。” 說話之間,忽見兩道人影向東方掠過。 白中紅皺眉說道:“有人來了……” 葉水心一眼瞧及兩人青紫衣服,道:“一定是無常二鬼,方才我在路上曾碰到,他們大概想截阻淩纖兒,你該去英雄救美啦!” 白中紅詫聲道:“無常二鬼?” 葉水心點頭:“正是!” 白中紅遠望西南方,果然見及滾滾塵煙,心知淩纖兒馭馬車馳來,暗自說道:“卻不知丁沖是否已趕回?” 葉水心道:“不管他是否返回,你得前去幫忙,無常二鬼並不好惹!” 白中紅淡笑:“怎麽幫?跟上次一樣,躲在石頭後面裝睡?” “必要時,也可以啦!” 葉水心笑道:“反正你表現英雄氣概准沒錯。” 白中紅乾笑道:“就怕英雄過頭,讓對方起了疑心。” 葉水心道:“難道現在他們就不懷疑嗎?他們本就懷疑你是保護自己,就看你如何突破他們的防線了。” 白中紅眼看蹄煙漸近,顧不得多想,遂啃完最後幾口羊腿,笑道:“英雄就要救美人去了,娘子請留步,不必相送!” 說完,扔掉羊腿,嘴角一抹,捉笑中快速開溜。 “早去早回……” 葉水心本是相送,但見他溜得快,像做了壞事,不禁回想他話.這才發現語病,不禁嗔喝起來:“你敢喊我‘娘子’!” 三兩步想追殺下去! 豈知白中紅已鑽入草叢不見.追得他嗔罵幾句,終也呵呵笑起。 “我真的那麽像女人嗎?” 葉水心耍出花旦唱戲模樣,隨又笑得更怪更甜,似乎覺得當女人亦挺合適好玩嘛! 丁沖策馬飛馳,不覺中已趕出了一二十裏,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變。 只見前面,有一個湖泊,在那湖泊的四周圍,全是青蔥翠綠的青草。 一到了草地上,不但人的精神為之一震,連馬兒也高興得長嘶起來。 淩纖兒從車廂中,揮出頭來,嬌聲道:“丁叔叔,在風沙中走了幾天路,好悶,休息一下好嗎?” 丁沖沈聲道:“小纖兒,你怎麽貪玩起來了?我們還要趕路!” 淩纖兒天真的嬌容,不禁黯然了起來。 輕歎道:“丁叔叔,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不趁活著時找些快樂,還等到死了才……” 她語音柔婉,令人聽了甚是癟心! 丁沖忙截口道:“小纖兒,這件事的關系極是重大,照我看來,雖然危機重重,但是也未必沒有希望成功。” 他講到此處,講不下去了。 那顯然是他,雖在安慰淩纖兒,但是他自己卻也不相信哪! 淩纖兒從車廂中跨了出來,踏在碧綠的草地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高興地轉了幾轉,便向湖邊走去。 丁沖也不去阻攔她,只是在車座上,四面觀望。 那一大片草地上,看來沈靜,一個人也沒有。 然而,就在淩纖兒將要來到湖邊之際。 忽然聽得湖邊的長草叢中,傳來聲響。 丁沖立刻淩空拔起,向前疾撲而出,而淩纖兒的身形,也向後疾退了開來。 瞬息間,丁沖和淩纖兒背靠著站在一起。 只見一條人影,從長草中掠起。 那條人影,一竄出長草,便向兩人反方向掠去,去勢快極,只一會兒便不見人影。 淩纖兒看呆了眼:“這……是什麽人?” 丁沖面色沈重.道:“看這人的身法,頗象無常二鬼的草上掠波輕功,那當然是無常二鬼派來偵查我們行蹤的了。” 淩纖兒不解:“他……為什麽不下手?” 丁沖一聲長笑! 伸手在淩纖兒的肩頭之上拍了拍:“小纖兒,你也未免將你叔叔看得太沒用了,無常二鬼如果不請幫手,只怕也不敢來意我.何況只不過是他的手下!” 丁沖那幾句話,雖然是面對著淩纖兒而說的。 但是,他卻將聲音以內力逼出,轟轟發發,綿綿不絕,不知可以傳出多遠,像是他已知遠處有人,特意講給人家聽的一樣。 果然,就在他話剛一講完之際! 只見三丈開外的草叢處,突然又有兩個人長身立起。 那兩個人身材正好成絕配,一個矮胖,一個高瘦,反倒像是七爺八爺。 兩人並肩而立,嘿嘿冷笑:“鐵膽震九州丁沖果然名不虛傳,咱們弟兄在斷腸穀候教!” 他們兩人,話一說完,仍是面對著丁沖,也未見他們有什麽動作,已見他們兩人如箭離弦,向後激射而出。 這兩人的現身之處,正在湖邊。 他們倒射而出,是沿著湖邊掠出的.顯然是准備在掠出了兩三丈之後,再一個轉身,向前馳出的。 但是,就在他們兩人,倒退著掠出了丈許,身形尚未墜地之際,丁沖突然“咦”地一聲,而那兩人,也各自發出了一聲怒吼。 這時候,連淩纖兒也已看清楚了。 在草叢之中,有兩點銀星,向那兩人的背後,電射而至。 那兩點銀星的來勢極快,而那兩人又是向後退出之勢,看這情勢,非被那兩點暗器射中不可! 但是,那兩人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當然很有兩把刷子。 無常二鬼蕭藍、蕭青兄弟二人,武藝堪稱一絕。 那兩點銀星尚未射到,他們便已然發現,一聲怒吼之後,各出一掌:“叭”的一聲,手掌相接。 他們的身子,也就藉那一接之力,向外煥然一分,兩人一分開,那兩點銀星未曾射中他們,餘勢未竭,挾著哧哧的破空之聲,向丁沖飛了過來。 丁沖反手一抄:“叮”的一聲,便將那兩枚暗器握在手中。 他攤開手掌來一看! 只見是兩支銀光燦然.大小如銅錢,打造得十分精細的銀箭。 丁沖的面上,現出了一陣極其複雜的神色,搞不清是驚或是喜? 淩纖兒瞄眼過來,看到丁沖手掌中的這兩支小銀箭,道;“丁叔叔,這是什麽人的暗器.好精致呀!” 丁沖淡聲:“你不需要知道。” 淩纖兒只好訕然閉嘴。 這時候,無常二鬼身形下落,已由分而合,向著剛才那兩點銀星飛出之處.冷笑斥聲:“什麽人暗箭傷人?” 他們兩人不但身材奇差,臉色難看,嗓音更是難聽到了極點。他們在喝問了一遍之後,那地方卻沒有人回答他們。 因為那地方,草長得十分茂密,如果有人藏著.不到近前是看不出來。 無常二鬼冷笑連連,蕭藍一揚手,便要發動攻勢。 蕭青卻立即道:“且慢,莫非是羅剎門中的朋友麽?” 那草叢之中,仍是沒有回答。 無常二鬼互望了一眼,蕭藍手一揚,三枚毒蛇鏢幻成三道墨虹,已向那草叢之中,激射而出。 丁沖以一手鐵膽震懾九州,當然是武林之中使暗器的一等好手,但他一見那三枚毒蛇鏢的去勢,如此之疾,也暗暗咋舌。 他癟想著:無常二鬼約自己在斷腸穀相會,那顯然是不出自己所料,他們在那邊,請有幫手。 就算他們沒有請到幫手的話,以他們的武功而論,自己要對付他們,恐怕也很難拚。 但見那三枝毒蛇鏢在射入草叢之後,竟如泥牛入海,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蕭藍的毒蛇鏢上淬有巨毒,乃是武林人人皆知的事情,那巨毒發揮得急快,就算射不中人,射在地上,附近的青草,也必立即枯萎。 三枚毒蛇鏢射入草叢之後,茂密的野草,卻仍然青蔥碧綠般,一點兒萎黃的跡象也沒有,無常二鬼不由滿面驚詫。 蕭青身形一矮,手揚處只見晶光霍霍,三柄長約七寸的小劍,已向草叢之中,激射而出。 當那三柄無常劍,射進了草叢之後,卻一樣無聲無息,了無下落! 無常二鬼的心中,又驚又怒,連聲怪嘯。 這才聽得草叢之中,傳來一陣懶洋洋的呵欠聲。 淩纖兒一聽這一下呵欠聲,心頭不禁怦怦地跳了起來。 她一聽便聽出那呵欠,正是那個俊逸清朗的書生所發。 緊隨著那一陣呵欠聲,只見草叢中又伸出兩只手來,像是有人在伸懶腰。 緊接著又聽得人道:“風光明媚,正是睡覺好時機,誰在這裏鬼叫?” 那人一面說,一面便長身站了起來。 纖兒一瞧正是那書生,覺得書生一雙明亮的眼睛,不離自己身上。 她不由自主低下頭來,面紅心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丁沖向書生打量幾眼,又看了看手中那兩枝打造得十分精致的銀箭,他輕輕碰了碰淩纖兒,兩人一起向後退了幾步,來到了車旁,方始站定。 無常二鬼也以異光四射的雙眼,注定在那書生身上,陰惻惻一笑,道:“閣下是哪一條路上的朋友?剛才暗算我們的就是你嗎?” 書生一臉的無辜,道:“什麽朋友?我哪有暗算你們,別胡扯啊!” 蕭藍面色一沈:“少裝了!” 蕭青踏前一步:“四海之內皆兄弟,請受在下一禮。” 書生訕笑:“豈敢豈敢!” 蕭青瞪眼道:“常言道禮多人不怪,閣下何必客氣?” 他一面說一面雙手抱拳,便向書生作了一揖。 丁沖等人,早已看出蕭青借“行禮”為名,實則上是想掂一掂書生的分量。 蕭青手一拱間,自他的衣袖之中,突然“剛剛”兩聲,兩道晶虹過處,兩柄無常劍已電射而出。 這一下變化,連丁沖都出乎意料。 借行禮為名,暗試對方武功,在武林中人來說,也是十分普通的事。 但是大都是以內力去試對方武功的深淺。 像蕭青那樣,一上來便以他成名的暗器傷人,這倒是少見。 當下,只見書生“啊”地一聲:“原來你笑裏藏刀!” 那兩柄無常劍的去勢,快速絕倫。 書生話未講完,無常劍便早已電射而至。 就在那書生的話講到一半,兩柄無常劍飛到離他只不過兩三尺遠近時,去勢如虹的無常劍,突然在半空之中,停了下來。 驟聽“叮當”一聲,兩柄飛劍一齊跌在地上,落在書生的眼前。 眾人看得十分清楚,書生面上還帶著驚愕的神情,未曾有過任何擊擋那兩柄無常劍的動作發生過。 淩纖兒看呆了眼,一臉茫然。 丁沖的武功在武林之中,已是屈指可數,即使南疆北地,西域東海,普天下武林中人一齊算,比他的武功還高的,也絕不會在十人之外。 但是這時候,他卻看不出啥名堂。 無常二鬼的心中,也是詭異交集。 以他們功力而論,竟也未看出那兩柄飛劍,如何會突然跌下來的。 如果書生的內家氣功之高,已到了絕頂境界,以致內家裏氣凝湧,如同實質的話,的確可以將暗器近身震落的。 書生只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實在沒有可能將內家氣功練到這一田地,他能有第一等內家氣功的根底就要偷笑了。 丁沖心想書生是極有來歷之人,皺起眉頭思索他是哪個道上的。 |
第六章 百變魔女攝魂術
淩纖兒癡癡地盯著書生,都失神了。 書生轉過頭來.向淩纖兒笑了一下。 他的表情暖味得可以。 淩纖兒嫩臉窘紅,垂下了頭。 她在低下頭去之後,卻又忍不住偷眼去看書生。 蕭藍暴跳如雷,斥道:“好小子,你會妖法麽?” 蕭青一拉他的衣袖:“大哥,咱們不必節外生枝,專在斷腸谷候丁大俠的大便是!” 兩人一面說,一面又向丁沖望了一眼,身形向後,疾退而出 書生招手道:“兩位等一等,這些東西,還給你們。” 他話一出口之際,無常二鬼早已馳得遠了。 只見書生一展衣袖“叮叮當當”,幾聲過處,從他衣袖之中,落下三柄無常劍以三枝毒蛇鏢。 那三枚毒蛇鏢一跌到地上,附近的青草.立即萎黃了一大片。 書生望著地上的毒蛇鏢和無常劍,自言自語地道:“這一路上,收了不少破爛鐵,總不能帶著走……” 他講到此處,突然擡起頭來,向丁沖一笑:“這位老丈,似乎很有興趣收集破銅爛鐵,這些刀刀針針都給你,如何?” 丁沖自從他和蛇蠍二將、尹天等人動手之際,書生插手之後,便覺得書生的儀表不同凡響,一定不是常人,所以也一直在思索書生的來歷。 及至他接住了從草叢中飛身出來的兩支銀箭,更是驚心。 曾聽說過有位銀箭女俠,武功高不可測,為人亦正亦邪,武器、暗器皆為箭形。 但早就退隱江湖,久不露面了。 當丁沖一看到自己抄在手中的暗器,乃是兩枚以銀子打成的小箭之際,便立即想到書生,可能和傳說中那位銀箭女俠有關連。 如今聽得書生如此說法,仿佛這兩支銀箭,也是他半路上“揀”來的一樣。 丁沖道:“不敢,老夫不但不要這些刀釘,連這兩支銀箭也還給閣下應用。” 書生一笑:“我不要了。” 心頭暗斥:“想試我?可沒那麽容易!” 丁沖的話,本來是試探那兩枝銀箭,是不是他的暗器,從而可以判定他和銀箭女俠是否有關連。 書生賊得很,答得十分巧妙。 他只是說他不要那兩枝銀箭,卻未說那兩枝銀箭,不是他的暗器。 丁沖仍是摸不清他的來歷。 白中紅但覺對方似乎對自己來歷特別有興趣,然而此時不便現形。 便自拱手為禮,笑道:“能夠相逢,自是有緣,他日見面更有緣,咱以後有機會再見了!” 說完話。向丁沖,綾纖兒瞄上一眼,不等兩人防應,立即轉身離去。 丁沖忙道:“閣下且慢,在下還有話說!” 書生呵呵直笑:“老丈別留我,只怕有你趕也趕不走的時候了!”丁沖聽出他語中大有含意,心中一緊。 就在這一耽擱間,書生已掠去白丈,眨眼間便消失。 丁沖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道:“小纖兒,我們一路上已遇到了不少敵人,再向前去,仍會有敵人,但是連羅剎門在內,所有敵人,都有來歷,也便於對付,這個書生,卻是個十分難以對付的人物!” 從先前打敗蛇蠍二將,以及方才的現身,他對書生不禁更有幾分戒心。 綾纖兒一臉的不信。 丁沖沈聲道:“自然是,你沒有聽他剛才說,有我要趕他都趕不走的時候麽?” 淩纖兒嫩臉微紅地羞笑,道:“我想……不會的。” 丁沖面色一沈:“小纖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淩纖兒見丁沖面上大有怒意,心中慌慌的,忙道:“丁叔叔,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丁沖歎了一口氣,道:“小纖兒,你年紀也不小了,那書生人品又好,你對他心儀,也很正常的……” 淩纖兒困窘嬌容,截口道:“丁叔叔,你說到哪里去了?” 她雖是羞窘著臉,卻也心中甚甜。 丁沖面色一沈:“你父母慘死一事,你難道忘了嗎?” 淩纖兒美目含淚:“丁叔叔,我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丁沖道:“這就是了,你難道不記得你父親臨死時的話嗎?” 淩纖兒道:“我記得的,那時爹只剩一口氣了,他叫著我的名字,‘纖兒,你要記得,從今天起不論相識的還是不相識的人,都不能相信,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絕對不能相信別人!’他講完這兩句話後,就死去了。” 淩纖兒在講完那幾句話後,已是淚痕滿面,猛抽噎的哭了! 丁沖點頭道:“你記得你爹臨終時的吩咐,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淩纖兒仰起頭:“丁叔叔,人與人之間,很多都可以成朋友的,為什麽我要一個朋友也沒有,要將所有的人都當作敵人呢?” 丁沖淡聲:“你父母慘死,還不能給你答案嗎?” 淩纖兒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不再說下去。 她默默地轉過身去,跨進車廂,默默地讓丁沖馭馬東行。 瞧著若大湖面,不能下去玩賞,她心頭自是千千結。 至於白中紅待要退藏暗處之際,葉水心已然摸了過來,兩人相遇於長草中。 葉水心面色稍急道:“又有人來了!” 白中紅征問:“誰?” 葉水心道:“峨嵋派的人,還有羅剎門那邊人,大約七八個。” “這麽多?” 白中紅往東、西雙方瞧去,果真人影閃動,速度甚快,顯然全是高手,不禁急了心:“看來丁沖恐怕不易應付了。” 葉水心道:“你還想出面救?” 白中紅道:“必要時,只有如此了。” “可借你救他們,他們未必領情……” “不然,你還有更好的方法?” 葉水心欣笑道:“也許你可以等羅剎門和峨嵋兩派先打起來。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白中紅聞言,頻頻點頭:“這招不錯!可惜我不便再現身,否則去而複返,很難向丁沖和淩纖兒解釋。” 葉水心笑道:“那就伏久些吧!最好是等到他們懂得感激時,再去救人,自能避免誤會!” 白中紅自嘲一笑:“希望有些機會……” 話未說完。 對方已掠近不及三百丈,為免現形蹤,兩人未再交談,伏藏於長草中,竊窺全局,以能伺機出手助人。丁沖正策馬奔馳不及半裏路,忽見西首有三匹駿馬,疾馳而至,而從東首,卻又有四匹駿馬飛馳過來,顯然是雙面夾抄。 丁沖一看這情形,只好煞慢馬車奔馳。 笑得甚苦:“不必走了,看來又有麻煩。” 淩纖兒默然點了點頭,待馬車停妥,兩人乾脆掠下馬車,等待看來人是誰? 不一會。 兩面來的人,都已趕到。 只見西首來的三人,乃是三個氣度軒昂的中年人,各自腰懸長劍,神態十分高雅。 而自東而來的四個,卻是二十左右的少女,身上著宮裝,高貴清麗。 丁沖首先向那三個中年人望了一眼,道:“在此得遇峨嵋劍客,倒是幸會!” 三個中年人馬上欠身:“不知丁大俠和這位淩姑娘,可否赴峨嵋一行?我們大師兄有事情請教。” 丁沖早已知道來人的目的在此,冷笑連連,卻不答話。 他又向那四位少女—指,道:“不知四位有何要求?” 那四位少女一齊展顏微笑:“丁大俠,不必到峨嵋山去啦,又遠又高,不如到我們羅剎門總壇,休息才是。” 三個中年人面色一變。其中一人喝道:“峨嵋派與羅剎門之間,向來河水不犯井水,我們出言在先,你們不該橫加阻攔。” 那幾個女子冷笑道:“若是論先後,咱們羅剎門使者,早已請過丁大俠了。” 那三人互望一眼,各自手按著劍柄,瞪著那四個女子。 四個女子笑聲更冷:“三為可是要動手麽?敝門大護法之一的百變魔女,隨後就到了!” 那三個中年人面色再變,手始終按在劍把上,卻拔不出劍來。 那四個女子道:“丁大俠、綾姑娘跟我們走吧!” 丁沖冷笑道:“我們沒有接受貴門的邀請,諸位不訪向蛇蠍二將和使者問上一問便知。” 四個女子道:“我們知道了,我們也知道憑我們是請不動丁大俠的,只是希望丁大俠稍停片刻,百變魔女立即就到了。” 她才說到此處,一擡手:“看!” 丁沖等人,一起瞧向她所指方向,只見遠處馳來一道人影。 不過是眨眼功夫,一名宮裝婦人,已到了草地上。 那婦人一到了草地之上,便立即停了下來,向四周眾人環視了一眼。 只見她三十左右,正是徐娘半老。風韻尤存之時。 盛裝之下,更顯妖艷華貴,一雙水靈眼睛,仿佛會說話般。 躲在暗處的白中紅見狀,不禁暗歎,水夫人已經夠媚了,她卻更勝三分,實是天生尤物。 那女子望了眾人一眼之後,才慢慢地向前走來,她來到了離丁沖丈許遠,方始站定。向丁沖行了一禮,道:“羅剎門百變魔女,久仰丁大俠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丁沖還是見到了蛇蠍二將之後,才知道羅剎門二大護法中,有一個是女子,叫做百變魔女。 在他想象中,白變魔女恐怕並非美女,而是母夜叉。 不過卻由於過媚,比起書夫人則多了一份江湖氣息,該可說是美中不足吧!” 葉水心道:“你覺得她會是水夫人化身嗎?” 白中紅道:“你是說,她是水夫人易容的?” 葉水心頷首:“嗯!” 白中紅道;“大概不會吧!羅剎門中有個百變魔女,想必就是她了。” 葉水心又問道:“你認為她和水夫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白中紅道:“該是如此,否則水夫人又何需逼我替她賣命?” 葉水心道:“我總覺得這些人不可靠,有機會試試她們身手,自能得知。 “既然如此,何必等機會?”白中紅道:“待會兒他們自會動手,我們在此豈非看得清楚?” 葉水心恍然:“說的也是……恐怕峨眉派頂不了幾招!” “峨嵋派來者也非庸手,且等下去再說吧!” 白中紅存心瞧個清楚。 現場又有舉動,葉水心不再多言,閉上嘴,目不轉睛地盯著全場,希望能發現什麽秘密似的,情緒為之緊張不少。 此際一看! 百變魔女除了眉宇之間,帶著媚騷之外,真是尤物逼人。 丁沖忙還了一禮:“不敢當。” 百變魔女一笑,瞄向淩纖兒:“這位是淩姑娘了?” 淩纖兒道:“不錯,我爹是淩嘯雲,我叫淩纖兒。” 百變魔女道:“這名字可別致得很,如今,淩姑娘的名頭是天下人盡知呢!” 淩纖兒笑得甚冷:“人人都想捉我,我真有夠難的。” 百變魔女搖手,道:“淩姑娘別這樣說,我只是請淩姑娘到羅剎門總壇去玩 一玩而已。” 丁沖冷道:“巧得很,峨嵋劍客也要我們上峨嵋山去哩!” 百變魔女這才昂起頭來,向馬上那三個中年人拋個媚眼:“三位,小女子向三位求一個情,別請丁大俠到峨嵋山去吧!”百變魔女的語音,柔媚動人,聽來簡直一點兒敵意也沒有。 那三個中年人沈聲道:“不行。” 百變魔女語音有點冷:“我已經說出口了,你們不給我面子嗎?” 她一面說,一面緩緩向三人走去。 三人一齊躍下馬來,便聽得“鏗鏗鏗”三聲,三柄長劍,已經出鞘。 百變魔女老神在在,卻仍然向前走去。 那三個中年人只好喝道:“止步!” 他們手中長劍一擺,劍尖已經指向百變魔女,百變魔女才停下步來。 