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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KNK 2009-07-04 07:43 PM

長篇紀實文學【完整版】《大圈--北美大陸黑幫戰爭內幕》(作者:冷眼看客)
 
故事簡介:

大圈仔首先來源與香港對廣東人到港謀生者的稱呼,後來逐漸演義為那些從大陸出去在國外從事黑社會活動的人的稱呼。該書所敘述的內容有其真實的背景,它描寫一個參加過89年中越邊境戰爭的特種兵在北美大陸的奮鬥和征戰歷程。全書100萬字,故事跨度為十年。主人公在第一次大圈軍參加的北美華埠戰爭失敗後落難到阿留申群島成為漁民,然後已此為起點開始他的冒險歷程,他從漁民到走私犯到軍火商,足跡踏遍美洲、亞洲、歐洲以及四大洋,在與美國中央情報局、蘇聯克格勃以及各種敵人、殺手的周旋中逐漸聚集起自己的力量。最後,他組織了北美大陸第二支華人軍團,一支來自中國大陸的大圈軍開始了一次遠征。這次遠征從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出發,開始長達數千公里的長途征戰。他們將數次翻越落基山脈,從北極圈的凍土地帶向南進發。這支不足一百人的軍團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加拿大的溫哥華,期間他們要經歷嚴寒、飢餓和常人難以想像的困苦,同時,他們還要面對警察、華埠軍和沿途所經過的當地國民自衛隊的阻擊和圍殲。當這支衣衫襤褸的軍隊最後站在溫哥華東邊的高山上,面向腳下的城市和西方的大海憤怒狂嘯的時候,北美大陸第二次華埠戰爭就此爆發,北美華人黑幫的歷史就此被改寫了。




第一章 反叛
八四年初春的一天,溫哥華的郊外一處小鎮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大圈仔——來自中國內地講中國話黃皮膚的黑幫成員,他們交頭接耳,神態詭秘。這些黑幫分子來加拿大不久,使用的都是家鄉的土話,即便懂廣東白話或者普通話的一般溫哥華本地華人也是聽不懂的,雖然聽不懂,但依然能從他們的神情動作上感覺到他們憤怒的情緒。

溫哥華座落於加拿大卑詩省西南部,是英屬哥倫比亞省第一大城市,人口約一百九十萬。它三面環山,一面傍海。雖處於高緯度,但南面受太平洋季風和暖流影響,東北部有縱貫北美大陸的落基山作屏障,終年氣候溫和、濕潤,環境宜人,是加拿大著名的旅遊勝地。由於怡人的氣候條件和得天獨厚的自然美景,使溫哥華成為享樂主義者的天堂。

溫哥華擁有加拿大西海岸最大的港口,是天然不凍的深水港,即使嚴冬臘月,平均水溫也在零攝氏度以上。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溫哥華港是北美西岸處理散裝貨的最大港口,與亞洲、大洋州、歐洲、拉丁美洲均有定期海輪往返,每年進港停泊的船只有數千艘,貨物年吞吐量約一億噸。

溫哥華還是僅次於加拿大多倫多、蒙特利爾的第三大城市,加拿大西部最大的工商、金融、科技和文化中心。溫哥華聚集了大批中國移民,使得位於市區東部柏特街的唐人街成為全加規模最大的中國城(縱橫十幾個街區),而在整個北美地區,其規模也僅次於美國舊金山的唐人街而位居第二。這就是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與在郊外徘徊的那些中國內地的黑幫分子不同,溫哥華華人社區內的氣氛卻是歡歌笑語。溫哥華華埠黑幫的首領之一楊洪戟剛帶領幾十名從中國內地僱傭的殺手獨立在溫哥華以及加拿大其他地區與警察和東南亞黑幫周旋了數個月,贏得了第一次華埠戰爭的勝利。但是,他帶領人馬回到溫哥華後不久即被掌握著溫哥華華埠黑幫的高層解除了武裝,並解散了僱傭軍團。

在數月前第一次華埠戰爭緊張的時候,楊洪戟曾私下對手下大圈仔——這些來自中國大陸的僱傭殺手許諾增加他們的報酬,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後溫哥華華埠幫會卻不認可楊洪戟在危機時作出的許諾。同時,溫哥華華埠幫會還決定把給付的報酬減半,以前按年支付的報酬此時改為按月支付,也就是按實際僱傭時間來付報酬,大圈仔英勇奮戰的結果得到的卻是報酬的減少而不是增加。更惡劣的是,溫哥華華埠幫會勾結當地警察準備清查這些沒有任何身份的偷渡客,準備把他們一網打盡驅逐出境。

溫哥華華埠幫會上層從一開始就對這些來自中國大陸的僱傭殺手很反感,認為招他們進來就是浪費金錢。由於眼下溫哥華華埠幫會要應付加拿大政府新近增加的稅收和各種費用,還要根據和平停戰協定向加拿大最大的黑幫組織地獄天使交納容身費,雖然溫哥華華埠幫會已經很富裕,完全支付得起,但以做小買賣起家的華埠幫會對金錢遠不像以做大生意發家的商人那麼慷慨,他們十分吝嗇而又缺乏遠見。他們不但減少付給大圈仔的工資,還對華人社區自己的勢力管轄的商戶加收保護費,試圖彌補自己在這些方面的開支。

在城外營地裡一直等待報酬的大圈仔得知溫哥華華埠幫會的打算後,人心立刻激動起來,大家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奮勇拚殺了五六個月,流血犧牲,付出了十幾條命的代價,換來的卻是背信棄義。經過一番討論之後,他們在頭目劉文革的帶領下發動了叛亂,成立了獨立的黑幫組織——北美大圈軍。

此時的北美大圈軍共有六十餘名成員,主要來自中國廣東、湖南、安徽、四川、河北、河南、還有部分是西北、東北等地,另外其他省市也有一些,他們的成員多是從對越自衛反擊戰的參戰部隊中復員的軍人,這些人離開部隊後,在家鄉無事可做。在加拿大黑幫火並吃緊的時候,他們被先期到北美淘金的戰友召喚的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參加了僱傭軍團。而招募並領導這個僱傭軍團的人就是溫哥華華埠本地黑幫頭目楊洪戟。

楊洪戟此人三十五歲,是自小在溫哥華唐人街長大的當地人。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跟隨自己的父親征戰唐人街,深受黑幫社會的耳濡目染,在他長大後,作為首領之一的父親把他培養成為一個精通計謀和詭道的黑幫首領,在華埠幫會被稱做軒轅大帝。

七十年代末期,加拿大大量湧入從東南亞逃難流亡來的越南人、柬埔寨人、老撾人。這些以難民身份進入北美大陸後,為了生存開始從事走私、販毒、敲詐勒索的勾當。他們自難民營時期就組建了自己的黑幫組織,後來身份合法化後就開始蠶食以前屬於華人社區黑幫的勢力範圍。八十年代初期,這些東南亞黑幫逐漸成了氣候。到八三年年中,他們公開向盤踞加拿大多年的華人黑幫發起挑戰,於是一場戰爭開始爆發,史稱第一次華埠戰爭。

加拿大華人黑幫是從事走私、地下賭博、色情和收取保護費為主的幫會,他們主要活動地點在唐人街及其延伸地區,一般是以家族式經營為主,這些人早年多來自廣東、福建沿海、香港或者台灣,很多是漁民或農民後代。他們在加拿大整個社會是一支非常低調的族群,很少參與政治,他們中間也很少出現大企業家和商人。這個族群有一個共同的個性特點就是守業、不思進取。儘管他們也是北美黑社會的成員,但卻很難形成大的氣候。此時在北美占統治地位的黑幫則是意大利、愛爾蘭、東歐的基督教徒和來自中東、北非地區的阿拉伯人的後裔。華人黑幫的膽小謹慎和唯唯諾諾使他們一直沒有培養起自己強大的攻擊能力和應付外部入侵的機制,甚至連加拿大警察都不把華人黑幫當作什麼角色,在他們眼裡,華人社區的那些所謂黑幫成員都是些娘娘腔、只會雞鳴狗盜的小角色,嚇唬嚇唬就會怕的屁滾尿流的中國人。

這樣一支族群自然在凶悍的東南亞族群殺手的進攻下節節敗退,僅僅幾個月就把加拿大華人社區以前佔據的地盤丟失乾淨了,其中包括多倫多、蒙特利爾、卡爾加裡、埃德蒙頓,最後就剩華人聚集最多的城市溫哥華。

東南亞族群中屬越南幫最大,也最生猛。他們對華人社區的掃蕩式進攻最具威懾力,幾乎華人丟掉的地盤都被是越南幫所佔據。當越南幫開始圍攻加拿大華人最後的據點溫哥華的時候,溫哥華黑幫知道自己無力把這場戰爭進行下去,於是指派特使去與東南亞黑幫談判,以圖割地賠款解決兩個族群之間的戰爭。但他們的乞求被被士氣正旺,以圖一舉打垮華人勢力的東南亞黑幫拒絕。到此,華人黑幫知道已經無路可走,他們中的很多人準備離開加拿大,向美國或者歐洲轉移。就在華人黑幫臨近崩潰的時候,楊洪戟帶給華人黑幫上層一個信息,他建議從中國內地招募僱傭殺手,組成僱傭軍團來做最後的一博。

加拿大華人黑幫上層人士絕大部分是早期香港、台灣來的移民,這兩個地區來的移民性格受殖民統治的影響比較逆來順受、游移善變且趨利避害,他們很少有團隊合作和自我犧牲精神。當國破家亡,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大多數人想的不是挺身而出、誓死戰鬥,而是幻想如何假借別人的勢力或施捨維持自己的利益。所以,當楊洪戟的建議提出來後,華人黑幫上層開了個會,決定試一試這個方法。他們委派楊洪戟做首領,提供金錢,去中國大陸招募僱傭殺手。一個月後,在北美大陸從路地、空中和水上陸續有很多沒有身份或虛假身份的人進入加拿大,開始在溫哥華華人社區聚集。這些特殊神秘的人全部是二、三十歲的年輕男性,他們體格健壯、膚色黑紅、面孔冷漠,眼含殺氣。

當時,這些特殊的人在溫哥華開始聚集的時候,加拿大警方就接到線報說有大量不明身份的黃種人開始在唐人街聚集,可能會有重大行動。加拿大警方深入調查後瞭解到這是華人社區的黑幫在招募人馬反擊東南亞族群的進攻。警方權衡利弊之後決定放手放這些人去做,警方的想法是與其讓更具有破壞力的東南亞黑幫得勝,還不如繼續維持更溫和的華人黑幫存在。所以,警方這次對華人僱傭軍團採取了姑息的政策。即便如此,警方中的很多人仍認為,華人黑幫在加拿大的末日不遠了,因為他們瞭解華人的品性,在他們眼裡,華人懦弱的個性遲早將導致他們的滅亡。

華埠保衛戰在這年北美大陸進入冬天後開始爆發。在一個淒慘陰冷的雪夜之後,溫哥華的早晨的天空映照在血色光芒之下。經過一夜的血洗,圍攻溫哥華的東南亞黑幫被盡數絞殺在其寓所和聚集地。其手段的冷酷超乎所有人的想像,在北美大陸頭一次出現這樣冷靜、快速、毫不拖泥帶水的黑幫集體殺戮。在殺人現場,被殺者幾乎全部是被AK-47衝鋒鎗所射殺。AK-47是由前蘇聯的米哈伊爾·卡拉什尼科夫設計一款性能絕好的衝鋒鎗,AK-47的名字中的「K」就是取自他本人的名字的頭一個字母,47則代表1947年的型號。AK-47不但是當年華沙成員國的標準用槍,還被各個國家進行了仿製,包括了中國的56式衝鋒鎗也是仿製品。AK-47之所以廣泛流傳關鍵是它具有簡單可靠,堅實耐用,故障率低,成本低廉,方便短時間內大量製造的特點。

當這種前所未有的殺戮調查報告放在警方高官的桌面上後,他們才知道這些殺手並不是他們以前所想像的普通中國人。而是具有特殊技能,甚至是戰場殺人經驗的職業殺手。另外,他們頭一回開始用新的眼光來看待中國人,他們發現原來中國人的民族性是有地域劃分的。用以往看待台灣人和香港人的眼光來看待全體中國人看來是行不通了。



在接下來的進攻戰中楊洪戟帶領幾十名僱傭殺手穿州越府,翻越落基山脈,用一個月的時間佔據了埃德蒙頓,然後揮師南下圍攻卡爾加裡。在卡爾加裡的東南亞黑幫立足未穩之際,卡爾加裡市內華人黑幫揭竿而起,裡應外合,迅速擊垮了佔據唐人街的東南亞黑幫。被擊垮的東南亞黑幫幾十人向東潰退幾千里,退守蒙特利爾,而多倫多的東南亞黑幫則在聽到楊洪戟帶領僱傭軍欲發動多倫多戰役後,主動退出多倫多前往蒙特利爾與前期到達的東南亞黑幫會合,這樣多倫多市內的華人黑幫重新把持了原來的地盤。楊洪戟在得知蒙特利爾聚集的東南亞族群黑幫有數百人之多後,於是放棄了進攻蒙特利爾的打算,與前來談判的東南亞首領達成協議。在協議中東南亞族群認可了華人黑幫在加拿大的勢力範圍,而華人黑幫也認可蒙特利爾及魁北克為東南亞族群勢力發展的地盤。至此第一次華埠戰爭結束,華人黑幫雖然喪失了蒙特利爾和魁北克,但在其他地區則壯大了力量。由於這次戰爭,華人黑幫在加拿大及整個北美黑社會中建立了自己的影響,也正是由於這次戰爭,歷史舞台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北美社會兩大主要黑勢力,於是在未來的戰場上他們將開始較量,這個較量將在十年之後發生,而這次華人黑幫的對手則是加拿大最大的黑幫集團地域天使,史稱第二次華埠戰爭。



楊洪戟帶領幾十名僱傭殺手回到溫哥華後,他即被解除了武裝,而他帶領的僱傭軍團也立刻被解散。原定給每個僱傭殺手十萬美金的報酬縮減到三萬,理由是戰爭並沒有預想的那麼艱苦,而楊洪戟在戰場上給他的手下在原來五萬美金的報酬上翻倍的許諾則不被認可。在經過溫哥華華人黑幫上層商議後,決定給每人三萬美金把他們打發回國。這一舉措立刻使在郊外等待領取報酬的大圈仔們憤怒異常,當華埠給他們付款的特使傲慢地把錢扔在桌子上,使試圖用無賴的手段讓這些從戰場拚殺回來的士兵們自認倒霉時,憤怒的火焰終於爆發了。他們中的幾個領頭者一腳踹翻了特使,把他捆綁起來,然後致電溫哥華華埠黑幫首領,告訴他:要麼按約定付款,要麼戰爭。

溫哥華華埠黑幫上層此時依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認為大圈仔是外來人,又是沒有身份的黑人。認為以前大圈仔軍團之所以連戰連勝,除了他們能打仗之外,更主要是華埠黑幫及加拿大整個華人社區在支持。離開這些支持,大圈仔軍團即便能打仗,但也勢單力孤,不會像東南亞族群一樣對華人構成威脅。於是他們嚴詞拒絕了大圈軍的通牒,開始組織人手做防禦準備,同時他們串通警方和其他黑勢力對大圈軍進行孤立,進而瓦解大圈軍。

但形勢的發展讓華埠黑幫完全沒有預料到。大圈軍在發出通牒後並沒有在等待中浪費時間,在通牒發出後的第二天傍晚,大圈軍開始向溫哥華華埠進攻了。此次事件被稱為傭兵反叛戰爭。

大圈軍將人馬分為三部分,一部分封鎖溫哥華唐人街的南北通道,另外兩隊分別圍攻華人幫會的道場和會所。

大圈仔反亂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溫哥華唐人街及其外圍地區。早已深受華人幫會排擠和打壓的溫哥華其他族群的黑幫勢力紛紛響應,一同加入了反抗華埠幫會的行列。同時加拿大警方在得知消息後,改變了鎮壓驅逐大圈軍的打算,準備等戰事結束,兩敗俱傷後再收拾殘局。

協同大圈軍反叛的溫哥華黑幫有東南亞黑幫殘餘勢力、印度幫,意大利黑手黨和阿拉伯人,他們主要的支持是將武器彈藥買給大圈軍,並為大圈軍提供情報和食品。溫哥華華埠黑幫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們向這些黑幫提出了強烈抗議,指責這些黑幫嚴重違反約定俗成的和平協定。華埠黑幫把這個情況轉達給了加拿大最大的黑幫組織地獄天使,請求地獄天使出面制止出售給武器給大圈軍的行為。為了解除溫哥華華人幫會的困境,平息因外來勢力大圈軍造成的整個加拿大黑勢力的混亂局面,地獄天使決定出面干涉戰事。他們派出了特使前往大圈軍的營地,要求調解大圈軍與華埠黑幫的矛盾。這次會見最開始是和諧愉快的,地域天使與大圈軍在關鍵性問題上已經達成諒解。主要內容為華埠黑幫全額支付報酬給大圈軍,大圈軍停止對華埠社區的進攻。按道理,大圈軍發動戰爭的理由就是報酬問題,這個問題的解決應該會平息戰爭。但此時大圈軍內部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既提出以前的報酬已經不足以滿足他們,作為背信棄義的一方應當為此次戰爭付出代價,大圈軍提出了追加罰款的要求。這個要求立刻被華埠黑幫所拒絕。

從法理上來看,大圈軍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任何合同都是對雙方行為的約定,一旦一方發生了違約行為,理應受到處罰,否則合約上的條款就和垃圾沒區別了。如果任何契約的合約雙方都可隨便違反條款,那麼契約社會就無法生存了。



地域天使的調停失敗後,大圈軍立即發動了新一輪的進攻。剛愎自用的華埠黑幫多年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他們內部缺乏團結又小氣勢利,沒有一個具有領袖氣質有才能的人來組織反抗,他們除了相互指責,吵吵鬧鬧外沒有什麼本事,他們無法在戰場上擊敗大圈軍。沒有多久,溫哥華華埠黑幫控制的地盤幾乎全部被攻佔,華埠黑幫被驅逐到郊外。在此情況下,束手無策的華埠黑幫再次提出停戰和談,這次他們答應了大圈軍的所有要求。但已經晚了,此時大圈軍已經對追加報酬不感興趣,他們要控制整個華埠社區,重組華埠幫會。於是焦頭爛額的華埠黑幫不得已重又請回他們在第一次華埠戰爭中的軍事首領和天才楊洪戟收拾殘局。



此時的大圈仔軍佔領了溫哥華唐人街的所有要道,唐人街裡已經沒有華埠黑幫的立足之地。楊洪戟在接到命令後立刻趕往華埠黑幫在郊外的營地,在這裡,他見到的是一些殘兵敗將和充滿失敗主義情緒的黑幫首領們。

楊洪戟其實一直密切注意溫哥華華埠局勢的發展,他在被解除職務和武裝後就一直等待時機。他深知華埠黑幫的那些蠢材們的貪婪無恥,他與這些人自小就打交道,知道他們的個性,知道他們沉迷於金錢又沒有遠大抱負。所以,他早已經預見到華埠黑幫所面臨的局勢。在戰爭開始時他故意就遠遠地避開去美國看望親朋好友。當他在舊金山溫暖的海灣休息度假時,每天都有他的內線把戰況通報給他。其實,在溫哥華傭兵戰爭開始後,華埠黑幫就徵召他參加,但他以身體不適拒絕了。華埠黑幫上層知道他為什麼拒絕,也清楚他根本就沒病。但華埠黑幫在最開始以為他們能應付叛亂的局面,因而也沒有在意楊洪戟的無理態度。但當戰爭發展到這個時候,他們終於意識到唯一能收拾殘局的人只有楊洪戟了,所以在萬般無奈中請回了他。這次回來,楊洪戟心裡非常清楚,他絕不能再重蹈覆轍,他要用這次鎮壓傭兵叛亂的戰爭執掌華埠黑幫大權,進而控制整個加拿大華人黑幫。他懷著萬丈雄心,但卻深藏不露。



對楊洪戟來說,要想在正面戰場擊敗大圈軍是不可能的。大圈軍佔據了華埠南北街道各個要塞,楊洪戟深知以他目前的力量直接攻打只是自取滅亡。楊洪戟在郊外華埠黑幫的營地裡待了一個星期,他在軍事上什麼都不做,他感興趣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和談。

他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向大圈軍發出和談提議,在提議中他明確表示他已經接管華埠黑幫的權力,對大圈軍所遭受的非禮待遇表示道歉,他同時提議結束戰爭,認可大圈軍在溫哥華業已獲得的利益。他要求與大圈軍分享溫哥華華埠地盤,要求大圈軍能允許他們這些祖祖輩輩在這裡拚殺的華人們有一些生存空間。

他的和談要求得到了大圈軍的回應。於是,大圈軍派出了三人使者來與楊洪戟代表的華埠黑幫談判。這三名使者為陳明宇、王軍道、鄭海成。

和談在楊洪戟的營地進行,經過整整一天的談判,雙方最後達成協議。協議規定:溫哥華華埠被分成南北兩部分。北區由大圈軍控制,南區交還給原華埠黑幫管轄。華埠黑幫承認大圈軍在溫哥華及加拿大的存在,而大圈軍從此以後不再以華埠黑幫為敵。另外,華埠黑幫作為此次戰爭的責任方付給大圈軍一千萬加幣做為戰爭賠償。

協議達成後的第二天,大圈軍開始從華埠南區撤出,而之前被驅逐出去的華埠黑幫則重新佔有了南部社區。這天後,戰爭硝煙開始逐漸散去。華埠黑幫忙著收拾家園,而大圈軍則沉浸了勝利的喜悅之中,他們中的很多人開始為自己將來的生活做了打算,甚至有人決定要把在國內的親人接到加拿大來,似乎戰爭要永遠地離他們遠去似的。



然而,當大圈軍的戰士們在忙著為未來的生活做打算的時候,楊洪戟每日卻在會所裡埋頭訓練將士,儲備武器,他秘密地幹著一切,絲毫不讓外人知道。另外,他暗地裡派出使者去賄賂地域天使上層,用以尋求幫助。同時他還在北區華埠安插密探,瞭解大圈軍的動向、他們的人員、武器配備和活動情況。

在停戰協定開始後兩個月後,楊洪戟開始了行動。

這次他動用了一個兩百人的戰隊,其中包括七十人的重武器戰隊,主要使用的是衝鋒鎗、火箭筒和殺傷力強大的榴彈槍;五十人的輕武器戰隊,使用的主要是短槍和手雷;三十人的救援隊;還有五十人的預備隊,他們主要配備摩托車等機動車輛,配備輕重武器,主要是在戰場的不同地方來增援戰事吃緊的地方。



戰爭重新又開始後,大圈軍的成員立刻被徵召到一起,他們業已形成的戰鬥素質讓他們很快就集結成一個可怕的戰鬥軍團。楊洪戟的戰隊最開始的偷襲戰術並沒有成功,經過數次攻防戰後,大圈軍頑強的戰鬥力使楊洪戟的部隊遭受了小小的挫折。戰爭於是僵持下來,相互開始對峙。

很快,這種對峙就被打破了,加拿大最大的黑幫組織地域天使出面要求兩邊停止戰爭,但此時停止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此時不是大圈軍,而是楊洪戟不答應。他要求大圈軍交出全部佔有的華埠地盤,全部從加拿大撤出。

對此,大圈軍已無路可走,他們必須決死一戰。於是,以楊洪戟的華埠黑幫、地域天使、加拿大警方為一方,大圈軍、溫哥華東南亞黑幫、印度幫、阿拉伯幫為一方開始了新的戰爭。

很快,大圈軍就發現他們被孤立了,他們所佔據的華埠北部成了孤島,各種物資被阻斷在外,還有,以前供應他們武器彈藥的渠道盡數被加拿大警方所摧毀。

最後,他們不得不面臨最後的選擇——決戰。

NKNK 2009-07-04 07:46 PM

第二章 決戰
大圈軍派出使者向楊洪戟提出雙方各派一名角鬥士進行比賽,以比賽勝負來定輸贏。楊洪戟斷然拒絕了這種要求,他告訴使者,如果要比的話雙方在郊外找一個開闊的地點來一次決戰,決定誰最後成為華埠的統治者。使者把楊洪戟的口信帶回大圈軍總部,大圈軍上層經過商議認定楊洪戟的策略是想誘使大圈軍離開華埠,所以也拒絕了楊洪戟的提議。

於是,對峙又進行下去,但此時的形勢愈發對大圈軍不利。楊洪戟派出手下在整個華埠散佈謠言說大圈軍決定與北華埠玉石俱焚。這樣,北華埠的商戶開始動搖,他們派出代表要求大圈軍接受楊洪戟的提議,表示不能因為黑幫派系的鬥爭而犧牲華埠市民的利益。如果大圈軍不接受楊洪戟的提議,那麼北華埠商會將中止與大圈軍的合作,北華埠的商人將考慮撤出北華埠,空置整個北華埠。此時,以前最支持大圈軍的華埠底層市民也開始轉向,他們受夠了長達一個月的內戰,開始對大圈軍沒有給他們帶來和平而不滿起來。於是大圈軍進退兩難,內部希望通過一場決定性戰役解決問題的呼聲高漲起來。

在此背景下,大圈軍再次派出使者去見楊洪戟,向對方提出:如果要決戰的話必須找一個中間人做為雙方共同監督人。以免某一方借口決戰而達到其他的目的。

楊洪戟於是問大圈軍的使者什麼人可以做這個中間人。使者答道:「我們認為埃格瓦利家族作為中間人最合適。」

埃格瓦利家族為愛爾蘭人後裔,是加拿大黑幫裡有名的信守信義的家族。如果埃格瓦利家族為某一派做了擔保,假如這派在未來的行動中違反了協議,那麼對這一派的懲罰將由埃格瓦利家族來完成。所以,埃格瓦利家族在加拿大乃至整個北美地區黑幫社會贏得了上帝之秤的美譽。

楊洪戟聽完大圈軍使者的建議後說需要考慮三天。三天之後,楊洪戟帶口信給大圈軍說他接受大圈軍的提議。決戰協議的簽訂就在一個中立的地點召開,會議由雙方代表以及埃格瓦利家族派出的中間人出席。在這份協議中,以大圈軍、越南及馬來亞幫、印度幫、阿拉伯幫為一派的代表,以楊洪戟的華埠黑幫、地域天使、意大利黑手黨溫哥華幫為一派的代表在協議上簽字。埃格瓦利家族代表作為中間人做了公平決鬥的擔保。協議中明確規定任何一方都不得在決戰期間進攻對方的營地,既大圈軍佔據的北部華埠和楊洪戟佔據的南部華埠。在決戰的地點和時間上也做了明確規定:決戰地點在溫哥華郊外的一處平緩的丘陵地帶,時間為一九八四年七月八日早晨十點整,距離簽字日期整整一個星期。



楊洪戟第二天親自去決戰地點察看地形。他發現在該地點有一條河,河水很深,水流湍急。在小河的對岸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再遠處是高山峽谷。約定的決戰地點在河的北岸一處平緩的草原谷地上。楊洪戟沉思片刻,然後命令手下去河對岸去察看。他們找了條船登上對岸,來到樹林裡。這片樹林枝繁葉茂,林深幽靜,是個理想的設伏地點,但遺憾的是這裡距離決戰的地帶有一河之隔。

楊洪戟繼續向遠處走。他進入了樹林背後的高山峽谷,這裡更是幽靜,緲無人跡。一個設想在他的腦海裡形成,他知道如何去應對一個星期後的決戰了。

在楊洪戟察看地形的同一天,大圈軍的首領也對地形做了詳細的勘察,他們同樣也發現了河對岸茂密的樹林。他們派人仔細地勘察了河流狀況,對水深和水流做了測算。他們發現這條河是理想的屏障,可以有效地阻止自己的左側翼受到攻擊。按照抽籤,大圈軍的陣地靠東,而楊洪戟的華埠軍的陣地靠西。這樣,大圈軍背後是大山,而楊洪戟的背後是大海。因為雙方都是背後和一面側翼有保護的屏障,而另一面側翼則是空曠的田野。這樣,按照常理大家都在把防守的重點放在正面和一側側翼上。從位置來看大圈軍實際上是佔有地利的,他們的陣地有一種依山面海、居高臨下的形態。



開戰前一天,交戰雙方都來到預定地點開始修築工事,整個白天雙方都在埋頭苦幹,雙方的戰場觀察員都沒有發現對方有什麼異常動向。大圈軍為了防止敵人在河對岸埋伏奇兵專門沿河岸檢查所有用以渡河的船隻,發現有這樣的船隻則立刻強行驅趕離開,同時在延河架設了重型武器,用以防止楊洪戟的華埠軍延河而上攻擊大圈軍的左側側翼。白天就這樣靜悄悄地過去。

到了晚上。雙方士兵都回營休息,只派出崗哨監視對方的動靜。大圈軍這一邊夜晚很安靜,大家都在做臨戰前的準備。而楊洪戟的華埠軍這邊則很熱鬧,很多士兵都喝酒、跳舞,一點感覺不到大戰前的緊張。

到了夜裡一點,楊洪戟的華埠軍營地依然熱鬧非凡。但在這時,華埠軍一支約五十人分隊在黑夜的掩護下在河的下游用橡皮舟偷偷渡過河,他們把橡皮舟埋在河對岸的樹林裡,然後潛伏到樹林背後的峽谷中。



第二天晨霧瀰漫,凌晨天上下了一陣小雨使得草原谷地的空氣異常清新。交戰的雙方在早晨七點起床開始吃早飯。

這邊大圈軍的士兵精神抖擻,鬥志昂揚,而這一邊華埠軍的士兵則因為一夜的狂歡而精神顯得不振。到早晨九點中,雙方的戰鬥人員都進入了各自的陣地。在大圈軍這邊中軍全都是來自中國內地的大圈仔組成,是最具有戰鬥力的成員,大約有六十多人。在左側靠近河岸的陣地是印度幫和阿拉伯幫軍團約三十人,在右側是大圈軍在當地招募的華人軍團和越南馬來幫軍團四十人,整個大圈軍方面共有一百四十人參加決戰。他們的武器配備是這樣的:大圈仔軍團配備的基本作戰武器是AK-47衝鋒鎗,這是大圈軍自帶的武器,他們還有少量的火箭筒和榴彈槍,另加兩挺輕機槍;在印度幫和阿拉伯幫軍團手裡的武器主要是AK-47衝鋒鎗,還有少量的M16衝鋒鎗、M16A1突擊步槍;華人軍團和越南馬來幫的主要武器也是AK-47衝鋒鎗、另外也有些是M16衝鋒鎗、XM177E2柯爾特衝鋒鎗和M60兩用機槍。大圈軍沒有機動部隊,但有三輛配備機槍的機動車的小分隊在陣地的右側。

楊洪戟的華埠軍清一色的是M16衝鋒鎗和M16A1突擊步槍,他們還有數量不少的火箭筒和榴彈槍。華埠軍在正面陣地只安排了一百人;另有五十人被楊洪戟用做機動部隊,他們在正面陣地的後面駐紮,有十輛配備有機槍的機動車輛;另外華埠軍還有五十人的秘密分隊則在夜裡被派到河對岸。

就兩方面的比較而言,華埠軍在武器配備上明顯佔優,但他們的陣地明顯過於狹小,正面不寬,一百人的正面陣地相對大圈軍的一百四十人的正面顯得弱小。



到早晨十點,太陽出來了,空氣開始熱了起來。十點剛到,槍聲就開始大作,山谷中開始了激烈的戰鬥。經過半個小時的對射之後,大圈軍開始進攻。首先是中路的大圈軍從中間開始猛插華埠軍的陣地。大圈軍的戰士都是經過戰場洗禮的士兵,軍事素質非常精湛。他們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突破了華埠軍中路的陣地。華埠軍在中路被突破後,整個戰線開始崩潰,陣地上的士兵紛紛開始後撤。陣地左側的印度幫和阿拉伯幫軍團見到華埠軍的中央陣地被突破後也開始前進。華埠軍的士兵被打得紛紛潰逃,眼看大圈軍勝利在望。突然,大圈軍右側的華人軍團和越南馬來幫軍團突然停止了射擊。他們一個個從戰壕裡爬了出來,帶著武器向北退去了。立刻戰場形勢發生了逆轉,華人軍團和越南馬來幫軍團剛撤出陣地,大圈軍的背後就響起槍聲。楊洪戟的華埠軍五十人的秘密小分隊在戰場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在河的上游乘橡皮舟渡過河,當大圈軍剛突破華埠軍的陣地,準備徹底打垮華埠軍的時候他們從背後向大圈軍發起了攻擊,而原先撤退的華埠軍此時突然掉轉身來開始阻擊大圈軍的進攻,立刻戰場形勢發生逆轉。此時,大圈軍前後受敵,而左側是湍急的河流,唯一的出口是華人和越南馬來幫軍團離開後暴露的右側。大圈軍首領看到戰場形勢發生了逆轉,立刻命令撤出,向右側的缺口突圍。但就在這時,華埠軍在開戰後一直躲在陣地後的五十人的機動部隊突然行動起來,他們乘車從華埠軍背後快速移動到大圈軍的右側,佔據了華人和越南馬來幫軍團離開後的留下的右側空缺。一個完美的包圍圈形成,大圈軍失敗已成定局。

楊洪戟見自己的計謀已經得逞,大圈軍已經被合圍在東西三百米,南北不足兩百米的狹小區域內。於是下令用重型武器猛烈轟擊還在原野上奮勇拚殺的大圈軍士兵。此時的華埠軍並不急於攻擊裸露在原野中的大圈軍,而是慢慢壓縮大圈軍的防禦陣地,逐步清剿外圍的敵人。

此時的大圈軍士兵人人都看清了形勢,整個戰線此時已經不成了整體,士兵開始各自為戰,紛紛脫離了自己的陣型。此時,華埠軍南北兩邊的攻擊並不猛烈,而來自北部的、華埠軍機動部隊的重型武器的攻擊卻異常兇猛。毫無疑問,華埠軍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把大圈軍趕進南邊湍急的河流中,進而全數絞殺。

戰鬥又持續了兩個小時。印度和阿拉伯幫在合圍形成後不到一個小時即停止了抵抗投降,唯一堅持抵抗的大圈軍所剩餘的二十多人也彈盡糧絕,最後被迫舉手投降了。整個戰場遍佈了幾十具屍體,大圈軍全軍覆沒。大圈軍中有一些人僥倖跳河逃生到下游河岸,也全部被岸上的華埠軍追擊射殺在河中。

大圈軍戰死三十多人,被俘二十多人;印度和阿拉伯幫戰死不到十人,被俘二十多人;華人及越南馬來幫沒有戰死也沒有被俘人員,他們全部安全離開戰場。華埠軍方面戰死三十多人,其中絕大多數是大圈軍在中路突破的時候被射殺的。楊洪戟帶領手下打掃了戰場,命令人把戰場的大圈軍士兵的屍體運走掩埋,自己本方士兵的屍體則運回華埠等待處理。最後剩下的事情就是俘虜了。

楊洪戟命令手下把大圈軍俘虜與印度及阿拉伯幫的俘虜分開,用車把印度及阿拉伯幫的俘虜拉到一處偏遠的地帶後,命令他們下車,然後每人給了一百加元路費,讓他們各自散去。而大圈軍的俘虜則被用繩子綁了,用車拉到一處海灣,押這些人上了一艘船。之後,船即向公海開去。船向西走了有一天,當夜幕降臨時,楊洪戟的手下即把船底鑿穿,之後他們跳上一艘快船,隨即離開了。在茫茫大海上一群破衣爛衫,傷痕纍纍的俘虜就這樣被拋棄在大海上,他們被圈鎖在艙底。不久,海水湧進船艙,船開始下沉,大圈軍最後的士兵也將隨船一起沉入大海。



阿留申群島位於北太平洋,是由一連串島嶼組成,東西橫跨幾千公里,與亞洲的堪察加半島相呼應,被稱為「阿拉斯加踏腳石」。它隸屬於美國最大的一個州阿拉斯加州,是阿拉斯加半島向西在大海的延伸部分。阿留申群島是由福克斯、安德烈亞諾夫、四山、拉特和尼爾五組群島組成,共有大小島嶼159座。阿留申群島是火山島,至今仍有部分火山在作間歇性活動,因此常有地震、海底變化和新島出現的狀況發生。阿留申群島這樣特殊的位置使它成為太平洋和白令海的天然分界線。在阿留申群島周圍水產資源極為豐富,群島以北的白令海以盛產魚類著稱,為世界第一漁場,同時也是美國在北太平洋重要的海上軍事基地所在地。

阿留申群島上有大量的水產加工廠,眾多的碼頭。港灣裡,千噸級的現代化漁輪以及萬噸級貨輪穿梭往來。由於群島重要的軍事地位和巨大的經濟價值,這裡被美國人稱為「西部三角洲」。這裡的居民多是漁民,他們基本是美國人本土以及中國、越南、菲律賓移民後裔。



大衛·諾福克是一艘叫做「阿拉斯加之星號」漁船的船長,也是這條船的船主。他手下僱傭了十幾個水手,有美國白人、黑人,還有五個亞裔美國人,其中一個中國人、四個菲律賓人。

他們自從六月份離開安德烈亞諾夫的海港外出捕魚已經有兩個月了,這次出海他們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先是遇到了強烈的熱帶風暴,然後是在預定的漁場遭遇到罕見的歉收,按照慣例應當出現的魚群消失得無影無蹤。在他們的艙倉裡幾乎沒有多少收穫。

船長大衛最近很煩心,他的妻子與其分手,拋下他和一個只有八歲大的小男孩離開了海島,到大都會去尋找自己的新生活去了。於是,這個三十幾歲男子的生活一下子陷入悲苦之中,他在岸上徘徊了幾個星期,終於不得不下決心出海,他有買船向銀行借的貸款要還,所以他必須工作。他兒子還小,他不能把他單獨放在家裡,於是不得不把兒子寄放在孤寡的父親那裡,由自己的六十多歲的父親照看。大衛自妻子離開以後,他就開始酗酒,心情糟糕使得他脾氣非常火爆。這次出海後第三天,他們在海上遇到了熱帶風暴,風暴持續了兩天,使他們船隻受到不小的損失,但更糟糕的是,他們到達預定漁場的時候沒有發現魚群。於是,大衛決定繼續南下,他像是在為誰慪氣似的非要找到似乎是屬於他的魚群。於是,他們航行到距離加拿大海岸有幾百公里的地方尋找獵物。但是,他們依然一無所獲。



這天中午,在船桅上觀察魚群的一名黑人水手忽然大叫起來,在他的望遠鏡裡發現在遠處的水面上有遇難者的身影。於是,大衛爬上船桅,拿望遠鏡觀察,果然有一名遇難者正趴在一塊船板上漂浮。大衛下令開船靠近遇難者。在海上,這種搭救遇難者的行為是每個航行於海上的船隻必須盡的責任和義務。

漁船很快就開到遇難者海面,兩個水手乘一艘小船划到遇難者身邊,他們從遇難者向他們投射來的感激的目光就知道該人還活著。兩名水手抓住遇難者的胳膊,把他拖到小船上。

遇難者是一名亞裔黃種人,從他的著裝來看倒不像是水手,更像一名戰士。被搭救的遇難者很快被帶到大船上。他被放在甲板上,由船長大衛對其做了身體檢查。很顯然,這人在掉到海裡之前還遇到過槍傷。這一點讓大衛頗為疑惑。他命令手下把這人抬到船艙裡,先把傷口包紮起來,餵他水喝,給點東西吃,讓他好好休息,睡個好覺,等他醒了再詢問他發生了什麼。

被搭救者在大衛的船上整整睡了一天。其間,他喝了水、吃了點食物又繼續睡覺,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又醒了過來。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有個蓄有鬍鬚面色粗獷的男子在看著他。他在睜開眼的一剎那,他敏感地握緊了拳頭,做出了一個防禦性的動作。對面男子兩隻胳膊交叉在胸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然後若有所思地用英語問他:「你好!感覺好點了嗎?」

被搭救者疑惑地看著他,似乎未明白他的意思。

大衛繼續看他的表情,於是問:「我是美國人,我叫大衛·諾福克,你能聽懂英語嗎?」

被搭救者依然疑惑地看著他,他回答了一句,所用的語言大衛聽不懂。

「看來你不懂英語。」大衛點點頭。他拿起對講機,說:「叫雷斯多巴到艙裡來。」

很快,一個小個子菲律賓進了船艙,大衛對他說:「你聽聽這個人說的是什麼語言。」

雷斯多巴上前用菲律賓他加祿語與被搭救者講話,他看到對方聽不懂,然後用手勢讓對方給自己講話,被搭救者說了一串,雷斯多巴沒有聽懂。

「老闆,他說什麼我聽不懂,看來他不是菲律賓人。我感覺他不是東南亞人,倒很像是日本人、中國人或韓國人。」

「哦!那你去把邁克叫來。」大衛給雷斯多巴說。

很快邁克就來了。這個人是船上唯一一個華人,姓林,二十多歲,是中國大陸福建漁民的後裔,他的父母二十年前到阿拉斯加幹起了老本行打魚。他長大後也隨之上船當起了水手。

「邁克,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大衛說。

邁克於是問了一句,但對方聽不懂。被搭救者說了幾句,這下邁克聽懂了一些,對方顯然是在用濃重方言說中國普通話。

「老闆,他是中國人。」邁克說。

「你怎麼知道?你能聽懂他說的?」

「我想是的。他的意思我不能全聽懂,但我知道他說的的確是中國話。」

「那你怎麼會不能全聽懂?」

「我只能聽懂我父母的閩南語,其他的中國話我就聽不太懂了。」

「哦!是這樣。那你想辦法問問他到底從哪來。是幹什麼的?到底出什麼事了?」

「老闆,我想他可能聽不懂我說的閩南語。」

「難道你就不能比劃著告訴他你的意思嗎?」大衛惱怒地說。

「我試試看吧!老闆,你給我支筆,我寫給他看。」邁克向大衛要求道。

大衛從抽屜裡找個只筆給他,同時把一個筆記本也塞在邁克手裡。

「你是中國人嗎?」邁克在紙上寫道。

對方點點頭。

「你叫什麼?」

「我叫張曉。」

「你從哪裡來?」

「從一艘船上。」

「這我知道。你從什麼船,你從哪裡上船的?」

「我從中國上得船。」

「是什麼船?」

「是一艘貨船。」

「你是水手嗎?」

「不是,我是旅客。」

「你怎麼會掉到海裡呢?」

「我不小心從船上掉下來了。」

「哦!你乘坐的船叫什麼?」

「我不記得了。」

邁克問完,轉頭向船長匯報了他問的情況。大衛沒有說話,他瞇著眼審視了這個自稱叫張曉的人片刻,很顯然他不相信這人說的話。

「你問問他,問他乘船要到哪裡去?他在海裡漂了多久了?」大衛向邁克說。

邁克於是繼續在本子上寫,寫完把本子遞給張曉。

張曉看完,說:「我要去香港,我掉到海裡有好幾天了。」

大衛在邁克轉達完張曉的話後哈哈大笑起來。他嚷嚷著說:「你要去香港?你從中國出發去香港怎麼會在幾天之內漂到加拿大海岸?你屁股上裝了馬達漂來的嗎?」大衛的一連串英語以及神態讓張曉滿臉疑惑。

「你把我剛才的話轉告給他!」大衛對邁克說。

邁克於是寫在紙上給張曉看。

張曉沉默不語,他不再開口了。

大衛看張曉這個神情,知道對方一定有難言之隱,於是停止了問詢。

「告訴他,邁克,我不管他是誰,從哪裡來,出了什麼事,他既然被我搭救了,那就是我的客人。過兩個星期我們回安德烈亞諾夫,到時候會把他交給警察局,由警察局處理他的事情。那時候,他再撒謊也沒有用了。」

邁克把話轉告給張曉,張曉沒有說話,他默默地點點頭,臉上做出了表情,他給邁克說:「你轉告這位先生,說我非常感謝他的搭救。我以後會報答他的!」

NKNK 2009-07-04 07:48 PM

第三章 在船上
張曉是個個頭中等,身材健碩的年輕人,從他的面相上看他頂多只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可如果留意他的眼睛的話那就不同了,他的眼睛發出有常人少有的光芒,船上的水手每當看到他憂鬱、麻木的眼神都感覺很不舒服,那眼神中充滿絕望和仇恨,似乎飽經滄桑,已經看透人世間的世態炎涼,那樣子讓他足足老了十歲。

張曉每天都要在甲板上逗留很久,他受傷的腿儘管不是很嚴重,但依然讓他行走不是很靈便。子彈穿透他左邊大腿的肌肉,在他的腿上留下永久的紀念。此時,太平洋上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水手們都脫得只剩下短褲在甲板上忙碌。他們被海水和陽光交織浸蝕的皮膚顯得黝黑發亮,船上多數的白人水手也在這種長期的海上生活中變得皮膚棕黑,呈現古銅色了。

在這群人中間,張曉則是個例外,他的皮膚白皙,尤其是身上的皮膚與他臉上的截然不同。他也和眾水手們一樣只穿短褲在甲板上遊蕩,但他明顯不屬於這群人的一分子。他的大腿上纏裹著繃帶,再加上他與眾不同的氣質與神態使他與這群人之間有一種明顯的隔閡。他從不與人主動交談,即便有水手向他開玩笑他也很少理睬。他的冷談和漠視使他一點都沒得到眾水手的喜愛。大家也因為船長的吩咐而不去打攪他,他在船上成了一個孤獨落寞的人。

每天中午,大家都聚集在船艙大廳裡吃午餐,張曉也在其中。他每天都默默地吃完自己的那份食物就起身離開了。他回到前甲板,找到他的老地方,坐下來默默無聲。他很顯然在想著什麼,那樣子似乎是在回憶往事。可他的往事是什麼呢?船上的人有時會猜測,甚至為他的來歷而打賭。有一天,終於有人決定用打賭的方式來探詢這個人的秘密。有人出了二十美元,於是邁克作為唯一可以與之交流的人被派去瞭解這個人的秘密。

這天午飯後,邁克溜躂到落寞的年輕人身邊坐下來,他起先沒有說話,只是肩並肩坐著,順著年輕人的目光看著遠處,那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他像身邊的年輕人一樣呆坐著,好像是在陪伴老朋友回憶往事一樣。

忽然,水面上一個黑色的背影浮動出來,然後又落入到水面下了。過了片刻,那身影又躍出水面即刻又消失了。

「那是什麼?」年輕人突然開口問。

「是海豚。」邁克隨口答到,他說的是英語。

「嗯?」年輕人用疑惑的語氣問詢。

邁克立刻意識到對方不懂英語。於是從短褲褲兜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筆在上面寫了下來。

「哦!是海豚。」年輕人釋然道。

「海豚——」邁克學著年輕人的讀音跟了一句,他記下了這個發音。

「它多好,生活在自由的世界裡。」年輕人繼續說。

「是啊!」邁克用英語回答道。

這句年輕人聽的懂。

「它有天敵嗎?」年輕人問。

「有啊!鯊魚是海豚的敵人。」

「哦——」年輕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似乎在思索這話的意義。

年輕人沒再問,他恢復了沉默。過了很久,邁克開口了,他在紙上寫了問話,遞給年輕人。邁克寫的是:「你每天都這樣坐著,看著海面,是為什麼?」

年輕人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瞇起眼想了片刻,在邁克以為他不準備回答的時候突然說:「我在想死亡對人意味著什麼!」

「死亡——,你天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

「是啊!我在想人為什麼會那麼輕易被殺死,人又為什麼那麼輕易去殺人。」

「你怎麼會考慮這個問題?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遇到事情你是難以想像的。」

「告訴我,我也許會幫你。」

「這條船上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幫到我。」

「為什麼不會?我們救了你的命。」

「是,你們是救了我的命。但你們誰都幫不了我。」

「什麼意思?你想說你有很大的麻煩。是什麼?你說出來,也許我們能幫到你。」

「邁克,你別問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張曉,其實你還是應該告訴我們你的事情,否則回安德烈亞諾夫後你會被老闆送到警察局去的。」

「難道我告訴你們我就不會被送到警察局嗎?」

「這個——,也許我們瞭解了你的情況,會替你遮掩一些。你是不是幹了什麼大事,殺了人什麼的。」

「邁克,你別問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船什麼時候回安德烈亞諾夫?」張曉問。

「還要過一段時間,具體要老闆定。」

「你們出來多久了?」

「有兩個多月了。」

「哦!這麼久。你們為什麼什麼都不幹,總在海上瞎轉悠?」

「不是沒幹,是天天在干,你沒發現我們天天在找魚群嗎?」

「哦!這樣。海上不到處是魚嗎?」

「哪有!我們這麼大的船小魚群怎麼能夠吃,我們要找大魚群。」

「哦!大魚群在哪裡?」

「北太平洋有固定的漁場,我們一般到那些固定的魚群出沒的地方捕撈。」

「那你們為什麼不去呢?」

「我們去了,但次次都撲了空。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這次很倒霉,最開始遇到了熱帶風暴,後來就是哪裡都沒魚。」

「再後來就捕到我這個倒霉蛋了!」張曉接口道。

「哈哈,」邁克笑了起來,他說:「要不是我們沒捕到魚,也就救不了你這條命。」

「為什麼?」

「老闆因為沒有捕到魚才下令到加拿大海岸來尋找魚群,這才遇到了你。」

「哦!看來老天為了救我故意讓你的老闆捕不到魚,是我讓你的老闆倒霉了。」

「哈哈,是啊!你是災星。」邁克笑著說。

「邁克,你們靠什麼發現魚群?」

「靠經驗和眼睛。」邁克指指坐在桅桿頂上的水手說,「他在那上面就是為了看魚群的。」

「哦!我以為他覺得在上面挺威風呢!」張曉看著桅桿上的水手說。「你告訴他,就說如果他覺得累的話我可以上去代替他,我很想坐在上面。」

「你說真的?」

「是啊!」

「好吧!你想幹這個苦差使那會讓比爾高興死的。」邁克於是朝桅桿上的水手喊:「比爾——」

「什麼事?」比爾在桅桿上大聲問。

「你在上面待夠了沒有?」

「我都在上面兩個小時了,你說我夠了沒有?」

「那你下來吧?」

「下來?你想接替我嗎?」

「回安德烈亞諾夫你請我喝酒我就接替你。」邁克說。

「想喝酒?那好啊!回安德烈亞諾夫,我請你去死人酒吧喝個夠。」說著比爾就從桅桿上爬了下來。

比爾站在甲板上,他把望遠鏡交給邁克,邁克隨手就把望遠鏡給了張曉。

「知道怎麼看魚群嗎?」邁克問。

「不知道。」

「這個簡單,你要是發現海面上有片片閃光,像水開的一樣,那就是了。」

「哦!我懂了。」張曉隨即就開始攀援桅桿的扶手,向上爬去。

「你什麼意思?」比爾向邁克喊起來,「不是你代替我嗎?叫他去幹嘛?」

「有人代替你就行了,一定是要我嗎?」邁克說。

「他要是掉下來怎麼辦?」

「這個你放心吧,我想他不會那麼蠢!」

在他們爭吵聲中,張曉已經爬上了高高的桅桿,坐在桅桿頂上,他用安全帶把自己綁在座位上,拿起望遠鏡開始觀察起海面。

比爾見張曉的樣子還像那麼回事,也就住了口。他在甲板上坐下來,從短褲口袋了掏出香煙,自己抽出一支點燃,把煙盒扔給邁克,邁克也抽出一支點燃。於是,他們噴出的煙霧隨輕微的海風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周圍是平靜藍色的大海,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祥和。



船長大衛在自己的船艙裡休息,他午飯喝了酩酊大醉,之後沉沉睡去。整整兩個月的海上航行,至今一無所獲。空空的船艙和沮喪的士氣讓他心情極為鬱悶,眼看三個月就要到了。該到回港補給給養維修船隻的時間了。可打的魚在哪裡呢?他這樣問自己。我該如何面對兒子,父親以及那些給我貸款的債主們啊!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困擾在生計的漩渦裡不可自拔,他剛從婚姻的失敗中掙扎出來,又掉進事業的困窘之中。

下午四點,大衛從床上起來,他走出倉外,到甲板上。他深深吸了口海風,趴在欄杆上向遠處眺望。這時,太陽已經西斜,海面上依舊微風陣陣。

大衛在甲板上轉悠了一圈,他看到躺在甲板上養神的比爾。

「嘿,比爾。你在這幹嘛?」

「老闆,我在休息!」比爾懶洋洋地說。

「你休息誰在上面?」

「是我們救的那個中國佬,他在上面正樂不顛的呢。」

大衛抬頭一看,只見那個中國年輕人的確如比爾說的那樣在桅桿頂上悠閒自得、搖頭晃腦、擺動雙腿呢。

「嘿,小子,你在那上面幹嘛?」

「什麼?」張曉在桅桿上用手遮住耳朵向下問。

「你在那上面幹什麼?」

「我聽不明白!」

大衛隨即明白對方聽不懂英語,於是大聲喊邁克來。邁克趕到大衛身邊,大衛對邁克說:「你問問他,問他在上面幹什麼?」

「我想他在幫我們尋找魚群呢!」邁克說。

「你想?我要問他!」

邁克於是拿出了本子,在上面把老闆的問話寫了上去。然後張開本子上張曉看。年輕人拿望遠鏡向邁克的本子看了看,於是回答:「我在看風景!」

「他說他在看風景!」邁克老實回答。

「你告訴他,就說如果他覺得自己沒事情幹的話就請回到船艙去擦地板,那裡有很多活可以讓他消磨時間。」

邁克於是寫在本子上,讓張曉看。

張曉看了看,然後大聲喊:「你寫的是什麼?我看不清!」

邁克又寫了一遍,然後又給上面的年輕人看。

「我還是看不清!」張曉繼續說。

「他說他看不清!」邁克對大衛說。

「這個豬玀,你告訴他,讓他立刻下來,否則有他好瞧的。」大衛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

大衛走後邁克爬上桅桿,他告訴張曉,說是老闆生氣了,讓他快點下去。張曉對邁克微笑著,他說:「告訴你的老闆,就說我不怕他,我不是他的手下。如果他有本事的話就把我扔到海裡去。」

邁克在桅桿上見說不動倔強的年輕人,於是下來了。他見已經是下午了,也沒再去找老闆說事,而是找了個角落睡覺去了。



晚飯後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整個晚上一切都很平靜,北太平洋此時就像沉睡的嬰兒一樣安詳寧靜。船長大衛一個人在船艙中十分鬱悶,他又開始酗酒,接著開始自言自語。他提著酒瓶來到甲板上,對著大海又開始灌自己。他在甲板上站了一會,然後攀上扶梯想要去駕駛室,他攀上二層甲板的時候,腳底打滑,身體重重地從扶梯上摔了下來,當即他就昏了過去。在他跌倒後,一個影子從桅桿下來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臉頰,察看他的情況,然後這個人就把他從甲板上扶起來,拖到船艙,隨後就去叫別人。

大家都圍到船長的倉裡來。經過一番折騰後,他們的船長終於醒過來。

「老闆,你的腿斷了,需要去醫院。我們是否立刻回安德烈亞諾夫?」一個水手問。

「是嗎?我的腿斷了。奶奶的,回安德烈亞諾夫?好吧,那就回吧!」大衛說。

於是船立刻掉轉方向,向北駛往安德烈亞諾夫。



船長大衛的左小腿脛骨斷了,腿腫的很厲害。他躺在床上,動一動就感覺疼的不行,以目前的船速,返回安德烈亞諾夫要大約五天時間,但這就是目前的處境,他不得不忍受這種疼痛,這次出海一切都是倒霉的,看來,他的好運隨著妻子的離開已經離他遠去了。此時,整個船上沒有人再理會打魚的事情,在眾水手看來,趕快趕回安德烈亞諾夫是最重要的,他們也已經厭倦在海上無聊的日子,想早點回去用酒精洗胃,用女人的溫柔來安慰勞頓疲憊的身體了。

隨著船長終日臥床不起,於是整條船都疏於管理,大家除了曬太陽就是打牌賭博,有些的人還聽聽唱片,看看書什麼的。總之,大家都歸心似箭,就等待靠岸後去酒館暴食暴飲了,盡情發洩自己,他們中的某些人幾乎都已經聞到烤牛排和炸雞腿的香味了。

開始幾天大家似乎總覺得船上少了一個人,因為以前在甲板上總有一個黃面孔,皮膚白白的年輕人躺著曬太陽,可這幾天見不到他了。後來大家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換了地方,現在他幾乎像被焊槍焊接在桅桿上一樣總是一個人在上面。大家認定這小子因為不合群,所以一個人逃避在上面。也好,反正大家也都不喜歡他,他不在甲板上晃悠大家也覺得他不那麼礙事了。

隨著靠岸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大衛的心情越來越差了,此時,困擾他的反而不是他的傷腿,而是回去怎樣向親人和銀行交代。儘管他以前也不是次次滿載而歸,但也至少能有所收穫,讓他的那些債權人增加對他的信心,而這一次,像這這樣的慘敗是頭一次,這會讓銀行對他的信心大打折扣,很有可能貸款的還款期限不再會延長,如果真那樣的話,他的船很有可能被銀行收回拍賣,而他也將會破產。

每每想到這裡,大衛船長就長吁短歎,他只能靠酒精來麻醉自己。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而他的火氣則也越來越大,那些被他目光逮到的水手則多少逃不了他的訓斥。於是大家都開始躲他遠遠的,生怕被他抓住什麼把柄。

這天,大衛船長掙扎著爬起來,他柱著枴杖蹣跚到甲板上,他想吹吹海風,他出倉後第一眼就看到在桅桿上自得其樂的那個年輕人,從他歡快的神態上看,這小子的腿似乎好的差不多了。他坐在桅桿上,帶了頂遮陽帽,鼻子上還壓了副不知道從哪個水手那裡偷來的墨鏡,他手裡拿著一瓶啤酒,一邊喝一邊哼著小曲。

這情景讓大衛船上火冒三丈,他朝桅桿上的年輕人大吼起來:「嘿!我說你***在上面拉屎嗎?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屁股上穿個洞?」

年輕人向下望了望,他裝做聽不懂的樣子,沒理他的叫罵,依然自得其樂。

大衛船長越發惱怒,他見年輕人沒理他,於是返回船艙,從裡面拿出一隻長槍,對著年輕人瞄準,然後大喊:「下來!你這**養的。」

年輕人看到他舉槍的樣子,一點都不在乎,像是他手裡拿的是燒火棍一樣。

大衛船長見他依然如故好不畏懼,氣得他手下一緊,於是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子彈打中桅桿的頂端立柱。槍聲把眾水手都驚動了,大家跑了過來,見大衛船長在向年輕人開槍,於是大家忙衝上去,把船長的槍從手裡奪了下來。

「老闆,別這樣,你會殺了那小子的!」水手說。

「我就是要殺了那小子!我就是要——」大衛激動地說,他狂怒之極,像是他一切的不幸和災禍都是那小子帶來似的。

眾水手把船長抬回船艙,把他安撫在床上。大家其實心裡很明白船長為什麼這麼大火。有人為了安慰船長於是順著船長的心思說:「老闆,我看到了安德烈亞諾夫,最好在下船以前,把那小子好好收拾一頓,然後就把那小子綁了,押送警察局。總之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對!我們是不該便宜那小子,我們這次出海的倒霉事都是那小子帶來的。」有人附和道。

此時,船上大衛倒是平靜了下來。他說:「打他一頓倒不必了,但一定要送他去警察局。一定要!你們替我看好他,別讓他跑了。」

「船長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把那小子放掉。」

大家在船艙裡議論紛紛,在討論如何處置那個在他們看來是災星的年輕人時。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操著生硬的英語狂喊:「魚!魚!魚!」

「魚——」大家驚呼起來,於是衝出艙去。他們首先看到桅桿上的年輕人在手舞足蹈,他指著西邊的海面狂喊:「魚!魚!魚!」。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在西邊遠處的海面閃動著大片銀色的光芒,海水像是沸騰起來一樣。

「啊——!」大家都驚呆了,他們幾年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魚群,原來平靜的海面現在簡直就像塞滿魚的池塘一樣。

大衛船長聽到水手的驚呼也忘記了疼痛衝了出來。他看到那麼多的魚在海面上翻騰,簡直難以置信。他發愣了片刻,才意識到該做什麼。

「小子們,給我全體準備!撒網!撒網!」大衛船長大叫著,他手舞足蹈,像瘋子一樣。

漁船掉轉船頭,全速向魚群衝去,在船尾,拖網被急速地降入海面,一切都像上足了發條的機器,高速運轉起來。漁船圍著魚群來回行駛,一遍一遍,每一遍都撈足了無數的鮮活的長足個的金槍魚。對北太平洋的漁民來說,金槍魚就是財富,它在市場上的價格足以讓一次捕撈獲得的利潤遠遠高於其他海魚。

漁船以及船上的水手幾乎忘記了疲勞,多少日子的愁苦此時被忘的一乾二淨。他們足足干到日落西山,等他們停手不幹的時候,他們的船艙已經幾乎都塞滿了。

「終於完了!結束了。」有人喘息著說,此時大家像是贏得了比賽最後的勝利一樣個個沒了力氣攤倒在甲板上,他們捕撈的魚也幾乎都送進了船艙裡的冷庫了。對他們來說,一次的勝利抵得上以前所有的失敗。

而大衛船長也像個傻子一樣坐在甲板上發呆,他似乎還沒想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足足過了有半個小時,他突然像是醒悟過來似的掙扎著站起來,他抬頭向桅桿上望去,發現桅桿聲空蕩蕩的,那個他曾用槍射擊的年輕人已經不在上面了。

「他在哪?」他大聲問起來。

「誰?」水手疑惑地問。

「那個小子,就是整天吊在桅桿上的那個小子。」

「沒見!」大家面面相覷,疑惑地看著他們的船長,不知道大衛要幹什麼。

「快把他找來,我要擁抱他,給他敬酒!」大衛對甲板上的水手大聲喊。

於是有人爬起來四處去找那個年輕人,一會有人來向船長大衛報告。

「老闆,那小子在艙裡睡覺。」

「為什麼不把他叫來?」

「他說他累了,幾天都沒睡了。他很累!」

「什麼?難道這幾天他都是在桅桿上嗎?」

「恐怕是這樣。他這幾天幾乎都是在上面,除了偶爾下來走走,吃飯之外。」

「這樣!」

「老闆,他還說他已經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他不欠你什麼了。」

大衛船長眼眶立刻濕潤起來,他不再說話,而是拄著枴杖蹣跚著向船艙走去,他拐進船艙,來到船員休息室。他來回找了幾個艙位,終於找到他要找的人。

年輕人蜷縮在舖位上已經睡著了。大衛船長在年輕人的舖位前站了一會,他向年輕人敬了個禮,然後小心把艙門關好。他來到外面,把大副叫來。

「愛德蒙,通知所有的人,從今天開始,五號艙就歸那個小子一個人使用,把我們最好的酒和食品給他。還有任何人都不許對他有不敬,他現在是我們全船最尊貴的客人。」

「好!老闆,遵命。但我想問一句,你說的是誰啊?」

「誰?難道你眼睛瞎了嗎?是誰讓我們有了今天的收穫,讓我起死回生了。」

「哦!明白了。好的,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大副說完轉身走了。



兩天之後,船回到安德烈亞諾夫。船靠岸後,大衛船長立刻被送往醫院。第二天,很多船員都來醫院看他,他見了大副立即就問:「愛德蒙,我們的客人是否安全了?」

「是,老闆,他現在被安排在你的家裡。我想他現在正悠閒地享受你家裡的一切呢。」

「哦!很好!愛德蒙,你告訴他,就說我的家就是他的家,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他想回他的國家,等我們下次出海的時候我會安排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知道了!我會轉告的。」

「很好!愛德蒙,你很棒!」



張曉一個人在船長大衛的寓所裡待了一個星期,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他被告誡如果他不想惹麻煩,不想受到警察局的注意的話就老老實實在船長的家裡待著。張曉理解這話的嚴肅性,他真就在船長大衛的足足有兩百平米的大房子裡轉悠。每天有專人把飯送來,有時候,邁克會來陪他說話。他呢,也就在這個時候瞭解到船長和大家的情況。在海上最後的兩天裡,他和眾水手的關係一下變的融洽起來。儘管他依然如過去那樣對人冷冷的,不愛說話,但大家已經把他當真正的朋友看待了。

「張曉,你真想回國嗎?」邁克問。

「對!」

「你不覺得和我們在一起生活也很快樂嗎?」

「和你們在一起是不錯,但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要去做我必須做的事情。」

「你必須做?」邁克不解地問,「你必須要做什麼?你一直沒告訴我們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那個海域的。難道你現在還不把我當作你的朋友看待嗎?」

「邁克,就人品來說,你們每個人都不錯。我從心裡喜歡你們。但我身上的事情你永遠無法想像。為了避免一次錯誤的談話讓你,還有你們這些可愛的朋友惹上麻煩,我不會告訴我的故事。假如某一天,我應該做的事情做完了,那我也許會告訴你真相。但現在不行!」

「好!我再也不問你的來歷了。」邁克說,「但有一點我要說明,你必須把我們當作你的朋友,你永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們幫助,我們會盡我們的能力幫助你。包括大衛船長也是這樣。」

「謝謝你們!我現在就想你幫我,我需要一份北美洲的地圖,最好是地形圖。要大的,越清楚越好。」

「你幹什麼?」

「你不要問了。就算是我的一個秘密吧!」

「好吧!我今天就去找。」邁克說完向張曉道別,臨出門的時候,張曉突然告誡邁克,「我找地圖的事你誰都不要告訴,只你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好!知道了。」說完邁克就出門離開了。

NKNK 2009-07-04 07:51 PM

第四章 維奧萊塔


張曉在大衛船長的寓所足足待了兩個星期,直到大衛船長出院。

大衛船長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邁克回家看張曉。船長見了張曉後把他抱在懷裡,他真誠地向張曉道歉,並用感激的語氣說:「朋友,我在醫院才知道把我從甲板上救到船艙的也是你。對你的感激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你提要求吧,只要我能夠,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你。我知道你要回國,你想什麼時候走,我的船隨時聽你調遣。」

邁克把船長的話翻譯給張曉。

張曉聽完沉默了片刻,他用平靜的語氣說:「我現在還不想離開,我想學你們的語言。」

「什麼?你說你是想學英語嗎?」

「對!我不但要學你們的語言,還要學習你們的生活習慣和思維方式,你們的穿著、社交和各種生活細節,如果可能,我想成為一個和你們一樣的人。」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成為一個美國公民。」

「不!我不想成為一個美國公民。我只想從裡到外像個美國公民,成為一個在談吐、行為、意識和你們沒有區別的一個人。至於是不是成為一個美國公民不是我感興趣的事。」

「為什麼?僅僅是學習成為一個有美國做派的男人?你的想法很希奇。」

「大衛船長,我想用一到兩年的時間完成這個轉變,我想長期在這裡待下去,如果可能我想成為你船上的一名水手,等我完成了這種轉變,我將離開這裡回國。」

「你的想法著實讓我不解。難道你千辛萬苦學會我們的作派僅僅是在你的國家人民面前顯露嗎?」

「這是我的事情,我們彼此是朋友。作為朋友,請你理解我我不講明真相的原因。」

「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神秘身份和軍方有關吧!想必你也知道這裡是阿留申群島,我們國家北太平洋的海軍軍事基地就在附近。做為一個美國公民,我決不允許有人做出損害我們偉大國家的事情,即便對方是救我命的朋友也不行!如果你真是這樣的人,我只好把你交給警察局。」

「大衛船長,我可以以我的生命擔保,我對你的國家的軍事秘密不感興趣,我不是間諜。」

「那你到底是什麼?我必須知道,否則我只能把你當間諜看待。」大衛船長嚴肅地說。

張曉猶豫了片刻,最後決定向大衛船長說出部分真相,他說:「大衛船長,看來我只能讓步了。好吧,我告訴吧。你剛才說我和軍方有關,這一點你是猜對了。我以前是在軍隊服役,我是一名頂尖優秀的特種兵,曾參加過七九年的中越戰爭,我曾潛伏到河內殺過叛逃的軍隊情報人員。儘管我完全有作為一個間諜的所有特質,但我在前年就從軍隊退役了。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平民。所以你不用擔心,如果中國政府真想向你的國家派間諜的話那也不會派我這種對你們的語言、習俗和自然環境一竅不通的人來,更不可能腿上帶著槍傷爬上你的船。」張曉坦然地說。

「這麼說你的確在一開始沒有告訴我真相。想必你的名字也不是真的吧?」

「對!我的真名叫陳明宇。在這裡我把我的真名講了,但我請求你立刻把這個名字忘掉,因為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應該已經從地球上消失了。如果一旦某些人知道在地球上還有這個人活著的話,那麼這個人很快就有可能下地獄。」

「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追殺你。是誰?來自你的祖國還是其他什麼人?」

「不是來自我的祖國,但卻是來自我的民族。」

大衛船長大喘了口氣,他神態嚴肅,他明白了對面這個目光如炬、冷若冰霜的年輕人所想表達的含義。他說:「年輕人,我相信你了。不是你的語言,而是你的眼睛。從今天開始,我將是你的保護人,在阿留申群島你將永遠不會受到傷害,你會平安直到你回到你的國家。」

「謝謝!」 陳明宇表情一如先前一樣,絲毫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從這天開始,陳明宇開始了另一種生活,他將作為漁夫開始他傳奇的經歷。同樣的,由於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當時間過了八年之後,北美大陸將再次出現一支華人軍團,另一支來自中國大陸的大圈軍將開始一次遠征。而那次遠征會從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出發,開始長達數千公里的長途征戰。他們將數次翻越落基山脈,從北極圈的凍土地帶向南、向南。這支不足一百人的軍團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加拿大的溫哥華,期間他們要經歷嚴寒、飢餓和常人難以想像的困苦,同時,他們還要面對警察、華埠軍和沿途所經過的當地國民自衛隊的阻擊和圍殲。當這支衣衫襤褸的軍隊最後站在溫哥華東邊的高山上,面向腳下的城市和西方的大海憤怒狂嘯的時候,北美大陸第二次華埠戰爭就此爆發,北美華人黑幫的歷史就此被改寫了。

好了,故事還是一點一點敘述吧。陳明宇真如他要求的那樣成了大衛漁船上的一名水手。他的身份除了大衛和邁克知道外再沒人瞭解。

陳明宇開始了他的學習生涯,他成為這條船上所有人的朋友,很快他就如他們一樣皮膚黝黑,像他們一樣嚼著塗著奶酪的麵包,吃烤得半生的牛肉,大口喝啤酒說粗話的渾身美國漁民味的人了。他的語言從學習罵人的髒話開始,然後才是生活用語,他學習這種拼音文字,從看黃色雜誌上裸體女郎的文字介紹開始,然後才深入到這個混合民族精神世界中去。他讀美國歷史、名人回憶錄,以及民俗雜記。他記憶力驚人,整個人就像一個能容納無盡知識的海綿,凡是經過他手的知識,幾乎都迅速地吸入到他的大腦之中。他聽美國鄉村音樂,看美國低俗電影,甚至對美國棒球聯賽各個球隊裡的明星都耳熟能詳。他現在有了一個美國人的名字——湯姆,同時還有了個外號——賴皮鬼。因為他和大家打牌時總是贏,大家知道他一定在作弊,但誰都發現不了他到底是怎麼幹的。

幾個月後,賴皮鬼湯姆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大家忘記了他的來歷,大家感覺他就是一個純正的美國人,一個從小在美國長大,受美國文化教育熏陶長大的美國人。到後來甚至有人與他討論阿拉斯加州長以及美國國會選舉的投票傾向問題,此時沒有人還想得起他不是一個美國人,是一個投票與他無干的沒有選舉權的外國人。



翻過八五年後,他遇到了決定他一生的重要的一個人。一個女子,一個拉美裔的美國漁民的女兒。這個女孩叫維奧萊塔·蒙蒂利亞,她長了一頭黑色卷髮,眼睛大大,睫毛很長,一張娃娃臉,棕褐色如奶油般光滑的皮膚。她身材不高,一米六左右,十六歲,但身材卻發育的像二十歲的大姑娘一樣。