在她停下步來之後,三柄長劍的劍尖,離她胸前只不過尺許。 百變魔女仍是面帶微笑而立,語音放軟道:“三位要向我動手麽?” 三位中年人,乃是峨嵋派高手,對于峨嵋派武學已有頗高的造詣,他們各自在一生之中,也不知經過了多少硬仗。 像這樣強敵相對,仍是和顏悅色的場面,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的。 再加上眼前那美婦人,看來雖然一點兒敵意也沒有,但是她的身份,卻是羅剎門的大護法,若不是有驚人絕學,怎能當此重任? 所以,他們三人躊躇了一會兒,各自長劍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准備隨時使出峨嵋武學。 他們三人中的一個,沈聲道:“我們奉了大師兄之命,來請丁大俠和淩姑娘,絕不能違命的!” 百變魔女弄笑不已:“三位是拿貴派掌門的名頭來壓我了,是不是?” 那三個中年人齊聲道:“不敢!” 白變魔女倨傲道:“可借得很,如果我不是也有本門門主嚴命的話,那我一定讓了三位了,如今三位還是讓一下我吧!” 那三個中年人“哼”他一聲,道:“峨嵋派不怕與羅剎門為敵!” 百變魔女媚眼一瞟:“三位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我勸三位還是回去,說遇到了我,無法完成使命,我想,令師兄也不會太以責怪你們的!” 那三個中年人道:“尚要領教。” 百變魔女淡笑:“好,你們進招吧!” 一時之間。 那三個中年人的面色,真有夠精彩的。 他們心知百變魔女的態度如此鎮定,一定是在武學上有過人的造詣,有心三個人一起上。 但是峨嵋派的劍客,每一個都在武林中有很高的地位,三個合攻一個婦人,未免也大遜了。 他們遲疑了一下,卻並沒有出手。 百變魔女甚是善解人意,笑道:“你們三個人一齊上來吧!既是切磋武功,又怕什麽?” 三人巴不得她有這樣一句話。立即退;“好!” 他們三人,本來各是一式起勢,而一個好字才出口,劍勢倏變,正中那個,一招“風雪連天”,劍光朵朵,淩空而下。 而左右兩個,則各自一招“波光山色”;長劍幻成一道精虹,向百變魔女的腰際,疾攻而出。 峨嵋劍客,果然有門道,他們三人各使一招,招式未老,百變魔女全身,都已被到光罩住,幾乎看不清她的身形! 淩纖兒在一旁看著,雖然她心中對百變魔女,沒有什麽好感,但是她看到三人合攻一人,實在很不恥。 她忍不住道:“丁叔叔,峨嵋派的人真是沒用!” 淩纖兒話才出口,丁沖便立即道:“小纖兒,少講話!” 淩纖兒因為並沒有在武林中走動過,所以有許多江湖規矩,她都不知道。 像她那一句話,實際上,已足以和峨嵋派結下了大仇。 突然聽得“鏗鏗鏗”三下,極其清脆的金鐵交鳴之音,傳了出來。 同時,那三個中年人,各自一聲驚呼! 而在驚呼之中,只見三道精虹,挾著“啼啼”之聲,向半空之中,激射而出,映著夕陽,甚是燦然! 暗處的白中紅但見此流雲袖功夫,和水夫人大異其妙,自知兩人身分截然不同,不禁瞧向葉水心。 葉永心亦改以幹窘笑容瞧來.表示自己判斷錯誤,笑道:“這女子功夫不賴啊!” 白中紅道;“峨嵋三人也不差,只是遇上個中高手罷了。” 兩人沒再多說,靜觀其變。 而那三個中年人,也已一齊向後退出,面上神色,真不是普通的難看。 原來,他們三人在各自一劍攻出之際! 癟想著;百變魔女的身分如此之高,自己三人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人,能將她身上的發絲劃下一根,或是在她的宮裝上劃出一道口子的話,那就可以算贏了。 所以,他們以為一出手,不出三招,便可以手到擒來。 怎知,就在他們三人,各自一招攻出,劍光撩繞,將百變魔女全身盡皆罩住之際,他們忽然都覺得百變魔女以奇詭的眼光向自己望來。 百變魔女本就媚騷,再加上那種眼光之中,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媚惑之力, 那三人的心中,都不禁心雄搖動起來,失神起來。 就在峨嵋派三位高手失神之際,百變魔女纖纖玉指,迅速地彈了三下。 那三下,迅速絕倫,幾乎是同時,彈中了三人長到的劍脊。 而當“鏗鏗鏗”三下傳出,三人知道不妙之際,卻已慢了一步。 只覺得一股大力,傾著劍身,直沖向掌心的“勞宮穴”,不自由主地五指一松,三柄長劍,一齊飛向半空! 那三人的心中,真是癟到極點! 在退出了幾步之後。 你望我,我望你,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們心中雖然知道百變魔女的那目光,十分邪門,但他們各自想起剛才心中所想的,實在沒臉說話。 在他們三人退出之後,百變魔女右臂一擡一引。 她擡高手臂,那三柄長劍,一齊落了下來。百變魔女—一接住。 她面帶微笑:“三位這就可以回去複命了,長劍請收回罷!”,但是這樣的情形之下,那三人再厚臉皮,卻也是不好意思在百變魔女的手中,取了回來。 他們窘困著臉:“百變魔女的功夫,在下等佩服得很,既然如此,自然只好回去複命了!” 他們一面說,一面已退到了馬旁,一躍而上。 臨走時,還笑道:“淩姑娘對敝派的評語,我們也不敢忘記!” 丁沖低聲道:“你看,惹下事了!” 淩纖兒沒當回事兒。 因為即使沒有她的這句話,峨嵋派也不見得對她友善! 那三個中年人話一講完,便策動馬繩,向西疾馳而去。 百變魔女弄笑道:“這三位朋友,也太輸不起,連兵刃都不要了,這算什麽?丁大俠,你說可是?” 丁沖剛才見百變魔女一動手,便將峨嵋派三大高手的長劍,一齊震脫,心中是一陣揪緊。 像尹天這樣的人物,只不過是門中的一個使者,大護法的武功.已經如此之高,再向東去,恐怕更得拚了。 他雖心癟,口中卻道:“他們既已失劍,自然會有人在夫人手中,再將劍取回的!”那意思是說,你別得意,得罪了峨嵋派,有你樂子逗的! 百變魔女嬌笑:“這算小事,天塌下來,還有門主頂著哩!丁大俠、淩姑娘,你們兩位,不肯作本門貴賓麽?” 丁沖冷笑道:“百變魔女,你手下蛇蠍二將,已傷在我手中,羅剎門與我已算有仇,如何還能做你們的貴賓?” 百變魔女淡笑道:“那是他們兩人太呆,自找的,焉能傷害敝門和丁大俠之間的感情?” 丁沖冷道:“不用廢話太多,我們是不會去的。”他一面說一面後退一步。 手中按在腰際.准備一有異動,便立即抖出軟劍來。 同時,他左手放在綾纖兒的肩頭之上,以便動手之際,可以先將她震出。 暗處的葉水心焦急說道:“他們要出手了……” 言下之意,乃問白中紅出不出手? 白中紅道:“丁沖不敵百變魔女.縱使落敗,他們也未必傷人,咱看下去就是。” 葉水心頷首,不再多言,且看結果如何再說。 百變魔女媚眼輕掃:“丁大俠,我實在不想和你動手……” 丁沖冷笑道:“魔女好身手,客氣什麽?” 百變魔女嬌媚一笑:“是嗎?” 她一面以極其嬌惑的聲音發出嬌笑。 一面目中媚光陡盛,向丁沖望了過來。 丁沖才和她的目光一接觸,就陡然一震。 以丁沖的武功之高,那一瞬間還忍不住想入非非! 他忙收回心神,心知百變魔女一定練有什麽攝魂大法之類的邪門功夫。 他呵呵訕笑:“百變魔女這類功夫,對峨嵋弟子有效,對在下嘛!呵呵!少來這套。” 百變魔女一聽,嬌容一變。 她癟想:鐵膽震九州果然有底子,難怪他們自從蘇州起身之後,能一路平安到達雁門關外。” 她被丁沖出言叫破,窘困著臉道:“丁大俠,本護法覺得動手傷感情……這樣吧!用另一種方式,你覺得如何?” 丁沖不知她想耍出何花樣。 不過不較量一下武功,只怕也難以將她迫退。他便道:“請說!” 百變魔女向上一拋右手三柄長劍。 三柄長劍隨這一拋之勢,直沖十數丈,待力盡勢跌,筆直向百變魔女直刺而至! 百變魔女老神在在,纖手連揮,三柄長劍長了眼睛似地,在離她尺前猛然剎住,竟硬生生改變方向,往丁沖直飛而去。 “馭劍術!” 丁沖有些心驚,但也不懼。 真氣運轉,內力湧出,他右手一帶、一引,三柄長劍先是沖勢一滯,繼而一緩,慢慢地向丁沖右手飛來。 仿佛柔順的羔羊。 待將要收到手中,丁沖含笑道:“不知百變魔女,這局要如何算?” 百變魔女笑著弄嘲:“當然算我贏!” 丁沖一呆,右手猛力一吸,准備抓住三輛長劍,再向百變魔女理論。 丁沖吸字訣一引,便將三柄長劍收入手中。 三柄長劍剛入手,劍柄處突然爆開,散出無數鐵屑,甚至夾雜藥粉。 變生肘腋。 丁沖反應快捷,猛然拍出一掌,將三輛長劍拍飛。 誰知不拍還好,一拍藏於柄中之白色藥粉被震散,全往丁沖身上落去,更是蓋得丁沖沒頭沒臉。 丁沖只一眨眼,便覺天旋地轉,有些站不住腳。 他連忙運氣閉住七竅,卻已太晚,對於百變魔女的狡猾,恨得發癢。 丁沖一聲大喝,軟劍如同電光,已疾抖而出。 雙臂一振,整個身子,就像怪鳥一樣,連火帶劍.一齊向前撲出.已向百變魔女攻到了! 百變魔女能身任羅剎門大護法,不但武功驚人,而且得有些鬼門道,擅長惑人術。 她在贏得峨嵋劍客的三柄劍後,便想到對付丁沖的方法。 先以馭劍術做幌子,讓丁沖以為是和他比劍術, 其實早就在劍柄處抹上一層迷藥。 迷藥叫做七日醉,乃百變魔女的獨門利器。 凡是中者就如同喝醉酒般,非得七天之後,無法清醒,整個人呆茫茫的,酸軟無力,神智不清。 或許,武功高強者可少些時日。 通常中了七日醉便立即發作,當場擺平。 百變魔女在丁沖面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之後,便以為大功告成了。 她卻是未曾料到,丁沖內功著實驚人。 他一中了七日醉,雖然立即頭暈,但是一提丹田其氣;卻還能夠發出奮力的一擊來。 而他所擊之劍招,乃是含憤出手,威力自是驚人。 百變魔女決未料到丁沖在中了七日醉之後,仍能向自己奮力一擊.一見劍到,連忙向後退避時。 哪里還來得及? 那劍已刺入了她的左肩,血濺宮裝,軟劍向下斜斜一引,又自她左肩,直到右腰,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若非丁沖藥力發作,功力已散。 百變魔女就算退得再快,也要死於當場。 如今,雖然那一道劍痕,深不過二分,但百變魔女傷勢也是極重,退出了三步之後,鮮血不斷湧出。 只見她面色慘白,勉力揚起右手,在自己胸腹之間的要穴,重重地點了幾點,雖將血勢止住,但人卻也跌倒在地。 丁沖則手中仍執著軟劍,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卻怪異奇絕,一臉的茫然呆樣,像是低能兒。 白中紅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只有靜觀其變了。 葉水心急聲道:“你甘心讓他們受擒?” 白中紅笑道:“有人逼,或許能問出結果,到時我再出面,豈非更易獲得口訣,何況淩纖兒傲得很,讓她吃點兒苦頭也好。” 葉水心聞言不再多說,且看局面發展了。 淩纖兒看到三柄劍爆炸時,本甚驚心,後見丁沖一劍刺中百變魔女,還以為他已沒事了。 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一見百變魔女重傷倒地,還只當丁沖已經一劍擊退敵人,拍手道;“丁叔叔,好劍……” 她下面一個“法”字,尚未出口,向丁沖望去,便陡地停了口。 那是因為丁沖面上的神情,實在太怪異了,簡直就像著了迷一樣。 淩纖兒驚詫了眼,道:“丁叔叔,你怎麽了?” 但是丁沖卻並不回答,仍是果呆眼茫然。 百變魔女聲音微弱,道:“沒有什麽,他吸入了我的七日醉,得要迷上七天,但我會保護他和你,同到本門總壇去的!” 淩纖兒直到此際,才知道丁沖被百變魔女給耍了! 真叫她恨透了,也毛火了心! 這一路而來,被騷擾夠了。 她已經看透了江湖上的險惡,也明白如果沒有丁沖保護的話,自己早已落在別人的手中,要含簪而亡了。 如今,丁沖卻中了迷藥,再也不能來保護她了! 照丁沖和淩纖兒說好的對策,是丁沖一有不惻,淩纖兒便立即要設法逃走。 但這時淩纖兒急怒交加,手腕抖處,一襲紫紗愧然出手! 紫紗乃南海千年紫蠶所吐之絲,柔韌難斷,刀劍不侵,頭尾各綴有鵝卵大小銀珠,可做攻擊之利器,平常淩纖兒就圍在腰間做腰帶,稱為紫雲紗。 淩纖兒紫紗出手,便向百變魔女砸去! 這時候,百變魔女躺在地上,連講話也有氣無力,實是難以還手! 淩纖兒紫紗罩下,旁邊那四個女子,已一齊躍向前來,兩個一俯身,一個抱頭,一個搬腳,將百變魔女移了開來。 另外兩個:“嗆啷啷”一聲,拔出利劍,向前迎了上來。 淩纖兒一擊不中,手腕一抖,先左後右,疾迎了上去。 但是那兩個女子的招式,卻也十分詭異。 淩纖兒的紫雲紗,一迎了上來,兩人的長劍突然左右一分,人也身形轉動,已經繞到了淩纖兒的後面。 淩纖兒連忙轉過身去,她才一轉過身,便聽百變魔女道:“你們別理我,去請淩姑娘!” 這時候,雙方早就撕破臉了。百變魔女受重傷。 丁沖中了迷藥。百變魔女講起話來,還是“請,謝謝,對不起”的。 淩纖兒一聽得百變魔女如此說法,柳眉一皺。 她知道立即會有另外兩個人,在自己背後攻到! 果然,幾乎是在百變魔女話一出口的同時,她背後又響起了利劍出鞘聲。 淩纖兒應付面前的兩個女子.已感到很累了。 背後又傳來劍刃破空之聲,她實在無法應付,身形一轉,紫雲紗抖了開來,揮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圓圈。 總算將四人迫開了些。 淩纖兒輕功身法,也算高絕。 四人一被迫退,她足尖一點兒,一提真氣,身形拔起了丈許高下。 而她一拔在半空,立即身形一斜,向外疾掠而出。 本來,淩纖兒在掠出之後,准備向前疾馳而出,那四個女人,被她拋在兩三丈開外,淩纖兒想逃,倒也很有希望。 可是,她才斜斜掠下,卻恰好在丁沖的身旁經過,她見到丁沖這種呆樣,心中不禁一陣難過。 淩纖兒一落地之後。 立即一個轉身,反向丁沖撲去:“丁叔叔!” 她這三個字才出口,身形尚未來到丁沖的旁邊,那四個女子,又已一齊圍了上來,將她圍在中心。 同時,只聽得馬蹄聲響處;黃煙彌漫。 片刻之間,只見那金刀斷魂尹天、鬼智多范仲,帶著幾個大漢,也已經趕到了! 那些人一到,一齊跌下馬來,在那四個女子之外,對淩纖兒作了第二層的包圍。 淩纖兒一見這情形,嫩臉慘白,咬緊牙關。 她呆了三秒,下定決心,摘下發簪,就要往口裏送。 尹天見狀,忙道:“綾姑娘且慢!” 淩纖兒咬著下唇:“都到這種地步,我還指望什麽?” 尹天急至百變魔女面前。 那時,淩纖兒左手拿著發管,已到唇邊。 尹天迅速地向百變魔女講了幾句話後,百變魔女立即道:“快散開,不准圍住淩姑娘!” 那些圍住淩纖兒的人,一齊身形挪動,散了開來。 百變魔女道:“尹使者,你扶我起來。” 尹天略為驚詫:“遵命!” 他俯身將百變魔女扶了起來,向前走出了兩步,來到淩纖兒面前。 百變魔女笑得**;“淩姑娘切莫做這種傻事。” 淩纖兒冷斥;“你們要逼我死,難道是我願意的?” 百變魔女癟聲道:“好!好!我們都閃開!” 她一面說,一面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來。 她一伸手.想將那個瓷瓶遞給淩纖兒。 但是卻手地發抖,五指一松,瓷瓶便落到了地上。 百變魔女自嘲:“早知道淩姑娘如此性烈,我和丁大俠也不必兩敗俱傷了,這是解藥.淩姑娘給丁大俠服下,丁大俠就可以沒事了。” 淩纖兒冷笑道:“你忽然那麽好心了?” 百變魔女窘笑著:“淩姑娘,你要不信,我也是沒有法子。”淩纖兒瞪眼:“要我信不難,你立刻走人便行。” 百變魔女癟苦著臉:“尹使者,咱們離去吧!淩姑娘在趕人啦!” 尹天應了一聲,扶著百變魔女走開。 那四個女子,和尹天帶來的人,也一齊離去。 轉眼之間,這些人都離開了草地。 上了馬,蹄聲得得,漸漸走遠了。 淩纖兒這才放心插回發簪,一振紫雲紗,將那個瓷瓶卷起,接在手中,來到了丁沖的面前。 丁沖仍是呆然樣。 淩纖兒歎了一口氣,叫道:“丁叔叔!” 丁沖唯一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淩纖兒很憂慮地看著了沖。 這七日醉也不知是什麽玩藝,這麽厲害。 幸而百變魔女怕自己自殺,她是什麽也得不到,所以才給了自己解藥,否則,就玩完了! 她一面想,一面便打開了瓶塞。 怎知瓶塞才一打開,只見從那小瓷瓶中,冒起了一股黑煙來,同時。一股甜香,直刺鼻端。 淩纖兒立即知道不好,自己雖然極度小心,但仍然著了百變魔女的道兒! 她想要伸手,將那瓷瓶拋開,但就在那片刻間,她只覺得渾身乏力,又酸又軟,仿佛沒骨頭地向地上倒去。 一倒在地上,更是全身發軟,連拍起手指的力道都沒有了! 淩纖兒真是癟到了極點,也恨到極點! 就在此際,馬蹄聲又漸漸地傳了過來。 不一會兒,她面前多了一個人,正是百變魔女。 百變魔女雖然仍一身狼狽。 但是她剛才那種無力的神情,顯然是假仙。 只見她一笑,道:“淩姑娘多包涵,不是如此.怎請得動淩姑娘的大駕?” 淩纖兒全身不能動彈,連想罵百變魔女幾句的力氣都沒有,只有死命狠瞪。 百變魔女假裝沒看到。 她回頭道:“尹使者,咱們先回尹家莊去,再通知總壇,派人來護送淩姑娘、丁大俠兩人,到總壇去。” 尹天應了一聲,立即便有兩個女子,將淩纖兒擡了起來,另外有兩個大漢。一邊一個,挾起了丁沖。 丁沖的手中,仍握著軟劍,有一個大漢想去奪劍,卻被丁沖手一揮,差點兒砍下腦袋,諸人這才不敢亂動。 淩纖兒只見丁沖被挾上了馬背,向前馳去,自己則被擡進了車廂之中,車子立即向前駛去。 馬車馳過,塵灰滾滾,漸漸逝於遠處,一群人終於離去。 躲在草叢中的葉水心這才起身,望著遠塵,說道:“百變魔女果然狡猾,連用兩手段,可把淩纖兒整慘了。” 白中紅道:“由此可見,她並無傷害淩纖兒意思,且由她耍手段,似乎較容易套出口訣,我可省了不少功夫啦!” 葉水心瞄向白中紅,邪邪一笑:“你忍心看這麽漂亮的姑娘受困?她的確長得很美,連我都心動呢!” “你心動?” 白中紅笑道:“那你去追她好了!” “才不呢!” 葉水心斥笑:“不要的,才讓給我,你以為我是撿破爛的!” 白中紅笑道:“她哪是破爛?我是特別疼你,才讓給你的啊!” 自從覺得葉水心連性格都女性化,他也懂得哄人。 果然引來葉水心呵呵直笑,說道:“疼我,就可以亂送麽?也不問問我意思。” 白中紅立即問道:“你意下如何?” 葉水心捉笑道:“還是不喜歡,她太兇悍了,我制不了她,你還是想辦法自行收拾吧!” 白中紅輕歎道:“轉來轉去又轉回我身上,也罷!命運如此,由不得人啊!” 笑聲中,葉水心複又問道:“你決定怎麽進行你的求婚計劃?” “求婚?” 白中紅皺眉一笑:“形容詞怎麽越來越多了?” 葉水心黠笑道:“那也說不定啊!娶個母老虎回來,讓你一輩子頭疼,豈非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白中紅苦笑道;“你是在興災樂禍?‘’ 葉水心笑道:“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你們很配而已!” 白中紅邪邪一笑:“我倒覺得,我們兩個才配呢!如果你不是男人的話!” 葉水心聞言,呵呵笑得更甜:“可惜啊!下輩子再說啦!我現在決定支援你追那母老虎!” 白中紅苦笑:“居心不良!” “不良又如何?” 葉水心笑道:“你還是得救她,怎麽救?” “還能怎麽救?” 白中紅苦歎:“跟過去,故作英雄,看她危險就現身,當然啦!能趁百變魔女問出口訣再救她,目能省時省力。” 葉水心道:“我倒有一計。”笑得甚邪。 白中紅急問:“何計?有效嗎?”“至少可以玩玩!” 葉水心黠笑道:“百變魔女是羅剎門大護法,她抓住淩纖兒,可能會送往總壇,說不定總壇會派人接應。 “你何不截那接應之人,然後冒充他,一方面可騙過百變魔女。一方面也可耍出智慧,你覺得如何呢?” 白中紅笑道:“這倒好。你成了我的狗頭軍師啦!” “不要形容得這麽難聽!” 葉水心斥笑道:“什麽狗頭軍師?好沒氣質的!” 白中紅笑道:“不然叫你諸葛‘豬哥’再世如何外 葉永心更斥:“有完沒完?誰豬哥?你才豬哥呢!千里迢迢趕到塞外追女人,不是豬哥是什麽?” 白中紅笑道:“你誤會啦!我是說諸葛孔明的諸葛,你偏偏把它聽成豬哥,多剎風景啊!” 葉水心嗯了一聲不禁臉紅。 卻惱羞成怒般地斥道:“不管,就是不准提這些字,實在難聽,你接不接受我的意見?” 