賴皮鬼湯姆在冬天來臨後就和其他船員一樣休息了,他們要等過了北太平洋漫長的冬季之後再開始出海行動。於是,水手們在整個冬天都蜷縮在溫暖的木屋裡,在火爐旁靠聚會、喝酒、聊天打發時光。死人酒吧是他們常常聚會的地方。此時的賴皮鬼湯姆已經得到鎮子上居民的認可,甚至連鎮子上警察局的人都誤以為他是合法公民。當然,賴皮鬼湯姆有大衛船長為他偽造的汽車駕駛證和社會醫療保險卡,也因為大衛船長在居民中朋友眾多,關係可靠,所以沒有人去懷疑賴皮鬼湯姆的身份,去找大衛船長的麻煩。

於是賴皮鬼湯姆不再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美國人一樣在島上四處行走,參加各種聚會。在一次酒會上他遇到了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儘管是漁民的女兒,但卻是一個有豐厚家產的家族繼承者。她的父親是從阿根廷來的漁民,他移民到阿拉斯加後進入到捕魚這個行列,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成為擁有十幾艘千噸現代化捕魚船的船主。蒙蒂利亞先生直到四十歲才結婚,他娶了一個比他小十來歲的拉美裔商人的女兒。當他四十二歲時有了女兒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這是他的大女兒。後來他的妻子又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全部是女孩。於是,蒙蒂利亞認定上帝除了女兒外不會給他兒子。就這樣,維奧萊塔被認定為蒙蒂利亞船隊的唯一合法繼承人。而維奧萊塔的其他妹妹則將來只能得到豐厚的年金和嫁妝。在維奧萊塔十六歲的時候,蒙蒂利亞已經五十八歲了,他儘管身體依然健壯,但他還是早早把遺囑寫好,這樣,他無論將來出什麼事,他創立的基業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被瓜分。所以,在整個海島,維奧萊塔是這裡最富有、最年輕的女繼承人。她的財產和美貌是很多年輕人垂涎的對象。

維奧萊塔是個個性倔強、傲氣十足的女孩,她因為迷人的美貌和富有的家庭而被寵得脾氣暴躁,也因為她的拉美血統而讓她性格奔放,激烈如火。她熱衷於參加各種舞會而疏於學習。她討厭刻板的教育,而更願意把時間消磨在各種年輕人喜愛的遊戲之中。對此,蒙蒂利亞先生無可奈何,他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變得淑女去學習那些文雅高尚的東西,那些對他這個出身低賤的漁民以前所渴望的高貴家庭裡的文學、藝術、繪畫和音樂。有一點蒙蒂利亞先生是很自豪的,那就是自己的女兒天生會跳優美的舞蹈,拉美人血液中的舞蹈傳統毫無疑問被維奧萊塔完美地繼承了。維奧萊塔是島上所有女孩子中跳舞跳得最好的。

在八五的冬季,在一次年輕人的聚會上,賴皮鬼湯姆第一次見到了維奧萊塔,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後呼吸就停止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在那一刻,他完全被這個十六歲的女孩迷住了。整個晚會上,他時常用他冷酷犀利的目光去掃視那個女孩。儘管他在角落裡和朋友們狂喝著啤酒,興起時跳著舞,但在他內心卻起了深刻的變化。可以說,他無法抑制住自己理智,他產生了想擁有這個女孩的想法,更單純一點說他產生了想擁有這個女孩那美妙絕倫的身體和臉蛋了的狂熱。

那一晚賴皮鬼湯姆回到住處後失眠了,他滿腦子都是維奧萊塔的身影。那影子就像鐵釘一樣釘在他腦子裡,讓他無法擺脫掉。他最後從床上坐起來,睜大眼睛盯著牆壁,無數遍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荒唐無聊的想法。到最後終於承認自己受到了女色的誘惑,他愛上了這個女孩。在這個時候,他甚至還不知道維奧萊塔才十六歲,是個比他小將近十歲的小女孩。他僅僅憑女孩的容貌以為維奧萊塔早已經成年了。假如在這個時候,他知道維奧萊塔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他也許就不會那麼衝動去做那種事情。當然,如果他不去做,那麼後來一系列事情可能都會發生改變,也許第二次華埠戰爭根本就不會發生。



賴皮鬼湯姆在承認自己愛上了這個女孩後就決定要去泡她了。他第二天開始就在小鎮上溜躂,到他認為可能會出現維奧萊塔的酒吧或者什麼地方去,其實他不知道,維奧萊塔此時還沒有達到美國法律規定的二十一歲飲酒年齡,酒吧是不能買酒給她的。所以,在酒吧找到維奧萊塔的可能幾乎沒有。同時,賴皮鬼湯姆也不知道維奧萊塔是有名的蒙蒂利亞家的女財產繼承人,他還以為維奧萊塔僅僅是一個普通漁民的女兒。

湯姆所在的阿尼達鎮實際位於阿留申群島之安德烈亞諾夫島群中的一個小島,名叫阿達克島,該島東西長八十公里,南北長四十公里,該島大約位於阿留申群島的中部,而安德烈亞諾夫島群則是阿留申群島中的一部分,由最大的兩個島嶼阿特卡島和阿達克島,以及周圍幾個小島組成。阿留申群島最初的土著為阿留申人,屬於北美印地安的一個分支。他們靠打魚和獵殺海豹為生。1724年,俄羅斯的彼得大帝委託丹麥人維他斯·白令為俄國人探險西伯利亞以東之地,並於1728年發現白令海峽。後來俄羅斯在向東擴張的時候,越過白令海峽,佔據了現今的阿拉斯加以及所屬島嶼阿留申群島,以後俄羅斯人開始在阿留申群島定居,主要從事捕獵鯨魚和海豹。阿留申群島雖然緯度偏高,但由於北太平洋環流的影響,冬天並不是很冷,而夏天的溫度也不高。群島氣候受阿拉斯加暖流和極地海洋氣團影響,冬天多霧雪和強風,也因為強風的緣故,島上沒有樹木,由火山爆發形成的小島遍佈懸崖絕壁,苔蘚是這裡的主要植物。

阿尼達鎮實際上是個漁港,海灣裡終年停靠有千噸級的大型捕魚船,而阿尼達鎮實際上就是以漁民為主的鎮子,這裡居住了將近兩千多人。常駐人口有一千多人,其餘的幾乎是隨季節捕魚而停靠在這裡的漁船上的水手和船員。

在這樣一個人口稀少的小島上,絕大多數居民除了因為生計而滯留在島上外,就是像維奧萊塔這樣因為年齡太小而沒有獨立的孩子了。這裡的年輕人如果長大後不願意繼承父母的職業,則一般會離開小島去溫暖的北美大陸,或到紐約、波士頓、舊金山、洛杉磯這樣的大都市去闖,他們離開後除非回家探望父母外,基本就不再回來了。所以,少女維奧萊塔也一樣嚮往繁華、富足,充滿誘惑的美國本土。她即便有父親的萬貫家財來繼承,但卻對這些沒有興趣,她希望在兩年後,當她成年後就去南方尋找她的夢想。

在阿尼達鎮,少女維奧萊塔經常與水手打的火熱,她沒有一個管教嚴厲的家庭,父親對她以及她的妹妹管教並不嚴厲,而母親則沒有能力管教她們,所以,蒙蒂利亞家的女孩都以狂野奔放出名。尤其是老大維奧萊塔,十六歲的她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上人。這人是一個比她大六歲的二十二歲的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他父親旗下一艘捕魚船的船長。這個年輕人叫丹尼爾·霍普,來自加利福尼亞,父親是聖迭戈的一個建築商人。丹尼爾·霍普中學輟學後就外出流浪,在南方炎熱的陽光下成長起來的他嚮往北方阿拉斯加的原始奔放,所以他在不滿十七歲時就從家裡逃了出來,來到阿拉斯加,他在阿拉斯加過了一段流浪的生活。之後,他到一艘捕魚船上當起了水手,因為他認為水手的職業可以讓他遊歷更遠,更北的地方。經過一番周折,他來到阿達克島。後來的一次海難事故,使丹尼爾·霍普成為蒙蒂利亞船隊的一名水手,再後來他被提升為船長。在那次海難中,丹尼爾·霍普救了蒙蒂利亞的大女兒維奧萊塔。一年夏天,嗜好駕船航海的維奧萊塔駕一艘小帆船出海遊玩,下午的時候海面上起了強風,維奧萊塔被強風刮到小島的東海岸遍佈礁石和絕壁的海面,在洶湧的海浪中小船岌岌可危。那次丹尼爾·霍普正好一個人躲在礁石的巖洞裡避雨,他聽到海面上傳來的呼救聲,於是向呼救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處於危險中的維奧萊塔,他立刻跳下海,向小船游去。當他接近小船的時候,巨浪已經把小船打碎,維奧萊塔被捲入水中,在水中掙扎,這年維奧萊塔只有十四歲。

丹尼爾把維奧萊塔救上岸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救的是大名鼎鼎的蒙蒂利亞家族的繼承人。當他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抱回鎮子上的時,大家都認為丹尼爾是少年英雄,而蒙蒂利亞更是把他當做上賓。很快,丹尼爾加入了蒙蒂利亞家族事業,他在海上見習了半年,即被提升為大副,而後又過了半年,他成為一艘蒙蒂利亞新購的漁船的船長。同時,在這一年中,丹尼爾是蒙蒂利亞家的常客,他不但受到蒙蒂利亞的尊敬,而且受到女主人以及女孩子們的喜愛,尤其是大女兒維奧萊塔,她幾乎時刻陪伴在小伙子的身邊,從她身上洋溢出的對丹尼爾的崇拜和喜愛在人前表露無疑。為此,船主蒙蒂利亞看得清清楚楚,他幾乎是把丹尼爾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了。也為此他很願意把丹尼爾這個英俊瀟灑的小伙子招贅入門,就他來說,丹尼爾無疑是他女兒最理想的夫婿。

丹尼爾個子一米八五,整整比維奧萊塔高一個頭,維奧萊塔在丹尼爾的身邊那樣子更像是個小妹妹。每每兩個人外出散步的時候,十六歲的維奧萊塔所表現出的天真爛漫讓小伙子心動不已。他曾在維奧萊塔依偎在他懷裡的時候發誓要帶她到遙遠的南方,去那些美麗繁華的大都市,讓她像公主一樣生活。也因為如此在天真的維奧萊塔內心燃起熊熊烈火,她無時不在幻想那絢麗、五光十色的大都會生活,浪漫幾乎就像毒品一樣緊緊抓住她的神經。她每天都在祈禱自己快快長大,成為丹尼爾的妻子,然後回到愛人的故鄉,去享受溫暖的海灘、陽光和刺激的異域生活。

我們故事中的主人公賴皮鬼湯姆愛上這樣一個女孩,一個身心全都在救她的年輕人身上的女孩。所以湯姆想要得到這個女孩怎麼看都沒有可能,他無論從那方面來講都不會得到這個美貌、性格奔放、滿腦子幻想的少女的青睞。但生活有時候是是怪誕的,如果人一生的發展是像原子時鐘一樣精密,沒有絲毫偏差的話,那未來的一切都將毫無美感可言。



賴皮鬼湯姆愛上維奧萊塔後一個月,在一次家庭舞會中,他見到了維奧萊塔。湯姆隨大衛船長來參加蒙蒂利亞家舉辦的舞會,在來之前,湯姆一直不知道維奧萊塔是大船主蒙蒂利亞的女兒。他這天並沒有刻意做什麼打扮,他從朋友那裡借了套西裝,穿在身上後才發現不是太合身。他是那種個子中等,但很健壯的人,渾身上下很少能找到什麼贅肉,而借西裝給他的人則要比他高和瘦。湯姆對穿著和外表不在乎,他甚至都不想為舞會把他短短的鬍鬚剃掉。臨出門前,在船長大衛多次提醒下,他才把下巴剃乾淨,儘管如此,他依然給人的感覺像是比他實際年齡要大一些,二十六歲的他看起來像是有三十歲。

湯姆一行有四個人,大衛船長,大衛的兒子,還有大衛的父親。蒙蒂利亞公寓在島上是最豪華的建築,佔地有一千平米。他們進門後被傭人帶進主客廳,在這裡,他們見到了很多島上的名流。大衛船長把湯姆介紹給周圍的人,在島上的居民眼裡,湯姆更像是大衛雇的保鏢,而不是水手。所以,大家對湯姆的尊敬無疑是來自與對大衛船長的尊敬。而後,大衛船長就離開了,他去和自己的朋友聊天,大衛的兒子則跑去找其他的孩子,只有大衛的父親陪伴在湯姆身邊。他年紀大了,腿腳不是很靈便,所以坐在椅子上與周圍的人交談,湯姆則就這樣坐著,聽他們說話。他現在已經能操一口流利的當地居民的土語。同時,對大家談論的事情也聽得明明白白。但他因為身份問題,在這樣的環境裡說話他感覺不太隨意,所以他基本就是聽,很少說話。

維奧萊塔的三個妹妹最大的也才十四歲。她們和一些小夥伴打鬧,在各處亂跑。他們時常跑過湯姆的腳邊,嬉笑打鬧個不停。有人端酒水過來,湯姆隨手拿了一杯。他聽大衛父親和一些老頭的交談聽膩味了,於是就拿著酒杯在大廳和走廊各處閒逛,時不時看看掛在牆上的畫。在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一個有七八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光滑的地板使她沒有站穩,重重摔在地上。

「怎麼了?小姑娘,摔疼了嗎?」湯姆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問。

小女孩本來是要哭的,但經湯姆輕柔和緩的問詢下,她把眼眶中的眼淚收了起來,對湯姆笑了。

「你叫什麼?」小女孩問。

「我叫湯姆,別人叫我賴皮鬼湯姆。」湯姆微笑著說。

「哦!為什麼這樣叫你?」

「可能是因為我長的難看,所以別人這麼叫。」

「是!你是不好看。」女孩說。「但很可愛。」

「那你叫什麼?」湯姆問。

「我叫克勞迪婭,大家叫我小甜心克勞迪婭。」

「哦!說我克勞迪婭,你幹嘛到處亂跑?」

「因為我們在捉迷藏。」

「你們有多少人在玩?」

「有八個人。」說著小女孩驚呼起來,「快把我藏起來,他們來了!」

湯姆笑了笑,他隨手就把小女孩拎來,輕輕一躍就把小女孩放在走廊邊牆壁高處的一個花壇裡。小女孩的身影立刻就消失在綠色的植物枝葉中了。

隨即,兩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他們似乎看到了小女孩的身影,於是在湯姆的周圍巡視,但毫無結果。他們也曾看了牆壁上的花壇一眼,但覺得那藏人是不可能的,因為太高,克勞迪婭絕無可能爬上去藏到那裡。兩個小男孩搜尋沒有結果,於是繼續向前,跑到別處去找了。

「他們走了嗎?賴皮鬼湯姆!」小女孩一會探出腦袋問。

「我想他們走了吧!」

「那我是不是該下來呢?」

「你覺得呢?」

「我想我該下來,因為我的腳被水弄濕了。」

「哈哈,」湯姆笑了起來。他縱身跳起,把小女孩從花壇裡抱了下來。

小女孩站在地上,使勁跺了垛腳,她抬頭看了看花壇,這才感覺那是那麼的高。

「賴皮鬼湯姆,你是怎麼把我放上去的?你怎麼能跳那麼高?」

「我用我的神奇魔力用嘴把你吹上去的。」

「唉!你的確是賴皮鬼,你在說大話。」

「哈,那就當大話吧。上面風景好嗎?」

「嗯,我可從來沒爬到那上面去過,我是第一次。還有,我也是第一次沒有被他們逮著。賴皮鬼湯姆。你以前來過我們家嗎?」

「哦,這是你的家?你是蒙蒂利亞先生的女兒?」

「是。」

「哦!你可長的真可愛。」

「你是在讚美我嗎?」

「是啊!」

「謝謝!賴皮鬼湯姆是一個大好人。」正說著,兩個男孩子又闖進走廊。「快快,送我上去,湯姆,他們又來了。」

「不行!你已經被他們看見了。不行了,你要被抓住了。」

「唉!我可真倒霉。」小女孩歎了口氣,蹲在地上,任由兩個男孩子抓她了。



湯姆看著小孩子打鬧,覺得挺有意思,他繼續慢慢在四處遊蕩。走過一個長廊,進入一個室內花園,在這裡,有很多翠綠的植物,溫帶和熱帶植物,那些湯姆不上名字的植物引人注目。他走到一株青籐旁邊,把那寬大的葉子撥弄了幾下,然後沿著青籐邊的小徑走下去,他在花園的盡頭繞了個彎,走到一株樹下,在樹下的椅子上坐下來,感覺很愜意。在溫暖、清新的植物氣息中,他感覺有些睏倦,於是瞇上眼睛。他靜靜體味很久以來未曾體驗過的在叢林中的感覺,這讓他想起過去在北越叢林中槍林彈雨的時光。

「先生,先生。」 過了很久,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湯姆睜開眼睛,他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站在他面前正用審視的目光察看他。

「你不舒服嗎?」年輕人問。

湯姆向對方微笑了一下,說:「不!我在這裡很舒服。」

「哦!你坐在這多久了?」

湯姆想想,說:「我想有半個小時了吧。」

「哦!那我很冒昧地請求你讓我們在這裡待一會可以嗎?」

「你們?」湯姆用疑問的語氣說。

「是!我,還有維奧萊塔小姐。」說著年輕人從身後把一個女孩子拉了過來,湯姆見了女孩後立刻驚呆了。他尋找了足足一個月的女孩竟然突然出現在眼前。他癡呆地望著女孩姣美的面龐,感覺呼吸不了了。

維奧萊塔穿一身藍色的長裙,頭髮被束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褐色如凝乳一般的皮膚,臉頰上兩汪汪黑色的閃動著的大大的湖水,長長的睫毛,動人的微笑都讓湯姆比上一次的感覺更強烈,這次的維奧萊塔顯得溫文爾雅,她依偎在年輕人身旁,也用抱歉的目光對他們的這種請求表示歉意。

湯姆愣了足足有十秒中才緩過氣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失態後,對面的一對戀人也早看出了他的反常。

湯姆連忙站起來,他對兩位年輕人說:「你們請吧!我走了。」說著湯姆急匆匆離開。離開時他心狂跳不已,在為自己終於找到維奧萊塔高興之餘懊惱起來,他意識到女孩已經名花有主了。



湯姆離開兩個年輕人後徑直走到大廳,在這裡他開始放開自己喝酒,用以排除他剛才見到的景象以及由此引發的煩惱。他酒量很好,低度的香檳不足以使他喪失理智,他業以養成的習慣和素質使他能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過了不多時,大廳裡響起音樂,人們開始跳舞了。

湯姆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場邊看舞池裡的人扭動腰肢。在台上是四個中年男子,他們是樂手,還一個是主持人,在他身邊是一個男歌手,在演唱期間,主持人時不時要求某某上台歌唱,歌曲也基本是那些六七時年代美國流行的鄉村歌曲。在演唱過程中,大家往往都會跟著合唱,無論是在舞池裡跳的,還是站在一旁看的都會隨著音樂興奮個不停。

湯姆是這個舞會上唯一一個鬱鬱寡歡的人。他冷眼看著眼前的人們,不動聲色。舞會開始後半個小時,大廳裡出現騷動,兩個年輕人出現了,他們是湯姆先前在花園裡見到的兩個人——丹尼爾和維奧萊塔。他們顯然親密了很久,臉上帶著興奮和微笑。他們被人們簇擁到舞池中,隨著音樂的節奏,也開始舞動起來。尤其是維奧萊塔,她優美的身段和舞姿無疑讓周圍的年輕人羨慕不已,這種羨慕和稱讚讓維奧萊塔更加興奮,她臉上洋溢著青春和性感,以及美貌帶來的充滿誘惑的魅力,這魅力向四周擴散,那熱浪穿透人群,也無疑吹拂到湯姆的臉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女孩,眼睛裡無法抑制地流露出愛慕和渴望。

音樂不停,歌聲也不停,跳舞的人們更是不停。參加跳舞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就剩湯姆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了。他在這個聚會中沒有很熟的人,自然沒有人來邀請他。當然,在這樣的舞會上跳舞是無須人邀請的,這裡的人只需要放下自尊,隨著節拍扭動臀部,舞動雙臂,一切煩惱自然就會融化在火熱的人流中了。

湯姆一直在看,他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維奧萊塔。因為大廳本不明亮的燈光掩蓋了他的身影,所以沒有人對他這種大膽的注視有所察覺,除了一個人之外,那就是維奧萊塔。這個十六歲的已經成熟的像待摘的紫葡萄一樣的少女無意之中發現舞池邊緣一個拿著酒瓶喝酒的年輕人眼神中怪異的目光。她很奇怪這樣一個留著短法,面色棕黑,體格健壯的年輕人看她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如毒蛇吐杏一樣迅猛打擊在她身上,讓她突然打了個冷戰,這時她突然想起這個人就是在花園遇到的男子。

「他是誰?」 維奧萊塔心裡暗自揣度,「他為何用那種眼光看我?」她悄悄把丹尼爾拉近,對自己的愛人說:「丹尼,在你身後靠牆邊有一個男人在看我。」

「看你!」丹尼爾微笑著說,「那有什麼?看你很正常,你不覺得你很吸引男人的眼光嗎?」

「丹尼,你該回頭看看,那人的眼光與眾不同。」

丹尼爾於是與維奧萊塔相互掉轉了位置,他按照維奧萊塔的指引若無其事地朝那個方向看過去,他發現了湯姆。

「親愛的,我看到了。」丹尼爾說。

「我沒說錯吧!」 維奧萊塔說。

「你是沒說錯,可我覺得這很正常。」

「為什麼?」

「我猜那小子是愛上你了。」

「是嗎?」 維奧萊塔聽完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的笑聲讓周圍的人都側目而視。維奧萊塔對著丹尼爾的耳朵悄悄問:「你覺得他有希望嗎?」

「我想這個問題應該由你來回答。」

「丹尼,我不回答你也應該知道答案。」

「為什麼?」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了。」

「第二個什麼?」

「可以讓我愛上的男人。」

丹尼爾微微一笑,他非常滿意維奧萊塔的回答,他突然把維奧萊塔抱在懷裡親吻了她,然後故意朝在場邊看他們的年輕望了一眼,那似乎是在說維奧萊塔是我的,你就別打主意了,你毫無希望。

NKNK 2009-07-04 07:54 PM

第五章 不沾女人的男子
湯姆想要泡一個漂亮女孩的夢想泡湯了。他為此事煩惱了一個星期,在一陣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心放棄這個荒唐的計劃。實際上,湯姆對維奧萊塔的所有幻想都來自於她動人的身材和肉體,以及她迷人的美貌。至於其他,他還從來沒認為那會吸引他。至少,維奧萊塔在湯姆眼裡還沒有足夠的智慧能讓他被吸引。

「一個洋娃娃!」湯姆對自己說,「就讓那個毛頭小伙子享受去吧!我還是繼續做我的事情。」

湯姆阿留申群島待了已經有一年多了,他一直在努力學習這個混合民族的習性,尤其是思考問題的方式。同時,他也在謀劃另一件事情,這個事是埋在他心底,從來不曾提起的秘密。每當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沉思的時候,眼前就出現那悲慘的一幕:海水湧進船艙,人們在瘋狂絕望地吶喊、吼叫、掙扎,那些他的兄弟和戰友,那種不甘心於就這樣中止自己的生命的人,做最後的垂死的掙扎。那種場景,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懷。在他內心裡,戰場的殺戮並不算什麼,當一顆子彈打中人的肉體,把肌肉撕裂開來,或者顱骨在金屬彈頭的撞擊中爆裂的景象倒並不讓他恐懼,他恐懼那手無寸鐵的人們,眼看著鮮活的肉體在慢慢走向死亡,是用一種預知的方式,宣告自己末日來臨的時候,那種痛苦、煎熬和折磨就永遠讓人無法釋懷。在內心深處,積蓄的仇恨自然如烈火般撕咬人的神經了。

湯姆幾乎每天都做這樣的夢。在夢中,他那些夥伴們不住叮囑他,讓他這個唯一的倖存者重回美洲大陸,讓他用同樣的方式去復仇。復仇這個字眼對他來說幾乎神聖的無以言表了。他幾乎每天都在幻想在美洲大陸重新集結了一支軍隊,向背信棄義、殘暴無恥的敵人展開復仇的攻擊。在他的眼中,善良、正義和寬宏大量似乎都不存在,他要的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所以,湯姆終日研究北美大陸以及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們。他研究北美的兩個國家,美利堅和加拿大。研究他們的歷史、地理、文化、生活、習性,甚至民族的哲學。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於西方世界的歷史整個是個文盲。在他作為一個士兵開始,一直到他退役,他都僅僅是作為一個具有精湛的殺人技能、無比的肉體忍耐力和敏銳洞察能力的人,一個職業殺手。他具有的優點絕大部分都來自於體格而不是頭腦。他在軍隊裡曾做過教官,帶過很多新兵。他具有一個職業軍人的所有優點,克制、勇敢、守時、堅韌和頑強。在部隊的時候,他擔任的最高官職是排長,他這個排他所在軍隊隸屬於特種連,是專門執行潛伏、暗殺和偵察任務的。他在部隊服役了整整五年,從十八歲開始,到二十三歲離開。離開後他在一家企業做了一年,這一年他感覺自己像是要死了,平靜的生活讓他毫無樂趣可言。在他痛苦彷徨的時候,他受到戰友的召喚,於是來到北美大陸,在陌生的城市開始了新的戰鬥。就他的性格來說,他天生就是喜歡冒險的生活,喜歡在自由的天地裡享受生命。他這個骨子裡就蘊涵野性的男人具有與他的相貌相去甚遠的執著和冷酷。任何人從他的外表上很難看出他天生就有對鐵與火的坦然和鎮定,這種性格使他多次脫離險境,從死亡的墳墓裡爬出。他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很少把自己的思想和情緒向別人宣洩,這一點無疑來自於他在軍隊的特殊訓練,在軍隊裡他被告知,他這種性質的軍人如果是一個嘴上存不住話的人那絕對是無法在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去的。

在他被大衛船長搭救以後,在船上的時候,他就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他做了多種設想,但最後都他他否定了,如果說他內心渴望回到家鄉,回到親人身邊去過平靜安逸的生活的話,現實卻讓他無法拋開血與火的戰鬥,他知道他必須去為戰友復仇,他無法推脫責任,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唯一的倖存者。是那條船上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當他掙脫繩索逃離船艙的時候,在船即將沉沒的一刻,他那些已經奄奄一息、無法逃脫的戰友最後喊出來的就是復仇。所以,他知道自己無法選擇未來的生活,他的生命已經和那死去的同伴的渴望緊緊聯繫在一起了。

湯姆在海島上度過了兩個冬天,當了一年多的漁夫。在當水手的日子裡誰都不知道他內心籌劃的是什麼,大家以為他很快樂。也是,他的確無法讓人看出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一如其他水手一樣虛度著光陰,沉迷於大海、陽光、香煙和酒精之中。但他與其他水手唯一的不同是他從來不沾女人。很多時候,漁船在沿途海島或港口停靠的時候,大家都去酒吧嬉戲,尋找刺激,他這時則是唯一一個只飲酒,不花錢賣春的特殊男子。有一次,邁克見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落落寡歡,於是問他:「湯姆,你為何從來不碰女人?」

湯姆用坦然的目光看了看邁克,說:「你知道有一種病叫天生無性症嗎?」

「沒有!從來沒聽說過。」

「我就有這種病。」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同性戀?」

「不!我不是同性戀,我對男人和女人都沒興趣。」

「你說是你心理有障礙,對女人沒有衝動!」

「可以這麼說。」

「那你可失去了作為男人的一半的樂趣。」

「是啊!你說的對。女人在我眼裡和男人是一樣的。」

「哦!那你可白長了這副體格,為什麼不把你的這身性感的肌肉給我呢?」邁克遺憾地說。

從這以後,船上的水手都流傳湯姆是個沒有性功能的男人。湯姆對這樣的流傳也不以為意。他不去做過多解釋,因為他為自己找了個很好避開這種糾纏的借口,這樣以後就沒有人再招呼他去找女人了。

有關湯姆的傳說在島上居民間還是有流傳的。比如他給大衛船長帶來運氣,還有他近乎於麻木的表情有時會是島上居民談論的話題。但是,在這個民風淳樸,生活單一的島上近來大家最常談到的卻是維奧萊塔和他的英俊情人的故事。大家也許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蒙蒂利亞先生有意讓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做自己未來的女婿,就等著維奧萊塔成年後而她嫁給丹尼爾呢。當然,毫無疑問,蒙蒂利亞先生很看好這個年輕人,認為他的人品和能力足以讓他的家族事業有一個新的發展。

這年夏天,在維奧萊塔十七歲的時候,丹尼爾告訴自己的愛人和未來的岳父大人他要回趟家,理由是他接到家裡的來信,家裡對他要娶妻結婚的事情非常震驚,他的父親要他回家一趟,想聽聽他的解釋。對此,維奧萊塔有些擔心,她怕丹尼爾的父母對她這個偏遠海島的女孩有偏見。當然,丹尼爾非常順利地讓維奧萊塔相信他的父母絕不會阻止他和維奧萊塔的事情,因為他們在他十七歲的時候沒能阻止他嚮往自由的天空,那麼在他二十三歲的時候更沒有能力去阻止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了。維奧萊塔微笑著親吻了自己的愛人,她一點都不懷疑丹尼爾把握自己命運的能力以及對她的愛情。所以,當丹尼爾離開的時候,維奧萊塔在碼頭上直直目送自己的愛人離開,儘管眼淚充盈在他的眼眶之中,她卻沒讓它落下來,因為她不想讓自己的愛人帶著憂傷的心情回家見自己的多年未見的父母,她需要自己的愛人以歡快的心情去平息丹尼爾父母對兒子離家出走這麼多年積聚的怨恨,她告訴丹尼爾,她會每天到碼頭不遠的山崗上等他,用目光眺望南方,直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丹尼爾告訴維奧萊塔,他此去最多一個月,因為他離不開她,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比與她相伴重要。就這樣,兩個情侶在夏天風和日麗的中午分手,約定一個月後見面。他們相擁吻別,彼此對對方懷著純真的愛意和留戀分手。那一天,維奧萊塔坐在碼頭的石頭長椅上直直到日落西山。



那天之後,維奧萊塔準時會在中午騎馬到碼頭邊的上崗上眺望遠方。她一般都會穿白色的緊身衣褲,動人的身材在裁減合身的衣服襯托下顯得嫵媚動人。儘管她知道丹尼爾不可能在這時候出現,但她依然會到她認為最接近愛人的地點來,在這裡她會感覺內心得到滿足和平靜。她來了後會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著膝蓋凝視遠方,她就這樣坐著看著大海很久,累了就把手裡的書翻翻,或者躺在草地上仰視天空,看白雲在湛藍的天空漂浮,這時,她的腦海裡就會幻想未來和自己愛人在一起的日子,這種幻想甚至讓她有時會笑出聲來。

有一天,從港口外開來一艘捕魚船,她拿手裡的望遠鏡看了看,認出那是「阿拉斯加之星號」,是父親的老朋友大衛船長的船。她於是從山崗騎馬下山,縱馬到碼頭上,她看到大衛船長從船上下來。

「你好!大衛船長。」維奧萊塔從馬上跳下來上前打招呼。

「你好!維奧萊塔。你怎麼會到碼頭來?是來接誰嗎?」大衛船長笑著問。

「沒有,我出來隨便走走!」

「哦!別騙我了,你是在等丹尼吧?」

維奧萊塔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們這次收穫怎麼樣?」 維奧萊塔問。

「很好啊!你沒看到我的船的吃水線都到什麼地方了嗎?」

「是啊!我看到了。我聽父親說你這一、兩年收穫都非常好。」

「是啊!」

「我父親說你以前的運氣很差,後來卻轉運了,為什麼呢?」

「這個是我的秘密。」大衛船長笑著說。

這時,一個年輕人走下船來,他穿長褲,赤裸上身,白色襯衣搭在肩膀上,他褐色的臉孔,中等身材,令人吃驚的健碩的肌肉。當他走近正在說話的大衛船長和維奧萊塔時,臉上顯露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表情,那似乎是略微的震驚和苦澀。

年輕人走到兩人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旁看兩人聊天,顯然他有事要給大衛船長說,但又不願意打攪他們談話的興致。

一會,大衛船長看到了他,於是說:「湯姆,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維奧萊塔小姐,蒙蒂利亞先生的寶貝女兒。」然後他又轉頭對維奧萊塔說:「這是我的合作夥伴,我最好的助手,現在是我船上的大副,叫湯姆·張。」

「你好!湯姆。」 維奧萊塔大方地向湯姆伸出了手,她一眼認出這個表情冰冷,有一副不討人喜歡的外表的年輕人就是她在舞會上見過的那個曾用毒蛇一樣的目光盯著自己看的人。她在與年輕人握手的時候心裡暗想,這個人一定有一副狠毒的心腸,就像他的眼睛一樣。

維奧萊塔向湯姆笑笑,表示禮貌。而湯姆似乎並沒有對她的微笑報以熱情,他依然是冷冷的面孔,僅僅是對維奧萊塔友好給予禮節上的回應,他輕輕地觸了一下維奧萊塔的手,然後不再看她。

「老闆,船上的貨今天就必須運走,可我沒看到貨運公司的人來。我們是否現在打電話通知他們。」湯姆說。

「湯姆,今天貨運公司的人不會來了。他們那裡的員工罷工,我們需要自己解決問題。」

「老闆你是說我們來搬運嗎?」

「不會由我們來,我會僱傭臨時工來干的。湯姆,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覺,你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好吧!那我走了。老闆。」湯姆說完轉身離開。他在路上走了不多遠,聽到身後有馬蹄聲,於是向路邊讓開。隨即,一匹馬以及馬上年輕的女子從身邊掠過,他一眼認出是剛才在碼頭與船長說話的維奧萊塔。

「沒想到維奧萊塔馬騎得這麼好。」湯姆看著遠去的維奧萊塔的背影點點頭,對這個女孩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認識。



湯姆回到島上三天後,島上舉辦一年一度的捕魚節。這天,島上的居民都湧到島上最大的死人酒吧來度過這個傳統節日。死人酒吧名稱的來歷很特殊,這個名稱足足有一百年的歷史。據島上居民的口頭流傳這個名稱最初來自島上的土著居民——阿留申人的一個宗教儀式。每到捕魚收穫季節,阿留申人總是要舉辦這樣的一個大會來祭典海神,感謝海神在捕魚季節對他們的恩賜。那時候,他們總是要殺死一個活人作為對海神的祭典。被殺死的人往往是流落到海島的外來人或者是戰爭中的俘虜。在阿留申人看來,死人是對海神最好的禮物。所以,死人並不是一個不吉利的字眼,反而是一種收穫或喜悅的象徵。後來俄羅斯人來島上以後,他們入鄉隨俗接受了這個含義,並在阿留申人祭祀聚會的地方建立了一個酒吧,取名為死人酒吧。其實這時候,島上的土著已經在1804年前後發生的印地安人和俄國殖民者的流血衝突中基本被滅絕了。在1855年,俄國便試著賣掉此地,因為英美的競爭讓阿拉斯加的俄美公司虧本,加上克里米亞戰爭,俄國人無法顧及殖民地的安全。在經過由威廉·斯威德主導的談判後,終於在1867年把阿拉斯加及其附屬島嶼阿留申群島以720萬美元賣給了美國。

在阿留申群島的主權劃歸給美國後,島上雖然走了舊人,來了新人,但某些過去流傳的傳統和儀式則被後來者接受下來,死人酒吧及其捕魚節也是這種傳統的延續。

捕魚節作為一種節日雖然得以流傳,但其內容和形式都與過去完全不同了。美國人賦予了他新的內容和含義。以前阿留申人用以祭祀的捕魚節在美國人手裡則完全成為一種狂歡的節日,完全是從歐洲大陸帶來的風格。在這個節日裡,男人可以瘋狂地喝酒,肆意追逐心目中的女人,而女人則可以放下平日裡矜持的外表和心愛的男子調情。在一個星期的狂歡裡,最重要的一項內容是選出本次節日的美女公主,然後由眾多野性十足的男人通過某種角力來贏得與美女公主一起跳舞、約會的權利。這種風格的節日在整個美洲,包括北美、中美和南美地區到處都有,尤其是鄉村市鎮,這種節日雖然名稱不同,但內容幾乎驚人一致。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節日其實是勞作一年的人們的一種感情宣洩。

湯姆在島上待了快兩年了,他這是第二次參加這樣的節日。所以他並不驚訝整個節日中人們所表現出的狂熱。他倒很為這些淳樸、野性十足的海島居民毫不遮掩的性格和談吐所感染。所以,他也和其他外來者一樣參加這樣的活動,並為活動組織的比賽出力。

活動中男人的比賽有四種:搬運巨石、兩人角力、投擲飛鏢和多人拔河。裡面唯有多人拔河比賽為集體項目,島上的各個公司派出自己的十人團隊參加,在拔河比賽中獲得冠軍的隊則贏得對美女公主的冠名權。大衛船長的公司也是如此,他派出由自己的水手組織的團隊,隊員中就包括湯姆。其他幾項是單人比賽,最後的獲勝者可以與美女公主跳舞,並贏得與美女公主的一次約會。當然,約會僅僅是個象徵,地點和方式也是由節日組織者設計規定好的。所以,美女公主不用害怕自己受到侵犯和騷擾。在節日一百年多的歷史中,還從來沒有遇到美女公主抱怨過約會者。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僅僅是節日裡一個戲劇性的內容,不必當真。



捕魚節在遊行、舞蹈、暢飲娛樂中開始。燦爛的陽光、繽紛的華服、火辣的舞蹈以及洋溢在男女老少臉上的笑容,構成了一幅濃郁的北太平洋海島民俗風情畫卷。

在狂歡節的遊行隊伍裡,不分貧窮和富有,不分尊貴或卑賤,無論是老闆還是水手,無論是白領還是搬運工,即便是蒼蒼白髮的老人也都縱情跳舞歌唱,從白天唱跳到黑夜,傳染快樂,宣洩不滿。捕魚節期間,小伙子可以大膽向意中人傾吐衷腸,懷春的少女也會偷偷把平日的矜持拋在腦後,數不清的羅曼蒂克在白天、黑夜發生。期待浪漫,期待激情,發洩不滿,表達抗議,一切都充滿歡樂。環顧四周,載歌載舞的遊行隊伍中,眾多姣美的小姐,英俊的小伙子,以及打扮成各種奇形怪狀的人們都讓人陶醉在對節日的歡愉之中。



捕魚節的第二天開始,各種比賽就開始了,每個年輕的男性公民都被要求參加至少兩項比賽。上午,男性公民首先開始搬巨石比賽。搬用巨石的過程是要求每個參加者必須在規定時間內把每個重五十公斤的石球向前搬運,誰在規定時間裡行走的距離長誰就獲勝。這項比賽除了要求選手有強健的肌肉外,還要求有卓越的奔跑能力。這個項目中,那些體重大,身材高的選手有很大優勢。淘汰賽每十人一組,規定的時間為一分鐘。然後選每個小組的頭兩名參加下一輪的比賽。湯姆被大衛船長要求參加了所有四項比賽,他在搬巨石賽中被分在第五組。和他同一組的選手都不是很強,所以發令槍一響,湯姆就衝了出去,他抱著大石頭拚命向前跑,在眾多圍觀者的歡呼聲中,湯姆獲得了這個小組的第一名,他獲得參加下一輪的比賽資格。這天上午搬巨石比賽共進行了兩輪,湯姆都獲得了進入下一輪的資格。

下午開始投擲飛鏢的比賽。飛鏢的比賽是把一支十字形的飛鏢投擲到距離五米遠的一個畫有圓圈的靶子上,與搬運巨石一樣參加的人被分為十人一組,頭兩名進入下一輪。同樣兩輪過後湯姆都獲得了他參賽的那個小組的第一名。



捕魚節美女公主的比賽在晚上舉行。有資格參加美女公主比賽的必須是十五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女子。做為一個展示自己美貌、智慧、才藝和勇氣的女孩子唯一的比賽項目,全海島的年輕女子都傾注自己的熱情踴躍參加。即便是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孩也在這時候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這時候,最後的結果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在這種場合展示自己的動人魅力。

美女公主比賽的評委全部由男性公民組成,幾乎是海島德高望重的名流或者各公司的老闆。因為每年的捕魚節的經辦費用也幾乎是這些大老闆負擔,自然他們就具有這些額外的權利。所以,每年的美女公主幾乎由這些大老闆的子女或者他們支持的參選者獲得。去年獲得此項比賽冠軍的是海島地方長官的親戚的子女,而這次大家都非常看好海島兩大巨頭的親屬,一個是維奧萊塔,另一個是海島威克萊兄弟公司的老闆的十八歲的孫女科裡斯蒂娜,一個金髮碧眼,身材高挑的女孩。

參加比賽的女孩共八十多名,她們分成四個小組比賽,每個小組產生五名選手參加二十人的準決賽,最後產生五名選手參加決賽。比賽的項目包括舞蹈、演唱、技能和智力答題。比賽開始,大家都圍在臨時搭建的巨大帳篷裡觀看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在台上展示她們自己的嫵媚動人。第一個小組的二十個女孩五個人為一組分次出場,她們穿著寬大的百褶長裙,隨著音樂在舞台上盡情跳舞,舞姿優美,充滿海島女孩的動感和奔放。維奧萊塔根據抽籤被分到第二小組,她的登台亮相立刻引起了很多年輕人的喝彩。維奧萊塔的舞蹈技能是第一流的,她盡情展示自己,希望在舞蹈項目中拿個高分,毫無疑問她成功了,從眾多評委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對維奧萊塔舞蹈技能的讚許。每個五人小組在台上的表演只有一分鐘,很快第二小組的舞蹈表演結束了。維奧萊塔從台上下來的時候雖然氣喘吁吁,但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她渴望自己能獲得最後的冠軍。

威克萊兄弟公司老闆的孫女科裡斯蒂娜是最後一組出場,她具有天生的美貌和高挑的身材。但在舞蹈方面就要比有南美血統的維奧萊塔遜色不少,儘管如此,她依然有其動人的一面,毫無疑問她也得到比較高的分數。

接下來的比賽是演唱,這個項目拖得時間比較長,花去整個晚上大部分的時間。當然也是這一晚最吸引人的一面,八十多個女孩分別上台演唱,規定每個人有兩分鐘的時間。每個女孩只需要演唱達到效果就可以了,無須把整個歌曲演唱完畢。維奧萊塔和科裡斯蒂娜兩人的出場都比較早,她們被巧妙地安排在前面,因為持續三個多小時的演唱比賽會把評委的興趣消磨光,到後面評委有可能開始打呵欠,態度也自然就不認真了。維奧萊塔第十二個出場,科裡斯蒂娜則被安排在第八個出場。

歌唱比賽完後,這天的所有比賽都全部結束。大家開始盡情狂歡,喝酒。湯姆在整個晚上都和朋友們一起觀看美女公主比賽,他和其他人一樣在整個過程中盡情歌唱、歡呼,為女孩們加油。但唯一在維奧萊塔出場的時候,他就安靜下來,表現出一絲冷淡和落寞,他對這個女孩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裡面。

第二天上午,兩人角力比賽開始。所有參加的選手都要在一個長寬各五米的圈子裡設法把對方推出,只要不傷害到對方,用什麼方法可以。這個比賽是所有比賽中花樣最多,洋相百出的項目。很多高大、肥碩的比賽者往往不用把對方推出,而是直接把對手提起來,放在肩膀上,然後扛到圈子外,再把對手放下。那些瘦弱、矮小的參賽者這時往往會在巨人的肩膀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令圍觀者樂不可支,捂著肚子笑。

該項比賽每個選手必須經過三輪比賽最後選出三十二名選手參加第二天的比賽。湯姆第一個對手是一個身材和體重都比他小的亞裔菲律賓人,他幾乎沒用力氣就把對手抱出圈外。他第二輪遇到一個體重和他不相上下,但個頭比他高的純種白人。那人年齡偏大,所以也在湯姆面前敗下陣來。第三輪他遇到一個黑人,這人不但年輕,而且體格也很健壯,湯姆與他的交手很激烈,經過一系列的攻防比拚,湯姆戰勝了他,他進入了第二天三十二人的比賽。通過兩天的比賽,湯姆進入了全部三項比賽最後的角逐。於是到了晚上,他自然帶著愉快的心情來觀看美女公主的比賽。

這天晚上,全部的女孩要參加技能和智力兩個項目,這和昨天有所不同,女孩不用像昨天那樣打扮的那麼艷麗。這天晚上表現出自己的文雅、清麗、高貴氣質和內涵則是最重要的。

女孩五人一組出場,分別表現自己選擇的某種能力。有些女孩能搖呼拉圈,有些可以穿旱冰鞋在舞台上滑行,也有些則像雜技演員那樣表演拋接綵球。但更多的女孩則是選擇演奏一種樂器、朗誦文章或詩歌。維奧萊塔第七組出場,她表演的是舞台上翻跟頭,像體操運動員一樣,她接連翻了十幾個,最後在大家的歡呼聲中退場。科裡斯蒂娜第十組出場,她彈奏了鋼琴曲,她彈的很不錯,她也贏得了觀眾的掌聲。

接下來開始智力項目的比賽,依然是五人一組出場,這次科裡斯蒂娜在維奧萊塔前面,她從盒子裡拿出一個紙條,看了上面的問題後姿態優雅、準確無誤地說出了答案。到維奧萊塔時,她抽出的是一個更簡單的問題,一道猜詞題,她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回答上來。

湯姆手裡拿了瓶啤酒,站在人群中對回答問題的維奧萊塔細細端詳,此時的維奧萊塔穿一身黑色緊身套裝,頭髮盤在腦後,碩大的眼睛像湖水一樣鑲嵌在棕色奶油般光滑的臉頰上。維奧萊塔有濃密向上挑起的眉毛,長長的超乎想像的睫毛,線條分明充滿質感的嘴唇以及挺直的鼻樑,所有的五官和她尖尖的下巴以及臉頰兩邊略微突出的下頜構成給人一種即堅毅又溫情的印象。其實維奧萊塔不是標準美人橢圓型的臉蛋,而是略帶方形的那種。由於她五官和臉蛋的比例搭配很和諧,所以給人的感覺異常特別,她的模樣充滿吸引力。另一個吸引人的地方是維奧萊塔有一副清亮柔軟的嗓音,她回答問題時表現出的氣質讓湯姆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很想與這個女孩走近,但似乎這個夢很難實現。



到捕魚節的第四天,男人的比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而女孩的比賽也已經到了準決賽。這一天,男人搬巨石的比賽要結束,將會產生這個項目的冠軍,拔河比賽將開始並決出參加決賽的兩隻隊伍。女孩這邊要決出最後參加比賽的五名選手,參加第二天晚上最後的美女公主的決賽。



湯姆在這天搬巨石的比賽中在他的十人小組中只獲得了第三名,無緣進入下一輪十人決賽。他比賽完後氣憤地把帽子摔在地上。他的好友兼老闆大衛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給他安慰了一番。這天上午,搬巨石的冠軍產生,這是一個肌肉強健、高個、英俊的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被人簇擁著抬起來,拋到空中,而後他在高台上打開瓶香檳向四處噴灑,在場的男男女女都為他強健的體格而傾倒。到下午,兩人角力的比賽開始,此時只有三十二人參加,湯姆這次遇到的是一個體重與他相似,渾身肌肉的白人水手,比賽開始湯姆受到對手猛烈進攻,他幾乎被對手推到圈外,經過一番來來往往後,湯姆開始佔據了上風,他用一個漂亮的背摔動作把對手摔出了圈外,他的這個武打動作,讓圍觀的人驚訝不已,大家立刻為他鼓掌叫好。

經過這一輪,湯姆進入了十六人的比賽。在比賽中,湯姆遇到一個身體高大,體重也比他重很多的選手。湯姆與對手一接觸就感覺非常吃力,他料定硬拚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於是開始在圈子裡躲避對方,他與對手周旋,消耗對手的體力。過了十來分鐘後,對手明顯跟不上湯姆的節奏,在湯姆突然發起的一次攻擊中他被湯姆摔倒在圈外。這樣湯姆進入了前八名。

到了晚上,由十六支隊參加的拔河比賽開始,比賽兩兩配對,在第一輪過後,湯姆所在的大衛漁業公司就被淘汰,最後的參加決賽的是維奧萊塔父親的蒙蒂利亞隊和擁有搬石冠軍的奧利瑪隊。

接下來,美女公主的比賽就開始了。今晚要決出參加第二天參加美女公主決賽的五名選手,冠軍將被命名為拔河比賽的獲勝者隊的名字,要麼是蒙蒂利亞公主,也麼是奧利瑪公主。公主將帶上花冠,拿著象徵榮耀的權杖坐上花車在全場接受公眾的歡呼。對島上的女孩子來說,這是無上的榮耀。

前兩天比賽綜合平分前二十名的選手分四個小組出場,維奧萊塔在第一小組,今天她穿了身白色的長裙,顯得淑女高雅。因為人數少了,所以比賽項目雖然依然和前兩天一樣,但要求卻要嚴格得多,跳舞也要求在多種不同音樂節奏中表現舞姿。而唱歌不再只給選手兩分鐘,而是延長到三分鐘。技能不再比賽,而智力項目則除了回答規定的題目外,評委還會隨即提問。整個比賽用了三個小時,隨後所有二十名參加比賽的女孩上台,然後公佈獲得最後參加決賽的名單。維奧萊塔和科裡斯蒂娜都在最後五人中,她們兩人沒有懸念地進入了決賽。

NKNK 2009-07-04 07:55 PM

第六章 約會
捕魚節第一個溫馨浪漫的夜晚將在第五天出現。因為捕魚節美女公主要在這天晚上產生。美女公主到底是被冠以蒙蒂利亞小姐,還是奧利瑪小姐則成了大家議論紛紛的話題。於是,島上的居民在這兩家公司的鼓動下被分割成兩派,代表拉美和亞洲人後裔的蒙蒂利亞紅色派,和代表北美白人和黑人的奧利瑪綠色派。這些不同陣營裡的人們在平時的生活和事業中都是很好的夥伴,但在此時卻反目成仇,相互攻訐,揭對方的老底。當然,海島居民業已形成的友好快樂的性格讓他們不會在意對方善意誇張的玩笑,因為一切的瘋狂僅僅局限於捕魚節這一個星期裡的放肆。

上午的時候,投擲飛鏢的比賽重新開始。經過前面幾輪的淘汰,進入這天比賽的選手有四十位,他們分成四個小組進行比賽,最後每個小組的前兩名將進入最後一天的決賽。

湯姆在第一小組,他第五個出場。他出手的第一鏢就中靶心,然後是第二鏢、地三鏢也是如此。湯姆毫無疑問將進入最後的決賽。他下場後,邁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湯姆,你這一手是哪學的?是在軍隊裡?」邁克問。

湯姆對邁克微微一笑,說:「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被選中去做那個職業的。」

邁克知道湯姆所說的那個職業是什麼,他和大衛船長與湯姆有約定,不向外人透露湯姆的真實身份,所以在平時他從來不問起湯姆過去的事情。邁克憑直覺感到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人有著極其複雜的背景,他經常看到湯姆獨自一人在思考著什麼,嘴裡還喃喃自語。捕魚船每到一個港口,他都會抽時間去書店閒逛,而賣回來的書也都讓邁克摸不著頭腦,地理、歷史、社區狀況、犯罪心理、戰爭、名人傳記和雜記,城市旅行指南,交通圖,更多的時候,邁克發現湯姆跟熱衷於阿拉斯加及加拿大地形地貌,另外,在湯姆的床頭經常能看到有關評述北美黑幫內幕的書籍。這一些都讓邁克感覺湯姆不是一個甘居於此做一個普通水手的人。

到了下午,兩人角力比賽開始了。前八名依次出場亮相,湯姆也在其中。他作為大衛團隊的唯一進入前八名的選手受到大衛團隊全體成員的喝彩、歡呼。大家都希望他能獲得勝利,為大衛團隊贏得光榮。

參加決賽的選手站在高台上亮相,台下是眾多歡呼的人群,尤其是很多姣美的少女對站在台上那些英武的男子充滿渴望和愛慕之情。角鬥比賽歷來會產生被女性追捧的明星,在整個海島上,獲得每年角鬥比賽冠軍的選手是整個海島最受女性歡迎的男子。當然這個選手必須是既年輕又英俊。

八進四的比賽開始了。湯姆與他的對手第三組出場。湯姆穿黑色短褲,他的對手穿紅色短褲,兩人都赤裸著上身。像兩個拳擊選手一樣,在開始之前他們彼此用凶狠的目光看著對方,似乎要把對方吞下肚子裡似的。

「小子,你還是投降吧!」湯姆面前這個站著像棕色巨人的對手在湯姆的耳邊悄悄說,從他的眼睛和氣勢上看,感覺他只需輕輕一動就可以把湯姆拋出圈子一樣。

比賽開始,湯姆與對方身體撞擊在一起,這一撞差點把湯姆撞飛。於是他改變戰術,用以前對付巨人的方法開始與對方周旋,這是他對付這種對手的經驗。巨人在場子裡來回抓他,而他則左右躲避。設法讓對方在移動中失去重心。這樣僵持了一分鐘,巨人向左做了個佯動,突然向右抓住了湯姆,然後把他舉起來。湯姆腳掌離地,一下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巨人舉著他向圈外走,就在快到圈外的一剎那,湯姆突然來了個令全場觀眾驚詫的動作,他身體向下後仰,雙腿向上夾住巨人的脖頸,雙手則迅速把住巨人的腳踝。那樣子就像兩個人豎直,身體上下錯位貼在一起。隨即在湯姆的一聲大吼中,巨人失去重心,身體向前被湯姆用雙腳甩了出去。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圍觀的人在驚詫中沉寂了片刻後,立刻爆發出猛烈的轟鳴聲,大家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頭一回看到這樣精彩的摔擊動作。

湯姆在把對手摔擊出去後,自己也趴在地上,他喘息了一口,立刻跳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擦擦嘴唇,在圍觀者的喝彩聲中他舉起雙手,表示自己贏了。

現在只剩下四名選手。去年的兩人角力冠軍,湯姆,還有兩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年輕人。按事先的分組湯姆與去年的冠軍廝殺,爭奪決賽權。在休息了一個小時後,拚殺開始了。

去年的角力冠軍身材並不是所有選手中高大的那種,但他的身材的確是健壯,渾身肌肉隆起,尤其是胸部和胳膊上的肌肉尤其發達。比賽開始後,湯姆的對手並沒有像前一個對手那樣對湯姆怒目而視,而是臉上充滿笑容。在比賽開始一剎那,他用手碰了碰湯姆的手臂,那意思似乎是說不用太鬥氣,這僅僅是一場遊戲而已。

湯姆與這個對手,也是整個角力比賽中最厲害的選手周旋了將近十分鐘。在比賽開始的時候,湯姆的對手並不急於攻擊他。而是小心翼翼試探湯姆,他似乎是與湯姆比耐心,看誰能沉得住氣。湯姆知道自己遇到了最強勁的對手,角力的耐心、智慧和力量都在他之上的對手。他心裡暗自揣度,如果自己要輸的話,也就是他了。在他一邊廝殺,一邊思考破敵之際,他的眼角突然掃了了一個人,那美麗的影子突然出現,讓湯姆心狂跳了起來。

維奧萊塔的出現的確給了湯姆很大的干擾,她上午在同伴的拉扯下來到角鬥場看比賽,因為要決出最後的冠軍,維奧萊塔自然就想知道是誰最後能獲得與美女公主約會的機會。另外,維奧萊塔已經進了美女公主的決賽,她設想如果自己獲得了冠軍的話,也許真會和這裡的某個小伙子約會,對於這種遊戲,維奧萊塔和島上全體女孩子一樣都充滿好奇。因為她聽說那個遊戲很有意思,很浪漫。當然,對於維奧萊塔來說,她並不認為這會破壞她與丹尼爾的業已深厚的感情。遊戲就是遊戲,這一點沒有必要她去多慮。

維奧萊塔看到湯姆進入了四強很感驚訝。她認識這個人,第一次在自己家的花園裡,第二次在舞會上,第三次則是前幾天在碼頭。她以前從來沒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伙子有這種能耐在角力比賽中前進到這個時候。而且在目前看來,他與去年冠軍的比賽依然不分上下。這時,維奧萊塔才仔細端詳這個年輕人。他短短的黑髮,寬闊的臉頰,眼睛不大,卻充滿冷酷,尤其是他的嘴唇和下巴透射出剛毅、果敢和傲慢。至少可以這麼說,她想,這個人不是個有趣的人,女孩子在這樣的男子身邊一定會乏味死的。

此時,在湯姆不動聲色的表情下有了另一種情緒,他開始心浮氣躁,注意力因為維奧萊塔的出現而不能集中。立刻,他與對手的周旋不像前面那麼有章法,他的腳步也散亂起來。

「要鎮定!」湯姆對自己說,「不要去理會那個女孩,你現在在決鬥。」湯姆對自己這樣說著,但似乎沒有用,他的意志力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和身體,似乎神經受到藥物的刺激要麻痺一樣。

湯姆的對手立刻發現了他的躁動,開始有意識地試探他,想知道湯姆是真開始浮躁,還是假裝給他看。湯姆明白對手對他的試探,他想恢復注意力,擺脫維奧萊塔的干擾。他後退一步,直立起身體,垂下雙臂,讓自己脫離與對手的接觸。他這個行為立刻被對手察覺了,於是身體隨即緊貼上來,不給湯姆喘息的機會。湯姆見自己的緩兵之計已經被識破,身體也已經被逼到圈邊。此時,湯姆已經沒退路可走,唯有背水一戰。也在這時維奧萊塔挪動了一下身體,突然給了他一個微笑,似乎是對他奮勇拚殺的一種讚許。湯姆腦袋要炸了,他大吼一聲,向他的對手撲去,抓住對手的胳膊,向後一拉,用一個極高難度的摔擊試圖要把對手摔出圈子,但他失算了。對手在湯姆試圖摔擊他的時候,抓住他的手腕,向側面拉動,然後在湯姆失去重心的一刻,把身體壓了上去,湯姆被對手強壯的身體壓倒在地上,兩人同時摔出圈子。按照規則,湯姆在圈外背部著地,所以,他的對手勝了,他被打敗。

湯姆沮喪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四處張望了,發現那個讓他輸掉比賽的女孩已經不見了。

下午黃昏的時候,角力比賽的最後結果產生,戰勝湯姆的那個人,也就是去年角力比賽的冠軍獲得最後的勝利,他在決賽中僅僅用了五分鐘就輕鬆戰勝最後的對手。整個比賽完後,有人問他最讓他吃力的是哪場比賽。他指著在不遠處桌子上和朋友們喝啤酒的湯姆說:「就是那個小子。如果不是他在最後不知道什麼原因分心的話,也許冠軍就不是我的了。」說完,他用敬佩的眼神看了看湯姆,然後喃喃地說:「我要找機會認識這個人。」



晚上六點,拔河比賽的最後決賽正式開始。蒙蒂利亞隊和奧利瑪隊在樂曲聲中出場,蒙蒂利亞隊穿紅色隊服,奧利瑪隊穿綠色隊服,每隊的十個人首先站在場地上拍照留念,然後隊長出面挑邊,蒙蒂利亞隊獲得了挑邊權,他們挑了左邊,奧利瑪隊則只能選擇右邊。拔河比賽採取三局兩勝制。蒙蒂利亞隊這邊隊員身材魁梧,體重超一流,奧利瑪隊這邊隊員雖然體重趕不上蒙蒂利亞隊,但似乎身體更強健。在開始比賽前,在場的觀眾紛紛開始投注,按照比賽委員會開出的賠率,在比賽就要開始的時候,蒙蒂利亞隊和奧利瑪隊的賠率為2:3,也就是說,投一塊錢賭蒙蒂利亞隊獲勝的人可獲得兩塊,而這一塊錢投奧利瑪隊贏則可獲得三塊。從賠率來看,大家傾向看好蒙蒂利亞隊獲勝。

維奧萊塔也認為自己家族的隊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她早早就帶著妹妹們趕到現場為自己的隊加油。維奧萊塔的父親,蒙蒂利亞隊的後台老闆,今天也穿著盛裝來到現場,他和自己的妻子出現在會場時,大家都起立鼓掌,向這位有著傳奇經歷的老者,島上的名流致敬。在主席台上,蒙蒂利亞家族的人和奧利瑪家族的人分坐兩邊,維奧萊塔和她的妹妹也在其中。

湯姆站在場邊,眼睛看著台上,自從他的目光尋找到維奧萊塔後就再沒離開。他心裡越來越強烈地對這個女孩產生嚮往。那是不可抑制的情緒,簡直讓他有點不可自拔。

NKNK 2009-07-04 07:56 PM

但畢竟嚮往代替不了現實,湯姆知道這個女孩的心已經有了歸宿,他從舞會上維奧萊塔看丹尼爾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女孩愛那個英俊青年有多麼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沒可能,他對這個女孩的所有嚮往僅僅局限於幻想,而絕不會變成現實。

湯姆在人群中站了一會,然後走開。他一個人落寞地坐到一張長椅上,看著眼前歡呼的人們在為自己的支持的隊加油。湯姆歎了口氣,他低下頭,思考了一會,最後他認為自己不該這麼沉迷於兒女情長,認為自己應該拋開這無望的幻想去做他必須做的事情,他突然決定利用這年冬天休息的時間回趟國,開始他籌劃已久的計劃。

湯姆想到這,心情好了起來,他想到自己過幾個月就能見到父母、哥哥、弟弟,還有可愛的小妹就有了一種滿足和幸福。他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大哥支撐家庭,下有弟妹孝順父母。他呢,自從十八歲離家參軍入伍,成為一個士兵開始,他就不再是家裡必不可少的人物。當然,他心裡很明白自己是父母最喜愛的孩子,父母自小就希望他能有所作為,希望能給整個家族帶來榮耀。

在軍隊中,他幾乎是玩著度過的,那裡有他結拜的兄弟和戰友,他一生中最好的兄弟都是在那時候結識的。當他們弟兄幾個在越南北部山區並肩作戰,穿越槍林彈雨時,這種生死之中剎那間的感悟就讓他們的友誼更變得牢不可破了。他清楚地記得他的命是他的兄弟擊斃了一名狙擊手而揀回來的。那時,對他們來說活著出去,然後再活著回來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在他們作為一個小分隊穿梭於叢林,潛伏於深谷中時,看守任何一個方向的人都掌控著著整個團隊生死的命運,每個人在保衛自己的同時也在保衛著周圍的兄弟,沒有人會在這時候顧及私心雜念,這時候整體似乎遠遠大於個人利益了。

最讓湯姆記憶深刻的是在他們路過一個小村莊時,落在最後的幾個兄弟被水田里的一名女子的笑容所迷惑,放鬆了對她的警惕,這個女子在他們不防備的時候從水田里撈出隱藏的AK47把他們打成了篩子。那次,湯姆和他們小隊的倖存者幾乎是把所有的子彈傾注在那個女子身上。這次之後,他們得出結論,戰爭中任何敵人都不可信,即便對方是老人、小孩,或者是女人。

湯姆抽著煙,眼睛看著人群,而思想卻滑向對無盡的往事和戰友的懷念之中。他念著已經死去的朋友的名字,眼淚幾乎要從眼眶中流出,那傷感來得如此突然,讓他心中的痛苦頃刻間蔓延開來,侵襲了他的全身。

「嘩——,哈——」突然人群中爆發出強烈的呼喊,「奧利瑪!奧利瑪!奧利瑪是冠軍!我們是冠軍!」隨即人群炸開了,很多人開始亂跑,到處是綠色的棋子,人流向湯姆這個方向湧來,十幾個人被人群抬在空中,並時不時被人拋起,歡呼、喝彩聲響徹天際。

湯姆不用問就知道奧利瑪隊獲勝了。他站起來,向人群走去,他逆流而上,撥開人群,朝主席台的方向走。他是一種無意識的舉動,他沒有想,也沒有問自己為什麼樣朝這個方向走,這似乎僅僅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他來到主席台前,他向台上望去,看到淚眼朦朧的維奧萊塔和她的妹妹們,她們似乎還沒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還依然沉浸在悲傷和痛苦之中。湯姆在台前看了維奧萊塔片刻,他的舉動應該能被維奧萊塔及其家人所察覺,但沒有,維奧萊塔和他的家人現在腦子亂成一團。他們痛苦了一陣,然後開始相互安慰,畢竟輸掉比賽不是輸掉整個人生。

湯姆很想上前安慰維奧萊塔,但他缺乏那麼一點勇氣。這時,維奧萊塔最小的妹妹克勞迪婭看到了湯姆,畢竟,她的年齡讓她能夠最先從悲傷中走出。

她到台前,對湯姆說:「賴皮鬼湯姆,你在這幹嘛?你是來看我們比賽嗎?可我們輸了,讓你失望了吧!」

湯姆記得這個小女孩,他回答道:「沒有,克勞迪婭,我僅僅是路過這裡。比賽結束了嗎?我還以為你們勝了呢!只不過沒關係,這僅僅是一個遊戲,對嗎?克勞迪婭!」

「是!僅僅是個遊戲。」 克勞迪婭臉上掛著淚珠笑著說,「你晚上來看我姐姐比賽嗎?」她問。

「你姐姐?你姐姐也參加美女公主的比賽嗎?」湯姆故意問。

「是,她進決賽了。今晚說不定會得冠軍呢。」

「哦!你姐姐很美,她應該獲得冠軍。」

「你也這樣想?」 克勞迪婭拍手叫道,「維奧娜,維奧娜,賴皮鬼湯姆說你能得冠軍。」 克勞迪婭轉頭喊著自己姐姐的暱稱招呼她過來。

維奧萊塔被自己的妹妹召喚,來到台邊,她用手巾把眼淚擦掉,裝出笑容對湯姆說:「怎麼是你?你認識我妹妹克勞迪?」

「我在那次你家的舞會上認識的,她還讓我幫她忙呢!」湯姆說。

「幫什麼忙?」 維奧萊塔詫異地問。

「這個——」湯姆看了克勞迪婭一眼,看到克勞迪婭向他擺擺手,意思是不要告訴自己的姐姐,於是改口道:「是——一個秘密。」

「這樣,很奇怪我妹妹和你會有秘密。」 維奧萊塔不解地說。

「這個很簡單,你妹妹具有與生俱來的俠腸義膽,很喜歡叢林生活,她想當人猿泰山。」

「是這樣嗎?克勞迪!」 維奧萊塔轉頭問自己的妹妹。

「人猿泰山?這完全是賴皮鬼湯姆說謊,我僅僅是被湯姆藏起來而已。」 克勞迪婭著急地說,她急於證明湯姆的話是不可信的。

「我妹妹說你在說謊!」 維奧萊塔對湯姆說。

「哦!你妹妹說的對。我原本是想發揮一下自己的想像力,看來我錯了。」湯姆說完,然後用手在眼前畫了一下,表示他不打攪她們了。

「我走了!下次見。」湯姆向她們道別,轉身離開了姐妹倆,他吹著口哨腳步輕快地走遠了。而這邊,維奧萊塔卻定定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對他若有所思。



美女公主的決賽終於在節日的最高潮中開始了。這時,台下已經是人山人海,大家都翹首以盼今年最後的美女公主,準確地說應該是奧利瑪公主的誕生。隨著舞台兩邊煙花四起,舞台上燈光剎那間閃耀出光輝,音樂也隨之轟鳴起來。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奧利瑪公主!奧利瑪公主!我們要看奧利瑪公主!」

大家開始歌唱,有人也跳起了舞來。一會幾個打扮成北美印地安人的年輕人上台,在台上執掌長矛、弓箭開始揮舞,他們隨節奏舞動,嘴裡還發出「烏呼」的叫聲。之後,又有一隊士兵上台,手裡拿著毛瑟槍,他們走著走著其中一個就滑倒了,立刻引起台下哄堂大笑。滑倒的小子也不尷尬,他鎮定地從地上把帽子揀起來,戴在頭上,然後又走進隊伍,他們轉了一圈,那個滑倒的士兵帽子就又掉在地上,他剛要上前揀帽子,帽子就被同伴踢飛。他在台上像傻子一樣琢磨半天,然後就從口袋裡拿出一頂綠帽子戴上,立刻,台下又開始哄堂大笑,大家淚花直流,有些人笑得直不起身來。

在大家樂不可支的時候,主持人上台了。這是一個足有六十歲的老年男子,瘦高個,頭髮雪白。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然後神采飛揚、嗓音洪亮地宣佈奧利瑪公主將在今晚誕生了。他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幕布就緩緩拉開,在幕布後五個美麗動人的女子站在舞台上,她們穿著南太平洋海島少女的風情萬種的裙衣,輕紗披肩,酥胸微露,在塗有油脂的睫毛的映襯及舞檯燈光的照耀下眼睛顯得奕奕生輝,還有那經過細心處理過的皮膚,在強烈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細膩、光滑。

台下立刻響起狂熱的呼喊和尖利的口哨聲,有些人甚至把帽子和皮鞋扔到天上,更多的人則是雙手狂舞,大聲呼喊他們支持的女孩的名字。這其中兩個名字被喊的最起勁,它們是維奧萊塔和科裡斯蒂娜。

湯姆和邁克及其他幾個水手在一起。他們站在人群中,與其他人一樣在為女孩吶喊。邁克喜歡科裡斯蒂娜,而湯姆呢,他嘴裡只有維奧萊塔。

決賽的過程與前面有了不同。決賽不再採取測試跳舞、唱歌和智力答題的測試,而把測試的重點放在選手氣質和舞颱風格測評上。每位選手首先做一番為自己拉票的演講,回答了評委鬥趣詼諧的問題,之後第一輪角逐便開始了。

主持人出了第一輪的題目,要每位選手就這個題目表達自己的看法,在其中一位選手回答問題的時候,其他選手不用迴避,可以聽她的回答。當然,因為是要有五輪這樣的提問,所以每位選手都有第一個回答和最後一個回答的機會。比賽很公平,沒有人因為這樣的安排而抱怨。其實針對這些女孩子所提的問題並不深奧,大多是情景式提問,比如有這樣的問題:你假如某一天在街上遇到一位老人,對方衣冠楚楚,卻要問你要一塊錢,你該如何表示呢?其實這種問題沒有標準答案,給對方一塊錢並不表明你慷慨,而不給呢,也不表明你明智。所以對於問題的回答是否好壞關鍵是看你在回答時的氣質、儀容,還有在回答問題上別出心裁的創意,這些都是贏得評委的關鍵。

五輪結束後,五位女孩退下,表演又開始了。這次是島上名頭最響的歌手登台演唱,他唱了一曲貓王普萊斯利的歌曲,他在台上的即興表演立刻贏得台下眾人的掌聲。過後,一隊少女穿短裙、頭上插著羽毛在台上站成一排齊齊舞動雙腿。表演持續了十分鐘結束,主持人登上台來,他面帶微笑,神情詭異。他首先大聲問台下的人群:「你們認為誰將會是奧利瑪公主?」

台下立刻狂呼亂喊:「科裡斯蒂娜!維奧萊塔!蘇珊!簡妮弗!斯蒂芬尼!」有些搗亂份子甚至還狂喊;「聖女貞德!聖母瑪利亞!吾皇維多利亞!」更有幾個島上的下流坯在場邊亂喊:「我的小甜心!我的大波情人!」

觀眾的情緒被調動到最高潮,每個人臉上洋溢著激動歡快渴望的神情,會場的噪聲達到了島上前所未有的最高分貝。

隨後,五位漂亮女孩緩緩從後台走出,她們穿著各色雍容華貴的晚禮服,顯出無與倫比的高貴和傲慢,儘管緊張依然在她們臉上透射出來,但毫無疑問她們作為少女的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主持人用手勢把會場的狂熱氣氛壓了壓,他清清嗓子說:「在我的身後有五位如太陽般美麗的女孩,但我們只能有一位獲勝者,她將是我們捕魚節最高貴的奧利瑪公主。她究竟是誰呢?」主持人把手中的信封打開,他看了一眼,然後故意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嚇傻了似的。他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嘴裡喃喃地說:「天!天!聖母瑪利亞!上帝啊!我要暈了。」

主持人驚慌失措的神態,以及他裝出的驚恐的表情讓整個台下鴉雀無聲,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他公佈最後的結果。

「她是——」主持人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高聲喊出,「維奧萊塔——!」



這個結果讓湯姆受到震顫,他儘管希望維奧萊塔能獲得冠軍,但當這個結果出現的時候他依然出乎意料,在那五個女孩子中維奧萊塔儘管出色,但卻不是最出色的。湯姆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沉默了下來,他高舉的雙手放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台上。此時,台上已經開始給冠軍帶花冠,而維奧萊塔也激動地熱淚盈眶,她披上象徵榮耀的紅色披肩,手裡拿著權杖,高高舉起,向全場示意她贏了。

隨即,她被五六個年輕小伙子抬起來,在眾人的簇擁下,坐上花車,於是遊行開始了。環繞整個海島的遊行開始向前進發,人們的歡呼聲、喝彩聲,以及各種樂器發出的響聲交織在一起,把整個夜晚的氣氛推向高潮。

邁克拉了拉湯姆的胳膊,興奮地說:「湯姆,走,我們去遊行!」

湯姆搖搖頭,神情突然變得淡漠,他說:「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你和大家一起去吧。」

「怎麼?湯姆,你不是一直期望維奧萊塔勝嗎?」

「是,只不過我現在累了,我頭有些暈,我想回去睡覺。」

「哦!別是被維奧萊塔迷住了吧!」

「也許吧!」湯姆隨口道,「你不覺得她很迷人嗎?」

「湯姆,我記得你說你自己是個對女人沒興趣的人。怎麼,你現在改變了?」

「這個難講!維奧萊塔是女人嗎?」湯姆反問道。

「哈哈,湯姆,別讓我認為你以前對女人的冷淡都是裝的。維奧萊塔是個小甜心,但可惜的是已經是別人餐桌上的美味了。湯姆,你就別再指望了。」邁克說完哈哈笑著離開,追遊行隊伍去了。

湯姆並沒有回去,他來到海邊,坐在海邊聳立的礁石上,靜靜聆聽大海的波濤聲。他內心充滿激盪,但卻是苦澀無比。這天月光暗淡,天空佈滿璀璨的星辰。他躺在礁石上,腦袋底下枕著脫下的襯衣,眼睛定定地看著夜空,思鄉的情緒開始強烈起來。「是該回去了!」他對自己說,「這裡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維奧萊塔被人簇擁著繞行海島,他們行進到一處早已經被安排好的地點,該處早已經被裝點成一個露天舞場,奧利瑪公主將與昨天搬運巨石的獲勝者在這裡跳舞,然後舉行燭火晚餐,期間兩位年輕人會被安排約會,當然約會不能是秘密的,周圍會有很多人湊熱鬧,整個儀式就像是做戲一樣。

維奧萊塔此時就像一個木偶被眾人擺弄,她緩步走上一個高台,這裡有一位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在等她,他雄偉的身材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力量,那樣子就像海神之子阿格流斯,維奧萊塔走上前,挽起阿格流斯的臂膀,立刻禮花升起,音樂與眾人的歡呼在夜空中迴盪。

此時,湯姆依然在海邊的礁石上看著夜空凝思,升起的禮花把夜空照亮,同樣也映照在湯姆黑色的瞳孔中,他知道歡慶晚會開始了。下面要進行的儀式他也知道是什麼,因為他去年就參加過這樣一次歡慶。那時,他在人群中和大家一樣慶賀。可這天晚上,他卻一個人獨處。他似乎感覺到內心湧動的潮水與眼前的大海一樣洶湧澎湃。他真希望此刻站在維奧萊塔身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別人。說實在的,他儘管有健碩的體格,也具有角鬥的技巧,但他依然沒有最後的實力獲得最後的冠軍,從而贏得與維奧萊塔約會的機會。無論是在搬運巨石,角鬥還是飛鏢投擲上他都沒有這個實力獲得最後的冠軍。如果評判綜合能力的話,他也許是個佼佼者,但與奧利瑪公主的約會是無法依靠綜合分數的。所以,他認為自己不能指望用比賽來獲得與心愛的人見面的機會。



第二天上午,最後一項比賽開始了,這是飛鏢投擲的決賽。八名選手參加最後的角逐。決賽採用末位淘汰制,也就是說,每投擲一輪將把最後一個淘汰掉。最後決出冠軍必須要經過七輪才行。每輪每位選手投擲六支飛鏢,然後把每支鏢的積分加起來排名。

第一輪過後,湯姆排名第三。第二輪湯姆發揮不理想,他六投四中靶心。排名倒數第二,幾乎被淘汰。第三輪,他排名第二。第四輪他排名第一。第五輪他六投五中排名並列第二。第六輪只剩下三名選手,湯姆距離最後的冠軍不遠了,他內心有些激動。當他坐在椅子上看其他選手投擲時,突然背後有人叫他。

「湯姆,你真棒!努力!」一個女孩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湯姆回頭一看,發現是維奧萊塔的妹妹克勞迪婭,在她身邊是維奧萊塔的另兩個妹妹和她們的母親,這群女子中唯獨不見維奧萊塔。湯姆對小姑娘克勞迪婭微微一笑,對她的鼓勵表示謝意。

第六輪開始了,湯姆長出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捏了捏拳頭,然後舞動了幾下手臂。他如以前一樣連續地投擲出了六支飛鏢,成績是六投五中靶心。其他兩位選手都是六投四中,這樣,湯姆進入了最後的兩人對決。

剩下的兩選手進行了三支飛鏢的補投,其中一個瘦高個獲勝了。這樣,最後的決賽要在瘦高個和湯姆之間展開。整個比賽會場氣氛變的凝重,大家都屏住呼吸看最後的角逐。

因為湯姆在第六輪排名第一,所以在第七輪則後出場。首先是瘦高個投擲六枚飛鏢,成績是六投五中,湯姆上場也是六投五中。這樣最後要投三支鏢來決定勝負。首先依然是瘦高個投,他三支飛鏢全中。這給了湯姆巨大的壓力。他必須全部投中才能把比賽繼續下去,否則他就輸了。湯姆低頭凝神想了一會,然後連續地投擲出三支飛鏢,他很幸運,三支全中靶心,立刻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大家為兩位選手喝彩。

接下來就是單支輪流投擲了,每人每次只投擲一支飛鏢,如果都投中或都投擲不中就繼續下一輪,如果一個投中而另一個投擲不中,則比賽立刻結束,冠軍產生。

第一論單支投擲兩人都投中,第二依然如此,第三輪瘦高個失手沒有投中,他沮喪地搖搖頭,從他的臉上看出對比賽已經絕望。湯姆上場,他知道這支鏢決定他是否能與心愛的女孩約會。所以他三次舉起手臂三次放下,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似乎手臂不那麼靈活了。他望望天,然後下了狠心,隨即飛鏢飛了出去,全場爆發出一片歎息聲,湯姆知道他的鏢飛了。

瘦高個見湯姆也失敗了,立刻臉上露出狂喜。他知道自己時來運轉,這次他不想讓機會再失去了,他拿著飛鏢親吻了一下,然後對準靶心投擲出去,飛鏢正中靶心。現在重新該湯姆上場了,此時湯姆依然沒有從上一次的失敗中掙脫出來,他眼前是模糊的,太多的私心雜念讓他失去了對手臂的控制,他欲投又止數次。最後,他忽然來了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動作,他把手中的飛鏢猛向上一甩,飛鏢像鋼釘一樣穩穩地扎進房頂的木製橫樑上,飛鏢的震顫聲在寂靜的大廳裡嗡嗡迴響。

大家面面相覷,對眼前這一幕感覺不可意思,直到湯姆臉色鐵青走到場邊把外衣揀起來,甩在肩膀上走出比賽大廳後,大家才緩過勁來。

瘦高個也和其他人一樣被湯姆的這一著打蒙了,他也和別人一樣看著湯姆走出大廳,當眾人反應過來比賽已經結束,冠軍已經產生,開始呼叫起來後,瘦高個才明白自己已經是冠軍了。

最後這一幕,讓小姑娘克勞迪婭摀住了小嘴巴,她滿心希望湯姆能獲得冠軍。但沒成想湯姆在最後時刻放棄了。說實在的內心克勞迪婭挺喜歡湯姆,她感覺湯姆很特別,冷漠的表情下掩藏著童心和純真。當湯姆走出大廳後過了很久克勞迪婭依然對湯姆的行為感到傷心。

晚上,克勞迪婭把湯姆在比賽中最後不可意思的行徑告訴了自己的姐姐維奧萊塔。

「維奧娜,你說賴皮鬼湯姆為何放棄比賽呢?」 克勞迪婭趴在自己姐姐的床頭問已經躺在床上休息的維奧萊塔。

「這個我不知道啊!」

「難道他不想和你約會嗎?」

「這個你要問他。」

「我覺得賴皮鬼湯姆是故意不想得冠軍。」

「你怎麼知道?」

「我猜想他一定不想和你約會。」

「為什麼?」 維奧萊塔好奇地問。

「我聽人說賴皮鬼湯姆對女孩子不感興趣。」

「你聽誰說的?」

「賴皮鬼湯姆離開賽場後,會場裡的人就猜他可能是因為怕和你約會才故意輸掉比賽,還說他從來不和女孩子約會。」

「哦!真是個怪人。」 維奧萊塔皺起眉頭髮了句感慨,於是在她的腦海裡,這個怪人的形象深深地印在她腦子裡了。日後,也因為這個印象讓她做出了一個令整個海島震驚的抉擇,她在半年後向全島居民宣佈她要嫁給這個對女孩子沒有興趣的男子,這個被她妹妹稱為賴皮鬼的湯姆。

NKNK 2009-07-04 07:57 PM

第七章 少女的報復
捕魚節結束後,湯姆隨「阿拉斯加之星」號又出發打魚去了。聚集在港灣的其他漁船也先後出海,島上立刻寂靜下來。維奧萊塔和她妹妹們收拾起節日浮躁的心情開始了一個平靜的時期。維奧萊塔把冠軍的花冠收進自己房間的玻璃櫃裡,然後開始等待。按照丹尼爾臨走時告訴她的歸來日期,應該還有一個多星期丹尼爾就該回來,而那時,維奧萊塔就會像乾渴的秧苗一樣重新獲得雨露滋潤。少女的心也將重新在愛情的浸潤下變得暢快和歡樂。

維奧萊塔又恢復了以前下午到碼頭去的習慣。她在山崗上讀書,眺望大海,思念過去,嚮往未來。碧藍的天空清澈得像藍色的綢緞一樣令人陶醉。維奧萊塔戴著白色的草帽,天真無邪的目光中滿含柔情和渴望。她偶爾會翻翻手中的書,或者把手邊的青草從地裡拔出來,放在嘴唇上。她愜意,卻也非常無聊。她內心充滿幸福,等待對這個女孩來說就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終於到了丹尼爾預定回來的日子。維奧萊塔從上午就到碼頭等丹尼爾回來。她手裡拿了個望遠鏡,時不時看看碼頭或遠處的海面,看有沒有載著丹尼爾的船到來。但直到黃昏,太陽落山後,她的愛人依然沒有回來。她非常沮喪,於是翻身上馬,懷著糟糕的心情回家去了。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翻開記事本,查找丹尼爾留給她的地址。那是丹尼爾家所在城市的地址,加利福尼亞的聖迭戈。維奧萊塔所在的阿達克島不通電話,與島外的聯繫只能通過信件、電報或短波電台,維奧萊塔從小在海島長大,她還從來未曾與島外的世界有過聯繫。這是她第一次想要通過廣闊的天空向遙遠的世界發出自己的信息,這個信息與她的內心世界聯繫在一起,她想把自己的愛情之波將傳遞給愛人。

她跑到父親的辦公室,找到父親的秘書安莉太太讓她幫自己發一個電報,她把擬好的草稿給了安莉太太,安莉太太看了看內容,微笑起來。她風趣地說:「維奧娜,丹尼接到你這個信息一定會坐飛機趕回來。」

「假如真這樣的話,我倒希望他能坐爸爸的飛機回來。可爸爸去了阿拉斯加,飛機不在。」

「也許丹尼會租輛飛機來呢!」 安莉太太說。「也許他會給你個驚喜,說不定明天上午就到了。」

「但願這樣,但願他不要出什麼事情。」 維奧萊塔雙手合十向上天禱告。

這一晚,維奧萊塔在孤獨寂寞中度過,她整夜沒睡,她房間的燈一直亮著,直到太陽升起。

第二天上午,她就跑到爸爸辦公室,找到安莉太太問是否有丹尼爾的回音。但沒有,她沒有得到任何有關自己的愛人的消息。上午,她繼續騎馬到碼頭上等,但一如昨天一樣,她沒有見到丹尼爾的影子。這時,她才感到失落起來,她不知道丹尼爾出了什麼事情。丹尼爾曾在回到家後給她來過一個電報,向她報了平安,但這之後,她再也沒有丹尼爾的消息了。

第三天依然沒有丹尼爾的回音。維奧萊塔要瘋了,她再次到父親辦公室,讓安莉太太發電報給丹尼爾,然後她就守在辦公室等消息。這一晚,她固執地不離開辦公室,最後疲憊交加的小女孩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著了。

整整一個星期過去,丹尼爾一點消息都沒有。維奧萊塔終於不能壓抑自己狂躁的情緒,她開始哭泣,時不時對安慰她的人咆哮。她眼睛紅腫,頭髮散亂,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理智,僅僅一個星期的等待煎熬就讓小姑娘變成了野獸。

蒙蒂利亞先生接到自己妻子發來的口信立刻趕回海島。他進家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來看望自己寶貝女兒,有關丹尼爾到期未歸並且失去音訊的消息讓他震驚。他撫摸著爬在自己懷中的維奧萊塔的頭髮安慰她:「維奧娜,不用傷心,我明天就去加利福尼亞,去聖迭戈,我去看看丹尼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我會把他抓來見你。」

維奧萊塔聽到父親的安慰話,她破涕為笑,說:「爸爸,我也要去聖迭戈。」

「好吧,維奧娜,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小子到底想怎麼樣,我見了他非要狠揍他一頓。」



第二天,維奧萊塔就隨父親乘小型飛機離開海島,前往阿拉斯加。然後轉乘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加利福尼亞。飛機降落在洛杉磯,在這裡維奧萊塔和父親要轉乘汽車前往聖迭戈。

聖迭戈是個擁有一百二十萬人左右的城市,終年氣溫均衡,不冷也不熱,它南接墨西哥,東面瀕臨太平洋,西接美國西部沙漠,是加州最南邊的郡。聖迭戈是加利福尼亞州幾個大城市之一,接近墨西哥邊界上的聖迭戈灣是一個天然港灣,灣外的半島從南北兩邊將港灣環抱,擁有綿長的海岸線。聖迭戈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的總部,這裡有明媚的陽光和誘人的海灘,還有大量露天餐廳和高級飯店。是加洲南部著名的旅遊勝地。

維奧萊塔頭一次離開海島到美國本土,她也是頭一次沐浴在這樣燦爛的陽光下,看到那麼多熱帶植物和讓她眩目的美麗的都市風景。在路上,蒙蒂利亞先生告訴她,在聖迭戈有舉世聞名的聖迭戈動物園、聖迭戈野生動物公園以及海洋世界。他告訴維奧萊塔等找到丹尼爾以後要讓他好好陪他們父女倆在聖迭戈玩一個星期,他告訴女兒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度假了。

洛杉磯距離聖迭戈兩百多公里,父女倆乘車花了兩個多小時到達聖迭戈。他們進入市區後找了家酒店住下。當晚,父女兩個在街上遊蕩,蒙蒂利亞先生帶自己女兒去一家露天餐廳吃了晚餐。維奧萊塔從來沒見過,吃過的菜餚讓她大開胃口,食物的刺激讓她暫時忘卻了對丹尼爾的思念。父女倆計劃好了,第二天他們去登門拜訪丹尼爾一家。



晚上回來後,維奧萊塔因為旅途勞頓於是上床倒頭就睡。她睡著後,她的父親悄悄起身,走出酒店。他攔了輛出租車,告訴司機他要去的地方。

出租車拐進一條寬闊的大道,從兩邊的房屋及建築來看這裡是富人聚集的地方。蒙蒂利亞先生下車後找到他要找的宅子,他在大門前按了門鈴。一會從門口的揚聲器裡傳來問詢聲。

「請問是哪一位?你要找誰?」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請問丹尼爾·霍普在嗎?」

「你是哪一位?」

「我叫費雷拉·蒙蒂利亞,我想見丹尼爾·霍普,請問他在這住嗎?」

突然揚聲器變的沉默,沒有人再回答問題。過了一陣,揚聲器裡傳出聲音。

「對不起,蒙蒂利亞先生,你等等,有人來接你。」

蒙蒂利亞在門口等了片刻,一個中年男子在院子裡出現。隨即,鐵柵欄門打開。門裡的中年男子對蒙蒂利亞說:「先生,您好,霍普先生讓您進去。」

蒙蒂利亞隨男子穿過花園,來到一棟大宅前。男子帶蒙蒂利亞走上台階,推開雕花木製大門。

「這邊請!先生。」男子說。

蒙蒂利亞跟隨男子穿過走廊來到客廳。

「先生,請稍等片刻,霍普先生立刻就到。」說完男子離開客廳。過了沒一分鐘,客廳的大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面色凝重的男子走了進來,他梳理得精細的花白頭髮以及佈滿皺紋臉部的皮膚儘管不能遮蓋他蒼老的年齡,但依然依然透射出這個人的威嚴和強悍的個性。

「您好,你是蒙蒂利亞先生,對嗎?」對方問。

「是的,你是丹尼爾的父親霍普先生了。」

「對!我是丹尼的父親。請坐下來談。」 霍普先生伸手向蒙蒂利亞讓座。蒙蒂利亞於是坐在沙發上。

「你喜歡來點什麼?威士忌還是香檳?」 霍普先生走到酒櫃前打開酒櫃問對方。

「都可以,威士忌更適合我一些。」

霍普先生給倒了兩杯酒,然後坐在蒙蒂利亞對面,他向蒙蒂利亞示意,於是兩個老人各自抿了一口。

「蒙蒂利亞先生,你是為我兒子和你女兒的事情來的吧!」 霍普先生開門見山地問。

「是啊!丹尼爾與我的女兒相愛,他們準備明年結婚,這件事想必你知道吧。」

「知道,丹尼爾在回來之前告訴我和我妻子了。」

「那麼你們是什麼意見?」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好好溝通一下,丹尼爾離家出走很多年,他突然告訴我們說他要結婚了,這對我們來說很突然。」

「不錯,你說的對,的確很突然。丹尼爾這次回來就是想給你們解釋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他是否讓你們相信他所要做事情的重要性。」

「他回來給我們說了,他和我們談了整整三天,這期間我們徹底知道了他的想法,同時我們也告訴了他我們的想法。我不知道丹尼爾是否把我們的意思告訴了你及你的女兒。」

「丹尼自從離開阿留申之後僅僅發過一個電報說他安全到達,之後就再沒消息了。」

「哦!這個不奇怪,丹尼現在進了聖迭戈大學去學工商管理去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

「原來這樣,僅僅一個月,他這麼快就進大學了。」

「聖迭戈大學校長是我多年的朋友。僅此而已!」

「我明白了,霍普先生認為丹尼不適合現在結婚。」 蒙蒂利亞說。

「坦率地說我認為丹尼現在需要學習,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需要他將來繼承我的事業,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職責。」

蒙蒂利亞一下子就明白為什麼丹尼爾不回去,並且沒有音訊的原因了。他沉默了片刻說:「丹尼的確應該上大學,聖迭戈是個不錯的城市,如果你們願意,我很想讓我的女兒維奧萊塔也來這裡,但前提是你們認可我女人與你兒子的婚事。」

霍普先生看了看蒙蒂利亞,他用手扶著下巴低頭沉思,他的沉默讓精明的蒙蒂利亞看清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得到這家人的認可。這讓這個一生性格倔強,不向任何人屈服的老漁民感覺憤怒,他對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竟然受到這種對待感到恥辱。他打斷了霍普先生的沉默。

「霍普先生,你的沉默讓我明白了一切,丹尼的確需要用知識來武裝頭腦。我不打攪你了,請送我出去好嗎?」

霍普先生站起來,臉上帶著歉意,他也明白對面這個從遙遠海島來的漁民臉上泛出的惱怒。他帶著歉意的口氣說:「蒙蒂利亞先生,我很抱歉讓你這麼遠來。真的很抱歉!」

「沒什麼可道歉的!如果我是丹尼的父親,我也和你一樣。再見!」



蒙蒂利亞先生離開霍普府第後在街上遊蕩了很長一陣,倔強的老漁民剛才被羞辱的感覺依然蕩漾在他心裡。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該做什麼。在來聖迭戈之前他就有一絲絲擔憂,儘管他在路上裝得沒事人一樣與女兒談笑風生,為女兒的未來做美妙的憧憬,但在內心深處他卻做了思想準備。他這樣提前拜訪霍普家就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想。他知道今天這樣的場合如果是發生在女兒的面前她會因為羞辱而對未來失去信心。

「可我該如何告訴維奧娜事情的真相呢?也許我該去找找丹尼,儘管他的父母鄙視我們,輕看我和我女兒的身份,但丹尼這個小伙子應該與他的父母不同,畢竟他與我們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他身上應該沒有他家庭的那種市儈之氣。對,我該去找找這個小伙子,他人不錯!如果丹尼沒有改變初衷,那麼我就不在乎他的父母怎麼看我們。畢竟,我女兒是要和丹尼在一起生活,而不是他的混蛋雙親。」 蒙蒂利亞先生一邊走一邊想。



第二天上午,維奧萊塔早早起床來敲父親的房門。蒙蒂利亞先生一夜沒睡,他因為自己女兒的事情而心力憔悴。維奧萊塔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不願自己的女兒受到任何的傷害。經過一夜的考慮他想好了下面該如何去做。

蒙蒂利亞起床後對自己的女兒說:「維奧娜,我昨晚仔細地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事先不打招呼就去拜訪不太合適。我想我們應該首先稍個口信給丹尼,讓他來酒店接我們。我不能在霍普一家人面前丟了身份。至少我們在阿留申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維奧萊塔看著自己父親一副傲慢神態樂不可支,她瞭解自己父親在待人接物上的某些癖好,她一點都不奇怪父親這種自大又狂傲的樣子。

「好的,我的父親大人。」 維奧萊塔說,「就按您的意思辦好了,反正我是您的女兒,我是拗不過您這個老頭子的。」

蒙蒂利亞笑了起來,他拍拍女兒的後背,說:「那你上午就去到附近走走,我呢就去安排。但不知道我的寶貝女兒能否耐得住相思之苦而流大把的眼淚?」

「我說蒙蒂利亞先生,維奧萊塔可是繼承您的性格,像您一樣堅強和有耐心,不是嗎?」維奧萊塔故意一本正經地說。

蒙蒂利亞先生狂笑了起來,他穿好衣服,在鏡子前照了照自己,「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有型?」他問女兒。

維奧萊塔上前給父親整理了整理領帶,然後在父親左右臉頰上各親了一口。「去吧!蒙蒂利亞先生,您可是英俊極了,保證會讓很多女孩子對您動心呢!」

蒙蒂利亞先生出門找了輛的士。他坐在車裡對司機說:「去聖迭戈大學!」



蒙蒂利亞先生找到聖迭戈大學商學院所在地。他經人指點找到學院負責新生入學的負責人,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士。她對蒙蒂利亞先生的來訪感到好奇。

「請問你是找丹尼爾·霍普嗎?」女士問。

「對!」

「請問你是他什麼人?」

「是這樣,我受公司董事會委託找他。我想知道他的聯繫方式,最好能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或者住址。」

「請問你的身份?」

「我是阿拉斯加蒙蒂利亞漁業加工及捕撈公司的總裁,這是我的名片。」 蒙蒂利亞從口袋裡掏出名片給對方,「丹尼爾·霍普曾是我公司的員工,他一個月前離開我的公司,聽說他進入了聖迭戈大學商學院學習工商管理,我找他是想處理一些他離開後遺留的事務。」

「遺留的事務?他難道有什麼不良行為要貴公司這樣千里迢迢專門來找他?」

「不,您理解錯了,丹尼爾·霍普是我公司旗下非常優秀的員工,他沒有任何不良行為。實際上我公司要贈與他一筆不小的獎勵,作為他過去在我公司辛勤工作的犒賞。」

「哦!是這樣,丹尼爾·霍普到我們這裡來了不久,有關他的資料我需要查查。您稍等。」

女士進裡屋去查找資料,過了片刻她拿著一個卡片出來,「這是丹尼爾·霍普的電話及住址,他就住在離學校不遠的街區,很容易找到。」

「謝謝!女士。如果您有機會去阿拉斯加,希望我能為你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蒙蒂利亞微笑著說完後向女士道別。



蒙蒂利亞按照路人的指點找到了丹尼爾·霍普租住的公寓樓,這是一棟三層建築,看來也有些年代,青磚紅頂。蒙蒂利亞在門前按了門鈴,片刻一個老太太開門。

「請問你找誰?」

「請問丹尼爾·霍普是否住這裡?」

「你是問那個新來的房客,那個高大帥氣的小伙子嗎?他是在我這裡住,他住三樓。你是什麼人?找他什麼事?」

「我是聖迭戈大學商學院的老師,我想找他談談有關他課程安排的問題。」

「哦!那你進來吧。我不知道他在不在樓上,這小伙子早晨一般都會出去。您先在這裡等等,我去叫他下來。」

「好的!」 蒙蒂利亞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心情變得好起來,無論丹尼爾是否在他都不擔心,因為他已經把這個逃兵的住處找到了。

一會老太太一個人獨自下樓來,她一見蒙蒂利亞就說:「很抱歉,先生,霍普先生不在房間裡,他出去了。」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一般來說他上午十一點鐘就會回來,這幾天他基本都是這樣。」

「哦!」 蒙蒂利亞看看手錶,「已經快十一點了,我想在這裡等他,可以嗎?」

「好吧。」老太太說,「我說——,你叫什麼來著?」

「費雷拉·蒙蒂利亞,叫我費雷拉就行了。」

「我說費雷拉先生,你不介意陪我說會話嗎?我們還可以一起喝杯咖啡,我煮的咖啡可是一流的。」

「好的!我很願意陪你。」 蒙蒂利亞彬彬有禮地說。

老太太帶領蒙蒂利亞進到客廳,蒙蒂利亞坐在客廳沙發上,老太太則轉身去煮咖啡。過了大概有二十分鐘,房東老太太向蒙蒂利亞嘮叨得正起勁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想是丹尼爾這小伙子回來了。」老太太起身,她去開門。

蒙蒂利亞站起來,走到窗戶前,背過身去,他透過窗戶玻璃看院子裡青翠的植物。他聽到門開的聲音,然後是老太太的說話聲。

「有人在客廳等你,小伙子,是你的老師。」

「哦!是嗎?我的老師?」 蒙蒂利亞聽到那是丹尼爾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他等丹尼爾進客廳來。

蒙蒂利亞聽到客廳門開的聲音,然後是那個小伙子的問詢聲:「請問您是——?」

蒙蒂利亞轉過身,他目光嚴峻地看著對方,看著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年輕人,他臉色肅然,一言不發。

丹尼爾立刻呆住了,他在進客廳後竟然沒察覺站在窗前的老人是自己以前的老闆,維奧萊塔的父親。半天他才說了一句,「是您,蒙蒂利亞先生。」

「對!是我,小子。沒想到我會來這裡找你吧?」

「我真沒想到,這太出乎我意外了。」

「丹尼,我們是否該找個地方談談。」

丹尼爾儘管十分窘迫,但依然保持住鎮定。

「好的!到我房間裡去吧。」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上樓來到丹尼爾的房間。蒙蒂利亞進房間後把外衣脫下來,他拉開掛在脖子上的領帶,嘴裡嘟囔著說:「這條繩子真是太緊了,我快要被這玩藝勒死了。」

「我記得先生以前很少這麼穿得這麼莊重。」丹尼爾說。

「是啊!我也記得你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溫文爾雅。」

丹尼爾苦笑了一下,他對老人的譏諷之詞沒有在意。

蒙蒂利亞拉了把椅子過來,他倒轉椅子騎在椅面上,他把胳膊壓在椅背上審視了丹尼爾一陣,說:「說吧,年輕人,你準備就這樣開始你的新生活嗎?」

丹尼爾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點頭。

「那這麼說你不想再回到阿達克島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丹尼爾喃喃地說。

「為什麼?」

「這個原因很複雜,我很難說清。」

「那就用簡單的方式說,用我們阿留申人的方式。」

「好吧!我的確有必要把我的事情解釋清楚,迴避終將不是辦法。」丹尼爾從桌子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點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開始敘述。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我知道我現在的任何解釋都不可能得到您和維奧萊塔的原諒。但我有苦衷,從我內心來說我發瘋都想回阿達克島,回到阿留申,但我這次回來瞭解了很多事情,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至少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不能理解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在我回來後短短的三天中全部知道了。這三天讓我的整個思想都全部轉變,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知道我的生命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而是整個家族的。是屬於我的父母、姐妹,還有家族事業中那些追隨我們多年,需要我們維護他們利益的人的。這三天,讓我知道我肩上擔負的責任,作為一個男人所要肩負的責任。我不能再像過去那個毫不在乎的少年只為自己的夢想和好奇去冒險了。我的父親,他有嚴重的心臟病,醫生說他最多能再活三年;我的母親,她的能力和智慧不足以支撐整個家族的事業;我的姐姐,因為一次無知的婚姻而敗掉了父親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財產;而我的妹妹,她還未成年。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而且無法擺脫地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實際上,我父親已經指定我為家族事業的繼承人,我現在是一邊讀書一邊在管理家族事業。在這種情況下,我無法再僅僅為了自己的幸福去丟下我的親人不管,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自私地放縱自己去為所欲為了。」

丹尼爾說完,然後抬起頭,那目光中透射出異樣的神采,很顯然,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讓以前在蒙蒂利亞看來質樸、純真的年輕人變成一個成熟與堅定的男子了。

「哦!是這樣。」 蒙蒂利亞咬著嘴唇,他明白了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他沉默了片刻說:「好吧,從你的話中我聽到了真誠,也看到了你的困苦。你這樣考慮問題我能理解。的確,你是該擔負起你家族的責任。那麼好吧,如果你執意不回阿達克,那我也不強求,但我有一點想問你你將如何處理與維奧娜的婚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依然在愛著我的女兒。」

丹尼爾這次牙關緊咬,目光陰鬱,從他扭曲的臉上顯露出痛苦和絕望。他把手中的煙頭在手裡捏碎,慢慢從赤縫裡爬出幾個字:「不!先生,你說錯了,我不再愛維奧娜,我和你女兒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蒙蒂利亞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小伙子很久,老人一言不發,他看到丹尼爾內心的掙扎和痛苦,同時也部分瞭解這個小伙子心裡在想什麼。

最後老人打破沉默,他語音低緩平靜地說:「丹尼,你為什麼要撒謊呢?我知道你愛維奧娜,你現在應該面對現實,否則你以後會後悔的。」

丹尼爾低下頭,他抓住自己的頭髮,使勁在拽,他痛苦的表情讓老漁夫看得清清楚楚。

「丹尼,我瞭解你。你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你愛維奧娜,維奧娜也愛你,你們是多麼般配的一對。你知道嗎?自從你走後維奧娜天天到碼頭上去等你,她天天計算著你回去的日子,我從來還沒見過自己的女兒這樣為誰魂不守舍過。你走了以後,島上過了捕魚節,維奧娜成了美女公主,她現在是整個海島最受寵的女孩,很多男孩子都仰慕她,可她心中只有你。丹尼,不要輕易放棄一個對你癡心一片的女人。也許,在你們這個城市有很多漂亮女孩子,她們對男人更具有誘惑力,更能打動一個年輕人的心,但是,像她們這些在繁華大都市成長起來的女孩往往擁有的是一顆動盪不安的心。而維奧娜,我的女兒,她有一個女人所擁有的所有優點,善良、純真、美貌和聰慧,她能帶你幸福,她會給你生兒育女,做你的好妻子,你孩子的好母親。我以維奧娜父親的名義發誓,維奧娜一定會給你一生的幸福,她會給你快樂和幸運……」 蒙蒂利亞說著說著嗓音開始哽咽,他從來沒用這種口氣去乞求某個人,他這個與大海中搏鬥了一輩子的老水手這時卻失去了傲立不倒的尊嚴,他的口氣幾乎是在乞求對面這個年輕人了。

「先生,」丹尼爾上前把老人的肩膀扶住,單膝跪在地上,他說:「請您原諒我,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愛維奧娜,我真的愛她。這一點請您不要懷疑。我為剛才我說的話道歉。蒙蒂利亞先生,說真的,我現在就想回到阿達克,去見維奧娜。如果我能夠的話!」

「如果你能夠?」老人抬起頭苦笑著說,「你當然能夠,維奧娜就在聖迭戈。她就在這座城市,她也來了。」

「什麼?維奧娜也來聖迭戈了?真的嗎?天,她在哪?我要去見她。」丹尼爾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目光中透射出異樣的光彩,他像一個嬰兒一般興奮。

「你想見維奧娜,那就跟我走。」 蒙蒂利亞站起來,他看到了希望,他上前擁抱住丹尼爾,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維奧娜!好樣的,我沒看錯你!」

NKNK 2009-07-04 07:58 PM

維奧萊塔自從父親走後就一直在房間裡看書,她在等自己父親回來告訴她丹尼爾的消息。她直直等了三個鐘頭,到中午的時候她開始坐立不安,開始胡思亂想,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麼久還沒回來,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她走到陽台,坐在陽台椅子上眺望遠方,看整個城市的美麗景色以及在天空翱翔的鴿子,她心潮澎湃,對丹尼爾的思念讓她忘記身處何方。

快一點的時候,走廊裡響起腳步聲,接著有人敲門。維奧萊塔從椅子上跳起來,她奔向房門。應該是父親回來了,他一定帶來了丹尼的消息。維奧萊塔這麼想著。

門開了,維奧萊塔看到門外站立的人立刻驚呆了,原來門口的人是丹尼爾,她日思夜想的人。那年輕人已經不像過去那種粗獷的漁民水手了,而變得更加英俊,更加富有魅力,也更加文雅,具有紳士風度。

丹尼爾見了維奧萊塔立刻把她抱在懷裡。他把維奧萊塔抱的緊緊的,好像維奧萊塔就要被人搶奪走一樣。

「丹尼!丹尼!」 維奧萊塔眼淚立刻滾落下來,她抑制不住自己悲喜交加的心情,嘴裡只一個勁地念叨丹尼爾的名字,不知道該說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丹尼爾一直陪著維奧萊塔父女兩個四處遊玩。這一個星期裡,丹尼爾除了不帶維奧萊塔到父母家去外,其它都沒有讓維奧萊塔感覺不愉快的地方。

私下裡她曾問丹尼爾是否該去見見他的父母家人,丹尼爾告訴維奧萊塔他父母並不很贊成他們的交往,認為他不該這麼早就結婚,所以,他需要時間給自己的家人做工作,要維奧萊塔耐心等待,同時,他也告訴維奧萊塔他沒有按期回阿達克島的原因,他已經依照父母的要求成為家族事業的繼承者,他不能再當漁民了。

「只要你愛我,我什麼都可以去做。」 維奧萊塔說,「我可以離開阿達克,我可以等你大學畢業。我可以等你,直到你父母接納我。」

丹尼爾點點頭,他把維奧萊塔抱在懷裡久久不願鬆開。

離別的時候快到了,維奧萊塔從丹尼爾嘴裡得到了承諾,娶她為妻的承諾,這讓維奧萊塔滿意極了,只要她的愛情有結果,她就能忍受任何離別之苦,她能等待。她在最後一晚對丹尼爾說:「丹尼,親愛的,最多一年,等我滿十八歲,我成年後,我就離開阿達克來你身邊,那時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好的!維奧娜,等你滿十八後,我親自去阿達克接你。」丹尼爾說了這句讓維奧萊塔永遠不能忘記的話,一個最後沒有兌現的承諾。這個承諾最終被承諾者自己粉碎了。



維奧萊塔隨父親回到阿達克島以後就開始與丹尼爾通信,她幾乎傾注了一個少女所有的熱情向遠方的愛人傾訴。她每星期都要寫兩三封信,而丹尼爾這邊呢,則似乎沒有她那麼熱情,每星期最多一封,有時候十天來一封。蒙蒂利亞自從陪女兒回來後就很少再回家了。他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設立在阿拉斯加大陸上的漁業加工廠裡,有時週末會開飛機回家來,與妻女團聚。他每次回來都會在維奧萊塔的房間裡坐一會,與自己的女兒聊天,問問丹尼爾情況。維奧萊塔會照實把丹尼爾信中講的事告訴自己的父親。在維奧萊塔看來,父親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樣。

過了三個月後,丹尼爾的來信突然中斷了。整整兩個星期沒有收到丹尼爾的來信,這讓維奧萊塔感覺很難過,她雖然對丹尼爾與她在熱情上的不平等有所不滿,但依然對丹尼爾大度釋懷,不怪罪自己的愛人,她最多是在信中對丹尼爾抱怨幾句,提醒自己的愛人多抽出時間給她寫信。維奧萊塔感覺另一個不滿意的是她越是對丹尼爾充滿火熱,而丹尼爾給她的來信中的詞句則越發理智,這種細微的變化儘管緩慢,但依然讓維奧萊塔有了隱約的不安。最後,當丹尼爾兩個星期沒有來信時,維奧萊塔就開始失眠了。她開始做惡夢,脾氣也變得暴躁,時常對自己的妹妹發脾氣。維奧萊塔是那種無法隱藏自己內心的女孩,她的一舉一動讓自己的母親看出了破綻,於是前來勸導她。維奧萊塔從小在自己母親身邊都表現得很堅強,不像在父親身邊往往會是個小孩子的樣子,她向母親迴避了自己的真實想法。至少在看上去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悲傷。

又兩個星期過去了,丹尼爾依然沒有給她來信。維奧萊塔不可忍受愛人對她的忽視和冷漠,她提筆寫了封措詞激烈的信,信中說:

親愛的丹尼:

我整整一個月沒有收到你的來信,我不知道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還是想折磨我這顆愛你的心,從而讓你得到快感。我不能忍受你對我的忽視和淡漠,我也是個有自尊的人,請不要把我的自尊當作你手中的鉛筆一樣玩弄,你這樣的行為與殺死我沒有區別。我對你的要求並不多,對嗎?親愛的,我求你給我來信,我快要瘋了。



愛你的維奧娜



又過了兩個星期,一天中午,當維奧萊塔蜷縮在自己房間裡神情低迷地發呆時,她的妹妹跑了上來。

「維奧娜!維奧娜!丹尼給你來信了。」她的妹妹大聲喊。

維奧萊塔聽到這喊聲,她像死人復活一樣從床上跳下來,連拖鞋都沒穿就跑出門外。她從妹妹手裡槍過信來,發瘋地把信撕開。

信很短,只有一頁。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維奧娜:

我已經於三天前與參議員喬治·裡貝克的女兒傑西卡·裡貝克在聖迭戈大教堂舉行了正式婚禮。很抱歉我沒有信守我的承諾,我希望有一天上帝能讓我能對你所做的殘忍做出補償,也許等我們都老的了時候,你會發現,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永遠愛你的丹尼



維奧萊塔拿著信傻了,整個腦袋裡一片空白,她就像做夢一樣。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世界像是要離她而去,而她的生命也要隨之消亡。

「他結婚了!他結婚了!他結婚了!」 維奧萊塔剛開始喃喃自語,隨後聲音逐漸升高,最後開始聲嘶力竭地狂叫,她眼睛充血,脖子上青筋暴跳,整個人的面孔都扭曲起來,從她身上爆發出的不是悲傷,而是憤怒。她突然把信撕個粉碎,然後轉身奔向二樓走廊的欄杆,她張開手臂從二樓跳下,重重地跌在樓下的地毯上。血立刻從她的額頭上湧了出來,她失去知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維奧萊塔被飛機送往阿拉斯加州最大城市安科雷季的一家醫院。她被檢查後診斷為顱骨、頸椎和髂骨損傷。維奧萊塔住院後一直昏迷不醒,直直過了一個星期。當她醒來後的第二天,她就不再與人交談,任何人,無論醫生、護士,還是自己的親人朋友,她都保持沉默,她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一樣沒有生氣,她常常眼睛圓睜看著天花板,她像是在回憶什麼,又像是在做某種籌劃。總之,她以前臉上的所有笑容全部失去,歡樂不再。那神情著實讓她的家人看了害怕,那眼睛裡充滿痛苦和絕望。她一般不會用眼睛看誰,但要是誰被她看了一眼,那麼就會被她駭人的目光所驚懼。

自從維奧萊塔摔傷以後,她的父親蒙蒂利亞先生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以前黑白相間的頭髮一夜之間全部變白了。而她的母親,也經常以淚洗面。原來充滿歡樂的家庭一下子變得灰暗起來。

維奧萊塔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康復後回家的這天,她到父親的書房裡,給父親說:「爸爸,我想辦個舞會!」

「維奧娜,你才剛出院,你的身體不可能做那麼劇烈的運動。」

「沒關係,我並不想跳舞,我只想讓這個家裡恢復往日的歡樂的氣氛。」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答應你,維奧娜,一切都已經過去,對嗎?」 蒙蒂利亞審視著自己的女兒,他想看透自己女兒的內心,但他發現維奧萊塔的目光中沒有一點異樣,表情非常平靜。

「對的,爸爸,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維奧萊塔說完親吻了自己父親的額頭後神情平靜地走了。



湯姆自從從海上回來後就聽說了維奧萊塔的事情,他聽後非常震驚,他對這樣一樁牢不可破的婚姻竟然演義成這樣的結局感到不可思議。

一次在酒吧裡大家談論起這件事時他對邁克說:「蒙蒂利亞先生的這個女兒的命運看來像是不怎樣好,雖然她出身在這樣一個富有的家庭。」

「是啊!被自己的未婚夫拋棄,這在島上是一件很丟臉的是事情。那個拋棄維奧萊塔的小子該下地獄。」邁克說。

「是嗎?」湯姆說,「我倒不覺得,我認為那個年輕人還不錯。」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我曾見過那個小伙子,我對他印象很好,我不認為這樣的結果是他造成的。也許蒙蒂利亞先生的女兒有某些我們還不知道的問題。」

「湯姆,這你就錯了。維奧萊塔是島上最惹人喜愛的女孩,我敢打賭這事一定是那小子的錯,我聽說他娶了一個參議員的女兒。他一定是被參議員給他許諾的遠大前程所引誘了。」

「也許吧!但感情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你我不在其中,自然無法瞭解這個女人的問題了。」

「湯姆,你敢和我打賭嗎?」

「賭什麼?」

「賭維奧萊塔一定會嫁一個比那小子更優秀的男人。」

「沒問題,如果你打這個賭的話,那你輸定了。」湯姆自信地說,「我可以肯定,像她這樣一個洋娃娃臉的愚笨的女孩必定只會嫁給一個口袋裡有大把鈔票,但卻腦袋空空的娘娘腔的男人。」

「那好吧!我賭一百美金。」邁克說。

「成交!」



舞會在維奧萊塔回家後的週末舉行。邀請的人基本是島上的名流,蒙蒂利亞先生的生意夥伴,還有維奧萊塔自己的朋友,大衛船長也在其中。湯姆作為大衛船長的左膀右臂也在被邀請之列。大衛船長這兩年生意不錯,他還清了銀行的貸款,又買了艘新船,大衛已經決定要任命湯姆為這艘船的船長,他甚至許諾要讓湯姆做為他生意的合作夥伴。

湯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群體的生活以及他們的習慣和作派,他不再像第一次到維奧萊塔家參加舞會那樣連一件像樣的服裝都沒有的小伙子,他這天一身裁減合身的黑色西裝,打著白色的領結,頭髮也精心梳理過,當他跟隨大為船長出現在維奧萊塔家的客廳裡時,他已經與這裡的那些名流在表面上看不出區別了。

湯姆操一口流利的英語,和周圍的人打趣逗樂,在這個客廳裡有他認識的很多朋友,和他年齡相仿的,或者比他年齡大的都有。他混跡於這些靠打魚發家的富商中間,似乎他也屬於這個階層一樣。這裡的名流對湯姆這個人的確是另眼相看,因為他們瞭解大衛船長東山再起所依靠的就是這個人。同時,湯姆的個性及待人的風格的確讓島上這些名流所欣賞。恪守職責,沒有野心,忠於僱主都讓湯姆在這些人中間有很好的口碑。還有,湯姆沒有島上年輕人的輕狂和散漫,這讓很多船主都對大衛船長有這樣一個好助手而羨慕不已。

舞會開始後,維奧萊塔沒有出現,於是大家紛紛向船主蒙蒂利亞問詢維奧萊塔的情況,關心她的病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那個愛情的逃兵丹尼爾·霍普,似乎在大家的頭腦中這個人不存在一樣。蒙蒂利亞先生神情煥發,他似乎已經從女兒的災禍中解脫出來,他時常拍著朋友的肩膀,向大家的到來表示感謝。

「維奧娜正在房間裡換衣服,她一會就會下來。」 蒙蒂利亞向問詢的人不斷重複這句話,用微笑和語言向人們傳遞一個信息,就是她的女兒和過去一樣,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舞會在音樂聲中開始了。大廳中的男男女女們和過去一樣很快就投入到音樂的節奏當中去了。湯姆一如他平時的習慣走到大廳的角落裡,一個人獨自呷著酒杯中的香檳,嘴裡叼著雪茄看著大廳裡舞動的人獨自沉思,他儘管融入了這個社會群體當中,但卻一直拒絕跳舞。他不是不會,而是不願意去做在他看來是放縱自己的行為,就像他不會去找妓女去發洩自己的欲求一樣,這些行為在他眼裡都是違反他生存原則的教條。

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湯姆看起來有點不合群,他十分瞭解自己的處境,所以他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來,因為這樣就沒有人打攪他了。

大概在舞會開始後不久,舞會的主角出現了。維奧萊塔一身白色的長裙,頭髮盤在腦後,經過精心化裝打扮後真是光彩照人。她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充滿嫵媚又不失少女的純真。舞廳裡的人停止了跳舞,大家都開始鼓掌,向這位堅強的女孩恢復健康表示祝賀。

湯姆從角落裡看到那個曾讓他一度墜入情網的女孩。他瞇縫眼睛盯著看了她許久,直到那女孩融入人群中消失了。湯姆搖搖頭,發起了感慨,「我真可笑!」他對自己說,「我竟然曾喜歡過大船主蒙蒂利亞的寶貝女兒,一個腦袋空空的洋娃娃。我真是太可笑了!」他把雪茄上的煙灰彈掉,呷了一口酒,然後不再去想那個女孩。

維奧萊塔融入歡樂的人群後很快就煥發出她平日的奔放,她舞動雙臂,毫不隱諱自己對跳舞的渴望。她的舞姿一如過去一樣優美。人們看到過去的維奧萊塔又回來了,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是,這只是表面現象,當大家不再猜忌維奧萊塔,認為她已經忘卻過去的痛苦的時候。在這個小女孩的假面下卻隱藏著切齒的仇恨。一個她在醫院裡籌劃了很久的計劃在她的心中孕育成熟,而今天就是她要實施的時刻。

隱藏在維奧萊塔微笑假面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周圍的人,整個客廳裡的男性。她的腦子在不斷評判著一個個目標,她要俘獲的獵物,一個能讓她的計劃得逞的獵物。在她的腦子裡已經勾勒出了這個人的特點,難看、貧窮、粗魯、性格怪異,尤其是那種胸無大志,前途暗淡的單身男人,她就在找這樣的一個人。

她穿梭在人群中間,面帶微笑,在一個個她預想的目標前停留片刻,仔細評判這個是否符合標準。她審視了六、七個,最後都被她自己否定了。這些人要麼不那麼難看,要麼舉止離粗魯還有距離,要麼看起來還有雄心壯志,前途似乎還充滿光明。所以,這個心中滿懷詭計的女孩子在人群中穿梭轉悠了十幾圈依然沒有找到她要找的目標。

就在她快要絕望,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了在角落裡獨自喝酒的年輕人。她腦子裡突然把過去這個人的印象浮現出來。「貧窮、難看、舉止粗魯、性格怪異、胸無大志、前途暗淡、單身。」她幾乎要脫口而出,角落裡的這個男人一切都符合她的要求。她的目光閃爍起來,就像在高空飛翔的獵鷹看到在地上奔跑躲避的草原田鼠一樣。

維奧萊塔在發現目標後旋即又融入到人群中去了。她把找尋獵物的目光收了回來,開始盤算該如何實現她的計劃,她得找借口接近這個男人,要找一個非常合理的借口,儘管這個男人看起來不那麼聰明,但自己也不能太魯莽而露出破綻。她此時的舞姿變得機械起來,而她的腦子卻運轉得飛快。終於,她想到了一個方法,至少在她看來是合理的借口。維奧萊塔抽身離開人群,她上樓去了。

過了一陣,她從樓上下來,走到調音台把音樂停掉。她在大家錯愕之中站在樓梯上,手裡拿著一副撲克牌站著向舞廳中的人們大聲喊:「女士們,先生們,今天非常感謝大家參加為我恢復健康舉辦的舞會。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大家!我過去經歷了我人生的一段艱難的旅程,那段旅程讓我知道了人生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待我去做。我要感謝我的父親、母親、妹妹,還有各位我熱愛的朋友,是你們的寬容和理解讓我重新恢復了勇氣。現在我想請大家玩一個捉迷藏遊戲,這個遊戲是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 維奧萊塔說著,把紙牌從盒子裡拿出,「我這裡有五十四張牌,我現在要求大廳裡每個人抽一張牌,男士抽黑色的牌,女士抽紅色的牌。牌抽完後女士就離開大廳找一個地方躲藏起來,而男士則按照自己抽到的牌去找與自己的牌的號碼對應的女士,抽黑桃的男士找抽紅桃的女士,而抽梅花的男士則找抽方塊的女士。找到後就可以把她領到這個大廳裡來,否則就不能在這個大廳裡繼續參加舞會了。如果大家覺得我這個提議好的話請大家拍手表決好嗎?」

「維奧娜,你的提議是不錯,可我們這裡的人要超過五十四人啊!」有人在下面喊。

「這個很簡單,我的妹妹克勞迪婭從各位中挑選五十四位參加這個遊戲,剩下的人可以繼續待在大廳裡。」

「那傑克(王)怎麼辦?」有人喊。

「有兩張傑克嘛!」有人在下面說了一句,大家立刻哄堂大笑起來。

「好吧!就快開始吧!快讓克勞迪婭發牌吧!」大家在下面呼喊起來。「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大家唱了起來。

「克勞迪婭馬上就下來,請大家等等。」 維奧萊塔說完跑上樓去了。她跑到妹妹克勞迪婭的房間,克勞迪婭此時早已經對舞廳的熱鬧垂涎很久了,她早就盼望姐姐早點叫她下去。

維奧萊塔進了克勞迪婭房間後把門關好。她對自己的妹妹說:「克勞迪,剛才我給你說的事情你都記住了嗎?」

克勞迪婭使勁點點頭。

「好!現在我們走吧!」



克勞迪婭幼小的身軀出現在樓梯上的時候,大家都開始歡呼起來。「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大家又開始唱了。

克勞迪婭在樓梯上給大家鞠了躬,她從姐姐手裡拿過牌,然後在樓梯上大聲命令道:「每個人都到我這裡來,一個都不許剩下!」

維奧萊塔此時已下了樓梯站在了人群中。克勞迪婭看到所有人都聚攏到樓梯前,於是把手中的牌揚了揚,從樓梯上下來,跳跳蹦蹦在人群前後左右穿梭,給舞廳站立成排的人發牌。每個拿到牌的人立刻都會變得喜氣洋洋,而拿不到的呢,就會對克勞迪婭大聲吆喝,故意咒罵這個小女孩。有人甚至會裝出一副可憐樣向小姑娘乞討。但小姑娘似乎對這種人不領情,她往往會把牌發到那些不那麼主動慇勤的人手上。

湯姆在維奧萊塔開始宣佈遊戲的時候依然沒有挪動地方,他還如以前一樣喝酒,抽雪茄。直到克勞迪婭使勁吆喝讓所有的人都到前面來的時候,他才起身走到人群中,他看克勞迪婭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來回奔跑,他對這個遊戲覺得有點可笑,但也沒認為有什麼不正常。

克勞迪婭牌發得很快,小姑娘手中的牌已經不多了。就在湯姆覺得自己不會參加遊戲的時候,突然克勞迪婭把一張牌遞在他的手上。湯姆拿著牌感覺很驚奇,尤其是克勞迪婭把牌遞到她手裡的一瞬間,他發現這個小姑娘眼睛裡有一種特別的神采,似乎是有意看了自己一眼。

湯姆把牌放在眼前看了看,這是一張黑桃十,根據規則,湯姆要找一個手裡拿有紅桃十的女子。

NKNK 2009-07-04 07:59 PM

第八章 一樁離奇的婚姻
湯姆對舞會裡突如其來的插曲並不十分感冒。當眾人開始熱衷於尋找自己的異性夥伴時,他則手裡把玩著那張黑桃十慢騰騰地應付著差使。他對找到遊戲中屬於自己的伴侶沒有興趣,他認為對方如果不是個半老徐娘,就是臉上張滿雀斑、性格怪異的未婚女子,至少在他看來,自己沒有那個命遇到什麼漂亮女孩來讓平淡的生活增添一點亮色。

所有參加遊戲的二十七個男性在另外二十七個女性離開大廳後五分鐘開始了大搜捕。從花園到廚房,從臥室到書房,甚至洗手間都不放過。大船主蒙蒂利亞的宅第是一棟有三十多個房間的兩層建築,如果算上頂層的閣樓的話應該是三層了,但一般閣樓是不算樓層數的。

宅第主樓前是一個玻璃做的溫室花園和一個臨時停車場,樓後則是車庫和馬房,以及一排裝雜物的平房。整個宅第的主建築呈工字型,雖然宅第都是用島上的花崗岩石料堆砌而成,但它的建築風格則很現代,所以整棟建築既顯得古樸又充滿時髦意味。

參加遊戲的人在整個宅第內四處搜尋,除了湯姆外每個人都顯得情緒激昂又生氣勃勃,男人們相互交換著信息,而女人們則到處找可藏身的地方,窗簾背後、樓梯下的死角、閣樓,花園樹叢中,甚至有人鑽到停在院子裡的汽車裡,還有人躲到了馬廊與稻草為伍。當然更多人是鑽到桌子底下或者某間臥室的洗手間裡。

男人們找到遊戲的女人並不難,難在要找到遊戲中屬於自己的那個女人。首先,男人找到女人後,女人會要求男人把牌亮出,以便確定是和自己的牌配對的,男人沒權利要求女人出示自己的牌,所以,女人如果發現對方亮出的牌是和自己的牌不配對則女人只需告訴對方你找錯人了就行。因而男人要想找到遊戲中屬於自己的女人並不容易,最幸運的男人至少也要找六、七次才能找到與自己配對的女人,倒霉的男人則起碼要二十幾次了。

湯姆隨著人流在宅第上下尋找,他碰到一個女士就會很禮貌地問:「對不起!女士,你是我找的人嗎?」他在問的時候就會把牌亮給對方,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的牌。同時,他得到的回答幾乎沒有區別,那些女士要麼嬉笑地搖搖頭,要麼乾脆說:「對不起!我不是你找的人。」

湯姆一邊找一邊想:「反正自己也不喜歡跳舞,即便找不到也沒什麼,大不了不回舞廳得了。」

他把牌拿在手裡一邊晃動一邊吆喝:「誰是紅桃十?誰是紅桃十?哪位女士是紅桃十?有紅桃十的女士請自己站出來,否則你今晚就甭想跳舞了。」他只是吆喝,根本沒心思翻箱倒櫃去找,他一邊欣賞身邊猴急的男人們四處抓捕罪犯的樣子,一邊尋思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會,喝點酒,抽支煙,以便自得其樂。

這時候,第一個女罪犯已經被某個男捕頭抓捕成功,男捕頭在樓上某個地方大笑起來,而被逮住的女士則高聲尖叫,對自己的不幸表示不滿。

很快,這樣的大笑和尖叫多了起來,很多男捕頭都抓住了屬於自己的女罪犯。剛才出去四處逃亡的女人和追捕罪犯的男人在大廳裡開始多了起來,很多人都在談論自己的追捕經過以及女人自己的躲藏經歷。大家情緒熱烈,似乎被這個遊戲搞得異常興奮。

那些沒找到罪犯的男士們逐漸感受到壓力。大廳裡聚集的人們開始嘲笑那些還在努力尋找罪犯的沒料的男人。很多人提議是否對最後一個找到罪犯的人進行懲罰,給他身上粘上羽毛,把他抬在木槓上在院子裡遊行。這個提議被那些還未找到女罪犯的男人們聽到,他們大吃一驚,於是都抖擻精神,更加瘋狂地尋找了。

湯姆也聽到這個提議。他害怕了,知道被粘上羽毛,騎在木槓上的滋味很不好受,於是打消了找地方歇息的想法,開始努力尋找那個女人了。

但湯姆似乎很背運,他從開始到後來問了將近十七、八個女子,但就是沒有自己要找的女人。湯姆從一樓挨個房間找,找到二樓,依然沒有找到他要找的女人。他也和很多男士一樣到花園和馬房去尋找,但依然沒有結果。有幾次他抓住女人問對方是不是和自己配對的那個女子,當對方回答不是的時候,他甚至懷疑對方是否在撒謊。

這時剩下的人越來越少,只有六七個捕頭沒有找到自己的罪犯。這幾個男人除了湯姆外幾乎都是腿腳不靈便,或者耳聾眼背的老年人。這個情形讓湯姆著實大光其火,他還從來沒有在某項遊戲或競賽中這樣落魄過。湯姆生氣之餘拿了本雜誌捲成喇叭樣在走廊裡對著喇叭大聲喊起來:「拿紅桃十的女士請注意!拿紅桃十的女士請注意!有一夥盜賊偷竊了你家,有一夥盜賊偷竊了你家,已經把你家房子點著,你家現在發生大火,請你立刻出來前去救火,請你立刻出來前去救火。」

他這樣邊找邊喊著,當他喊著經過大廳的時候把那些在大廳裡看笑話的男男女女逗得前仰後合。大家開始猜測到底湯姆要找的那個女人是誰,大家於是開始計算還有什麼女人沒有被找出來,隨即維奧萊塔的名字跳了出來,大家這才留意到本次遊戲的設計者,遊戲的主角維奧萊塔依然是未被抓捕歸案的罪犯之一。

「維奧萊塔!」有人大喊起來,「維奧萊塔還沒有被找到。」

湯姆聽到人喊維奧萊塔沒被找到時心突然跳動了一下。他浮現出一個念頭,「難道拿紅桃十的女子是維奧萊塔?」他問自己。「這不可能!不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他一方面努力打消自己這種念頭,另一方面他開始設想如果真是她,那麼她最有可能藏在哪裡呢。

他突然想到了小姑娘克勞迪婭,「難道她會藏在自己最小的妹妹克勞迪婭的房間裡?」他問自己,但他隨即又搖搖頭。他覺得這太荒唐。就在他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有人在背後叫他。

「湯姆!湯姆!」

湯姆回頭一看,發現正是他腦子裡在想的小女孩克勞迪婭。

「什麼事?克勞迪。」

「你還在找嗎?」 克勞迪婭問。

「是啊!」湯姆哭喪著臉說。

「你真笨啊!」

「是啊!你說的不錯。你知道是誰拿了紅桃十嗎?」

「不知道!」 克勞迪婭神態自若地說,湯姆看不出這小女孩有什麼不正常。

「那你可以幫我嗎?」湯姆用乞求的語氣問小女孩。

「幫你?我得考慮一下。」小女孩說。

「好,給你三秒鐘!如果你幫我,我會幫你實現你三個願望。」

「三個願望,這可是你說的!」

「是啊!」

「好吧!三個願望的交換我接受。你要我怎麼幫你?」

「你只需要告訴我應該到哪裡去找紅桃十女士就行了?」

「這個我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紅桃十女士是誰。」

「是這樣,那就算了,我看你是幫不了我。」湯姆失望地說,「我還是自己去找吧。」說完湯姆轉身準備離開小女孩。他走了幾步突然小女孩叫住了他,「湯姆,有一個秘密地點,只有我們家人知道的地方。」

「什麼?」湯姆轉身看著小女孩,「你家還有秘密藏身處?」

「是!」

「那你可以帶我去嗎?」

「好的,但你必須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好的!我保證!」

「你必須發誓!」

「我發誓!」

小女孩見湯姆真誠地做出了保證,於是笑了。她給湯姆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跟著她走。湯姆隨小女孩順著大樓北側的樓梯下到一樓,然後拐進父親的書房,這裡沒有人。小女孩把房間門關好,把門反鎖了。她示意湯姆到書櫃前來,湯姆過去後。小女孩把一本書抽出來,手伸進去按動了某個開關,於是書櫃向兩邊移動,書櫃後露出一扇門。

「湯姆,這就是我們家的暗室,你可以進去了。」小女孩嚴肅地對湯姆說。

湯姆狐疑地看著小女孩,他不知道為何克勞迪婭會用這種神態對他說話。他帶著這種疑問轉動門上的把手。門開了,他輕輕把門推開走了進去。

他進去後,身後的書櫃緩緩合上了,暗室裡立刻昏暗起來。他向前走了幾步,用眼睛觀察房間裡的情況,他發現這裡很大很寬敞,在房間的盡頭有一個大壁爐,裡面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房間裡異常溫暖。在壁爐前圍繞有一圈沙發,房間四周有酒櫃和書架,還有各種電器設備。在房間的頂上有一盞吊燈,但卻沒亮。房間裡只有壁爐的火光發出昏暗的光線,使得房間裡既幽靜又充滿神秘。

湯姆放眼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人,他腳步輕輕走到大廳中央,然後提起嗓音問:「這裡有人嗎?」但沒有人回答。他又問了句,「這裡是否有人?」依然沒有人回答。

「媽的!看來我是白來了。」湯姆用中文說了句。他把拘謹的神態放下來,然後走到牆邊想找燈的開關。他眼睛靠近牆面察看,但依然沒找到開關,於是他開始沿牆面向兩邊繼續找。

突然,他聽到輕微的投擲聲從壁爐前傳過來,有什麼東西被扔進壁爐,那東西顯然含有水分,因為那東西在壁爐的火中發出茲茲聲。

湯姆的感覺是十分敏銳的,他快速回頭盯著壁爐,他判斷在壁爐前的沙發裡躲著一個人。

「誰?」湯姆輕聲問。

依然沒有人回答。

「我是湯姆·張,請報出你的姓名好嗎?」

依然沒有回答,湯姆又問:「我是湯姆·張,請報——」湯姆還沒把話說完就被一個女子的聲音打斷,「你,過來——」那個女子用命令的口氣說。

湯姆立刻聽出那熟悉的聲音,他知道那個女子是維奧萊塔。

在湯姆的眼裡,這種發自女人的命令式口吻是很讓他反感的。但此時此地他並沒有去計較這種對他的不禮貌口吻。他輕聲說了句:「哦!是你!」

湯姆看到一隻纖細胳膊從沙發靠背後升起來,然後是一個女孩的滿是長髮的腦袋,最後是裸露的肩膀以及後背。維奧萊塔此時的穿著一如在大廳時出現的那樣是一襲白色的長裙,不同的是她原來盤在腦後的黑色長發現在散落下來,她微微側過的臉蛋被壁爐中爐火映照著,在黑色的陰影中呈現出紅色和褐色,她挺直的古希臘式的鼻樑和線條清晰的嘴唇異常優美。

「你為何不到壁爐前來?湯姆。你為何躊躇不前?是這裡的神秘環境還是我這個樣子嚇著你了?」 維奧萊塔這次用和緩的語氣對湯姆說話,卻不正眼看他。

湯姆沒有回答,他默默走到壁爐前,身體靠在壁爐旁邊的牆壁,平靜地看著維奧萊塔,他直直地看著她,也不說話,他臉上毫無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對這樣的會面有什麼激動或者惶恐。

維奧萊塔依然如剛才的姿勢,她半坐在沙發上,臉對著牆壁。她的表情一如湯姆一樣僵硬。目光中充滿火焰,但卻蘊涵冰雪。

「你為什麼不說話?」 維奧萊塔突然問。

「說什麼?我不知道說什麼?我不知道你願意聽什麼。」

「說句玩笑話之類!你會開玩笑嗎?」

「不會!」

「哦!看來你缺乏幽默感,還沒有激情。」

「也許吧!」

「你為什麼盯著我看?你站在那做什麼?」 維奧萊塔問。

「我在想遊戲的事情。」

「哦!是這樣。」 維奧萊塔說著從茶几上拿起一張牌翻過來,「就是它了。你要找的牌在我這裡。」

「哦!我猜到了。」

「是嗎?看來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一點。」 維奧萊塔口氣傲慢地說。

湯姆沒有去反駁維奧萊塔的傲慢,他喘了口氣,走到茶几前,把紙牌拿起來,放在眼前看了片刻,然後說:「維奧萊塔小姐,我們走吧!」

「去哪裡?」

「去客廳,我想可能我們是最後一對了。」

「哦!那裡!別管那裡的事情了,我沒心情去那裡了。你坐下來陪我說會話吧!」

湯姆順從女孩的請求坐在維奧萊塔斜側面的沙發上,他不再看對面那個異常美麗卻神態高傲的女孩,而是看爐火那散發炙熱的火焰。他自從不在對維奧萊塔有想法之後,維奧萊塔的美麗已經不能左右他的情緒了。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房間裡氣氛如死一般沉寂,兩個人幾乎和大理石雕像一樣幾乎一動不動。在這種死靜之中,兩個人卻各懷鬼胎,想著自己的心事。

突然,維奧萊塔歎了口氣,她把斜靠的身體放平,頭枕在沙發靠背上,然後把臉轉過來盯著湯姆看。

一會,她輕輕朝湯姆喊了聲:「哎!湯姆,你多大了?」

「二十七歲。」

「你從哪來?」

「從舊金山。」

「哦,你家在哪?」

「我沒有家。」

「那你出生在哪?」

「一個說不清楚的地方。」

「你是個孤兒嗎?」

「是!」

「難道你出生在海上?」

「可以這麼說。」

「我聽說是大衛船長在海上救了你。」

「是,他是我救命恩人。」

「你是怎麼在掉海裡的?」

「我不知道,我睡覺前還在舊金山公園的長椅上,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在海裡了。」湯姆滿嘴謊言,他為了掩蓋自己的過去只能這樣回答。

「你是被人扔在海裡的嗎?」

「我不知道,這要問上帝。」

「問上帝,是啊!是應該問上帝。」維奧萊塔喃喃地說。

「湯姆,你有過女朋友嗎?」

「沒有!沒有女人對我有興趣。」

「是因為什麼?是因為你長像,還是你沒有錢?」

「我說不清!這你要問女人。」

「湯姆,」 維奧萊塔欲言又止,她鼓足勇氣喘了口氣說:「如果一個女人想嫁給你,但卻並不是因為愛而嫁給你,你能接受嗎?」

「這個——」湯姆略微思考了片刻,說:「也許我能接受,也許不能。」

「你喜歡我嗎?」 維奧萊塔此時盯著湯姆目光灼灼地說。

「這個——」湯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停頓了一下,說:「我無法回答。」

「我問了愚蠢的問題,」 維奧萊塔自嘲地說,「你是不會喜歡女人的。」

湯姆沉默不語,他不想反駁維奧萊塔的話。

「湯姆,假如我告訴你我願意嫁給你,你能接受我嗎?」

「是你鄭重的承諾還僅僅是一句玩笑?」 湯姆不動聲色地問。

「是鄭重的承諾!」 維奧萊塔語氣堅定地說。

「哦!很好。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選中我而不是其他人。」湯姆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嫁人。」

「你才十七歲,嫁人並不是你現在迫不及待的事情。」

「是迫不及待,我懷孕了。」

「是這樣!」湯姆點點頭,他把頭沉到胸前,明顯他內心有某種痛苦被他壓抑在胸膛中。

「你是因為孩子才決定要嫁人對嗎?」

「是!你知道墮胎是違法的,而我不想我的孩子將來沒父親,是個私生子。」

「明白了!」湯姆說。

維奧萊塔見湯姆表情漠然,她此時看不出對面這個男子在想什麼。

「湯姆,你能幫我嗎?」 維奧萊塔突然變換了口氣用乞求的語氣問。

「你覺得我會不會幫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直覺,我覺得只有你能答應我的這種無理要求。」

「你的要求的確很無理。但我依然不明白你僅僅憑直覺就選中我,我是那種內心充滿同情,對弱者充滿憐憫道德高尚的男人對嗎?你告訴我實話,為什麼找我?」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猶豫著,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湯姆實情。

「好吧!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但你不要為此而生氣,如果你答應不生氣我就告訴你。」

「我答應。」

「事實上我認為你是唯一能接受我條件的人,你和我結婚可以得到地位和財富。我認為你會對這些東西動心。」

「哦!是,你說的對!你真是一語中的。在這個海島上只有我是會為財富和地位而不是因為愛而娶某個女人的男人。」湯姆平靜地說,他一點都沒有因為維奧萊塔的話而激動。

「湯姆,我很驚訝你這麼平靜。雖然我認為你是這樣的人,但你依然讓我吃驚。然而如果想到你從來不找女人,從來不會為女人動情,我這種吃驚就不必要了。」

「我可以冒昧地問一句嗎?」湯姆問。

「問吧!請隨便問。」

「你是否因為我從來不為女人動情而找我?是否因為我對女人的這種特性而找我?」

「這個——,當然——,這是原因之一。」

「是最關鍵的原因吧?」

維奧萊塔抿抿嘴角,說:「你說對了,這是最關鍵的原因。」

「好了,我還有個問題也需要你回答。」

「請說!」

「我們的婚姻是否不需要同床共枕?」

「對!這是我準備向你提的一個要求。」

「也就是說,我和你結婚,充當你孩子的所謂父親,掩蓋你和丹尼爾的過失,這樣你就可以讓我擁有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財富和地位,實現做一個上等人的夢想。另外,你做為我的妻子僅僅是給別人看的,而本質上我們是行同陌路的兩個人對嗎?」

維奧萊塔看著對面表情嚴肅的男人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似的。她有些膽怯了,語氣沒先前那麼張揚。她點點說:「你把我的想法全說出來了,我沒什麼再補充的了。」

「那麼,你怎麼保證我能得到你許諾的地位和財富呢?」

「我會和你簽一份秘密協議,等我從父親那裡繼承財產後,一半的財產將會屬於你。」

湯姆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美貌如花的女孩,這個在他眼裡還沒有長大,卻實際在身體和心智上比三十歲的女人還成熟的女孩。他就這樣看了女孩很久,最後從牙縫裡蹦出一句:「好吧!我接受了。」

NKNK 2009-07-04 09:02 PM

第九章 白令海漁夫
婚禮在翻過年後,也就是一九八六年四月的早春在島上最大的教堂——阿達克大教堂裡舉行。這一年維奧萊塔剛滿十八歲,而湯姆為二十八歲,湯姆比維奧萊塔整整大了十歲。這個年齡差距在島上的居民看來並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但有一種情緒在島上前來參加婚禮的男男女女臉上表露無疑,這就是對這一不般配婚姻的迷惑不解。在他們眼裡,年輕美貌富有的維奧萊塔嫁給一個相貌平庸、毫無財產,身材粗壯似乎只有蠻力的黃皮膚的亞裔漁夫是很不和諧、怪異的事情。

不知道內情的人猜測維奧萊塔精神受到刺激,而瞭解一點內情則認為維奧萊塔是報復過去的情人丹尼爾。大家從維奧萊塔家人的隻字片語中揣測到維奧萊塔有了身孕,而孩子的父親是丹尼爾。維奧萊塔之所以選擇湯姆是因為她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丹尼爾,他的孩子將認這樣地位卑微的男子為父親,她要讓丹尼爾的孩子變成一個和湯姆一樣粗俗的人。

在維奧萊塔結婚的前幾天,從加利福尼亞的聖迭戈給維奧萊塔來了一個包裹,這是丹尼爾寄來的。維奧萊塔把包裹打開,裡面有一封信。維奧萊塔等這封信已經等了很久了。在信中丹尼爾用一種奇怪的口吻向她道了祝賀,他說:「親愛的維奧娜,你給我一個禮物,是我自己種下的樹結的果實。在現實與夢想之間,有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我受到我應該受到的懲罰,而你,則徹底粉碎了一切。很抱歉我不能來參加你的婚禮,送一份禮物給你,算是對你婚禮的祝賀吧!」