白中紅道;“當然接受,反正閒著無聊,玩玩也好!” 當下他往天空一嘯,黑神鷹立即淩空飛來。 白中紅交代幾句,神鷹會意,吸吸輕鳴兩聲,甚快沖天,追向馬車逝去方向,眨眼不見。 白中紅道:“神鷹已經去探路了,你呢?跟著我去冒充羅剎門的一份子,還是另有任務?” “我啊……” 葉水心笑的甚邪:“我唯一的任務就是整死你,然後救你出苦海!” 白中紅苦笑:“這麽狠?” 葉水心邪笑道:“對付你這種人,不必太仁慈啦!快去吧!否則美人受辱,我過意不去啊!” 白中紅無可奈何,拱手道聲保重,始掠身追去。 葉水心則甜笑不斷,喚來馬匹,跨身上去,慢慢尾隨。 那笑聲總讓人覺得,他的人生永遠那麽美好。 奔行匆匆……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速度開始放慢。 淩纖兒一直被困於車廂中,根本看不見四周景象。 馬車停下後,她被擡了出來,定睛一看,不由呆了。 只見一道河流,約有三支來寬,河水十分清激,而兩岸竟全是一過長江便再也難以見到的垂楊柳。 楊柳依依,臨風飄指,真夠浪漫。 那河上鴨兒綠波翻掌,小橋生苔,竟十足是江南風物。 不一會兒,便到了一列極高的圍牆之外。 在那列圍牆的大門之分,也有著兩株十分粗大的柳樹,在一株柳樹上,停著一隻遍體黑亮神鷹,犀利雙眼,正往自己瞧。 淩纖兒一見到這黑鷹,心頭一跳。 這只黑鷹。她一看便認出是那個書生養的,它居然會在尹家莊外出現,莫非書生和尹天是一路的? 淩纖兒想起,當丁沖說那書生可能也是敵人之際.自已根本就不相信。真是夠痛心的! 她想起書生的嘻皮笑瞼,就想痛揍他一頓。 她只能向那只黑鷹瞥了一眼便被擡進了大門。 一進了圍牆,便是很大的一個天井,花木扶疏.甚是氣派。 在天井的盡頭,是一所十分宏偉的宅第,氣派得很。 尹天開口道:“大護法請上坐。” 百變魔女道:“不必了,你派人飛鴿傳書,告知總壇,我已請到了丁大俠和淩姑娘兩人,請總壇派人來接,我已受傷,只怕無法繼續護送二人了。”尹天恭應是。 淩纖兒雖不能動彈,但是百變魔女的話,她可聽得是一清二楚。 她心中癟想著:“只怕羅剎門就算派人前來,沿途上的事仍不會少,這下子可熱鬧啦! 她本來,心中甚急。 但如今,反正事已至此,她反倒冷靜下來。 淩纖兒心想:“自己雖然落入了百變魔女的手中,但是看情形,百變魔女是不會用強的,若是見機行事,可能有脫身的機會。 她這樣一想,心情更是穩下了不少。 百變魔女又吩咐:“你立即去辦,不可耽擱,還有,莊上要加強戒備,在我未離開之前,任何人皆不能進莊來!” 尹天又道:“是!是!” 百變魔女一頓,道:“尹使者,那只黑鷹,是你所養的麽?” 尹天突然一臉菜色,十分癟窘地支支吾吾著。“這這……” 百變魔女沈聲道:“這什麽,這是名稱龍鷹,乃是罕見的異種,是你養的,為何你未曾向總壇稟報過?” 那一隻黑鷹,淩纖兒在一進莊時,便已經看到了。 她知道,那黑鷹的主人,是那個書生。 這時,她聽得那只黑鷹,竟有“龍鷹”這樣一個雅致的名稱,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道:“它的主人,不知叫什麽?” 她一想到此處,心頭又是一陣亂跳。 但是,她心中卻也不禁歎了一口氣。 因為書生的黑鷹既然在這裏,他人也自然在這裏,那當然是羅剎門的人了,自己還想他幹嘛! 只聽得尹天又道:“大護法容稟,這頭黑鷹,小的也已看出是名種,但……小的竟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 百變魔女笑得弄嘲:“有沒有搞錯?這裏不是你的地盤嗎?” 尹天道:“是!是!我這就去查。” 百變魔女冷笑兩聲,一揮手,淩纖兒又覺得被人擡著前進,不一會兒,便到了一間佈置得十分雅致的房間中。 在那一路之上,淩纖兒只是想及尹天關于那黑鷹的幾句話。 她心中感到了十分安慰。 因為那只黑鷹的由來,連尹天也不知道。 看來,書生應該不是羅剎門人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書生的來歷,這麽關心? 她只是在一想起那書生的迷人風采時,就感到心湖上蕩起了一波波漣漪,無盡地動蕩著。 到了那間房中之後,淩纖兒被放在一張牙床之上。 百變魔女吩咐:“你們四人守在門口,任何人不能接近門口一丈之內!” 那四個女子答應一聲,一齊退了出去。 百變魔女望著淩纖兒一笑:“淩姑娘,莫見怪,你雖然中了散功粉。但沒有關系的。一到總壇.我立即就幫你解。”淩纖兒根本出不了聲,也懶得理她。 只見百變魔女脫下了衣衫,在丁沖刺傷的傷痕上,敷上了一種粉紅色的粉末,又以白布小心紮好.這才在一幅帳幕之後,換過了衣服。 等到她換好衣服,再走出來之際,除了面色稍為蒼白一點兒之外,竟已看不出她是受過重傷的人。 淩纖兒看了,心想;“她剛才敷在傷口上的粉紅色粉末,定是羅剎門秘制的靈藥了,否則,何以傷勢能痊愈得那麽快?” 百變魔女來到了床前,十指一揮,突然迅速地在淩纖兒的幾個穴道之上,輕輕按了一按。 淩纖幾本來是全身軟癱,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的。 而經百變魔女一按之後,舒出一口長氣,已可以發出微弱的聲音,她只是抿著嘴,並不說話。 百變魔女輕笑道:“淩姑娘,你可是心中很恨我麽?” 淩纖兒不答,反問:“丁叔叔呢?” “他沒事的,七日之後,便自然復原。” “你當真肯帶他到羅剎門總壇去?” 百變魔女笑聲不斷:“你確實聰明得很,我已派人,飛馬將丁大俠送進關內去了。” 淩纖兒早已料到,百變魔女就算不害丁沖,也決不前容丁沖再在自己的身邊的。 淩纖兒聽得百變魔女如此說,便老神在在。 百變魔女欣笑,又道:“日夜兼程,六日七夜,足可趕出千餘裏地,等到丁大俠神智恢復之際,除了要弄清他自己身在何處這一點比較麻煩之外,其餘一切安好哪。” 淩纖兒沈聲;“丁叔叔一定會再向東來追我的。” 百變魔女不以為意:“自然,但是只怕他追不到了。” 淩纖兒斥言:“你們捉住了我,其實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百變魔女一直保持笑臉。 她突伸手,在淩纖兒的發中,抽出了那支發簪:“淩姑娘、你年紀輕輕,發上藏著這樣的東西做什麽?” 淩纖兒想不到自己的秘密,一下子便認百變魔女揭穿,一時之間,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呆了半晌,才冷斥:“你雖然拿走了我的發簪,但如果我要自尋死路的話,只怕仍是誰也阻不住我!” 百變魔女贊同:“淩姑娘,你說得對,一個人如果真心想死,那是絕對攔不住的,所以,我也不拿你的發簪了。” 她一面說,一面又將那支發簪,插入了淩纖兒的發中。 百變魔女笑道:“淩姑娘,你放一百二中個心,我們絕不會虧待你,而使你想到自尋死路的,要不然,我又怎敢將這支發簪還給你?” 淩纖兒沒有開口,只覺得百變魔女倒不像普通武林人,咄咄逼人,武霸可怕。 但又想到她是如此詭計多端,實在不可相信。 淩纖兒混亂地胡思想了一會兒。 隨即說道:“你們不必太高興了,我什麽也不會說的。” 百變魔女淡然:“我們到了總壇再說,如果你執意不肯說,我們也絕不會勉強的,你盡可放心。” 淩纖兒當她在唱歌,冷笑連連。 正在此際! 只聽得房門外有人喝道:“尹使者止步!” 尹天的聲音,回道:“我有事要稟報大護法。”百變魔女揚聲道:“尹使者請進!”尹天忙應了一聲,走了進來。他躬身道:“大護法,一切全照你吩咐去做了!” 百變魔女點頭,道:“等總壇飛鴿回書來了,再來告訴我!” 尹天“是”了一聲,躬身便待退出。 但是他才退出了一步。 忽然又站住,一臉的癟困,欲言又止。 百變魔女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尹天笑得**:“稟告大護法.我們進來之後.我再出去探查時,那頭龍鷹已經不見了。 但是在柳樹上,卻釘了一張紙條.紙上一片空白,只字未寫,不知是什麽意思?” 尹天將空白紙條上呈。 百變魔女接過,看了看,也看不出所以然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沒人知道這龍鷹的主人是誰麽?” 尹天道:“在我和丁大俠動手之際,那時曾見龍鷹和一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同時出現過。” 百變魔女低聲道:“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正是,只不過二十上下年紀。” 百變魔女輕輕點頭:“你下去吧!小心守衛,別讓人知道淩姑娘正在尹家莊上。” 尹天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淩纖兒在床上,聽到尹天說柳樹上被釘著空白紙條,就有預感,一定是書生留的。 淩纖兒知道,龍鷹在尹家莊外,現了一現,便是告訴自己。他人就在這附近。 而那張空白紙條也代表“意在不言中”的意思。 淩纖兒幾乎笑開了臉。 因為丁沖即使離開,她仍不是孤單一人。 她仍是有伴的。 雖然和書生見過一次面,但她深信他以眾不同,能夠有助於自己。 但是淩纖兒沒有高興多久,心情又自癟了不少。 書生如此年輕,雖然有心相助,但是他想要將自己從百變魔女及羅剎門高手中救出來,只怕成功率很低吧!”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本來已經煩亂的心情,更加煩亂。 百變魔女只是在她的身旁,盤腿打坐,也不再說話。 淩纖兒懷著紛亂的思緒,不安地睡了過去。 |
第七章 “白癡”救美
等到她一覺睡醒,屋中已有燈火。 淩纖兒睜開眼來,只見百變魔女正低頭沈思。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像日間那樣無力,雖然身子仍舊是十分酸軟,但是雙手一按,居然坐了起來。 百變魔女一見淩纖兒起身,便吩咐身邊使女開飯。 百變魔女陪著淩纖兒一齊吃了。 淩纖兒倒頭又睡,百變魔女只是望著她微笑。 直到夜半時分,淩纖兒才被人講話的聲音吵醒。 她凝神細聽,只聽得說話的,一個是尹天,另一個是百變魔女。 尹天道:“大護法,總壇的飛鴿回書來了,說是就近,派一個新入本教的高手,來和大護法一齊送淩姑娘到總壇去,那來的人的名字,叫作白癡。” 百變魔女語音之中,很不滿:“這是什麽名字?教中有這樣的高手,我怎會不知?” 尹天深有同感:“我也覺得有問題,但是信在這裏,大護法請看。” 淩纖兒偷偷地轉過身來,瞄過眼去。 只見百變魔女手中持著一張素箋,正仔細觀看著。 那素箋上,除了有幾行字外,還有一個漆黑印信。 百變魔女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一臉的問號:“奇怪,門主說這位朋友,乃是長老所引薦,武功十分高強,大約明日一早便可以趕到尹家莊來了,這個人的名字,真叫做白癡!” 尹天猛傷腦筋:“小的在武林中走動多年,從來也未曾聽到過有這樣的一個高人!” 百變魔女瞄眼:“但這個印信,卻是門主的!” 尹天道:“會不會是有敵人,中途截了飛鴿,將書信取下,又假造門主印信前來胡搞?” 百變魔女沈吟:“且看此人明日來了,如何說法,我想這樣重要的事,門主縱使不親來,於大護法也該帶領他手下高手來走一遭,怎會派了一個連我也不知道的人?這其中必有蹊蹺。 “尹使者,你沿途布下高手,以防萬一!” 尹天應道:“是!” 百變魔女道:“他來了,要他來這裏見我。” 淩纖兒聽了半晌,見兩人只是商議如何押解自己一事,耳朵差點兒長繭,聽不下去了。 尹天退出之後,百變魔女閉目沈思。 淩纖兒也又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醒來,淩纖兒已可起身走動,只不過如同大病初愈一樣,想要行動,得人扶著。 淩纖兒癟得很,就是百變魔女不守住她,她也是跑不掉的! 百變魔女見淩纖兒走動著,便笑道:“再過兩天,你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淩纖兒氣她得很,根本不理她。 沒有多久,又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在丈許外站定。 傳來尹天的聲音:“啟稟大護法,白癡白朋友趕到了。” 百變魔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淩纖兒坐在屋角的一張椅子上,沈聲道:“進來!” 不一會兒,便見門開處,首先是尹天走了進來。 跟在尹天後面的,乃是白麵無須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錦衣,有點兒油頭粉面,手上握著一支銀笛。 一進來,便向百變魔女行了一禮,道:“白癡參見大護法!”右手比個劍訣。 這乃是羅剎門的獨門暗記。 百變魔女利眼上下打量白癡幾眼:“門主已定下閣下的職位了麽?” 白癡一聳肩:“沒有,這次和大護法同至總壇,門主大約便會確定了。” 百變魔女冷聲:“你去見門主時,莫非也戴著人皮面具嗎?” 本來當白癡進來之際,淩纖兒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只是低頭而坐,怨歎自己命歹。 但如今她一聽到百變魔女的話,心中不禁陡地一動,猛地擡起頭來。 她才一擡頭,白癡也向她望來。 淩纖兒和白癡的眼光一接觸,眼睛卻亮起來了。 那白癡的面貌,雖然改得她認不出來。但是那一雙眼睛,淩纖兒卻是認得出來的,那正是令得她惦記在心的那個書生! 白癡很穩的對百變魔女道:“大護法真不是蓋的,我因為樹敵太多,為避免麻煩,才戴上人皮面具的。”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 果然,在他的面上,揭下了極薄極薄的一層面具來。 在白癡揭下面具來的那一瞬間,淩纖兒真夠緊張的。 總以為,白癡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來,一定便是那個書生了。 可是事情偏出人意料! 只是白癡的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除下來之後,他的本來面目,卻並不是淩纖兒所想的書生。 只見他一面慘白之色,面容浮腫,還黑著兩個眼眶,活像只獵熊,真夠難看的。 百變魔女冷笑:“你自己不先摘下人皮面具,要等我來揭穿,這是何用意?” 白癡淡笑道:“大護法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職位,因此。在下想……” 百變魔女的心中,對於眼前這個人,仍是充滿了疑惑。 百變魔女斥言:“想試我,是嗎?” 白癡乾笑著,沒有作答。 百變魔女見他神態從容,不見做作,懷疑之心頓減,心想:“或許他真是門主派來的。 又道:“白朋友,可知道此行任務嗎?” 白癡搖頭:“不知,門主只是吩咐我和大護法,一齊護送一人到總壇去,這是門主的飛鴿傳書,大護法請過目。” 說著呈上了一封書信。 百變魔女接過一看,信上門主的印信,也是絲毫不差。 她心中雖仍疑問重重,但是以她心思波瀾,一時之間,卻也難以尋出什麽破綻來。 她只好道:“白朋友,你可知道,要護送的是什麽人?” 白癡淡然:“這個門主沒有吩咐,在下不知。” 百變魔女向淩纖兒一指,道:“便是這位淩纖兒姑娘!” 在百變魔女伸手一指之際,白癡又轉過頭來看淩纖兒。 淩纖兒再度和他的目光接觸,心中更可以肯定這叫白癡的人,一定是那個書生。 他故意叫這種白癡名字,不知是何用意? 白癡一臉驚訝:“淩姑娘?可是江南劍客淩嘯雲的女兒?” 百變魔女點頭:“正是!” 白癡抽翹嘴角:“大護法,這個責任太重了,在下恐怕負不了。” 百變魔女瞄眼:“不是你一個人,還有我哩!” 白癡苦著一張臉:“此去總壇,得經過斷腸穀,據我所知,斷腸穀附近的無常二鬼,最近去了長恨宮,大護法,你我兩人,只怕難以抵敵!我看起快通知總壇.再派些人來比較安心。” 百變魔女聽得白癡主動要再請總壇派人來,對他的疑惑又少了一分。 如果白癡真是前來攪和的話,那是絕不敢和總壇的人見面。 她嗤笑道:“就只有無常二鬼和長恨宮的長恨客老魔頭,那倒好了,只怕還有別的厲害人物,淩姑娘在這裏待了一夜,泰山派的高手,冰宮冰漁夫人等人,也都可以追上來了。” 白癡翻白眼了:“恐怕更搞不定啦!” 百變魔女訕笑道:“門主說你武功超群,足可擔當此任,難道是說好玩的?” 白癡淡笑道:“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我都曾會過,也都不算大問題,但我們一面還要保護人,這可難說了!” 百變魔女聽了白癡的口氣,有點呆眼。 當然,尾隨追蹤淩纖兒的,絕不止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等人。 他會單提出這幾人,是因為泰山派高手如林,冰玉夫人雖不過四十出頭.但因輩分極高,武林中大多數人都讓她三分,且武藝驚人,難纏得很。 聽白癡講話口氣,卻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百變魔女知道,如果門主說來人武功極高,那就定不會太差,但高到何種程度,自己總要試一下。 她眼珠子一轉。輕笑道:“白朋友的這支銀笛,頗為不俗,可否借來一看?” 手已向銀笛抓去。 百變魔女五指一緊,抓住銀笛。 白癡訕笑著:“爛東西,不值幾個錢,上不了臺面的。” 百變魔女嘴角一抽:“白朋友何必太客氣!” 她一面說,一面真氣運轉,用力向回一收。 手臂也同時向後一縮。 她這一收一縮,足足運了六七成功力,自信足可將那支銀笛奪過。 就在她一縮手之際,只覺得有一股大力,順著銀笛,直沖過來,幾乎將她的五指,震了開去。 而那股大力一到,也將她五指所發之力,一齊消去。 百變魔女這才知道,白癡武功當真極高。 她仍不死心,真氣再運,又是一收一縮,但是這一下,白癡卻一點兒力道也沒有運,那支銀笛已被她輕松奪過手。 百變魔女有點呆征。 這一次,白癡並沒有再發力和她爭奪,那顯然是故意給她留面子。 但是這一來,百變魔女也試不出他的功力,究竟高到如何程度了。 她知道.白癡的功力最低限度也及得上自己七成,可能還會在自己之上。 有這樣的一個高手相隨,路上如果有何危機,應該也能化解。 百變魔女一向城府很深,她一想及此,同時也想到,對方的武功既然如此高,作為幫手,如虎添翼。 但是作為敵人,就有樂子逗了! 因此她的心中,又加了幾分小心,將銀笛還給白癡:“白朋友,若是再通知總壇的話,夜長夢多,徒增困擾,我們還是立即上路的好!” 白癡欣笑道:“大護法之命,自然遵從,但路上如果發生了什麽變化,大護法若有機會,盡可帶了淩姑娘先走,由我殿后。” 百變魔女笑道:“正合我意!” 淩纖兒本來心中充滿了希望。 她是認定眼前這個白癡乃是書生喬裝改投,前來搭救她的。但是,聽到了最後兩句,她心中一陣揪緊。 如果白癡是那書生喬裝改扮,前來救她的話,就應該和她在一起,哪有讓百變魔女來看住她的道理? 她癟想著,一定是胡思亂想想得多了,所以才會錯認那人是書生! 百變魔女扶著淩纖兒和尹天、白癡,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來到尹家莊外時,旭日東升.映在一片黃土高原上,更顯淒涼。 到了莊外,尹天已備好馬匹。 百變魔女將淩纖兒扶上其中一匹,她自己也上了那匹馬。 淩纖兒一直希望那白癡對自己有所表示,好讓自己確知他是不是那個書生。 但是白癡卻一點兒表示也沒有!” 淩纖兒賭氣連望也不望他。 兩匹馬上了大路後,撇開蹄子飛馳而去。 轉眼間,已跑了十裏路。 百變魔女突然一勒馬望,停了下來。 白癡立即趕到,也是一停:“大護法為何不走了?” “你聽!” 白癡一側耳,聽了片刻:“有人來了!” 淩纖兒聽得兩人交談,卻搞不清楚狀況。 