維奧萊塔把禮物盒子打開,見是用紅寶石鑲嵌在黃金上的三葉草狀的項鏈。那寶石呈現血紅色,發出猩紅血色的光芒。維奧萊塔把禮物在手中把玩了很久,她得意地笑了,眼睛看著窗外,看著南面洶湧澎湃的大海,她把那寶石項鏈攥在手中,使得勁是那樣大,項鏈上突出的尖角把她的手掌刺破,血從她的手心裡流出來,但她一點都沒感覺到痛。

湯姆在結婚前幾個小時依然睡覺,他在婚禮前幾天就保持這種狀態。神情萎靡,臉上一點看不到要做新郎的喜悅。當他的朋友,大衛船長前來看他準備的如何時看到他這個樣子很是生氣,大衛問詢他不去收拾打扮自己,不去做準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湯姆淡淡地說:「老闆,我的事情太複雜。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事情卻在我身上發生了。我和維奧萊塔結婚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也許再過十年八年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做這種選擇,你就會知道你曾搭救的一個人是被命運推著走,主宰這個人生命的旅程是完全由上帝控制的。」

「湯姆,在阿達克島上你是最特殊的人,這一點只有我明白。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奇跡,也許你將來還會給我更大的驚奇。我知道島上沒有人能看清楚你,大家都對你報有偏見,但我相信維奧萊塔是明智的,她有一雙識人慧眼,她做了一個在她一生最正確的決定。儘管我還不知道你們是如何相識相愛的,但我想她既然選擇了你,就是你對整個人的肯定。維奧萊塔是個好女孩,我相信終將有一天你會發現你也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不要沮喪了,不要理會島上那些無聊之人的閒言碎語,地位、財富、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相愛。努力工作和生活。湯姆,為了維奧萊塔,也為了你自己,努力去經營你們的婚姻。有一天你會發現只有那個願意把一生托付給你的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湯姆,振作起來,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湯姆坐大衛船長的車來到教堂的時候前來參加婚禮的人已經在教堂裡坐滿了。湯姆身穿華服被大衛船長帶領走進教堂,此時主持婚禮的神甫已經站立在神龕前,湯姆走到神甫前,轉身看著教堂門口。此時音樂響起,在婚禮樂曲聲中,一位一襲潔白婚紗長裙、白紗遮面亭亭玉立的少女在一位身材健壯中等個子的老者陪伴下踩著樂曲的步點緩緩向神龕走來。大家都側目看這個在島上令很多少年人羨慕垂涎的女子,這個整個人都充滿絢麗,卻聚集了不和諧故事的女孩走向人生的重要一步。大廳裡的人們表情複雜,嫉妒、惋惜、羨慕、不解、迷惑,以及善意的祝福都顯露出來。這場婚禮與島上以前的很多婚禮不同之處是整個氣氛缺乏歡樂,倒很像是在舉行一場某個美麗少女的葬禮一樣。

維奧萊塔挽著父親的胳膊顯得表情坦然,她臉上的得意和興奮在她的面紗下不可遮掩地顯露出來,這和她陪同她走向神壇的蒙蒂利亞先生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位老先生在與自己女兒因為這起荒唐的婚姻而經歷幾個月激烈衝突之後終於敗下陣來,他在要婚姻還是要寶貝女兒生命的抉擇中選擇了前者。維奧萊塔為了嫁給湯姆所做的自殺威脅和其他瘋狂之事後讓家裡所有人接受了這個現實,既維奧萊塔要嫁給湯姆的決定不可更改。

蒙蒂利亞在這期間曾親自找過湯姆,他對這個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奪走他女兒芳心的男人提出了在所有人看來都瞠目結舌的提議,即湯姆放過他的女兒,他則給湯姆一百萬美金作為補償。但湯姆斷然拒絕了老人的提議,他告訴老人他只要維奧萊塔,其他什麼都不要。

沒人知道湯姆與維奧萊塔之間達成的協議,蒙蒂利亞當然也是如此,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兒與這個他蔑視的男子有這樣一個分割他財產的協議,那他非瘋了不可。

湯姆與維奧萊塔在密室達成協議之後,湯姆按照維奧萊塔的安排經常與這個女孩在公開場合露面,他們在人們面前裝得親密無間,似乎就像兩個真正相愛的情侶。而在人後,她們幾乎比普通朋友還陌生。維奧萊塔剛開始幾乎神經質地不斷提醒湯姆,讓他遵守協議,不要對她有非分之想。但後來維奧萊塔發現她多慮了,湯姆對碰她的身體充滿厭惡。更多的時候,她發現湯姆喜歡獨自待著,喜歡一個人想心事,幾乎他們約會的每一次湯姆都會帶本書,在沒有人的時候他會獨自看書,湯姆在人前人後對維奧萊塔有兩種不同的目光,前一種充滿甜蜜愛意,而後一種則充滿譏諷和輕視。很多時候維奧萊塔發現湯姆是用一種近乎嘲弄的目光看她。維奧萊塔曾就這種眼光問詢湯姆,湯姆冷淡地告訴她說:「維奧娜,你是個瘋子,你有一天一定會後悔做這樣一個荒唐的決定。」維奧萊塔自認為自己的確是個瘋子,她對湯姆的回答抱以狂笑,說:「我是瘋子,但我毫無疑問在做一件我這輩子最正確的事情。」

維奧萊塔在父親陪同下走到神壇前,蒙蒂利亞把新娘交給新郎,然後退到一旁。此時兩個新人站在神甫面前,接下來的儀式如世界上信仰基督教的信徒結婚時所經歷的一樣,既神甫對兩個新人的最後的問詢和對他們結合的祝福。當神甫問大廳裡的眾人:「如果有人對這一對男女的結合有疑問就現在提出來,否則請永遠保持緘默。」此時,大廳裡一片寂靜,神甫用莊嚴的眼神看著眾人,等待了一個比他以前主持其他人的婚禮更長的時間,但大廳裡沒有反對聲。此時蒙蒂利亞先生臉色鐵青,他似乎要暈倒了。而他的妻子,維奧萊塔的母親更是流水漣漣。他們看到這樣一樁他們無法接受的婚姻即將成為現實卻只有保持沉默而痛苦不堪。

神甫在寂靜的等待之後終於開口:「我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祝福你們成為合法夫妻,新郎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在神甫這句話之後,維奧萊塔臉上露出了狂喜,而在她身邊的新郎則表情嚴肅,似乎像是受刑一樣。當神甫准許他可以吻新娘的時候,他楞了片刻,直到新娘輕輕用手碰了他一下,他才猛醒過來,他機械地把新娘面紗揭開,用嘴唇輕輕擦了一下新娘艷麗的芳唇,那敷衍了事的舉止讓參加婚禮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一年後。這年夏天,白令海刮了多年不見的強烈颱風,在白令海作業打魚的漁船受到這股強烈颱風的影響紛紛躲避回港。在清點出海漁船的時候,阿拉斯加蒙蒂利亞漁業加工及捕撈公司的人員發現唯獨一艘叫做「奧拉號」漁船沒有回港,而且與總部失去了聯繫。總部的人員多次通過電台向「奧拉號」喊話,但「奧拉號」的始終沉默,沒有一點回音。這種情況整整持續了三天,當颱風最終過去後,「奧拉號」依然依然沉默。於是加蒙蒂利亞公司委託阿州海岸防衛隊的直升機對可能會遇到「奧拉號」的海面做搜尋,希望能找到「奧拉號」,但一個星期過去後「奧拉號」依然沒有蹤影。公司總部陰雲密佈,對找到「奧拉號」不抱幻想了。每個人都知道「奧拉號」一定被颱風打沉,它現在肯定躺在白令海幾千米深的某個海底。而船上的船員也應該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現在每個人心裡還有一個更惶恐的事情,就是在「奧拉號」上有一個特殊的人物,他是蒙蒂利亞公司的女繼承人維奧萊塔的丈夫湯姆,他是這艘船的船長。

自從維奧萊塔嫁給湯姆之後,湯姆就脫離了大衛船長的公司成為蒙蒂利亞公司的一名員工並很快被任命為蒙蒂利亞公司的一艘新船「奧拉號」的船長。令所有人不解的是,湯姆自從與維奧萊塔結婚後幾乎沒有在家待多長時間,湯姆與維奧萊塔度完蜜月回來後他就出海了。這期間,人們聽說維奧萊塔的孩子在蜜月期間流產,而湯姆這個新婚的丈夫並沒有做出關心愛妻的舉動,他並沒有留在維奧萊塔身邊陪伴妻子,他急不可耐地要出海打魚,而新婚妻子維奧萊塔更是令人不解,她在湯姆出海離港的時候甚至沒有去送丈夫。島上某些好事的人猜測在蜜月期間兩人遇到了麻煩,他們一定在打冷戰。後來,大家看到每次湯姆回港時都見不到維奧萊塔的影子。於是當島上很多妻子在碼頭迎接自己丈夫回來的時候,湯姆形只影單的樣子就讓很多人同情了。畢竟島上的人們還是不能忍受一個妻子對勞頓歸來的丈夫的冷漠。但島上人們的猜測有時候卻也得不到證實,因為很多時候維奧萊塔和湯姆兩個人在出席島上聚會的時候往往顯得還很親密。過了一年後,有一種傳言在島上流傳,就是維奧萊塔和湯姆兩個人從來都沒在一張床上睡過覺。這個傳言很可怕,它的可怕在於它的神秘和奇特。於是,有關維奧萊塔的消息往往會成為島上大家感興趣的話題。

這次,當「奧拉號」失蹤以後,島上的善男信女的耳朵高度警覺起來,他們很想知道湯姆的妻子維奧萊塔會有什麼舉動發生。但他們驚奇地發現,維奧萊塔一如以往一樣,神態平靜似乎像是沒事人一樣。當維奧萊塔過去閨中好友去探望她,並試圖安慰這個女子的時候,發現維奧萊塔並不在乎丈夫的生死。她依然很快活,甚至比以前更快活。



時間又過去了幾個星期。有一天,在碼頭卸貨的工人發現有一艘漁船慢慢開進了港灣。有人拿望遠鏡察看是什麼船回港,他們吃驚地發現是「奧拉號」。雖然「奧拉號」的桅桿已經折斷,船體也有幾處破損,但似乎還能保持航速前進。隨著船漸漸靠近碼頭,人們看到在「奧拉號」的船頭站立著幾個人,那是「奧拉號」上的水手以及他們的船長湯姆。碼頭上的人們歡呼起來, 有人立刻打電話通知蒙蒂利亞公司「奧拉號」回港了,湯姆船長還活著。

當船靠上碼頭,湯姆船長和他的下屬走上碼頭時,人們吃驚地發現這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面容憔悴,營養不良造成的消瘦使得他們的面部骨骼突兀,他們的頭髮散亂,鬍鬚很長,似乎是剛從原始叢林回來一樣。



「維奧娜!湯姆船長回來了。」一個中年女傭人從樓梯下跑了上來,逕直衝到維奧萊塔的房間裡大喊。此時維奧萊塔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小說。女傭人的闖入讓她面帶溫怒。她大聲呵斥道:「戈萊絲,你出去敲門再進來!」

戈萊絲被平常從不向傭人發火的維奧萊塔的反常態度驚嚇住了。她愣了愣神,才慌忙退出門去,然後在門外怯生生地敲了敲門。

「進來——」 維奧萊塔拖長聲音道。

戈萊絲進門後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傻站在那裡。

維奧萊塔把書放下,神態自若地問:「戈萊絲,你有什麼事告訴我?」

戈萊絲心裡憤憤不平,她剛才闖進門時用那麼大的聲音告訴維奧萊塔她的丈夫湯姆船長回來了,可維奧萊塔卻還故作姿態明知故問。

「維奧娜,是你丈夫湯姆船長回來了。」 戈萊絲沒好氣地說。

「哦!知道了!島上沒別的新聞嗎?」維奧萊塔那樣子像對她丈夫回來毫不關心,她的問話讓戈萊絲感覺維奧萊塔完全變了個人一樣,一點沒有過去少女的純真了。

「沒有了!就這事了。」 戈萊絲心裡有氣,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戈萊絲,『奧拉號』回來了嗎?其他水手都回來了嗎?」

「都回來了。」

「哦!你知道他們出什麼事了嗎?」

「只聽水手說『奧拉號』被颱風吹到勘察加半島,他們被蘇聯邊防軍俘虜了,被當作間諜關了幾個星期。」

「哦!還有這麼好玩的事情。」 維奧萊塔興高采烈地說。「他們是怎麼出來的,是被蘇聯人押送回來的嗎?」

「好像不是,他們是逃出來的。」

「真有這麼離奇嗎?太有意思了。湯姆在哪,我要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維奧萊塔從床上跳下來,站在地板上穿上睡袍。

「他已經回來了,在廚房裡。」

「為什麼不上這來?為什麼不來見我。」

「我想他是餓壞了,湯姆船長像野人一樣,他瘦得臉上骨頭都突出來了。」

「那你趕快把他叫上來,我想聽他的事。」

「湯姆船長正在吃飯,小姐如果想聽他講故事最好到廚房去。」

「讓我去廚房見他?別做夢了!你告訴他,就說我叫他立刻上來見我。」

「維奧娜小姐,我覺得你還是該去見他。他揀了條命回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作為妻子你應該去安慰安慰他。」

「讓我安慰他!」 維奧萊塔笑了起來,「這是不可能的。好吧,就讓他在廚房裡先把肚子填飽吧。但你去告訴他,就說我在二樓書房等他,他吃完飯後立刻到二樓書房裡來。」

戈萊絲下樓去後,維奧萊塔到衛生間洗漱自己。她用了二十分鐘打扮完,然後穿了件鵝黃色的長裙、披散著長髮來到二樓書房。她進去後在書房大鏡子前打量了打量自己,用手輕輕按了按光滑如玉的臉蛋,她對自己的相貌很是滿意。她從酒櫃裡拿出一個杯子,打開一瓶香檳,給自己倒了半杯,然後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她品嚐了一口酒,把杯子用兩個手掌夾住來回輕輕搓動,腦子裡想著心事。

十幾分鐘過去了,湯姆沒有進來。這讓維奧萊塔有些生氣。她原想湯姆在得到她的命令後會迅速前來。又過了十幾分鐘,湯姆依然沒有來。維奧萊塔這時真有些惱怒。她給廚房撥了個電話,問湯姆到底吃完了沒有。廚房傭人回答湯姆早已經上樓去了,說是去睡覺了。

這消息讓維奧萊塔氣憤不已,她衝出書房,拐進自己的臥室。在這裡,她看到湯姆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維奧萊塔把門砰地關閉,然後使勁用腳跺了跺地板,但湯姆似乎沒聽見,依然在睡覺。

維奧萊塔上前猛搖趴在床上睡覺的湯姆。

「幹什麼?」湯姆被搖醒了,他迷糊著眼睛問。

「你怎麼到我的床上睡覺了?你該去沙發。」

「哦!是嘛?」湯姆起身看了看四周,他點點頭,慢慢從床上爬起來,搖搖晃晃走到沙發前倒下,立刻他就睡了過去。

維奧萊塔盯著湯姆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鐘,她內心充滿了對這個男人的反感。自從她與湯姆結婚後,湯姆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就一直以這種方式度過每一個黑夜。床是維奧萊塔的領地,而沙發自然就是湯姆的了。雖然他們是合法夫妻,但兩人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湯姆就像人們傳言的對女人不感興趣那樣對維奧萊塔的身體碰都不碰,這一點是維奧萊塔最感滿意的。除此之外,湯姆身上的任何一點都不讓維奧萊塔欣賞。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不是各自看書就是想自己的心事。再就是維奧萊塔看電視,而湯姆則外出去找地方喝酒。湯姆和維奧萊塔都各自在表面維持著他們的關係,而實際上他們也都感覺出這種荒唐的婚姻的確給兩人帶來很多心理問題。於是湯姆外出打魚則成了他們彼此解脫煩惱的一種有效手段。

這次『奧拉號』出事之後,維奧萊塔最開始有一點震驚,後來當她知道湯姆不再回來,而她也重新恢復了自由之後,她的心情就變得異乎尋常的舒暢。所以,當她的閨中好友來看她的時候,她表現出的快樂就很容易理解了。

而現在,當湯姆重新出現在她面前,而且是這副模樣出現,這就讓維奧萊塔惱怒極了。她覺得自己又要回到過去煩心的生活中去了。

維奧萊塔生氣地坐在床上,繼續看湯姆酣睡。她感覺這個男人到她的臥室是一種侵入,是佔有了本屬於她的領地。她不知哪來的念頭突然上前把音響打開,她把聲音放得很大,房間裡立刻變得地動山搖,搖滾樂充滿了整個房間。

「維奧娜,請你把音響關掉。」湯姆翻過身睜開眼看著維奧萊塔說。

「關掉?你憑什麼命令我?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維奧萊塔冷笑著問。

「我沒有資格,但我覺得你應該關掉。」

「哼!能讓你住這裡就不錯了,你還來要求我?」 維奧萊塔說。

「維奧娜,如果你覺得我不配住這裡我們可以離婚。」湯姆說。

「離婚,可以啊!」

「那你就去準備吧,把離婚律師找好,然後給我錢我就離開。」

「給你錢?憑什麼?」

「維奧娜,你還記得我們的秘密協定吧!那可是白紙黑字。」

「你想拿這個威脅我?」

「如果你覺得是威脅那就是吧!」

「看來你這人真是愛財如命!」 維奧萊塔譏諷道。

「是!我是個窮人,錢對我很重要。」

「我現在沒有錢,我還沒繼承我父親的財產。」

「那不結了?你沒錢給我,你拿什麼和我離婚?」

「看來你是個無賴!」 維奧萊塔憤怒地說。

「不要只說我,其實你和我一樣。」湯姆回敬道。

「上帝啊,你為什麼不讓這個人死在俄國人手裡。」 維奧萊塔面部扭曲,聲音顫抖地說。

「是啊!這真是上帝的過錯,為什麼不讓我死在俄國人手裡呢?為什麼還回來見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呢?」湯姆從沙發上跳起來把音響關掉。

維奧萊塔見湯姆無視她的權威,藐視她的尊嚴。於是變得怒不可遏。她撲上前要把音響打開,但被湯姆一把推開。維奧萊塔從沒有受到這樣無理對待,她廝打著衝上前把音響打開。當聲音剛開始重新震動房間突然又就嘎然停止了。維奧萊塔瞪大雙眼看到了一個驚人的舉動,湯姆拽住音響的插線,猛地從插座裡把插頭拔出,他用力把插線扯斷,然後把扯斷的插線瘋狂地摔在地上,他暴怒地說:「聽!聽!繼續聽!你不是很愛聽嗎?聽!好好聽!」

維奧萊塔從來沒見過湯姆這樣狂怒過,維奧萊塔眼中湯姆日常平和的目光此時異常凶悍,湯姆的樣子把維奧萊塔給嚇住了。她呆呆地站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女孩!你給我記住了,你丈夫這次手上是沾著俄國人的鮮血回來的,你丈夫在勘察加半島殺傷了兩個人。如果你不想讓我再殺傷第三人個的話,那就給我老實一些,不要破壞我們達成的協議。我不想傷害你,希望你也別干涉我的自由。懂嗎?」

維奧萊塔吃驚地看著湯姆,她立刻乖了下來。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是別人寵著讓著她,而這次是維奧萊塔頭一回遇到有人這麼對他不客氣。她呆了一會,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湯姆見維奧萊塔真是被嚇著了,知道自己剛才的確有些失態。他到洗手間,拿了條毛巾扔給維奧萊塔。

「把臉擦了!」湯姆冷冷地說。

維奧萊塔順從地抓住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她低垂著頭,不斷哽咽著。

「維奧娜,不管你如何厭煩我,不管你如何想讓我離開,或者想讓我死。但有件事我要讓你知道,我湯姆時間一到立刻就會離開你,一天都不會多停留。你和你的情人丹尼爾的事情對我來說無所謂,你想如何與他來往,重續舊情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報復丹尼爾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聽說丹尼爾正在和自己的妻子鬧離婚。我想如果他離婚了,唯一想娶的人就是你。而你,也正迫不及待要嫁給他。對我來說這是好事。你一萬個放心,我不會阻止你嫁給你的情人,只要你有能力用一些金錢來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說實話我需要錢。而你在沒有能力支付我所需要的錢之前,請你記住,你和丹尼爾婚姻的障礙就是個錢的問題。如果你今天給我錢,我明天就和你離婚。但是,你別妄想我兩手空空離開。因為我的事——」湯姆猶豫片刻,然後喃喃地說:「必須要有足夠的金錢——」



第二天,島上突然有了傳言。很多聚集在死人酒吧的島上居民都在談論「奧拉號」上發生的事情。從「奧拉號」上下來的水手嘴裡經常念叨一個詞就是「白令海漁夫」,剛開始大家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奧拉號」的水手給他們船長的尊稱。這些從神秘世界回來的人每當提起「白令海漁夫」都充滿由衷的敬意。於是酒吧裡的人就向這些水手打聽到底在「奧拉號」上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是如何神秘失蹤又如何返回的。居民只從這些水手嘴裡套出裡他們到了勘察加半島,曾落入到俄國人手裡。但到底是如何被俘虜,又是如何逃脫出來的沒有一個水手願意講,他們對整件事的過程守口如瓶。



湯姆在家中歇息了一個月,這時「奧拉號」已經被修復一新。湯姆通知下屬第二天就要起航出海。於是,「奧拉號」的水手在死人酒吧舉行了一個小聚會,一是為了保佑這次出海的平安,另外大家也想在臨出海之前好好麻醉一下自己。

在死人酒吧的聚會上,大家開始表情奇怪,尤其是當湯姆船長沒出現的時候,每個人都忐忑不安。似乎湯姆船長給每個人下了道符咒,大家對他既敬畏又愛戴。

晚上七點整,聚會時間剛到,湯姆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他一如平時的穿著,白色的襯衣入在退色的藍色牛仔褲中,腳穿高筒皮靴,頭髮長長被紮在腦後。自從翻過年後他就沒再理過頭髮,同時他還留起了鬍鬚。乍看起來,他就像一個四十歲,飽經滄桑的中年男人。他的這個樣子不被維奧萊塔喜歡,但卻受到他的下屬眾水手的歡迎。他們感覺湯姆船長與他們一樣,是個甘願與他們為伍的粗人。

湯姆船長到後,大家起立對他歡呼三聲:「烏呼!湯姆——,烏呼!湯姆——,烏呼!湯姆——」

島上的人後來問這些水手為什麼用這樣奇怪的方式向他們的船長呼喊,水手答道這是他們在勘察加半島遇難的時候向湯姆船長學的,湯姆船長曾用這種方式激勵過下屬振作起來堅持下去。

第二天「奧拉號」就出發了。他們向東北方向駛往普裡比洛夫群島,然後轉向正北方向。他們航行了一個星期後,船突然掉頭向南,在普裡比洛夫群島東面兩百海里之外越過,然後向東徑直開往阿拉斯加的迪靈厄姆。整條船上所有的船員包括湯姆船長在內都對打魚不感興趣。他們沒有像過去那樣派人觀察魚群,也沒有收拾整理船艙裡的魚網,而是像在期盼什麼似的等待東邊阿拉斯加大陸的出現。

四天後,他們進入布里斯托爾灣,然後準確無誤地靠上迪靈厄姆的碼頭。

湯姆船長把船上的事務給大副交代後帶領二副、輪機長兩個助手下船。他和兩個助手徑直來到迪靈厄姆最大的貨運中轉站,也是迪靈厄姆最大的商品交易市場。在這裡湯姆和兩個助手在諾大的倉庫裡轉悠了幾個小時,然後與這裡的經理討價還價了半天,最後敲定了他們要買的商品。十噸新鮮牛肉,兩百袋兩百磅裝的優質麵粉,十大箱威士忌,五大箱香檳,二十箱香煙,五噸新鮮蔬菜,還有雞蛋、火腿、凍雞、各式香腸以及大量的水果。臨了他們又買了一些男人穿的襯衣、外套、褲子和靴子,還有一些電氣產品,電視、收錄機、電池和一些剃鬚刀之類的小玩藝。

他們採購的商品清單列好後,就要賣方在一天之內把貨運到「奧拉號」船上,湯姆對這麼多商品上船的解釋是他們要做一趟遠航,要穿過白令海峽進入北冰洋去捕殺海豹,可能要在北極圈待半年以上。而這些採購都是為這次遠航做的儲備。

湯姆三人回到「奧拉號」之後不久,採購的商品就運到了。湯姆組織水手把貨搬運到船上,把食品送進冷藏庫儲存起來,而其他的商品則放到貨艙的儲物箱中。一切都收拾停當後,湯姆發令起航。「奧拉號」揚帆開拔,先向南繞過迪靈厄姆港的南角,然後向西離開迪靈厄姆港疾馳而去。

當船行走到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時,眾水手發出歡呼聲。他們在湯姆船長的允許下打開香檳開始慶祝。他們每個人都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一直向西航行,直到白領海的另一端勘察加半島,在那裡將會有人接應他們。

這個季節白令海儘管有風,但卻陽光燦爛。「奧拉號」順風順水用了一個星期航行到距離勘察加半島有三百海里的地方,他們從北邊繞過科曼多爾群島,然後進入克羅諾基的海面,他們這時換下美國國旗,換上蘇聯國旗。然後開始在仔細搜尋海面,尋找接應他們的人。按照約定的時間,在黃昏太陽降臨的時刻,應該有一艘蘇聯海岸巡邏艇在這裡等他們。

湯姆站在甲板上,用望遠鏡仔細觀察海面。他搜尋了將近二十分中後發現了他要找的目標。

「發信號!」湯姆對身邊的水手說,立刻信號燈閃動起來。湯姆拿望遠鏡盯著遠處海面的船,期待有回應。果然在「奧拉號」的信號發出去不久,對面也發回了信號。湯姆握了握拳頭,他告訴手下開動引擎,半速航行,靠近對面接應他們的海岸巡邏艇。過了十幾分鐘後,兩艘船靠在一起,從對面船上搭過一個跳板,有兩個軍人從對面船上爬了過來。他們到「奧拉號」以後,立刻與湯姆船長來了個俄羅斯式擁抱,湯姆的臉上也受到他們重重的親吻。

「湯姆船長,貨物都帶來了嗎?」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高個子軍人用英語問。

「別裡科夫上尉,不帶貨物我們千里迢迢來幹嘛?」湯姆反問道。

「太好了!湯姆船長,你是我們的真正的朋友。你現在帶我們去看看貨物,然後就帶你們進港。」

湯姆把望遠鏡交給手下,陪同兩位軍人下到船艙。湯姆命手下把冷庫打開,讓他們看裡面堆積如山的食品,然後又帶他們到貨物倉,打開貨物櫃,給兩人看裡面的商品。

「湯姆船長,這太好了。你給我們急需的物質。我們這就進港卸貨。」

「等等,別裡科夫上尉,我們的東西呢?你們準備好了嗎?」

「放心,湯姆船長。貨物就在碼頭倉庫裡。俄羅斯人對朋友是守信用的。」

「好吧!我別無選擇是嗎?」湯姆說,「那就進港吧。」

「奧拉號」隨接應的海岸巡邏艇在夜幕的掩護下靜悄悄滑進了克羅諾基海港,這裡是蘇聯一個海岸邊防軍的駐地。大約有一個團的軍隊駐紮在這裡。這裡因為不是勘察加半島蘇聯的軍港和軍事要塞,所以港內並沒有守衛和警戒的軍人。

「奧拉號」靠岸後,湯姆跳上岸去,他並肩與別裡科夫上尉站在一起看著「奧拉號」的水手把貨物搬運上碼頭,然後由別裡科夫上尉手下的士兵把貨物裝運到卡車裡。一切完畢後,別裡科夫上尉對湯姆船長說:「來吧!看我們給你準備的禮物。」

湯姆船長跟隨別裡科夫上尉走到距離碼頭不遠的一個倉庫門前,別裡科夫上尉命令守衛把門打開,湯姆進去後發現裡面有三個大箱子。

「湯姆船長,要打開看嗎?」 別裡科夫上尉問。

「是要打開!」湯姆毫不遲疑地說。

別裡科夫上尉命令手下士兵用撬槓掀開其中一個木箱蓋,裡面露出鏃新的蘇聯製造的AK—47衝鋒鎗,湯姆上前拿出一把,熟練異常地把槍械在手裡擺弄數下。毫無疑問,這是貨真價實的好槍。

「其他的箱子還要看嗎?」 別裡科夫上尉問。

「不了!我已經看到你們的誠意。把箱子蓋釘上吧!」湯姆說。

別裡科夫上尉手下的士兵用鐵錘重新把箱蓋釘上。之後別裡科夫上尉問:「湯姆船長,現在就裝船還是我們先去喝一杯,品嚐一下我們的伏特加再說?」

「我要立刻裝船!」湯姆的回答斬釘截鐵。

「好吧!那就立刻裝船。」 別裡科夫上尉說完命令手下搬運貨物。在搬運期間別裡科夫上尉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清單,說:「湯姆船長,這是我們下次要的貨物。請你一個月後再來,我希望我們打通的這條貿易航道不要中斷。另外,我們還有其他裝備,甚至薩姆-18肩抗式導彈。這種東西在中東非常吃香,如果你能打通進入中東武器市場的渠道,那麼這要比賣AK—47這種小貨色有更高的利潤。」

「別裡科夫上尉,我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武器販子。」湯姆船長說,「但販賣武器能讓我快速掙到錢我會毫不遲疑地去做,因為我需要錢。畢竟戰爭不是我湯姆發動的,結束戰爭也不是我湯姆不賣這這幾十支槍就能成功的。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我回去先瞭解一下市場,下次我會給你消息。」

在湯姆回船上前別裡科夫上尉又緊緊擁抱了他。別裡科夫上尉讓手下取了瓶伏特加酒塞在湯姆懷裡。「朋友,離開海港後儘管唱著歌走,沒有人敢阻攔你。勘察加克羅諾基三百里海面將沒有人敢動你『白令海漁夫』湯姆船長。」

湯姆在臨上船的一刻突然轉頭問別裡科夫上尉:「朋友,我猜想這種用食品換武器的行為是受到你們軍方上層的默許,對嗎?」

別裡科夫上尉笑了起來,他沒有回答,僅僅是用一種怪異的微笑讓湯姆明白了一切。



「奧拉號」離開克羅諾基海港後向東航行,這次他們的貨物比來時輕了很多。船也走得更加輕快。

「朋友們!」湯姆在離開克羅諾基海面後向他的部下說,「我們可以放開喉嚨唱歌了,現在我們的目標是阿拉斯加的安科雷季,我們每人將在那裡為自己開一個戶頭。在未來幾年裡,我會讓我們每個人賬戶上的錢增加到六位數。然後我們就離開白令海,回美國大陸,到溫暖的加利福尼亞去過我們的退休生活。」

NKNK 2009-07-04 09:04 PM

第十章 打通新的走私通道


在湯姆船長這次出海後,維奧萊塔就有了一種無法名狀的感覺。她說不清這是什麼,這種感覺她從來就沒遇到過。自從那次被湯姆痛斥之後,維奧萊塔就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她突然發現湯姆船長並不像她過去想的那樣簡單。在這個東方人不苟言笑的面容下躲藏著她未瞭解的秘密。維奧萊塔在那次吵架之後說不上為什麼會不像過去在湯姆面前那樣趾高氣揚,她從湯姆船長憤怒的目光中看到一種復仇的火焰,那不是一般年輕人具有的東西。維奧萊塔從來沒有在她身邊的年輕人中看到這種東西。那眼神充滿痛苦、絕望和掙扎,好像經歷內心的煎熬。最近這段時間,維奧萊塔在晚上被湯姆痛苦焦慮的夢中囈語驚擾。她聽不懂湯姆在說什麼,那不是她能聽懂的語言。但那充滿呻吟的哀叫卻是毫無疑問被維奧萊塔聽明白了。

「這個男人一定經歷過什麼事情。」 維奧萊塔心裡暗想,她逐漸開始確認湯姆是一個擁有很多從來不向外人吐露的隱私的人。這些想法勾起了維奧萊塔對湯姆的好奇,但也同時產生了懼怕。這種懼怕讓她更加懷念丹尼爾。在湯姆走後,維奧萊塔給丹尼爾寫了數封信,向他傾訴相思之苦。而丹尼爾則同樣表達了這種情緒。丹尼爾告訴她自己現在陷入婚姻糾紛之中,他與維奧萊塔書信來往的事讓丹尼爾的妻子傑西卡知道了,她大發雷霆,懷有身孕的她威脅要讓孩子流產。而這是丹尼爾最懼怕的事情,他知道孩子不僅僅屬於他,還屬於他的父親、母親和整個家族。此時的丹尼爾要比維奧萊塔痛苦得多,他正在經受他從未經受的心理折磨。



自從維奧萊塔結婚之後,蒙蒂利亞先生就因為對女兒的婚事生氣所以很少回阿達克島,維奧萊塔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後對自己當初魯莽的行為也有些懊悔起來。

一天,父親回家後她主動到父親的房間趴在父親的膝蓋上對父親說:「爸爸,我想了很久,我不能在這樣任性下去了。我今年十九歲了,卻依然沒有為這個家庭承擔任何責任,而總是犯一個個錯誤。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不想回家來。爸爸,你有什麼話就講出來,我聽你的,我會做你要求讓我做的任何事情。」

蒙蒂利亞先生把自己女兒的頭攬到懷裡,親吻了女兒的頭髮。想了想說:「我老了,蒙蒂利亞船隊必須要有一個堅強可靠聰明的人來執掌船舵。維奧萊塔,你是我事業的繼承人。我需要你從現在開始拋開過去肆意玩樂的生活,幫助你的父親。其實爸爸早就想帶你熟悉家族事業了,但看到你那麼不成熟,所以爸爸感到心灰意冷。」

「我知道爸爸的心思,以前是對丹尼的愛情讓我內心裝不下其他。現在我已經不再那麼沉迷於這種感情了。」

「你還和丹尼通信?」

「是!」 維奧萊塔坦率承認。

「你不該這樣,維奧娜,既然你嫁給了湯姆,你就該對他忠誠。」

「爸爸,我對丹尼的感情比以前要理智多了,雖然我現在依然愛他。而湯姆,我和他僅僅是一場交易。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爸爸你知道的,我當初是為了報復丹尼才這樣做。我知道丹尼內心一直是在愛我,所以選擇了這種方式來讓他痛苦。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我報復了他當初對我的拋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並沒有得到報復後的快感,我反而同情起丹尼來了。」

「維奧娜,你身上有我的血液,南美人愛憎分明的血液。所以我並不奇怪你會那麼瘋狂做這種報復的事情。但我還要提醒你注意,我們這個島上人們都很守舊。女人一旦嫁人就應當忠於丈夫。雖然湯姆不是你的所愛,但一年來我發現湯姆是個工作勤奮、忠於職守的船長,他很受他的船員愛戴。我沒告訴你,湯姆是我們船隊捕魚量最高的船長。以前我不瞭解他,認為他是為了我們家的財產和地位而來,所以我曾竭力阻止你嫁給他,但現在我不認為你做了一個很錯誤的選擇。雖然這個男人貧窮又沒有地位,但我現在感覺他並不是個貪圖錢財和地位的人,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觀察這個人,我得到的結論是湯姆心地單純、樂於助人、不吝嗇,也不愛慕虛榮,同時還有堅韌的品格和勇敢精神,這些品德是我很欣賞的。你知道嗎?這次「奧拉號」能逃脫險境回來就是你丈夫的功勞。」

「『奧拉號』是怎麼回事?我一直被它的傳言困擾。我的朋友埃米莉曾問『奧拉號』發生的事情,說『奧拉號』這次回來很神秘,可我一點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湯姆沒告訴你嗎?」

「湯姆從來不對我說有關他的事情。他這次剛回來我就想問他這件事,但我們一見面就吵架了,於是我也就沒有再問。爸爸,『奧拉號』到底遇到了什麼?」

「簡單地說『奧拉號』被風暴打斷了桅桿,後來引擎也出了問題。『奧拉號』在海上漂了兩個星期,最後漂到勘察加半島,在那裡他們被蘇聯海岸邊防軍俘虜了。他們被關在『奧拉號』的船艙裡一個星期,他們曾被審問,受了很多苦。後來湯姆帶領他的水手半夜撬開了船艙木板逃了出來,挾持了看押他們的三個俄國警衛,他們以這三個警衛生命做要挾與俄國人談判。俄國人其實知道他們是普通的漁民,無心把事態擴大,所以答應了湯姆的要求,提供器械修好了引擎放了他們。就這樣他們才回來了。」

「爸爸,是這樣嗎?埃米莉的男友認識湯姆手下的水手,據他講內情比這複雜得多。」

「別聽島上的人亂講,我相信湯姆不會撒謊,他是個很誠實的人。我曾派人私下向他手下的水手打聽過,得到的回答與湯姆說的一樣。」

「哦!也許吧。爸爸,但我不認為湯姆像你想的那麼單純。」 維奧萊塔堅定地說,「他也不像你說的那麼誠實,湯姆是個愛財的傢伙,這一點我比你瞭解得清楚。」

「你憑什麼說他是這樣的人呢?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維奧萊塔咬了咬嘴唇,她被父親問住了,她對湯姆的看法把握十足但卻不敢把證據拿出來。

「好了,維奧娜,別去想湯姆了,這個人我會留心的。雖然他是你丈夫,但我不會給這個人留下什麼空子讓他鑽的。蒙蒂利亞公司在我執掌大權的時候是不會讓他進入核心的。我會好好利用湯姆的能力,但永遠不會讓他侵害到我們的家族利益。而你維奧娜,你將是我的繼承人,你從明天開始離開你現在的這個安樂窩陪在我身邊,我要教你很多東西,我要把你培養成蒙蒂利亞家族真正的繼承人。」

從這一天開始維奧萊塔開始接觸家族事務,開始了她成為一名叱吒風雲的成功女商人的第一步。



一九八零年,在中美洲的小國尼加拉瓜一個稱做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的組織上台執掌政權。

尼加拉瓜面積大約十二萬平方公里。位於中美洲中部,北接洪都拉斯,南連哥斯達黎加,東臨加勒比海,西瀕太平洋。尼加拉瓜人口五百萬,絕大部分是印歐混血人,也有一定比例的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官方語言為西班牙語,在大西洋海岸也通用蘇莫語、米斯基托語和英語。居民多數信奉天主教。

尼加拉瓜早期土著民為印第安人,後為西班牙殖民地。一八三九年尼加拉瓜建立共和國。一九二七年桑地諾領導人民開展反對美軍佔領的游擊戰爭,迫使美軍於一九三三年撤離。一九三四年桑地諾遭暗殺。後來鐵血獨裁者索摩查就任總統,開始長達四十年獨裁統治。一九六一年奉行親共路線的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成立,反索摩查的內戰爆發。戰爭整整持續了將近二十年,七九年索摩查被推翻桑解上台執政,但內戰依然沒有停止。

索摩查被推翻後,在中美洲出現了一個類似古巴的國家。美國上台不久的裡根總統經過與內閣幕僚的秘密商討決定推翻這個政權,毫無疑問,這個決定顯然是冷戰的產物。裡根指派中央情報局秘密籌集資金,籌集資金的辦法就是通過販賣軍火。中央情報局先是向中東的沙特阿拉伯要錢,然後通過以色列向伊朗出口軍火賺取利潤。那時候,伊朗和伊拉克的兩伊戰爭打的正熱,兩個國家急切希望得到武器和各種戰爭物資。在伊拉克方面有整個阿拉伯世界、蘇聯甚至美國的資助,而伊朗則因為原教旨主義的上台備受國際社會,尤其是西方社會的封鎖。此時,美國通過以色列秘密銷售軍火給它的行為無疑對伊朗來說是一件好事。

但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裡根與他的幕僚們把這個事情瞞得滴水不漏。軍火交易賺的金錢開始發揮力量,金錢把尼加拉瓜邊境的索摩查餘黨以及無法接受親蘇親古勢力上台的人聚集起來發動了推翻桑解的內戰。



在尼加拉瓜內戰正鼾的時候,這天,洪都拉斯靠近尼加拉瓜邊境的小城喬盧特卡市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身材粗壯身體高大棕色皮膚的二十多歲的白人,另一個肌肉強壯中等身材膚色棕黑蓄鬍鬚年齡看起來有四十歲左右的亞裔人。他們乘船沿喬盧特卡河而上在黃昏的時候到達喬盧特卡,他們兩人頭上帶著寬沿禮帽,穿白色襯衣、牛仔褲、帶墨鏡,白人手裡拿著一個黑色提箱,而亞裔人則嘴裡叼著煙斗。上了碼頭後他們徑直找了一輛在碼頭邊拉生意的破舊的士。

「去德卡酒店!」白人用西班牙語對司機說。司機是個印歐混血的年輕人,棕色皮膚,大大的黑色明亮的眼睛,他看上去對他這個行業既熟悉又精明。

「兩位是外國吧?」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問。

坐位上的兩人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沒有搭理他。司機感覺沒趣但又不死心,他繼續問:「兩位先生看樣子是從墨西哥來的,我應該沒猜錯吧!」

司機見後坐的兩人沒有表示反對, 認為自己猜對了,於是繼續說:「我的妹妹就在墨西哥城,我妹妹來信說她們很喜歡那裡,說那裡的錢比這裡好賺。她在一家製衣廠工作,還談了個墨西哥男朋友,說是那墨西哥人要娶她。看她的來信真讓我高興,我也想去墨西哥,我喜歡墨西哥人。」

「把你嘴閉上好嗎?」後坐的白人突然冒出了一句,那聲音冷得可怕。

司機被這一聲呵斥所驚嚇。他通過後視鏡看到那個白人對他怒視,而那個亞裔人則像是睡著了。

司機閉嘴了。他腦子裡開始想這兩個人的來歷。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說不像是商人,更準確說倒很像漁民或者農民。但從他們的說話氣質來看這兩個人又像很有錢的黑幫分子,能住進德卡酒店的都不是一般的人。司機從兩個人的氣質上分析那個亞裔人是頭,而白人則是他的屬下。在這個地方,喬盧特卡市經常有外國黑幫、索摩查餘黨、毒品販子和軍火商出現。司機並不奇怪後坐的兩個人特殊的身份,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車在高低不平的路面走了有二十幾分鐘停住了。

「先生們,德卡酒店到了。」司機回頭招呼後座的乘客。

後座兩個人分別打開左右邊門下車。白人從窗口裡給司機塞了一張十美元的鈔票,一句話不說轉身就緊隨亞裔人進了酒店。司機在背後盯著兩個人看了一陣,然後搖搖頭開車走了,他感覺這兩個人既冷酷又傲慢。



兩人進了酒店後向服務台要早已經定好的房間。

「兩位先生這邊請,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就等你們來。」大廳經理謙恭地說著引導兩人上了電梯。兩個人隨經理上到四樓,經理讓樓層服務生打開一個房間。這是一個朝南的套房,房間說不上奢華,但還是很有品位。

亞裔人走到陽台上,朝四周看了看。在樓前是一條寬闊的街道,對面是是一些兩三層高的二三十年前建造的建築,再遠就是被黃昏餘暉照耀的原野和丘陵。

白人從口袋裡掏出五美元的小費塞給經理,然後示意他可以走了。經理把鈔票接在手裡,臉上堆滿笑容,連聲表示感謝。

「兩位先生如果需要客房服務只需要打電話到服務台就行。」經理說著關門退出,房間裡就只有這兩個人了。

白人走到陽台上,站在亞裔人身邊,輕聲問:「湯姆船長,我們晚上該幹什麼?是不是找地方樂一樂?」

「皮特,你一個人去吧,我不會西班牙語,再說我對看那種表演沒興趣。我要在房間了裡等電話。」

「那麼好吧,船長。我去四處走走,瞭解一下這裡。聽說索摩查分子在這個城市很活躍,中央情報局的特工也經常在這裡出沒。」

「是啊!皮特,我們現在坐在一座火山口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出門多加小心,少說多聽。皮特,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不用對你叮囑什麼。你去吧!」湯姆拍拍皮特的臉蛋,表示對他的信任。



皮特走後,湯姆一個人在房間要了客房服務,他讓酒店送晚餐過來。他的確感覺有些餓了。湯姆對西式餐點早已經適應,一方面他對吃什麼很淡漠,並不計較口味的純正,二是他幾年的漁夫生活使他習慣吃魚和牛肉,對他來說水果、蔬菜不是他每餐必備的食物,當然每次就餐小酌幾口則是他的習慣。

湯姆吃完飯後通知客房打掃餐具。湯姆有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但在這樣一個拉美小國他的口音則很容易被人分辨出來。這次隨他乘喬盧特卡河上的小客輪到喬盧特卡的皮特現在是他的大副,一個墨西哥人的後裔。皮特並不是在美國出生,他出生於墨西哥南部港口城市韋納克魯斯,這是一座瀕臨坎佩切灣的墨西哥最大的港口城市。坎佩切灣的北部既美墨共有的墨西哥灣,從韋納克魯斯港出發向北可直接達到美國南部重要港口新奧爾良。皮特小的時候就是隨父親從新奧爾良上岸進入美國,最終成為美國公民。後來皮特又隨父親來到阿拉斯加,加入了蒙蒂利亞家族的船隊,成為旗下的一名水手。皮特的父親老皮特在美國的幾十年裡並沒能實現其年輕時的夢想,他在退休後依然是靠退休金過活的一名生活平淡的漁夫。他的兒子皮特從小就受到父親的教導要實現美國夢想,但現實是他依舊是終日在白領海上捕魚的一名默默無聞的水手。對於「奧拉號」上的船員來說,實現美國夢,成為有錢人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但對這些貧窮的漁夫來說這個夢似乎難以實現。直到這年夏天那場風暴之前這些水手都是在毫無希望中度過,然而上帝之手最終眷顧了這一群粗魯、滿身魚腥味的身強力壯的漁民,讓他們找到了實現夢想的通道。而湯姆船長,這個膽大妄為、視規則和法律為兒戲的人則是帶領他們前進的首領。冒險和金錢這兩個孿生兄弟使「奧拉號」十幾名船員包括皮特在內完全服從於他們的首領湯姆船長,這個在體力、頭腦和膽識都超常的亞裔人成了他們的領袖。「奧拉號」上的水手在勘察加半島知道了湯姆船長原先的身份,一個曾參加過中越戰爭的特種兵,他們並不是從湯姆嘴裡,而是從俄國人口中知道了這一點。精明的俄國人在審問湯姆的時候最終讓湯姆承認自己過去的身份。在俄國人看來,一個在白領海打魚的漁夫在與蘇聯邊防軍的對抗中是不可能有那麼多軍事知識和技巧,那些只有特工和間諜才具有的能力。

俄國人給湯姆和「奧拉號」上的水手兩種選擇,一種是作為間諜被秘密押送到西伯利亞做苦工,另一種是開闢從美洲大陸到勘察加半島的食品換武器的貿易通道。湯姆和全體船員協商後選擇了後者,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蘇聯邊防軍派人修理好了漁船引擎,在釋放湯姆和旗下水手的時候說:「我們不指望你們離開後一定能回來,但我們認為金錢的誘惑能使你們再次回到勘察加半島。」

俄國人知道了湯姆船長的大部分身份,但他們不知道湯姆其實是一個連美國公民身份都沒有的黑人。在八十年代初期,很多中國大陸的年輕人通過各種合法途徑進入美國,成為獲得綠卡的合法居民,所以俄國人認為湯姆在美國的身份合法並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情。

湯姆船長身份的暴露對「奧拉號」上的船員的震動還是巨大的。他們認識到這個強壯、粗魯的亞裔人,這個不知道用什麼手段獲取蒙蒂利亞船主女兒婚姻的人原來有這樣不平凡的經歷。他們從原先對湯姆出於地位的服從轉而變成對這個男人能力的服從了。在「奧拉號」返回阿達克島的海上,湯姆曾召集所有船員開會。他在會上問他的部下:「我們現在已經離開了勘察加半島,我們對俄國人的許諾也可以不算數了。我們大家回去後依然可以過以前平淡的生活,去做一個本本分分的漁民,要麼在海上打魚,要麼在岸上喝酒、泡女人,爭取再干三十年退休,然後買一個小房子過日子。這種生活很愜意,也不用拿我們的生命做賭注。如果你們願意將來自己的一生是這樣度過,那麼我們回去後就把這段在勘察加的經歷忘在腦後,不去想那些在俄國人脅迫下做的許諾。但如果你們大家覺得自己的命還不是那麼重要,而我們的夢想、希望,我們作為一個男人所應當實現的成功和我們少年時期的幻想才是最重要,那麼就做這一次人生的賭注,一個人活八十歲、九十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曾怎樣活過,我們是否曾用我們的勇氣、堅韌和魄力為成功、夢想去奮鬥。對於這樣一個選擇,我想讓大家明白,我湯姆不想讓任何一個人不是發自內心去做這件事。對這樣一個冒險,我需要全體船員的一致通過,如果我們中間有一個人反對,那麼對俄國人的許諾就算作廢,回到阿達克後我們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現在我要求大家表決,選擇前者還是後者?」

「奧拉號」上的船員在湯姆講話完畢後沉默了片刻,然後幾乎是同一時刻發出了吼叫:「選擇後者!」他們臉上露出激動和狂熱,低沉的吼叫震動著整個船艙。



湯姆在德卡酒店等待了兩個小時,電話終於響了。

「我要湯姆船長!」

「是我!」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我是達科塔·薩裡那斯。」

「你好!薩裡那斯先生。」湯姆說。

「聽著,湯姆船長,明天中午十二點將有一輛藍色雪佛萊停在酒店門口,司機是一個叫費爾南德斯的小伙子,這個人左眉骨有一道淡淡的傷疤。你記住了!對方會問你是誰,你告訴對方說你是白令海漁夫就行了。不要搞錯了!在喬盧特卡到處是洪都拉斯秘密警察、中央情報局特工和索摩查殺手。」對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湯姆把電話放下,端著酒杯思索了一陣,他把皮特放在儲物櫃裡的皮箱打開,翻開皮箱裡的衣服,從衣服下拿出一把手槍,他退下彈匣,察看是否裝滿了子彈。他重新把彈匣裝進手槍,把子彈上膛。他把皮箱放進儲物櫃。拿著槍走到床邊,把槍放在枕頭下。他躺下來,伸手摸到床頭開關把大廳裡的燈關掉,只留下床頭上的一盞燈,他心情煩躁不安,無法睡去。

到夜裡一點的時候,門口響起敲門聲。敲門聲很奇特,先是一聲長音,然後是三聲急速的短音。

湯姆翻身跳起來。他拿著槍側身走到門邊,躲在門旁,用手輕輕敲了敲門,他敲的方式不同,是兩聲長,兩聲短。門外人聽到後趴在門縫上輕聲喊:「湯姆船長,我回來了。」這是皮特的聲音。

湯姆把槍放下,把門打開一條逢,皮特的身子擠了進來後門立刻就被關閉了。

「皮特,玩得高興嗎?」湯姆垂下槍口,平靜地問。

「還好!船長。」

「你去了哪裡?」

「我到酒店對面的夜總會待了一個晚上。」

「都遇到什麼人?」

「很多人,黑幫分子、流浪者、商人、軍人和警察,還有妓女。也許還有索摩查分子和販毒者。」

「打聽到什麼?」

「我和一個妓女待了一個晚上,她告訴我說城裡現在正在搜捕一個叫戈裡亞蘭·梅爾洛的人。」

「戈裡亞蘭·梅爾洛!他是做什麼的?什麼背景?」

「船長,你沒聽過戈裡亞蘭·梅爾洛?」皮特驚奇地問。

「沒有!怎麼了?他很出名嗎?」

「當然很出名,整個拉美他的名字家喻戶曉。」

「是嗎?我真是孤陋寡聞。他為什麼出名?」

「他出名是因為雷帕蒂爾行動。」

「雷帕蒂爾行動?是關於什麼?」

「就是索摩查在巴拉圭的亞松森被暗殺的事件。」

「哦!你一說我想起來的。索摩查被推翻後逃到亞松森,沒過多久就被汽車炸彈暗殺了。」

「是,就是這件事。」

「那與戈裡亞蘭·梅爾洛有什麼關係?」

「他就是這次暗殺行動的頭,是他策劃和指揮的這次行動。」

「是這樣!」湯姆點點頭,「他什麼背景?為什麼到喬盧特卡來?」

「梅爾洛是個阿根廷人,是西班牙巴斯克人的後裔。他曾在阿根廷人因為參加游擊隊而被捕入獄,後來他和幾個同夥越獄逃到了智利,然後又到古巴,在古巴接受了軍事訓練。他回到阿根廷後組建了自己的游擊隊,但不久他的隊伍被打散了,於是他就逃到了尼加拉瓜參加了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尼加拉瓜推翻索摩查執掌政權後一直要求引渡索摩查回國接受審判。但收留索摩查的巴拉圭政府一直沒有同意尼加拉瓜的要求,於是就有了這樣一次暗殺行動。至於他為什麼到喬盧特卡來我不清楚,但我聽說他是為了一項秘密行動而來。」

「秘密行動!」湯姆沉吟片刻,「看來我們到喬盧特卡來的不是時候。皮特,明天中午會有人來接我們。我想我們最好盡快把事情辦妥,然後就離開這裡。我們是走私犯,不是游擊隊員。今夜我們輪流站崗,在這樣一個地方,我們只有多加小心。」

這一夜,湯姆和皮特只有一個人睡在床上,而另一個則手拿著槍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們各自睡了五個小時,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一點鐘。

湯姆晚上站崗,到早晨才睡覺,他被皮特叫醒後到浴室洗了澡,然後從皮箱裡拿出衣服,把自己渾身上下都換了。兩人現在是西裝革履,一副商人打扮。兩個人在腋下都別了槍,槍被寬大的西裝遮掩起來。

「幾點了?」湯姆問皮特。

皮特看看表,說:「還有一刻鐘到十二點。」

「好!我們現在就下去。」

兩人走出房間,把房門鎖好。在走廊上湯姆對皮特說:「下樓後我們拉開距離,我先出門,你在我出去一分鐘後出酒店大門。我站在酒店門口等那個人,你就到街對面的咖啡廳喝咖啡,你注意街上的行人和我。我上車後你攔一輛的士跟著我,看我到哪裡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會在把手伸出車窗給你這樣一個手勢。」湯姆說著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其他三個手指伸開。「如果我一直沒有給你手勢,或者我給你了個這樣的手勢,」湯姆接著把拇指和食指伸開,而其他三個手指捲曲起來。「那你就知道我遇到了麻煩,你立刻回『奧拉號』,然後起錨回阿達克,不要管我了。」

「船長,我會按你吩咐的去做,但把你丟下是不可能的。」皮特堅定地說。

「皮特,我知道心裡怎麼想。但你要知道,如果我遇到麻煩,僅憑我們『奧拉號』上的這些人在這裡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你放心好了,我這個人命大,不會輕易死的。」

NKNK 2009-07-04 09:05 PM

第十一章 與殺手同行


此時是十月份,在北太平洋已經進入了冬季。而在赤道附近的尼加拉瓜則陽光明媚,中午炙熱陽光使湯姆汗流浹背,他在酒店門口的報攤上買了份當地的英文報紙,然後躲在樹陰下假裝看報。他帶墨鏡的目光其實並沒有在報紙上,而是透過墨綠色的鏡片掃視著四周,儘管他的神態安詳,似乎沒有任何緊張和戒備,但他內心則留意周圍的路人和四周的建築。他腋下的槍很咯人,而身上流出的汗則使他更加難受。

他抬腕看看表,還差一分鐘就到十二點,皮特此時在街對面的咖啡店佯裝喝著咖啡,他的目光透過咖啡店的玻璃投射到整個街道。湯姆可以通過咖啡店玻璃影影綽綽看到皮特的身影。

整個街道行人並不多,偶爾會有一輛車穿過街道,車弛過後揚起的塵土向四周飄散開來,瀰漫到空中,也讓湯姆感覺到那乾燥塵土的氣息。

距離湯姆所在樹陰不遠有一個煙攤,再過去是一個麵包店,然後是一家雜貨店。在湯姆另一邊酒店的廣場上停著三輛出租車。再過去是一家私人住宅的花園圍牆,酒店正對面是一家夜總會,夜總匯旁邊就是正對著湯姆所在位置的咖啡店。湯姆思度著,他昨天對酒店周圍整個環境做了詳細察看,他知道如果他和皮特遇到麻煩的話這裡不是個很好的逃跑場所,周圍沒有可以躲避的狹窄巷道和複雜的街區環境。假如他這次秘密行動被洪都拉斯秘密警察發現那麼他幾乎是無路可逃。但在此時,逃跑路線不是他最擔心的,他更擔心的是來接他的人是不是他真正要見的人。過去的職業經歷讓他既大膽又謹慎。

他再次看了看表,此時已經到中午十二點,他向街道兩邊望去,依然沒有見到薩裡那斯先生在電話裡所說的藍色雪佛萊。在那塵土飛揚的大街上跑的幾輛車幾乎都是破舊的的士或是吉普。在那些吉普車裡坐的也差不多都是洪都拉斯軍人或者當地的秘密警察。

湯姆抬頭望望天,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他放下報紙,向咖啡店的方向做了個手勢,那意思是告訴皮特行動中止,他們走。

但就在這時,湯姆突然看到在不遠處街道拐角緩緩露出一個藍色轎車的身影,那車似乎躲在角落後很久了,就等約會的時間到來。

湯姆看到車後立刻垂下胳膊,暗暗向皮特做了個隱蔽的手勢,意思是讓皮特不要著急,事情還在進行中。

車慢慢開了過來,速度很慢。湯姆就站在樹陰下等車靠近。當車快接近湯姆身邊時,湯姆從落下的車窗看到一個頭髮梳理齊整,鬢角長長,皮膚白淨的小伙子,他帶了墨鏡。當那車靠近湯姆的時候湯姆透過墨鏡頂端看到在一雙銳利無比的眼睛,那眼光異常冷酷,從那眼神中湯姆看出一個殺手慣有的光芒。車越過湯姆身邊繼續向酒店廣場滑去,最後停在廣場邊。

湯姆見那車停住了,他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他把已經被汗水浸濕的外套整了整,把手裡報紙捲起來,佯裝散步的樣子向車走去。他的目光故意不看那停在廣場邊的雪佛萊,他那樣子似乎是要進酒店。在他路過雪佛萊的時候,他突然把身子靠在小車的窗口,此時他手裡多了把槍,槍口指著司機。他的槍放得很低,緊靠在身體上,在外人看來他似乎是與司機打招呼,他的臉上帶著笑容,但口氣卻異常嚴厲。

「把後門打開!」湯姆說。

司機神態自若,並沒有因為湯姆的槍口和威脅表現出懼怕。他按動按鈕,後門車鎖打開,湯姆拉開車門,敏捷地上車,整個過程中他的槍口絲毫不離司機的腦袋。

「你叫什麼?」湯姆問。

「你想知道嗎?」對方冷冷地問。

「快說吧!我沒時間等你廢話。」湯姆說。

「費爾南德斯。」

「把你臉轉過來。」湯姆說。

司機轉過頭,湯姆把對方的墨鏡摘下,他看到對面那近乎於石雕像的面孔。藍色的目光中閃爍著自負和冷酷。

湯姆把對方的頭髮撩開,他看到那左眉骨有一道淡淡的傷疤,他使勁用手抹了抹那傷疤,以確認傷疤是否是偽裝上去的。看到傷疤沒有被抹去,湯姆的槍口垂下來。他對男子說:「我是白令海漁夫。」

「猜到了!」司機淡淡地說。

湯姆把槍塞進腋下的槍套裡,向對方伸出了手。對方伸手輕輕地握了湯姆的手。他把身體移動了一下,坐正身體。他發動引擎,車滑出廣場向東行駛而去。湯姆乘車走後,皮特從咖啡店結帳出來,到廣場叫了輛的士,他告訴司機也向東開,跟著前面那輛車。

湯姆坐在車後座默不作聲,而司機也不說話。車穿過三個街區出了城,在還算平整但卻並不寬闊的道路上飛馳起來。

車走了有二十分鐘後,湯姆開口問:「我們這是去哪裡?」

「這個你不用知道。」司機說。

「是去見上校嗎?」

「對!」

「還有多久?」

「很快了。」

「你剛才似乎不怕我槍口指著你。」湯姆說。

「對!」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不是白領海漁夫的話你即刻就斃命了。」

「是嗎?」

「剛才我沒告訴你,在你對面的樓上有我們的狙擊手。只要我一個手勢即刻就會有子彈打碎你的腦袋。」

湯姆長長出了口氣,他知道對方的話是正確的,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做這樣的安排。

「看來你們對我的來歷很清楚。」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負責接你。其他的是上校的事情。」

之後,兩人不再說話。湯姆看著窗外高大的樹叢和佈滿灌木的原野,車在一條被樹陰遮掩的道路上奔馳,湯姆計算著行走的方向和離開德卡酒店的距離,湯姆對方向有敏銳的直覺,他知道車向東出了城之後就向北轉了個彎,然後又繼續向東,再向南。他不認為司機是在故意兜圈子,但他知道,司機的確是在迷惑他們的行走路線。

過了一會,司機突然開口說話:「讓你的朋友停止跟蹤我們!否則會被我們的人射殺的。」

湯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他們的行動完全掌控在對方手裡。他把車窗玻璃打開,伸手向外做了個手勢,向皮特表示一切正常。

司機眼睛訂著後視鏡片刻,點點頭,說:「好了,他停止跟蹤了!你救了你朋友一命。」

湯姆知道目前任何對抗沒有用,他只有聽任對方擺佈。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對方並沒有想要他們的性命,至少目前一切進行的都很正常。

車繼續行使了二十分鐘,穿過一片密林之後,停到一座大門前,司機在門口按了按喇叭,大門打開,車滑進大門。進門後車沿著一條道路又往前開了幾分鐘。突然前面開闊起來,一棟建築出現在眼前,這是個一層建築,全部是木頭建成。

車停在建築的正門前,湯姆看到院子裡空無一人。沒有人前來迎接他。

司機招呼湯姆下車。兩人穿過正門走進大廳,這裡的擺設很簡樸,靠牆擺放了幾盆熱帶植物,牆上掛著數張人物畫像,看樣子像上個世紀的人的打扮。湯姆在司機的帶領下走過一個過道,來到客廳門前。

「先生,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請你把槍給我。」

湯姆伸手到腋下把槍抽出遞給對方。對方把槍裝在口袋裡,說:「上校在裡面等你。你可以進去了。」

「謝謝你!費爾南德斯。」湯姆拍拍對方的肩膀。費爾南德斯臉上毫無表情,他對湯姆給他的友好不抱任何回應。

湯姆把門推開走了進去。房間裡陳設很古樸,沙發,書櫃和吊燈。裡面有三個人,他們在湯姆進來的時候站起來,這是兩個中年男人和三十多歲一頭黑髮風姿綽約的女子。

其中個子中等,一個頭髮已經灰白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來,向湯姆伸出了手。

「歡迎你!湯姆船長。我是達科塔·薩裡那斯上校,你路上還順利嗎?」男子坦誠地問。

「很好!薩裡那斯上校。」湯姆回答道。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加維拉諾·蘇亞雷斯先生,這位是奧薩蒂夫人。」 薩裡那斯上校轉身對兩人說:「這位就是號稱『白令海漁夫』的湯姆船長。」

「你們好!」湯姆伸手向兩位。

「你好!你好!」兩人也向湯姆伸出手來表示友好。

「湯姆船長。你請坐!想喝紅酒嗎?我這裡有一瓶上好的紅酒,是二十年前的。」

「很好,我感覺很熱,也渴得厲害。」

薩裡那斯上校從壁櫥裡拿出一瓶紅酒,插入開酒瓶的旋轉起子,他轉動了幾下,然後用力一拔「砰」地一聲把木塞拽出來。他倒了四杯,給每人遞過去一杯。

「來!湯姆船長,我們碰一杯。」說著他把杯子伸過來,湯姆與薩裡那斯上校碰了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這酒真不錯!」湯姆稱讚道。

「喜歡的話走的時候送你一箱。」 薩裡那斯上校說。

「真的嗎?」湯姆詫異地問。

「當然是真的。但和這瓶不一樣,不會是二十年前的陳年老酒。是去年釀造的。」

「哦!那也不錯!」湯姆微笑著說。

薩裡那斯上校把酒杯放下,坐到湯姆對面的沙發上。「好了,湯姆船長,我們談正題吧!你的船在哪裡?什麼時候能把貨交給我們?」

「這個要看你們什麼時候把把錢打到我們在巴拿馬的賬戶上。」

「這個不是問題,只要貨一到我們立刻付款,尼加拉瓜政府是守信用的。」

「我要求先付款!」

「如果我們付款你如何能保證貨一定會按時交到我們手裡呢?」

「我湯姆船長在過去的交易中從來沒出過問題。」

薩裡那斯上校想了想,他指了指身邊的男子對湯姆說:「蘇亞雷斯先生是尼加拉瓜政府派來的秘密特使,他全權處理這次交易,你和蘇亞雷斯先生談吧!」

坐在薩裡那斯上校身邊的蘇亞雷斯先生是一個瘦高個,有一頭卷髮。他帶了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湯姆船長,」 蘇亞雷斯先生說,「尼加拉瓜政府在這種交易中從來沒有先付款的先例,我們要求驗貨後付款。」

「如果你們非要這樣做的話那只有派一個人隨我去。然後我們把貨卸在一個中立的地點,等你們付款後我們將把提貨單給你們。」

「這是不行的!尼加拉瓜的港口都被美國的水雷封鎖了。我們現在沒有能力把這麼一大批軍火運上尼加拉瓜口岸。而且我們的港口全都受到中央情報局的監視,我們的船根本就無法離開港口。」

「那怎麼辦?」

「辦法是你的船靠近尼加拉瓜奇南得加外海,在距離海岸一公里地方把貨投放到海裡,然後我們派人去把軍火打撈上來。」

「在尼加拉瓜海岸沒有美國軍艦巡邏嗎?」

「有的,尼加拉瓜東部和西部海岸都受到美國巡邏艇和直升機的監視,如果不是這樣尼加拉瓜政府不會與你湯姆船長做交易的,俄國人的軍火可以直接進入尼加拉瓜。」

「哦!明白了。難道我們的船不會受到美國巡邏艇和直升機的檢查或者攻擊嗎?」

「應該不會,美國人現在不知道我們在與他們的漁民做交易。你們的船和你湯姆船長的身份是很好的掩護。」

「這次交易有多少人瞭解?」

「不超過七個人。忘了告訴你了,奧薩蒂夫人是我們在洪都拉斯的秘密聯絡人,你現在就在她的地盤上。以後與你的聯繫和交易都是由奧薩蒂夫人來完成。」

「知道了!」湯姆船長側臉看了一眼奧薩蒂夫人,奧薩蒂夫人此時也注視著他。這是個迷人的南美女人,氣質高貴,一看就是貴族世家出身。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有個建議。我想請奧薩蒂夫人到我的船上,然後按照你們的提議把貨投放到指定地點。在我們的巴拿馬賬戶上收到你們的款項後我們會把奧薩蒂夫人安全地送到她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

蘇亞雷斯先生、薩裡那斯上校、奧薩蒂夫人三人對望了一下,他們對湯姆船長的這個建議很驚奇。

「我們認為這是很不妥的,如果你們非要這樣的做的話我可以去。」 蘇亞雷斯先生說。

「不!蘇亞雷斯,」 奧薩蒂夫人說,「我去,你現在正受到中央情報局和洪都拉斯秘密警察的追捕,根本不適合做這種事。我是洪都拉斯人,又是女人,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再說湯姆船長是邀請我去,並不是綁架。對嗎?湯姆船長。」

「是啊!奧薩蒂夫人,你的話非常明智。」湯姆說。

當晚奧薩蒂夫人隨湯姆船長乘奧薩蒂夫人的司機費爾南德斯開的藍色雪佛萊回到小城喬盧特卡。



當天晚上,湯姆、皮特和奧薩蒂夫人一起乘船離開喬盧特卡。小客輪在喬盧特卡河上穿行。湯姆與皮特兩人坐在客船前甲板的椅子上,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河岸兩邊迷人的風景。此時船上所有的乘客都已經回倉歇息了,就只有他們兩個還享受這夏日晚風中的愜意。在喬盧特卡河兩邊是茂密的灌木林,在月光的映照下,那黑黢黢的灌木林在晚風中隨風搖擺。他們時不時能聽到馬蹄的聲音或者悠揚的琴聲。在河道轉彎的時候,小客輪上的探照燈會照射兩邊的河岸,這時就能看到河岸邊擁抱在一起的情人或坐在河邊樹陰下納涼的遊客。湯姆和皮特時常側耳傾聽從岸上傳來的動聽歌聲,在中南美洲特有的歡快節奏在渾厚悠揚的琴聲伴奏下,那歌聲顯得充滿詩情畫意。

「兩位先生喜歡我的祖國嗎?」 奧薩蒂夫人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用輕柔的口吻問。她一身紅色的緊身長裙,翻捲的長髮披在腦後,在塗滿油脂而捲起的長長睫毛以及重彩眼影的映襯下閃動著一雙迷人的眼睛。奧薩蒂夫人此時打著赤腳,手裡端著一個裝滿葡萄酒的酒杯站在甲板上顯得腰肢婀娜、儀態萬千。

兩位男士禮貌地向奧薩蒂夫人點點頭,湯姆向女士做了個手勢,意思是這裡還有兩個坐位,請她坐下來。

奧薩蒂夫人搖搖頭,她用手把散在胸前的長髮撥到腦後,然後轉身面朝外依在欄杆上。她看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輕輕呷和口酒,然後吟誦起詩來:

蕩漾在清清湖面的小船上,

我依偎著欄杆眺望遠方的月亮,

那成群的海鷗隨月光飛向南方

我的心也隨它們一起重返故鄉

在那昏暗燭火的木屋裡,

我看到昔日恬靜的時光

那美麗的臉龐,

猶如爐中的火焰奕奕閃光

那彎卷的纖纖玉指

更像玫瑰的花瓣充滿芳香

……

奧薩蒂夫人用西班牙語輕聲吟誦,那充滿浪漫情調的詩歌讓皮特聽得陶醉,而湯姆因為聽不懂西班牙語所以只能從奧薩蒂夫人優美的音調上分辨她為詩歌賦予的含義。

湯姆和皮特靜靜地聽著,他們默不作聲喝著酒,體驗這浪漫華美的氣氛。奧薩蒂夫人把詩歌吟誦完,然後把酒一飲而盡,之後她把手鬆開,酒杯隨即就掉進河裡了。

「奧薩蒂夫人,你的詩朗誦得很美妙。儘管我一個詞也聽不懂,但我依然感覺到是一首美妙的詩歌。是在讚美愛情嗎?」

「是的!湯姆船長。」 奧薩蒂夫人轉過身答道。

「是誰人的作品?你嗎?」

「哦,不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丈夫。」 奧薩蒂夫人說。

「你丈夫是個詩人?」

「哦——,他不是你想得那樣,他是個和格瓦拉一樣的人。」

「格瓦拉?就是在南美被號稱為革命浪漫主義的最後偶像的那個人?」

「是的!」

「那麼你丈夫現在呢?」

「他已經去世了,在尼加拉瓜內戰中。」

「哦!很抱歉我提了個愚蠢的問題。」湯姆說。

「沒什麼?我並不認為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每當我漂流在河上就能聽到他對我的輕聲呼喚,就是在這條河上我曾依偎著他聽他朗誦這首詩。」

「看來你很愛你的丈夫,他也一定很愛你。」

「是的!」 奧薩蒂夫人用傷感的語調說。「他死的時候很年輕,只有二十六歲。」

「是在戰鬥中犧牲的嗎?」

「不!他死在監獄裡。」

「哦!奧薩蒂夫人,看來這是一段傷心往事,我最好不再問這方面的問題了。」湯姆走到奧薩蒂夫人身邊,他也把身體倚靠在欄杆上。他說:「人的生命與這個世界比起來是那麼不值一提,那麼脆弱。長久以來,我也一直在思考生命的意義。一個人由生到死究竟要經歷怎樣的旅程,究竟需要去怎樣才能擺脫曾經在頭腦扭結的惡夢。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將要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好像我已經無法分辨活著和死亡的區別。我似乎已經不屬於我自己,我已經把自己交給了命運,隨風漂流,我不知道哪裡是我的歸宿。」

「湯姆船長,每個人所經歷一切都不是被自己控制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但即便如此我們依然要使我們的心靈保持純潔,不受世俗惡欲的沾染。很多時候,用惡念去懲罰惡人並不是高尚的品德。所以,我想湯姆船長如果很少去教堂的話,那麼我勸你應該改變一下自己了。」

「哦!教堂。這倒是我以前很少想到的地方。有一點可能您不知道,夫人,我不是個基督徒,我是個,怎麼說呢,信仰自由暴力的人。」

「自由暴力?」 奧薩蒂夫人驚詫地說,「湯姆船長難道真要把生命浪費在這種人類原始、蒙昧、野蠻的行為中嗎?」

「原始、蒙昧?還有野蠻?奧薩蒂夫人,你難道認為以暴制暴、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是原始、蒙昧和野蠻?」

「是的!這是人類最原始低等的生存方式。」

「這我就想問了,難道我們現在的交易不是在助長原始、蒙昧和野蠻嗎?」

「這是不同的兩個問題。湯姆船長,我們現在的交易在保護我們的人民、我們的理想和我們的和平。」

「是嗎?我很想知道在你說的那些人民、理想、和平與我的原始、蒙昧、野蠻之間的差別,可惜,假如再給我一次生命的話,我也無法參透其中的真理。」

「你心中沒有愛,沒有同情,沒有上帝,自然你就不能明白真理。」

「這倒是一種合理的解釋。」湯姆用嘲弄的口氣說,「我看我得從讀聖經開始洗刷我罪惡的靈魂。」湯姆說完大大喝口啤酒,然後向奧薩蒂夫人擺擺手,說:「我要去睡覺了,明天見吧!奧薩蒂夫人。」湯姆走後,皮特也走了。船頭只留下奧薩蒂夫人一個人,她孤零零一個人佇立在船頭很久,最後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來,滴落在甲板上。



天明的時候,船到了河口。湯姆、皮特和奧薩蒂夫人三個人下船。他們在河口的鎮子上找了家酒館,他們吃了早餐後皮特就走了,他去找前來鎮子上接應他們的「奧拉號」上的水手。過了半個小時,皮特和一名水手回來。

「船長,一切都安排了,小船就停靠在鎮子邊的碼頭上,我們可以走了。」

「皮特,干的很好。」湯姆讚揚了一句,然後轉身問奧薩蒂夫人:「我們現在就上船嗎?奧薩蒂夫人,你不需要在鎮子買點什麼嗎?」

「不用了!湯姆船長,我有這個皮箱就夠了。」 奧薩蒂夫人指了指身邊的小箱子。

「那好吧!奧薩蒂夫人,我們現在就走。」湯姆對皮特身邊一個樣子只有十六、七歲的年少水手說,「亨利,從今天開始你負責照料奧薩蒂夫人,直到夫人離開的那一天。」

「好的,船長。」少年應聲答道,他上前提起奧薩蒂夫人的皮箱,之後四個人離開了酒館。

他們來到碼頭,這裡有一艘從「奧拉號」派來接應他們的小船。四個人上船後,兩個水手划動木槳,小船離開碼頭向大海而去。小船在海上走了有半個小時,繞過一個海角後,前面出現了一艘大型漁船,湯姆看見了那熟悉的桅桿,以及掛在桅桿上的美國旗幟,毫無疑問它就是「奧拉號」。

NKNK 2009-07-04 09:12 PM

第十二章 奧薩蒂夫人


維奧萊塔自跟隨父親開始接觸家族事務後就像變了個人。她把自己臥室中那些小女孩的玩具一概丟到了垃圾桶,讓僕人拿到外面燒掉。她還讓人把臥室中那些明星照片也全部撕掉,重新裝飾了她臥室的牆壁。她讓父親在書房裡給她挪了塊地方,支了張辦公桌。她告訴父親,她以後就隨父親工作了,只要父親參與的商業事務她都要過問,而且一定要父親給她講明白為止。

維奧萊塔只讀到中學畢業。她從來不是個好學生,在島上僅有的一所學校裡,在中學二十幾同學中維奧萊塔竟然把書讀到最後一名。她整天沉迷於跳舞和戀愛,讀書對她來說是比讓她背誦聖經還困難的事情。好在她有這樣一個父親,也好在整個海島居民對女孩子知識和智慧的要求並不高,所以維奧萊塔在這種毫無壓力的情況下成長為一個大姑娘,而且還奇跡般地結了婚。對海島居民來說維奧萊塔的前途已經定了,她現在什麼樣,將來也就會是什麼樣。

這一天,阿拉斯加安科雷季的星期六俱樂部來了個新人。星期六俱樂部是安科雷季的一個富人俱樂部,只有安科雷季的名流和各大公司的頭頭腦腦們才有權進入這個俱樂部,這個俱樂部每年每人的會員費就高達五萬美金。所以只有那些有錢人或者有地位的人才能進入這個俱樂部參與到安科雷季上流社會的商業社交當中來。

維奧萊塔出現在星期六俱樂部時讓這裡的會員大吃一驚。他們沒有想到蒙蒂利亞先生會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帶到這樣一個場合來。

「費雷拉,你準備交權了嗎?」 蒙蒂利亞先生的一個老朋友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可我看你還是多活幾年吧!維奧娜接不了你的班,絕對接不了——」

「吉姆,誰說我要交權了?維奧娜現在是這裡的新會員。我已經在安科雷季以維奧娜的名義註冊了一家新公司,叫維奧萊塔漁業貿易及運輸公司,全權由維奧娜來掌管,維奧娜將是這家公司的總裁,而我僅僅是做維奧萊塔公司的顧問而已。所以,維奧娜現在不是不董事的丫頭,而是和你一樣身份的企業家。懂嗎?你這個糟老頭!」 蒙蒂利亞先生握著拳頭說。

「糟老頭?你竟敢罵我糟老頭?」吉姆轉回身去找傢伙,他拿了桿高爾夫球棒過來,舉在頭頂威脅道,「你這個**養的,你年齡比我還大,還說我是糟老頭,我要看看我們誰是糟老頭。」說著就把桿子朝蒙蒂利亞先生屁股上打去。

蒙蒂利亞先生見狀也不示弱,他也跑到場邊拿了一桿高爾夫球棒過來,與吉姆對峙起來。維奧萊塔此時就站在傍邊,她見兩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為一句玩笑話紅了臉感覺樂不可支。她還從來沒見過自己父親原來像個小孩子。維奧萊塔走上前去,用手抓住兩個老頭的高爾夫球棒,把他們拉近,左右看了看,笑著說:「吉姆,還有你,費雷拉,陪我去喝杯酒好嗎?」

「喝酒?」吉姆臉上立刻樂開了花,「好,維奧娜,可帳要算在你頭上。」

「喝酒?」 蒙蒂利亞先生說,「維奧娜,去和這個老色鬼喝酒?你瘋啦?他還竟然把酒錢記在你帳上。我要是你,我就要求把錢記在他帳上。」

「什麼?費雷拉,你竟然說我是老色鬼。看來你這是逼我綁架你的女兒啦!我明天就用飛機把維奧娜接到佛羅里達去,然後我就任命維奧娜為我在佛州酒店的總裁。讓你的什麼維奧萊塔公司見鬼去!」

蒙蒂利亞先生聽完,抬起腳來就要踢吉姆,吉姆也不示弱,兩人又要動手。維奧萊塔趕忙把兩個人個胳膊攬在懷裡。她一左一右攬著兩個罵罵咧咧的老人,像是拽兩隻小雞一樣把他們拽到俱樂部酒吧去了。

三個人在酒吧找座位坐下。兩個老頭餘氣未消,維奧萊塔看著他們兩個,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的笑聲感染了兩個老人,他們隨後也大笑起來。

「費雷拉,如果你真想讓維奧娜繼承你的事業的話我勸你讓維奧娜到紐約去,在那裡有一個叫做『藍點訓練營』的公司,是專門培養年輕經理人的中心。我聽說那個組織很有效,我旗下的一個公司經理就是從那裡出來的,他現在是我手下最得力的職業經理。他告訴我說『藍點訓練營』與眾不同之處在於訓練完全虛擬市場經營,能用最短時間培養出一個企業管理和市場營銷的天才。」

「紐約?」 蒙蒂利亞先生沉吟道,他對吉姆的話很懷疑,「把維奧娜放到那樣一個遙遠的地方,單身一人在那個大都市裡我不太放心。」

「我說費雷拉老頭,『藍點訓練營』一個培訓期只有半年,維奧娜不用離開太久。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讓維奧娜住在我女兒麗絲家裡,她會很好地照料你的寶貝女兒。」

「你女兒麗絲還是個大學生,吉姆。她能不能自己看管好都是問題。」

「我女兒已經二十六了。夥計!」

「你的意思是說她可以安全地保護好我的女兒?」

吉姆認真地點點頭,他目光誠懇,似乎像小孩子一樣虔誠。

「維奧娜,你願意去紐約嗎?」 蒙蒂利亞問自己的女兒。

「是!我一直想到那個大都市去。爸爸,如果讓我參加『藍點訓練營』,我會非常努力,我會讓你滿意的。」

「那好吧!維奧娜,你已經成人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去紐約吧!女兒,我不能永遠把你護在我的翅膀下,畢竟你終究有一天要展翅高飛的。」

三天後,維奧萊塔離開了阿拉斯加的安科雷季遠飛紐約去尋求她的成長之路。此時,湯姆和他的「奧拉號」正離開洪都拉斯的豐塞卡灣前往尼加拉瓜奇南德加的外海,在那裡他將把船艙裡的殺人武器投放到海裡。



在尼加拉瓜外海晝夜遊弋的是美國海軍第五艦隊所屬的一支航空母艦戰鬥群,它是由一艘尼米茲級航空母艦、五艘驅逐艦、十艘護衛艦和多艘輔助艦船組成。美國自一九八四年開始在尼加拉瓜的太平洋沿岸和加勒比海沿岸的幾個主要港口以及位於大西洋的一些小島附近布設水雷,切斷尼加拉瓜桑地諾政府與蘇聯、古巴的聯繫,從而支援反政府武裝孔塔多拉游擊隊的活動。在湯姆船長打開通往尼加拉瓜桑地諾政府的秘密武器走私的通道這年正是尼加拉瓜正面臨索摩查下台後新內戰的痛苦年代,尼加拉瓜桑地諾政府正受到孔塔多拉反政府武裝在南北兩翼的夾擊。尼加拉瓜被美國的及其從屬國包圍在兩面臨海的狹小空間中,它實際上被美國從中美洲分離出來,成為一個孤島。桑地諾政府面臨經濟和軍事的雙重打擊,其政權已經風雨飄搖。



自從重新回到「奧拉號」之後,湯姆就很少與奧薩蒂夫人見面。除非是奧薩蒂夫人到甲板上散步會偶爾與湯姆船長相遇外,湯姆基本都不會見到這位女士。奧薩蒂夫人經常上午會坐在船艙裡看書,下午到甲板上曬曬太陽。奧薩蒂夫人有個習慣就是在甲板上行走的時候從來不穿鞋,她打著赤腳走來走去。她個子很高,有175左右,差不多就是湯姆船長的高度了。但她苗條的身材和優美的曲線給人的感覺看起來要比湯姆船長高很多。奧薩蒂夫人很注重儀表,頭上翻捲的長長黑髮會被她仔細梳理保養得很好。她的皮膚是一種健康的棕色,像塗了一層橄欖油的感覺。她有一雙淺褐色眼睛,西班牙祖先給她的遺傳毫無保留地顯現出來。她有一雙長長挑向額頭兩邊的眉毛,那眉毛紋理整齊,給她的淺褐色眼睛帶來剛毅和冷峻。儘管她每次遇到湯姆船長的手下都面帶微笑,很友好地打招呼,但從她身上中散發出的高貴氣質讓湯姆手下的這些粗魯水手們無法對她放肆。每當奧薩蒂夫人經過甲板的時候,那些水手都會把說話的聲音放低,語言也會變得文明起來。

奧薩蒂夫人散發出的這種壓力對水手的影響湯姆很快就察覺到了。他在僅有的一次與奧薩蒂夫人的閒聊中說:「奧薩蒂夫人,你的出現讓我看到文明和粗魯的區別了。你給我的船上帶來了優雅和高貴。等你走了後我會在我的航海日記裡寫上這麼一句:一位赤腳的高貴夫人帶給『奧拉號』無限美好的回憶。」

奧薩蒂夫人微笑著看著湯姆,她的笑容中充滿溫柔,那不是做作,而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微笑,她對湯姆船長說:「你的語言更讓我懷念。你僅僅是把你的美好寫在你的航海日記裡,而我將把對你湯姆船長,還有『奧拉號』寫在我的腦海裡。也許有一天,當我們結束了戰爭,當尼加拉瓜重新恢復了和平寧靜,當我丈夫的祖國,我的第二故鄉重新迎來幸福的曙光。那我將會要求奧爾特加將軍把你湯姆船長,還有『奧拉號』寫在尼加拉瓜的國家歷史中。我會讓未來的尼加拉瓜兒童和人民知道,曾經有一個來自尼加拉瓜的敵人美利堅的勇敢的漁民湯姆船長和他傳奇戰船『奧拉號』衝破封鎖線送來了戰鬥的武器。」

「奧薩蒂夫人,你至今還不明白我是個什麼人,我絕沒有你想得那麼高尚。湯姆船長還有『奧拉號』僅僅是一個走私犯和他手裡的工具,是一個為金錢鋌而走險的沒有文化的愚蠢漁夫。對尼加拉瓜來說,湯姆船長是趁火打劫的惡棍,他關心的僅僅是金錢而不是和平,是個人的私利而不是尼加拉瓜人民的幸福,這樣一個人,他可以把武器賣給你奧薩蒂夫人所代表的政府,同樣,如果有更好的價錢的話,他也能把武器賣給反對你那個政府的游擊隊手裡。所以,在你的國家歷史中最好這樣寫:湯姆船長,一個來自美利堅的惡棍、流氓和騙子,曾經為了金錢給尼加拉瓜送來了殺人的武器。」

「湯姆船長,」 奧薩蒂夫人搖搖頭苦笑著說,「你為什麼總是憤世嫉俗?為什麼總希望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難道這個世界沒有值得你留戀和奮鬥的信仰了嗎?」

「留戀和奮鬥的信仰?那是你們格瓦拉人要的東西。對於我湯姆來說,我心中只有仇恨,因為這種仇恨我才得以維持我的生命。奧薩蒂夫人,我敬佩你的信仰,你心中的美好和善良仁慈,還有你對和平的期盼和夢想。但對我來說,我的世界早在三年多前就墜落了。你所說的人類的寬容、同情和善良在我的心中是不存在的。奧薩蒂夫人,你的家庭,還有你的生活經歷不足以瞭解我的世界,那個浸透血水的世界。所以,你的美好言辭儘管充滿十足的誘惑,但對我是沒有效力的。」

「湯姆船長,你對我瞭解多少?我的經歷,我所經受的痛苦,還有那些一閉上眼就不可抹去的慘痛回憶。你並不知道在你面前站的這個女人曾經經受你想像不到的折磨。但儘管如此,這個女人心裡依然充滿希望,對世界和人類。而你,湯姆船長,你的偏見只讓你看到上帝給人類的懲罰和災難,而幸福和希望則被你視而不見了。」

「奧薩蒂夫人,」湯姆用輕蔑地語氣說,「你敢手按在聖經上發誓說你曾有過子彈打爆親人的頭顱,彈片穿透親密戰友的胸膛,自己的雙手沾滿從他們肉體中流出的鮮血的感受?你敢說你曾看到那鮮活的生命倒在自己面前,聽到那些垂死之人最後發出的絕望的吼叫?奧薩蒂夫人,如果你親眼目睹,並深切體會到那種感受,你就會明白,人僅僅是兇猛殘暴的動物而已,所謂人類心中充滿美好、信仰和愛都是騙人的鬼話!」湯姆握著拳頭冷冷地說。

「你怎麼知道你所說的這些場景我就沒有看到?你怎麼知道我的親人沒有被殘暴地屠殺?朋友和戰友沒有在我面前倒在血泊中?湯姆船長,我告訴你,我的丈夫,我最愛的人,他就死在我的面前,他像牲口一樣被蒙著雙眼綁在木頭柱子上,而那槍口中噴出的火焰和那子彈發出的呼嘯至今還在我腦海中浮現迴響。我還記得,當我抱著他還溫熱的屍體回家時他的血流到我的手腕上,就是這隻手腕,」奧薩蒂夫人舉起左手,「上面還留著他胸膛中淌出的熱血的印記。你知道嗎?我一個洪都拉斯人為什麼要幫助尼加拉瓜桑地諾政府,就是因為我的丈夫是他們中的一員,而他是為推翻尼加拉瓜那個惡魔、那個獨裁統治者索摩查而死的。我的丈夫把一生都獻給這個推翻暴君,追求自由的事業。在這個事業中,太多像他這樣的人被暴君屠殺了。所以,你說我不瞭解暴力,不知道什麼是死亡,那你真是太輕看我了。」 奧薩蒂夫人激動地說著,她臉上露出痛苦,眼淚從她眼眶中滾滾而下。

湯姆呆立在那裡,他被奧薩蒂夫人的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從這一天開始,湯姆對奧薩蒂夫人充滿尊敬,他告訴手下人奧薩蒂夫人是他見過的最偉大的女性。從此之後湯姆不再與奧薩蒂夫人爭辯,他不再叫她奧薩蒂夫人,而是改為聖母奧薩蒂。



「奧拉號」在尼加拉瓜奇南德加外海徘徊了三天等待時機靠近海岸。從尼加拉瓜方面發來的電報稱美國的巡邏艦在這天白天離開奇南德加外海向南移動,很可能是去封鎖萊昂的外海。同時氣象專家來的消息是這天晚上將起風,天空將被雲霧遮擋住,「奧拉號」可以利用黑夜的掩護前進到奇南德加外海投放武器。湯姆在接到通知後命令手下船員做好準備等待黑夜的降臨。

黑夜在黃昏後降臨了。到晚上九點的時候海面上掛起了風,月亮很快被翻捲而來的雲霧遮擋住了。「奧拉號」在奇南德加外海徘徊到午夜,此時海面上掀起巨浪,天空下起了暴雨。「奧拉號」上的船員在湯姆的號令下啟動引擎開始向東前進,他們此時距離奇南德加海岸有四十海里的路程。在這樣的風浪下,「奧拉號」要想到達距離奇南德加一海里的就需要一定的時間了。好在「奧拉號」是一艘幾千噸的大型漁船,所以並不懼怕這種巨浪。奧拉號上所有的燈火全部熄滅,船半速前進,引擎的轟鳴聲在一百米以外就聽不到了。

湯姆待在駕駛倉,他盯著前方,不斷用望遠鏡觀察海面。按照尼加拉瓜方面的說明在奇南德加的海岸邊有一個很久不用的燈塔,而今晚那個燈塔將特意點亮,為的是給「奧拉號」指引方向,在燈塔正前方一海里的位置就是「奧拉號」需要投放武器的地方。

「奧拉號」在風暴中航行了三個小時,湯姆一刻不離地看著海面,他焦急地察看那象徵目標的燈塔,但卻一點也看不到。

湯姆心中很焦急,他對這麼久依然沒有看到燈塔很是奇怪。按照航速計算,他們應該已經到達奇南德加海岸一海里處,而且選擇的坐標也不會錯,可為什麼看不到海岸燈塔發出的光呢。他命令手下發電報,通知對方他們目前遇到的情況,很快對方有了回復。對方告訴湯姆奇南德加的燈塔在他們位置的左方四海里處,由於計算錯誤,湯姆得到的是一個錯誤的坐標。湯姆恨恨地把電報撕成碎片,然後命令舵手左轉,他心中祈禱,但願再不要出什麼紕漏。

「奧拉號」沿著尼加拉瓜海岸線向北航行了一個小時,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亮點。

「燈塔!」湯姆身邊的水手喊道。

「是燈塔!」湯姆冷冷地說,他早已經在望遠鏡中看到了那個亮點。「繼續前進,保持航向!」湯姆吩咐道。

「奧拉號」逐漸進入了燈塔指示的地點,此時,風暴更加猛烈。船被打得左右搖擺。

「全體船員準備!」湯姆通過話機喊,「過一分鐘開始投放。」

在漆黑的夜色中,在風暴和巨浪的打擊中,在尼加拉瓜外海一艘神秘的漁船開始了他驚心動魄的一幕。漁船上的吊機從船艙裡把一個個巨大的木箱從船艙中吊起來,眾多的水手用繩索固定住吊在空中的木箱不讓它隨意擺動。然後吊機慢慢把木箱移出船舷,在一個合適的位置,吊機的吊鉤會突然打開,水手也同時鬆開手中的繩索,木箱隨即跌落海中,頃刻被巨浪中淹沒了。整個過程持續了兩個小時,「奧拉號」向海中投放了二十幾個巨大的木箱。期間因為一次事故造成一名水手胳膊脫臼,他是因為鬆開手中的繩索太慢被繩索拉扯造成。

「全部完成了嗎?」湯姆站在甲板上問從倉裡爬上來的水手,在整個卸貨期間他和他的部下一起奮戰。他的身上和臉上整個被雨水汗水浸透了。

「全完了,湯姆船長。」

「幹的好!小伙子們。我們現在起航回家。」湯姆站在甲板上高聲呼喊。他的聲音飄過船舷,穿透海浪和暴雨,向大海的深處而去。船員們此時都沒有回到船艙,他們目光嚴峻,看著遠處依然閃亮的燈塔,有人甚至揚手給那燈塔一個飛吻,那似乎在說:「尼加拉瓜,我的愛人,再見!」



「奧拉號」關閉倉門,收起吊機。所有的船員全部回到船艙。「奧拉號」掉轉船頭急速遠離海岸,湯姆船長命令手下發電報告訴尼加拉瓜方面貨已經卸到指定地點。

之後,湯姆船長給大副皮特交代了事務後離開駕駛室,他徑直來到奧薩蒂夫人的船艙。他敲了敲門,趴在門口聽了聽動靜。裡面傳來奧薩蒂夫人的聲音,「是湯姆船長嗎?請進!」

湯姆轉動把手推門進去,奧薩蒂夫人穿著睡袍坐在椅子上,她手裡拿了本書,頭髮被盤在腦後,看那神情像是整夜沒睡覺。

「奧薩蒂夫人,打擾你了!」湯姆禮貌地說。

「沒什麼!我一直沒睡著,我整夜在看書。」

「奧薩蒂夫人,貨已經全部卸到指定地點,下面我們就要把你送回去了。現在我們駛往豐塞卡灣,大概在今天中午我們就可以到達喬盧特卡河口。」

「好的,湯姆船長。但我不知道明天中午貨款是否能按時匯入巴拿馬你的賬戶。」

「這個我不擔心。從你身上我看到人格的魅力,我相信尼加拉瓜政府,就如同我相信你一樣。」

奧薩蒂夫人微笑起來,她似乎被湯姆船長的話感動了。她站起身走到湯姆船長身前,兩手捧起這個外表粗魯,內心火熱的漁夫的臉蛋,輕輕親吻了他的臉頰。完後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湯姆船長,眼眶濕潤起來。

「你很讓我感動!湯姆船長。你渾身充滿男性的魅力。」 奧薩蒂夫人說。

湯姆神態平靜,他沒有躲避奧薩蒂夫人的親吻,也沒有對奧薩蒂夫人對他讚揚有所觸動。他依然禮貌地說:「奧薩蒂夫人,我走了!你需要休息,我不打擾你了。中午請你到我的船艙吃飯。好嗎?」

「遵命!船長!」 奧薩蒂夫人故意繃著臉像個孩子一樣表情嚴肅地說。

這副表情讓湯姆有些忍不住了,他臉上幾乎要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但他還是強忍著不讓笑容顯示出來。

「好了,我走了!」湯姆說完轉身打開房門離開房間,他把門輕輕帶上。他站在門口長長出了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回自己的船艙去了。



湯姆睡到上午八點,突然一陣激烈的敲門聲把他吵醒了。湯姆喝問了一聲:「誰!有什麼事?」

「湯姆船長,有份重要電報。」是船上報務水手的聲音。

湯姆立刻從床上跳起,穿上睡袍,「進來!」他呼喚道。

報務水手拿著一張紙進來。湯姆接過電報急速地讀了一遍,他表情立刻變得異常嚴肅。

「你去看一下看奧薩蒂夫人是否起床了,你讓她到我船艙來,就說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訴她。」

「好的!船長!」報務水手說完轉身快速離去。

報務水手離開後湯姆拿起話機,他撥動駕駛室的開關接通駕駛室。

「我是湯姆船長,誰在值班?」湯姆問。

「是我!強森,湯姆船長。」

「強森,我們現在到哪裡了?」

「我們剛進入豐塞卡灣。」

「好!你聽著,現在立刻掉轉船頭,離開豐塞卡灣,到公海去。」

「好的,湯姆船長!」

湯姆關掉話機,他又把電報看了一遍,在房間裡走了兩圈,他走到辦公桌前攤開航海圖,手拿放大鏡在海圖上掃視。一陣,他喘了口氣,把放大鏡放下,然後進了盥洗室。他梳洗了自己,穿好衣服。之後,他點了支煙,站在船艙的舷窗前凝神思考起來。

過了二十分鐘,湯姆聽到敲門聲。

「誰?」湯姆問。

「我,湯姆船長!」是奧薩蒂夫人的聲音。

「快請進來!」

奧薩蒂夫人推門進了房間,她穿一件白色的長裙,臉上沒有化妝,頭髮因為剛洗過還是濕轆轆的攤在腦後。

「湯姆船長,你叫我是有很緊急的事嗎?」

「是的,奧薩蒂夫人,你不能回喬盧特卡了。」

「為什麼?」

「我剛接到電報。昨天晚上,洪都拉斯秘密警察和憲兵包圍了你在喬盧特卡的莊園,你的管家和僕人都被捕了。你的司機費爾南德斯在交戰中負傷逃了出來,他通知了薩裡那斯上校。薩裡那斯上校警告你不能回喬盧特卡了,讓我們送你去危地馬拉的聖何塞。」

「是這樣!」奧薩蒂夫人臉色驟變,她扶住額頭,像是要暈倒似的。

「他們都被捕了!」 奧薩蒂夫人喃喃地說,片刻她突然抬頭急速地問:「只有費爾南德斯逃出來了嗎?戈裡亞蘭·梅爾洛呢?他逃出來了嗎?」

「誰?」湯姆聽到這個名字警覺起來。

奧薩蒂夫人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慌忙解釋道:「我說錯了,我說的是加維拉諾·蘇亞雷斯先生。」

「這個我不知道,電報沒有說明。」湯姆用狐疑的眼光看著奧薩蒂夫人說。

「電報在哪裡?」

「在這,你看吧!」湯姆把電報遞了過去。

奧薩蒂夫人把電報看了幾遍,之後她咬著嘴唇,臉上焦急的表情是那麼明顯,很顯然奧薩蒂夫人是在擔心什麼事。

「奧薩蒂夫人,事情已經如此了,你再擔心也沒用。你的管家和僕人我想你們的人會設法營救的。」

「湯姆船長,你不知道,我並不擔心他們,我擔心的是蘇亞雷斯。」

「電報上沒有說明蘇亞雷斯先生被捕,我想他可能已經安全地回到尼加拉瓜了。」

「但願如此!」奧薩蒂夫人雙手合十禱告道,「上帝,你保護蘇亞雷斯吧!」

NKNK 2009-07-04 09:13 PM

第十三章 十字街頭


「奧拉號」離開豐塞卡灣後向北越過薩爾瓦多外海前往危地馬拉的聖何塞港。這期間湯姆船長替奧薩蒂夫人向尼加拉瓜方面發了電報詢問蘇亞雷斯的情況,對方回答說蘇亞雷斯現在失蹤了。尼加拉瓜方面沒有得到蘇亞雷斯安全返回的消息,也沒有他被捕的消息。

奧薩蒂夫人整個人的情緒立刻低落下去,她中午的時候按照約定來到湯姆船長的船艙與他共進午餐。這天,湯姆船長一反常態,整個人都顯得輕鬆,他想營造一個輕鬆的氣氛讓奧薩蒂夫人放鬆下來,但奧薩蒂夫人並沒有振作起來,她很明顯被這意外的打擊搞得心煩意亂。她儘管在吃飯的時候竭力使自己看起來很正常,有時候她會對湯姆微笑,故意隱藏自己的情緒,但她不是演員,無法做到壓制內心煩躁的情緒的向外宣洩。最後,她竟落下淚來。

「奧薩蒂夫人,能給我講一下蘇亞雷斯先生嗎?」湯姆知道奧薩蒂夫人必須把情緒宣洩出來,否則她會痛苦不堪。

奧薩蒂夫人咬著嘴唇猶豫良久,她不知道是否向對面這個才認識不久的男子吐露真情。

「說實在的,奧薩蒂夫人,我認為蘇亞雷斯不是他的真名,對嗎?」

奧薩蒂夫人眼淚汪汪地看著湯姆,她哽咽著,最後低下頭放聲大哭。

「戈裡亞蘭·梅爾洛,戈裡亞蘭·梅爾洛,」湯姆船長念叨了兩遍,他盯著奧薩蒂夫人,低聲說:「蘇亞雷斯先生就是戈裡亞蘭·梅爾洛,對嗎?」

奧薩蒂夫人不回答,她依然哭著。

「鼎鼎大名的戈裡亞蘭·梅爾洛,拉丁美洲喻戶曉的梅爾洛,雷帕蒂爾行動的策劃和指揮人就是蘇亞雷斯先生,我沒猜錯吧!」

奧薩蒂夫人猛地抬頭盯著湯姆,眼睛裡放射出恨恨的光芒。她嘶啞著聲音說:「你想怎麼樣?想告密嗎?」

「這個我得考慮一下!我要看看有沒有賞金,如果有賞金而且高得值得我冒險的話,那我就難說了。」

「你?湯姆船長,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找到梅爾洛嗎?」

「不用我去找!我分析情況是這樣的:蘇亞雷斯先生昨晚被洪都拉斯秘密警察逮捕了,但洪都拉斯秘密警察並不知道蘇亞雷斯先生就是他們一直追捕的鼎鼎大名的殺手戈裡亞蘭·梅爾洛,所以蘇亞雷斯先生沒有回到尼加拉瓜,而尼加拉瓜方面也不能向外透露他被捕了。」

「那又怎麼樣?」 奧薩蒂夫人收起眼淚抓住桌子上的餐刀,虎視眈眈地盯著湯姆船長。

「這還不明白,奧薩蒂夫人,我已經說的夠清楚的了。如果洪都拉斯方面對戈裡亞蘭·梅爾洛有賞金的話,我只需帶個口信給他們就行了。」

「是嗎?湯姆船長,你認為你還能走出這房間嗎?」 奧薩蒂夫人跳起來,手裡抓著餐刀向湯姆船長逼過來。

湯姆看了一眼奧薩蒂夫人,他拉開嘴角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奧薩蒂夫人,忘了告訴你了,我徒手可以殺死四個比你強壯十倍的男子。」

「是嗎?我也告訴你,我死也不會讓你出這個門。」

「奧薩蒂夫人,我很欽佩你的勇敢,但僅僅靠勇敢是不夠的。你看,奧薩蒂夫人,我數三下,你手裡的刀就會離開你的手掌。」

奧薩蒂夫人聽後向後退了一步,把刀握得更緊了。

湯姆用麵包沾了沾肉湯放在嘴裡,他微笑著盯著奧薩蒂夫人,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輕聲數:「一!二!三!」

當「三」出口的一剎那,奧薩蒂夫人感覺握刀的手被劇烈震動,整個手掌、手腕到一條胳膊都麻木了,刀從手裡飛了出去,紮在身後的木頭架子上,就在同時一隻煙灰缸也摔碎在地下。

奧薩蒂夫人「啊!」地叫了一聲,她左手捂著右胳膊,臉上表情異常痛苦。她怨恨地站在原地,眼淚噴湧而出。

「奧薩蒂夫人,何必呢?你根本阻止不了我想做的事情,假如我想做的話。」湯姆站起身走話機前,打開話機。

「讓亨利立刻到我船艙來!」他說完關掉話機。

一會少年亨利進了湯姆船長的船艙。

「船長,我來了。」

「亨利,你送奧薩蒂夫人回自己的船艙。你好好看著奧薩蒂夫人,不要讓她離開船艙一步。」

「船長——」亨利看著眼前的情景很是不解。

「照我的話去做吧!亨利。」

亨利回頭對奧薩蒂夫人點頭敬禮,他恭謹地說:「奧薩蒂夫人,請吧!」

奧薩蒂夫人鬆開捂手臂的左手,然後擦了把眼淚,她抬起下頜,表情異常神聖。她在離開前對湯姆船長說:「你是個人渣!」

湯姆對她點點頭,表示同意她說的話。他臉上表情異常平靜,似乎一點不被奧薩蒂夫人的話所觸動。

奧薩蒂夫人走後,湯姆打開話機,接通報務水手的船艙。

「傑克,你給尼加拉瓜方面發電報,詢問一下貨款是否已經打出。」

「好的,船長!」

湯姆放下話機,走出船艙,他走到甲板上,在船舷欄杆旁站住,眼睛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他呆立在欄杆邊很久才離開。



下午的時候,湯姆被話機叫醒,他把話機打開。

「船長,收到尼加拉瓜發來的電報,說貨款已經打入指定賬號。」

「很好!傑克。你立刻給巴拿馬的費倫先生發電報,讓他查一下是否有一筆一百二十萬美金的款子到我們戶頭上。」

「好的!船長。」

過了一刻鐘,話機又響起。

「船長,巴拿馬的費倫先生發來電報,說的確有一筆一百二十萬美金的款子到我們的賬戶上。」

「好的!我知道了。」湯姆放下話機,他走出船艙,來到駕駛室。他對正在掌舵的一名菲律賓裔水手說:「讓我來吧!阿格裡斯。」水手把舵交給湯姆,湯姆接過船舵一言不發,逐漸臉上露出笑容。傍邊的領航員看到他們船長怪異的笑容很是詫異。

「船長,出什麼事了嗎?你好像很開心。」領航員問。

「是啊!林德。我剛得到消息我們在巴拿馬的賬戶收到款子了。」

「是嗎?船長,這我們該好好慶祝一下。」

「慶祝吧!小伙子。叫皮特和傑瑞到這裡來,另外通知費德勒讓他準備今晚慶祝的晚餐,今晚我們要一醉方休。」



奧薩蒂夫人被軟禁在船艙裡,她躺在床上通過舷窗聽到餐廳發出的陣陣歌聲,還有水手狂歡的呼叫聲。她明白湯姆船長已經順利收到款子了。此時,湯姆船長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神態刻板,讓人琢磨不透的人的確使她傷腦筋,她開始對中午在湯姆船長艙室裡的行為懊悔起來,對自己沒有能控制住情緒而向這個陌生人洩露了內心的秘密感到悔恨。她僅僅一個回合就明白自己不是湯姆船長的對手,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智她都不是對手。她驚異湯姆船長遇事坦然鎮定的能力,更讓她驚異的是湯姆船長能看透人內心的銳利目光。對於這樣一個人,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不管怎麼說,奧薩蒂夫人依然不想放棄最後的努力,她發誓絕不能讓戈裡亞蘭·梅爾洛被捕的消息洩露出去。她想了很久,最後有了個主意。她在船艙裡收拾打扮了自己,把臉上的淚痕擦去,打上脂粉,仔細地化了妝,然後從箱子裡找出一件很暴露的裙子在身上比劃了比劃,她決心要用色相勾引湯姆船長,這是她能想出的最後一招。

奧薩蒂夫人打開門,對守在門外的亨利說:「我要見湯姆船長!就說我有很要緊的事情找他。」

亨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那我得把你反鎖在房間裡。」

「好的!你反鎖就反鎖吧!我不會跑的。」

亨利關上門拿出鑰匙轉動了幾下,把門鎖好後才離開。亨利來到餐廳,他走到湯姆船長身邊低下身悄悄地給他說了一句。湯姆船長把酒杯放下,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來離開餐廳,他跟著亨利急速來到奧薩蒂夫人門前。亨利把門打開,湯姆走了進去,亨利隨後把門關閉。

「哦!湯姆船長,我等你半天了。」 奧薩蒂夫人熱情地上前來,她拉住湯姆船長的手,眼睛裡放射出誘人的火花,那神態表達的意思無人看不清楚。

湯姆盯著奧薩蒂夫人十幾秒鐘,然後低頭笑了起來。

「怎麼了?湯姆船長,你為什麼笑?」 奧薩蒂夫人蕩漾著熱情的目光問。

「奧薩蒂夫人,」湯姆忍住笑容抬頭問,「你多大年紀?」

「你問這幹嘛?」 奧薩蒂夫人鬆開湯姆的手反問道。

「你不是少女對嗎?」

「當然,怎麼了?」

「那你為何要把自己裝扮成熱情如火的少女呢?」

奧薩蒂夫人的臉色立刻陰沉下去,她咬著嘴唇,感覺自己受到羞辱。但她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不爆發出來,她說:「湯姆船長,你是個好人,你一直給我很好的印象,我從心底裡敬佩你!你很有男人的魅力。」

「奧薩蒂夫人,你找我來就是要讚揚我的嗎?」

「不是,湯姆船長,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不向洪都拉斯警察告密的話我可以不離開『奧拉號』,我可以一直陪著你。」

「陪我?這可是個難題!我們要回阿留申,如果你隨我們去那你就算是偷渡了。」

「那我可以給你金錢,等價於洪都拉斯警察的賞金。」

「難道真有賞金?」湯姆扶著下巴說,「很好!看來我的猜測沒錯。」

奧薩蒂夫人聽湯姆這麼一說意識到自己又說了錯話,她懊惱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對你的建議很感興趣!」湯姆船長接著說,「奧薩蒂夫人,但我有個疑問,你現在的處境如何能給我錢呢?」

「我到聖何塞後去找我的妹妹,她的丈夫很有錢,我可以向他借錢。」

「這個主意倒還不錯!那好,我們到聖何塞後給你一天時間去找錢。但只有一天時間,過了時間我就要去領賞金了。」

「好吧!那我們一言為定。」奧薩蒂夫人說。

「一言為定!」湯姆船長說完開門離開了船艙,他出門後問亨利:「奧薩蒂夫人吃晚飯了嗎?」

「好像沒吃!端來的飯菜都被她退回了。」

湯姆點點頭走了,他回到餐廳後吩咐手下:「給奧薩蒂夫人送晚餐去,同時告訴奧薩蒂夫人,如果她不吃飯的話,那我剛才和她的約定就不算數了。」



第三天下午,「奧拉號」開進了聖何塞港口。湯姆船長命令手下放下小船送奧薩蒂夫人上岸。他在這之前把負責送奧薩蒂夫人的水手亨利叫到自己的船艙,他遞給亨利一封信,說:「亨利,送奧薩蒂夫人上岸後把這封信交給她,告訴她到她妹妹那裡再拆開。還有,奧薩蒂夫人上岸後你跟著她,看她到哪裡去。我要你在奧薩蒂夫人下榻的住處外等到天黑,直到她安全了才能返回。」

「知道了!船長!」 亨利接過信,放在懷裡走了。



「奧拉號」上的小船被放了下去,奧薩蒂夫人坐在小船上顯得心事重重。湯姆船長走到船舷邊,居高臨下看著奧薩蒂夫人,他給奧薩蒂夫人行了個禮,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奧薩蒂夫人抬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極不自在。

小船落到海裡後,亨利和另一個水手划動小船向碼頭而去,湯姆一直看著小船,他目光中充滿溫柔,嘴角帶著笑意,而他的腦海裡則浮現奧薩蒂夫人那動人的臉龐。



亨利在與奧薩蒂夫人分別的時候把信交給了奧薩蒂夫人,奧薩蒂夫人很驚奇湯姆有信給她。她接過信想要打開,但亨利阻止了她。

「奧薩蒂夫人,湯姆船長吩咐你必須回到你妹妹那裡才能打開。」

「哦!好吧。」 奧薩蒂夫人把信放在手包裡,亨利在碼頭上替奧薩蒂夫人找了輛的士。奧薩蒂夫人上車後向亨利招招手,而亨利則揮了揮手中的帽子表示再見。奧薩蒂夫人坐的車很快就走遠了。這時亨利立刻招呼了另外一輛的士,他告訴司機盯著前面那輛車,看它到哪裡去。

亨利跟在奧薩蒂夫人後面拐過三四條街道,進入一個繁華地帶,這裡到處都是商舖和擁擠的人流。奧薩蒂夫人的車開得很慢,而亨利坐的車也是如此。兩輛車距離比較遠,但亨利依然可以看清楚對方,他的視力非常好,另外的士車顏色醒目也是讓他能看清奧薩蒂夫人坐的車的原因。車又向前開了十幾分鐘,奧薩蒂夫人的車拐進了另一條街道。亨利告訴司機快跟上去。司機使勁按動喇叭向前。在經過奧薩蒂夫人的車拐進的路口時,亨利看到奧薩蒂夫人乘的車停在一棟公寓樓前,同時,亨利還看到奧薩蒂夫人正走上公寓前的台階同時把信打開看湯姆船長給她的信件。

亨利跳下車,塞了十美金給司機,他用帽子把臉壓住,然後穿過人流向公寓門口走去。他從奧薩蒂夫人身後走過,此時奧薩蒂夫人正在按門鈴。

亨利掃視了左右,發現這棟公寓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的拐角,在路口正對面是一個半露天酒館,在十子路口的另一角是一家商店,再過去是又是一棟公寓。亨利繞著十字路口轉了一圈,發現這裡沒有什麼好地方可以讓他觀察奧薩蒂夫人進去的公寓,於是就進了酒館。這裡聚集了不少人,很多都是粗野的水手,亨利的打扮也是水手,他也懂水手的規矩,儘管他看起來年齡小,但他的坐派卻很老成,他向侍者要了瓶啤酒,一份火腿煎蛋,他坦然自若地吃喝了起來。亨利一邊吃一邊掃視對面的公寓,看奧薩蒂夫人會有什麼動靜。他火腿煎蛋才吃了一半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小車快速開了過來停在公寓門口,也在同時,公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幾個黑衣人拖著奧薩蒂夫人出來,他們迅速把車門打開把奧薩蒂夫人塞進車裡發動汽車。亨利立刻就停止了咀嚼,他呆住了,直到那車開走他還沒醒悟過來。

酒館裡的人同樣也看到了那一幕,他們議論紛紛,都在說這事。亨利抓住了路過身邊的侍者,問:「剛才怎麼了?那些人是誰?為什麼抓那個女人?」

「哦!那是聖何塞的警察總部的人,我想那女人一定犯了什麼事。」

「他們會把那女人抓到聖何塞的警察總部去嗎?」

「當然,他們經常這麼做。」

「抓去會怎樣?」

「很可能先被暴打一頓,然後呢——」侍者聳聳肩膀,「那我也就不知道了。」

亨利不動聲色地吃完了最後一點食物,拿著啤酒瓶出了酒館,他走過一個街道在路邊攔住輛的士。

「送我去碼頭!」亨利說。



湯姆在船艙裡等待亨利回來,他希望亨利是帶著奧薩蒂夫人平安的消息,但在他潛意識裡感覺到奧薩蒂夫人此去不會太平。洪都拉斯、哥斯達黎加、危地馬拉、薩爾瓦多都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滲透的地盤,同時當地政府也與美國聯繫緊密,奧薩蒂夫人如果在洪都拉斯受到追捕,那她在危地馬拉也同樣不安全。湯姆不知道為何對這個女人抱了極大的好感,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為了他人可以獻出一切的女人。湯姆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所信仰的事業,他僅僅是被這個女子身上那種無私的精神所感動。他認為自己有必要讓這個令他敬佩的女人安全地到達她所要去的地點,否則他會感到內疚。

亨利在黃昏的時候回到船上,他徑直來到湯姆的船艙。

「船長,奧薩蒂夫人出事了。她被聖何塞的警察逮捕了。」

湯姆表情很平靜,他儘管有些吃驚,但還基本在他的算計之內。

「你知道奧薩蒂夫人現在在哪裡?」湯姆問。

「我聽酒保說她現在應該在聖何塞的警察總部。」

「聖何塞不是個大城市,奧薩蒂夫人不可能在這座城市久留,很可能明天會被押送到危地馬拉(危地馬拉的首都)。你去把皮特和傑瑞叫來,我有事情要找他們商量。」

皮特是「奧拉號」 上的大副,傑瑞是二副,他們兩人是湯姆船長的左膀右臂。皮特身材高大,而傑瑞則身材不高,他帶個眼鏡,顯得文質彬彬,是個書生摸樣。幾乎每次有大行動的時候,湯姆只會帶皮特去,而傑瑞則負責在船上看守「奧拉號」,傑瑞是「奧拉號」負責日常雜物和生活管理的主管,包括管理「奧拉號」的日常開支和預算。

兩人到來後,湯姆船長坦言目前的局勢。他告訴兩人奧薩蒂夫人的被捕將給「奧拉號」引來很大的麻煩,奧薩蒂夫人知道太多「奧拉號」的情況,出於現實考慮必須營救奧薩蒂夫人,對尼加拉瓜方面來說,營救奧薩蒂夫人也是必須採取的手段,湯姆船長不想讓剛開闢的軍火走私通道中斷。

「可我們如何辦呢?我們的人太少。」傑瑞說。

「是啊!傑瑞,你提了個很現實的問題。僅憑我們十幾個人營救奧薩蒂夫人的確很困難,而且我們不可能全體出動去做這個冒險。」

「那你有什麼好主意?船長。」皮特問。

「據我所知中美洲的國家政府非常腐敗,尤其是軍隊和警察,我想危地馬拉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用金錢賄賂警察?」傑瑞問。

「賄賂僅僅是一方面,我有個想法,你們看,」湯姆把兩人叫到地圖前,「沿著聖何塞向向北是埃斯尼特拉,再向東北方向才是危地馬拉的首都危地馬拉,如果警察要想送奧薩蒂夫人到危地馬拉去的話一定要經過埃斯尼特拉。我的想法是這樣,我們組織個小分隊今夜就出發去埃斯尼特拉,在埃斯尼特拉郊外設伏,然後我們繞道聖盧西亞、馬薩特南戈、最後到錢佩裡科海岸,我們今夜上岸後,傑瑞你就負責指揮『奧拉號』到錢佩裡科接應我們。」

「為什麼我們不直接回聖何塞?」皮特問。

「我想危地馬拉警方會認為我們解救了奧薩蒂夫人後會沿最近的路線返回聖何塞上船,那時警方一定會禁止任何未經過允許的船隻離開聖何塞的港口,我們回聖何塞只能是自投羅網。」

「我們該如何知道奧薩蒂夫人到埃斯尼特拉的準確時間?還有坐什麼車去?」傑瑞問。

「今晚我們到聖何塞後派兩個人監視聖何塞的警察總部,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出動後返回『奧拉號』發電報到埃斯尼特拉郊外的小分隊。我們要在埃斯尼特拉郊外公路相距一公里的兩個地點分別派人,前一撥人負責確認車輛無誤後用步話機通知後一撥人,然後兩撥人從前後兩端堵截車輛。」

「要殺人嗎?是否需要動用武器?」皮特問。

「你認為呢?皮特。」

「我聽你的,船長。我雖然沒殺過人,但我不懼怕殺人。」

「我也不想殺人,也不想流血,如果能不流血的話那是最好的了。但如果他們反抗的話,那就必須殺人了。」

「如果交火奧薩蒂夫人會很危險!」皮特說。

「我知道,如果奧薩蒂夫人被誤殺了,那我們也不算失敗,奧薩蒂夫人知道的太多了。」

皮特和傑瑞點點頭,他們對湯姆船長的冷靜和冷酷異常欽佩,這種欽佩發自內心,是一種對強者的崇拜。

「那要多少人去?派什麼人去好呢?」皮特問湯姆。

「我想派六個人負責在埃斯尼特拉郊外堵截車輛。另派兩個人監視聖何塞的警察總部,當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輛離開聖何塞後,這兩個人則立刻返回『奧拉號』,『奧拉號』此時要毫不遲疑地離開聖何塞港前往錢佩裡科海岸。」

「電報的問題怎麼解決?」傑瑞問。

「堵截的小分隊帶船上的備用電台走。」

皮特和傑瑞不再提問,他們的目光中顯露出某種狂熱。這種狂熱顯然是來自於對冒險的渴望。

「你們還有什麼問題?」湯姆問。

「沒有了!」兩人說。

「但我有個很大的問題。」湯姆船長說,「我們到埃斯尼特拉後一定要搞三套危地馬拉警察的服裝,另外還要有兩輛車才行。」

「為什麼?」皮特問。

「為了準確無誤地確認奧薩蒂夫人就是在車內,我們必須要讓車停下,以檢查證件的名義接近車輛。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的行動不會失敗。還有,我們在營救後要逃走,所以必須要有交通工具才行。」

「這是個難題!」傑瑞說。

「我想也許金錢能解決這個問題。今晚我們出發去埃斯尼特拉,到那裡再想辦法吧!」湯姆說。

NKNK 2009-07-04 09:14 PM

第十四章 營救


當天晚上,湯姆和營救隊員在「奧拉號」吃了晚餐,八個人藉著夜色乘小船偷偷靠上港口。傑瑞和亨利負責在聖何塞警察總部門口監視,湯姆帶領皮特和其他四個人乘兩輛的士離開聖何塞前往埃斯尼特拉。他們都背著長長的旅行袋,打扮成遊客的樣子,在那旅行袋中裝的是衝鋒鎗和狙擊步槍。同時他們還提了一個大箱子,裡面裝的是一部電台。

這些人除湯姆外從來都沒參加過真正的戰鬥,但他們對手裡的武器倒是很熟悉。這是湯姆對他們日常訓練的結果。這些以往的漁夫現在搖身一變成為職業殺手,這種角色轉換的確是需要有個心理適應的過程,在前往埃斯尼特拉的過程中,眾漁夫都很緊張,人人都沉默寡言,好在的士司機並不在意他們是什麼人,外國遊客的身份讓司機忽視他們身上的那種怪異。

到達埃斯尼特拉已經是早晨天亮,眾人找了家旅館住下。湯姆讓四個水手在房間裡守在電台邊等待聖何塞那邊傑瑞的消息,不要隨意走動。之後,他和皮特離開旅館前去尋找交通工具。

他們向旅館老闆打聽哪裡能租借或者買到二手的車輛,老闆告訴了他們一個地址。兩人出門打了輛的士,皮特告訴司機要去的地點。車走了兩個街區,在郊外一處二手車市場停住,這裡有很多二手車輛銷售。湯姆和皮特在裡面轉悠了一陣,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跑了過來。

「兩位先生要買車嗎?我們這裡有各種好車,很多都是沒用多久的車。價格非常便宜。」男子說。

「你們這車都是從哪裡來的?」皮特問。

「當然是從正當渠道收購來的。」

「我看不像!」皮特指著一輛幾乎是九成新的轎車說,「在危地馬拉能有這麼新的車被主人出售嗎?」

主人笑了起來,他說:「像這樣高級的新車在危地馬拉是沒有人賣的,但如果到美國、加拿大或者歐洲就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車是從美國進來的?」

「當然,我們有合法的渠道從這些國家進口二手車輛。」

「哦!」皮特點點頭,他們繼續走,突然湯姆眼前一亮,他碰了皮特一下,示意看那輛車。這是一輛普通的小車,但卻在湯姆眼裡很特別。皮特並不明白為什麼湯姆對這車感興趣,但湯姆既然示意他那就有他的道理。

「這車怎麼賣?」皮特問。

「你如果付美金的話一千元就可以開走。」

「不行!一千元絕對是太貴了。我最多出六百美金。」皮特口氣強硬地說。

「六百美金不可能買到這麼好的車,你看,這車輪胎,還有引擎,」說著男子打開引擎蓋,「都是上好的東西。」

「我只能出六百美金。」皮特不聽男子給他的解釋,他口氣異常固執。

「好吧!九百美金,不能再少了。」男子說。

「七百!多一分我都不加。」

「八百!少一分我也不賣。」男子此時的口氣強硬起來。

「成交!」皮特打了男子的手掌,他鑽進車裡,啟動引擎,在車場裡跑了一圈。

「這車還行!」皮特對湯姆說。

湯姆點點頭,他自始至終不說話。

「我們還需要一輛大貨車,你能推薦一輛給我們嗎?」皮特問。

「貨車我們有通用700型、福特SOI3型、道奇VBX型貨車,都是很新的。你們需要幾噸的貨車?」

「我們需要一種全封閉的貨車,噸位不需要太大,但馬力要強勁,車況一定要好。是那種能在各種路況上順利行走的車。」皮特說。

「那我勸你選擇道奇VBX型貨車,它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好!你帶我們去看看吧。」皮特說。

男子帶湯姆和皮特來到一輛貨車前,的確正如男子說的那樣,車況的確不錯,湯姆和皮特對車輛做了仔細檢查,這車對他們很重要,這是他們用來逃跑的車輛,所以他們對車況格外重視。

「這車多少錢?」皮特問。

「要的話一千五百美金。」

皮特笑了笑,他搖搖頭,「我不可能付這樣高的一筆錢買這輛破車。」

「如果你嫌高的話我還有一輛道奇VBX,我開價八百元給你。」

「不行!我就要這輛車。」皮特說。

「那只有一千五百元了。這車少於這個數是不賣的。」

「給你一千元怎麼樣?」

「不行!」

「一千兩百元!」

「不行!」男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難道非要一千五百元才賣?」

「對!這車我不討價還價。」男子說。

「那好吧!你給我把兩輛車都加滿油,我現在就把車開走。」皮特說。

男子喜笑顏開,他大聲招呼遠處的夥計,「卡羅,快過來,按照這兩位先生的吩咐把車加滿油。」說完他轉身對皮特說:「我需要現金,你必須付我現金,一共是兩千三百美金。」

皮特從口袋裡掏出皮夾,點了二十三張一百元美金的鈔票。男子收到錢後非常高興,他不住地向湯姆和皮特講這買賣對他們是多麼划算,希望兩位下次再來。

湯姆和皮特把車開到郊外一處四處無人的林地裡。他們下車到周圍察看環境,看是否有閒人會到這裡來。當他們確定這裡的確沒有旁人後,皮特才開著小車走了,他去接另外四個夥伴。臨走前,湯姆要皮特買一桶白色油漆,一桶藍色油漆、噴漆用的噴壺和其它用來給車體噴漆的工具。皮特不明白為什麼這樣,湯姆告訴了他原因,皮特這才知道湯姆為什麼要執意買這輛小車。

過了一個小時,皮特和四個人回來了。四個人告訴湯姆,正如湯姆所預料的那樣,聖何塞警察在清晨九點乘一輛黑色福特車押解奧薩蒂夫人離開聖何塞警察總部,具體是否會經過埃斯尼特拉他們無法判斷。

湯姆聽後說:「如果他們是要去危地馬拉,那埃斯尼特拉是必經之路。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們要到達埃斯尼特拉還需要五個小時,按這個時間來算,他們會在下午四點左右到達埃斯尼特拉,我們的時間還夠用。皮特、特德,我們走,現在看看我們是否有運氣找到警察的衣服。你們三個現在就開始工作,喬治,我知道你以前做過汽車修理工,這活對你不是難事,對嗎?」湯姆對一個瘦高個水手說。

「放心吧,船長,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喬治說。



湯姆、皮特與特德三人乘大貨車離開樹林前往埃斯尼特拉市內,他們在市內轉悠了四五圈。湯姆最初的想法是看哪裡有黑店租借或者買到警察服裝,但最後發現要達到目的根本沒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襲擊過往的警察。

他們乘坐的道奇VBX型貨車是一輛雙排座的平頭貨車,高大的輪胎,寬敞的駕駛室,視界很好的前窗玻璃,載貨車廂是用波形鐵皮封閉製造,雙開後車廂門,在車廂左右兩側上部各有一個狹小的通氣孔,整個車體堅固,引擎強勁,當車在路面高速跑動的時候能清楚地聽到引擎低沉有力的吼叫,車體通體藍色,看起來像是只跑了幾千公里的樣子。

湯姆和皮特坐在前面,特德坐在後排,湯姆三人的手邊就是槍,槍都用外衣遮蓋住壓好,防止被外人看到。他們在街上徘徊了足足有兩個小時,依然沒有辦法解決問題。最後湯姆下了決心,他要襲擊警察。

湯姆讓皮特把車開到一個偏僻的街區,這裡兩面圍牆,行人稀少。湯姆告訴皮特該如何做,皮特心領神會。他下車後走了一段,然後神色慌張快步走到兩位街上巡視的巡警身邊氣喘吁吁地說:「先生,快,快,那邊有人拿刀打劫了我的貨車。」

兩位巡警見他驚慌失措、大汗淋漓、眼露恐懼,於是信以為真,他們立刻拔槍向皮特指的方向跑了過去,皮特跟隨在他們身後,一邊跑一邊一邊給兩人指點方向。

他們跑過一條大街,拐進了那個僻靜的街道,皮特指著貨車說;「那人還在!他正在發動我的車。」

兩位巡警迅速跑了過去,他們來到車邊,見一個蒙著眼罩的男子一手拿刀,另一隻手正在拚命轉動鑰匙打火。

「把手舉到頭頂。」兩位巡警槍口對著男子吼道。

男子發現是兩位警察立刻目瞪口呆,他慢慢舉起手。巡警打開車門,示意他下車。在男子下車後,一個巡警掏出手銬試圖拷住男子,這時,他們兩人的腦袋突然頂了上黑洞洞的槍口。皮特和湯姆從背後把巡警的槍拿走。用巡警的手銬把他們拷起來,然後命令他們到後車箱去。兩位巡警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他們目光恨恨地盯著皮特,顯然很不情願受到擺佈。強壯的湯姆和皮特把兩位試圖尋機反抗的巡警摔進車廂,此時特德也已從座位上把衝鋒鎗拿出來,他和湯姆跳進後車廂,皮特則跳進駕駛室,皮特發動車後打個彎,車快速離開現場,向郊外急馳而去。

車開到先前的樹林裡。此時喬治三人已經把車噴塗好了。小車被噴塗成藍白色車身的警車模樣,油漆在熾熱陽光的照射下迅速被凝固了,只要不用手去擦的話,遠處很難分辨出來。皮特從防暴商店買的警燈也都已經安裝到位。車窗玻璃和輪胎等處還貼著報紙,等那報紙撕掉一切看起來都似乎是像那麼回事。

湯姆從後車廂跳下來,他看了看表,時間到了下午兩點,還有兩個小時時間。

湯姆讓大家在站起來,他察看了每個人的胖瘦和身高,最後決定由皮特、喬治扮演警察,特德則換身西裝帶禮帽,看起來像便衣的模樣。他給每個人交代了堵截細節。之後,喬治小心翼翼撕掉小車上的報紙。皮特、喬治兩人換上從兩位巡警身上扒下的衣服,特德則換了身黑色西裝,帶著黑色禮帽,他們上了偽造的警車。皮特開偽造警車在前,湯姆駕駛卡車在後。兩輛車離開樹林向公路而去。此時,湯姆的身旁是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水手,另一個水手則在後車廂拿槍看守已經被蒙住眼睛塞住嘴捆綁成死豬模樣的兩位巡警。

兩輛車開了二十分鐘後上了聖何塞通往埃斯尼特拉公路,沿著公路由北向南慢慢向前開。湯姆不斷察看公路兩邊的地形,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伏擊地點。聖何塞通往埃斯尼特拉公路兩邊多是灌木和熱帶植物,紅褐色的丘陵和稀疏的草地。過了一片灌木林後,湯姆發現公路從一個兩邊是高坡的峽谷穿過,這裡公里拐了個彎,湯姆決定就在轉彎處的峽谷伏擊。湯姆這種考慮是有原因的,在這樣的地段下押送奧薩蒂夫人車輛一旦進入除了公路兩頭外是無法從兩邊的高坡跑掉的,這樣可以保證伏擊不會失敗。

湯姆用步話機通知皮特停車,湯姆下車來到偽造的警車裡。他坐到皮特身邊,讓皮特開車重新在峽谷前後走了一遍,車一邊走湯姆一邊講解伏擊注意的要領。車開到在峽谷外的一處湯姆叫停車,他指著公路邊的一片空地說:「皮特,你把警車停在這片空地上,這裡距離公路主線遠點。在攔車的時候你一定要和喬治站在公路上,要在我們這輛假造的警車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這樣就可以避免對方看出破綻。還有,喬治不會西班牙語,絕對不能讓喬治開口。凡是從這裡經過的黑色福特車你都不要放過。一旦攔住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後你語言要禮貌但態度要傲慢,因為對方開的不是警車,所以你要把他們當普通公民看待。如果對方要問你為什麼檢查時,你不用正面回答,讓對方感覺你不把他們放在眼裡。記住!你是警察!你有權檢查可疑的車輛。如果對方表露出警察身份,那你只需要表達禮貌就可以了,然後就放他們走。你一定要設法看清楚奧薩蒂夫人是否在車裡,我想如果奧薩蒂夫人看到你後一定會吃驚。這不要緊,奧薩蒂夫人很聰明,她應該明白下面將發生什麼。」

湯姆在皮特點頭領會要領後讓他開車前去伏擊地點。他繼續對皮特說:「押送的車輛離開你後你要立即發動車跟隨在後面,然後通知我他們的車來了。我將在山谷的轉彎處把貨車橫在路上,擋住整個路面,同時我們會下車開槍攔截他們。他們看到我們的樣子應該意識到中了伏擊,會立即掉頭往回跑,這時你們的車也應該到了。如果我這邊沒有擊中他們的車胎讓車停止下來,那就要靠你們了。特德的槍法最好,你要安排特德設法擊中他們的車胎讓車停下來,如果不成功,那你們就一定要亂槍掃射汽車,不要再管奧薩蒂夫人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能在這裡解決問題,我們就絕沒有下次,我們也不可能去追逐逃跑的車輛。這次伏擊只能給我們三分鐘時間,最多不超過五分鐘。」

「湯姆船長,我從來沒殺過人,我不知道那時我會怎麼樣!」皮特說。

「不用想那麼多,要知道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那麼我們即便逃出危地馬拉也將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捕,我們也無法回阿留申。所以,我們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為生存而戰吧!皮特。」

皮特臨走時湯姆又告誡他:「皮特,記住絕對不能在警察面前說英語。我們在回到『奧拉號』之前誰都不許說英語。如果要說得話也要避開這些警察。」

「好的!船長。」皮特點頭道。

「去吧!皮特。」湯姆說完突然改用中文說了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什麼?船長,你說什麼?」皮特不解地問。

「沒什麼,是我的家鄉話,是一個祝福成功的禱告!」

皮特開車帶著喬治和特德而去,湯姆站在路上凝望著他們遠去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他有某種擔憂,湯姆現在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伏擊能夠成功。

他返回卡車,給車上的兩個水手招招手把他們叫下車來。三人離開卡車走到遠處,湯姆對一個水手說:「尼克,到時候我將會站在這裡給你一個手勢,那時你要快速把卡車打橫攔住道路,之後你和山姆下車,端槍站在車前。車朝你們衝過來的時候你們不要向車開槍,只需朝天射擊就行了。你們目的是為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這樣我就好在路邊打車的輪胎讓車停住了。如果他們開槍還擊的話,你們就躲到車後開槍,但你們還是不要打他們的車和人,他們我會收拾的。記住了嗎?」

「好的,船長。」兩人說。

「你們回車裡去吧,記住,在車裡只許說耳語,車廂裡還有兩個危地馬拉警察,我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拉美人。」

兩人轉身回到卡車裡,湯姆一個人站在高坡上手拿步話機看路另一頭的情況。他手裡拿著被外衣遮蓋的一把狙擊步槍,他感覺此時又像是回到越北叢林,手裡的武器讓他體內熱血湧動,充滿力量。

此時下午的陽光斜掛在天空,天氣異常炎熱。汗不住地從湯姆臉上流下來,他用衣袖擦擦額頭,等待那一刻的來臨。湯姆頭上帶一頂草帽,鼻子上架著墨鏡,穿白色襯衣,褐色馬褲和黑色靴子,一副拉美人的打扮。他的襯衣敞開著,露出他黑褐色強壯的肌肉。在高坡上,他通過望遠鏡能遠遠看到皮特他們的影子。公路來往的車輛不多,幾乎都是拉貨的卡車,偶爾也有小車經過,這些車基本都是七十年代破破舊舊的車輛,有那麼幾次有幾輛高級轎車經過,但卻很少有黑色的。從湯姆的望遠鏡裡他看到皮特曾攔住過兩輛小車,但最後都放了過去。皮特通過步話機告訴湯姆這兩輛車都不是押送奧薩蒂夫人車輛。時間過了一個小時,四點鐘過去了依然沒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黑色小車經過。湯姆有些疲倦,他在坡上找了塊草皮坐下。他感覺到一種擔憂,他怕陰差陽錯押送奧薩蒂夫人車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經過埃斯尼特拉,儘管按照正常邏輯推斷埃斯尼特拉是通往危地馬拉的必經之路,但萬一那些警察中途做了變動,從某個未知的岔路繞過埃斯尼特拉前往危地馬拉的話那就太不幸了。

湯姆從口袋裡掏出煙斗,填上煙絲,劃著火柴點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把煙霧吐出來。他把手邊的槍緊緊抓住,像是在給自己鼓氣一樣。他拿起望遠鏡又盯著遠處的道路,看路面的情況,路上依然如故,沒有什麼情況發生。

湯姆把望遠鏡放下,他看看表,此時已經是四點半鐘。湯姆計算,如果到了五點依然沒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出現,那真有可能出了問題,押送車有可能從其他的路途走了,要麼押送車乾脆就不是去危地馬拉,而是去了某個無法預知的秘密地點。如果那樣湯姆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後的事態,那他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奇跡出現了。

正在湯姆內心焦急、左思右想的時候步話機響了,皮特在裡面喊:「船長,車過去了,黑色福特車,奧薩蒂夫人,裡面有三個警察。」湯姆拿起望遠鏡,在裡面清楚地看到一輛黑色小車正急速開過來。

湯姆拿起狙擊步槍,甩掉包裹槍支的衣服,從山坡狂奔而下。他跑到公路上給卡車裡的尼克一個手勢,尼克看到湯姆的手勢手忙腳亂發動汽車。湯姆心裡計算著時間,他知道再過幾十秒鐘車就要到了。

尼克本想朝前把車橫過來,但狹窄的路面卻讓他把車頭開到山坡上,無法再朝前動。湯姆跑到車前給尼克一個手勢,讓他往回倒,尼克慌亂中換檔兩次才把車檔換到倒退檔。車向後倒退,車尾撞擊到山谷的另一邊山坡上,撞擊使山坡上塵土飛揚,卡車因此也停住了。

卡車此時雖然沒有全部把路面擋住,但也只留下不大的縫隙。湯姆給尼克和山姆一個手勢,讓他們兩個下車。兩人慌忙從車上跳下,端槍站在卡車前,兩人此時看起來明顯手在發抖。湯姆不再管那麼多了,他迅速跑了路一邊的拐角處,雖然他這個位置距離路面很近,但對方也只有把車轉過拐角才能看到他。

湯姆剛端好狙擊步槍,做好瞄準姿勢,還連一口氣都沒喘就看到一輛黑色小車拐過山角衝了過來,也在同時,尼克和山姆的槍就響了,他們在剛看到車的時候就開了槍,槍朝天四處亂放,整個山谷充滿衝鋒鎗子彈的呼嘯聲。

黑色小車距離卡車有四十米的地方停住。很顯然,車裡的警察被尼克和山姆兇猛密集的射擊嚇住了。黑色轎車車頭撞到山坡上,然後開始後退。湯姆把槍端穩,向車輪開了槍,他的第一槍打在車圈上火花四濺,第二槍打在車論的擋泥板上。當湯姆要發第三槍的時候黑色轎車已經掉過頭急速轉彎往回走,正在這時,皮特開車趕到了。

皮特、喬治和特德從車上跳下來,他們端著槍,呆立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車內的警察對突如其來的伏擊有些發蒙,他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跟隨在他們身後的警察是偽裝的。他們朝皮特三人狂喊:「有伏擊!我們遭到伏擊啦!快幫我們!」也在這時他們的車快速從皮特三人身邊疾馳而過,向遠處逃遁。

湯姆心急如焚,他狂跑過去,轉過山角,此時皮特三人還呆立在原地。他們對這種突變情況不知如何處理,他們傻傻地看著湯姆一個人追逐逃逸的汽車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幫忙。

湯姆拐過山角後站住,他屏住呼吸,端槍瞄準,此時汽車已經開出去六、七十米。湯姆的第一槍打中汽車的左側後輪,第二槍打中右側後輪。兩個後車胎爆裂開來立刻讓汽車失去了前衝的動力,車一下側翻撞擊到山坡上,整個車翻了過來,四個輪子在空中不住地打轉,隨即,車的周圍塵土飛揚,車撞擊山坡揚起的塵土把整個車都遮蓋住了。

到這時皮特三人才醒悟過來,他們端槍向四腳朝天的汽車跑去,而這時湯姆已經到了車邊。他拉開車門,看到兩個男子頭朝下蜷縮在座位上手腳還在亂動,司機則從車門癱倒出來躺在地上。此時,奧薩蒂夫人則滿臉是血昏倒在後坐狹小的空間裡。

湯姆沒有立即動手解救奧薩蒂夫人,而是站在門邊用槍指著困在車廂裡的兩個警察,他在等皮特三個人過來。他的職業習慣讓他不得不提防這些看起來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在他眼裡這些癱在車裡的人很有可能發動對他的攻擊。皮特三人跑到車邊,湯姆把手放在嘴邊給三個一個暗示,意思是不要說英語。此時,皮特三人依然驚魂未定。

湯姆給三人用手示意去把奧薩蒂夫人抱出來,他示意了兩次,三人沒一個敢上前抱滿臉是血的奧薩蒂夫人。湯姆很氣憤,他把槍摔給身邊的喬治,示意皮特看著車裡警察的舉動。他身體探進車裡把奧薩蒂夫人抱了出來。此時的奧薩蒂夫人頭部傷口依然在流血,車翻滾的時候奧薩蒂夫人的頭顯然是撞擊到車頂某個突出的硬物。湯姆把受傷的奧薩蒂夫人轉交給喬治,隨手從喬治手裡拉過自己的槍,他示意喬治把奧薩蒂夫人抱回山角後的卡車。

喬治抱著奧薩蒂夫人跑後那三個警察也喘過氣來,車裡的兩個警察自己從車裡爬了出來站起來,而那個司機雖然依然躺在地上,但目光裡已經露出恐懼的神態。湯姆上前從三人身上搜槍,他發現司機和其中一個警察槍還在槍套裡,而另一個警察儘管在情急中拔出了槍,但槍已經在車翻滾的時候從敞開的車門摔飛了出去。

湯姆做了個讓司機站起來的姿勢,司機沒反應過來,他在地上發愣,湯姆又做了一次,他還是沒站起來,可能是腿軟的緣故。湯姆發怒了,他扣動扳機朝司機頭頂放了一槍,那司機像是觸電似地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站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褲襠都濕了。

湯姆用槍口嘩啦了一下三人,讓三人站在一起,然後他右手端槍,左手在空中轉了個圈,意思是讓他們轉過身去。三人中的一個明白了,立刻轉了過去,其他兩人因為有了示範也立即轉過身。

湯姆向後擺擺手,示意皮特和特德往後退,皮特就站在湯姆的身邊,想問湯姆下面該怎麼辦,但又不敢用英語問。湯姆槍口對著站立在路邊的三個警察後退,在退了有二十米開外後,湯姆對身邊的皮特耳語說:「用西班牙語告訴他們不許回頭,誰回頭就打死誰!」