她耳際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根本什麽聲音都聽不見! 百變魔女沈吟道:“先別管他們,我們走我們的,他們未必追得上的。 百變魔女一抖馬韁,馬又向前飛馳而出。 當晚,直到天色黑了下來,並沒有遇到什麽人。 前頭地勢險峻,危山峻嶺,便是斷腸穀。 天色一黑,兩人停了下來,百變魔女側耳細聽,道:“追的人還在後面,但是卻多了幾個!” 白癡道:“他們離我們不遠,我們乾脆躲一下,讓他們先過去了再說!”百變魔女贊同:“好。” 此時暮色四合,月明星稀,可見前面有個土坡,勉強可以躲人。 三人便策馬合在土坡後。 他們才躲起了沒有多久,便聽得一陣蹄聲傳了過來。 百變魔女、白癡和淩纖兒三人,都探首出去偷瞄。 只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驢,幹癟沒有精神。 騎在驢上的,卻是一名四十左右,相貌很嚴肅的美貌夫人。 在那中年美婦後面,則是三匹黃騾馬。 馬上三人,裝束相同,但年紀不等,三十、四十、五十各有一人。 這四個人策馬馳了過去。 百變魔女淡笑:“就讓他們去追吧!” 白癡略帶憂慮:“暫時是沒事,但是我們非經過斷腸穀,我相信,所有追趕我們的人,一定都會在斷腸穀等候我們的,到時,要闖過斷腸穀,實在要狠拚!” 斷腸穀之所以為名,乃因穀勢陡峭,艱險難行,若非有一點兒武功底子,想過此谷皆已成鬼,徒留生人斷腸,故名之。 百變魔女一瞄白癡:“可有什麽好辦法?” “我想好了三個對付的辦法了,一個是我們不去斷腸穀,先找個地方躲上幾個月……” 百變魔女道:“那不行,門主等著要見淩姑娘的。” 白癡一聳肩:“第二個辦法你看如何?不經斷腸穀,由旁邊繞過去?” 百變魔女猛搖頭:“別傻了,兩旁皆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想翻進去難如登天。” “那就第三個辦法了,用飛鴿傳書,請門主親自率領於大護法,及座下五長者和門中高手,一齊來斷腸穀接應,要不然,我們實難闖過斷腸穀。” 淩纖兒本來對這個白癡還存著一絲希望。 如今,一聽得他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辦法來,她整個希望都幻滅了。 白癡若不是羅剎門人,怎會想出這樣周到的辦法來? 如果百變魔女照這辦法去做的話,羅剎門中高手盡出,自己也必然深陷入羅剎門的掌握之中,逃都逃不掉。 淩纖兒心中難過,不由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白癡講出了三個辦法,百變魔女以為可行,便低頭沈思。 淩纖兒剛歎了口氣,忽然覺得似乎有一股力道,輕輕地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淩纖兒輕擡頭看去,只見白癡背對著自己,但是他卻以一隻手指,指向自己,那一股輕輕的力道,正是他的指風。 淩纖兒呆征地望著他。 白癡忽然回過頭來,向她笑了一笑,簡直如同春風乍拂! 白癡立即又轉過頭去:“大護法覺得如何?” 在那一瞬間,淩纖兒真的呆住了! 那一個笑容,那熟悉的眼神,毫無疑問,顯示出眼前這個慘白的“貓熊”,自稱白癡的人,便是那個書生! 淩纖兒到此地步。已無疑惑。 同時,她也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白癡乃是戴了兩個人皮面具,被百變魔女識穿,除下了一個,所顯露的,仍然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百變魔女再機靈,也想不到竟有人會戴兩個人皮面具,因此便被他瞞過了。 淩纖兒一想及此,就歡喜得笑開了臉,差點要笑出聲來。 她望著白癡的背影,癟想:“你真是壞,明明要來救我,卻偏不讓我知道,看我理不理你!” 但是,一轉念間,又想著:“你快將百變魔女趕走啊!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少女情懷,思緒不定,使她心頭亂糟糟,都搞不清該想什麽才好。 百變魔女開口,才讓她收回心神。 百變魔女淡聲道:“門主要咱們兩人將人送到總壇,如果我們飛鴿傳書,豈不被門中兄弟看不起?” 白癡笑道:“這個……應該不會吧!反正,若不是門主親來,我看即使是於大護法和五大長老一起來,也闖不過斷腸穀,這麽多追趕淩姑娘的人,一定全在斷腸穀等著。” 百變魔女想了一會兒,才道:“好,那我就依你所言!” 她一面說,一面在懷中摸出了一隻鋼哨,放在口際.連續吹幾下。 那哨子發出尖銳得直沖霄漢的聲音來。 百變魔女的內力又深,那種尖銳的聲音,想來必可傳出老遠。 不一會兒,只見上空,有兩只大若禿鷹的鴿子.在慢慢地盤旋下降。 羅剎門中,共養有九隻這樣的大鴿子,它乃鴿和鷹類配種而生,不但有跨性,可送信,並有一副鷹爪,可殺敵。 唯一差別,只是嘴巴較鈍而已,用來送信,可謂日飛千里、片刻之間,相隔百餘裏,便可互通音訊。 這時候.那兩頭大鴿子,漸漸地盤旋下降。 淩纖兒看著,疑問又湧上心頭。 這兩只大鴿子一飛出去,羅剎門總壇中人便立時會趕向前來,白癡要救自己的可能,便更加小了。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不一會兒。鴿子落地,百變魔女取出素帕,又在地上撿了塊黑石。 白癡策馬上前:“大護法,最好將敵人方面的力量,寫得誇張些。” 他和百變魔女本來隔得遠些,但這時,卻已走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百變魔女對于白癡、心中一直放心不下。 直到白癡堅持要通知總壇,百變魔女雖然城府再深,聰明過人,但是白癡如果是假冒的話.通知總壇,他若是假冒的就玩完了。 在這時候,對白癡的疑念,已經去了九成,白癡來到了她的身前,她也未曾提防。 聽得白癡如此說法,便說道:“不錯,我們……” 她才講了四個字,白癡截目驚呼,擡頭上望:“看,門主又派出飛鴿傳書來了!” 百變魔女不由自主,也擡頭向上一看。 就在百變魔女擡頭上望之際,白癡沒有低下頭來,直接右手擡處,中指已悄沒聲息疾點而出,點向百變魔女的軟麻穴。 白癡在一出現之際.故意引起百變魔女的疑惑,讓百變魔女指出他戴人皮面具,他卻很爽快地除去,以消除百變魔女的疑心。 最後,又力主要派飛鴿傳書總壇,令百變魔女無法懷疑他。 他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出手攻擊。 當他一指點出之際,百變魔女立即覺出,有一縷指風,向自己的要穴襲到。 她心知不妙,立即低下頭來,但是尚未待施展攝魂大法,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軟麻穴已被點中。 百變魔女實在是癟到了極點! 除了恨自己竟會栽在“白癡”的手中,暗暗咬牙切齒外,一點兒方法也沒有。 白癡呵呵笑聲不斷,手在臉上一抹,又揭下一張人皮面具.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 哪里是白臉“貓熊”? 淩纖兒見過他的真面目,他一除下第二張人皮面具.便歡喜得直叫:“真是你!” 書生淡笑道:“淩姑娘,在下的確是姓白,但不是叫白癡哦!” 淩纖兒斥笑:“我管你叫什麽,我一看到你,就曉得你是養龍鷹的那人。” 書生輕笑道:“當然,淩姑娘最是聰明,無人能比。”” 淩纖兒瞪眼道:“馬屁!”卻笑得甚甜。 言下有人雖是拍馬屁,卻聽得甚是受用之意。 書生笑聲不斷,瞄向百變魔女:“只有百變魔女最呆,竟然真的相信我叫白癡!這下子.不知道誰是白癡了!” 頗有百變魔女是白癡的味道。 淩纖兒想到百變魔女耍她好幾次,如今見到她吃癟,不禁同樣地暢笑著。 笑得百變魔女揪緊媚臉,咬牙直暗罵書生。 書生攝唇長嘯,嘯聲悠揚清亮,傳得老遠。 不一會兒,天空吸吸輕叫,龍鷹已盤旋而來。 淩纖兒明白是怎麽回事。 書生一躍下馬,對百變魔女輕笑道:“請恕在下無禮了,先是點你穴道,現在嘛!得向你拿散功粉的解藥,諸多多包涵。” 他說完話,便伸手入百變魔女懷中。 百變魔女一向高傲逼人,從來也沒人敢對她做如此舉動,書生的此一行動,真把她氣綠了臉! 那書生一縮手,拿出了一個絲巾包,解開找了半天,揀出了一隻小玉瓶。 只見玉瓶上細刻著五個小字“散功粉解藥”。 書生呵呵直笑:“找到啦!” 來到了淩纖兒的面前:“姑娘請服。” 淩纖兒一伸手,去接那小玉瓶,只覺心中甜甜的,甚是歡喜。 書生一雙清澈眼睛,注視在淩纖兒的身上。 如此的關愛眼神,實是讓淩纖兒甜心。 她接過了玉瓶,打開寨子,倒出二顆白色的藥丸。 書生道:“一顆應該就夠了。” 淩纖兒取了一顆,放入口中,入口便化,味道有些苦澀。 她將剩下那粒,放入瓶中,還給了書生。 書生本想收入懷中,又覺此舉動有些小人,便將玉瓶又收入絲巾包中,放在百變魔女身邊。 他淡聲道:“我只取了一顆解藥,其餘還你。” 淩纖兒覺得才服下了那顆白色的藥丸,便有一股灼熱之感,順著其氣運轉,轉到哪里,哪里便有了力道。 轉眼之間,內力已複。 她欣笑連連,身形展動,已從馬上跳下來。 書生笑呵呵來到了她的面前:“淩姑娘,你是腹背受敵,處境危險.快跟我來。” 淩纖兒一聽,一個“好”字,幾乎已要講出口來。 但就在那一瞬間,心中猛地記起父親慘死之際,所講的那句話來。 “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什麽人都不能相信。” 她一想到這句話,不自由主向後退了一步:“你是什麽人?” 書生還是笑得甚快樂:“在下姓白,名中紅。”。 淩纖兒根本未曾聽說過“白中紅”這個名字,她又向後退出一步:“我又怎知道白中紅是什麽人?我憑什麽要跟你去?” 白中紅一呆眼,突然笑得甚苦:“淩姑娘說得是,你憑什麽要跟我去?” 他揪著癟臉,淡然道:“百變魔女在二個時辰之內,必定運氣沖開穴道,淩姑娘,你自己保重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轉過身去。 如行雲流水,衣袂飄飄,已來到馬匹身邊,也未見他身形如何展動,便已上了馬背,蹄聲得得,向前馳去。 淩纖兒一見他就此離去,也急了心,踏前一步,一揚手想要叫喚,但是卻未曾叫出聲來。 飛馬的去勢極快,轉眼之間,便已馳出老遠了。 淩纖兒只覺得心中甚是苦癟,不由眼淚直落。 她真氣自己,為什麽這樣對待白中紅。 這樣對待白中紅,他一定很傷心吧! 但是,她卻又只能這樣做,毫無其他選擇。 她哭得希哩嘩啦,再擡起頭來看時,白中紅連人帶馬,已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淩纖兒看了躺在地上的百變魔女一眼,一翻身,上了一匹駿馬。向前馳去。 她只馳出了二十來丈,便停了下來。 因為她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當然,她必須繼續向東去。 但是,向東去,就必須經過斷腸穀。 在斷腸穀中,各門各派,正邪雙方,高手雲集,正在等著她。 她去了,鐵定自投羅網。 她一路東來,有鐵膽震九州丁沖陪著她,行止皆由丁沖決定。 然而此際,丁沖又不知在什麽地方了。 她只能呆住,毫無主意。 她在馬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白中紅所說,百變魔女兩個時辰之內,就能沖開穴道,便立即策馬,向前狂奔。 淩纖兒不辯方向,也沒有目的地。 只是想前策馬飛馳,先擺脫百變魔女糾纏才是。 她一口氣策馬急馳了兩個時辰。 只見前面,高山蒼蒼,峭壁連天,一個高峰接著一個高峰,大山如壁擋在前頭。 淩纖兒下了馬,就在馬屁上輕輕一拍,讓馬輕馳而去。 她展開輕功,徑自向山中掠去。 她雖然搞不清楚方向,但是她卻知道,如果能夠翻過那麽多高山峭壁的話,便可以不要通過斷腸穀.而繼續向東行了。 只不過想雖想,就別做夢了。 當白中紅向百變魔女提出這個辦法時,以百變魔女的武功,還覺得太難了。 淩纖兒這時,也並沒有翻越這如壁高山的打算,她只想先避開所有追趕她的人,一個人靜靜地歇息著。 她向山中走著,一路上遇到果樹,便摘下幾枚果實。 直到天已昏黃,便不再向前走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她在一個小山谷中,停了下來,四面一看,便靠在一株大樹旁坐下。 她將一路上采的野果子,一齊放在裙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夜色已降,月兒初升。 淩纖兒望著月亮,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 想起從前,都是在家中看月亮。 如今,卻是在此荒郊野地,獨自一人…… 淩纖兒一想及此,連果子都吃不下,裙擺一掃,也不管散落一地的果子,仰靠在樹幹上。 她心中十分後悔.沒有和白中紅一起走。 可是她又明白,如果白中紅這時又在她的眼前出現,叫她和他一齊上路……唉!她仍然會拒絕的。 因為她父親臨死時的那句話,實在讓她不能忘啊! 荒山之中,靜到了極點,氣氛有些党秘。 就像那天……家中突生變故的時候。 事情可說是突然而來的! 她的父母或者知情。 但是她卻的的確確,什麽也不知道。 卻要擔負這種結果。 她不知道變故為什麽而生。也不知道這個變故再搞下去,會搞出什麽花樣,產生什麽結果。 那是一個初秋的夜晚。 山光水色訴不盡,江南美景。 蘇州。尤其是其中勝景的佼佼者。 無論是拙政圓、滄浪亭,甚或因張繼“楓橋夜泊”而名噪一時的寒山寺,皆是遊人玩賞取樂的好去處。 淩纖兒的父親,江南劍客淩嘯雲,雖非地方首富,倒也算得上是士紳名流。 從小,淩纖兒就被照顧得疼心之至,寵愛有加。 她是獨生女,故父母皆將自己的壓箱底功夫,傾囊相授,深恐這寶貝女兒受人欺負。 平時.淩纖兒總是無憂無慮地四處遊玩,吃飯時間到時,別忘回家吃飯就行了。 這一天,初秋霜濃,秋風寒意甚重。 夕陽西下時分。 淩纖兒依照慣例,准備要回家吃碗飯。 就在這時,老管家淩風已來請人。 “小姐,老爺要你趕緊回家。” 淩纖兒欣叫不已:“爹回來啦!我馬上回去!” 不管路上行人仍多,淩纖兒展開輕功便往家裏跑。 淩風只會三腳貓工夫,只有在後面追著跑的份兒。 淩嘯雲自淩纖兒有記憶起,便沒離開過蘇州。 這次不知是何緣故,竟一去三個月,直到今日方返回。 淩纖兒思父心切,急沖沖地回家。 一回到家裏,就見父母皆表情奇特地在大廳中等她。 兩人似是皆在興奮的情緒中,夾雜著極大的不安! 淩纖兒剛想開口,便被母親金如玉阻止。 “纖兒,你別多說,快跟爹娘進來。” 淩嘯雲比金如玉還急,已當先向內走去。 淩纖兒見父母兩人,忽然之間,行動言語,變得神秘兮兮的,不由好奇,道:“娘!究意是什麽事?” 金如玉沒理她,反而問淩嘯雲:“你請人去通知丁大俠了沒有?” 淩嘯雲道:“他行蹤不定我沒找到,但我風聲未露,應該沒事吧!” 金如玉搖頭道:“有事總是無息。” 淩纖兒跟在後面,一連問了幾聲,淩嘯雲和金如玉都沒搭理。 淩纖兒只好癟嘴悶聲地跟在後面。 三人進入內室,淩嘯雲一走進,便將門窗皆緊閉。 淩嘯雲道:“纖兒,你過來看!”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人懷,取了一卷闊不過五寸,卷成一卷,也只有手指粗細的畫來。 淩嘯雲才一將那卷書畫取出,只聽得窗外,突然傳來了“格”的一聲響。 那一聲響,甚是輕微,若不留心,很容易忽略過去。 淩嘯雲和金如玉兩人,卻都聽見。 金如玉一聲呼叱,一抖手,便是三顆鐵蓮子向外飛射。 可是,那三顆鐵蓮子穿窗而出之後,卻如同石沈大海一樣。一點兒聲息都沒有,既不聞有落地之聲,也未聽得有人被射中的聲音! 淩嘯雲和金如玉兩人,互望了一眼,一起霍地站了起來。 金如玉一揚手:“呼”的一掌擊出,已將一扇窗子,擊得嘩啦一聲,跌了下來.一股冷風,直吹了進來。 可是窗外卻一個人也沒有! 淩嘯雲道:“會不會是聽錯了?” 金如玉一聲冷笑:“哪三顆鐵蓮子呢?怎麽會找不到?” 淩嘯雲臉色一變:“難道來得那麽快?”金如玉道:“恐怕是的!” 淩纖兒實在忍不住了,大聲道:“爹,娘,究竟是什麽事情。你們不說,想憋死我啊!” 淩嘯雲轉過頭來,剛想開口,聞得一聲高吭入雲的長嘯之聲.傳了過來。 淩嘯雲和金如玉,一聽到那個長嘯之聲,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淩嘯雲道:“好!好!他來了!” 連忙也發出了一下長嘯之聲。 兩下嘯聲,相互呼應,那一下長嘯聲,迅速地自遠而近,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近前了。 破窗之間,人影一閃,一個身材高大,目射寒光,威猛逼人的中年人,已進了內室之中。 正是鐵膽震九州丁沖,也是淩嘯雲的生死摯友。他一進內室,便道:“什麽事?” 淩嘯雲道:“丁兄,可見有人出去麽?” 丁沖點頭,道:“有兩個人看見我進來,便慌忙掠出,看他們的身法,竟是少林派的。淩老弟,你什麽時候和少林派人結下了仇怨?” 淩嘯雲苦癟道:“丁兄,不要說少林派,風聲既已傳出,只怕各門各派,皆有高手來此。” 丁沖聞言,面色也一變:“什麽,難道你已得了……” 他才講到此處,淩嘯雲便低聲喝道:“噤聲!” 丁沖立即沈聲不言,只聽得內室層頂,像是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丁沖一聲長笑,聲震屋宇,道:“何方朋友,在屋頂偷窺,丁沖在此!” 隨著丁沖的呼喝之聲,只聽得屋頂上傳來一下冷笑聲。 但是,那一下冷笑聲卻是迅速遠去!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條灰色的人影,如飛向前掠出,身形極快。 金如玉驚道:“是灰黑雙怪的灰怪陳一帆。” 丁沖哼道:“這混球,看情形一定是去叫同伴了!” 淩嘯雲道;“丁兄,時間不多,我們快來看!” 他一面說,一面便打開了那一卷圖畫。 淩纖兒一眼望去,只見那圖畫,畫的乃是山水地形之圖,她看了莫名其妙。 丁沖卻欣笑道:“原來在東方極處。” 淩嘯雲皺眉:“是啊!此去要經過斷腸穀,還要經過羅剎門總壇! 丁沖道:“你們都看清了麽?” 淩纖兒嘟著嘴,道:“什麽東西,我根本著不懂!” 丁沖一伸手,自淩嘯雲手中,搶過那卷畫,手一松,便將那卷畫拋入了那一盆炭火之中,火頭高竄,那卷畫在轉眼之間,便已成了灰燼! 淩嘯雲歎道:“丁兄,燒了未免太可惜了。” 丁沖道:“我們既已看清,此物可是留不得,纖兒暫時不明白,我們慢慢向她說好了!” 丁沖正在說著,突然聽得一陣“撲撲撲”的木魚聲,自外傳了進來,同時,聽得一個洪亮攝人的吟佛聲傳來:“阿彌陀佛,淩施主在家麽?” 淩嘯雲冷笑道:“大師明知我在,又何必多此一問?” 那洪亮的聲音,哈哈大笑不已:“說得好!說得好!” 那兩下“說得好”,相隔只是一剎之間,但就在這一剎間,只聽得驚呼聲,轟隆之聲一齊發作。 而第二下“說得好”才一入耳,又是“砰”的一聲,內室東首的一面牆壁,突然碎裂,出現了一個大洞。 人影一晃.一個身材十分魁梧的和尚,胸前挂著一隻大木魚,巳站在眾人面前。 淩纖兒見來人如此之猛,心中不禁大驚。 她循那和尚來處看去,更是驚透了心。 那和尚.竟非穿廊過門而來,而是由大門起,一口氣硬撞穿了十來面牆壁,來到內室之中的。 淩纖兒雖然從來未曾見過這個和尚,但是那和尚既然一現身,便露了這樣一手絕頂橫練外功,定是少林四威中的銅頭羅漢。 銅頭羅漢一站定,向丁沖一看,道:“原來丁大俠也在!” 丁沖踏前一步,道:“正是。” 銀頭羅漢道:“那可正合了貧僧之意。” 他身形陡矮,一翻手腕,掌心如墨,一掌已然拍出。 銅頭羅漢的鐵砂掌功夫,在武林之中,極具盛名,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銅頭羅漢身形一晃,後退了一步,丁沖則老神在在。 銅頭羅漢甚是不服,還想再向前撲來。 