皮特聽後立刻大喊:「你們不許回頭!否則打死你們。」

湯姆又悄悄對特德說:「特德,你快去讓尼克把卡車開過來。」

特德聽後立刻飛奔而去,湯姆轉頭對皮特說:「皮特,你去把我們的警車開過來。」

皮特也像特德一樣跑了回去。一會,皮特的警車先到了,皮特把車停在路邊,招呼湯姆上車。湯姆並不急於上車,他要等卡車過來。尼克開的卡車拖了一分鐘才到。湯姆給尼克一個手勢,讓他繼續開別停。尼克領會了湯姆的意思於是開著卡車呼嘯從兩人身邊而過。湯姆小聲對皮特說:「你現在朝卡車大聲喊到聖何塞等我們。」

皮特已經明白湯姆的用意,他此時心情已經比剛才平靜了很多。他從車警車裡探出腦袋用西班牙語朝卡車拚命喊:「你們先走,到聖何塞等我們!到聖何塞等我們!」

湯姆在皮特喊的同時拉開車門鎮定地坐進去,他示意皮特開車。皮特踩動油門,車立刻啟動。湯姆這時把身體探出車外,朝那三個警察頭頂的一米左右處連續射擊,子彈的轟鳴聲在空中迴盪,那三個警察幾乎是同時抱著腦袋趴在地上。湯姆不斷射擊,直到彈匣的子彈打光為止。

「皮特,開足馬力追上我們的卡車。」湯姆從車外縮回身體後對皮特說。皮特立刻把油門踩到底,小車像箭一樣朝前飛去。到此伏擊戰結束,整個過程用了七分鐘。超過了湯姆設定的最大時間。湯姆六個人在山谷的伏擊戰引起路過的幾輛車上乘客的注意。他們把車停在山谷外,傻傻地聽著前面的激烈的槍聲,看著槍聲之後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的一大一小兩輛車。他們知道前面出了事,但誰都不敢去阻攔這些亡命之徒。

此時,皮特和湯姆坐的車已經開到尼克開的卡車前面。湯姆把手伸出車外,示意卡車跟著走,他們向前走了有兩公里後湯姆叫停車。他跑到卡車邊,示意山姆下車。兩人打開後車廂,上車把車廂裡的兩個被蒙住眼睛的巡警扔來來,推到公路邊。湯姆讓山姆待在後車廂裡,他自己跑回小車,示意皮特繼續往前開。車又向前開了兩公里,湯姆看到路上前後無人於是要皮特把車右轉開向路邊的田野。兩輛車離開公路,繞過一片灌木叢,然後四十五度斜插向後方。他們在高高底底的原野裡走了有四五公里,在一處茂密的林中停住。湯姆和皮特下了小車,旋即上了卡車。湯姆要喬治、尼克抱著奧薩蒂夫人到後車廂去。利用這個時間,皮特和喬治把衣服換回原來的服裝。一切搞定後,皮特坐上卡車駕駛位,湯姆坐在他身邊,後座是特德。到此,湯姆才算是鬆了口氣。他告訴皮特:「現在沿著這個山谷向東北方向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公路。」

「船長,你怎麼知道會找到公路。」皮特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在來的時候用望遠鏡察看過,前面的公路與我們剛才逃走的那段路是九十度垂直,從這個斜坡過去就能繞過我們剛才的伏擊點回到通往埃斯尼特拉的公路,我不知道我的這種小伎倆是否能騙過危地馬拉警察,但我想至少會讓他們遲點發現我們逃跑的路線。」湯姆瞇起眼睛看著前方說。

繞過斜坡後皮特果然發現了公路,車在開上公路前湯姆要皮特先看看路上有沒有其他車輛,皮特停車了一分鐘,他眼睛掃視了左右兩邊,等待路上的車輛過去,最後當他確定沒有其他車輛在視野中後立刻開足馬力迅速上了車道。過了二十分鐘後,車從埃斯尼特拉東郊急速開過,轉頭向西上了通往聖盧西亞的公路。

開了一陣後湯姆對皮特說:「皮特,把車停一下,我到後車廂去看看奧薩蒂夫人。」

皮特把車停在路邊,湯姆跳下車上了後車廂,車繼續向前走。湯姆藉著從通氣孔射進來的光線看到奧薩蒂夫人趟在他們事先準備好墊子上。尼克、喬治和山姆抱著槍坐在車廂底,他們顯得很疲憊,經過這樣一番激烈緊張的伏擊後他們似乎都還沒有徹底平靜下來。

「奧薩蒂夫人怎麼樣了?」湯姆問。

「奧薩蒂夫人一直在昏迷。」山姆說。

「哦!」湯姆伏下身看了看奧薩蒂夫人,他見奧薩蒂夫人頭上纏著繃帶就問山姆:「是你包紮的嗎?」

「是,船長!」山姆回答。

湯姆仔細看了看奧薩蒂夫人的傷勢,他摸了摸奧薩蒂夫人的脖頸,然後對身後說:「把手電筒給我。」

喬治把手電筒遞給湯姆,湯姆把奧薩蒂夫人的眼睛扒開看了看就明白了,奧薩蒂夫人僅僅是因為車禍和驚嚇而昏厥過去。湯姆把奧薩蒂夫人臉蛋使勁拍了拍,就聽奧薩蒂夫人長長喘了口氣,然後痛苦地叫出聲來。

「好了!她沒什麼大事。」湯姆放下了心,他轉身拍了拍圍坐在身邊的三個部下的後背說,「這次伏擊儘管不是很完美,但已經很不錯了。我很滿意!」他說著向車廂四處掃了一眼,問:「買的酒呢?」

「沒有買酒,船長!」尼克說。

「為什麼沒有買?」

「你沒吩咐要買。」

「哦!是我的錯。到下一個鎮子的時候去買些酒來,我們該輕鬆一下了。」

NKNK 2009-07-04 09:15 PM

第十五章 怪異的測試


「藍點訓練營」位於紐約曼哈頓洛克菲勒中心不遠的一棟寫字樓裡。從這裡到洛克菲勒中心只有五分鐘的步行路程。

曼哈頓是一個狹長的小島,從北向南分為上城、中城及下城,島內高樓林立,景點繁多,很著名的有中央公園、大都會博物館、古根漢博物館、麥迪遜大道、林肯中心、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世界著名的紐約唐人街、帝國大廈、勒萊斯勒大樓、洛克菲勒中心,時報廣場、百老匯劇院區以及名牌貨物集散地第五大道,另外還有紐約證券交易所、世界金融中心、南街海港、格林威治村、炮台公園和位於自由島上的自由女神像,當然還不能漏掉後來被飛機摧垮的世貿中心。

曼哈頓僅僅是紐約這座大都會的很小一部分。紐約實際上是由集中美國商業精英的曼哈頓、面積最大犯罪猖獗的皇后區、人口最稠密的布魯克林區、以住宅為主的布朗區、人口最稀少的史坦登島這幾部分組成。

維奧萊塔在紐瓦克國際機場降落後等待麗絲來接她。她在機場口等麗絲到來等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她不認識麗絲,而麗絲也不認識她。好在她手頭有麗絲的照片,麗絲也有她的照片。維奧萊塔在機場口拖著行李一個人孤零零地傻站著,她既想打的士走,又對麗絲會找到她抱幻想。就這樣,她足足徘徊到兩腿發麻才遇到接她的人。

麗絲開著一輛紅色跑車到她身邊停住。當麗絲把墨鏡摘下,手裡拿著照片打量對比她的時候,維奧萊塔才注意到麗絲完全不是她手裡照片上那種文雅模樣的女孩。

「你就是維奧娜?」麗絲問。

「對,你是麗絲!」 維奧萊塔上前伸出手熱情地說。

麗絲輕輕握了一下維奧萊塔伸來的手,態度不熱情也不冷淡。她從車裡下來,打開後備箱。維奧萊塔急忙把行李拖了過去,麗絲用手指指,意思讓維奧萊塔自己來放行李,她沒有一點要幫維奧萊塔搬箱子的意思。維奧萊塔撇了撇嘴,心裡想,這女孩挺傲慢的,不就是搬箱子嘛,有什麼大不了?維奧萊塔使足力氣把箱子搬進後備箱,麗絲「砰」地一聲把後備箱關閉,然後給維奧萊塔招招手,意思是上車。維奧萊塔心裡很是不爽,但她忍住不發作。畢竟她是有求於人,而麗絲平時待人接物的風格也許就是這個樣子。維奧萊塔坐進車裡後麗絲踩下油門發動汽車,車快速衝出去,那跑車強勁馬力產生的加速度使維奧萊塔後背猛地貼在座椅靠背上。僅僅是和麗絲接觸短短的幾分鐘就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她和麗絲生活世界的不同。

維奧萊塔坐在麗絲身邊,兩人都沉默著。車沿著高速公路從新澤西州向東北方開。她們要達到的地點布魯克林區需要穿過哈德遜河底隧道進入曼哈頓,然後從曼哈頓繞過去。

車走了十幾分鐘後,麗絲開口問維奧萊塔:「維奧娜,我聽我父親說你想進『藍點訓練營』,是嗎?」

「是,麗絲!」 維奧萊塔答道。

「你讀大學了嗎?」麗絲問。

「沒有!」 維奧萊塔不知道麗絲為何這樣問,但她感覺到麗絲口氣中有某種輕視的成分。

「你知道『藍點訓練營』是做什麼的嗎?」

「知道一點,它是專門培養企業家的。」

「培養企業家?」麗絲輕聲笑了起來,「豈止是企業家,『藍點』是培養商業精英的地方,是商業精英。知道嗎?小姑娘!」

「什麼意思?難道兩者有區別嗎?」 維奧萊塔問。

「區別?哈哈,這兩者的含義根本不同。企業家隨處可見,但商業精英則是天才的代名詞。」

「天才?你的意思是說『藍點訓練營』不是培訓普通人的地方?」 維奧萊塔問。

「當然不是,『藍點』不是誰想去就去的。想進入『藍點』學習首先要有商界名人推薦,然後還要經過嚴格的測試。包括知識測試、智力測試和個性評估。」

「你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即便有商界名人推薦,如果通不過測試也不能進『藍點訓練營』?」

「是的!」麗絲斬釘截鐵地說。

「那是不是說我到『藍點訓練營』學習這件事並沒有最後敲定。」

「對!你僅僅是一個報名者,而不是已經被錄取為『藍點』的正式學員。」

「啊!那我豈不是白來紐約了。」

「當然也不白來,像你這樣一個沒見過市面的女孩子,紐約是你成長的最好搖籃。」



麗絲把車停在樓下。維奧萊塔隨麗絲乘電梯上樓,電梯停在十層。麗絲打開門,維奧萊塔進入後發現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套房。

「維奧娜,你把行李放下,我帶你去看看房間。」麗絲說。

維奧萊塔隨麗絲看了看,發現這裡很簡陋,臥室除了床和一個衣櫃外沒別的,客廳裡也只有簡單的傢俱。維奧萊塔看著這情景直發呆,她不相信一個開跑車、幾千萬身家的富翁的女兒麗絲就是住在這樣的環境中。

「別發呆,維奧娜。這是我給你租的房間,每個月500元房租,我先給你墊付了一個月,這錢你以後要還我。」麗絲說。

「可——,我——我沒想是這樣的地方——」 維奧萊塔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父親告訴我說我該住在你那兒。」

麗絲抬頭笑了起來,說:「我父親他太守舊了。我有我的私生活,怎麼可能隨便與人同居,那樣很多事會很不方便。維奧娜,你剛來紐約,並不瞭解這裡,你慢慢就會懂了。」

「那我——」 維奧萊塔蠕動嘴唇想說什麼,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說了。

「別擔心!維奧娜,我會時常來看你,至少在你適應紐約之前我會幫助你學會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晚上我帶你去參加個聚會,在紐約你必須有朋友,否則你會被這座城市淹死。」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現在只能這樣了。期望與現實之間的強烈差距使她本能地感覺到不好的兆頭。她現在真想立刻去機場買機票回家,但又想到父親那期望的眼神,以及她過去令人窒息的生活就又覺得該堅持下去。她不想讓島上那些夥伴和鄰居把她當作一個只有漂亮臉蛋的洋娃娃。我是蒙蒂利亞家的繼承人,我必須成為能擔任這個角色的合格的人,這是我肩上的使命,維奧萊塔壓抑住自己悲哀的情緒想。

經過一番自我安慰後,維奧萊塔心裡坦然了許多。她把行李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裡面裝的是手工雕刻的木製小人。這是她在安科雷季一家土著人開的禮品店裡買的。

「麗絲,這個是給你的禮物。」 維奧萊塔說。

麗絲把禮物拿在手裡。她扯開盒子的紅色緞帶,打開。她輕輕驚呼了一聲,說:「真漂亮!」她把小人拿在手裡把玩了一陣,然後張開手臂擁抱了維奧萊塔,「謝謝你!維奧娜。我沒想到你會給我禮物。」

維奧萊塔笑笑說:「你喜歡我的禮物我很高興,謝謝你幫我。」

「不用客氣!」麗絲說,「維奧娜,我該走了。晚上七點我來接你,我帶你去參加聚會。如果你餓得話可以去附近的餐廳,或者到超市去。這裡有冰箱,還有廚房,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讓自己活得像個女王。」

麗絲走了。維奧萊塔慢慢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臉摀住,她想哭,但哭不出來。有生以來她從來沒這樣無助過,也從來沒這樣這樣感覺孤獨。生活原來還有這樣一面,她想,看來我在少女時代對大都市的幻想原來只是一個夢。



麗絲晚上七點準時來找維奧萊塔,她進門後發現維奧萊塔依然是來時的打扮,頭髮也沒有梳理,而且連行李都沒有打開,依然放在客廳的地上。麗絲知道維奧萊塔的沮喪,她並不以為意。在她看來,紐約就是這樣,一切都要靠自己。沒有人會是你天生的救世主,也別指望朋友會在你苦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朋友僅僅是為了放鬆自己的一個伴,而不是可以依賴的靠山。

「維奧娜,快換衣服吧!再晚我們就遲到了。」麗絲說。

維奧萊塔在麗絲的催促下強打精神收拾打扮了自己,她帶的衣服並不多。在此時的季節,紐約的秋天已經是寒風凜冽了。她箱子裡有一件藍色的呢子大衣,這是她在安科雷季一家高檔服裝店買的,但在紐約,她的著裝似乎就不那麼時髦了。她腳上穿紅色的長靴,戴了頂藍色的呢子帽,她拉美人特有的深色皮膚和嬌小的身段,以及魅力四射的眼睛至少遮蓋了她著裝與這個大都會時髦打扮的差距。

「維奧娜,你還是很美的?」麗絲說,「我帶你去的聚會有很多英俊小伙子,你會讓他們對你著迷的,你很快就會有追求者。」

「哦!麗絲,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結婚了。」 維奧萊塔說。

「什麼?你結婚了?可你沒帶結婚戒指啊!」麗絲說。

「我——,」 維奧萊塔攤攤手,聳聳肩說:「我出門忘帶了。」她向麗絲撒了謊,實際上她除了結婚那天外再沒帶過結婚戒指。

「你這麼年輕,為什麼要這麼早結婚呢?難道做一個自由年輕漂亮的單身女人不快樂嗎?」

「麗絲,我不想談這件事。」 維奧萊塔說。

「哦!那是你隱私,我不該隨便打聽。那你還去參加聚會嗎?」麗絲問。

「去!麗絲,我要做一個真正的紐約人。」 維奧萊塔斬釘截鐵地說。

「你需要我對你結婚的身份保密嗎?」

「要!」 維奧萊塔堅定地說,「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麗絲點點頭,她猜維奧萊塔心中有什麼秘密不願意講出來。她們兩個下樓乘車半個小時才到目的地。麗絲帶維奧萊塔進入聚會大廳,這裡幾乎全是年輕人,雖然是聚會但大家打扮得都非常休閒,男子絕少有西裝領帶的打扮,而女子也沒有華麗的禮服。麗絲告訴維奧萊塔,這裡是一個聚集紐約波普藝術、超現實主義、集成藝術、行為藝術、偶發藝術和新幾何主義精英的地方,基本都是有才華的年輕人,這裡充滿濃郁的藝術氣氛,也許再過十幾、二十年這裡中的某些人會成為美國文化、藝術領域的領導者和先鋒。

維奧萊塔只是點頭,她頭一次迷惑於她未知的領域,並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麗絲帶維奧萊塔穿過大廳朝幾個人走去。那幾個人見到麗絲立刻臉上展現笑容,他們紛紛上前與麗絲擁抱,有人甚至抱著麗絲狠狠親吻她的臉蛋。

「我介紹一下,這是維奧萊塔,我的新朋友。」麗絲對大家說。

這夥人友好地上前向維奧萊塔打招呼,和她握手。有個男士幽默地說:「麗絲很顯然在製造戰爭,帶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來是想讓我們人人墮入情網。」

維奧萊塔聽出男子對她的讚揚,她臉羞紅了,她頭一次有含羞的感覺,這和她的性格是完全不相符的,但似乎在這樣的氛圍中維奧萊塔內心的張揚和霸氣頃刻被打磨光一樣。她在這些年輕人看似禮貌,其實卻隱藏火熱的調侃和嬉笑中有了淡淡的自卑。

這晚上維奧萊塔說話並不多,因為她跟不上這些人的思路,他們所談到的那些名詞、觀點和藝術門類她聽都沒聽過,尤其是他們時常提到的一些人名更是讓她暈頭轉向。在聚會中身邊一個年輕女子突然問她對克萊夫·貝爾的「有意味形式」怎麼看。

維奧萊塔張大嘴傻呆在那裡,她無從回答,因為她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在她窘迫的時候一位男士走了過來,他是剛才麗絲在介紹她時那夥人中的一個。

「維奧萊塔小姐,你別去管她什麼『有意味形式』,我猜這個大廳裡知道這個名詞的人不會超過三個。」他說著拍拍那個問維奧萊塔問題的女孩子,「安妮,你向維奧萊塔小姐提這樣連你都搞不清楚問題是在折磨克萊夫·貝爾。說實在的,克萊夫·貝爾是個傻瓜,他夢中囈語編造了這樣一個名詞,而像你這樣的狂熱的追隨者只喜歡鸚鵡學舌。」

安妮對男子的譏諷毫不示弱,她說:「難道你認為克萊夫·貝爾不如你埃德偉大?你如果能讓克萊夫·貝爾屋頂上的雪砸到你頭上都是你這一生最大的幸運了。」

「是啊!安妮,所以我這輩子永遠也得不到大師的青睞,但我想得到你的青睞的機會倒還是不少的。」

「你就做夢去吧!埃德,如果你還自知之明的話,就應該回家去好好把你父親的雜貨店接過來,你這輩子就只配做一個小鎮上的雜貨店店主了。」

「你的主意太正確了!安妮,我正有此打算。我想在曼哈頓第五大道開一間賣雜貨的小店,出售的都是你作品。我還要在店門上寫一行大字:美國最偉大的藝術家安妮·伯格的永恆藝術精品展銷。」

「埃德,你最好明天被汽車撞死,我會為你好好大哭一場的。」安妮說完扭身走了。

維奧萊塔看著這一對男女為了她而劍拔弩張,最後一方憤而離去而完結感覺很是內疚。她並不認為這個叫安妮的女孩是有意為難自己。她一定誤認為我是這裡的一份子,維奧萊塔這樣想著。但無論怎樣,這個叫埃德的男子為她解了困窘,她內心還是感激他。

「維奧萊塔小姐,你別在意安妮,她誤認為你是這裡的一員。」埃德說。

「我知道!」 維奧萊塔說。

「你從哪裡來?」

「什麼?」

「我說從哪裡來?你家在哪裡?你顯然剛到紐約不久。」

「我從阿拉斯加,我今天才剛到紐約。」

「哦!怪不得。麗絲是你的——」埃德想問又止住了。

「她是我父親朋友的女兒,我們今天才剛見面。」

「哦!麗絲總是這樣忽視別人的感受。她把你放在這裡,也不管你是否受得了這裡的氣氛。我說維奧萊塔小姐,如果你覺得這裡熱的話我們可以出去喝杯咖啡什麼的。我請你!」埃德攤開手說。

「我是很想出去!如果不是很遠的話我很願意去喝杯咖啡。」

「那好!我們走吧。」埃德說完抓住維奧萊塔的手。他們穿過人群向門口走去。

維奧萊塔被埃德拉著走,她感覺埃德的大膽是那麼自然,似乎就是理所應當一樣。維奧萊塔跟隨埃德出了門,他們乘電梯下樓,來到街上一個小咖啡店。在這裡,維奧萊塔才細細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他二十幾歲,穿著灰色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衣上面兩個紐扣開著。他有一頭灰褐色軟軟的頭髮,紅潤的北歐人的皮膚,身材高大,他有一雙淡藍色的眼睛,手臂上有細細長長的絨毛。另外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他嘴唇上留有減得整齊的短短的鬍鬚。

埃德並不英俊,但卻有一種過目不忘的氣質。維奧萊塔和埃德在咖啡店裡聊了三個小時,幾乎都是埃德在講,內容幾乎都是他在紐約的故事。他告訴維奧萊塔剛才和他吵架的女孩安妮是他剛分手不久的女友。

最後臨分手時埃德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維奧萊塔,他告訴女孩如果想遊歷紐約需要個嚮導的話,他很願意為她效勞。



維奧萊塔第二天睡到早晨十點鐘,她起來後給「藍點訓練營」打了電話。對方告訴她了行走的路線。維奧萊塔出門打了輛的士,她到的時候正遇到有一夥人從門裡出來。那些人個個儀表莊重,男子是西裝領帶,女子則西裝套裙。他們表情嚴肅,目光中透出自信和堅定。尤其走路的姿勢和神態都與眾不同。在他們的前胸都有一個細長方形的藍色小牌,上面有精緻的鑽石狀花紋和一行文字——BLUE DOT,很顯然,他們是「藍點訓練營」的人。

維奧萊塔推門進入大廳,立刻就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她胸前沒有帶剛才那些人的藍色小牌,而是一個標明身份的工作卡。看來帶那種小牌的人不一定是工作人員,維奧萊塔想。

女子禮貌地問詢維奧萊塔來此處的目的,維奧萊塔告訴對方自己是來參加「藍點訓練營」培訓的。女子立刻請她到台前來,請她坐在椅子上。

「請問小姐你的名字?」女子問。

「維奧萊塔,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維奧萊塔說。

女子在名冊上查找了一遍,找到了她的名字。

「是蒙蒂利亞小姐,我們正在等您。」女子把一張表格拿出來。「請您把這張表填了吧。」女子給維奧萊塔遞過來一張表格和一支筆。

維奧萊塔接過兩樣東西,趴在檯子上迅速填寫完,女子看了一眼就把表格收了起來。

「您隨我來!蒙蒂利亞小姐。」女子招呼維奧萊塔跟她走。

維奧萊塔隨女子走進一個大廳,這裡有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子後是三個中年人,兩男一女。他們見維奧萊塔進來,立刻站起身,向維奧萊塔伸出右手。

「這位是費勒博士,這位是沙林格博士,這位是戈弗雷格博士,」女子依次介紹考官,「他們是你面試的主考官。祝您好運!蒙蒂利亞小姐。」女子說完轉身出門了。

「請坐!蒙蒂利亞小姐。」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男子費勒博士說,「你別緊張,在這裡你就感覺像是在家一樣。而我們三位就像你的老朋友。你整個過程無須做任何試卷,僅僅是回答我們的一些問題而已,我們提的所有問題都沒有標準答案,你只需要發揮你的想像力就可以了。你的回答沒有對錯之分,但你一定不要不回答。即便你的答案非常荒唐,但在我們看來依然是有效答案。明白了嗎?蒙蒂利亞小姐。」

「明白了!」維奧萊塔點點頭說。

費勒博士微笑著點點頭,他對維奧萊塔的鎮定自若表示滿意。

「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蒙蒂利亞小姐,我的第一問題是這樣的:假如你是上帝你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維奧萊塔一愣,她沒想到費勒博士會對她提這樣的問題。她皺著眉頭想了片刻說:「如果我是上帝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睡覺。」

「哦!」 費勒博士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要去睡覺呢?」

「因為假如我是上帝的話,那我絕不會那麼無聊去創造世界和人類。」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去睡覺非要有原因嗎?上帝創造世界並沒有原因呀!」

費勒博士微微一笑,他示意另一個男子沙林格博士提問題。

「有一天,你在街上遇到兩個人吵架,一個是你的朋友,另一個是敵人,你會怎麼做?」 沙林格博士問。

「我會拿石頭砸我的敵人。」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可也許你的敵人沒有錯誤,錯誤在你的朋友身上。」

「那我也要砸敵人。」

「為什麼呢?」

「我砸他並不是因為他正確,而是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難道你就不顧正義了嗎?你的敵人也可能是正義的一方呢。」

「我不懂正義還是不正義,我只知道是敵人就該那樣對待。」

沙林格博士聽後聳聳肩,他攤開手,表示自己問完了,該身邊的女士戈弗雷格博士問了。

戈弗雷格博士是一個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的女子。她聽了維奧萊塔前面的回答,感覺很有意思。她沉吟了片刻,然後說:「蒙蒂利亞小姐,有這樣一件事,在哈德遜河上有一艘船沉了,全部的乘客無一生還。過了一個星期後,有一個自稱是哈德遜河沉船的唯一倖存者找到你,他對你說:『請幫幫我,給我一個美元,我需要給我的親人打個電話。』你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的回答讓維奧萊塔思考了一陣,她感覺這個問題似乎是一個陷阱,似乎是在引誘她上當。

「戈弗雷格博士,你能告訴我這個人的確是沉船的倖存者嗎?」 維奧萊塔問。

「他自稱是。」

「那就是說他也有可能是在撒謊了?」

「假設他沒有撒謊,他渾身濕轆轆的,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一樣。」 戈弗雷格博士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給他錢了,我總不能撒手不管。」

「你給錢的動機是什麼?你同情他麼?」

「難道他不值得同情嗎?」維奧萊塔反問。

「你除了同情沒有其他的動機嗎?」 戈弗雷格博士沒有回答維奧萊塔的反問,而是繼續問維奧萊塔。

「我想我那時侯一定很害怕,我給他錢也有可能是想早點把他打發掉。」

「如果你害怕為什麼不大喊大叫讓鄰居來呢?」

「如果那樣的話會讓我更害怕。」

戈弗雷格博士眼光朝下,側側頭,她對維奧萊塔的回答不置可否。

然後又是費勒博士問問題,接著是沙林格博士,最後又轉到戈弗雷格博士。就這樣整個下午三個人輪番提問題給維奧萊塔,很多都是希奇古怪的問題。這些問題讓維奧萊塔頭昏腦脹,到最後維奧萊塔簡直是胡說八道了,很多回答都不是經過她大腦思考的,她不在乎回答會引起怎樣的效果,總之她知道她的任何回答都不會讓三個人有所觸動,所以她也不再考慮後果了。

問話在下午五點結束。費勒博士站起來,向維奧萊塔伸出手,說:「蒙蒂利亞小姐,我們問話到此結束,你可以回家了。」

維奧萊塔此時感覺很疲倦。她站起來,伸展酸楚的腰肢,她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此時她對參加「藍點訓練營」的熱情已經減退了大半,她感覺自己來紐約參加這樣一個學習簡直就是錯誤,是白浪費時間。

維奧萊塔走到門邊,她拉開門,就在她要跨出門的當口突然費勒博士大喊救命,維奧萊塔回頭一看,費勒博士身邊的男子沙林格博士手裡拿了把刀刺中費勒博士的胸部,那刀深深地插入胸口,血從費勒博士的西裝裡噴出來,沙林格博士隨即把刀抽出來,準備插第二刀。而此時,女士戈弗雷格博士已然攤在地上,不省人事。

維奧萊塔恐懼地大吼一聲,她先是渾身激烈地抖了起來。然後像是被什麼力量推了一把似的拿起門邊檯子上的花瓶朝沙林格博士的頭上砸去,花瓶立即在沙林格博士的頭上碎裂開來,沙林格博士毫無生息地倒在地上。維奧萊塔舉起雙手狂叫起來,她衝出門去,在走道裡大喊:「來人!救命!殺人啦!」

維奧萊塔的叫聲立刻招來了周圍房間的人,大家在走廊裡站住看著維奧萊塔而並不上前來察看發生的變故,片刻他們中有人竟然笑了起來。有一個人男子走過來,對維奧萊塔說:「小姐,出了什麼事?」

維奧萊塔身體顫抖著指著門裡面說:「費勒博士被殺了!」

「是嗎?」男子說,「我來看看。」他推門往裡看了看,然後回頭對維奧萊塔說:「你沒出什麼事嗎?」

「什麼?」 維奧萊塔問。

「你自己來看。」男子說。

維奧萊塔不知道男子什麼意思,她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來看看,什麼都沒發生。」男子說。

維奧萊塔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男子的話。男子於是把門完全敞開,對維奧萊塔說:「費勒博士好好,什麼事都沒發聲。」

維奧萊塔慢慢走上前去,她向門裡面一看,只見房間裡並沒有事發生,費勒博士坐在座位上,沙林格博士也是,只有戈弗雷格博士起身在打掃摔碎在地上的花瓶殘骸。

維奧萊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兩眼直瞪瞪地站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剛才親眼看到的情景。

「蒙蒂利亞小姐,你進來吧!」 費勒博士表情平靜地對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猶豫了片刻邁步重新走進房間,剛才那個男子隨後把門關閉了。

「這是怎麼回事?費勒博士。」 維奧萊塔問。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費勒博士反問。

「我剛才明明看到他用刀紮了你。」 維奧萊塔指著沙林格博士說。

「哦!扎我?用什麼?是這個嗎?」 費勒博士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刀向著桌面紮了起來,他非常輕鬆地紮了幾下,刀刃盡沒,但桌面依然好好的,僅僅被紮了小點。費勒博士然後用手把刀刃壓了壓,那刀刃隨即滑入刀柄中。

「原來是這樣!」 維奧萊塔明白了,她這才醒悟自己被戲弄了。她臉上露出難堪的笑容,緊張的心情立刻放鬆下來。她把手一甩,說:「費勒博士,你們為什麼要戲弄我?」

「蒙蒂利亞小姐,這是測試你的最後一道題。明白了嗎?」

「哦!這樣。可這又能證明什麼?是想看我出醜?」

「你錯了!蒙蒂利亞小姐。我們是想看你一個突發事件中的表現。」

「哦!這樣,我是不是表現非常糟糕?」 維奧萊塔沮喪地說。

「怎麼說呢?你採取了一種儘管不是完美,但依然有效的方式。你首先阻止了沙林格博士對我的攻擊,然後通過喊叫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那麼我做錯了,對嗎?」 維奧萊塔小聲問。

「不能算錯!從某方面來說,你比很多被測試者表現要好。很多被測試者在那一刻的表現是抱頭就跑。他們不是首先去阻止暴力的發生,而是發出警報,甚至有人癱倒在地上。所以你儘管不是鎮定自若,但依然得了高分。」

「那我前面的問題呢?回答的好嗎?」

「我們在問你問題的時候私下有過交流,我們對你看法基本一致。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有很高的智商,但你的知識很貧乏,也許和你的年齡不無關係。對我們『藍點』來說,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素質是最重要的,這個素質包括對問題的觀察視角,思考問題的方法,還有價值觀和本人的個性。實際上『藍點』的測試是一種尋找天才的測試,很多時候我們是在觀察被測試者的神態、心理活動和情緒,並不是對方回答的答案。這就是『藍點』測試為什麼不通過試卷考試的緣故。對『藍點』的學員來說,知識是能通過學習積累起來的,但本人的潛在能力、反應力、爆發力、直覺、想像力和對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卻是天生的,所以你可能覺得你的問題回答得很不好,但我們卻一致認為你通過了測試。」 費勒博士說。

「什麼?」 維奧萊塔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面部表情僵直,像是傻了一樣。「我通過測試了。費勒博士,是真的嗎?」

費勒博士笑著說:「把你的測試報告拿去交給剛才帶你來的小姐,她會為你辦理一切手續。」 費勒博士把三人簽字的測試報告遞給維奧萊塔。

維奧萊塔拿起測試報告,她激動萬分,眼淚流了下來。

「快去吧!小姑娘。」 費勒博士身旁的沙林格博士斜靠在椅子上微笑著督促她。

「好的!好的!謝謝你們,再見。」 維奧萊塔不住地點頭,臨出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沙林格博士,很抱歉我剛才用花瓶砸了你,你傷了嗎?」

「你現在才想起這事?」 沙林格博士微笑著說,「我以為你忘了呢?放心吧,小姑娘,你砸我的花瓶是糖做的,專門為了讓你砸我設計的。」

「原來如此!」 維奧萊塔低頭笑了,她再次向三人道別出了門,她突然感覺自己愛上了「藍點」,愛上了紐約,同時也愛上了即將要做的事情。洋溢在她身上的喜悅向她經過的每個人身上發散著,明確地告訴他們她已經成為「藍點」的一員,這是她新生活的開始,毫無疑問宣告她作為蒙蒂利亞家族新生代的接班人的到來。

NKNK 2009-07-04 09:16 PM

第十六章 在地鐵中
維奧萊塔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當一名「藍點」高級主管把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讓她看到裡面一個藍色的小牌時她才醒悟這個小牌意味著什麼。

「蒙蒂利亞小姐,只要你胸前帶這個牌子,紐約的上流社會對你來說將暢通無阻。你盡可以為自己驕傲自豪,這個牌子也是你步入美國上流社會的通行證。那些高官、經理將會對你另眼相看。」 一位「藍點」高級主管在把「藍點」胸徽別在蒙蒂利亞小姐胸前衣服上時說。

他說得的確沒錯,維奧萊塔別著胸徽出現在麗絲面前時就讓麗絲傻住了。麗絲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用手輕輕摸摸維奧萊塔胸前的胸徽,用初次見維奧萊塔時完全不同的口氣說:「維奧娜,你到底是給那些考官施了什麼魔法?告訴我,你獲得這個胸章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維奧萊塔笑了,她說:「麗絲,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通過了,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我僅僅是隨心所欲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認為自己不可能通過考試。我那時以為我很糟。我的心情壞透了,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可一切就像奇跡,我通過了。他們說我通過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你以後會成為美國的商業精英,你會讓你父親大吃一驚的。」麗絲說。

「我會向這個方向努力!我現在感覺我渾身是勁,從來沒有這麼自信過。我從現在開始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想去想。我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成功者,我要為我的家族獲得榮譽。」

「努力吧!維奧萊塔,我現在相信你了。很抱歉我前面對你的輕視,你想搬來和我住嗎?我現在想和你在一起了,也許你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麗絲說。

「不了,麗絲。我從來沒一個人生活過,我要體驗一下獨立生活是什麼樣子。我再不能回到過去那個天真封閉的小圈子裡去了。」

「那你應該搬到長島,住高級公寓,這樣才和你的『藍點』身份相配。」

「不!麗絲,你不明白。我現在想清楚了,我要在一個艱苦的環境中去品嚐辛勞、貧窮和乏味,我要鍛煉自己的品格,我不能再過過去養尊處優的生活,那種生活會讓我失去對真實人生的體驗。」

麗絲點點頭,她認為維奧萊塔的話很有道理,但她依然覺得自願放棄優越的生活去品嚐艱辛有點頭腦發熱。這種想法她沒有說出來,在她眼裡,生活中更多的是聚會、遊玩和浪漫的愛情。

「維奧娜,你和埃德在交往嗎?」麗絲轉換話題問。

「埃德?你說的是那天聚會時請我喝咖啡的那個男子嗎?」

「我不知道你和他喝過咖啡,但我知道他總是在打聽你。」

「打聽我?向誰?」

「我啊!」

「你告訴他我的住址了?」

「沒有!但我向他許諾說我會讓他再見到你。」

「為什麼?麗絲,我沒說要見他。」

「維奧娜,埃德是個很有才華的雕塑家,他會帶你進入很多你不瞭解的領域。文學、繪畫、雕塑和音樂,你會從他那裡學到很多知識,會讓你整個人都呈現與以往不同的色彩。你想進入上流社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那你就要具有這種上流社會的品味。」

「如果是這樣的話,」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思度道,「那我可以考慮。但我要聲明,我和他不會發生任何事情,我不想讓他對我有所企圖。」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強迫你去做。」

「那好吧!我可以考慮見他。」 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每天早晨起床擠地鐵到曼哈頓「藍點」總部。她也和那裡的其他學員一樣衣著整齊,西裝套裙,她和大家一起吃午飯,一起聽課。更多的時候,她會在「藍點」的安排下做各種商業模擬和市場分析。整個「藍點」的氣氛非常活躍,這是天才聚集的地方,所有的課程都是主題討論式的,老師和學生不分彼此。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在個人電腦還不普及的時期,「藍點」已經有自己的數據分析的大型計算設備。很多課程都是在模擬中完成。「藍點」並不要求學員把精力放在具體細緻的事務方面,這裡更多的是一種反應能力和直覺的培養,尤其是商業嗅覺和思維的敏銳。這裡最反感的是拿現成的某個經濟學大師或者管理大師的公式或觀點說明問題,這裡要求有新穎的思想和創新的能力。任何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有的只是看問題的不同角度。學員會經常劃分為不同的小組進行商業對抗,就像玩遊戲一樣。同一個主題的遊戲會多次分組對抗,讓每個學員體會在不同角色下進行商業行為的感覺。維奧萊塔在這裡感覺不到別人對她的歧視,因為這裡的人快樂得就像小孩子一樣,惡作劇和滑稽段子層出不窮,每個人都放開自我、拋棄虛榮的面紗參與到學習當中,無知在這裡不與羞恥劃等號,每個人都會大膽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懂!」而這句話正好就是「藍點」的座右銘。



「藍點」一個星期五天授課。週末的時候,維奧萊塔就無處可去了。她在度過兩個無所事事的週末後決定走出公寓領略紐約的風采。她想起埃德的承諾,於是給埃德打了電話。埃德聽到她的聲音很是興奮,他告訴維奧萊塔在公寓等他,他很快就到。

埃德的出現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另一種風格的生活。他具有男性性格中幾乎所有的優點,幽默、風趣、熱情,同時充滿浪漫的情調。最讓維奧萊塔欣賞的是埃德有高雅的談吐和與眾不同的思想。那思想很有哲理,並帶有藝術家的敏銳和觀察事物的視覺。在埃德陪伴維奧萊塔到紐約各處遊走,瀏覽紐約這個大都會龐雜的歷史、文化和遺跡的時候,帶給維奧萊塔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維奧萊塔第一次在丹尼爾之外發現還有其他人會對她產生吸引力。在與埃德的交往幾天後,維奧萊塔不知不覺地被埃德的思想浸透、引領了,她開始具有了很多埃德看問題的思想觀點和方法,在她這片幾乎空白的紙上,埃德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塗抹了他的思想印記。

這樣的日子在一天天過去,維奧萊塔在「藍點」的學習和與藝術家埃德的交往中發生著轉變,這種轉變就像一輛一直以蝸牛速度慢慢爬行的火車突然被加足了動力開始朝前飛奔一樣。維奧萊塔這個天資聰明的女孩終於有了適合她發展的道路,她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聖誕節快到了。十二月份,紐約整個被白雪覆蓋,街道兩旁經常是堆積著厚厚的白雪,而空氣也異常的寒冷。維奧萊塔從阿拉斯加來,她並不覺得紐約的冬天對她有什麼影響。她會經常一個人在中午時到時代廣場或中央公園去散步,她習慣於這種自由自在的散步。也有時候,她會走到唐人街瀏覽華埠的異域風情。在她到紐約後這些天裡她只和父親通過幾次電話,父親在電話裡說要來看她,但都被維奧萊塔拒絕了。她告訴父親她要培養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為此蒙蒂利亞先生還對自己的女兒發了脾氣,說是維奧萊塔一定快樂得忘了自己的父親。

聖誕節的前兩天,埃德打給維奧萊塔電話,想請她參加聚會一起度過平安夜。維奧萊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聖誕節前一天,「藍點」所有人都放假回家。埃德來接維奧萊塔的時候,她正忙整理自己的房間。埃德會每個週末到維奧萊塔這裡來坐坐。他們的關係很微妙,埃德明顯有想與維奧萊塔發展進一步關係的想法,但維奧萊塔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刻讓埃德離開,她不給埃德講原因,有關她個人私生活的事情她一概不講。埃德至今不知道她的家在阿拉斯加哪裡,也不知道這個租住破公寓的女孩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小姐。埃德曾經從麗絲那裡打聽過有關維奧萊塔的背景,但他一無所獲。有一點埃德是清楚的,維奧萊塔能進「藍點」就說明她一定有某種不同凡響的來歷,因為「藍點」不僅僅是有錢或者聰明就能進入的,那是要兩者兼備。

對維奧萊塔的秘密埃德僅僅是好奇。當然他並不十分在意維奧萊塔到底擁有什麼,他對維奧萊塔的興趣更多的方面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與眾不同的氣質,那種純真、質樸的氣質。埃德用藝術家的眼光看待維奧萊塔,他把維奧萊塔當作一件從遙遠的北方阿拉斯加來的藝術品。

埃德帶維奧萊塔去的地方實際上就是他朋友的一套公寓。這裡聚集了十幾個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大家談論的話題也都和前一次麗絲帶維奧萊塔去的地點人們談論的話題相似,基本上是文學、藝術、繪畫和音樂。大家喝著香檳,聽著音樂,談論熱門話題。維奧萊塔此時已經不是那時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在埃德的引導下已經能夠領會這裡的人所感興趣的事物。她閱讀過埃德借給她的有關藝術門類和發展史方面的書籍,她也在埃德帶領下參觀了紐約很多博物館,還到百老匯看先鋒派的舞蹈和話劇。更多的時候,埃德還帶她到自己的公寓裡給放音樂給她聽,在播放的過程中埃德給她講解裡面的含義和表達的思想。

維奧萊塔在短短的時間裡知識迅速地積累起來,她原先幼稚的頭腦變得豐富、富有活力和激情。

聚會持續到下午時埃德提議維奧萊塔到曼哈頓去,他要讓維奧萊塔領略一下什麼是紐約的聖誕節。維奧萊塔也想呼吸新鮮的空氣,她愉快地接住埃德伸向她的手和埃德一起出了門。埃德驅車直到曼哈頓繁華街區,他把車在停車場停好,然後兩人開始漫步街頭。

在曼哈頓商業街裡商店鱗次櫛比,人群摩肩接踵。鬧市區早早就佈置起來,聖誕樹點起了燈,商店掛出減價招牌,遊客紛至沓來。儘管天氣寒冷,上街的人裹著厚重的冬衣,但熱情依然蕩漾在人們的心中。

在無線電音樂城的大堂內已擠滿了人群。這兒有備受紐約人歡迎的聖誕特別節目——舞女團和聖誕老人表演。表演中除了有著名樂隊現場演奏,著名歌手演唱外,還可以看到漂亮的服裝和精彩的雜技表演。沿著第五十街走,繞過通用電氣大廈,街道兩旁是豎立的無數細小燈泡點綴的巨型聖誕樹。到了晚上,這些燈泡都會點亮,那點點亮光會讓聖誕樹變得璀璨奪目。

在通用電氣大廈前有一個海峽花園,位於大英帝國大廈與法國大廈之間,這裡可以看到各種花卉和噴泉。在遠處有一涼亭,埃德和維奧萊塔坐下來,聽著對面音樂廳傳來的悅耳的聖誕音樂。一位胖胖的紅衣聖誕老人在街上搖著鈴四處與行人拍照,維奧萊塔在埃德的牽引下也去拍了一張。

他們沿著第五大道向上城走,兩旁滿是名店和百貨公司。各個公司都把櫥窗佈置的精美無比,一個個活動的卡通人物和聖誕娃娃配合美妙的音樂起舞,彷彿進入童話的世界。

最後他們來到唐人街。在華埠大部份的商場、攤販都照常營業。堅尼路和勿街以及其他主要道路上川流不息是車輛與人群,異常擁擠、繁忙。各種小攤販販賣御寒用品,圍巾、帽子、手套以及厚厚T恤衫。

維奧萊塔看中了一條圍巾,她與攤販商討起價錢。埃德把維奧萊塔拉到一邊,他示意攤販價錢由他來做主。他否決了維奧萊塔先前與攤販談好的價格,最後以三塊錢成交。

維奧萊塔驚異埃德的精明。她沒想到埃德竟然在這方面也有獨特之處。維奧萊塔把圍巾圍在脖子上,她不自覺地把埃德的胳膊挽起來,兩人靠在一起,似乎他們就像一對戀人一樣。

他們到法拉盛街時看到這裡人潮湧動,幾家大型餐館門口擠滿拿著號碼牌等候座位的食客。因為等候的時間過長,顧客開始不斷抱怨,埃德來這裡就是想請維奧萊塔吃中餐,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不知道是否該加入排隊的行列。

在他們躊躇顧慮、是走是留時,餐館裡出來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侍應生的衣服,逕直走到埃德和維奧萊塔面前。他對兩人說:「你們是想吃飯,對嗎?」

埃德點點頭。

「我們老闆在二樓為二位設了專門的座位,請二位跟我走。」侍者說。

埃德很驚異,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會這樣對待他們,這是他在華埠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維奧萊塔不瞭解埃德的心裡活動,她以為餐館就是如此,或者埃德早就在這裡訂了座位。兩人跟隨侍者上了樓梯,他們來到二樓一個靠窗戶的座位,這裡的位置非常好,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街上的風景。埃德和維奧萊塔坐定,侍者問他們想吃什麼。

埃德拿著餐單許久,他對中餐並不熟悉,於是隨便亂點了幾個。侍者拿走餐單,讓他們稍等。維奧萊塔從沒來過中餐館,她四處張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在她眼裡,這裡的一切都是令人新奇的。

就在維奧萊塔目光掃視周圍,感受異域飲食文化氛圍的時候,距離他們兩人有三十米遠的一個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有三個人,中間坐的是一個體格健壯、穿黑色T恤的東方人,在他左手邊是一個穿黑皮夾克身材高大威猛的的白人,右手邊是一個穿西裝的中等身材的白人。那東方人用異常冷漠的眼神看著埃德和維奧萊塔,嘴角透出令人玩味的笑容。



湯姆、皮特和傑瑞的聖誕節前的晚餐在維奧萊塔到來沒有多久就結束了,他們在埃德和維奧萊塔剛開始就餐後就起身離開。出門的時候餐館老闆親自到門口給他們三人送行。他們三人默不作聲走到停車場,打開一輛車的車門鑽進去。

「湯姆船長,我們為什麼不等了?難道是因為你夫人?」皮特問。

「可能吧!」湯姆長長喘了口,點點頭,「走吧!」他對皮特說。

皮特發動汽車,車離開停車場向東而去。

「我們等了三天,沒想到等到了她。」在車上湯姆有點自嘲地說。

「船長,我一直想問個問題,你似乎和維奧萊塔的關係很糟糕。」皮特說。

「是的,我也不想對你們隱瞞,我和她的婚姻的確是一場滑稽鬧劇。」

「維奧萊塔是個很怪的人。島上傳言你們從來沒有同過床,是這樣嗎?」皮特問。

「沒錯!皮特,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我在她眼裡僅僅是一個她用以報復她前男友的工具而已。」

「那你為什麼不離婚呢?我看你對她也不在乎。」

「這個很簡單,皮特,我們還需要『奧拉號』,離開『奧拉號』我們是一群什麼都不是的漁夫。」

「我們可以自己買船,我們現在賺的錢夠買一艘船了。」

「沒那麼簡單!皮特,蒙蒂利亞家族船隊這個招牌對我們的事業是很好的掩護。」

「船長,你以後怎麼打算?我們再幹兩年大家都成富翁了。」皮特說。

「等我們達到這個目的後你們就去過自己的生活,我呢還有一件事情要做,等做完了我也許會和你們一樣過平靜的生活。」

「你會和維奧萊塔分手嗎?」

「一定會的,我和維奧萊塔不是一路人。」

「船長,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我都憋了很久了。」皮特說著從煙盒拿出一支煙,拿打火器把煙點燃。

「什麼?」

「你究竟愛不愛維奧萊塔?」

「愛?」湯姆輕輕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享受這種東西,愛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如果讓我說得話,船長,我倒覺得奧薩蒂夫人更適合你。」皮特說,「我看奧薩蒂夫人很喜歡你。」

「奧薩蒂夫人是一個偉大的女性,我敬重她。但對我來說奧薩蒂夫人太完美了,她無法接受我身上的惡習,與這樣的女性在一起會讓人活得極不自在。對我來說,我更希望永遠掙扎在惡俗的泥潭裡。」

「那奧薩蒂夫人怎麼辦?她總不能永遠留在阿達克島。」傑瑞插話問。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讓我困惑了很久的問題。」

「也許我們可以把她送到歐洲去。」傑瑞說。

「歐洲?我怕她在那裡還會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殺。她最好的歸宿是古巴。」



湯姆三人回到酒店,他們分別把大衣脫掉掛在衣帽勾上。傑瑞去沖澡,皮特從酒櫃裡拿出一瓶威士忌。他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湯姆。

「船長,我們下面怎麼辦?還要等下去嗎?」皮特邊喝邊問。

「要等,說好了要等五天,我們才等了三天。」

「我就奇怪為什麼那個意大利人不出現。他怕什麼?」

「你聽說喬維諾槍店的搶劫案了嗎?」湯姆問。

「沒有!喬維諾槍店被搶了?」

「是啊!就在上個星期。位於曼哈頓下城唐人街與小意大利區之間的一家喬維諾分店被一夥持槍的阿拉伯人槍了,武器庫全部被搬空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我沒在報紙上看到有這個消息。」

「是,這起搶劫案被遮蓋了,因為它關係到紐約警局高層。警局裡有人為這些阿拉伯人提供這家槍店的報警系統圖紙,他們在進入槍庫前把所有的報警系統破壞了,否則他們不可能成功。我認識的一個唐人街上的華人告訴了我這些。」

「他怎麼會知道?」

「他是唐人街幫會的人,在唐人街混了三十年了。我們這次生意就是他聯繫的。」

「這起劫案與和我們接頭的意大利人有什麼關係?」

「這個意大利人與搶劫槍店的阿拉伯人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想他可能因為這起搶劫案受到警方調查,很可能到外面避風頭去了。」

「如果這樣我們是不是很危險,警方可能會通過他追查到我們。」

「這很可能。但我們要想打通走私到伊朗的軍火通道就必須冒險。」

「為什麼伊朗人對軍火的需求這麼高?」

「兩伊戰爭還沒有結束,伊朗現在為了獲得軍火什麼事都願意做,霍梅尼甚至都可以和他的頭號敵人裡根總統妥協,伊朗門事件就是例子。在伊朗門事件後國會對政府監察很嚴,伊朗失去了與美國進行軍火交易的渠道,它必須尋找新的途徑。凡是有軍火貨源的人都是他們尋找的目標。」

「這次和伊朗的生意能有多大?」

「我估計有尼加拉瓜的十倍。」

「我們會得到那麼多貨源嗎?別裡科夫上尉那邊能滿足我們的要求嗎?」

「別裡科夫上尉是什麼?他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在他背後是蘇聯政府,是戈爾巴喬夫。」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別裡科夫上尉的軍火交易連戈爾巴喬夫都知道?」

「也許戈爾巴喬夫不知道『奧拉號』和我們的具體姓名,但他一定知道蘇聯通過美國漁民在販賣他們的武器。我們上次對尼加拉瓜的武器販賣其實是蘇聯和古巴情報部門安排好的。」

「哦,原來如此!」皮特點點頭,他沒想到在這些看似簡單的事件背後有這麼複雜的內幕。



這之後,湯姆船長站在窗戶前很久。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內心焦躁不安。今天在唐人街飯莊遇到維奧萊塔後就讓他產生了某種觸動。他以前認為維奧萊塔除了丹尼爾之外不會愛上別人。但今天,當他看到維奧萊塔與那個男子在一起就知道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像他過去想地那樣對愛情堅貞不屈、持之以恆。僅僅一個多月維奧萊塔就在紐約了新人,這讓湯姆內心多少產生妒嫉。不可否認的是他儘管從來不在人前吐露對維奧萊塔的感情,包括在維奧萊塔面前,但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只要被什麼事輕輕撥動依然會發出它的巨大的鳴響。



皮特和傑瑞在晚上七點離開房間外出去狂歡。臨出門時皮特告訴湯姆他們要在酒吧裡度過整個平安夜。

湯姆在他們走後一個人在客廳裡靜坐著,他連燈都沒有開。在黑暗中他的煙頭忽明忽暗,那煙頭發出的一點點亮光時不時照亮他充滿野性的臉龐。他的目光炯炯,透出成熟和冷酷,既睿智又滿含熱情。此時他內心在想著一個人,那就是維奧萊塔。這次與維奧萊塔的相遇不能不說是給湯姆一次衝擊,維奧萊塔的氣質改變了很多,似乎成熟了,完全不像在阿達克島上那棟大宅子裡懶散的樣子。

湯姆走到衣架前,從外衣口袋裡掏出記事本,他翻到記有維奧萊塔在紐約住址的那一頁,這是他離開阿達克的時候維奧萊塔的母親給他的地址,意思是讓他去看看維奧萊塔到底過得怎樣。在岳母的眼裡作為丈夫的湯姆義不容辭應當去看望自己的妻子。湯姆到紐約這些天裡他從來都沒想去看維奧萊塔,要不是今天的相遇也許到離開紐約他都不會想起這件事。



湯姆直坐到夜裡十二點終於下定決心。他拿起黑色呢子大衣,帶上黑色呢帽和一條純白色羊毛圍巾走出房間。他乘電梯下樓,在酒店門口打了輛的士。

「到布魯克林區,某街某號。」湯姆對的士司機說。司機是個印度人,他一邊唱著小曲一邊開著車,時不時還和湯姆調侃幾句。

湯姆一直在沉思,他對印度司機調侃的回應僅僅是嘴裡「哼哼」幾句,表示他在聽。其實他的思想早已經滑向無盡的遠處,沉思在他對過去的遐想之中。

「到了!老弟。」 印度司機回頭對湯姆說。湯姆被司機的話驚醒,他放下窗戶向外張望一下,懷疑地問:「你能確定是這嗎?」

「你從前面那個地下通道穿過去就到了。」

「好!謝謝!」說完湯姆付了車錢下了車。

此時車外寒風刺骨。湯姆把大衣裹緊,把衣領豎起來用以遮擋寒風。在昏暗的街燈映照下,他只能看清楚不遠的區域。人們此時都到酒樓歡場盡興去了,大街上空蕩蕩得幾乎沒有一個人。

湯姆走進地下通道。他朝前走了幾十米發現有兩個方向截然相反的出口,該從哪個出口出去他無法確定。這時他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個蜷縮在角落的流浪者,他走了過去。那人躺在地上,身子底下鋪了張毯子,身上則蓋的是一件破舊的大衣。

湯姆站在那人的身邊看了他兩秒鐘,然後清清嗓子問:「先生,能告訴我如何到某街嗎?」

那人聽到湯姆說話立刻扒拉開遮擋面部的大衣。湯姆看到這是一個老人,骯髒臉孔滿是艱苦歲月的痕跡。他看看了湯姆,然後伸出手來說:「給我五美元,我告訴你。」

湯姆冷冷地看了老人片刻,然後把手伸進大衣裡拿出錢包,找了五美元的鈔票丟在地上。

那男子拾起鈔票塞進懷裡,然後說:「你要去某街可以走這口過去,然後乘地鐵,兩站就到。」

湯姆心裡罵起了剛才的的士司機:「這個**養,他騙了我。」他轉身要走,但隨即又回過身,追問了老人一句:「你能確定某街不是在這附近嗎?」

「你可以過去問地鐵售票處的人,他會和我說得一樣。」老人說。

湯姆離開老人轉過一個拐角,果然前面出現地鐵入口。他走進去,在地鐵售票處一打聽果然老人說得沒錯。湯姆買了張票,走到站台上等車。整個地鐵大廳燈光昏暗,四周牆壁破爛不堪,到處都是塗鴉。地鐵站周圍全都是金屬的和木頭搭的架子,破舊的裝修,只給人一種廢舊礦坑的感覺。在這裡等車的只有三兩個人。湯姆等了兩分鐘,車就到了,車門打開湯姆走進去。

湯姆在的這節車廂只有幾個人。大家都沉默著,沒有人說話,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聖誕節的喜慶氣氛。湯姆站在車廂裡,車廂又暗又髒,所有的玻璃窗都殘缺不全,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窗戶。也可能是湯姆黑色的著裝以及他強壯的身體和臉上透出的冷酷,車廂裡的兩男一女都躲他遠遠的。在地鐵裡,紐約犯罪案件高發的地方,由於湯姆的樣子無形中讓他們給他貼上危險分子的標籤。

車停了兩次,湯姆下了車,他向出站口走去。在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湯姆眼前出現一個抱著吉它的年輕黑人流浪者在彈唱,他身材中等,看起來弱不禁風。他身前放一個小盒子,等著過往的乘客往裡放錢。湯姆從他身邊經過後那人突然開口向湯姆喊:「先生,今天是聖誕節,你不認為有義務放一個小錢在我的盒子裡嗎?」

湯姆站住腳步,他轉回身到那人身邊把臉湊到那人鼻子前,用平靜的口氣說:「聖誕節快樂!上帝會保佑你的。今夜你的歌聲會感動上帝,他會給你一百萬讓你過國王一樣的生活。」說完湯姆轉身就走了。

那人在湯姆背後狂喊:「我說老弟,你在聖誕節都這樣不慷慨,你會遭報應的!」

湯姆一邊走一邊嘴角露出笑容,他向後擺擺手,心裡說:「是啊!我會遭報應的,我就等這麼一天呢!」

湯姆走到大街上,他攔住一個過路人,問:「某街某號怎麼走?」路人給他指了方向,湯姆走了下去。他邊走邊盯著昏暗燈光下的門牌號碼。又走了五分鐘,最後他終於找到要找的那棟公寓樓。他推開樓門進去,在一樓大廳裡,他等了不到一分鐘電梯到了。他走進電梯,此時只有他一個人。他按了十樓,電梯咯吱咯吱向上爬去,

湯姆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按了按門鈴,但沒有任何動靜,然後他敲門,但還是沒有人來開門。這和他來時的猜想一致,他在來的時候就想維奧萊塔今夜可能狂歡去了,不會回來。說實在的,他這麼晚來這裡僅僅是想尋找一種解脫,平靜內心煩躁的心緒。他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站立了五六分鐘,最後轉身乘電梯下樓。

他按照來時的路徑返回,當他走進地鐵裡的時候看到那個黑人依然還在,他坐在地上,等人給他丟錢。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那黑人認出了他。他立刻站立起來,攔住湯姆的去路。

「我說你確定不給我一個小錢嗎?」黑人說。

湯姆站住,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默默地看了黑人片刻,然後說:「你的小錢是多少?」

「那就看你的心腸好到什麼程度了!」黑人嬉笑著說。

「我口袋裡只有一張五百美金的大鈔,這是我口袋裡最小的錢。你想要嗎?」

「如果先生想給得話,我會收下的。」

「如果我不給呢?」

「那你會遭報應的,而且立刻就會。」說著他拍拍手掌,兩個黑人從拐角後走了出來,他們手裡拿著鐵棒。

湯姆默默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兩人,臉上依然平靜,他把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一美元的小票仍在地上,然後朝前走去。

「老弟,你給錯了!我們說的可是五百美金的大鈔。」

湯姆沒有回頭,他只是向後擺擺手繼續向前走。

「老弟,我真不明白你怎麼這麼固執。」身後的黑人說。「整個紐約再見不到你這樣沒有理智的人了。」在他說話中,那突然出現的兩個黑人在湯姆前面六、七米處擋住湯姆的去路。

湯姆依然朝前走,臉上依然是那麼平靜,他的手依然插在口袋裡,目光柔和,步伐平穩。

兩個黑人見湯姆走過來,而且對他們似乎視而不見,這種人在他們過去這種行為中是從沒見過的。兩人把腿叉開,把鐵棒橫起來準備好,就等湯姆撞上來。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兩個黑人突然丟開鐵棒倒在地上呻吟起來,他們的鼻孔裡鮮血直流,目露恐懼。在他們不遠處,湯姆手依然插在口袋,表情依然平靜地向前走著,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NKNK 2009-07-04 09:19 PM

第十七章 意大利人

平安夜的狂歡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維奧萊塔與埃德在唐人街吃完飯後就返回了朋友的公寓,聚會的人越來越多,跳舞唱歌成了整個聚會的主題。維奧萊塔整個晚上舞跳個不停,她在酒精和節日氣氛的刺激下整個人都變了樣。原先的維奧萊塔又回來了,她那張揚的個性顯露出來,令很多認識她的人感到驚訝。埃德更是如此。

「維奧娜,沒想到你原來是這樣一種奔放的性格。」埃德說。

「埃德,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你不瞭解我罷了。」 維奧萊塔舞動手臂回答埃德。

「維奧娜,至今我還不知道你家在阿拉斯加什麼地方,能告訴我嗎?」

「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家在安科雷季。」

「你家是做什麼的?」

「打魚的!」

「哦!」埃德皺皺眉頭,他長長出了口氣。

「我搞不懂你為何會去『藍點』?」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聰明吧。」

「我聽說進『藍點』要有名人推薦,是誰推薦了你?」

「是麗絲的父親。」

「聽麗絲說你父親和他父親是朋友。」

「是啊!」

「麗絲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企業家,你父親怎麼能和他這麼熟悉呢?」

「這個——,」 維奧萊塔想了想說,「我父親曾救過麗絲父親的命。有一次麗絲父親掉到海裡,我父親救了他。」

「哦!原來如此。她父親推薦你去『藍點』是為了答謝你父親的救命之恩吧!」

「是啊!」

「你離開『藍點』後打算幹什麼?」

「我去找個工作。埃德,你能幫我找個工作嗎?」 維奧萊塔大聲說。

「你為什麼不去再讀大學呢?你年齡還很小啊!」

「我沒錢,我要早點工作,我要自立。」

「哦!也對,錢的確是個大問題。你從『藍點』出來應該能找到工作。」

「你能幫我嗎?」維奧萊塔衝著埃德的耳朵說。

「我試試看,我想我會幫你的。」

他們直直鬧到早晨四點鐘才感覺疲倦。維奧萊塔告訴埃德她想回去了,她累了。

「維奧娜,你如果累得話到我公寓去吧。我那裡條件要比你的好得多,我可以給你做早餐。」埃德提議道。

「真的嗎?埃德,你會為一個女子做早餐?」

「當然,維奧娜,我為你什麼都願意做。」

維奧萊塔笑了,她停止了舞動,拉起埃德的胳膊,說:「那我們快走吧,我餓得不行了。」

兩個人穿好外套匆匆下樓。維奧萊塔乘埃德的車前往埃德的公寓。在車上,維奧萊塔睡意朦朧,她實在太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下。她在車上睡著了。

埃德把車停在下,打開車門,然後從另一側車門把熟睡中的維奧萊塔抱起來,維奧萊塔柔軟的身體倒在他懷裡了。埃德抱著維奧萊塔走上公寓樓的台階,隨著上台階的震動,維奧萊塔被驚醒了,她發現自己在埃德的懷裡,於是掙扎起來。

「埃德,放我下來。」 維奧萊塔說。

「怎麼了?親愛的,你累了,我抱你上樓。」埃德溫柔地說。

「不,埃德,讓我自己走。放我下來。」 維奧萊塔堅持道。

埃德只好把維奧萊塔放在地上。他們走上樓梯,上到三樓。埃德打開房門,兩人走了進去脫掉大衣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

「維奧娜,你去臥室休息吧,我去做早餐。」埃德說。

維奧萊塔若有所思地看了埃德一眼。她聽從了埃德的話走進臥室,她把兩隻鞋踢掉就趴倒在床上,頃刻她進入夢想。

埃德在客廳透過臥室門看了維奧萊塔片刻,他目光中充滿複雜的情緒,既有對維奧萊塔的喜愛同時又有某種猶豫。他呆立了一會才開始動手做早餐。

埃德的早餐其實很簡單,就是麵包加火腿雞蛋,再來點生菜和熱牛奶。埃德把一切都收拾停當後來到臥室,他蹲下身體注視熟睡中的女孩一陣,然後躬下身輕輕親吻了熟睡中的女孩的臉蛋。之後,他才用手輕輕拍擊維奧萊塔的腦袋,把她搞醒。

「維奧娜,起來吃早餐。」

維奧萊塔睜開眼睛,她呆呆地看了埃德一陣,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思維還沒有從睡夢中喚醒。她足足癡呆了有十幾秒鐘才意識到她是在埃德的公寓裡。

「哦——」 維奧萊塔翻身坐起來,兩手扶著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她又坐了片刻才站起來。

「吃早餐!」 維奧萊塔喃喃低語,她在埃德帶領下到飯廳坐下來。維奧萊塔揚揚散落在胸前的長髮,把她們歸攏到身後,動手拿起了麵包開始吃早餐。她此時的情緒與聚會時有了很大不同,似乎變得很低落,她一聲不吭。

「怎麼了?維奧娜。」埃德一邊吃一邊問。「你不舒服嗎?」

維奧萊塔抬頭沖埃德笑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覺得你有什麼心事。」埃德說。

「沒有!埃德。」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不知道!我沒休息好就是這樣。」 維奧萊塔解釋道。

「哦!你吃完就立刻去休息。」

「不了,埃德,我吃完就回去。」

「為什麼?你可以在我這裡恢復體力了再回去。」

「不!埃德,我不能在你這裡睡覺。」

「你怕什麼?維奧娜,怕我會和你發生關係嗎?」

「不,埃德,我知道你是個很不錯的人。但我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不能在你這裡過夜。」

「什麼過夜?現在已經是早晨了,天馬上就要亮了。」

「性質是一樣的!埃德,我要回去,不要再勸我了。」

「那好吧!你非這樣我也只好隨你的便了。」埃德不滿地說。

維奧萊塔聽出了埃德口氣中的不滿,她用和解的語氣說:「埃德,我週末請你吃飯,好嗎?」

「你請我?你很有錢嗎?」埃德口氣生硬,有一種譏諷的味道。

「飯錢還是能出的起的。埃德,別生氣了!」 維奧萊塔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微笑著說:「埃德,我要走了。你送我吧!」

「你還是自己走吧!出門左拐就是地鐵站。你乘地鐵回去吧,我很累,想睡覺。」說完埃德扔下刀叉,到臥室睡覺去了。

維奧萊塔聳聳肩,攤攤手臂,搖搖頭,顯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她沒再去安慰埃德,而是把餐桌上的餐具收拾到廚房,放在水池裡,然後回到客廳,穿好大衣出了門。

她走到大街上,此時天已經放亮,街上行人很少。她口中呼出的氣體在面前形成一片片霧氣。此時維奧萊塔頭腦很清醒,她完全理解剛才埃德為什麼對她突然變得冷淡,她心裡很清楚埃德想幹什麼,她這麼堅持要離開其實就是想避免那種事情的發生。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擺脫丹尼爾,沒有從過去的情感陰影中走出來,所以她現在還不能接受另一個男人完全走入她的生活。至於湯姆,她根本就不去考慮,對她來說,丈夫和婚姻根本就不是她越軌的絆腳石。

維奧萊塔坐地鐵回到自己的公寓,她進門的時候遇到了鄰居出門。這是個六十多歲的單身老太太,平時與維奧萊塔見面總打招呼,相互很是客氣。她看到維奧萊塔後立刻問:「小姑娘,昨晚你不在家是嗎?」

「是啊!夫人。」 維奧萊塔很好奇老太太為什麼關心她在不在家。

「昨晚大概午夜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找你。」

「哦!是什麼人?」

「我只看到背影,中等個子,穿黑外套,帶黑帽子。他敲了你門半天,我在房間裡聽到就出來看了一眼。你知道我晚上經常失眠,有動靜就睡不著覺。」

「哦!對不起,夫人。可能是我的朋友。打攪你了,很抱歉!」

「沒什麼!你以後告訴你的朋友別這麼晚來找你就可以了。」老太太說。

「知道了!」 維奧萊塔禮貌地說著打開門進了房間,她進房間後脫掉衣服倒在床上。她想睡去卻再睡不著了,她此時腦子裡在想誰會這麼晚來找她。在她的腦海裡,除了埃德和麗絲外她不記得誰還知道她的住處。也許找錯人了,維奧萊塔想,一定是找錯人了。她得到這個結果後滿意了,不再想這事,於是心情坦然下來,她沉沉睡去了。



湯姆終於等到了意大利人。他在第五天的最後時刻見到了這個人。在唐人街約定的餐館裡,當那個意大利出現的時候讓三個已經絕望的人恢復了因長久等待而喪失的信心。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意大利人,穿灰色大衣,裡面是黑色西裝。他有一副意大利人特有的黑色頭髮和稜角分明的臉型,眼睛特別有神,充滿自信和冷漠。他走到湯姆三人的桌子前,問:「誰是『白令海漁夫』?」

湯姆見他這樣問就知道要等的人來了,於是起身向對方伸出了手。

「我們等你很久了,法爾奇先生。我就是『白令海漁夫』。」

「把你手掌翻開讓我看看。」對方說。

湯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還是聽從對方的要求把已經伸出的右手手掌翻開。

「還有另一手!」對方冷冷地說。

湯姆從兜裡把另一隻手也翻給他看,法爾奇先生拿起湯姆的雙手仔細看了看,然後把放開。

「不錯!你是漁夫出身。」

「為什麼這麼說,你憑什麼從我的手看出我是漁夫出身。」湯姆問。

「我聞到你手上的魚腥味了。」 法爾奇先生此時才露出笑容,他調侃道。其實湯姆也明白法爾奇先生是憑他手上繭子的紋路來判斷他是從事什麼工作。

「我們是不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法爾奇先生建議道。

「行!去我們的車裡吧。」湯姆說。

「好!」 法爾奇先生點頭道。

四個人出了餐館走到停車場。皮特和傑瑞坐在前面,湯姆和法爾奇先生坐後排。皮特發動引擎把車開出停車位,車跑出停車場上了大道後湯姆才與法爾奇先生開始了正式商談。

「首先我要確定一點,這是一起價值一千五百萬的單子。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幹得了。」 法爾奇先生說。

湯姆不假思索立刻道:「單子大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否能付得起款子。」

「錢不是問題,我可以先付十萬定金。貨到後百分之五十用現金支付,另外百分之五十匯到你們指定的戶頭上。」

「不行!我需要有預付貨款才做,否則這生意就免談了。」

「你要多少?」

「我要百分之三十的預付款。」

意大利人盯著湯姆笑了起來,他說:「給我個理由!」

「理由很簡單,我不想拿這麼大的款項去壓貨。」

「哦!理由很充分。我可以向對方轉達你的要求。」意大利人平靜地說。

「只要我們這條要求能滿足,我想這筆生意就可以談下去。」湯姆說。

「不要那麼自信!」意大利人用譏諷的口氣說,「你還不知道怎樣把貨交到對方手裡呢!」

「不是在公海上交貨嗎?」湯姆問。

「不,是要你把貨運到指定的港口。」

「港口!哪裡?」

「放心吧!不會讓你進波斯灣。」意大利人笑了起來,「對方要你們把貨運到香港。」

「香港?」湯姆驚得差點跳起來。

「怎麼了?有問題嗎?」對方問。

「為什麼到香港?我們完全可以在海上交貨。」

「這個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意大利人示意湯姆不要激動。

「是要進香港碼頭嗎?」湯姆問。

「對!你們的貨要以集裝箱方式卸到香港碼頭,然後再由對方裝船轉運到它要去的地方。」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操作?」

「很簡單,對方要以食品做偽裝通過霍爾木茲海峽進入波斯灣。也就是說,你的貨要在香港二次裝箱。」

「一百五十枚薩姆-18要靠這種方式進入波斯灣這簡直是個瘋狂的舉動。」

「並不瘋狂,這是唯一的辦法。」

「為什麼不直接在對方沿岸卸貨?」

「在對方沿岸卸貨和通過霍爾木茲海峽性質是一樣的,整個阿曼灣都受到封鎖了。無論何種方式都要對貨物隱蔽。」

「難道對方就不怕出問題嗎?萬一被發現呢?」

「被發現就炸毀整條船。對他們來說損失的僅僅是一千五百萬美金,對一場戰爭來說這點損失算不得什麼。」

「香港方面安全嗎?誰解決港口貨物稽查人員?」

「這個由對方解決,你只需要把貨安全地送上碼頭。」

「送上碼頭?靠什麼?我的漁船?我怕還沒靠岸就會受到海岸緝私警察的盤查。」

「對!這就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你可以改裝你的漁船,或者賄賂海岸緝私警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租一條合法的貨船和偽造一套合法的手續,你完全可以以食品、衣服之類的東西做偽裝矇混過關。關鍵是你要把貨能卸到香港碼頭。」

「你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把船開進波斯灣呢?那樣豈不更簡單?」湯姆沒好氣地說。

「如果你們能做到那再好不過。」意大利人平靜地說。

「好了,別說嘲笑的話了。」湯姆一揮手說,「我們還是談實際的問題。」

意大利人盯著湯姆看了片刻,然後說;「我可以給你提個建議。」

「什麼建議?」

「你是華人為何不在香港開一家公司,然後去做這筆買賣呢?如果這次能成功,對方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地三次。你可以依靠你在香港的公司完成整個到岸的手續。香港是個開放的港口,只要操作到位,你就能達到目的。」

湯姆低頭想了想,說:「法爾奇先生,讓我想想吧。我明天答覆你,好嗎?」

「好!如果你決定接這筆生意,那在一個星期之後就要開始行動。」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湯姆憂心忡忡地說。



湯姆回到酒店後就躺在床上,他開始思索。這時皮特和傑瑞都離他遠遠的,不敢打攪他。因為他們知道湯姆船長的習性,尤其是在決策重大問題的時候就會是這樣一副樣子。湯姆會不停地抽煙,一言不發,兩眼盯著天花板沉思。這時候即便是到吃飯時間也不能打攪他,只有當他把一切考慮成熟之後,他就會變成另一副樣子,就會重現平時的坦然和鎮定,而且會和手下調侃談笑了。

湯姆整整思考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晨,他的計劃在腦海裡完全成型。

「通知法爾奇先生就說我想見他。」湯姆從床上跳起來對皮特說。

皮特看到湯姆的樣子知道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他立刻給意大利人打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皮特他會把話轉告給法爾奇先生。他們約定依然在原來的見面的唐人街餐館會面,時間是下午五點。皮特給湯姆轉達了電話內容,湯姆這才感覺坦然了,他告訴皮特他要睡覺,下午三點準時叫醒他。

皮特本來還想提醒湯姆吃早餐,但發現湯姆已經躺倒在床上沉睡過去。



維奧萊塔聖誕節後又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她依然每天擠地鐵去「藍點」總部,然後再擠地鐵回到住處。她現在有了一個非常繁雜的學習計劃。在「藍點」的學習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知識是多麼貧乏,她有那麼多東西需要瞭解。這一期的學員中她是最年輕的,儘管大家並不因為她的無知而輕看她,但她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弱點在哪裡。

好在有埃德做她的嚮導,這樣她可以省很多精力在廣闊的知識海洋裡摸索,埃德為她推薦了很多著作,也同時給她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很感激埃德,內心隨之逐漸與埃德靠近了。

八八年新年第一天正好是週末,維奧萊塔請埃德吃飯的邀請成了新年前夜的晚餐。埃德告訴維奧萊塔說新年將會有禮物給她。維奧萊塔於是決定也給埃德回贈禮物。新年前一天中午「藍點」午休時她到曼哈頓第五大道一家高級時裝店給埃德買了條領帶,禮物用精緻的盒子包裝。在回家的時候維奧萊塔一反常態沒有去擠地鐵,而是打的士回到住處,因為她怕禮物盒子在地鐵上被擠壞。

她打開房門,把禮物放在臥室床上,然後脫掉衣服去浴室洗澡。她花了一個小時才把自己收拾停當。她穿了件厚厚灰色呢套裙,厚厚長長的白色連褲襪,腳上上一雙棕色的長靴,帶一頂灰色呢子帽,外面還披了件黑色斗篷。在她剛收拾好後,埃德就到門口敲門了。維奧萊塔打開門,埃德看到打扮一新的女孩很是欣喜,他抱住維奧萊塔,親吻了她的臉頰,維奧萊塔任由他放肆,沒有拒絕。

「快走吧!去晚了肯定沒有座位了。」埃德說。

維奧萊塔趕忙從客廳沙發上拿起皮包挽著埃德下了樓,此時維奧萊塔買給埃德的禮物靜靜地躺在床上,它的主人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湯姆與意大利人又接觸了兩次,最後敲定了整個計劃的運作流程,一切都商討好後已經到了新年前夜。皮特和傑瑞又去酒吧狂歡了,而湯姆又一個人在房間裡獨自品嚐孤獨,他像平安夜那天晚上一樣在酒店房間裡一個人靜靜待著。到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湯姆性情變得極其糟糕,他太寂寞了,內心非常需要人關懷。儘管他幾年來一直克制自己,讓自己不在被內心的軟弱和孤獨所左右,但總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刻、節日或者歡慶的時刻被人性的弱點所征服。他腦海裡開始浮現維奧萊塔的影子,儘管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對這個女孩抱有幻想,而且他也已經在長久的冒險生涯中不再被這個女孩子所左右,但畢竟他還是不能完全釋懷這種情感的需求,他又想去看她了。這次他依然和上次一樣對見到維奧萊塔不抱幻想,去見她似乎僅僅是為了滿足對行走過程的需求。

湯姆把大衣穿上,繫上圍巾,戴上帽子就出發了,他的行頭和上次一樣沒有區別。這次他沒有打的士去,他不想再上當了,另外他知道乘地鐵到維奧萊塔的住處既快又方便。

湯姆出了地鐵後穿過上次走過的通道出地鐵站。湯姆剛拐過拐角,遠遠就看到上次那個黑小子在彈琴討錢。湯姆過去的時候他看了湯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湯姆。他臉色變得異常緊張,嘴巴緊繃繃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恐懼。在湯姆經過的時候他一聲不坑,倒是湯姆隨口說了句:「新年快樂!老弟。」

湯姆過去後,那黑小子依然兩眼盯著他,直到湯姆走出地鐵消失為止。



維奧萊塔與埃德吃完晚飯後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參加朋友聚會。他們來到一家酒吧,坐在一張燈光幽暗的角落裡靜靜聽酒吧樂隊演奏的樂曲。他們面前放著酒杯和要的水果、點心。他們一邊感受這新年前夜的氣氛,同時也感受彼此交流的溫馨。說實在的維奧萊塔開始喜歡埃德了,她逐漸發現在埃德身上有很多她欣賞的優點,聰明、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知識淵博,還有埃德身上所具有的有藝術家的浪漫氣質,埃德是那種很能營造氣氛的男子。這些感受她以前是沒有從丹尼爾身上感受到的。

隨著時間的流失,時間逐漸接近午夜,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整個酒吧裡蕩漾著歡快喜慶的氣氛,大家都在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迎接新年的鐘聲。埃德和維奧萊塔也一樣,他們也都翹首以盼這一刻的到來。

「等鐘聲響後我會告訴你我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埃德說。

「我也是,我也有話對你講。」 維奧萊塔回應埃德。

「那麼好吧,我們就等鐘聲響起。」

兩人在最後時刻把眼睛閉起,隨著酒吧裡的人一同高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鐘聲隨著喊聲響起,四週一片歡騰。新的一年來到了,每個人又可以重新再來,成功與失敗、是非與榮辱都已經是往事,新的一年又可以誕生新的希望。

「維奧娜,我要告訴你我的話。」埃德說。

「埃德,我也要說。」 維奧萊塔接口道。

「那你先吧!」埃德謙讓道。

「還是你來!」

「那好吧!維奧娜,我先說吧!」埃德清清嗓子,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維奧萊塔一看嚇了一跳,她突然想到那裡面裝的可能是戒指,難道埃德要向她求婚嗎?維奧萊塔腦子裡一片空白。

「維奧娜,你看,這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埃德打開盒子熱情地說。

維奧萊塔鎮定情緒,向盒子看去。原來盒子裡是一個精緻的手鏈。

「維奧娜,你喜歡嗎?」埃德問。

「喜歡!」 維奧萊塔應聲道,她惶恐的心情一下平靜下來,為自己剛才沒有失態而慶幸。

「維奧娜,你知道嗎?我請求你做我女朋友,我想很久了。如果你願意就把它帶上。」

維奧萊塔想了幾秒鐘,她輕輕把手鏈拿起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伸出手腕。埃德接過手鏈把它帶在維奧萊塔的手腕上,然後抓住維奧萊塔的手,把維奧萊塔拉到自己懷中。維奧萊塔沒有拒絕,她趴在埃德的懷裡,感覺很幸福。埃德低下頭親吻了她,維奧萊塔迎接了埃德的親吻。她在丹尼爾之後頭一次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親吻。

他們擁吻了很久才分開。埃德把維奧萊塔推到眼前,輕柔地問:「維奧娜,親愛的,你想告訴我的話是什麼?」

維奧萊塔被埃德一提醒立刻伸手向座位上摸去,但什麼都沒有摸到。她這才醒悟過來。

「埃德,我忘了一件事。」 維奧萊塔懊惱地說。

「什麼事?」埃德問。

「我把給你的禮物放在寓所裡了。」

埃德笑了起來,故意用疑問的語氣問:「你真給我買禮物了?」

「真的,埃德,我真買了。本來是要帶來的,可離開公寓的時候你催我,所以就忘了。」

「是什麼東西?」

「這個——」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她突然站起來,從椅子上拿起大衣,說:「你等我,埃德,我一會就回來。」

「維奧娜,你要幹嘛?」

「你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你是回去拿禮物嗎?很晚了,你別去了,回去再給我也——」埃德話沒說完維奧萊塔已經跑了,她出了酒吧大門,一溜煙跑向地鐵站。她內心充滿激盪,此時此刻,她感覺到埃德給她的溫暖,她又有了被愛情喚醒的感覺。她此時心裡就一個念頭,要把買給埃德的禮物給他。



湯姆一如上次一樣按了門鈴,然後敲門,也如上次一樣沒有得到回應。他雖然預料到結果,但內心還是非常沮喪。湯姆站在門口,盯著維奧萊塔寓所的門內心在想:老天爺既然把這個女人送到我身邊,卻不讓我擁有她,看來人命運的確是自己無法掌握的。你可以左右一條船,左右一群人,甚至可以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但你卻不能左右一個你喜歡的女人的愛。湯姆在門口感慨良久,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煙點燃,他把煙吐到寒冷的空氣中,看那混合煙霧和水分的氣體在眼前逐漸飄散。他在門口靜靜地站立,像個幽靈一樣。黑色的裝束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更顯出走廊裡淒慘的氣氛。

就在湯姆內心發著感慨,手中的煙即將燃盡時他聽到背後傳來電梯門的打開聲。湯姆沒有回頭,他認定這決不會是維奧萊塔,維奧萊塔這樣一個年輕女子沒可能這麼晚回來,因為這個時候紐約是犯罪者的時段,是暴力的天堂。年輕女子在沒有保護者的情況下很少外出走動。

維奧萊塔在電梯門開的一剎那就看到她寓所門口站立著一個男子。從背影上維奧萊塔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她很奇怪這麼晚有人找她,而且是一個她不知曉的陌生人。她站在男子背後猶豫片刻,然後輕聲問:「先生,請問你找誰?」

NKNK 2009-07-04 09:29 PM

第十八章 黑夜迷離
湯姆一下就聽出背後那熟悉的聲音是發自誰人之口。他緩慢地轉過身,表情平靜地看著對方。維奧萊塔立刻呆住了,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絕沒想到湯姆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會是你?你來紐約幹嘛?」 維奧萊塔用驚異的口氣問。

「怎麼?我就不能來紐約嗎?」湯姆反問。

「你來幹嘛?你應該在阿達克島和你的那班水手在酒吧裡混日子。」 維奧萊塔譏諷道。

「難道我到紐約來看你不行嗎?我做為你丈夫至少該盡一點關心你的義務。」

「看我?笑話!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吧!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靠信任維繫關係的。」湯姆把手頭的煙蒂扔掉。

維奧萊塔走到門邊,湯姆閃身給她讓開。維奧萊塔想開門,但又停住了。

「說吧!來找我幹嘛?」 維奧萊塔冷冷地問。

「我們進屋談好嗎?你不覺得這走廊裡很冷嗎?」湯姆說。

維奧萊塔猶豫了一下,她並不害怕湯姆進屋會對她怎樣。她知道湯姆對她的身體不感興趣。維奧萊塔打開門,兩人走進房間。

「天!這就是你住的地方?」湯姆發出感慨,他不自覺表露出對房間環境的意外。

「怎麼了?感覺意外嗎?」 維奧萊塔冷冷地問。

「是很意外!我絕想不到一個家財萬貫的女孩竟然住這樣的地方。」

「你認為一個家財萬貫的女孩該住什麼地方?」

「維奧萊塔,別人我不敢說,但對於你我認為住這樣的地方讓人不敢想像。」

「你是不是認為我就應當是個腦袋空空,只知道貪圖享受的寄生蟲?」

「我以前是這麼認為,現在我不能確定,但願你日後能改變我對你的印象。」

「你怎樣認為我不在乎!」 維奧萊塔說,「像你這種粗俗自私的人是看不到別人身上美好的東西的。」

「這一點你倒說對了!我的確是這樣。」湯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他翹二郎腿,從口袋裡拿出煙來。

「請不要在我房間裡抽煙好嗎?先生。」 維奧萊塔用嚴厲的口氣說。

「維奧娜,我千里迢迢來看你,難道就是為了得到你這樣的招待嗎?說實在的,我是受了你母親的委託來看你,她想讓我看看你到底生活得怎麼樣。從現在狀況看你的確生活得很糟糕。」

「我?我生活得非常充實,比我以前任何時候都充實得多。你以為生活在花天酒地的環境裡,過養尊處優的日子就是過得好?看來你一輩子也不能理解生活的真實意義!」 維奧萊塔用譏諷的口氣說。

湯姆雙眼凝視著維奧萊塔十幾秒鐘,他驚異於維奧萊塔說出的這番話,這種與他生存哲學相近,卻與維奧萊塔過去的生活相去甚遠的話。他不知道維奧萊塔是真的在說心裡話,還僅僅是聽了什麼人的演講而鸚鵡學舌。

「維奧萊塔,你在說心裡話?」湯姆問。

「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剛才的話是在表達自己的內心還是僅僅是想在言語上佔上風?」

「湯姆船長,你不用在這裡假惺惺的。我不用你來瞭解我,我的世界、我的思想你這種人是永遠不會懂的。還是收起你那套虛偽的面具吧!告訴我,你到底來幹嘛?」

「好吧!我實話實說吧。我到紐約來玩,可是手頭的錢花光了,想問你借點。」湯姆一冷冷地說,他知道在這個女孩面前他永遠不會得到正面的認識。與其做作裝正統,還不如把自己的惡性暴露到底。

維奧萊塔用鄙夷的眼光看著他,那目光充滿蔑視和冷酷。她看了湯姆片刻,然後說:「我有錢,但我不會給你。因為你不配我給你錢,我寧願把錢施捨給乞丐,也絕不會給你。」

湯姆靜靜聽維奧萊塔說完,他並沒有顯露出憤怒,而是笑了起來,說:「好吧!我另想辦法吧。對你來說我連條狗都不如!只不過沒關係,我知道會有一天你會把你家一半的財產給我,那時我們再討論我和乞丐誰值得同情。」

「湯姆船長,你不要拿那份協議要挾我。我以前不懂事和你簽了那份協議,但你可要知道,如果我堅決不要繼承權,而把它給我的妹妹,那你一分錢也將得不到。明白嗎?」

「這個我明白!但你也將在你父母和阿達克島的居民面前身敗名裂。」湯姆用嘲弄的口氣說。

「我寧願身敗名裂也不會讓你這個惡棍得逞!」 維奧萊塔憤憤地說。

「那好吧,走著瞧吧!」湯姆怡然自得地說。

維奧萊塔沒再與湯姆爭論,她知道這種爭論沒有結果。另外她是回來拿給埃德的新年禮物的,她不想與面前這個男人多費口舌。她鄙夷地看了湯姆一眼,然後進了臥室,把禮物拿在手裡,出了臥室。

「我要出去了。」 維奧萊塔冷冷地看著湯姆說。

「什麼意思?」湯姆問。

「我要出去了,這意思還不明白嗎?」 維奧萊塔反問。

「哦!你的意思是想趕我走吧。」

「看來你有點小聰明。」 維奧萊塔譏諷地說。

「那好吧!我本來是想在自己妻子的房間裡睡個好覺,沒想到卻像狗一樣被掃地出門。看來紐約的確是改變人的好地方,冷酷遠比這裡的繁華要強大得多。」湯姆說著站起來,他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走到門前。他打開門走了出去,維奧萊塔跟在他身後也出了門,兩個人乘電梯一同下樓。

在樓下,湯姆徑直向地鐵站走去,維奧萊塔則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湯姆是個走路很快的人,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表情平靜,似乎剛才與維奧萊塔的對話並沒有影響他的情緒,但在內心深處他被維奧萊塔的話深深刺傷了。他心在滴血,但卻不把這種憤怒刺痛的情緒表達出來。

湯姆走進地鐵口,下了台階。當他拐進走廊時,他看到那個黑人,他依然在原地。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黑人突然站了起來,他眼睛裡沒有湯姆這次來時的恐懼,而是充滿怪異的神情。

「世上有一種很低等的動物叫豬你知道嗎?」黑人攔住湯姆的去路用挑釁的語氣說。

湯姆站住,他冷冷地看著他,回口道:「你想說的就是站在我面前的這種東西嗎?」

黑人哈哈大笑起來,他說:「回答得好!看來你的舌頭比你的拳頭更有殺傷力。」說著拐角處走出五六個人,有黑人、也有拉美混血人。他們有兩個拿著手槍,其餘都拿著刀子和鐵棒。

湯姆立刻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困境。看來黑人預料到他像上次一樣會回來,所以在這裡埋伏了比上次更多的人馬,而且還配備了武器。他站住了,在他的腋下就是手槍,他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拔槍射擊,以他精湛的殺人技巧完全可以在對方對他射擊之前把拿槍的人的腦袋打暴。但此時他卻沒有動作,因為他知道維奧萊塔就在身後,他不能讓這個女人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原來有這麼不同尋常的殺人技能。

於是湯姆站在原地不動。那幾個人蜂擁而上,把湯姆兩邊架住。上次被湯姆擊倒的兩個黑人首先就把拳頭輪到湯姆臉上,把他的嘴角打破了。

「你們想幹什麼?」突然在湯姆背後不遠處發出一個女人尖利的叫喊,湯姆一聽就是維奧萊塔的聲音。

眾人回頭一看,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出站口台階上站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她正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副場景。

「漂亮妞,沒你的事!你最好快點走開。」那個討錢的黑人朝維奧萊塔喊。

「你們別亂來!否則我會去喊警察。」 維奧萊塔喊。

「喊警察?哈哈哈哈!」黑人說完眾人大笑起來。「在這片還沒人敢拿警察壓我們。如果你要去就趕快去,只不過等警察來的時候就只能看到這小子躺在這裡了。」

維奧萊塔看這夥人並不害怕她的恐嚇,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呆立在那裡,手足無措。而這時,兩個攔截湯姆的小子慢慢朝維奧萊塔走去,很顯然他們想抓住呆立在那裡的維奧萊塔。

「維奧娜,快跑!」 湯姆大聲吼道。

維奧萊塔被湯姆一提醒,意識到那兩個人的動機,她向後退了幾步,慣常跳舞的她身手異常敏捷。

那兩個小子看到維奧萊塔是一個很靈敏的女孩,知道如果硬來她會像一頭受驚的小鹿一樣跑掉,於是停止了向維奧萊塔的進攻,站立住了。

「漂亮妞,我剛才聽到這小子叫你名字,看來你們兩個是朋友。我們談談條件好嗎?」 討錢的黑人朝維奧萊塔走去,友好的姿態似乎表明他不具有任何威脅。

「維奧娜,你快跑吧!別聽他的,他在誘騙你。」湯姆大喊道。

維奧萊塔在湯姆的喊聲中又向後退了幾步,做好隨時跑的準備。那黑人見這招不靈,於是不再向維奧萊塔走去。他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漂亮妞,你最好現在就跑去叫警察,然後讓他們來收你朋友的屍首。」

「你別動他!」 維奧萊塔重新向前走了幾步,她高聲喊:「你們想要什麼?我給你,不要傷害他!」

「什麼?」黑人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異樣的笑容,「我沒聽錯嗎?你說你想給我們什麼,是這樣嗎?」他朝維奧萊塔喊。

「是!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可以給你們錢。」 維奧萊塔大聲喊。

黑人雙手舉起來拍著巴掌,他用譏諷的口氣說:「你想給我們錢,我沒聽錯吧?我想知道你能給我們多少錢?」

「你們想要多少?」

「像你這樣一個只能坐地鐵的女孩能有多少錢?我想你口袋裡連三百美金都沒有。」

「你們到底要多少?是三百美金嗎?」 維奧萊塔說著從包裡拿出錢包,從裡面抽出所有的鈔票,「這裡有兩千美金,如果你們放了他,我可以全給你們。」

那伙綁架湯姆的人包括湯姆在內都傻在那裡。黑人咂了咂嘴唇,他咽口唾沫喃喃地說:「你說得是真的嗎?」

「是!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全給你們。」 維奧萊塔晃動手裡的鈔票,做出扔到地上的動作。

「好!我們可以答應你!」黑人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嗓音都有點顫抖了。他向維奧萊塔走過去。

「你別過來!」 維奧萊塔喊,「你們把他放開,我就把鈔票放在地下。」

「我們放開他,你不把錢給我們怎麼辦?」黑人說。

「我說給你們就給你們。」 維奧萊塔說。

「那好吧!」黑人示意把湯姆放開。他從身邊一個小子手裡拽過槍指著湯姆的腦袋,然後高聲喊:「漂亮妞!我們把你的情人放開了,但子彈要比他跑得快。在他走到你身邊的時候,你最好把錢扔到地上,否則我們一定會讓你的情人腦袋開花。」

他們把湯姆朝維奧萊塔的方向推了一把,示意他過去。湯姆朝維奧萊塔走去,他走得很機械。此時他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看著在十分鐘前還讓他憤恨不已的女孩,那個刺痛他的心,讓他發誓日後要好好收拾的女孩,但現在卻成了救他的恩人。他不理解維奧萊塔為什麼不跑掉,她是那麼恨他,那麼鄙視他並發誓決不給他一分錢,而此時卻把錢包裡所有的錢掏出來救他的命。這種事情湯姆從來沒見過,也無法用他闖蕩社會這麼多年的生活邏輯解釋清楚。他迷惑,這種迷惑比他身後指著他腦袋的槍口更讓他害怕。

湯姆走到維奧萊塔身邊,維奧萊塔一把抓住他,攥住他的手,隨後把手中的鈔票往地上一扔,拉起湯姆就往出口跑去。湯姆在維奧萊塔的扯拽下跑出地鐵站。在身後,那些小子一擁而上趴在地上爭奪散落在地上的鈔票,同時嘴裡發出狂叫,根本顧不上兩個逃走的年輕人。

維奧萊塔和湯姆手拉手跑過兩個街口,湯姆任維奧萊塔拽著他跑。他此時沒有任何思維和感覺,像個木頭人一樣。在維奧萊塔的拉扯下,他好像沒了過去的一切主見。那個冷酷、專斷、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殺人武器的男人被一個小巧的女孩拖著朝前跑,那景象著實是很滑稽。當最後維奧萊塔感覺到危險不在,停下來大口喘氣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那個被她救的男人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目光中滿含驚異和感激。他不是為維奧萊塔把他救出險境,而是那種巨大的反差,那種他在他看來最不可能救他的女人在那一刻所做的不可思議的舉動。他的驚訝和感激就是他此時臉上所表達的所有含義。

維奧萊塔直直過了三四分鐘才逐漸恢復了平靜。她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緊緊攥著湯姆的手,而那身邊的男子正一聲不坑地傻傻地看著自己。

維奧萊塔意識到這一點後立刻把湯姆的手甩開,她把躬著的身體站直,拍了拍自己依然起不定的胸脯,她說:「我今天做了個傻事!我不該救你。」

湯姆不說話,他依然盯著維奧萊塔,就那樣看著,似乎沒有聽到維奧萊塔說得話一樣。

「別那樣看著我!」 維奧萊塔冷冷地說,「我現在已經後悔救你了。」她說著走到一邊,然後坐到路邊公寓門口的台階上。她感覺累極了,緊張和恐懼讓她疲憊不堪。

湯姆站在雪地裡,他不知道該是上前向女孩表示感謝,還是知趣離開。最後他選擇了上前表示感謝。

「維奧娜——,維奧娜——」他走到維奧萊塔身邊,用溫柔異常的口氣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不需要你這種人謝我。」 維奧萊塔冷冷地說,「不要以為我是出於對你的好感而救你,正相反,我救你僅僅因為我是個人,一個有良心的基督徒而救了你。如果剛才不是你,是一個陌生人,我也會這麼做。所以,你不要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改變,你在我心裡依然是一個混蛋。」

湯姆點點頭,他不反駁維奧萊塔的話。對於維奧萊塔這番發言湯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她反唇相譏。他從內衣口袋裡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疊鈔票放在維奧萊塔的手上,然後離開了。維奧萊塔詫異地看著湯姆的舉動,她看著湯姆漸漸離去的背影,似乎內心被什麼觸動。那個背影在她看來異常孤獨,在寒冬夜晚的雪地裡,湯姆如同一個孤獨的幽靈一樣走遠。維奧萊塔拿著湯姆給她的鈔票,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戲。至少有一件事維奧萊塔心裡明白,湯姆來看她並不是為了問她要錢,而是另有目的,可這個目的是什麼呢?維奧萊塔百思不解。



湯姆仨人於新年第三天回到阿達克島。湯姆回到島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看望奧薩蒂夫人。奧薩蒂夫人被湯姆船長秘密安排在傑瑞家裡。傑瑞已經結婚,沒有孩子,他們有一棟四個臥室的小住宅。因為傑瑞的妻子是一個日常守口如瓶的女人,所以奧薩蒂夫人在傑瑞家住得還算安全。傑瑞的妻子並不知道奧薩蒂夫人的來歷,傑瑞為了讓妻子能嚴守秘密,所以徵得湯姆船長同意後假稱奧薩蒂夫人是湯姆船長的秘密情人,這樣傑瑞的妻子就更不能把奧薩蒂夫人的存在外傳了。

於是,當湯姆船長來看望奧薩蒂夫人的時候,傑瑞的妻子就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的眼神看他,那似乎是在嘲笑湯姆船長的多情和放蕩。湯姆也不去解釋,他倒希望傑瑞的妻子朝那個方向去想。他在見到奧薩蒂夫人後故意緊緊擁抱了她,然後還說了幾句曖昧的話,這讓傑瑞的妻子很是心跳不已。在阿達克島這樣民風古樸的環境裡,偷情是一件令人心跳刺激的事情。湯姆擁著奧薩蒂夫人進了房間,然後才把奧薩蒂夫人放開。

「幹嘛對我這麼熱情?」 奧薩蒂夫人說。

「沒有啊!我對你一直不是這樣嗎?」湯姆一本正經地說。

「何必裝呢?湯姆船長,我知道你不是個見女人就起心的人,這與你的性格不符。」

「難講,奧薩蒂夫人,你並不完全瞭解我。」

「好了。船長,別再賣弄風情了,你這次去了紐約這麼久,去幹嘛了?」

「我去看我妻子。」

「是嗎?」 奧薩蒂夫人詭異地笑著,她盯著湯姆看了六七秒鐘,然後說:「你湯姆船長不是個為了女人而千里迢迢的人。告訴我,你到底去幹嘛了?」

「奧薩蒂夫人,儘管你很聰明,但我依然告訴你,你錯了!我的確是看我妻子去了。」

「好吧,就算你是看你妻子去了。那麼你就該帶著你妻子的溫存從紐約而來,但我發現你身上有的只是孤獨,我還聞到你身上火藥的氣味,這說明什麼?」

「好吧!奧薩蒂夫人,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說實話我去談一筆生意。」

「很大的生意嗎?」

「比與你們做的還大。」

「哦!那你應該很快就成富翁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現在不是富翁嗎?我是堂堂蒙蒂利亞家族的女婿。」

奧薩蒂夫人對湯姆笑了笑,她搖搖頭,說:「湯姆,你不是個自欺欺人的人,你比誰都清楚你在蒙蒂利亞家僅僅是一個打下手的角色而已。」

「那又怎麼樣?我是蒙蒂利亞家族繼承人的丈夫,我將來會很有錢。」

「別在我面前裝蒜了。湯姆,難道給我都不能說心裡話嗎?」奧薩蒂夫人走到湯姆面前,抓住湯姆的胳膊溫柔地說。

湯姆定定地看著奧薩蒂夫人,深深地出了口氣,說:「這個世界上唯有一個人能看透我的內心。好吧,我以後不在你面前這麼深沉了。奧薩蒂夫人。」

「不要叫我奧薩蒂夫人,叫我瑪拉。」 奧薩蒂夫人親切地說。

「瑪拉?我還一直不知道你的暱稱。」湯姆感慨地說,「你看我從來沒問過你的名。」

「我原名叫瑪拉·梅蒂亞斯。我結婚後就改用我丈夫的姓,叫瑪拉·奧薩蒂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奧薩蒂夫人。」

「瑪拉,很好聽的名字。但我習慣叫你奧薩蒂夫人,叫瑪拉感覺我們像是很曖昧,有另一種感覺。」

「所有和我關係好的朋友都叫我瑪拉,你也應當這樣叫我。」

「好吧,那就叫你瑪拉吧!」湯姆說。

奧薩蒂夫人聽後笑了起來,她上前攬住湯姆的脖子親吻了他臉頰。湯姆臉上突然飛了紅暈,他有點不適應奧薩蒂夫人對他的這種熱情。他在奧薩蒂夫人親吻之後做了個鬼臉,然後立即恢復往日的嚴肅。要奧薩蒂夫人坐下來。

「瑪拉,你坐好,我問你一些問題。」湯姆說。

「什麼?只管問好了。」 奧薩蒂夫人嬉笑著說。

「你在阿達克島怎麼樣?有沒有與世隔絕的寂寞感?」

「你什麼意思?」 奧薩蒂夫人問。

「我的意思是說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嗎?」

「荒涼嗎?我沒有覺得,你是不是想趕我走?湯姆。」

「我是想趕你走,我已經對你十分不耐煩了。」湯姆說。

「是嗎?湯姆,讓我看看你撒謊的眼睛。」 奧薩蒂夫人說著兩眼盯著湯姆,把湯姆看得偏過腦袋,不敢正視面前這個漂亮熱情的女人。

「好了,瑪拉,不要再玩你的把戲了。我說正事呢!」

「說吧!我聽著呢。」 奧薩蒂夫人依然直視著湯姆,毫不鬆懈。

湯姆只好偏著腦袋說:「瑪拉,你覺得香港怎麼樣?」

「香港?聽說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奧薩蒂夫人把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來,恢復了往日的神情。

「你有沒有想過去香港體驗一下東方風情?」湯姆問。

「去香港?我?」

「是啊!」

「為什麼讓我去香港?」

「算是讓你躲避危險吧!」

「躲避危險?要說躲避危險阿達克是最好的地方。」 奧薩蒂夫人說。

「那就是幫我個忙。」

「幫你忙?幹什麼?」

「我要在香港開一家公司,我想請一個可靠的人來管理它。」

「你在香港開公司?」 奧薩蒂夫人狐疑地看著湯姆。「你不是做走私生意嗎?為何要開公司?」

「我想各方面發展,不能只做走私這一行。」

「算了吧!湯姆,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奧薩蒂夫人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那神情分明看透湯姆在撒謊。

「瑪拉,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好吧,我現在做的生意需要在香港有個接應人,要有家公司做掩護。」

「哦!這就對了,你不應該騙我。」

「是啊!我以後再也不嘗試騙你了。聰明的瑪拉。」湯姆感慨地說。

「談談細節吧!你讓我去了做什麼?」 奧薩蒂夫人問。

「開一間貿易公司,專做轉口貿易。我們從俄國人那裡購買的武器要通過香港碼頭轉運到中東。為了躲避聯合國對伊朗武器禁運而做的檢查,我們的武器要偽裝成食品或藥品。所以,香港的這家公司在表面上是做正常的商品轉口貿易,所有的手續全部合法化,而裝運武器的船也是正規海運公司的貨運船隻,這樣我們的貨就能夠合法地上香港的碼頭而不受到海岸緝私警察的檢查。到碼頭後,伊朗方面將接管貨物,他們已經買通了碼頭稽查人員。這樣整個武器運輸通道就暢通了。」

奧薩蒂夫人聽完,用異常專注的眼神看著湯姆,那眼神似乎帶有特別意味在裡面。

「明白了嗎?瑪拉。」湯姆問。

「明白了。」 奧薩蒂夫人說。

「能幫我嗎?」

「當然!」

「哦?」湯姆驚奇地說,「我原來以為你會用你那套世界和平的理論告誡我呢。」

「如果是別人我會那麼做,並且會拒絕,但對你我不能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為什麼?因為我救了你嗎?」

「是也不是。」

「我不明白。」

「我覺得我愛上了你,湯姆。」

湯姆聽完長久沒有說話,最後他歎了口氣,說:「瑪拉,謝謝你!這是頭一回有一個女子說愛我。」

「真的嗎?」 奧薩蒂夫人驚奇極了。

「是啊!我從來就沒得到某個女子的愛,從來沒有。我得到的都是冷酷的言辭和譏諷。」

「湯姆,你內心如火,充滿柔情,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子漢。我想沒有女孩子愛你僅僅因為是她們沒有看到你的內心世界,像你這種男人沒有生活閱歷的女子是不能看明白的。」

「也許吧!但我覺得沒有女孩子愛我是因為我沒有英俊的外表,沒有讓她們歡樂的情趣,沒有浪漫的氣質。」

「可能是吧!湯姆,女人在年輕時候總是追求男人這些東西,而把更重要的東西扔掉了。」

湯姆聽著奧薩蒂夫人給他的話,他知道奧薩蒂夫人這樣說是對他的一種寬慰。在他心裡,奧薩蒂夫人更像他的母親或姐姐,而他在奧薩蒂夫人面前則有一種找到母愛的歸屬感。奧薩蒂夫人見湯姆在談到愛時低落的情緒,知道勾起他傷心往事,於是上前把湯姆的頭攬在懷裡,讓他的臉頰緊緊靠在自己柔軟的胸脯上。湯姆任由奧薩蒂夫人對他進行撫慰,他那顆冰冷的心在這溫柔的撫慰中逐漸溫暖起來,他不再像剛回到阿達克島那樣痛苦了。

NKNK 2009-07-04 09:31 PM

第十九章 登陸香港
八八年二月四日,華人的新年這天,位於香港九龍的啟德國際機場一架波音747在機場跑道降落。這架從美國洛杉磯飛往香港的班機上下來兩個男子,他們都手持美國護照。其中一個是華裔男性,護照名稱為恩裡克·李,另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白人男子護照為菲裡普·埃雷拉,在他們身後不遠有一位身材碩長、長相嬌美的三十歲左右的拉美裔女子,她手持巴拿馬護照,名為胡安娜·蒙西諾斯。

兩個男子手持美國護照進關時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很順利通過,女子則因為國籍和持有的商務簽證而被入境口的邊檢官多問了幾句。女子告訴對方她是巴拿馬埃達·格拉特航運有限公司商務代表,是來香港與香港恆富商貿有限公司進行商務洽談。邊檢官很禮貌地把證件交還給女子,女子則跟在兩個男子身後一路出了機場大廳。在機場口,三人走到一起,他們招了輛的士離開了機場,車穿過紅磡海底隧道,前往港島。

在車上,亞裔人坐前排,另外兩人坐後排。亞裔人用英語告訴司機所要去的酒店,司機也沒多問他們。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外,三人下車,他們在酒店大廳登記了兩個房間,然後上樓。

三人進了房間,白人男子把箱子放在衣櫥裡,然後出門離開到樓下去了。房間裡只有亞裔男子和那個拉美裔女子。亞裔男子走到寬大的窗玻璃前,看著窗外的層疊起伏的高樓大廈歎了口氣說:「我終於回到我祖先的土地上了。」

身後的女子走到男子身邊,抓住男子的胳膊說:「湯姆,你是不是很想大哭一場?」

「瑪拉,要說哭我還沒有這種感覺。我此時感覺很坦然,我原來以為自己會有很多感觸,但沒想到什麼都沒有,我沒有回家的感覺,也許我在外漂流久了,心已經野了緣故。」

「我倒覺得這還不能算是你的祖國,英國人還在統治這片土地。」 奧薩蒂夫人說。

「是啊!你說得對,也許是這個緣故。」湯姆喃喃地說。「只不過再過八、九年它就屬於我的祖國了。」

「什麼意思?」 奧薩蒂夫人問。

「你只關心自己國家發生的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中英關於香港的談判在八四年就已經結束。英國人不會在這片土地上待多久了,到九七年這片土地就要歸還我的祖國了。」

「哦!是這樣。英國人怎麼會同意呢?」

「怎麼會不同意呢?力量決定一切。」湯姆帶著譏諷的口吻說。

「力量?」

「對,瑪拉,這個世界只有力量才是最有說服力。」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英國人懼怕你祖國強大的軍力而迫不得已交還香港,對嗎?」

「是這樣,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湯姆,我倒認為軍力不能決定一切,一個國家的強盛還是需要道德的教化。」

「瑪拉,你滿腦子天主教教義,認為人是可以被高尚的道德情操所征服和感化的。其實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這就是人類的生存法則。」

「湯姆,我們停止談論哲學好嗎?」 奧薩蒂夫人轉到湯姆面前說,「我不想和你爭論這麼深奧的問題。」

「好吧,瑪拉。」湯姆從口袋把拿出煙,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對奧薩蒂夫人說:「想去感受中國人的春節的氣氛嗎?我晚上我帶你出去看看。」

「好啊!湯姆,我從來沒有見識過中國人是怎麼過節的。」

「等亨利回來後我帶你們去感受中國人,瑪拉,但願你能喜歡他們。」

「我當然會!湯姆。毫無疑問我會。」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自然就會喜歡他們。」

「不要這麼武斷!也許當你瞭解了我的民族身上某些惡俗之後你就不會那麼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們和你有不同嗎?」

「是不是和我不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民族裡有很多人膽怯、自私、虛榮,喜歡內耗而疏於團結,目光短淺又缺乏冒險精神。把庸俗、平淡的生活當作人生至高的教條,安於現狀,不敢捨棄哪怕一丁點既得利益而追求人生的成功。我們民族不缺乏智慧和財富,缺乏的只是勇氣。」

「是嗎?」 奧薩蒂夫人聳聳肩膀,「我覺得這種人世界上哪裡都有,尼加拉瓜也是一樣。」

「我知道!」湯姆雙眼凝視著無窮的遠方,他喃喃地說:「也許我對我的祖國太苛刻了,可我多麼希望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湯姆,不要這樣!」 奧薩蒂夫人伸手捧住湯姆的臉,她輕輕吻了吻湯姆的嘴唇,說:「我的孩子,你需要休息,否則你會病的。」

湯姆順從地點點頭。奧薩蒂夫人拉他到臥室床邊,讓他躺下來。然後她把湯姆的鞋、襪脫掉,給他身上蓋上毯子。最後說:「小男孩,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來叫你起來。」

湯姆看著奧薩蒂夫人如慈母一樣的臉龐,她親切、體貼的笑容,感受著這個女子對他的關懷,他內心平靜了許多。奧薩蒂夫人輕輕拍拍湯姆的臉頰然後離開了房間,到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兩個星期後,在九龍尖沙咀漆鹹道一家商業中心寫字樓第十五層的一個套房裡多了個叫巴拿馬埃達·格拉特航運有限公司駐香港辦事處的機構,這個辦事處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負責該辦事處的是一個名叫胡安娜·蒙西諾斯的巴拿馬國籍的女子,男子是一個年輕的美國人菲裡普·埃雷拉。他們兩人平時很少四處走動,也很少與周圍公司的人來往。他們的門經常是緊閉著的,他們之間的談話也從來不用英語,而是用西班牙語。在這棟寫字樓裡,在八十年代末香港繁華的商業背景下,各個公司都在忙得不可開交,然而這家辦事處卻冷冷清清,幾乎沒有什麼客戶上門。

又過了一個月,到三月下旬的時候,突然辦公室來了個個子瘦小的男子,他面色黝黑,很像個阿拉伯人。男子進門後遞給女子一封信,女子把信打開,她沒有說什麼,而是要男子到裡屋去。男子進到裡間,女子把門關好。

「塔希爾先生,我等您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女子說。

「我知道,蒙西諾斯夫人。已經結束的「聖城」二號戰役中消耗了我們大量的軍事裝備,另外新的情況又讓我們不得不調整我們在武器種類方面的需求。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我們要在兩個星期之內得到年初商定的150枚薩姆—18,同時還要求你們能為我們搞到盡可能多的『飛毛腿』。」

「『飛毛腿』是什麼?」 蒙西諾斯夫人不解地問。

「哦!我給您解釋一下。『飛毛腿』是蘇聯五十年代研製的一種近程地地戰術彈道導彈,是德國V—2導彈的仿製品,有A、B兩種類型,我們需要的是B型。」

「我不太瞭解你們同伊拉克的戰爭,在我看來我寧願希望你們能和平而不是相互廝殺。」 蒙西諾斯夫人說。

「這個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夫人。」 塔希爾先生說。

「我想知道你們國家為何需要這種武器?」

「夫人,我想你一定對我們戰爭的殘酷一點都不瞭解。就在上個月開始我們同伊拉克爆發了一場導彈『襲城戰』,據我所知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V—2導彈對倫敦實施大規模導彈『襲城戰』之後最大的一次。上個月二十七日,我們的敵人伊拉克出動空軍襲擊了我們首都德黑蘭的一座煉油廠,造成我們巨大損失。而後他們又在這個月八號後的九天時間向我們發射了五十多枚『飛毛腿』導彈,我們國家有四十座城市被炸,有幾千無辜的平民死亡。我們的首都德黑蘭和還有我們的聖城庫姆都蒙都受了巨大損失,所以我們必須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樣!」 蒙西諾斯夫人沉吟了片刻,她點點頭道:「我不知道您的要求是否能得到滿足,但我會做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您的要求我會轉達給我的老闆,但最終會怎樣我無法確定。」

「謝謝!夫人。我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在巴拿馬你們指定的銀行賬戶上匯入了五百萬美金的預付款,我們相信你們一定能為我們搞到我們急需的東西。如果你們能確實能搞到『飛毛腿』,那麼我們將再為你們的賬戶上匯入相應的款項。」

「塔希爾先生,你為什麼就那麼相信我們一定能信守諾言呢?」 蒙西諾斯夫人說。

「我有一個朋友,他告訴我在太平洋上有三個人具有這種能力,其他兩個我不便告訴你,但第三個人想必你也明白,他就是『白令海漁夫』。」

「『白令海漁夫』為什麼讓你們對他這麼信任?」

「因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至少我的朋友是這樣告訴我的。」

蒙西諾斯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暗想:「沒想到湯姆竟然在這行當居然這麼大的名聲,看來像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冒險遲早要出事的,我下次見他一定要好好勸勸他。」

「我接到指示如果我們的船現在起航的話將在這個月三十號到達香港,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經做好準備?」 蒙西諾斯夫人問。

「香港碼頭方面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塔希爾先生語氣肯定地說。

「好吧!那我今天就通知他們起航。」



在奧薩蒂夫人的通知達到的時候,湯姆和他租的巴拿馬國籍的貨輪「格拉斯二世」號正漂泊在科曼多爾群島東邊的公海,這裡距離勘察加半島的克羅諾基有四百海里。在「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所有水手都是「奧拉號」的漁民,此時的「奧拉號」停泊在阿拉斯加海岸渺無人煙的一處荒僻的港灣裡,上面只有留守的三名水手。

湯姆接到奧薩蒂夫人的通知後命令立即起航前往克羅諾基,與以往一樣在快接近勘察加半島的時候船的旗幟換為蘇聯國旗。湯姆看了奧薩蒂夫人來的電報後命令報務員發報給別裡科夫上尉,告訴對方他們還需要蘇聯倉庫已經過時的「飛毛腿」B型導彈,而且是越多越好。

過了六七個小時湯姆接到回電,別裡科夫上尉的答覆是「飛毛腿」 B型導彈目前在蘇聯遠東地區的武器倉庫裡只有二十枚,而且已經封存了將近五年,如果湯姆船長要的話單價為二十萬美金,而且需要兩天才能運到克羅諾基。

湯姆立即發電給奧薩蒂夫人,讓她通知塔希爾先生,告訴對方目前只有二十枚封存了近五年的「飛毛腿」B型導彈,每枚單價五十萬美金,如果要的話必須再預支四百萬預付款。

希爾先生的回話在兩個小時內達到,他告訴湯姆四百萬預付款已經匯入巴拿馬指定銀行。

湯姆內心迅速地核算了一下,他知道在僅僅這筆生意上他就賺了一千萬。此時「格拉斯二世」已經進入克羅諾基海域,他們的船正在向港口前進。湯姆已經能看到岸上熟悉的景色了。湯姆是第五次到克羅諾基,對於他來說克羅諾基似乎就是個金礦。

看來不用再向別裡科夫上尉發電報了,上岸後可以直接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別裡科夫上尉一如過去一樣在碼頭等待湯姆的到達。湯姆等船靠岸後踏上跳板來到碼頭。別裡科夫上尉站在吉普車邊,斜靠在車引擎蓋上等湯姆的到來。他們之間已經不用客套,相互都已經很熟悉了。

湯姆走到車邊,別裡科夫上尉打開門,兩人上車。別裡科夫上尉親自開車,很快車停到克羅諾基駐軍軍營。湯姆跳下車,與別裡科夫上尉一起走進他辦公室。別裡科夫上尉從櫃子裡拿出酒來,湯姆與他對飲了一杯。

「別裡科夫上尉,兩天之內『飛毛腿』是否一定能運到克羅諾基?」

「對你湯姆來說兩天之內一定能到,如果是別人那就難說了。」

「為什麼?」

「我們知道這批導彈將最終用於什麼戰場,也知道最終的客戶是誰。所以,我們要把這批武器交給需要它的人手裡。而你,正好是他們的代理人。」

「蘇聯政府為什麼不自己出面來做這筆生意?」湯姆直截了當地問。

「我們的政府對那場戰爭的態度和所支持的一方整個世界都知道,我們是不能去做相反的事情的。」

「我明白了。蘇聯政府和美國政府一樣,都不希望這場戰爭立刻停下來。」

「對!就是這個意思。」

「怪不得這場戰爭能持續七年,而且還看不到任何結束的跡象。」

「湯姆,你希望這場戰爭很快結束嗎?」別裡科夫上尉呷著酒問。

「我無所謂。即便這場戰爭結束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另一場戰爭來臨。人類只要還存在歧視、偏見、貪婪和不平等,那麼戰爭就不會消失。」

「說得對!湯姆船長。任何戰爭的目的都是為了發動戰爭那些人的既得利益,對那些在戰場上拚殺的士兵來說,他們與放在籠子的鬥雞沒有區別。士兵的生命僅僅是當權者手上的打狗棍而已。」

湯姆聽到別裡科夫上尉這翻話感覺驚訝,於是問:「別裡科夫上尉,你在到軍隊服役之前是幹什麼的?」

「我是列寧格勒大學法律系的學生。」

「為什麼到軍隊裡來干了呢?」

「湯姆,我不是個普通軍人。」別裡科夫上尉眼睛冷冷地看著湯姆說。

「哦!明白了,你是克格勃。」

「湯姆,在你知道我身份後按道理我應該殺死你。」

「那為什麼不殺呢?」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還有,你是湯姆船長,你是受蘇聯情報部門保護的人。」

「看來我已經無法回到過去,像一個普通漁民那樣生活了。」

「是!湯姆,你我命中注定要拿生命做賭注,而且要與陰謀做鬥爭。」

「你這話終於讓我看清了一個克格勃的本質。我完全理解你,但對於我來說,我終究有一天要離開這種冒險,去過平靜的生活。」湯姆說。

「好啊!湯姆,如果有一天你找到過平靜生活的方法,請別忘了告訴我。但我想你一輩子也找不到。」

「那我們就打賭吧!上尉,假如真有這麼一天,我希望你能活著出現在我面前,為了那個時刻,上尉,希望你珍重自己的生命。」

「會的!湯姆,」別裡科夫上尉上前擁抱了湯姆一下,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珍惜生命,你也一樣。」



之後,兩人離開軍營來到碼頭,他們坐在車裡看著船上的水手操縱吊機卸船上的貨物,碼頭上的士兵也一如以前一樣把貨物裝運到卡車上運走。這次運來的貨物特別多,整整卸了一天才完成。湯姆晚上應別裡科夫上尉的邀請到上尉家中作客。

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是個溫柔漂亮的棕髮女子,湯姆從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眼中看到她對自己丈夫的依賴。晚餐在歡快的氣氛中進行,別裡科夫上尉很能講笑話,他用俄語和英語夾雜在一起說。在餐桌上笑得最厲害的並不是湯姆,而是他的妻子。最後,別裡科夫上尉把自己的妻子抱在懷裡,對湯姆說:「娜佳是上帝給我的禮物,她是我一切。」說著當著湯姆的面深深親吻了自己的妻子。

「湯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個漂亮年輕的俄羅斯姑娘。你一定會非常滿意!」 別裡科夫上尉說。

「年輕漂亮的女人是不會喜歡我的。」湯姆用肯定的語氣回應道。

「你怎麼知道?你追求過漂亮女人嗎?哦,我忘了問你了,你結婚了嗎?看你沒帶結婚戒指,你一定還是單身!」

「不,我結婚了。」

「結婚了?你妻子漂亮嗎?根據你剛才的口氣她一定不漂亮。」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

「她很漂亮!和你妻子一樣漂亮。」

「那你怎麼說沒有漂亮女人喜歡你呢?」

「從認識她到現在她就沒愛過我。」湯姆口氣坦然,沒有一絲激情。

「湯姆,這我就不明白,她不愛你為什麼會嫁給你?」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她嫁給我僅僅是為了報復拋棄她的情人。」湯姆喝了口酒說。

「湯姆,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你快點離婚吧!我把娜佳的妹妹娜塔莎介紹給你,她一定會讓你愛得發瘋。」別裡科夫上尉說著親了自己妻子一下,然後問:「娜佳,你說娜塔莎會喜歡湯姆船長嗎?」

娜佳沒有立即回答,她抱著丈夫的脖子,臉上泛起笑容,想了想說:「我不知道,娜塔莎還是個孩子,但我不反對讓湯姆船長見她。」

「那麼你呢?」別裡科夫上尉攤開一隻手臂,對湯姆說:「你怎麼想?明天我們去見娜塔莎?」

湯姆笑了起來,說:「你是想用這種方法讓我不去想『飛毛腿』。也好,既然我非要在克羅諾基待兩天,那麼就去見見娜塔莎吧!」

NKNK 2009-07-04 09:32 PM

第二十章 娜塔莎
乘坐別裡科夫上尉的車走了兩個小時,湯姆、別裡科夫上尉和他的妻子娜佳一起來到一個農莊。初春的冬雪還厚厚地堆積在地面,而上午的陽光則卻在晴朗的天空中映照大地了。穿過一片片樺樹林,車停在一棟完全用木材搭建起來的厚重的住宅前。

「到了,湯姆!」 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娜佳昨天晚上給娜塔莎打了電話,說是有一位朋友要來農莊看她,讓她打扮漂亮點。我想她現在一定穿著漂亮的衣服在窗戶後面偷窺我們呢。」

湯姆笑著不做聲,他覺得別裡科夫上尉為消磨時間所做的安排很特別。對他來說,他根本就沒想這個叫什麼娜塔莎的女孩會在未來與他有什麼牽連,在別裡科夫上尉提出這件事開始湯姆就沒把它當作一件正經事。在湯姆看來,別裡科夫上尉很多時候是個把玩笑當生活的人。

湯姆隨別裡科夫上尉夫婦進了房門,穿過一個木頭搭建的走廊,進入客廳。在這裡,湯姆沒見到漂亮女孩,而是見到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

「這是娜佳的奶奶。」 別裡科夫上尉介紹說。

老太太對湯姆非常熱情,她請湯姆坐下,然後去廚房燒水沏茶。

「奶奶,娜塔莎呢?」 別裡科夫上尉站在廚房門口問。

「她在自己的房間裡。」

「娜佳,」 別裡科夫上尉回頭對妻子笑著說,「娜塔莎害羞,不敢到客廳裡來。」

娜佳把圍巾摘掉,脫掉大衣,對丈夫說:「我去看看娜塔莎在做什麼。」

娜佳走後,別裡科夫上尉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對湯姆說:「我把火腿、熏腸忘在車裡了。湯姆,我出去搬東西,你安安靜靜坐在這裡。」

房間裡只有湯姆一個人,他斜靠在沙發上,眼前不遠處是客廳的壁爐。上午的光線從窗戶和頂棚的天窗上照射下來,整個客廳充滿亮光,在窗台上有一盆紫羅蘭,那花雖說不上嬌艷,但在這個冰雪覆蓋的北國雪域裡它的顏色就給整個房間帶來了亮彩。

在湯姆環顧四周,審視著簡陋卻又溫馨無比的房間時,一扇門開了,在門口出現一個衣著樸素,但身材苗條、臉蛋姣美的女孩,從她樣子看的確像娜佳說得還是個孩子,天真稚氣的臉上掛著微笑。她皮膚雪白,一頭金黃色軟發被編成辮子,在那雪白的臉頰上是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和鮮紅的嘴唇。」

湯姆看到這個女孩禮貌地點點頭,他猜想這個女孩可能就是娜塔莎。

「你好!」女孩用俄語對湯姆問好,對於這個詞湯姆是聽明白的。他也同樣回敬了女孩這個詞。

「你是我姐姐說的客人嗎?」 娜塔莎問。

湯姆攤開手掌,做了不置可否的表情,表示他聽不懂。

正在這時,別裡科夫上尉進來了。他聽到了娜塔莎問湯姆的話。

「湯姆,這就是娜塔莎。她在問你是不是娜佳在電話裡說的客人。」 別裡科夫上尉轉頭對娜塔莎說:「這是湯姆船長,他是今天我們唯一的客人。」

娜塔莎點點頭,她走到湯姆面前,眼睛直視著湯姆說:「姐姐說你會給我禮物,現在可以給我看看嗎?」

湯姆聽不懂,於是眼睛望著別裡科夫上尉,上尉告訴湯姆娜塔莎說得意思,同時給湯姆解釋道:「禮物其實在娜佳手裡,我們忘了告訴你我們假借你的名義給娜塔莎帶了禮物。」

「哦!不用,上尉,我正好有個禮物給她。」說著湯姆從夾克內襯口袋裡拿出個精緻的鍍金打火機遞到娜塔莎手裡。

「這個給你!」湯姆用英語說。

娜塔莎把打火機拿在手裡,她不知道幹什麼用。當湯姆教她如何使用後,她臉上很疑惑,感覺送她這樣一個禮物似乎與她女孩子的身份不符合。但另一方面,她的確看出來這是一個非常稀有的東西,應該很值錢。

「湯姆,你再沒什麼給得了嗎?」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似乎娜塔莎並不高興你送她這個東西。」

湯姆說:「我該怎麼辦?我總不能讓小女孩失望吧!」

「也好!你下次來的時候給娜塔莎送一個女孩子用的東西吧。」別裡科夫上尉說。

正在說話的時候,娜塔莎忽然走到湯姆身邊,把湯姆的手抓過來,把打火機輕輕放在湯姆手中,然後把湯姆的手合上。她說了句俄語,湯姆依然不懂。

「娜塔莎說什麼?」湯姆問別裡科夫上尉。

「她說她明白你並沒有給她準備禮物,是姐姐在騙她。她感謝你的好意,她說她不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

「哦!」湯姆聽完感覺很驚奇,他看著眼前這天真的女孩,對自己沒能把謊言弄真而感覺尷尬。

娜塔莎又向湯姆說了一句,然後跑進屋子,在湯姆還沒問別裡科夫上尉她說的是什麼的時候,娜塔莎又跑了出來。她手裡拿了一個木頭雕刻的小盒,她在湯姆面前把盒子展開,裡面是用彩綢編織的小人。她把盒子遞給湯姆,然後又說了句俄語。

「湯姆,娜塔莎她送你禮物呢!」 別裡科夫上尉沒等湯姆問就告訴湯姆女孩說的是什麼。

湯姆更加感覺尷尬,他想不出如何從這樣一種境地中擺脫出來。他很後悔自己身上從來不帶送女人的小玩藝,至少有個鋼筆或者其他什麼男女可共用的東西也好,他想。

「謝謝你!娜塔莎。」湯姆真誠地說。

娜塔莎笑了起來,她又說了一大串俄語。別裡科夫上尉告訴湯姆,娜塔莎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感覺你很真誠,她不在乎你送不送她禮物。

湯姆更加過意不去,心裡很內疚。此時的湯姆一點也沒意識到整個事件全都是假象,他被別裡科夫上尉所設計的一個迷局所蒙蔽,被眼前的天真的女孩所蒙蔽。



整個白天湯姆都在娜塔莎家度過。在這裡他瞭解到娜塔莎和娜佳並不是親姐妹。娜塔莎是一個孤兒,她小時候一直在孤兒院裡生活。直到有一天她被娜佳的父母領養到家中。後來娜佳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於是家裡只有娜佳、娜塔莎和娜佳的奶奶了。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感情非常好,尤其是娜佳的父母喪生後,她們的感情就更加牢固。後來娜佳到列寧格勒上大學,在那裡認識了別裡科夫上尉,他們雙雙墮入情網。畢業後,娜佳非要回家鄉不可,因為她感覺自己有責任照顧妹妹和奶奶,於是別裡科夫上尉只好隨娜佳來到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克羅諾基。別裡科夫上尉在上大學的期間被招募到情報部門工作,所以他到遠東地區後,自然而然進入了軍隊,成為這裡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

下午,別裡科夫上尉和妻子借口去看朋友離開了。而娜佳的奶奶也因為年邁而到臥室裡睡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湯姆和娜塔莎。娜塔莎似乎已經適應了湯姆的存在,她把家裡的相集翻開,用手勢比劃著給湯姆講她和娜佳過去的生活,以及她在中學時的情景。娜塔莎毫不避諱地坐在湯姆身邊,似乎湯姆就像他的大哥哥一樣,她盡情快樂地張揚著個性,那作為一個只有二十歲少女的個性。在她的美麗的雙眼中,幾乎看不到世俗的一點點痕跡。她時不時會抓住湯姆的胳膊,在她激動或者興奮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做。湯姆對她這種舉動沒有絲毫懷疑,他認為這僅僅是一個天真少女的無意識動作罷了。

湯姆在娜塔莎家吃了晚餐。休息一會後別裡科夫上尉告訴湯姆「飛毛腿」將在明天早晨運抵港口碼頭。於是湯姆決定當晚返回克羅諾基。當他們三人要坐車離開的時候,娜塔莎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圍著花頭巾跑了出來。她要求到克羅諾基去,她說她很久沒去克羅諾基,她想在姐姐家住兩三天。別裡科夫上尉爽快地答應了娜塔莎的要求。

到克羅諾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車開進軍營一直到了家屬住宅區。娜塔莎和娜佳下車,別裡科夫上尉要湯姆住在自己家中,但湯姆謝絕了,他執意要回船上。別裡科夫上尉最後只好送湯姆回去。

湯姆回到船上後,立刻把皮特和傑瑞找來瞭解裝貨情況。傑瑞告訴湯姆,150枚薩姆-18導彈已經全部裝貨完畢,就等二十枚飛毛腿導彈到達。湯姆下到船艙仔細檢查了貨物情況。完後他回到自己的船艙,他在船艙裡攤開中東地圖,開始研究這個地區,以前他很少去關注這裡,因為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與這個地區有什麼瓜葛。但現在,當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要與殺死成百上千的無辜平民相聯繫的時候,他就感覺有必要知道這個地區狀況了。

湯姆到晚上十二上床睡覺。他睡得很沉,白天所經歷的那些溫馨畫面絲毫沒影響他的情緒,他一點都沒有被娜塔莎的天真純情的魅力所動搖,湯姆經歷過與維奧萊塔的一切後,他的激情之火已經熄滅了。關於這一點別裡科夫上尉不知道,娜塔莎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貨並沒有按時到達港口。別裡科夫上尉驅車到港口向湯姆解釋了原因。運送導彈的車隊在路上了雪崩,道路被封鎖了,車隊到達時間推後,估計要到中午車隊才能到達克羅諾基。湯姆認為事情推遲五六個小時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他請別裡科夫上尉上船,在自己船艙裡擺上酒菜,他要感謝別裡科夫上尉對他的招待。

上午十點的時候,有水手報告說碼頭上有個俄國女孩要找湯姆船長。湯姆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出艙到甲板上看到底是什麼人。他一眼認出是娜塔莎,於是向她招手。娜塔莎說了一大堆俄語,湯姆聽不懂,只好讓水手把別裡科夫上尉找來。

「上尉,娜塔莎這是想幹什麼?」湯姆問。

別裡科夫上尉與娜塔莎交談了幾句就開始爭吵,別裡科夫上尉很生氣,而娜塔莎口氣似乎更強硬,也更氣憤。

「上尉,到底怎麼回事?」湯姆打斷他們的爭吵問別裡科夫上尉。

「湯姆,娜塔莎想上船來。」別裡科夫上尉氣憤地說,「這怎麼可以?」

「娜塔莎上船來幹什麼?」湯姆問。

「她說她想看看,想知道你們是怎樣生活的。」

「那就讓她上來吧!」湯姆說。

「湯姆,船上全是武器,怎麼能讓娜塔莎上來?」

「武器全部在倉底的集裝箱裡。難道她會爬到倉底去嗎?」湯姆笑了起來。

「湯姆,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讓娜塔莎上來。實際上我是為你著想。」

「沒什麼,就讓她上來吧,不會有事的。正好我可以在我的船艙裡招待娜塔莎,算是對她的感謝吧。」

別裡科夫上尉見湯姆這樣說於是不再阻攔。湯姆向水手招了一下手,喊:「讓那個女孩上來!」

娜塔莎踩著跳板上到船上,她走到湯姆面前,眼睛裡含著興奮和感激。「湯姆船長,謝謝你!我從來沒上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船,你能帶我四處看看嗎?」她用手比劃著,那意思湯姆基本能猜出來了。

「我可以帶你到我船艙坐坐,請你吃大餐。」湯姆也用手比劃著說。

「那好吧!船長,就讓我看看你是怎麼生活的吧。」 娜塔莎不理身邊的別裡科夫上尉,她似乎餘氣未消。

娜塔莎拉著湯姆的胳膊要去看船艙,別裡科夫上尉跟在身後,三人重新回到湯姆的船艙。湯姆通知餐廳為娜塔莎準備食物,他告訴餐廳他這裡有一位女貴客,要多來女孩子喜歡的甜點。



三人在船艙裡又度過了兩個小時,在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別裡科夫上尉接到通知,運送導彈的車隊到了。要他立即去指揮裝運,湯姆聽到消息後也立刻離開船艙去察看貨物的情況。船艙裡於是只剩下娜塔莎一個人。

湯姆和別裡科夫上尉走後,娜塔莎放下刀叉,她走到門邊,朝四周看了看,見所有的水手都忙去裝運貨物了。她悄悄順扶梯爬到船員生活艙,她在船艙裡遊走了一陣,隨手打開倉門,察看裡面的狀況。最後她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她鑽進去,在一堆雜物後躲了起來。

裝船整整化去一個下午。因為「飛毛腿」B型是一種長11.37米,直徑0.885米的大傢伙,所以裝貨遠比薩姆—18這種肩抗式導彈要麻煩得多。直到黃昏的時候二十枚導彈才算全部裝貨完畢。之後湯姆命令用船上的其他雜裝貨物把放置在倉底的導彈遮蓋住,這又花去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到晚上七點鐘,一切都收拾完畢,應該起航開拔了。湯姆在與別裡科夫上尉分手告別時才想起娜塔莎。

「娜塔莎呢?」湯姆問。

「我不知道啊!」 別裡科夫上尉回答到。「我們走的時候她在你的船艙。」

「這麼久了她還能在那裡嗎?」湯姆問。

「我想不會了,她應該已經下船回家了。」 別裡科夫上尉說。

「我去看看!」湯姆說。他走回自己船艙,但沒有見到娜塔莎。他出來後抓住路過的水手問是否見到一個女孩,水手都說沒見到。湯姆於是認定娜塔莎已經下船走了。

湯姆回到碼頭,對別裡科夫上尉說在船上沒見到娜塔莎,她應該回去了。別裡科夫上尉點點頭,他和湯姆想得一樣。最後兩個擁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之後,湯姆轉身踏上跳板回到船上。他站在船舷邊向別裡科夫上尉揮揮手告別,別裡科夫上尉也向他揮手致意。這時船已經緩緩離開碼頭,它在港口裡打了個彎,把頭掉向出海口,在夜色中它慢慢離開港口,向大海深處駛去。湯姆回到駕駛室,他親自掌舵,船開足馬力向東全速離開勘察加半島,過了幾個小時後,他們已經航行到公海上。湯姆掉轉船頭,這次船頭對準南方,「格拉斯二世號」開始向南方航行。到第二天上午,他們已經航行到千葉群島的東面,從現在開始他們將距離日本東海岸越來越近。



湯姆一夜未睡,他期盼著這次冒險的成功。對他來說,經過四年的顛沛流離,自己距離組織一支軍隊的目標越來越近,在他的心中兩千萬美金是他的目標。武器、僱傭軍籌資和將來的一切花銷都要在這樣幾次大手筆冒險中實現。湯姆心中勾畫著一支兩百人的僱傭軍團,在他眼裡,有這樣一支軍隊將能夠實現謀劃已久的目標。錢只要掙足了他就立刻撒手不幹,然後給手下這些水手每個人的口袋裡塞滿鈔票,把他們全部打發回家。他從來沒打算讓這些人同他一起戰鬥去實現心中的復仇夢想。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善良之輩,他沒有理由讓著這些毫不相干的人陪他共赴生死。另外他也不看好這些人的能力,在湯姆眼裡殺人是需要勇氣的,這些淳樸的漁民還不足以有這樣的心智來面對死亡。他需要的是上過戰場上的士兵,需要的是那種經歷過死亡磨礪的男子。

至於維奧萊塔,湯姆心裡想,離婚是唯一的結局。自從在紐約地鐵中被這個對他深惡痛絕的女孩救了之後他就決定毫無所求地放她自由,他認為自己無須再從這個女孩身上得到什麼了。即便他沒有像當初設想的那樣從維奧萊塔身上得到金錢,但毫無疑問他現在大把賺錢完全是維奧萊塔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得來的,如果沒有維奧萊塔,他也不可能進入蒙蒂利亞家族成為「奧拉號」上的船長,從而也不可能從事這樣一個冒險的行當。另外,湯姆認為維奧萊塔即便再怎麼對他惡語相加,但危難時刻的仁慈使他感覺這個女孩還是有她光明的一面。他此時已經沒有想傷害維奧萊塔的想法了。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去吧,湯姆心裡說,在我開始向仇敵復仇以前我必須讓這個心地還不壞的女孩遠離這個未知的、暴力和血腥的世界。



湯姆上午八點鐘把舵交給身邊的舵手離開駕駛艙回自己的艙室休息。他興奮的心情逐漸平息下來。他倒頭躺在床上,過了一分鐘他就進入了夢想。

湯姆在並沒有睡多久,在十點的時候他被敲門聲驚醒。

「船長!船長!」水手特德敲門喊他。

湯姆睜開眼睛,張口命令特德進來。特德推門進來後說:「船長,費德勒瘋了,他拿著刀正在船上到處找喬治算賬,說是要殺了他。」

「怎麼回事?費德勒怎麼會這樣?」湯姆從床上坐起,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好像是喬治偷了費德勒放在冰箱的蛋糕,是為慶祝尼克生日專門做的蛋糕。費德勒還說喬治把一瓶上好的法國葡萄酒也偷了。」

「為尼克慶祝生日?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湯姆皺著眉頭說。

「大家都不知道,給每個水手祝賀生日的事只有費德勒最清楚。」

「哦!偷了就偷了,沒蛋糕我們一樣可以慶祝。你告訴費德勒就說我的命令讓他不要再追究了。」

「好的!船長。」特德說完轉身離開。

湯姆又回到床上,他繼續睡覺。

中午的時候,他到餐廳吃飯,發現喬治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悶悶不樂,而大家都不正眼看他。

「喬治,過來!坐我身邊。」湯姆喊他,喬治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坐到湯姆身邊。

「聽說你偷了尼克的生日蛋糕?」湯姆問。

「我沒有!」喬治矢口否認。

「偷就偷了,何必否認呢?味道怎麼樣?」湯姆忍住笑問。

「我真沒偷,船長!」

「喬治,我知道你平時喜歡到費德勒那裡瞎轉悠,整條船上就你是饞嘴。你要是不承認那就要給你灌迷魂湯啦!」說著湯姆用胳膊把喬治的脖子攬住,挾制住喬治。

「船長,我真沒有啊!」喬治腦袋夾在湯姆粗壯的胳膊裡哀求地說。

「大家過來!」湯姆招呼周圍的水手,「喬治不承認,我們給他灌湯!」

剛才還對喬治愛理不理的眾水手立刻放下刀叉從座位上跳起來,他們全部圍過來把喬治抓住,抬起來。

「費德勒,準備迷魂湯。」湯姆說。

在廚房收拾的費德勒見狀立刻興奮地大喊大叫,他拿了個盆,裡面裝滿水,然後把廚房裡所有的佐料每種抓了一把丟在水中,用勺子攪拌了十幾下。

「來了!迷魂湯來了。」 費德勒端著盆子滿臉通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眾水手把喬治按倒在餐桌上,抓住他的四肢,讓他動彈不得。費德勒到喬治身邊,一隻手抓住喬治的下頜,使勁一捏,喬治緊閉的嘴巴立刻張開,隨即費德勒把盆中的迷魂湯給喬治灌下去,喬治咕嘟喝了兩口,然後一挺直身子就把喝進去的湯全噴了出來。大家懲罰喬治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鬆開喬治,笑著一哄而散。

喬治爬起來,趕快跑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把嘴對字水龍頭上大口喝著水,洗涮口腔。直直過了五六分鐘,喬治才感覺舒服了一些。他大吼一聲,從廚房裡拿了把刀,開始四處追逐眾水手,直把整條船弄得雞飛狗跳。湯姆此時已經躲回了船艙,他也笑個不止。這種懲罰遊戲是阿達克島水手的傳統項目,大家每年總要這樣來一兩次,用以懲罰那些做了錯事的人。一般情況下犯錯的水手會認賭伏輸,像今天喬治這樣不服氣拿刀尋仇的事倒是很少見。只不過大家瞭解喬治的性格,他拿刀只能是嚇唬一下大家而已。到下午的時候,這件事就平息了,沒人再提了。眾水手對喬治的氣也出了,大家也不再對他另眼相看,又和他說笑起來。

又過了一天,船行使到到日本本州東三百海里的海面,距離日本的港口城市橫濱已經不遠了。

此時,「格拉斯二世號」懸掛的是巴拿馬國旗。巴拿馬共和國是中美洲一個只有七萬多平方公里、兩百萬人口的小國,它是通過註冊「第二船籍」和「離岸公司」業務而逐漸繁榮起來,目前國際海運船中的百分之二十都懸掛巴拿馬國旗。註冊巴拿馬船籍的歷史起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這種方式是為了排除戰爭對航海的影響,便於船舶在世界各國的海洋裡航行。另外船東考慮到在境外造船、買船有較高的關稅,而懸掛巴拿馬國旗的船則可以減免,從而使巴拿馬船籍更加有了吸引力。隨著巴拿馬相關法律的實施和註冊船籍手續的簡便,註冊巴拿馬船籍逐漸成了潮流。