一聲長笑:“轟轟”兩聲,屋頂上穿了兩個大洞,落下兩個人。 那兩個人,一個一身黑衣,慘白著臉,五官怪異。 另一個身著灰衣,臉黑如鍋底,都長得一副狡猾樣。 兩人一個手中,握著一柄虎頭鉤。 另一個手中,則是一柄點穴橛。 他們才一落下來,便齊聲喝道:“不夠看的快閃!” 銅頭羅漢斥聲:“憑什麽?” 那兩人一聲狂笑,道:“便憑這一鉤一橛。” 兩人身形陡分,灰衣人的虎頭鉤,寒光如雪,向淩嘯雲當頭罩下,而黑衣人的點穴橛,卻已直彈金如玉的胸口。 這兩人出手之快,招勢也極盡詭異,淩嘯雲與金如玉亦有兩把刷子,焉會遭了他們的算計? 各自身形一晃,便已退了開去。 丁沖則攔在了淩纖兒的面前,低聲喝道:“纖兒,緊緊跟在我的身後,不要離開!” 當那一灰一黑兩人,自天而降之際,淩纖兒已經知道事出非常。 因為那兩個人,乃是江南道上,出了名的黑道中人物,灰黑雙怪灰怪陳一帆,黑怪李雄。 淩纖兒雖然不明白何以灰黑雙怪和少林和尚,一邪一正,徑渭分明,但是卻又會一齊尋上門來。 她只感到,事情十分嚴重! 丁沖如此吩咐她,她便立即站到了丁沖的後面。 也就在此際,突然,剛才灰黑雙怪落下之處,屋頂的大洞中。射下了一片瓦片來。 那一片瓦片,來勢勁疾之極,但卻又不是射向任何人,而是向室中那盞煤燈射出! 聞得“當”的一聲,瓦片射在煤燈邊上,將那盞煤燈打翻! 剎時之間,火炭四飛,內室中人,一齊後退。 而在火花四飛之間,幾幅帷幕,首先著火,燃燒起來。 丁沖和淩嘯雲打了一個手式,示意淩嘯雲向後退出。 火勢才起,只見幾條人影,又自上而下,飛躍了下來,各自長呼短嘯不已,但丁沖卻一手抓住淩纖兒的手,向後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低聲道:“淩老弟,我們在紫竹林相會,快走,什麽都別留戀!” 這時候,火勢更大,濃煙四冒,只見濃煙中,似乎又多了幾個人。 淩纖兒聽到父親答應了一聲,便被丁沖拉住向外掠去。 他們剛一來到了走廊中,便見前面,有五個身材一等一壯碩的大漢趕了過來,可是一見到丁沖,卻連忙分了開來,垂手而立,困窘不已。 丁沖連瞧也不瞧他們,向前直闖而出。 到了後院,一出月洞門,又是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攔住了他的去路,大聲喝道:“別走!” 丁沖也不說話,一揚手:“呼”的一掌,已疾拍而出。 高瘦子慘叫連連,身子如斷線風箏,直跌了出去,跌出了兩丈開外,撞在一塊假山石上,腦漿迸裂而亡。 淩纖兒知道丁沖很少下重手。 如今一出手便如此厲害,可知事態嚴重。 但這時候,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思索,被丁沖拉著,如飛地向前奔出。 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圍牆腳下。 丁沖足尖一點兒,身形拔起了兩丈高。 可是,他尚未下墜,只是向下一看,有點呆眼。 在圍牆之外,一字排開,有六個人,像是正在等著丁沖一樣! 丁沖真氣一沈,身形迅即下墜。 他下墜之勢極其快疾。 但是牆外那六人的動作,卻也是快到了極點。 丁沖一落地,他們六人,身形閃動,已經排成了一個圓圈,將丁沖圍在中心。 丁沖認出對面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乃是竹山六鬼中的鬼鷹趙奇。 丁沖手臂一縮,將淩纖兒拉近些,沈聲道:“趙老鬼,你活得不耐煩了麽?” 鬼鷹趙奇冷冷地道:“丁大俠,這件事你如果攬上了身,那只怕是你的大麻煩,而不是我的!” 他一面說,一面幽光四射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轉.六人一齊踏前了一步。 丁沖知道事到如今,只能硬拼。 他一見眾人逼了近來,身形暴漲.右臂一圈,一掌已經環掃而出。 那一掌悍然而發,使的又是他的絕學,目是要的得心應手,虎虎生風,掌風過處,六人一齊向後退出了兩步。 也就在六人才一後退之際,丁沖哼哼冷笑,手臂略縮,就在一縮之後,瞬息間.便再度向外揚出。 這一揚出,他已使出了他名震武林的鐵膽絕技。 如鴿子蛋大小的鐵膽,以“滿天花雨”姿態,電射而出。 剎那之間,只聽得竹山六鬼,齊聲驚呼,又一齊後退。 而在他們六人,一齊後退之後,又傳來“叭”的一胄,有一枚鐵膽,射中了兩丈開外的一株大樹。 丁沖得意直笑.道:“來再多也死不夠,還要再耍嗎?” 竹山六鬼六人的面色,癟苦到了極點 他們各自以左手,搭住了左肩,指縫之中.有鮮血涔涔而下。 丁沖的“滿天花雨”的確厲害,一發即中,六個人不但一個也逃不過去,而且連中暗器部位,也全是一樣。 且他在一揚手之間所發出的暗器.不但令得他們六人盡皆受傷,而且還有一枚多出來.射中在一株大樹之上。 鬼鷹趙奇等六人,本身全是邪派中的厲害人物,他們既然來到了江南,自然也知道鐵膽震九州丁沖的威名。 但是,他們卻絕未想到,丁沖的武功之高,意到了這一地步! 六人一呆之下,都覺出所中的那枚鐵膽,入肉極深.傷及肩骨,一時之間,無法取出來。 若是無法取出.那條胳臂便算廢了。 竹山六鬼不敢再逞強,性命要緊,沒命逃走了。 竹山六鬼走後,淩纖兒道:“丁叔叔,這六個人是什麽人?他們受了傷,就不會再來麽?” 丁沖歎了一口氣,道;“這六個人算什麽?還有比這六個人厲害許多的敵人,在等著我們哩!” 淩纖兒急道:“丁叔叔.爹雖然有些仇人,但卻也不會一齊尋上門來,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丁沖道:“現在沒時間跟你說,到了紫竹林,見了你父母再講!” 淩纖兒一向善解人意,她早已看出,今日事情很嚴重,因此也就不再出聲。 丁沖拉著她,向前疾奔而出。 紫竹林在淩宅西北三十裏處,紫影幢幢甚是讓人看了爽眼。 丁沖和淩纖兒直掠進了林內.便停了下來。 他們回頭看時,只見烈焰沖天,淩家的大宅,已經起了大火.正在轟轟烈烈地燃燒著.今人怵目驚心。 淩纖兒默默地望著自己的家起火,目中含淚。 但是她卻一點兒也不出聲,更不哭出聲來。 她和丁沖兩人。來紫竹林中等了兩刻鐘後,才看到有兩條人影,從來路上.跌跌撞撞,直奔了過來。 看那兩人的身形,七撞八跌,像是飲醉了酒一樣,淩纖兒一眼便認出.來的那兩人正是自己的父母。 而且,她已看出,父母步伐歪斜,乃是受了傷: 她尖聲叫道:“丁叔叔,他們受傷了!” 丁沖身形一閃,早已如箭離弦.向前疾掠而出。 相隔不到半裏,晃眼即到。 淩纖兒連忙迎一上去。 等到淩纖兒來到近前之際,丁沖已一邊一個,將淩嘯雲和金如玉扶住。 淩纖兒看著父母,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只見淩嘯雲夫婦兩人,面色慘白。遍體是血,有的已經凝結,有的卻還在不住地流,簡直成了兩個血人! 她叫了一聲之後,立即向母親的懷中撲去。 金如玉掙紮著道;“纖喏!快走,敵人就要追來了!” 淩纖兒自小便是在溫馨平寧的環境之中長大,從來也未曾經過這樣的巨變,真是嚇呆了。 她聽得母親這樣吩咐,只得答應一聲,緊咬著嘴唇,向紫竹林中,疾奔了進去。 一直來到林中深處,才停了下來。 她才一停下,丁沖和淩嘯雲夫婦也已一齊趕到。 丁沖身形一俯,將淩嘯雲夫婦放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淩纖兒跪在父母身邊,淚如雨下。 淩嘯雲抽翹嘴角:“纖兒,別哭,沒什麽大不了的。” 淩纖兒哭道:“爹,還說沒什麽大不了?以後我該怎麽辦?” 淩嘯雲一拉丁沖的手:“丁兄,以後纖兒就拜託你了。” 丁沖無語,只能揮淚點頭。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嚷,有人追過來了。 丁沖起身丟下一句:“我先將那些人打發走,去去就回。”他一走,淩嘯雲和金如玉突然身體一陣抽搐。 淩纖兒驚叫:“爹、娘,你們怎樣啦!我去找藥來。” 金如玉搖頭道:“乖孩子,不必了,來不及啦!” 淩纖兒聞言,不禁哭得更凶。 淩嘯雲忽在她耳旁叮呼了兩句話,又小聲道:“千萬記住,就是丁叔叔也不能讓他知道……” 淩纖兒乖乖地點頭,卻不明白,何以要隱瞞丁沖? 一會兒後,丁沖已回轉,暫時阻擋來人。 當著丁沖的面,淩嘯雲抓住淩纖兒的手臂,道:“纖兒,我將你托給丁叔叔了.你要記得,你要緊緊地記得……除了丁叔叔一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 淩纖兒有點茫然,不瞭解為何有事不能讓丁叔叔知道,卻又只能相信他呢? 不過,她沒遲疑,呆呆地點著頭。 淩嘯雲連續喘了幾口氣,道:“夫人,那根發簪呢?” 金如玉道:“在這裏。” 淩嘯雲道;“快給纖兒。” 金如玉自發上放下一根亮晶簪,遞給淩纖兒。 淩纖兒接過來一看,並無出奇之處。 金如玉喘氣道:“纖兒,丁叔叔會帶你到要去的地方去的,你千萬要聽丁叔叔的話,這根發簪遇水即有毒。 “如果不幸……連丁叔叔也不能保護你,而你在未到目的地時,便落到人家的手中,那……你一定要含發簪自盡,知道嗎?” 淩纖兒雖不明白,但仍是默然地點著頭。 金如玉又道:“孩子,你低下頭來。” 淩纖兒低下頭去,金如玉伸手,簌簌地抖著,在她的面上撫摸著,道;“孩子……你不要以為媽……想你死……那是因為,不論你落在任何人手中,人家都會用盡一切法子,要你講出心中的秘密來的,你是一個女孩子,豈可受辱於人,只有……一死……” 金如玉講到此處,眼不住向上翻。 淩纖兒憋聲哭道:“娘啊!我哪有什麽秘密……” 金如玉那一番話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面色一慘,已然死去! 淩纖兒過于悲傷,反而哭不出來,只能呆呆地蹲在母親身旁,一動不動。直到丁沖一拍她的肩頭,她才收回心神。 不幸的是,淩嘯雲亦追隨金如玉去了! 淩纖兒淚流如雨,又哭了起來。 丁沖卻道:“現在沒時間傷心了,快將你父母遺體,先葬了再說!” 淩纖兒緊緊地咬著下唇,含淚和丁沖將父母的遺體葬了。 她滿面淚痕地擡起頭來,將那根發簪插在發上:“丁叔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丁沖道:“我們快走,一面走,一面我會向你說的!” 淩纖兒仰靠在大樹下,想到了這裏,她便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自從那一天起,她和丁沖兩人,便一直向東行著。 一路上,遇到了數不清的強敵,但全被丁沖殺退,直到遇上了百變魔女,丁沖才著了百變魔女的道兒,一臉呆樣。 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淩纖兒勇敢地告訴自己,要繼續向東去,直到目的地為止。 她有些彷徨,卻只能強打起精神,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雖然心中甚苦,卻只能強忍。 |
第八章 毛毛蟲逼供
她深深地歎口氣,環顧四周,一片荒涼。 天上星星閃爍不定,四周圍靜得無聲,甚至聽不到蟲鳴。 淩纖兒慢慢站了起來,看著面前一座接一座的山巒。 如果不經過斷腸穀,想繼續東行的話,唯一的辦法,自然是翻過那些山巒了。 天啊!這麽多插天高峰,恐怕得發一輩子去爬它! 她看呆了眼,頹然地癟臉坐在大樹下。 不知失神多久,忽聞輕鳥飛過,突然一響,終把淩纖兒驚醒,瞧著飛鳥逝處。 不禁自嘲一笑。 心頭暗想:“要是白中紅那只龍鷹,那該多好啊!” 心念未畢,複覺背後似有某種東西雌伏。 她驚急猛轉頭,竟然發現一位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時已臨自身把及七尺。 那夢面人兩眼清亮的盯著她,風度翩翩笑道:“姑娘你好!” 淩纖兒怔叫:“你是誰?” “在下無心人。”夢面人道:“也就是幽魂之意。” 淩纖兒突然嗔斥:“管你有心無心,你想幹什麽?”“姑娘以為呢?” “你想抓我?”“姑娘猜得很准。” 無心人輕輕笑道:“不過,有一種狀況,在下可放你一條生路,也就是把該說的說出來!” “做夢。”淩纖兒怒斥:“有本事,自己來拿吧!” 登時擺出架勢,准備大打出手。 無心人冷笑:“姑娘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嘍?” 淩纖兒冷笑,不再問話,喝地一聲,一招”力劈華山“劈打過來。 無心人唉呀驚叫:“我還沒出招,你倒先動起手來了?” 眼看淩纖兒掌勢已近,他哪敢落後,登時騰出右掌,對切過去,砰然一響,雙方錯開。 淩纖兒被迫退三步,身形為之搖晃。 無心人亦退了兩步,顯然也沒占到什麽便宜。 淩纖兒雖然被逼退,但直覺此人武功並未想象的那樣強。 於是卯足勁,又自欺攻過來。 無心人冷笑道:“別以為我好欺負!” 他照樣迎掌封去,就要對及對方手掌之際。 他忽而冷笑喊著:“看迷煙!” 指尖處果真冒出白霧。 淩纖兒從百變魔女處嘗到苦頭,對此煙霧帶有莫名懼意。 但見迷煙噴出,一時亂了方寸,驚叫不好,哪敢再進,趕忙收招掠退,竟也忘了一掌劈風,說不定可將迷煙給迫散,然後自可搶攻。 無心人見她閃逃,不禁傳來得意笑聲,喝道:“想逃!沒那麽容易!” 他似乎顧忌夜長夢多,突然打出三顆白丸,封向淩纖兒三面去路。 白丸頓時炸開,煙霧快速卷向淩纖兒。 她又猛勁閃退,一時掉入煙堆中,未及唉呀驚叫.悶哼一聲,立即倒地不醒。 無心人但覺時間寶貴,奇快無比掠了過去,將淩纖兒抄于腰際。 他黠笑一聲,道:“落入我手中,可比落入凶神惡煞手中好得多,這可是你的造化呢!” 說完,掠身而起,直往深山高崖奔去。 一連奔馳十數裏,掠過三峰、兩崖,終找到一處頗為隱秘且寬敞的山洞。 無心人始將淩纖兒置於地面,噓口氣道:“看她苗條,卻也不輕啊!” 說完,解下面罩,擦擦臉面汗水,扇著涼風,暗道:“接下來,該如何逼她說出秘密呢!” 他想:“以溫柔方式恐怕不是短時間之內可完成任務,唯一能用的,可能只有逼供一途了。然而這丫頭又是死硬派脾氣.想逼她說出心中秘密,可非易事……看來,用嚇的好了……” 無心人心想,女人總怕一些鬼玩意,嚇嚇她或許有效。 當下得意直笑。 隨又忙戴上面罩,然後拿出預備好的繩子,把淩纖兒五花大綁,綁於內壁上,呈了“大”字型。 那直若朝廷重犯形態,連無心人見了都想笑。 “沒辦法啦!不逼你說出口訣,有人永遠得不到安寧!” 無心人黠笑幾聲,始探向洞口,但覺神不知,鬼不覺,這才小心翼翼溜出,准備找些行刑專用東西。 一個時辰過後,他果然扛著幾支中空的竹節回來,興致沖沖地置於淩纖兒左側,心想行刑時間快到了。 他輕輕拿出一竹節,裏頭裝了清水。 他伸手倒水出來,五指一彈,灑向淩纖兒臉面。 清水沾臉生涼,淩纖兒始幽幽醒來,迷茫茫,仍自不知已受困,喃喃自語:“這是哪里……” “天堂!” 無心人捉笑道:“也可以說是地獄。” 淩纖兒忽聞聲音,驚詫瞄眼過來,猝見蒙面人,這才想起方才之事,敢情自己仍落入虎口,一時驚慌,掙紮不已:“你敢耍詐!快放開我!” 她使盡全力掙紮,然而繩索甚粗,她穴道又自受制,根本掙不脫。 無心人輕輕笑道:“放開你不難,只要你聽話,自可活得安心些。” “放屁!”淩纖兒大吼:“無恥之徒,你敢對我怎樣,我做鬼都不會饒你!” 無心人笑道;“那就等你做鬼時再說吧!我現在只要你心中秘密,能不能說出來。讓我聽聽?” “做夢!”淩纖兒厲道;“要殺要剮隨便你,想叫我說出心中秘密,做你一百年春秋大夢!” 她突然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悲悵,恨怒而不甘。 這些日子不斷遭受驚變;已使得她承受乏力,甚至就快神經錯亂,若非復仇的一口氣支援著,她早就自殺解脫了。 無心人看她如此激動,竟也懂得安慰。 他笑道;“別怕,別怒,別想不開,我可是你的朋友啊!你可曾想過,現在全天下都要抓你,你何不把秘密告訴我,讓我當你替身;讓他們追殺我呢!” 淩纖兒厲笑道:“你想得美,動手吧!我死也不會說!” 心一狠,閉上眼睛,不肯再看人一眼。 無心人見狀,吃吃笑道:“好一個三貞烈女!可惜生錯時代,腦袋有點兒不清不楚,你怎麽不想想,性命只有一條,死了就沒了,武功口訣說了也不會掉一塊肉。縱使被別人捷足先登,你還有命在,自有機會搶回來啊!如果沒了小命,那才是真的什麽都玩完了!”淩纖兒仍自不理。 然而她嘴角咬得更緊,可見其惡意不減。 無心人見狀,輕輕一歎:“沒想到你如此固執,我看不用刑是不行了,唉!有的人就是想不開!” 淩纖兒冷哼一聲,硬是不理不睬。 無心人輕歎中,只好把裝水竹筒放回原處,並抓來另一隻竹筒,歎聲道;“你當然不怕酷刑,但我卻用女人最怕之刑,希望你受得了才好。”說完,慢慢逼近淩纖兒。 然後把竹簡小蓋輕輕打開、並敲出聲音,似在趕什麽東西。 淩纖兒但覺對方不是用酷刑,心頭不禁冒起寒意,偷偷張開眼睛,發現竹簡內有東西蠕動,嚇得她遍體生寒。 她厲道:“你想幹什麽?” 無心人笑道:“逼供啊!” “你敢!”淩纖兒大吼:“這是什麽東西?” “毛毛蟲!”無心人邪笑道:“女人最怕的毛毛蟲,試想,一隻只又黑又粗的軟粘東西,爬在你嫩白漂亮的肌膚,就這麽一寸一滑地撫摸你、吸吮你,然後留下一道粘膩膩的東西,讓你發癢發疼,這種滋味你覺得如何?” 此時毛毛蟲已爬出竹筒,竟然有手指粗,黑得讓人毛手毛心。 淩纖兒瞧得兩眼盡赤,全身抽額,失心般吼起;“你敢……不要過來……” 無心人邪邪一笑:“我不敢?或許你說出秘密,我就不敢了,否則毛毛蟲一上身,那種瞧著毛毛蟲蠕動,自己都唉呀起疙瘩,你再不說,我真的要讓它上你身了。” “你敢……” 淩纖兒仍自瘋狂尖吼、掙紮,卻掙不脫。 那驚駭模樣,實比捅她一刀還來得嚴重多多。 無心人看她似乎鐵了心,只好輕歎:“也罷!有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看你能忍到何時!” 他當真把竹筒移往淩纖兒胸口,四五隻大毛蟲果真蠕動上身。 嚇得淩纖兒全身痙攣,淚水滲了出來,尖聲駭叫:“不要!不要——” 毛蟲卻仍自慢慢蠕動,爬往脖頸部位,那股蠶食般迫害,連無心人瞧之。都不自覺冷汗直冒.實在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淩纖兒終于忍不住,淚水泉湧而出,厲吼道:“快快抓開它們,我說!我什麽都說……” 無心人聞言大喜,沒想到這招竟全奏效。 他立即喊道:“先說,我再收回毛毛蟲!” 此時,毛毛蟲已爬往脖頸不及三寸,那毛體蠕動處,又自近距離瞧它,自是特別的恐怖。 淩纖兒已嚇得失心,哪聽得了對方喊話,一個勁吼著快抓開它們。 無心人卻堅持先說出口訣。 眼看毛毛蟲就要爬向脖子,嚇得淩纖兒掙紮不堪。 突然猛吹氣,吹之不掉,那毛毛蟲探起頭,就要粘向脖子肌膚,她終於拼命瘋狂把身子往石壁撞去。 叭然一響,山洞轟然晃動,反彈勁道震得她身子抖額,再加上胸脯頗懼彈性,竟然把四條毛毛蟲給彈震開來,直落後頭三數尺。 然而無心人本就離她甚近,在突發所料不及狀況下.忽見毛毛蟲反彈回來,竟也嚇得他驚慌逃退。 眼看避之不及,手中竹筒斜斜猛砸過去,打得毛蟲體裂肉散腸流,撞向牆頭,變成一堆肉糊。 無心人猛拍胸脯,說道;“好險!好險!” 淩纖兒亦自暗叫:“好險!好險!” 兩人似經過一場大戰似的,汗流滿身。 “這玩意太可怕了!” 無心人驚在心中,終把其他竹筒抓起。 然後丟往洞外,徹徹底底將猙獰的野老鼠、蟑螂之類的東西消滅,免得這群要命傢夥反噬過來,讓自己遭殃。 淩纖兒噓喘駭氣,但見鬼東西已不見,心頭稍安。 然而她對無心人舉止,不免疑惑——沒想到他跟自己一樣,如此怕這些東西? 還來不及多想,無心人已恢復鎮定,裝出一臉凶邪地走了回來,冷笑不已:“怎麽樣?這招夠你受了吧!快說!免得再遭殃!” 淩纖兒反斥:“笑話!我憑什麽要說?” 無心人道;“你剛才不是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饒?怎麽.現在後悔了?” 淩纖兒但覺臉頰仍自淚痕未幹,方才窘事又湧上心頭,不禁惱羞成怒:“打死我,都不說!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嚇得屁滾尿流!” “我?”無心人咳兩聲,邪邪笑起:“你有沒有搞錯?我會被嚇著?你不說是不是?好!我再去捉,這次喂在你嘴中.有本事就把它吃了,看你能忍到何時?” 說完,悻悻然轉身而去。 淩纖兒不禁心慌.卻不肯認輸,斥道:“有膽就用手抓回來.還裝什麽竹筒?” 無心人反望一眼:“你以為我不敢!走著瞧!” 更是恨怒地閃身出洞。 淩纖兒想起方才,餘悸猶存,破口即罵:“你敢!你敢……出去會被天雷劈死!喝涼水給你撐死,跌落深淵而亡……永遠回不來……” 任她叫喊,無心人始終不回話。 淩纖兒喊得口角發酸.聲音正要軟歇下來之際。 無心人邪笑已然傳來,一閃身,已出現洞口.右手抓了一隻黑黝黝的毛絨絨東西。 晃向淩纖兒,邪笑道:“這不是如你所願了嗎?說!口訣到底是什麽?” 他快步逼前,又要故伎重施。 淩纖兒乍見毛毛蟲,驚駭得差點地反胃,尖叫厲吼著:“你敢!你敢!再過來,我嚼舌自盡……” “嚼啊!有膽子連這條蟲、同嚼吞入腹!” 無心人斥笑道:“到時,我可以網開一面,放你走!” 他已逼近不及兩尺,毛毛蟲晃向淩纖兒臉面,嚇得她厲喊:“快拿開!惡魔!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何苦呢!人死了,還要那口訣何用?”無心人輕歎:“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別怪我心狠手辣啦!” 毛毛蟲一晃,邪笑道:“這次改背面好了,看不見,更可怕,何況你想撞壁,就連它一起壓爛好了,當成狗皮膏藥貼在肌膚上,特別有效!” 說完,就把毛毛蟲斜往淩纖兒後衣領塞去。 淩纖兒就如見鬼似的又自掙紮、吶喊,硬想掙脫,卻掙之不去。 “還不說嗎?我可不客氣了!” 無心人當真玩真的,把毛毛蟲塞入後頸部。 淩纖兒但覺毛絨滲膚,那感覺直若掉入滿缸毛蟲裏頭,驚駭抽搐之下,呢地一聲,終於嚇昏過去。 無心人一愣;“這麽不管用?只一沾毛就翹了?” 他伸手把毛蟲抓回手中,毛毛蟲卻未蠕動。 仔細看來,原是某種長了長毛的草木之根,在情急之中,自能冒充毛毛蟲使用。 無心人把玩假毛毛蟲,邪聲冷笑道:“真是膽小鬼!連假毛毛蟲都嚇成這樣.將來還能成大器嗎?” 他耍著假東西,似乎已忘記方才自己也亦是嚇得失魂落魄一幕。 他喃喃說道:“不過……看來她個性果然倔強,甘心嚇死都不肯說,得改變方式才行,否則這招用久了,遲早會被拆穿!” 他不禁開始沈思,得用何花招,方能逼出對方一言半語。 然而,他未能想多久.淩纖兒已幽幽醒了過來。 無心人見狀,趕忙收起假毛蟲,恢復鎮定,立於她面前。含笑而立。 淩料兒迷茫中,複見黑衣人。 她已脫力般。不知該如何自處。 無心人則含情笑道:“你醒了?想通沒有?說出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放屁!” 淩纖兒怒斥:“我死也不說!一刀殺了我吧!耍此花招,算什麽英雄好漢。” “我本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 無心人邪邪笑起:“你的確夠硬!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縱使得不到口訣,也要陪你玩個夠!” 猝然間伸出右手,邪笑逼近。 淩纖兒驚城:“你想幹什麽?” 無心人邪惡陰笑:“孤男寡女在深山野洞之中,還能幹什麽?” “你敢?” “我不敢!” 無心人突然探爪抓向淩纖兒衣襟,猛往後扯,唰然一響,衣襟敞開,紅肚兜已現形.露出尖聳的胸脯。 姑娘果然發育良好。 淩纖兒突遭惡變.整個人再次抽顫,厲吼:“你敢……畜牲!你不是人……” “那又如何?” 無心人冷笑:“我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回,現在既然得不到你的口訣,只有和你結為夫妻了!哈哈哈……”他笑得更邪更狂。 淩纖兒沒命掙紮,不斷厲吼:“你敢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死啊!一了百了,省得我多費手腳!” 無心人當真又自伸手扯住那件紅兜,唰聲剛響。 淩纖兒那雙尖聳的酥胸就要現形。 她不禁淚水滾落.泣道:“爹爹,原諒女兒不孝了!” 說完,就想嚼舌自盡。 無心人見狀大驚,喝道:“你想幹什麽?” 但見她舌頭已伸出,知道怎麽回事,趕忙改爪為指戳向淩纖兒牙關穴道,迫她無力嚼舌。 淩纖兒被戳.腦袋已較塌下來。 縱使意識仍清醒,卻已無能為力.兀自淚水直流。 想及自己欲死保名節皆下可得.何等悲慘遭遇啊! 無心人亦是暴跳如雷吼道:“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說出口訣?” 心想一連幾種方法全部失效,他心頭就有把無名火熊熊不熄,只好大叫泄怒了。 足足叫了十數分鐘,心情始較為平靜。 瞄向淩纖兒不整衣衫,一點兒胃口也提不起來。 只好把它整理一番,恢復先前模樣。 淩纖兒暗自輕歎,自己似乎又躲過一劫。 卻不知這怪異傢夥,接下來又會想出何花招整死自己? “我看,逼你是逼不出來了!” 無心人似想出方法,精神又來,邪邪笑道:“那就讓你心甘情願地說吧!” 一指解開淩纖兒穴道。 淩纖兒冷眼瞄來,冷哼一聲。 她還是一個念頭——你逼我,我就死給你看! 無心人邪笑道:“不服是不是?放心,我不會再用毛毛蟲逼你,也不會強奸你?我要你做夢,夢久了,什麽話都說得出來!這樣你覺得美嗎?” 淩纖兒任愕道:“你想用催眠術?” 無心人邪笑道:“我想再沒有其他方法更適合現在使用了,何況你在夢中說出,也沒違背你誓言,豈非兩全齊美,各得其利!” 說完,從口袋掏出一些小瓶,當真想耍此花招。 淩纖兒臉色大變:“你敢!你這無恥小人,什麽手段你用不出來?” “你知道就好!” 無心人邪笑道:“既然知道我無所不用其極,何不爽快說出口訣,如此大家都可省去一番工夫。” 淩纖兒咬牙切齒斥道:“敗類!我死也不會說的!” 她當真卯起了心,想跟無心人鬥到底。 “哪就試試吧!” 無心人似也毛了心,登時打開一瓶東西,倒出粉末,往淩纖兒臉面吹去。 淩纖兒想閉氣已是不及,登時被吹得迷迷茫茫,變了個白癡似的 無心人一吹得手、欣喜不已:“早知道就用此招了!接下來就看俺的本領啦!” 當下他將紅線綁在玉瓶上。 始後晃如鐘擺,慢慢移往淩纖兒面前,哺哺念道:“淩纖兒你醒醒,看著我,看著我!我就是你師父啊!” “師……父……” 淩纖兒有若白癡般瞧著無心人。 她癡癡笑道:“師父?……沒有黑黑臉……” 當真入了迷.竟然滲流出口水而不自知。 無心人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罩了黑巾,乾笑道;“我是你師父的師弟!” 淩纖兒便笑道:“……沒……沒有師父……沒有師弟……你騙人……呵呵……” 她笑得更白癡。 無心人眉頭一皺:“你沒師父?那誰教你武功?” “爹爹……” “哦!我倒忘了!” 無心人自嘲一笑,仍問:“爹爹教你什麽武功?” 淩纖兒一口氣說出紫紗功、內功、刀劍功……等十數樣。 無心人聽不出所要的,遂又問:“他還教你什麽口訣?” 淩纖兒有問必答,且對答如流。 無心人還是聽不出名堂、複又問:“爹爹特別交代過你什麽口訣?” “爹爹交代?……” 淩纖兒想了想,不禁哭泣起來:“爹爹已經死了……” “我不是問你爹是死是活,我只想知道口訣。” “爹爹已經死了!” 淩纖兒當真如白癡般哭得淚水、口水直流。 如此情景,實瞧得無心人沒辦法。 得用話引開她悲痛回憶才行。 無心人遂道:“爹爹沒死!他還活著!” 淩纖兒似乎沒聽過去,還在哭。 氣得無心人大喝:“你爹沒死,聽見沒有。” 聲如震雷,果真把淩纖兒震住,懼心所及,忘了哭泣。” 她懼道:“爹爹沒死麽?” 無心人暗自想笑。 又故做冷靜道:“你爹沒死,他要我帶你會見他。” “真的?” 淩纖兒露出笑意:“爹在哪兒?” 無心人笑道:“不急不急,你爹有交代過,要問出你的口訣之後,才可以帶你去見他。” “什麽口決?”淩纖兒一臉茫然。 “就是有關絕世武功的口訣啊!” “絕世武功口訣?” 淩纖兒不知所以然。 無心人為之吹鬍子瞪眼,暗斥:“真是個大白癡!” 看來只能用話引她了。 他道;“你跟丁沖丁叔叔到關外,為了什麽?” “丁沖?……丁叔叔?……” 淩纖兒臉色開始出現懼意。 無心人知道問對路了,心下暗喜,再次追問:“丁叔叔就是跟你一同坐馬車那位,他和你到關外是做什麽?” “丁叔叔……” 淩纖兒已想起什麽,懼然瞧著黑衣人。 她懼道:“你要搶我秘密!” 無心人一楞,沒想到她仍會反抗? 看來此事在她心靈深處已根深蒂固。 且加把勁,急甩著玉瓶,加強催眠,並笑道:“我是你爹派來幫忙的,放心,不會害你!你說你們要去哪里?” “不能說……”淩鉛兒猛搖頭。 “快說!”無心人語氣稍硬。 不能說!不要……不要……” 淩纖兒感覺對方將施展逼迫,一時驚懼不安,直往後縮,卻又躲藏無路。 無心人但見強逼有效,語氣自是更家凶惡,喝道:“快說!不說,把你關起來餓肚子!” “不要!”淩纖兒已急心而泣。 “快說!”無心人更逼。 “不要……” “不說,餓死你!” “不要……不要……” “說!否則我抽你鞭!” 無心人猛揚手,就要揍人:“你和丁沖要去哪里?” “我……我……” “快說!” 無心人一揚手.淩纖兒嚇哭,急道:“過雁門關……找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大地方……” “可惡!” 無心人但覺她亦不知.複又問:“口訣呢?把口訣說出來!” “不!不要!”淩纖兒開始掙紮。 “說!不說餓死你!每天打一百下!”無心人更逼。 “不,不要!” 淩纖兒扭動掙紮,開始哭泣:“不要逼我……” “不是逼你!是在幫助你!” 無心人急道:“快說出來,一切沒事!” “不要……不能……” “不能也得能!否則揍死你!” “不要,不要,” 淩纖兒突見有人攻擊似的,登時瘋狂掙紮.扭如魚鰻,簡直變了頭瘋獅子。 無心人見狀大駭,沒想到她抗性如此之強。 然而此時不逼,尚待何時?催眠之術又加幾分勁,並喝吼道:“快說,不說揍死你!” “不能說!敵人!你是敵人!” 淩纖兒突然咆哮,立即攻擊,拖得手腳繩索叭叭作響。 更形瘋狂了。 無心人意外自己催眠之術竟克她不住,暗暗感歎火候少了幾分.否則此時早就問出名堂了。 眼看淩纖兒已瘋狂,再催眠逼下去也是枉然,遂道:“好好好,我不問,你靜靜!我拿好吃東西給你吃如何?” 此時淩纖兒有若三歲小孩,一哄即受用。 尤其聞及有東西好吃.瘋獅子不禁平靜許多,驚中帶喜問道:“你給東西吃?……我要糖葫蘆……” 無心人正想笑之際,忽聞外頭傳來弧弧叫聲,一道黑形掠洞而過,他驚心道:“會是龍鷹?” 話未說完,猝見外洞外射來一道青影.奇快無比撲向無心人。那淩空掠爪過處,幾道指勁若寒天利箭,快逾閃電般射沖而至。 無心人驚駭之際,急忙喊叫:“不要亂來!我是葉水心啊!” 那“啊”聲,等於慘叫。 由於對方動作太快.指勁已戳中他腰肋數處要穴,並點得她往前摔倒.撞向淩纖兒,正待滑落地面。 那青影正是找尋淩纖兒許久而不可得的白中紅。 他只好命令龍鷹搜尋,好不容易找到地頭,卻見蒙面人在逼供似的,他直覺想救人,自是功力盡出,迫得對方東倒西歪。 忽聞對方叫聲,他自吃驚:“會是葉水心!” 瞧他欲墜地,趕忙伸手施展吸字訣,一道吸勁迫出,又把他吸回來。 左手猛揪那人面罩,果真是漂亮如女人的葉水心。 白中紅斥笑不已:“你在耍什麽?偷偷逮人也不告訴我一聲?”幾指點去,解了葉水心穴道。 葉水心唉埃痛叫起身,嗔目瞪眼斥來:“你就一定要以這麽非常用力的手段對付我嗎?” 白中紅乾笑道:“情勢危急,你又沒通知,又打扮成水夫人那一夥哥哥的蒙面人,我當然以為你就是他們之中一人,出手不重,怎能制住? “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啊!” 葉水心瞪眼再罵幾句,始自歎倒楣。 他道:“難道你不會用心電感應的嗎?” 白中紅淡笑道:“對不起,我跟娘娘腔,很難會有感應的!” 葉水心斥道:“都是你的話!真是狗咬呂洞賓.幫你。還惹來一身腥!” “幫我?” 白中紅訝然道:“你現在是在幫我?” 葉水心斥道:“不然是什麽?我抓淩纖兒回來逼問口訣,不是在幫你是什麽?”“淩纖兒!” 白中紅乍見她,趕忙掩臉:“糟了,她看見我們了!” 葉水心登時黠笑:“好啊!從此你可以正正當當地追她啦!” 白中紅不禁有氣:“壞了事,還好意思說話!” 葉水心一楞,沒想到他真的生氣,再也不敢開玩笑。 他一副委屈,說道:“我才沒壞事!此時她中了我的迷魂術,根本認不出我們是誰呢!” “真的?” 白中紅這才把手放下,試探地瞧向淩纖兒。 她果然一臉白癡樣.還流著口水。“我要吃糖葫蘆……大大的……” 淩纖兒乞求中,笑得甚甜。 白中紅見狀,自知她已失去本性,根本認不出任何人,心頭稍安。 然而瞧她一位漂亮姑娘,竟然被整得如此流口水模樣,實讓人不忍,且難以接受。 遂瞪向葉水心,斥道:“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被你整成這副德行?” 葉水心乾笑道;“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那口訣!” 白中紅道:“快快替她復原吧!你整得太過火了!要是她有所記憶,我看得在水夫人面前自殺謝罪了!” 言下之意.再也無法騙得淩纖兒任何信任和口訣了。 葉水心自也覺得手段太差勁.然而他除此之外,已無法可施,幹聲說道:“不再催眠逼她說出?” 白中紅心神一凜,問道:“你的方法有效?” 葉水心乾笑道:“差一點點,她抗性太強,不過,可以再試。” 白中紅苦笑地擺擺手:“算啦!如果有效,你也無須把她整得如此狼狽啦!” 葉水心乾笑道:“或許配合你的功力,可逼她說出來……” 白中紅笑道:“對不起,我不懂催眠術,你得有絕對把握再進行,否則整慘人家不道德!她也是個苦命女啊!多多積點陰德吧!” 葉水心被他一說,不禁開始同情淩纖兒。 她歎聲道:“我知道她苦命,可是她為什麽不說出心中秘密,好讓我們替她分擔風險呢?” 白中紅道:“人各有想法,何況她要是公開,必定遭人滅口,現在那口訣反而成了她的護身符啊!” 葉水心道:“那……你騙了她口訣,也得負責保護她安全了?” 白中紅歎道:“大概吧!我的心沒那麽硬!” 葉水心再次瞧著淩纖兒,亦自歎息。 又道:“我的心也沒那麽硬!一切看造化啦!現在就弄醒她?” 白中紅瞄眼:“有沒有搞錯?她現在醒來,豈非認出我們,那可一輩子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葉水心道:“那該怎麽辦?” “怎麽來,怎麽去!” 白中紅道:“咱們把她放回原來地方,讓她覺得像在做夢一樣,如此大概可以減少她的疑慮。” “會嗎?” 葉水心皺眉:“我整得她那麽慘……” 白中紅皺眉:“你還有手段?” 葉水心急叫:“沒有沒有!” 複見白中紅不信的眼神.勉強乾笑道:“我只拿毛毛蟲嚇她,而且是假的!” 趕忙把那黑須根抓出來以證明.卻也隱去強扯衣襟一事。 白中紅瞄他一眼,斥笑道:“沒想到你這個娘娘腔,也會玩起毛毛蟲來?真是不簡單!” 葉水心乾笑道:“是假的嘛!” 此時淩纖兒又自吵著要吃糖葫蘆。 白中紅於心不忍,一指把她點暈。 然後解開她手腳繩索,置於地面。 摸著她雙腕留下掙紮血痕。 白中紅冷眼又瞄來:“你幹的好事!還不快來揉去血痕,否則她醒後,發現血痕,什麽夢也沒了!” 葉水心噢了一聲,依言幫忙揉其雙腳。 白中紅趁此機會.替淩纖兒擦去淚水及橢液,還她一張姣潔臉容。 他從來沒如此近瞧過淩纖兒 此時仔細瞧來,她果然容顏絕美。 若能除去林黛玉般的愁結神態.她將會更加動人。 兩人揉了半晌,方自將血痕揉散。 葉水心亦開始注意淩纖兒的容貌,不禁歎聲道:“長得芙蓉出水,就是愁容滿面,真命苦啊!” 白中紅道:“所以下次請別胡整人家。” “不會啦!” 葉水心乾笑,道:“我會更加憐香惜玉,現在呢?我就送她回去?她衣襟還濕了呢!” 白中紅瞄眼:“都是你.弄得人家大流口水!先用清水洗淨,再運功替她蒸幹!” 葉水心聞言,始找來方才裝水竹筒.倒出清水替她洗衣襟,隨又准備運功蒸衣。 白中紅道:“我來!” 雙手一伸,就要按向淩纖兒胸口。 葉水心怔詫喝道:“你想幹什麽?” 攔了過來。 白中紅瞄眼道:“想幹什麽?你占的便宜還不夠?該換人了吧!” 雙手又伸。 葉水心更急.攔住他雙手.斥道:“登徒子,你想非禮人家?” 白中紅道:“你替她洗胸襟.不算非禮?” “我不一樣!” “怎麽?娘娘腔就能揩油?” “不管!” 葉水心喝道:“就是不能讓你碰她!” 他想把淩纖兒搶走。 白中紅一手又把人搶回來,斥道;“過份喔!連讓我表現機會都不行?” “就是不行!” 葉水心幾乎要翻臉。 白中紅無奈;“那離地二寸總行了吧!” 雙掌果真未貼向淩纖兒胸口。 葉水心這才呵呵笑起:“對麻!男女有別!你非禮人家,以後叫她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你非禮就不算?” “我哪有?” 時水心斥笑道:“我替她洗衣襟也是特別小心,你的心就是特別歪!” 白中紅笑得暖味;“離三寸就這麽管用?” 此時他雙手距淩纖兒胸脯不及三寸。 如此一來倒像欲摸又止模樣。 葉水心不想還好,越想越窘,這可比一摸了事還來得尷尬幾分。 他終於忍不住窘斥道:“就是色浪,老想歪!” 轉過頭去,不想再看這幕情景。 白中紅嗤笑道:“我看想歪的是你吧!娘娘腔!” 葉水心越想越窘,喝著色狼色狼,乾脆躲到洞外去了。 白中紅斥笑;“莫名其妙!明明沒什麽,卻又想得一團糟!” 當下認真運功替淩纖兒烘乾衣襟。 然而,兩人獨處,淩纖兒又是絕色美人,在不斷均勻呼吸之下,尖聳胸脯起伏有致,更散發出無比女性媚力, 或而貼向胸口運功,自無感覺。 然而離了三寸,大有欲摸又止之態,終也逼得他不由幻想紛紛,心頭上撲通撲通加速顫抖。 白中紅終究克制不住好奇。偷瞄向洞口,未見葉水心蹤影,這才大膽按向淩纖兒胸脯。 一按之下,軟綿滲手,更有彈性傳來,那感覺實在舒服,不禁燒得他滿心陶醉,直幻想著男女之間,竟然如此妙境。 他仍陶醉之際,淩纖兒卻已經輕輕呻吟。 嚇得他趕忙把手掌移開,窘困地欲躲收回去。 卻又見及淩纖兒只是夢藝般呻吟,並未醒來,心頭暗呼好險,再也不敢想入非非,認真替她烘個衣襟便是。 半晌未到。 葉水心已轉入洞中,神色轉為坦然道:“怎樣,色狼,趁機非禮人家沒有?” 白中紅神秘一笑:“非禮啦!感覺挺不錯的!” 但覺淩纖兒胸襟已幹,始收起雙掌。 葉水心斥道:“諒你也沒這膽子!” 當下倚身過來。准備替淩纖兒解去催眠術。 白中紅道:“瞧你小小年紀的,學了不少把戲,要是變成色狼,天下多少女孩要遭殃啊!” 葉水心斥道:“你才是色浪!你若學會才可怕!” 白中紅笑道:“放心,我不會學這玩意,若被人發現,當真跳到黃河都說不清!你爺爺不也曾經遭受這麻煩?” 誰都知道長青仙翁葉西,當年曾玩這催眠術,把江南第一美女李素素給迷倒。 後來李素素莫名被非禮。 只好賴住葉西,逼得他非娶人家不可。 還好,事後抓著非禮淫徒司馬艷。 長青仙翁又徑自把他殺了,未公示于武林,故而傳言仍自不斷。 葉西受擾之多,可想而知。 葉水心自知此事,不禁瞪向白中紅:“你敢亂說我會催眠術.饒不了你!” 白中紅笑道:“我才沒那麽傻,你一直跟在我身邊,說你會此玩意,我豈非跟著有嫌疑?” “諒你也不敢說!” 葉水心這才心安理得替淩纖兒解除禁制。 白中紅看在眼裏,問道:“這催眠術,當真能攝人魂魄麽?” 葉水心道:“練到絕頂,自有此能耐.可惜我只五成不到,還得借藥物,否則早騙出她口訣了。” 白中紅喃喃說道:“卻不知當今武林,誰有此本領?” 葉水心道:“我爺爺本來可以,可是他受了刺激,發誓不再練,他勉強只能達到七八成境界,至於是否另有其他人,沒碰上,不能得知。” 白中紅道:“有辦法抗拒這門功夫嗎?” “只要心定神定,自能不受制!” 葉水心又道:“就像淩纖兒,意識堅強抗拒,我也拿她沒辦法。” 白中紅頻頻點頭:“簡單地說,像瘋子一樣,任何攝心術都將失效就對了啦!” 兩人相視而笑,心領神會不少。 葉水心很快拿出解藥,替淩纖兒除去禁制。 淩纖兒呻吟中,開始蠕動。 白中紅又點幾指,讓她昏迷。 他道:“時不宜過久.咱現就把她送回去.你先在前探路。我扛她!” 不等葉水心回答,白中紅已扛起淩纖兒.准備送回原處。 葉水心本想爭扛淩纖兒。 然而人已落他肩頭,再爭,未免小氣。 只好放棄,瞄眼道;“你可不能亂來喔!” 白中紅點頭道:“走吧!要亂來,剛才早就亂來了。” 葉水心這才放心一笑。先行掠出山洞,引帶白中紅,順著原路退回淩纖兒休息的地頭去了。 一連掠奪數處山頭,地頭已到。 葉水心卻發現左面山峽間,似有黑硬閃動。 天色雖暗,但他卻看得清楚。 立即低喝道:“有伏兵!” 白中紅聞言,趕忙把淩纖兒交給他,並說道:“我去引開他們!” 說完。掠追數十丈,猝又轉頭過來:“別忘了,你是一身黑衣,面上又無黑巾,放了人,趕快避開!” 話落,人影已竄離百丈開外 葉水心這才想起自家打扮,正是淩纖兒當時轉身所見,如若她醒來,又自見及自己。必定想起當時情景,而難以進入夢幻情境。 他暗呼好險,趕忙把淩纖兒放在大樹下,又覺不妥,還是置於樹後隱秘處,也好能夠藏身。 放置妥當,他暗自說聲:“自行多保重!” 已潛往白中紅那頭,想探探究竟。 淩纖兒剛落地不久。 或而白中紅早算准力道,或而令有聲音騷擾,喝地一聲傳來。 她終於幽幽醒來。 第一反應即是醒夢般掙紮。 “你殺了我,我也不說!” 掙紮坐起,心頭所想正是在山洞被黑衣蒙面人逼迫一事。 然而她一坐起,卻發現什麽都沒有,自己仍在原地,連手腳被捆的清境皆無。她撫著手腕,雖有些生疼。 但她卻相信,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抓傷的。 “難道真是一場噩夢?” 淩纖兒從碰上黑衣人開始想起。 經歷種種遭遇,竟是如此刻骨銘心,卻又不可捉摸,終也自嘲一笑——一好逼真的夢啊! 她當然做夢都不敢想,這會也一場真實情景。 “還好是夢?否則我豈非慘了!” 淩纖兒暗自慶幸.並不斷檢查自己衣衫,根本沒有被強暴痕跡,始自暗噓大氣。 就在喘不了三口氣之際。 左處又傳來喝聲,喝得她收回心神,極目往那頭瞧去,並發現天空黑鷹盤飛,心頭一喜:“那不是白中紅的龍鷹!” 想及白中紅就在附近,心頭竟然怦動不已。 她幾乎要出聲喊他名字。 然而又想及丁沖及父親臨死交代。不能相信任何人。 在未曾確確實實弄清白中紅真正來歷之前,有怎能隨隨便便把他當作朋友呢? 想及此,一般激情又自冷淡不少。 淩纖兒輕輕歎道:“一切看天安排吧!” 雖在感傷中——— 她仍自忍不住動身,潛往那頭亂石堆中。 及近百餘丈,果真見及青杉翩翩的白中紅,正和兩個老頭在對敵。 淩纖兒躲在暗處,極目瞧去。 星月微光之.看得十分清楚。 那兩人一身黑衣,長相難看,二對死魚眼,正是曾經遇到過一次,和丁沖約在斷腸穀一決勝負的無常二鬼。 無常二鬼正擋著白中紅去路。 老大蕭藍踏前一步道:“閣下是否姓白,曾和百變魔女同路?” 白中紅懶洋洋地,道:“不錯,在下正是姓自,也曾和羅剎門大護法百變魔女同路。” 他本想引開二鬼。 然而才要掠遠之際,複發現另有伏兵,伏兵令他感到顧忌,只好暫時留在此應付二鬼再說了。 也由於考慮淩纖兒安危,始以喝聲喚醒她。 免得她昏迷不知、落個任人擺布的局面。 蕭青瞪眼道:“為何只有你一個人,淩姑娘呢?你將她藏在什麽地方了?” 白中紅一聽,有點驚詫。 卻一閃即逝。 立即又回復了淡然的表情:“不錯,你們消息倒十分靈通,我是救了淩姑娘.但是我邀她同行,她卻不肯答應……” 他講到此處,怨歎兩聲。 卻暗自希望她能避開,沒想到她又跑上來。 真不知喚她醒來是對,抑或是錯了呢? 淩纖兒在大石後,見了這等情形,心情也憂鬱起來。 蕭藍嘿嘿乾笑:“淩姑娘不願與你同行.你便算了麽?” 白中紅道:“她既不肯,我難道還能逼她嗎?” 蕭藍揪起死人臉,罵道:“臭小子、你裝什麽算?” 白中紅一揚眉:“你怎麽罵人?” 蕭藍身形一晃,欺近兩步,長臂一探,喝道:“罵你又怎麽樣?” 他一面說,一面五指如鉤。 已經向白中紅的肩頭,疾抓而下。 白中紅冷笑一聲,稍一提氣。 身形突然向外一揚,避了開去。 蕭藍一抓不中,五指仰屈之間,第二抓又已疾抓而出! 這一下,他抓的乃是白中紅的面門,五指嘶空,發出“哧哧”之聲。 白中紅一皺眉,頭一側,又避了過去。 然而,蕭藍的這一招,不是普通招勢。 一抓不中.被白中紅側頭避了開去之後,立即改抓為拍,一掌向白中紅肩頭。疾拍而下! 這一招變招十分詭奇,白中紅有些掠詫,身子沒再閃避。 只聽得“叭”的一聲響。 蕭藍的一掌,已經擊在白中紅的肩頭上。 但是,也就在此際,白中紅一翻手腕。 突然,一掌向自己的肩頭擊出。 白中紅竟拍出一掌,向自己肩頭擊出,更是怪異。 蕭藍一見,不由呆詫了眼。 他心想:哪有人自己動手打自己之理? 白中紅的出手,快疾無倫,就在蕭藍一殺之後,陡地想起了對方的用意,想要縮回手來時,卻已慢了一步! 只聽得極輕脆的“叭”一聲。 白中紅的那一掌,雖然是擊向他自己的肩頭,但因為蕭藍的手掌,剛擊了白中紅,還未曾縮回來。 所以,那一掌,便正好擊在蕭藍的右手手背上。 蕭藍手背一被擊中。 剎時之間。只覺得對方的掌心上,像是火爐一般,手背被燒拷得奇痛無比,忍不住一聲驚呼起來了。 無常二鬼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魔頭,名聲在武林中甚響亮。 兩人的見識,也是極廣。 蕭藍一縮回手,連忙退出了丈許。 只見自己右手手背,又紅又腫,而五指也難以伸屈自如。 真叫蕭藍驚呆了。 他已知道。剛才看來那輕描淡寫的一掌之中,已蘊了內家罡氣,所以自己一中掌,才傷得那樣厲害! 蕭藍心中又驚又怒。 一聲怒叱。 蕭青迎了上來:“大哥,怎麽……” 他下面一個“了”字尚未出口,已經一眼看到了蕭藍的右手,腫得高起了兩寸許,整只手好像是一隻肉球一樣。 心中一驚,話都沒講完。 白中紅沒有乘勝追擊,只是道:“算你們運氣好,若不是我心情不爽,不想傷人.你們兩人已沒命了!” |
第九章 計耍長恨客
無常二鬼橫行武林這么多年,第一次吃虧。 他們兩人已看出對方年紀雖輕,卻很不好惹,這下子踢到鐵板了。 不過這一點儿,他們已有心理准備。 羅剎門的百變魔女被一個姓白的年輕書生所制,帶走凌纖儿的這件事,已由經過這條路,發現百變魔女的人,將消息帶到了斷腸谷。 無常二鬼在听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忙來追蹤白中紅。 而無常二鬼敢找白中紅,可知他們一定有所靠山。 蕭藍臭著一張死人臉,道;“你是何門何派?” 白中紅嘻笑道:“這還要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見識夠廣,剛才這一掌,應該也看得出來了。” 蕭藍一听,雖將所知的江湖奇學想了一遍.卻仍搞不清白中紅所使的是何种掌法。 蕭藍陰笑道:“閣下的确好功夫,諒必不致溜走吧?” 他們兩人自己不是對方的敵手,但卻又不准白中紅走,看來是要去請救兵。 蕭藍道:“正是,他老人家恐怕想和你談談。” 白中紅淡然道:“我在此等他便是。” 蕭籃自怀中取出一粒信號彈,用力往上一拋,信號彈遇風爆開,化成七彩焰火,甚是引人注目。 白中紅瞄了一眼,不以為意。 其實他早知長恨客就在附近。 否則又豈甘心待在此和兩個混蛋窮磨呢! 無常二鬼盯著他,恐怕他改變主意,趁机逃走。 躲在暗處的凌纖儿,甚是為白中紅擔心。 長恨客乃魔道數一數二魔頭,武功自是与無常二鬼天差地別。 不一會儿。 只見遠處走來六道身影,迅若飄風。 一眨眼,便到了白中紅等人眼前。 凌纖儿偷偷探出頭瞧去,想一睹這魔道大裊雄的風采。來的是五女一男。 五名女子個個妖撓嬌媚,一代尤物,令人見了便想親近一番,狐騷的程度,一點儿也不少于百變魔女。 男的是中年人.意志風雅,翩翩動人,其斯文程度和書生打扮的白中紅相似,實在看不出竟是魔道人見人怕的梟雄! 長恨客縱橫武林長達一甲子,再怎么早出道,現在也應是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了。 卻看起來像中年人,當然是內力深厚,駐顏有術之故。 無常二鬼一見到長恨客,忙躬身行禮:“參見前輩。” 長恨客很大派頭地微一點儿頭,表示听到了。 五名妖繞女子中的大姐,媚笑道:“兩位不必多禮。” 無常二鬼忙道:“多謝夫人。” 白中紅站在一旁,似在考慮對策。 凌纖儿甚是為白中紅緊張,怕他會吃大虧。 卻沒想到,白中紅的動作出乎她的意料! 只見白中紅落落大方卻恭敬向面前走了兩步,道:“晚輩白中紅,參見前輩。” 長恨客瞄他一眼,又向天空龍鷹望了去,面上忽視笑容。 他淡笑道:“百變魔女原來是敗給你了。” 長恨客不但人長得高雅出塵,語音更是溫柔。 若非早知他是大魔頭,可真要被他外表給騙去。 白中紅不亢不卑,道:“正是。” 長恨客道:“令尊呢?” 白中紅道:“他老人家在家中,沒有出來。” 長恨客笑道:“我与他好久沒有見面了,挺想他的.他可好吧?” 白中紅一拱手:“多謝前輩關照,家父一向勇健。” 凌纖儿躲在大石之后,听到白中紅和長恨客的對答,心中一陣揪緊。 從他們兩人的對答中,長恨客和白中紅的父親,分明是相識,那……白中紅的父親,只怕也不是什么正道中人。 凌纖儿想到這里,不由心情低落。久久無法釋怀。 長恨客朗笑道:“那姓凌的丫頭,自然和你在一起了?” 白中紅道:“不,她不和晚輩在一起,我已与蕭朋友說過了。” 長恨客這才向無常二鬼望了一眼。 他眼光在蕭藍右手手背上停了一下:“你武功已不錯了,但江湖險惡,單槍匹馬地闖,總是不妥。” 白中紅弄笑道;“防身之術。總不成問題。” 長恨客道;“你既是一人,我也不為難你,你走吧!” 白中紅應了一聲,身形一轉,就要离去。 蕭青忙道:“前輩,放走了他,凌姑娘就沒指望了。” 長恨客斜眼看去:“有我還怕什么!” 凌纖儿听得心中有些毛毛的,忙縮回石后。 她定了定神,又輕探出頭來,瞄眼長恨客,覺得很緊張。 凌纖儿不能肯定長恨客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她。 但是她想到長恨客的武功,既然高得惊人,自己就躲在附近,雖是屏气靜息,只怕他還是發現了。 她覺得落入長恨客手中和被百變魔女抓去沒什么兩樣,都是一樣慘。 凌纖儿心中一急,便又將頭上發簪拔下。 這時候,天空龍鷹輕鳴。 白中紅已經遠去。 他卻只能暗暗為凌纖儿祈禱了。 長恨客面無表情地目送白中紅。 一會儿后。 突然一轉方向,面對凌纖儿。 凌纖儿揪緊心神,臉都白了。 長恨客冷聲道:“什么人躲在石后?該上場了吧!” 凌纖儿一惊,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無常二鬼呆詫道:“石后有人?” 他們二人身形晃動,已向大石后掠了過來。 凌纖儿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啦! 無常二鬼乍一見石后有人,有些惊眼,但是一瞬間,他們便已認出,躲在石后的,正是凌纖儿。 二人立即露出欣喜笑容。 蕭青踏前一步:“凌姑娘,原來是你!恭喜你脫离羅剎門掌握。我們兩人,自知請不動姑娘大駕,如今,長恨客老前輩在此,請姑娘賞光,到寒舍如何?” 凌纖儿眼看已逃不脫他們魔掌.不由將手中發簪握得更緊。 無常二鬼逼道:“凌姑娘既然不反對,那就是答應了,請上路吧!” 凌纖儿一掃眼,那五名女子已散開將她圍在中心,一咬牙,便將發簪往口中送去! 就在那一剎間,突然听得”哧”地一聲,一股大力,不知從何而來,將那支發簪吸离了凌纖儿手中。 凌纖儿惊詫了眼,忙抬頭看去。 只見長恨客离自己遠有一丈遠,卻凌空虛抓,那支發簪,向他迅速飛了去。 長恨客和凌纖儿距离如此之遠。 長恨客猶可凌空虛抓,可知其內為當真有夠惊人的! 長恨客將發簪抓在手中,冷眼直瞄,不由神色一變,冷斥:“丫頭,你想死么?” 凌纖儿這几個月來,一直就被人跟蹤、追蹤。搞得她都快崩潰了。 丁沖吉凶未卜,她又免不了要落入這邪道中數一數二的大魔頭手中,實在是癟困到极點: 她大聲道:“不錯,我想死.你們逼我,結果也是什么都得不到!” 她一個“到”字才出口,身子一縱,足尖點處。已往前面那塊大石摔撞而出。 這一撞的去勢、卯足了約,若是撞中了大石,定頭破血流,當場玩完。 無常二鬼雖然在她身邊,但一時攔阻不及,只能發出惊呼聲。 遠在丈外的長恨客,一見凌纖儿一瞬間向大石頭撞去,立即一長身形,也未見他有什么動作。 便已飛身而起,疾如流星,便已到了大石上。 長恨客一揮手。 凌纖儿差點就撞上石頭,卻被他所揮之力,托了起來,跌倒在大石上。 無常二鬼忙赶上來。 蕭青雙手疾晃,點向凌纖儿肩頭。 凌纖儿“肩井穴”被點中,立刻擺平在石上,不能動彈。 長恨客冷笑兩聲,躍下大石,帶著五名女子便往斷腸谷行去。 其中一名女子,自動將凌纖儿抱起。隨在后面。 無常二鬼也乖乖跟在最后。 凌纖儿只覺一肚子委屈。 早知如此.不如跟著百變魔女好些。 至少百變魔女對自己還比較客气! 凌纖儿又想到白中紅。 是他把自己從百變魔女手中救出,不知……能否能再救出自已呢? 可是,凌纖儿不禁輕歎不已。 因為白中紅的父親与長恨客是老朋友.恐怕要他救人,很難吧! 暗歎中,凌纖儿已被帶往峭壁、峽谷之中,一群人方自逝去。 在那山崖高處.已現出兩人。 正是暗中監視而來的白中紅及葉水心。 他倆是對長恨客有所忌諱.連桫在高崖處,都得找那草石眾多處,方始安心。 葉水心忽然瞄著白中紅:“你爹跟長恨客是朋友?” 白中紅苦笑道:“或許見過面,卻絕對不是朋友?” “真的?” 葉水心疑惑道:“長恨客怎會對你如此客气?” 白中紅指向天空,道:“他是顧忌龍鷹主人,也把我看成是龍鷹主人之子,如此而已。” 葉水心邪邪一笑:“你到底是不是?” 白中紅輕歎而笑:“我也搞不清!” “你想隱瞞!” “別挑我毛病!” 白中紅道:“有机會,我自會一五一十把所知的告訴你,現在卻不是時候!” 葉水心自也覺得咄咄逼人,有失風度,遂不再多問有關他身世.道:“你擔心凌纖儿?” 白中紅頷首:“早知長恨客已來此.就讓她留在山洞中,反而安全些。” 葉水心捉笑道:“終于后悔了吧?接下來呢?再英雄救美?” 白中紅苦笑:“不救她行嗎?” 葉水心道:“我還是怀疑,你已救她那么多次,難道還沒打動她芳心?這個方法到底行得通嗎?” 白中紅干笑:“該有點效果才是!” 葉水心道:“現在可要對付長恨客?不容易啊!” 白中紅苦笑;“我知道,可是又不能不救。” 葉水心忽有一計上心頭:“或許我們可以找出水夫人這九大高手,用他們收拾老魔頭!” 白中紅輕歎:“怎么找?他們就像幽魂,想見我們,一閃即出,不想見,躲得連鬼影都沒得見,我看遠水已救不了近火.一切靠自己啦!” 葉水心憂心道:“你當真要斗老魔頭?” 白中紅笑道;“至少,他不會貿然殺了我吧?我已立于不敗之地。” 葉水心道:“那可說不定,老魔頭什么人都不買帳!” “既然要斗,想太多有何用?” 白中紅道:“替我出點主意,才是正途!” 葉水心有了被重用感覺,心頭自是一甜,不再多談廢話。 立即加入討論搭救工作。 兩人足足商討十數分鐘,方自分手,各自前去准備營救工作。 凌纖儿卻不知自己已替他人惹來大麻煩,仍自怔怔失神地任由老魔頭手下挾帶行去。 一群人循行于陡岩峭壁底下.不知不覺已過了几個短短的峽谷之后,眼前突然出現了相隔對峙的兩座大峭壁。 在兩座峭壁之間,是一條長長的峽谷。 那便是斷腸谷了。 谷勢果然陡峭險峻,甚是惊心。 無常二鬼就往在斷腸谷附近,但尚未過斷腸谷。 一行人來到無常二鬼所住山洞中。 洞中依著山勢.半天然半人工地開鑿而成,共有三大五小間石室。 無常二鬼各占一大間石室。 其余五小間石室,住著無常二鬼數名門人。 將長恨客等人讓至三大間石室,無常二鬼便只好跟門人擠了。 無常二鬼來到長恨客暫住石室。 恭聲問:“前輩,凌姑娘已請到,接下來……” 長恨容淡聲道:“我要把這丫頭,帶回長恨宮去。” 無常二鬼一听.臉都綠了。 蕭青急道:“前輩,這……” 長恨客反問:“我的決定,你有意見?” 蕭青憋聲道:“不敢。” 長恨客訕嘲:“既不敢,還廢話什么?是不是想跟我回長恨宮?” 無常二鬼當然不想,他二人在此當山大王。是快樂得不得了,干嘛自討苦吃;去干別人的活? 不禁有些埋怨自己,沒事找事做。羊肉沒吃到.還惹得一身騷。 真不是普通的吃癟。 兩人只好揪著老臉退下,免得長恨客不高興翻瞼,他二人可要倒大霉了。 卻不知長恨客早打他二人主意,要他們替他賣命哩! 凌纖儿被帶到石室后,便有二名女子服侍。 兩女先點了她的環跳穴、才解開肩井穴。 凌纖儿一醒來,想起身。卻發現雙手無力.兩腿根本就站不起來,便知道要穴被制住了。 她生气大叫:“快解開我的穴道!” 其中一女道:“你比較喜歡被綁嗎?” 言下之意,如若非點穴,便是被捆成粽子般,這兩條路可以選。 凌纖儿兩樣都不選,大吵大鬧。 兩女瞧她失心瘋般,有些可怜。 一女道:“萍姐,你看怎么辦才好?” 萍姐一臉無奈:“這丫頭軟硬不吃,我看讓她睡一覺較安穩。” 小宛亦有同感;“只好這樣,不然主人被她吵得生气,大家都不好受。” 凌纖儿見小宛要來點自己昏穴,更是大叫:“我不要!我不要……” 萍姐脾气甚好.柔聲道:“凌姑娘,我們也是為你好,事到如今,你最好別惹咱們主人生气,對你較有利。” 凌纖儿倔聲;“我怕什么?有什么差別?” “差別當然有。” 小宛道:“你乖乖的別吵,沿途也少受點苦,既然總是逃不了,舒服一點儿不是較好嗎?” 凌纖儿想到自己總是被抓,气癟在心,又想大吵大鬧。 這時,萍姐惊詫的咦了一聲,在地上撿起一張紙條。 小宛也看到了,忙道:“萍姐,什么人帶來的?” 萍姐一面解開紙條,一臉迷惑道;“沒看到有人進來,怎會掉了一張紙條?” 一打開,詫聲道:“是空白的!” 凌纖儿被她這話一吸引,仔細看去,果然与在尹家庄所看到的空白紙條,是同一式樣的。 莫非,白中紅有救她的方法? 萍姐和小宛對于空白的紙條有些茫然,一致決定還是拿給長恨客看看的好,便相偕离去。 石室中,只剩凌纖儿一人,呆怔地想著心事。 凌纖儿明白,白中紅已知地落到了長恨客手中.要來救她了。 她心中卻甚是擔心;而并不覺得高興。 這長恨客和百變魔女不同。 白中紅雖然能在百變魔女手中,將自己救了出來,但是如果想用那招玩長恨客的話,那只怕連他自己,都很難看了。 凌纖儿非常感激白中紅對自己的關怀。 她知道白中紅救出自己的可能,机會几乎等于零。 但是她卻感激白中紅以紙條傳遞他的意思,讓她知道有人很關心她的。 凌纖儿甜甜地想著。 忽听洞外,傳來長恨客惊人的長嘯,武功差一點儿的人,已感耳膜生疼,頭痛欲裂。 不知洞外發生什么事? 洞外草地上。 一邊是長恨客和無常二鬼。 另一邊已多了許多人。 除了百變魔女和尹天外,還有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美婦,那是冰宮的冰玉夫人。 還有個和尚是少林派來的。另外還有几名武林人。 長恨客冷森森笑道:“凌丫頭已在我的手中,我要將她帶往長恨宮去,有誰不服气嗎?” 百變魔女柔聲道:“這話可不對了,凌姑娘早已答應去羅剎門總壇的,尊駕此舉,不是存心和敝門為難么?” 百變魔女的聲音雖軟。但是語气卻十分強硬。 長恨客斥聲:“貴門与我雖一向無往來,但我要的東西.貴門主諒必還不敢不給我面子?” 長恨客這几句話,還真夠橫的。 百變魔女柳眉一皺,一時之間想不出要如何答話。 長恨客冷笑,道:“你就回去稟告貴門主,說是遇上我長恨客,他必不會怪你空手而回。” 這句話好像誰曾經講過? 百變魔女癟著臉:“就憑尊駕這兩句話,小女子恐怕還無法向門主交代!” 長恨客哈哈一笑:“這個容易!” 他話一說完。 小宛便送上一根六尺長,小儿臂粗的鋼條。 長恨客將那根鋼條接在手中,右手順手一曲,已將那根鋼條截短了一半,變成了兩股重疊! 草地上,已有不少人一瞼美色。 但也有人,冷笑不已。 因為.長恨客的這一拗,雖已是內力絕頂之作。 但是卻也不是沒有人做得到。 百變魔女也是面帶冷笑的一個。 長恨客緊接著,雙手各執住鋼條的一端,迅速地扭動起來。 轉眼之間。 鋼條又縮短了半尺,變成了兩尺長短。 而兩股鋼條,卻已像麻花般,纏成了一股! 這么一來,百變魔女的冷笑也收了起來。 只剩冰玉夫人,仍保持著不屑! 長恨客順手將鋼條向地上一拋。 他道:“你不妨將這鋼條帶回去,貴門主若能將這鋼條恢复原狀,大可來長恨宮找我。 “如果不能,還是在羅剎門總壇,修心養性的好!” 在他順手一拋,將鋼條拋出之際。 只听得“當”的一聲,那已續纏成為一股的鋼條,竟插入了岩石之中,深有盈尺。 百變魔女當然不會真的將鋼條帶回去。 她知道長恨客這么做,只是示威罷了。 她的武功确未到達這一地步,再和他多說下去,不過是自討沒趣,不如早些設法,通知羅剎門總壇。 然后,再請門主設法的好。 百變魔女嬌笑,道:“小女子今天真是大開眼界,定將這种情形,上复敝門門主,這鋼條就別帶回去了!” 她一面說,一面已和尹天兩人,向后走去。 她才走出了兩步。 便听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不錯,這鋼條不用帶了。” 百變魔女連忙回頭看去。 只見冰玉夫人正一步一步,向那插在岩石上的鋼條走了過去。 在冰玉夫人走近鋼條時。 插在岩石上的鋼條,忽然顫動起來。 在場的眾人.武功雖有高低之別,但全是一流高手。 眾人一見冰玉夫人向鋼條走去,鋼條便顫動起來,便知道冰工夫人以絕頂內家真力,由足底傳出,通過岩石,貫注在鋼條上。 眾人全睜大眼睛,准備看好戲。只見冰玉夫人越是接近鋼條,便走得越是慢,腳步也更是沉重。 等到她來到了鋼條面前,只有尺許時,一時用力踏地,那根鋼條竟“咻”地向上飛了起來。 冰玉夫人一伸手,便將鋼條接在手中。 只見她雙手旋轉不已。 不一會,已將兩股鋼條,弄得散了開來。 她再是一拗,又將之拗直,用力一招。 前后不過轉眼之間,那鋼條又直得像根筆。 冰玉夫人仍是冰冷的聲音:“這不是不必帶去羅剎門總壇了么?” 當冰玉夫人也露了這一手絕頂武功之際,其余都只有后退的份儿。 他們都有自知之明。 自己的武功和長恨客及冰玉夫人相比,簡直就是無差地別。 這當然不表示他們,已無意再和長恨客等爭奪凌纖儿。 因為他們各門各派,還有高手未出,等人到齊.有把握了,要爭再爭。 后退的眾人.心里明白。 此時此地,如果硬要出手,就准備自找難看! 眾人一后退。 無形之中,便成了冰玉夫人和長恨客兩人對峙。 長恨客陰森森道:“冰玉夫人确是名不虛傳。” 冰玉夫人冷淡道:“不敢!” 長恨客道:“就煩冰玉夫人,將這根鋼條,歸還在下!” 冰玉夫人听得他如此說法,便知道他是存心要和自己再較量一下內功! 冰玉夫人立即真气運轉,握住了鐵棍的一端,踏前一步,手向前一伸,道:“接住了!” 冰玉夫人在向前一伸之間,已暗以鋼條使了一招“孤蜂插云”,鋼條向對方胸前疾撞而出! 這招看來.雖是直撞而出。 但是鋼條隱隱顫動,卻指向長恨客胸前“華蓋”、“璇机”、“膻中”三大要穴。 這三個穴道.全是人身要害,若是被這鋼條撞中,長恨客武功再好,也得吃癟。 長恨客一見冰玉夫人出手,趁机向自己攻了一招,冷笑在心。 陡然之際。一掌自上而下,直切下去。 他那一掌,切向鋼條的一端,在眼看掌緣將要和鋼條接触之際,冰玉夫人已經改招,鋼條尖端,改向長恨客的手背撞去。也就在此際。 長恨客也突地改招,變掌為抓,五指如鉤,已將鋼條,牢牢抓住。 冰玉夫人送鋼條過去,到被長恨客抓住鋼條。 這其間,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一眨眼間的事情。 就在那一眨眼間、這兩個絕頂高手,卻已相互發了兩招。 這兩招變幻之速,勢子之快。 草地上,除了他們兩人以外。竟是誰也未曾看清。 冰玉夫人在鋼條被長恨客抓住后;心中一癟。 在這兩招之中。 雖然看來,誰也不吃虧。 那冰玉夫人的攻勢,被長恨客將鋼條抓住,那分明是落了下風。 冰玉夫人冷冰冰的面容,有點變色:“閣下要這鋼條何用?” 長恨客淡笑道:“我們既然是各抓住了鋼條的一端,那就在這鋼條上,較量一下吧?” 冰玉夫人冷聲道:“好!” 長恨客道:“夫人想如何較量?” 冰玉夫人冷道:“自然是誰能奪到鋼條,就誰較厲害!” 長恨客道:“好。” 他剛講完話,身子便向后一仰。 几乎是在同時,冰玉夫人也向后仰去。 這時。草地上人人全神貫注,要看這兩人誰高誰下。 但是,看了一會儿,卻是糊涂,搞不清楚狀況。 他們兩人,只是木頭人般站立不動.一點儿變化也看不出來!過了沒有多久。 忽然听得人叢之中,有人發出了“啊”地一聲惊呼。 緊接著,又有几個人,發出了惊呼之聲。 沒有多久。 只听得人叢中,惊歎猛出,無限贊佩。 在最初那人發出惊呼之際。 那人已經看出那根六尺長的鋼條,在冰玉夫人和長恨客兩人用力向后拖扯下,已經漸漸長了起來。 當眾人都發出惊呼之際,那根鋼條已長了一尺!兩人的內力,實在有夠惊人。只見那根鋼條,仍然在繼續變長。轉眼之間。一條六尺長的鋼條,都超過一丈!只听得“啪”一聲,鋼條齊中斷折!斷折的那一瞬間,長恨客穩在地上。老神在在。冰玉夫人卻身子一晃,向后退出了一步,才站穩。長恨客呵呵笑聲不斷。冰玉夫人冷面抹上一層署紅。這一下,又是長恨客比她略胜一籌。長恨客淡笑:“夫人還要再較量下去么?”冰玉夫人自知長恨客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但是要她就此退卻,又甚不甘心。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回答。長恨客沉下臉:“冰玉夫人,你難道還不明白,我贏你的不只一點儿!” 他兩手齊出。就這么一搓、一扭,那根鋼條意成一把精鋼短刃! 冰玉夫人見了,一臉菜色,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法辦到! 長恨客斜笑瞄眼在場眾人:“還有哪個人,要見凌姑娘的?” 有几個膽量較小的人,在長恨客的眼光。掃到自己身上之際,抽緊心神,向后退了一步。 長恨客又道:“我近來很少涉足武林,跟各位又毫無仇怨,各位如果還不識時務,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一頓,岸森森沉喝:“無常二鬼,替我送客!” 無常二鬼請長恨客出馬,本來想奪得凌纖儿的。 怎料凌纖儿搶到手后,竟然成了長恨客的。 怎不叫他們倆癟透了心,卻有苦難言? 他們一听到長恨客呼喝,只得道:“是,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請回去吧!” 草地上的眾人,結伴而來的,各自相互望了一眼,交換眼色。 獨自前來的,都是一臉呆相,并沒有人出聲。 冰玉夫人一咬牙,冷笑連連,身形一動,斜斜掠出,疾如輕煙,一閃而逝。 冰玉夫人一走,立時便有几個人,跟著离去。 眾人离去時的神情,一臉的被逼無奈,皆准備另打主意,而不是甘心將凌纖儿送給長恨客。 只一會儿,草地上除了無常二鬼和長恨客等人,其余人盡皆走得干干淨淨。 長恨客道:“無常二鬼,此去長恨宮,沿途可能會有不少麻煩,你們多出點力。” 蕭青道:“有前輩在,沒人敢再來的。” 長恨客笑道:“那你們呢?難道真是心服了么?” 無常二鬼惊道:“前輩明鑒!” 長恨客吃吃冷笑:“諒你們也不敢!我們走!” 他一面說,一面向后一揮手。萍姐和小宛便回石室中,將凌纖儿抬出。 一行人便往長恨宮而去。 夕陽時分,景致雖美,卻引不起凌纖儿欣賞的興致。 黑夜降臨,長恨客并未下令停止行列,誰也不敢出聲,仍是繼續向前走著。 凌纖儿四面張望著,希望看到白中紅的影子。 她又小心地傾听著,希望听到龍鷹的叭叭叫聲。 但是,夜色越濃,四周圍越是沉寂。 凌纖儿只有歎气的份儿。 直到第二天傍晚時分,落日余暉中,看到前面。有一片密林。 長恨客突然停住身形,所有的人跟著停下。 凌料儿雖然每隔三個時辰就被改點一次穴道(點穴太久,會傷害筋脈),身体并無不适。 但總是很癟心,見長恨客停下身形,以為有何事故發生,不禁有些興奮,也許有了轉机! 長恨客停身,側耳細听了片刻。 他才冷冷地道:“前面林中有人.蕭藍,你前去看看,是什么樣人,不可讓他看到你。” 蕭藍早已看出,老魔頭在側耳細听的時候,臉上有些惊相。 他自己雖然也曾用心細听,但是卻一點几聲音都沒有听出來。 然而看老魔頭的面色,像是那林中,有著什么厲害的人物一樣! 蕭藍雖然猜到了這一點儿。 但是老魔頭既已盼咐下來,他是不做不行。 他硬著頭皮,答應了一聲,展開身形,向前疾掠而出。 他在將到那片密林之際,行動更是小心,襲著黑夜暗色,輕輕地向前走著,靈巧如鬼較,溜進林中。 才一進林子,他便听得林子之中,有一個人,正在低聲吟誦詩詞。 循聲看去! 只見在林于深處,一個人席地价樹而坐.正在看書。 那人穿著一身寬敞的銀袍,就著夕陽余暉,仍閃著銀白光亮,甚是奇特。 襯著那人一頭銀絲,卻看不到面目。 但感覺得出,應是老頭子一個。 蕭藍在江湖中見聞頗厂,卻對這樣一個銀袍老頭儿沒印象。 他看了一會儿。 只見銀袍老頭看書著累了,雙手一伸,伸了一個懶腰。 銀袍老頭伸懶腰時,蕭藍看到他雙手大拇指上,各戴有一只白玉扳指,其色几近透明,甚是奇异。 除此以外,更無出奇之處。 銀袍老頭口里哼的,似是什么地方的小調,也听不出哼些什么。 蕭藍看了一會儿,便悄然后退。 銀袍老頭在蕭藍退走后,露出一絲黠笑。 蕭藍悄然地退出了十來丈。 一個轉身。向前疾掠而去。 他回到長恨客面前。 才一來到長恨客的面前,蕭藍有些呆眼。 長恨客一向很鎮定,自侍身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這會儿竟有些毛躁地踱起方步來。 見到蕭藍,便道:“如何?是什么樣的人?” 蕭藍道:“是個銀發、銀袍的老頭儿。” 長恨客微一動容:“看清楚了?” 蕭藍回答:“很清楚,他伸了個懶腰,我看到他在、右雙手的大拇指,各戴有一只白玉扳指。” 長恨客揪起瞼。 好一陣子,才道:“他儿子不在身邊?” 蕭藍一臉迷惑;“他儿子?” 長恨客一擺手:“算了。” 他這反常行為,令眾人看呆了眼。 大家都猜想前面密林中,必是有個難纏的厲害對手在。 蕭藍不敢多說,退去了。長恨客來回走了几步,便道:“繼續向前走。”眾人走進密林,有些膽顫心惊。 長恨客沉笑道:“老朋友很久不見,在此相逢,倒也是緣份。”林中一陣沉寂。 不但沒有回應,連人影也不見半個。 長恨客冷眼直瞄蕭藍:“人呢?” 蕭藍被他看得毛心,忙指向那棵樹:“剛才……還在樹下的……” 長恨客身形一閃,飄風般已至樹下。 他才在樹下站定,便看到樹身上,釘著一張紙條,上寫:“勸君回宮早,長恨宮得保。”這是什么意思? 長恨客一惊,喝聲:“蕭藍!”蕭藍忙走過來。 長恨客一指紙條:“這是銀袍老人留下的么?” 蕭藍一看到那紙條,呆詫了眼。 竟有人敢動長恨宮! 莫非是活膩了? 武林中,竟然還有人敢惹長恨客! 實在很讓蕭藍惊訝? 他道:“晚輩未曾看到他動手。” 長恨客在樹前來回踱了兩步。 突然一聲冷笑,右手起處,吸起那張紙條。 只一握,再張開時,紙條已成了紙末。 長恨客握碎紙條后,立即一閃身形,來到萍姐、小宛身旁。 一伸手便將凌纖儿夾在脅下。 凌纖儿一直冷眼旁觀事情發展.相信留紙條那人一定很厲害,否則長恨客不會如此失常的。 她也已經料到,長恨客不會讓那人去搗毀長恨宮,而會立即采取應付的方法。她卻沒料到,老魔頭出手如此之快! 凌纖儿一被長恨客挾在脅下,惊叫:“你要干嘛?” 但是她隨即緊緊地閉住了嘴。 只覺得勁風扑面,連口也難以張開。 兩耳風聲呼呼,四周圍景物,什么也看不見。 風馳電掣般,被長恨客挾著,向前奔出。直到天色微明。 長恨客的身形才漸漸地慢了下來。 凌纖儿這才能看清四周圍的情形。 只見眼前的景色,已和昨晚,完全不同。 可知這一夜之間,自己被長恨客帶著,已經不知馳出了多少路了! 有許多亂石崗子,東一個西一個的。怪石磷峋,甚是触目。長恨客身形略慢。 凌纖儿偷偷地向他瞄去。 只見他面上,有些怒意。 經過這樣的一夜急馳,長恨客不但額上不見汗珠,而且連气也不喘一下。 由此可知他內功深湛,實在惊人。 長恨客在經過每一個亂石崗子之際,必然停上一停,崗子中繞上一轉。看他的情形;像是在尋找有沒有人隱藏其中。 長恨客陡地在一塊大石面前,站定了腳步。 凌纖儿一抬頭,只見那石上,又釘著一張紙條;“已去長恨宮,速回收拾殘局。” 長恨客怒极搶出一掌,連同大石、紙條,皆被擊成粉碎! 凌纖儿差點被他震昏。 凌纖儿顯然看出,長恨客已經遇到了麻煩。 但是凌纖儿心中,卻并沒有什么高興。 無論正邪各派的人物,都想要得到她,就算長恨客敗給那留紙條的人,她必將落在一個武功更高的人手中! 她只盼望白中紅能夠出現。 她雖知道白中紅不是長恨客的敵手。 但是.在她看到白中紅所留的空白紙條后,她矛盾的心中,便有奇怪的感覺,仿佛白中紅一定能救出她似的。 長恨客怒气略消后,仍向前而去。 到了中午時分。 長恨客才在一個小湖邊上,停了下來。 那小湖只不過丈許方圓,但湖水綠湛湛,看來十分深。 他一停下,便將凌纖儿放了下地。 長恨客似是想去喝口水。 但突然一頓,兩眼望著前面,現出了十分緊張的神色。 凌纖儿循他所望的方向著去。 只見前面半里處,像是有一個銀袍人,正在散步著。 長恨客臉上的神色,甚是緊張。 凌纖儿心想:有樂子逗啦! 但也就在此際。 她忽然覺得,身邊有什么東西在動。 凌纖儿連忙轉過頭去一看,美目不由圓睜。 這一帶的地面之上.直到了湖邊,方始可見萋萋芳草。 當凌纖儿回頭一看之際.只見有三尺方圓一塊草皮,竟向自己移了過來! 凌纖儿吃了一惊,差點尖叫。 不過她仍按下心口沖動.轉頭去看長恨客。 只見長恨客仍是全神貫注地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那個銀袍人影,眼睛一眨也不眨,根本就忘了凌纖儿的存在。 凌纖儿覺得一定有問題! 她又回頭看去,只見那塊移動的草地,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 突然之間,草地向上,掀起了尺許,伸出一只手來! 凌纖儿早已想到,那塊草地會移動,一定是有人在這里掘了地道,頭上頂著一塊草地移動之故。 這時,她見到地下有一只手伸出來,沒被嚇到,只一聲不出地靜以待變。 只見那只手一伸出來,又縮了回去。 隔了不久。又伸了出來,仍在試探長恨客。 長恨客不但沒有注意就在他身側發現的事情,反倒向著那遠處在慢慢移動著的人影,跨出了一步。 那塊草地,第三次掀了起來。 那只手,也伸得更長。 一把抓住了被點穴的凌纖儿,將她用力一拖,拖進地道中。 凌纖儿覺得剎時之間,眼前一片漆黑。 果然不出她所料,草地之下,乃是地道。 她只覺得被一個人帶著,向前迅速地爬了出去。 這時候,暗蒙蒙的。 凌纖儿根本不知道將自己拖入地道的是什么人。 凌纖儿一點儿也不擔心。 她知道長恨客既然全神貫注著前面的那個人影,那么自己被人拖入地道一事,他暫時不會知道。 不論落在什么人的手中都好,只要能脫离長恨客便行。 大概是惡名昭彰的緣故。 凌纖儿覺得全天下沒人比得上長恨客狠毒。 轉眼之間,凌纖儿只覺得眼前突然一亮,人已出了地道。 她出了地道后,仍沒有法子看清,將自己由地道帶出的是什么人。 因為那人一出地道,立即將凌纖儿放在地止,將掘出來的土,用极快的手法,向地道中塞去。 又在地道出口處,壓上了一塊大石。 凌纖儿見那人忙得起勁,也不去叫他。 她四面看去,只見那個小湖,還可以望得見。 長恨客先發出一下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向遠處的那個人影,疾扑了過去。 凌纖儿剛看到這里,那人已壓好了大石,一把將凌纖儿提出起來,向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出,身法也是快疾無比。 凌纖儿好几次想去看清那人的面目,卻又看不太清楚,只約略看到那人的臉上.全是皺紋,像是一個老者而已。 那人提著凌纖儿,足足奔出了三二十里,才在一個全是丈許高下的亂石崗子中,停了下來。 他一停下,便搬動大石,圍成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圈子,將他和凌纖儿兩人圍在當中。 若不是靠得很近,便不會發現石中藏著兩個人的。 凌纖儿見那人在移動石塊之際,上万斤的大石,輕而易舉地便可以抱了起來,由此可知,這個人的武功造詣极高。 不一會儿,那人搬好了大石,便在凌纖儿的面前,坐下下來,舒了一口气。 凌纖儿向他看去,只見那人滿面皺紋,頭發技散,一身銀袍,十分寬大,除了拇指上沒有漢玉扳指外。 那樣子十足像是蕭藍所描述的,那個留字的怪老頭。 凌纖儿望了他一會,道:“你要帶我到哪里去?” 怪老頭一笑,忽然轉過頭去。 又猛一回頭。 凌纖儿再看時:“啊”地一聲,張大了口,差點合不攏.是白中紅! 凌纖儿沒想到,白中紅就是那令長恨客吃惊的怪老頭,也未想到,這一切全是白中紅的妙計! 她只能呆眼地看著白中紅,無法開口。 白中紅向她一笑,低聲道:“凌姑娘,講話低聲些,老魔頭失去你,一定不肯干休,能不能逃脫.還沒有把握呀!” 他一面說,一面手指連點,替凌纖儿解了穴。 凌纖儿穴道點得甚久.乍一解開,仍是好一會儿麻木不能動彈。 她舒了舒手腳,又跳了几下,才坐了下來。 面對白中紅,她真有千言万語,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垂頭默然半晌。 凌纖儿才道:“白……大俠,你竟在老魔頭手中,將我救了出來!”凌纖儿的話,雖然沒有道出感激二字。 但是,她語音之中,卻已充滿了感激和欽佩之意。 白中紅淡然道:“其實也不算什么,我不過知道老魔頭雖然十分了得,目空一切,但是對一個人,卻是相當忌憚,所以我便扮了這個人……” 凌纖儿眼珠子一轉,道:“原來如此,你先引老魔頭獨自一人帶我上路,然而又猜到他會在湖邊停下來,所以掘出了地道等我?” 白中紅斜笑:“凌姑娘好聰明,如果是你,就不會上我的當了。” 白中紅談笑道:“我又在半里遠處,隱約可讓長恨客看到,用樹枝和草扎了個人,穿上銀袍,系上了繩子,令龍鷹在天空盤飛。 “它抓了細繩拖著草人,這么一來,草人就動了起來了!” 凌纖儿想起剛才的情形,遠遠看來,确是像一個人在走動,實是料不到那是一個草人呀! 因為頭上系著繩子.而由一只老鷹在暗中拉扯著。 白中紅謔笑又道:“這會儿,長恨客知道被耍了,一定气癟了心。” 凌纖儿笑道:“龍鷹呢?” “它在天上飛.好得很,長恨客能拿它怎樣?” 凌纖儿微笑點頭。 她才道:“想不到長恨客還有怕的人,白……大俠,你扮的那個人是誰?” 白中紅臉色一征。他支支吾吾:“嗯……是一個武林奇人……” 凌纖儿見狀,便明白白中紅一定有什么話沒有老實講。 她開口想問,但是想到白中紅的來歷,自己一點儿也不知道。 他雖然救了自己兩次,是什么目的,自己也不知,又哪能管這許多。 凌纖儿心頭有些亂。 白中紅要走了。 且听他道:“凌姑娘,我走了,你得多待一些時候才能走。” 凌纖儿一听白中紅說要走了,急聲道:“你……要到哪儿去?” 白中紅自嘲,聳肩道:“居無定所,隨便走走。” 凌纖儿輕咬下唇,楚楚可怜。 她心底深處,實在不愿和白中紅分离,那不僅是因為白中紅救過她兩次而且在感情上…… 但是,她卻又實在無法和白中紅在一起。 因為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雖然白中紅曾救過她兩次,但凌纖儿又怎如白中紅不是故意先以此舉動來博取她的好感? 他的父親,既然和老魔頭相識,他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呢! 眼看白中紅邁步离去。 凌纖儿忍不住出聲:“白大俠!” 白中紅立即站住。 但是他卻并不轉過身來,只是低沉聲音道:“還有什么搞不懂的?” 凌纖儿叫住了白中紅后,她的心情,其實很矛盾。 她一方面暗自埋怨自己,為什么將他叫住,也許會惹出什么麻煩。 但是另一方面,她卻向白中紅走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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