湯姆中午按照慣例到餐廳吃飯,他進去後發現餐廳氣氛不對。廚師費德勒嘴裡在嘟囔,而眾水手則議論紛紛。

「出什麼事了?」湯姆見狀問大副皮特。

「船長,費德勒說他昨晚準備的小香腸不見了,還有甜點也丟失了不少。」

「看來我們船上出現小偷了。難道還是喬治?」湯姆問。

「應該不是他了,喬治昨晚在駕駛室值班,沒可能是他。」

「這麼說是另有其人。看來我們中間某個水手懷孕了,需要多增加營養。」湯姆小聲嘟囔一句,然後挨個把餐廳裡吃飯的水手打量了一遍。眾水手都低個腦袋,生怕湯姆把自己盯上。

這時費德勒把裝滿食物的餐盤放在湯姆面前的桌子上,湯姆一邊吃一邊對眾水手說:「從現在開始,偷吃這種事就算到此為止了。我沒心思追究這種小事情,但願大家也別因為肚子把我們重要的事情耽誤了。」

眾水手相互看了看,都不說話,在阿達克這些淳樸的漁民眼裡,偷吃這種事情的確是很丟臉的。

湯姆吃完飯回到船艙後把費德勒叫來。

「費德勒,你能確定食物是夜裡被偷走的嗎?」

「是的,船長,我總是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的用餐備料準備好放在冰箱裡。這兩天我在早晨的時候發現前一天準備的食物備料不是少了就是不見了。」

「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

「有過一兩次,像這樣連續發生倒是第一次。」

湯姆點點頭,他想了想說:「你今晚回船艙休息之前在廚房地板上撒一些麵粉。我倒要看看我們船上哪個小子懷孕了。」

「好的,船長,你這個主意真妙!」 費德勒興奮地說。



整個一個白天順利地過去了,船越過日本本州向四國而去。夜晚來臨,費德勒像往常一樣在晚上十點前把廚房收拾停當,把第二天要吃的食物備料準備好。臨出門前他先到餐廳門口看了看,見外面沒人,於是把門關好,到廚房打開儲物櫃從袋子裡把烘烤麵包用的麵粉抓起一大把來到餐廳門口。他計算了一個成年人所能跨步的最大極限,把麵粉細心地撒在門口。之後,他關門離開了餐廳。像往常一樣,餐廳沒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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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天早晨,費德勒早早來到餐廳,他一眼就看到在餐廳門外有一串腳印,令他驚奇是這是有五個腳趾的光腳腳印。他把門推開,在門口他撒麵粉的地方那腳印更清楚。費德勒蹲下身子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對照自己的腳,他大吃一驚,那腳印比他的腳整整小了一圈還多。他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偷是個孩子。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費德勒心裡說著,同時汗立刻就下來了,「在船上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我得馬上去報告湯姆船長。」

費德勒快速來到船長室,他敲敲門。聽見湯姆高喊他進來,他推門進去。

「費德勒,小偷昨晚又光顧餐廳了?」湯姆問,此時他已經起來,正在衛生間洗漱自己。

「是,船長。」

「小偷留下腳印了嗎?」

「留下了,可很奇怪。船長。」

「奇怪什麼?」

「小偷似乎不是我們的人。」

「什麼意思?」

「從腳印看似乎是個小孩留下的。」

「小孩?我們船上有小孩?」湯姆驚訝地問。

「我不知道,可從腳印看絕不會是我們船上水手留下的。那腳印很小。」

「哦!」湯姆立刻停止了洗漱,他用毛巾把臉擦了,對費德勒說:「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餐廳門口。湯姆趴下身子,仔細看那腳印,他眉目緊蹙,用手比劃那腳印,他直直看了有一分鐘,然後嘴裡喃喃地說:「這不是小孩的腳印,是女人留下的。」

「女人?」 費德勒大吃一驚,說:「怎麼可能?船上怎麼可能有女人?」

湯姆的腦海全速運轉著,漸漸有一個想法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費德勒,你把皮特和傑瑞找來。」湯姆說。

「好的,船長。」 費德勒說完轉身走了。

過了不久,皮特和傑瑞來了。湯姆讓費德勒把餐廳門關好,四個人在餐桌旁坐定後湯姆說:「皮特、傑瑞,有件事要告訴你們,這事很可怕。我們船上有了個陌生人。」

「什麼?」 皮特、傑瑞兩人也吃驚不小。

「今天早晨費德勒在門口發現了這個人的腳印,我猜想這個人是個女人。」

皮特、傑瑞更吃驚了,兩人張大嘴巴呆坐在那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女子是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妹妹娜塔莎。」

「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妹妹?」皮特問,「她怎麼會在船上?」

「在克羅諾基港口裝『飛毛腿』導彈的那天上午,我不知道你們看到了沒有,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在岸上叫喊著要上船來,為此她還同別裡科夫上尉爭吵過。後來經我允許讓她上來了,她就是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娜塔莎。後來在我的船艙我請這個小女孩吃了甜點。我記得那天中午的時候運送『飛毛腿』導彈的車隊到了,我和別裡科夫上尉一同離開船艙去指揮裝船,而那個娜塔莎則留在我船艙裡。晚上當我回船艙的時候娜塔莎就不見了。我當時以為她下船走了,為此我還專門問過別裡科夫上尉,他也認為娜塔莎在我們裝船的時候下船走了。所以我沒有再去留意這件事。但現在看來,這個小女孩並沒有離開我們的船,而是躲在我們船上某個地方。」

「那我們該怎麼辦?把她找出來?」皮特問。

「是,一定要找出來,並且要想法把她送回去。」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派水手四處去找?」傑瑞問。

「在我們船上能夠藏人的地方並不多,我們暫時不要告訴其他的水手。我們四個人去找就可以了。」

「好!」其他三個人點頭道。

四個男人離開餐廳,然後在分頭挨個在各個艙室尋找起來。

皮特從第二層左側船舷開始找。他每到一個艙室門口就把門推開,然後進入四處察看,重點在艙室內的衣櫃和床下。他快到走右船舷的時候,看到在走廊邊有個儲存雜物的儲物間。這個儲物間平時這裡很少有人來,裡面堆放的幾乎全是廢物或者長久不用的東西。皮特把門推開,裡面很昏暗,艙壁上唯一的一個小窗戶也被雜物遮擋住了。皮特伸手把電燈打開,儲物間立刻明亮起來。皮特掃視了一下周圍,沒見到什麼異常,當他要關門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門口不遠處有麵包屑散落在地面上。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意識到這裡有人待過。他伸手把電燈關掉,若無其事關上門走開。他來到船舷邊,喊下面一層的湯姆:「船長,船長。」

湯姆聽到皮特的叫喊,看到皮特向他招手,於是順著扶梯爬了上來。皮特給湯姆一個眼色,湯姆明白皮特發現了什麼。他們兩人走到儲物間門口,推門進去。皮特把燈重新打開,手指著地上的麵包屑。湯姆立刻明白皮特的意思。他環顧四周,那很多木頭箱子堆積周圍,看來那個女孩一定就躲在這些大木頭箱子的後面,湯姆想。

「去把林德叫來。」湯姆給皮特說。皮特明白湯姆的意思,立刻轉身走了。

一會林德來了,湯姆對林德說:「你用俄語大聲喊『娜塔莎,出來吧!不要躲藏了,我們知道你在這。』」

林德不解其意,他疑惑地看著湯姆,湯姆又重複一遍,林德才清清嗓子大聲喊起來:「娜塔莎,出來吧!不要躲藏了,我們知道你在這。」林德喊完後沒有人回答。於是他又喊了一遍,但依然沒有人回答。

「林德,告訴她就說如果她出來我們不會把她怎樣,但如果她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儲物間鎖上了,只能把她關在裡面了。」

「娜塔莎,你出來吧!我們不會把你怎樣。但如果你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儲物間鎖上了,就要把你關在裡面了。」林德喊。

林德的話完了片刻,一個像老鼠爬行一樣的「沙沙」聲從箱子背後傳出來,隨即一個非常柔弱的聲音傳過來,正如湯姆想的那樣,是他曾聽過的那個女孩的聲音,帶捲舌的俄語發音嘰裡呱啦,湯姆聽不明白。

「她說什麼?」湯姆問。

「她說你必須答應她不把她趕下船,她說她想到美國去。」

「你告訴她,就說可以。」湯姆說。

林德把湯姆的話說給箱子背後的女孩,女孩聽完後又說了一串。

「船長,她說你必須向聖母發誓絕不食言,否則你將受到下地獄的懲罰。而且她會跳海。」

「好的,我向聖母發誓,讓她出來吧!」湯姆說。

林德把話翻譯過去後,箱子背後的女孩站了起來,她滿頭滿臉都是灰塵,衣服也髒得不成樣子。但儘管如此,女孩姣美的臉蛋依然不能被遮蓋住,她天真美麗的眼睛所透射出的自然淳樸十分動人。

「林德,幫她一把,把她抱過來。」湯姆對林德說。林德上前,爬上一個木箱,踩到木箱上,蹲下身伸手抱住娜塔莎的腰,把她托起,轉手放在門口的地上。

湯姆冷冷看了看站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女孩說:「林德,你帶娜塔莎去洗洗,給她換身衣服,然後帶她到我的船艙來。」

「船長,我沒有什麼衣服給她換。」林德說。

「哦!那就把你的乾淨衣服給她,現在是特殊時期,只能這樣將就了。」

林德帶娜塔莎走後湯姆和皮特一同出了儲物間,他們出門後找到傑瑞、費德勒,讓兩人不要找了,人已經找到。

過了有一個小時,林德帶娜塔莎來到湯姆的船艙,除湯姆外皮特和傑瑞也在這裡。娜塔莎此時穿著寬大的水手襯衫和褲子,因為袖管和褲管太長都捲了起來。她金色頭髮散落開來,濕漉漉粘結在一起像一條條長長的細繩一樣。她進屋後低個頭坐在椅子上,一副犯了錯的小學生模樣。湯姆、皮特和傑瑞相互對視了一下,感覺眼前這個女孩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湯姆從娜塔莎嘴裡得知這女孩的想法,她一直嚮往到美國去,她小時候聽說她唯一的叔叔在美國,所以她一直想去找自己在世上這個唯一的親人。這次「格拉斯二世號」的來臨給了她機會。湯姆不能說這個女孩的想法有什麼問題,但他知道在諾大的美國找到娜塔莎所謂的親人那是太渺茫了。再說湯姆根本就沒想要帶這個女孩去美國,他在問完關娜塔莎後讓傑瑞為娜塔莎準備一個單人房間,然後通知船上水手不要去打攪這個女孩。最後,他讓報務員給別裡科夫上尉發了電報,告訴他娜塔莎偷偷上了「格拉斯二世號」,想要偷渡到美國去。

別裡科夫上尉回電說湯姆的回電證實了他們的想法,他和娜佳希望湯姆下次回克羅諾基的時候把娜塔莎帶回來。電報對娜塔莎幼稚的行為給湯姆造成的麻煩表示歉意。

湯姆回電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將於下個月返回克羅諾基,娜塔莎在他身邊將一切平安,他會保證娜塔莎的安全,直到她返回克羅諾基為止。別裡科夫上尉回電向湯姆表示感謝。



他原以為娜塔莎像他初見時的那樣天真平和,不會招惹出是非來,然而他想錯了。沒有過多久,他就發現娜塔莎的到來給這條船帶來了麻煩。這個女孩似乎天真得過頭了,她並沒有遵守湯姆的指令乖乖地待在自己的船艙裡,而是經常跑到船上四處走動,和船上的水手打得火熱。很快,全船的水手都喜歡上了這個天真、清純,又有動人容貌的女孩。娜塔莎活潑的個性讓船上的水手為她爭風吃醋,甚至有人為她打賭並動起拳頭來。

湯姆發現了這種不正常正在破壞著整條船的和諧,他不能忍受一個女子讓整條船遇到麻煩,他立刻命令人把娜塔莎叫到自己船艙。

「娜塔莎,」湯姆說,「我們還有三天就到達香港,在這期間你必須老實地待在你的船艙裡,一步都不許出來。如果你違反了,那麼你的美國夢就算結束了,我決不會帶你去美國而是把你送回克羅諾基。」

娜塔莎睜大眼睛看著湯姆,她懵懵懂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但她似乎被湯姆嚴厲的口氣嚇住了。她被斥責後哆嗦了一陣,最後使勁點點頭,表示她一定聽從湯姆的安排。之後湯姆讓林德帶娜塔莎回船艙,臨走告誡娜塔莎如果再在甲板上看到她,下次就會把她鎖在船艙裡。

在這天吃晚餐的時候,湯姆口氣嚴厲地對全體船員說:「以後誰都不許去娜塔莎的船艙,不許接近這個女孩,假如誰再因為這個女孩爭風吃醋的話,他將受到嚴厲的處罰。我們不能因為一個小女孩而把我們整條船的團結破壞掉。娜塔莎不屬於我們生活的世界,她將在一個月後被送回克羅諾基,這件事是不可更改的。」

船員們知道這次湯姆船長真發了火,那些平時愛招惹娜塔莎的水手羞愧地低下了頭。湯姆看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也不再進一步斥責手下。他知道這些人其實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過於嚴厲的斥責和懲罰都會造成他們心理的傷害。

第二天下午,船進入了台灣海峽,距離香港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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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天真背後
「格拉斯二世號」進入台灣海峽正是夕陽西沉的時候,湯姆自這一刻起就佇立在船的右舷。他看著西邊的天空,身體像是被凝固在那裡一樣,任冰冷的海風吹拂著臉頰。在大海的東邊大片烏雲遮蔽過來;而西方,太陽正漸漸西沉。皮特路過船舷的時候看到他,見自己的船長這麼癡癡地看著西邊的海面,感到奇怪。他走到湯姆身後,問:「船長,你有心事?」

湯姆挪動了一下身體,示意皮特到自己身邊。皮特走到他身邊,和他共同注視西邊的天空和夕陽。

「皮特,」湯姆伸出手指指著西邊的天空,喃喃地說:「那就是我的祖國,我故鄉的土地。」

「哦,」皮特點點頭,他明白湯姆此時的心情,他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跟隨湯姆這麼久已經瞭解這個男人的某些思想,尤其是他內心的某些情緒。

「太久了——」湯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船長,快了,我們再有幾單就能達到目的了。」皮特說。

「是啊!皮特。」湯姆把皮特的肩膀摟住,「是啊!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啊——」

「船長,假如有一天我們離開阿達克,選擇一個國家去生活,你選擇美國還是回到自己的祖國?」

「皮特,我不知道。如果在三年前,我可能會選擇回到家鄉。但現在,我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一個人沒有愛,沒有生存的土壤的人。像我這樣一個已經習慣流浪和自由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永久駐足停留。對我來說,我的心已經是一隻鳥,是一隻沒有任何國界和牢籠能夠關住的鳥,是一隻寧願漂泊而不願歇息的鳥,從一個港灣到另一個港灣,一片綠洲到另一片綠洲,對我來說,自由似乎比什麼都重要。」

「是啊,自由,船長,自由對你來說是比什麼都重要,」皮特說,「它對你比什麼都重要——」



三月的最後一天,「格拉斯二世號」進入南中國海,它向它的目的地——香港前進,向這個東方最繁華的港口、國際大都市前進。

在距離香港還有兩百海里的地方,湯姆下令拋錨停船。他發了電報給奧薩蒂夫人,通知她「格拉斯二世號」在中國大陸外海,距離海岸200海里的地方停泊,要她立刻聯繫塔希爾先生,同時向港口方面申請進港許可。

很快奧薩蒂夫人回電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進港許可已經辦理,「格拉斯二世號」第二天上午即可進港。湯姆接到電報後命令手下打開船艙的艙蓋,開始吊裝武器,對這些殺人的凶悍的東西做最後的偽裝。這些武器要被吊裝進已經準備好的集裝箱裡。這之前那些殺人武器靜靜地躺在船底,上面被層層貨物遮蓋住,這樣做是為了防範沿途經過的國家海岸稽查人員意外的檢查而做的偽裝。現在,他們必須把這些貨物裝進集裝箱裡,以便與進港申報的材料吻合。在這之前這些集裝箱的號碼已經登記在奧薩蒂夫人向香港港口方面申報的資料裡,資料裡顯示這是從巴西進口的鋼材,這些貨物將在香港停留後被轉運到它的最終目的地——泰國。

在湯姆的指揮下,那些長近12米的「飛毛腿」導彈一個個被吊裝進40英尺長的開頂式貨櫃當中。在「格拉斯二世號」上像這樣的空貨櫃有幾十個,它們完全是為了「格拉斯二世號」走私武器而做得偽裝。「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水手首先在集裝箱箱底鋪上減震用的厚厚的木屑,然後用船上吊機把導彈吊裝進去,再在導彈四周和頂部填滿木屑,最後在貨櫃的最上面覆蓋用來做偽裝的建築用的厚重的鋼材,每個40尺的貨櫃當中裝四枚「飛毛腿」導彈,而在最上層用鋼鐵遮蓋是因為這樣能掩蓋導彈的重量。同樣150枚薩姆-18也被裝入這樣的貨櫃中。全部貨物共用了十個集裝箱,這次上岸的還有其他二十個完全裝鋼材的集裝箱,它們完全是用來掩護這十個裝有武器的箱子。湯姆讓皮特把所有裝有武器的集裝箱號碼抄下來交給他,湯姆拿到單字後又親自重新核對了一遍,之後他到報務室發電報把這些特殊箱子的號碼發給了奧薩蒂夫人。

一切都搞定後,湯姆命令起錨開船,「格拉斯二世號」在黃昏的時候來到香港外海,拋錨停泊在港口外,等待第二天上午進港。

當天晚上,一條小船給「格拉斯二世號」上帶來了三個神秘的人物,一個是亨利,另兩個中一個湯姆是認識的,他是塔希爾先生,還有一個身材高大、五孔有力的年輕人,他是塔希爾先生的保鏢。他們悄悄上船,在黑夜的掩護下穿過甲板來到湯姆船長的艙室,這裡有湯姆、皮特和傑瑞,他們正在等待塔希爾先生到來。來人進房間後,湯姆讓特德在門口站崗,防止其他人接近自己的船艙。

湯姆與塔希爾先生以及他的保鏢握了握手,然後拍了拍亨利的肩膀。大家在桌子旁坐下後湯姆率先發問:「塔希爾先生,到此為止,這批武器的安全就不再由我們負責了。假如我們在今夜或者明天早晨受到海港緝私的檢查,那麼責任就只能由你們承擔。我心裡還是擔心你們是否真的完全把港口方面擺平了。」

「湯姆船長,港口方面沒有一點問題,為了這筆武器我們已經買通了港口官員,所有的手續也是完全合法,沒有漏洞。明天上午,『格拉斯二世號』只管大膽起錨進港,在葵湧碼頭將有我們的人負責接貨。我可以告訴你,目前只有這個屋子裡的人,還有蒙西諾斯夫人知道貨將要卸的地點。到明天上午,也將只有『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水手和我們負責接貨的人瞭解。」

「塔希爾先生,這批貨在葵湧碼頭將停留多久?是否要立刻裝船運走?」湯姆問。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湯姆,這批貨如何離開香港,用什麼方式走都將與你沒有關係。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對嗎?」 塔希爾先生說。

「是啊!塔希爾先生,至於你如何把它們運到你的國家,又是如何用於戰爭對我來說沒有任何關係。我應該關心的是全部的貨款,貨款在明天上午能到達我們的賬戶嗎?」

「我來給你談的也是這個事情。法希姆,你把箱子拿上來。」 塔希爾先生對身邊的小伙子說,小伙子拿起一個大箱子,打開,裡面是一疊疊厚厚的鈔票。

「這是五百萬美金。」 塔希爾先生說,「明天上午十點我們的人將準時把剩餘的款項匯入到你們的賬戶上。」

湯姆把鈔票拿在手裡劃拉了一下,然後放在下,把箱子關閉。

「就是說明天上午十點開始卸貨?」湯姆問。

「是的,准十點開始。」

「好的,塔希爾先生,現在我帶你們去驗貨。」

湯姆和皮特帶塔希爾先生和他的保鏢離開船艙去貨艙驗貨,亨利待在湯姆的房間裡,傑瑞則在特德看護下把裝錢的皮箱帶到自己的房間,把錢從皮箱裡一疊疊拿出來,裝進船艙一個暗格裡的保險櫃裡。

湯姆四個人從貨艙的扶梯下到倉裡。皮特跳上最角落裡的一個集裝箱,在法希姆的幫助下把箱子頂蓋打開,這個箱子裡的武器為了便於塔希爾先生驗貨事先沒有遮蓋。塔希爾先生跳進箱子,踩在木屑上,用手撫摸著導彈巨大的金屬外殼,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嘴裡喃喃道:「我的寶貝,你很快就會讓薩達姆嘗到你的厲害了。」

湯姆指著諾大的船艙說:「這裡還有九個箱子裝有武器,但現在不能打開,為了安全它們全部都被鋼材遮蓋了。」

「好的!我知道。我相信你湯姆船長不會撒謊。」 塔希爾先生說。

四個人重新從扶梯爬上甲板,湯姆親自陪兩人到早已經為他們準備好的船艙。這時塔希爾先生依然還興奮不已,他依然沉浸在復仇的幻想中。

「塔希爾先生,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睡個好覺,現在距離最後把他們扔到薩達姆頭上還遠著呢。」湯姆說。

「我知道!湯姆船長,到現在我算是真正領教了『白領海漁夫』厲害。說實話,在這之前我還在擔心這計劃是否能行得通呢。」

湯姆笑了笑,並沒有對塔希爾先生的讚美話表示感謝,而是禮貌地向兩人道別。

湯姆離開塔希爾先生住的船艙後沒有立即回自己的船艙,他繞著整條船走了一圈,看周圍有沒有異樣。此時一切看來都是那麼平靜,海浪輕輕排擊著船體,天上沒有雲彩,月亮很亮,近乎十五的滿月。在遠處是閃著燈火的香港,在「格拉斯二世號」周圍遠處還有其他的船在停泊,看樣子都是在等待進港的船舶。湯姆轉了一圈後攀著扶梯準備上到自己船艙的層間,突然他敏銳地感覺到側面有一個黑影閃過,那影子很輕,悄無聲息。湯姆不動聲色繼續攀上扶梯,然後轉進自己的船艙層間的走廊。進入走廊的死角後他蹲下身來,悄悄前出到船舷邊,凝視那影子出現的方向。他在船舷邊觀察了很久,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可能是哪個水手出來走動吧!」湯姆對自己說,他平靜了自己的心情,然後他回到船艙躺下。這一晚他睡得並不好,直到第二天早晨。



上午九點鐘,從港口方向開來了一艘小船,從小船上爬上來了一個香港人。他用蹩腳的英語說他是港口領航員,負責「格拉斯二世號」進港。

領航員來到駕駛室,這時掌舵的是林德,在他身邊是皮特。領航員指導林德該如何進港靠岸。而湯姆此時則站在船頭甲板上,他看著港口越來越進,心情也越來越緊張。

船穿過港灣,逐漸岸邊的高樓大廈越來越清晰,船掉轉個方向後進入維多利亞港灣,葵湧碼頭就在眼前了。葵湧碼頭在九龍半島西南部,是香港最大的一個貨運碼頭,也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貨運碼頭。

湯姆用望遠鏡不斷看著前面,他祈禱一切都順利。此時對他來說只要把貨交出去就行了,之後這些貨會怎樣他毫不關心,無論是它被警方查獲還是最終用於戰場他都無心過問。

「格拉斯二世號」逐漸向指定的泊位靠過去。此時,湯姆已經清楚地看到在碼頭上站立的三個人,那三人有兩個是中東人模樣,另一個是香港人。他們抬頭翹首看著「格拉斯二世號」逐漸靠向碼頭,從他們眼裡湯姆明白他們就是在碼頭等待接貨的人。此時塔希爾先生和法希姆出現了,他們也來到船頭。塔希爾先生向碼頭上的三人招招手,底下的人也向塔希爾先生招招手,那手勢分明告訴船上的人一切正常。

湯姆從船上順著從船上丟下的梯子爬下來,身後跟著的是塔希爾先生和法希姆,他們上岸後碼頭上的人立刻過來與他們握手。

「蒙西諾斯夫人在哪?」湯姆問。

「她在車裡。」三人中的一個指指碼頭不遠處的一輛銀白色小車說。

湯姆快步走過去,他遠遠就看到車裡坐著的奧薩蒂夫人,那親切、美麗的臉龐又出現在湯姆眼前,他感覺像遇見親人一樣。奧薩蒂夫人見湯姆走過來,伸手把一側的車門打開。湯姆拉開車門鑽進汽車,然後把奧薩蒂夫人擁抱住,奧薩蒂夫人一隻手抱著湯姆,另一隻手輕輕拍拍湯姆的臉頰,說:「湯姆,又見到你了。太好了!」

「瑪拉,我們成功了。」湯姆激動地說。

「是啊!湯姆,你總是能成功。上帝總是在眷顧你。」

「是你帶給我的運氣!」

「不,湯姆,是你自己的智慧和膽識才有今天。」

奧薩蒂夫人說著把湯姆的臉頰推到眼前,她用歡快、愛憐的眼神看了湯姆片刻,那眼神中分明散發著愛的火光。



整個卸貨在有條不紊中進行,就像預先設計好的那樣。巨大的貨櫃被貨船上的吊機從船上吊到碼頭,然後被港口的吊機轉吊到指定地點碼放好。用了不到兩個小時,三十個巨大的集裝箱在碼頭的一個角落裡被碼放整齊。

湯姆在整個過程中一直待在奧薩蒂夫人車裡,他緊緊攥住奧薩蒂夫人的手,眼睛盯著碼頭上吊卸貨物的過程。隨著最後一個貨櫃被放在碼頭上,湯姆輕輕出了口氣,他緊張的心情完全鬆弛了下來。一切都結束了,十幾天來的擔心、焦慮都過去了,他心裡說。他伸手把奧薩蒂夫人的頭攬在懷裡,緊緊抱了抱,然後說:「我走了,瑪拉,我要回船上去了。現在是十二點,塔希爾先生的款子也應該到了巴拿馬我們的賬戶上。」說著湯姆起身要下車。

「湯姆!」 奧薩蒂夫人叫住湯姆,她眼睛裡含著醉人的氣息。

「什麼?瑪拉!你有事?」湯姆問。

「你就這麼走嗎?」

「哦!我是不是該吻你一下?」湯姆說著起身輕輕吻了奧薩蒂夫人的臉頰。當湯姆準備轉身再次下車時奧薩蒂夫人雙手抱住湯姆的臉頰深情地吻住了湯姆的嘴唇,那火熱的吻讓湯姆渾身一抖,他還從來沒有被某個女性這樣吻過。他腦子有點發蒙,但旋即清醒過來,他輕輕從奧薩蒂夫人的雙手中把臉頰掙脫出來,然後用溫柔的語氣說:「瑪拉,我走了!」

「湯姆,哦!好吧——」 奧薩蒂夫人又使勁親吻了他才最終把手鬆開。

奧薩蒂夫人一直目送湯姆下車。湯姆走了十幾米後,奧薩蒂夫人忽然推開車門探出身體喊住了湯姆:「湯姆——」

「什麼?」湯姆回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別忘了我!」 奧薩蒂夫人說。

湯姆點點頭,嚴肅地說:「放心吧!瑪拉,不會忘了你的!」

奧薩蒂夫人突然感覺眼淚從眼眶中湧了出來,她急忙坐回到座位上,生怕她這個樣子被湯姆看到。

湯姆快步走到碼頭,他與塔希爾先生等人握手告別。他快速攀上梯子上到船上。在船頭他向遠處的奧薩蒂夫人招招手,此時奧薩蒂夫人正站在車邊向他招手,碼頭上的風把奧薩蒂夫人的頭巾吹開,把她的頭髮吹得散亂開來。她噙滿淚水的眼睛被模糊了,直到亨利回到車裡她還沒有從離別的傷感中恢復過來。



湯姆上到船上後「格拉斯二世號」就離開碼頭向港口外駛去了。船上水手知道一切都搞定了,他們都興奮不已,有人已經急不可耐地要舉杯慶祝了。當船出了港口後,湯姆按照慣例把大家叫到餐廳,他要慶祝一下。當大家坐定後,湯姆想起了娜塔莎,現在娜塔莎已經沒有威脅了,一切危險都已經過去,他們可以放心地返航了,已經沒有必要把娜塔莎再看管起來。他命令林德把娜塔莎叫來,和大家一起參加慶祝酒會。

林德去了沒多久就返回,但他是一個人,娜塔莎並沒有隨他前來。

「船長,」林德趴到湯姆耳朵邊耳語,說:「娜塔莎不在房間裡。」

「什麼?」湯姆臉色立刻嚴峻起來,「她怎麼會不在?你找了嗎?」

「找了!但哪裡都沒有。」

湯姆喘了口氣,他站起來,大聲對眾水手說:「現在有個很不好的消息!那個俄國小女孩消失了,大家立即到船上各處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到。」說完湯姆起身帶領大家在船上找起來。

過了半個小時,眾水手精疲力竭地返回餐廳,很顯然娜塔莎已經不在船上了。

湯姆表情異常嚴厲,他看著眾水手說:「娜塔莎跳船走了,她一定游水到岸上去了。但香港不是她的目的地,她有什麼理由要逃走呢?」湯姆掃視著眾人繼續說,「她一定知道我們不會帶她到美國去,所以她逃走了。可她怎麼知道我們不帶她到美國去呢?我們中一定有人告訴了她真相,所以這個俄羅斯小妞逃走了。現在我想知道誰告訴了她真相!」

眾水手低著頭沒人回答。湯姆靜靜等待那個做錯事的水手站出來,但卻沒有,沒有人承認做了這事。他們個個表情茫然,似乎女孩的逃走與他們無關一樣。

湯姆此時心急如焚,他答應別裡科夫上尉要安全地把娜塔莎帶回克羅諾基,如果找不到娜塔莎那他怎麼向別裡科夫上尉和他的妻子交代。

「好吧!你們大家既然沒有人承認做過這件事,那麼我也不能強迫誰承認。我現在只能告訴大家,在我們沒有找到娜塔莎之前,『格拉斯二世號』將不離開香港,沒有娜塔莎我們無法回去,同時我們以後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大家沉默不語,每個人都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此時每個人都在猜測是誰把消息透露給了這個女孩,大家在相互猜測。而此時湯姆則不關心這個了,他腦子想的是該如何找到娜塔莎。最後他決定與塔希爾先生聯繫。他認為如果娜塔莎跳船逃走的話,那一定距離港口不遠的地方上岸,塔希爾先生與港口關係很熟,通過他也許能找到娜塔莎的蹤跡。

湯姆來到報務室,讓報務員發電報給塔希爾先生,請求他幫助找一個金黃色頭髮,白皮膚的俄國女孩。他在電報裡還特意註明該女孩很漂亮,有一雙綠色的眼睛。他告訴塔希爾先生她是誤上「格拉斯二世號」而到得香港,希望塔希爾先生找到她後把她送回「格拉斯二世號」。在找到這個女孩之前,「格拉斯二世號」將在港口外停泊,等待他的消息。

塔希爾先生過了兩個小時才給湯姆回電,電報說他可以幫助尋找這個女孩,但務必讓湯姆親自下船來與他見面,他需要瞭解有關這個女孩的更多細節。湯姆與塔希爾先生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到了晚上湯姆在皮特的陪同下乘一條小船來到岸邊,他和皮特跳上岸來到公路上。他們招了一輛的士,前往與塔希爾先生約好的地點。

他們在預定的地點找到了塔希爾先生的汽車。塔希爾先生在車裡,他示意車向前開。在車裡湯姆開始給塔希爾先生介紹事情的經過。湯姆只談到該女孩是為了到美國去而偷偷上船,湯姆把別裡科夫上尉以及重要的細節都掩蓋過去,他不能讓塔希爾先生瞭解太多有關他的秘密。

車開到一處僻靜的院子裡停住。塔希爾先生請湯姆和皮特下車,他帶湯姆和皮特走進住宅,來到一個大客廳。塔希爾先生讓兩人坐下後說他出去安排一下立刻回來。湯姆和皮特剛坐下沒一分鐘,從門口進來幾個彪形大漢,手裡拿著槍,他們把槍對準湯姆和皮特。同時塔希爾先生出現了。他站在湯姆和皮特面前,用抱歉的語氣說:「湯姆船長,很抱歉我用這種方式讓你來。實際上我是要搞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湯姆驚訝塔希爾先生會這樣對他們,他不知道塔希爾先生到底要搞什麼名堂。

「湯姆船長,你跟我來!」 塔希爾先生對湯姆說。

湯姆跟隨塔希爾先生走出客廳,而皮特則被留在客廳裡,由三個持槍的男子看管著。在湯姆和塔希爾先生身後跟著兩個持槍的男子,他們把槍口都對著湯姆。

「湯姆船長,這邊請!」塔希爾先生說著把湯姆帶到一個房間門口,塔希爾先生把門推開,湯姆走了進去。湯姆一眼就看到蜷縮在角落的娜塔莎,那個逃走的俄羅斯女孩,她的臉被打得青紫,頭髮散亂,目光中露出恐懼和仇恨。

「娜塔莎——」湯姆叫了起來。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這令他太意外了。「這是怎麼回事?」湯姆轉身問塔希爾先生,「娜塔莎怎麼會在你這裡?」

「湯姆先生,你就一點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什麼人嗎?」 塔希爾先生問。

「你什麼意思?娜塔莎是個普普通通的俄羅斯姑娘。你們怎麼找到她的?她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塔希爾先生用目光凝視著湯姆,他思度湯姆的話可信度有多少,最後他說:「湯姆船長,你所說的這個普普通通的俄羅斯姑娘其實是克格勃間諜,如果你是無辜的話,那她從一開始就在蒙騙你。」

「克格勃間諜?」湯姆頭立刻炸了起來,他搖搖頭,他不相信塔希爾先生的話是真的。

「你看看這個!」 塔希爾先生遞給湯姆一個紙條,湯姆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的全是裝有導彈的集裝箱的號碼。

「我們在這個女孩身上搜到的。港口的人發現有人偷渡上岸於是抓住了她,抓住她的人正好是被我們收買的港口官員和他的下屬,他們從這個女孩身上搜到這個紙條。然後立刻通知了我。我看了紙條就知道我們的行動被人監視了。我們把這個女孩帶到這裡審問,這時你的電報就到了。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是從你們船上下來的,所以我們只好把你請來。現在對我們來說你湯姆船長的話已經不可信了。為了這次行動不會失敗,你湯姆船長要和我們一起去波斯灣。如果我們裝武器的船受到襲擊的話,那你湯姆船長也將丟掉性命。」 塔希爾先生說話的時候語調儘管很輕快,但毫無疑問他話裡的警告和計劃要做的事情都不是在開玩笑。

NKNK 2009-07-04 09:36 PM

第二十二章 穿越馬六甲
「巴亞號」從香港出發向南航行,隨著緯度降低天氣也越來越熱。「巴亞號」在南中國海經過兩天航行,差不多就要到馬六甲海峽了。狹長的馬六甲海峽位於馬來群島和印度尼西亞之間,新加坡位於其南部入口。馬六甲海峽長八百多公里,除海峽沿岸國享有十二海里領海外,其餘為這些國家的專屬經濟區。馬六甲是北太平洋沿岸國家與中東、非洲、歐洲地區的重要海運通道,控制著全球四分之一的海運貿易。每年有五萬艘商船從此通過,全球每年近一半的油輪都途徑馬六甲海峽。

「巴亞號」的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前一天下午獲知消息:一艘裝載鋁錠的日本貨船在馬六甲海峽遭海盜劫持不知去向,要他們在過馬六甲海峽的時候多加小心。船長立刻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了全體船員,讓大家提高戒備。

「巴亞號」船上的所有水手全部是伊朗人。他們表面上是商船水手,實際上他們絕大部分是為了這次航行而從海軍精選的士兵,其餘的人則都是伊朗情報人員。他們人人都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語,同時還能使用各種輕武器。「巴亞號」其實是一艘經過改裝的武裝商船,除船上的水手人人都配備自動武器外,該船還暗藏有輕型火炮和重型機槍。由於「巴亞號」的這種強大的防衛能力,船長哈力姆對馬六甲海盜並不那麼看重。他對安全的擔心幾乎全部在如何通過阿曼海和波斯灣,那裡他們將遇到美國和歐洲盟國的巡邏艦隻。如果他們對這次航行阻攔的話,那麼就麻煩大了。

每到吃晚餐的時候,船長哈力姆都會把湯姆船長請到自己船艙裡,在這裡他會專門與湯姆船長共進晚餐。湯姆現在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船艙裡,他除了在船艙休息外,其餘時間無論到哪裡都有伊朗情報人員陪在身邊,名義上是陪同,實際上是看守他。在「巴亞號」上湯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船員彬彬有禮的問候,船員對他這個特殊客人有著非同一般的客氣。當然每個船員都清楚湯姆雖然是客人,但確是受到限制的客人。他們接到指示,如果湯姆有逃跑的行為的話,他將被抓捕或者被擊斃。

日常陪同湯姆的是個叫法迪·賈拉達特的年輕人,從他的身材和眼神看就知道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情報人員。他對湯姆非常友好,經常與湯姆下棋或者聊天。他們談論戰爭、宗教和生活,甚至家庭和婚姻。但法迪絕口不談他的工作,尤其是他的背景和身世。

「法迪,我在我的床頭看到了一本《古蘭經》。」一天湯姆對法迪說,「我昨晚睡不著就讀了它,它幫我解答了我腦海裡有關你們宗教的很多疑問,但同時也增加了我很多疑問,我很想讓你幫我解答一下這些疑問,不知可不可以?」

「湯姆船長,」 法迪說,「你能讀《古蘭經》很好,說明你已經走上通往信奉真主的道路。我很願意為你解答有關伊斯蘭教的問題。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做你信奉真主的老師。」

「謝謝,法迪。對於宗教信仰我是沒有興趣的,但我還是很希望通過它來瞭解你們。有人說一切的偏見都來自缺乏溝通。我希望在這段無聊的日子裡能讓我們彼此瞭解。也許,當我明白了你們宗教的教義,我也許會瞭解為什麼中東總是瀰漫在戰火的硝煙中。」

「你錯了,湯姆船長,中東戰爭的原因並不在於宗教,你錯誤地理解了伊斯蘭教義。伊斯蘭教是一個崇尚和平的宗教,它反對濫殺無辜。你所看到的穆斯林的暴力行為實際上是反抗壓迫,爭取和平與自由的『聖戰』而已。」

「也許是我理解錯誤。但我還是要說,濫殺婦女兒童,不分對象的恐怖行為似乎並不能和反抗壓迫,爭取和平與自由的『聖戰』畫上等號。」湯姆反駁道。

「我不否認有你說的這種行為。但哪一個民族或者宗教信徒中沒有那些血腥的狂熱分子?在我們穆斯林中那些崇尚暴力的人也是伊斯蘭教所反對的。我們的『聖戰』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僅僅是通過劍來宣揚教義。『聖戰』在我們阿拉伯語中的原意是『奮鬥』的意思,它並不是教導信徒通過戰爭來傳播教義,實際上『聖戰』是由心、舌、手、劍四種方式來履行的。劍是所有方式中的最後一種,劍只能指向迫害和侵犯伊斯蘭信徒的敵人,而不是朋友或者無辜的平民。先知穆罕默德教導我們不要違背真主的禁令而殺人,除非因為正義。但是當真主的信徒受到欺侮時對敵人的報復則是無可責備的。《古蘭經》說:『如果敵人傾向和平,你也應當傾向和平。如果敵人侵犯你們,你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報復敵人。』所以不要僅僅看到那些暴力行為的表面,而要瞭解它那些事件背後的真相。」

「如果僅僅從戰爭的角度來看,任何暴力都是骯髒和罪惡的。無論它假借多麼冠冕堂皇的說辭,都是血腥和不人道的。」湯姆說。

「也許我們在理解戰爭的正義和非正義上有偏差。我不知道你信仰什麼宗教。你是美國人,也許你信基督;或者你是東亞人而信仰佛教。但有一點我想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人類的正道。就如同我們現在進行的戰爭,儘管是我們穆斯林兄弟之間的戰爭,但我們對伊拉克人的反擊是正義的。我們是為反抗入侵而戰,為國家的自由而戰。」

「也許你說得對!薩達姆發動了對你國家的戰爭,你們為自己國家的利益而戰無可指責。可很多時候,當戰爭機器一旦開啟,這個機器要想做到完全不偏離航道,不傷及無辜則不可能做到。你能保證說你們現在進行的戰爭只打擊了你的敵人而沒有傷害到無辜的人?」

「誰都不能保證正義的戰爭能完美到毫不偏差、嚴絲合縫。但只要它所倡導的戰爭是爭取自由和解放,使更多的人皈依伊斯蘭,使伊斯蘭事業興旺發達那麼戰爭就是一個穆斯林應當遵循和不可悖逆的。」 法迪目光中充滿神聖,對他所信仰的主義充滿熱情。

「但歷史和現實呢?薩達姆同樣信仰真主,但卻發動了戰爭。」

「薩達姆是一個惡魔,他是伊斯蘭和真主的叛徒。他終究有一天必將受到真主的懲罰。」

「也許!」湯姆點點頭,「但在他被懲罰以前有很多無辜的人因他而死。真主如果法力無邊的話應該立刻懲罰這個罪人。」

「不要懷疑真主的力量!真主沒有懲罰罪人那是真主對世人的警告還沒有完成,真主必將剷除悖逆還伊斯蘭世界以和平。」

「明白了,真主在等待罪人惡貫滿盈。但我認為剷除悖逆之手還沒有強大,當一個人想要對敵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時候,力量決定了一切。」湯姆平靜地說,在他看來,一切宗教都不能解決復仇問題,唯有力量決定一切。

湯姆與法迪的爭論持續了一個下午,儘管誰都沒有說服誰,但通過爭論讓他們彼此瞭解了對方,這種思想的交流讓他們彼此有了某種信賴。



第四天,「巴亞號」進入了馬六甲海峽。湯姆依然像前幾天一樣與法迪討論宗教、道德、暴力、戰爭與和平。現在湯姆知道法迪的某些情況,法迪畢業於伊朗比赫希提大學,他在學校裡專修東亞歷史和語言。法迪會五種語言:自己的母語、英語、法語、中文和日語。他畢業後被選中進入伊朗情報部門工作,這次他乘「巴亞號」就是為了這次特殊的使命。他伴隨湯姆無疑說明伊朗情報部門很看重湯姆這個特殊的人物。

在過新加坡的時候,法迪和湯姆並肩站在船舷看景色。突然法迪談起了東南亞海盜。

「在我上次坐船過馬六甲的時候一艘運送原油的巴拿馬船籍的巨型油輪在這裡被劫持了。」 法迪說。

「是被什麼人?」湯姆問。

「海盜,東南亞海盜。全球組織最嚴密、武器最精良的海盜。」

「用什麼方式?他們如何能上巨型油輪?」

「說起來難以置信,他們是化裝成馬來西亞海岸緝私隊登上船的。」

「是這樣!看來這裡的海盜有相當高的水準了。」

「是,東南亞海盜在全球很多重要港口安插有僱員,這些僱員向海盜提供商船起航時間和航向,於是這些海盜利用這些信息來堵截商船。有時他們會偽裝成地方政府執法人員,以例行檢查登船,更多的時候他們會駕駛快艇高速追逐商船,然後用武器威脅強行登船,也有時他們會在黑夜悄悄爬上船用槍襲擊商船的船員。這些海盜現在比過去有了很大不同,他們往往擁有非常先進的武器和追蹤系統,比如功能強大的雷達來發現和追蹤商船。」

「他們的行為就得不到制止嗎?難道東南亞國家的政府不追殺這些海盜嗎?」

「當然會。但這些海盜行蹤非常詭秘,他們得手後一般會快速離開,不會給警察有追擊的時間。另外這些海盜與東南亞諸國的很多政府官員有牽連,他們做案後往往會受到這些官員的庇護。還有這些海盜幾乎人人都有命案在身,他們加入海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一個人,從而獲得入行的資格,所以他們中很難有投案自首者。」

「殺人?是殺被他們俘獲的商船的水手?」

「對!這些海盜在殺人時往往採取非常殘暴的方式,他們會把俘獲的水手們裝進袋子裡,亂棍打死後再丟到有鯊魚出沒的地方。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是不留活口的,目的是防止商船水手日後在法庭上指認他們。」

「驚人相似手法!」湯姆說,「看來斬盡殺絕還不是華埠軍的專利。」

「你說什麼?」 法迪問。

「沒什麼?我在說我從書上看到的一種現象。」

「什麼現象?」

「屠殺!毫無理性,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是啊!這群海盜就是這麼沒有人性。」

湯姆看著海面,他垂頭冥想了一陣,然後開口問:「法迪,假如『巴亞號』遇到海盜你們會怎樣?你們能抵禦海盜的攻擊嗎?」

「這個應當不是問題。『巴亞號』不是普通的船,如果真遇到,那你就知道結果了。」

「假如遇到海盜,請你給我一支槍,好嗎?」湯姆說。

「可能不行!在船順利到達目的地之前你是不能擁有武器的。」

「看來你們對我還是不信任。」湯姆感慨道。

「我們對你以前是非常信任的。但出了『娜塔莎』事件後我們就不得不防範你了。」

「哦!是,你這樣一說我還忘了問你了。娜塔莎怎樣?她可是我朋友的人,將來我是要帶走的。」

「你不知道嗎?」 法迪用奇怪的語氣問,好像湯姆應該知道娜塔莎的去向。

「不知道!自從在塔希爾先生的寓所裡見了她之後就再沒見到。」

法迪低下頭,想了想說:「不妨告訴你吧!娜塔莎現在就在船上。」

「在船上?在『巴亞號』上?」湯姆驚訝地問。

「對!」

「為什麼帶她上船?」

「和你一樣,是作為人質。」 法迪平靜地說。

「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

「娜塔莎和你不同,你是我們的朋友,而她是克格勃間諜。所以你可以在船上自由走動,而她則被關在船艙裡。」

「被關著?」湯姆暴怒起來,「我不管她是什麼人,即便她是克格勃,可她依然是我朋友的人,你們不應該這樣對她。讓我去見見她!」

「不行!湯姆船長。娜塔莎很危險,她是受過克格勃專門訓練過的。」

「法迪,也許你不知道,我也是經過專門訓練過的,我可以在五步之內赤手空拳殺死你。」

「也許吧!但我們知道你湯姆船長不具有威脅性,但她是有威脅性的。」

「這樣吧!法迪,讓我見見她。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讓我想想。」 法迪沉思了片刻,然後說:「我得向塔希爾先生請示一下。」

「好吧!你快請示他,你告訴他如果不讓我見娜塔莎,那我們以後的交易就成問題了。」



第二天上午,法迪通知湯姆說他可以見娜塔莎,但不能帶她離開被關押的船艙。湯姆不置可否,他覺得塔希爾先生有點過分,在他看來娜塔莎這樣一個女孩在眾多受過精湛殺人訓練、荷槍實彈的水手中間根本就不具有什麼威脅。

法迪帶湯姆來到關押娜塔莎的船艙,門前坐著一個持槍的守衛。他在法迪的命令下打開了船艙,這是一個狹小的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面燈光昏暗、悶熱。湯姆進去的時候可憐的女孩正躺在床上,她的手上還帶著鐐銬,鐐銬的一端連著牆壁上的一個鐵環。

「這裡太暗了!」湯姆抱怨道。「應該換一個大一點的燈泡。」他說著走到床前,察看娜塔莎的情況。那女孩看到是湯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轉瞬即逝。

「把手銬打開好嗎?」湯姆對法迪說。

「不行!我沒有權利。」 法迪回答道。

「那你有什麼權利?告訴我!難道你怕她跑嗎?在茫茫大海上,在這麼多殺手中間?」湯姆激動地說。

「湯姆船長,你最好冷靜看待這件事。也許你說得對,但規定就是規定。我和你一樣對這個女孩抱有同情,但職責讓我必須堅持這樣做。」

「這樣好不好?」湯姆換了個口氣說,「你把她從那個鐵環上放下來,我想面對面和她交談。」

法迪猶豫了一下,隨即認為這個建議還能接受。他命令門外的警衛把吊娜塔莎手銬的鐵環的鎖打開,把她的手從牆上的禁錮中解放出來。

「能坐起來嗎?娜塔莎。」湯姆躬下身體用柔和的口氣問。

娜塔莎默默地點點頭。湯姆把她的肩膀扶住讓她坐在床上。從娜塔莎的狀態來看她很虛弱,疲憊從她的臉上顯露出來,前幾天湯姆看到的娜塔莎臉上的傷痕還沒有褪掉。

湯姆咬了咬牙關,他對這樣對待一個女孩感覺很憤怒。但他也清楚這是這種行當的行為方式,娜塔莎是間諜,這樣對待她也不算過分。

「你們有給他飲食嗎?」湯姆問法迪。

「每天都有!我們沒有餓她的必要。」

「我提個建議好嗎?」湯姆對法迪說。

「什麼?」

「你們能否給娜塔莎換個好一些的房間,然後讓她洗個澡,給她換身乾淨的衣服。至少讓她像個人一樣被關在船上。」

「湯姆船長,我不能做決定,我得請示一下。」 法迪說。

「好吧!你去請示吧,我在這待一會。」

「對不起!湯姆船長,我不能讓你和她單獨在一起。」 法迪斬釘截鐵地說。

「哦!明白了,你是怕我們串通起來逃跑吧!好吧!我不提這種過分的要求了。」

湯姆轉身問娜塔莎:「你有什麼要求?告訴我,我盡我可能幫你。」

娜塔莎嘴唇蠕動了一陣,低聲用英語說:「這裡很熱,我想出去透透氣。」

「好的,你還有什麼要求?全告訴我。」

「我的臉很疼,可能發炎了,能給我一些消炎藥嗎?」娜塔莎用手拍拍左邊的臉頰,那邊正好是被重拳打傷的下頜骨,從外觀看似乎她的牙床腫了,很可能牙齒被擊碎了。

「好的!還有什麼?」

「你能每天來看我嗎?」

「這個?」湯姆沉吟道,他側臉看了看法迪,法迪把臉轉過去,對湯姆問詢的眼神避而不見。

「好的,我一定每天來看你。」湯姆用重重的語氣說,他認為這個女孩的要求並不過分,他下決心無論怎樣也要讓法迪答應這樣一個受困的、孤獨無助的女孩的可憐要求。



湯姆離開娜塔莎後立即要求法迪與塔希爾先生聯繫。法迪把湯姆的請求告訴了塔希爾先生,同時轉達了湯姆對娜塔莎問題的看法:既娜塔莎雖然是克格勃間諜,但她的經驗和能力不足以對「巴亞號」和它所執行的使命構成威脅,另外改善娜塔莎關押條件也絲毫不會影響對她的看守。過了一個小時,塔希爾先生的回電來了,塔希爾先生在回電中說改善娜塔莎關押條件可以滿足,但湯姆每天與娜塔莎會面則不能答應。湯姆可以三天見娜塔莎一次。

湯姆得到這樣的答覆還是令他滿意的,他知道這已經是塔希爾先生對他的很大讓步了。湯姆在娜塔莎換了房間之後又見了這個女孩。她現在被關押在一個有舷窗的房間裡,儘管舷窗上有防止娜塔莎逃跑的鐵欄杆,但至少光線很充足,空氣也暢通了。娜塔莎的手銬沒有被摘掉,但連在牆壁上的鐵鏈則長了許多,她不用像過去那樣被迫把手舉得高高的、保持痛苦的姿勢了。她受傷的部位經過船上醫生的檢查後給她做了手術,拔除了被擊碎的牙齒,給她上了藥。經過一番治療後,她的精神好了許多。當湯姆第三次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能自然地展露笑容,甚至笑出聲來了。

「娜塔莎,」湯姆這次坐在女孩的對面,他開始問她那些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何要騙我?你是克格勃,別裡科夫上尉為什麼安排你來做這件事?」

娜塔莎凝視著湯姆,說:「我以為你知道了呢!他們沒有告訴你原因嗎?」

「他們?他們是誰?」

「就是你身邊的人,伊朗人。」

「你已經告訴了他們一切,對嗎?」

娜塔莎點點頭。

「看來他們對你動用了武力。」

娜塔莎笑了笑,說:「這很正常!做這行就是這樣。」

「你招認了一切,回去會受到處罰嗎?」湯姆問。

「會,當然會。但他們也會理解,間諜也是人,都有血有肉,挨打會疼,挨刀會流血。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娜塔莎微笑著說。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自己會被殺死嗎?」

「很難講!間諜不受國際法保護,如果我被殺並不希奇。」

「娜塔莎,你到底多大年紀?為何想法這麼成熟?」

「我二十二歲了。」

「哦!我一直以為你只有十九歲。」

娜塔莎笑了起來,說:「是啊!我看起來很小,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騙你上當呢?」

「娜塔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天真的女孩,而且認為你聽不懂英語,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談話並不背著你,現在看來我們很傻。在我們船上的時候你一定偷聽了我們很多秘密,對嗎?」

娜塔莎點點頭,她對自己能蒙蔽湯姆感覺很得意。

「我現在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到我們船上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這批武器嗎?」

「對!是這樣。」

「上尉既然把武器賣給我們,為何又要這麼做呢?難道不想讓我把這批武器交給伊朗人?」

「這個我不知道!上尉並沒有告訴我瞭解這些情報要幹什麼。只知道我必須搞清楚你這批武器在這麼地方交貨,交在誰手裡。」

「哦!」湯姆點點頭,「你在香港跳船逃走就是要把情報交給你們的人嗎?」

娜塔莎點點頭。

「他們是些什麼人?你知道他們在香港的地址和姓名?不會吧,你不應該瞭解這些情況。」

「我當然不瞭解!我們在香港的人只有克格勃總部知道。」

「那你如何把情報發出去呢?」

「我只需要到電信局給柏林發一封經過編碼的電傳就行。」

「你這樣不會暴露你們在柏林的機構嗎?」

「收電報的機構是虛擬的,一般不存在這樣的機構,但柏林電信局裡我們的人知道這電傳最終收件人是誰。」

「也就是說即便你被捕了,你也無法把你的聯繫人供出來,對嗎?」

「是!」

「你到香港後怎樣離開?你得有人幫助你才行吧?」

「當然,我們總部的人在接到我發的信息後會通知我們在香港的人聯繫我,然後幫我離開香港。」

「這不很危險?和你聯繫很容易把他們牽扯出來。」

「這不會有問題,我們的人是不和我直接見面的。他們會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到指定地點取護照、簽證和錢。」

「哦!我忘了問了。你跳海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你如何應付這種情況呢?」

「我並不是沒錢!我身上的某處地方是藏有錢的,你不知道而已。我攜帶有十種不同國家的大額鈔票,足夠我應付一個星期的。」娜塔莎笑著說,尤其是她說某個藏錢的地方時,她笑得尤其得意。

湯姆挑了挑眉毛,他見娜塔莎為自己的小伎倆輕狂於是想殺殺她的得意,湯姆故意譏諷了娜塔莎一句:「你以為你很高明,可還是落得了這個下場!」

湯姆這麼一說娜塔莎頓時沒了笑容,她歎了口氣說:「也許是我經驗不足!我不應該在碼頭下船,如果我提前跳到海裡,然後找個無人的地方上岸就不會有事了。」

「那倒不一定。你即便上岸,但你那種打扮也會引起別人注意。」

「我上岸時穿著很特別嗎?我穿了件牛仔褲短褲和白襯衣下的船,那樣子應該不特別,人們應該認為我是在海邊剛遊玩回來。」

「你從哪來的牛仔褲短褲和白襯衣?我記得你上船的時候穿得是厚厚的冬裝套裙和大衣。」

「我偷了你們水手的牛仔褲和襯衣,然後把它們改裝了一下。」

「怪不得在船上的時候山姆到處在喊誰偷了他的褲子,原來是你!」湯姆大笑了起來。在湯姆笑的時候,站在一旁一直聽他們講話而不做聲的法迪也笑了起來。有關娜塔莎此時所講的事情他已經在審問她的時候聽過了,但此時再聽一遍這個女孩的敘述又有另外一種不同的感受。



湯姆離開娜塔莎的房間與法迪一起回到湯姆的艙室,路上湯姆問法迪:「你們會殺死這個女孩嗎?」

「我不知道!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她將作為間諜與我們被克格勃俘虜的間諜交換。」 法迪說。

「假如克格勃不交換呢?娜塔莎並不是高級間諜,很有可能得不到交換。」

「如果是這樣她就有可能被永久關押起來,假如十年後還沒有得到交換那就有可能被槍決。」

「法迪,我有個想法。我這次去你們國家想覲見伊朗情報部門主管,我想為娜塔莎求情。」

「一般來說是沒有用的,我們這行的人基本不會感情用事。」

「我知道!假如我用金錢,或者某種東西交換呢?」

「如果是這樣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你幫我引見你的老闆好嗎?」

「好的!我會把你的意思帶到。但是否能得到接見那就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事情了。」

NKNK 2009-07-04 09:38 PM

第二十三章 阿曼海和波斯灣
「巴亞號」在平靜中穿過馬六甲海峽,期間沒有發生海盜襲船事件。航行到第十天的時候,「巴亞號」已經到了印度尼西亞班達亞齊以北一百海里的海面,從這裡開始將前往斯里蘭卡,「巴亞號」從南邊繞過斯里蘭卡之後即可直接前進到波斯灣。

這些天湯姆與法迪的關係相處越來越融洽,法迪幾乎對湯姆真誠不帶懷疑了。法迪現在有了一種狂熱,他覺得湯姆是一個成為穆斯林的很好的材料,於是他每天都在湯姆耳朵邊給他灌輸伊斯蘭教義,讓他皈依伊斯蘭教。

湯姆告訴法迪伊斯蘭教是不錯,但像他這種膽大妄為的惡人是不能皈依的。他一是做了很多壞事,殺人、走私、爛食、飲酒、賭博、抽煙、滿嘴謊言、妄尊自大、刻薄、嫉妒、妄語,尤其是他對正統道德的反叛和蔑視都無法被伊斯蘭教的條規所容忍。就他的個性而言,他崇尚無拘無束的自由,清規戒律簡直就是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告訴法迪假如他第一天皈依伊斯蘭教,那麼第二天他必定就會被逐出教門,即便不會被逐出教門,說不定哪天他犯了殺人重罪被槍斃,或者犯姦淫罪被眾教徒亂石砸死。所以,他認為自己完全不具有一個伊斯蘭教徒有具有的高尚品德。

可儘管湯姆百般推托,但法迪卻持之以恆,他有十足的耐性讓湯姆回心轉意。就這樣,海上航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都風平浪靜。湯姆每三天去看一次娜塔莎,看看這個女孩是否有什麼要求,同時也帶給她歡樂和輕鬆。在這段日子裡,湯姆瞭解了娜塔莎的一些真實背景。娜塔莎的真名叫伊琳娜·扎哈羅娃。她並不是孤兒,實際上她雙親都健在,她還有個在蘇聯軍服服役的弟弟。所謂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這種說辭都是瞎編的,僅僅是為了蒙蔽湯姆而已。伊琳娜·扎哈羅娃曾就讀於安德羅波夫學院。安德羅波夫學院在蘇聯時期是一所專門培訓間諜和反間諜人員的學校,內設有一 、二、三年制班。學員來後要起新名字、造假履歷,這些在他們學習期間一直要保存。通常他們的名字和父稱不變,而姓要改變,但姓的起始字母還應同原姓相同。學員們的家信要由院工作人員親手轉交給他們,防止他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氏。學員們雖都有軍銜,但他們平常都穿便裝。三年制班每週學習六天四十四小時:十四小時語言,十二小時情報專業,八小時政治和國情學,四小時科學社會主義,四小時體育課和兩小時軍事訓練。

不瞭解真相的人往往會以為克格勃的間諜都是一些英俊漂亮、技術精湛的殺手,實際上一個合格的克格勃間諜其主要目的在於獲取情報而不是殺人。除色情間諜外克格勃所選擇的間諜學員往往是那些長相沒有特色,很容易淹沒在人海裡,但卻是智商較高、心理素質很好的人。現實中,克格勃培訓間諜的重點在於語言、心理素質、情報搜集能力和反偵察技能的培養,而不是學習如何格鬥、槍戰或者是殺人。

所以伊琳娜·扎哈羅娃這樣的間諜如果真遇上某個魯莽壯漢的話,一般可以肯定不是這種人的對手。反觀湯姆,他就和伊琳娜不同了。他是特種兵,是用於實際戰場上的殺人機器。他不但要具有堅韌的品格、超人的膽識和卓越的軍事素養,而且要具有冷靜的頭腦和強壯的體格。特種兵和間諜由於他們所肩負的任務不同,一種是戰場殺戮機器;另一種是潛伏敵後方獲取情報的特工。所以,特種兵更趨向身體素質和殺人技能,而間諜則更加看重其獲取情報和偽裝潛伏的能力。



四月十二號,「巴亞號」越過了斯里蘭卡,十三號,船穿過八度海峽進入阿拉伯海。從這一天開始,法迪突然變得沉默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不再請湯姆船長吃飯。整個船上籠罩在一種不祥的氣氛中。

「法迪,怎麼見不到你笑容了?」湯姆笑著問法迪。

法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湯姆,沒有回答湯姆的問題。湯姆儘管沒有得到法迪的回答,但也猜到可能的原因。湯姆知道船現在已經進入了美、蘇、英、法幾國軍艦的巡航海域,該巡航始於八七年七月,但事件的起因則應該更早一些。

一九八二年兩伊戰爭進入第二階段。伊朗經過一年的被動防禦和一年多的境內反擊戰後終於攻入伊拉克境內。該階段起始於伊朗在八二年七月發動的有十萬兵力參加的「齋月」戰役,該戰役致使伊朗軍隊首次攻入了伊拉克境內,佔領伊拉克石油重鎮巴士拉地區約一百平方公里土地。至八四年二月,伊朗持續發動「穆斯林·本·阿格勒」、「回歷一月」、「曙光」和「曙光」一~六號九次戰役,佔領伊拉克北部和南部共約三百多平方公里土地。該年二月,伊朗發起「海巴爾」戰役,攻佔伊拉克南部盛產石油的馬季農島及其周圍地區共約一千平方公里土地。此時的伊拉克陷入消極防禦、被動挨打的境地,薩達姆多次向霍梅尼要求停戰,但均遭拒絕。

薩達姆為改變戰場態勢,阻止伊朗進攻並削弱伊朗的戰爭潛力,伊拉克開始在地面戰場使用化學武器。而後於八四年二月開始使用空軍率先對伊朗的船隻和城市進行「襲船戰」和「襲城戰」,攻擊伊朗的石油輸出管道和軍事、經濟設施。自此兩伊戰爭進入了相互消耗戰爭潛力的第三階段。伊拉克攻擊不久伊朗就予以了還擊,由於伊朗空軍力量不足,伊朗於是使用地地「飛毛腿」彈道導彈襲擊伊拉克的目標,這引起雙方的「導彈戰」。當時中東的情況是幾乎所有的阿拉伯國家都在支持伊拉克,科威特尤為積極。伊朗視支持伊拉克的科威特為第二敵人,因而伊朗在與伊拉克導彈襲擊的同時也襲擊了科威特並威脅海灣其他國家運送石油的船隻,致使整個波斯灣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之中。為了保持中東石油通道的暢通,美、蘇、英、法幾國自八七年七月起先後出動八十多艘戰艦在海灣為油輪護航,其針對的目標就是伊朗。在此期間美海軍多次同伊朗軍事船隻和海岸守衛軍隊發生衝突,戰火由兩伊邊境蔓延到整個波斯灣地區。這就是「巴亞號」在進入波斯灣時所面臨的戰爭背景。

在八八年上半年,美國及其盟國的戰艦日夜不停在波斯灣及安曼海巡遊,阻止一切可能會幫助到伊朗戰爭機器的外國援助,對武器的封鎖尤其嚴厲。所以運載這樣一批重要軍火的「巴亞號」貨船最怕遇到查禁武器的海軍戰艦的阻截。湯姆經常看到法迪嘴裡暗暗祈禱,祈求真主安拉保佑一切平安。



「我們還有幾天進入波斯灣?」一天湯姆問法迪。

「還有三天就可進入波斯灣,當然一切順利話!」

「霍爾木茲海峽能通過嗎?萬一有戰艦堵截怎麼辦?」

「不但霍爾木茲海峽,很有可能在阿曼灣的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法迪說。

「那麼阿巴斯港呢?『巴亞號』是否能停靠在阿巴斯港卸貨?」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除了阿巴斯港伊朗還有其他可靠的港口嗎?」

「這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法迪,假如我是你們的話我就絕對不貿然前往你國家的某個港口城市。」湯姆說。

「為什麼?」

「在目前情況下,在伊朗還受到美國及歐洲其盟國武器禁運的情況下,要想堂而皇之把這樣大宗的武器運上岸是不明智的。」

「當然,這個問題我們早都有過考慮,但很多時候就得需要冒險。」

「為何要這樣呢?我們可以假裝是前往卡塔爾的多哈,然後利用黑夜做掩護掉轉船頭停靠在波斯灣沿岸你國家的某個不起眼的海岸港口。」

「這個我們也早都考慮過。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我們就要多冒一天或者兩天的風險。這期間很難講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進入霍爾木茲海峽?」湯姆問。

「後天夜晚。」

「看來我們一定要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沒有做答,但湯姆根據剛才的問話推斷「巴亞號」一定要停靠阿巴斯港。



在湯姆問話的第二天,「巴亞號」前進的海面就出現了戰艦的身影。湯姆接過法迪的望遠鏡看到在那軍艦的艦尾懸掛的是法國的旗幟。那是法國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拉莫特·畢蓋號」號全長129米,排水量4030噸,航速30節。該艦在八八年時是一種火力配置先進的戰艦。它有8座「飛魚」反艦導彈、1座 「海響蛇尾」 防空導彈、2座可發射魚雷的發射管、1座100毫米艦炮、2座20毫米艦炮。另外,它還配有兩架「山貓」直升機。「拉莫特·畢蓋號」是法國海軍主力戰艦。

當「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出現在「巴亞號」船員的視野中時,全體船員立刻都緊張起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要求全體船員保持日常工作狀態,而他則在駕駛室通過望遠鏡觀察法國戰艦的動向。

「拉莫特·畢蓋號」首先在「巴亞號」左舷一海里處做了S型轉彎,然後把戰艦身體拉平,保持與「巴亞號」前進的航向水平。之後,「拉莫特·畢蓋號」向「巴亞號」 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國際通用信號。

此時「巴亞號」距離霍爾木茲海峽還有四百海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告訴手下,保持航向,不要理會「拉莫特·畢蓋號」的停船警告,繼續航行。

「拉莫特·畢蓋號」見「巴亞號」不理會其發出的要求,於是持續不斷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信號。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命令手下回復對方,告訴「拉莫特·畢蓋號」他們是巴拿馬拉瓦齊納海運公司的商船,法國海軍無權阻攔和檢查其船隻。

法國戰艦見「巴亞號」並不理會其發出的停船檢查的警告,於是把戰艦靠攏過來。距離「巴亞號」有六、七百米時,從「拉莫特·畢蓋號」騰起一架直升機,該直升機呼嘯著飛臨「巴亞號」的船頭,繞「巴亞號」飛了一圈,同時,在直升機上有人用高音喇叭用英語喊:「你們現在航行在被監控的海域,所有進入該海域的商船都在被檢查之列。現在要求你們立即停止航行,接受檢查。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

湯姆在甲板上看到這樣的情景,他此時也和船上所有人一樣緊張。在頭頂是攻擊力量強大的「山貓」直升機,不遠處是更具有威懾力的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對於「巴亞號」這樣一艘僅僅有一點自衛能力的貨船來說不用想就知道對抗的結果。但有一點湯姆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都知道,即便法國戰艦使用強力來要求其停船,但如果不停的話,它也不能隨便動用大炮或導彈來攻擊這樣一艘受國際法保護的商船。更何況這是艘懸掛巴拿馬國旗的商船,而不是在海灣受控制的走私武器的伊朗商船。所以,「巴亞號」儘管受到警告但依然我行我素向前航行。

「山貓」直升機見警告沒有效果,於是從船頭一個躍起,越過「巴亞號」的桅桿飛到「巴亞號」寬闊的貨船中部,這裡是平坦的甲板。「山貓」降低高度,逐漸接近甲板,那螺旋槳掀起的強風向四周擴散開來,巨大的轟鳴聲讓整個船上的人都為之一震。

「那小子要降落了!」湯姆站在船舷看著直升機對身邊的法迪說。

法迪此時有些驚慌,他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口袋裡的槍。眼睛恨恨地看著直升機。

直升機穩穩地落在甲板上,幾乎就在落地的同時,直升機的艙門打開,從裡面跳出八九個全副武裝的法國士兵。他們端著法國製造的FAMAS5.56毫米自動步槍,穿海軍陸戰隊迷彩迅速在甲板分散開來。

「全部都不要動,把手舉起來!」士兵大聲吆喝著讓甲板上的船員聽從命令。他們黑洞洞的槍口散出可怕的光芒,而他們迅捷的動作和嚴厲的呵叫更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氛。

湯姆和船上所有的船員一樣把手舉過頭頂。他冷冷地看著法國陸戰隊士兵在甲板上奔跑。片刻,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用法語喊了一聲,其他的士兵聽到他的命令後立刻開始驅趕甲板上的水手,讓他們到船艙去。

也在同時,有三個陸戰隊士兵攀上扶梯,迅速上到駕駛室。很顯然他們要控制整條船。

湯姆和法迪抱著腦袋被驅趕到船最大的艙室——餐廳。很快這裡聚集了全船幾乎所有的人,除了船長、大副外。士兵命令所有人蹲下來,頭放在腦袋上。然後挨個檢查身體,看有沒有攜帶槍支。檢查到法迪的時候他試圖反抗,但立即被對方制服了,士兵從法迪的口袋裡搜出手槍。

整個搜身過程不到五分鐘,所有的人身上的槍和刀子都被搜走了。一共搜出了四把手槍和五把匕首。對於船員攜帶槍支那些法國士兵並不驚奇,因為這種現象很普通,很多遠洋海運公司為了防衛海盜都有為水手配備槍支,士兵還從船艙裡搜出了十幾支AK—47以及不少彈藥。

過了一刻鐘,船長和大副被兩個士兵押解進來。船長神情沮喪,充滿絕望。湯姆借這個機會小聲用中文問了身邊的法迪一句:「你看他們發現了寶貝了嗎?」

法迪聽懂了湯姆的話,他回答道:「現在看來沒有。」

「好!」湯姆點點頭,「那就再等一會。」

「你什麼意思?」 法迪小聲問。

「假如他們平靜地離開,那最好。如果不,那就不同了。」湯姆低聲說。

「不要做傻事!」 法迪叮囑湯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在餐廳裡一共有三名陸戰隊士兵看守他們,其餘的人都到船上四處搜尋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搜尋的士兵回到餐廳,他們神態比先前緩和了許多。指揮這隊士兵的法國軍官走到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面前,對他說:「很抱歉我們干擾了你們正常航行,經過檢查沒有發現你們船上有違禁貨物。現在我向你道歉!」說完軍官向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敬了個禮,然後命令士兵撤退。

全船水手緊張的氣氛立刻鬆弛下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露出喜色,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法國士兵並沒有發現深藏在船艙裡的武器。看來真主真在保佑「巴亞號」。法迪走上前去,他對法國軍官用法語說了句什麼。那法國軍官搖搖頭,用堅定的口氣回答了一句。法迪見對方沒有答應自己的請求,只好灰著臉回來了。

「你剛才問了什麼?」湯姆用中文問。

法迪苦笑著說「我去問他要槍,他拒絕了我。他說船上水手擁有的武器都得被沒收。」

「為什麼?什麼理由?」

「他說這是新的海禁規定。」

湯姆皺著眉頭細細琢磨,同時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剛才說話的軍官以及他周圍站立的士兵。那些士兵現在把槍口放下來,一副輕鬆的樣子。

法國軍官向他的士兵招了招手,準備離開。他們從扶梯走下去。八九個人紮成一堆向直升機走去。法國軍官走在最後,他的自動步槍此時斜掛在肩上,邊走邊向身後看他們離去的「巴亞號」水手擺手,意思是沒事了,他們走了。

「先生,等等!」湯姆突然在背後用英語喊了聲。

那法國軍官聽到喊聲轉過身來凝視著湯姆,用疑惑的眼神質詢湯姆。

「先生,你能幫我個忙嗎?」湯姆說。

「什麼忙?」

「船上有一位女士她病得很重,你能不能用直升機送她到鄰近的醫院去。」

「女士?」法國軍官凝視著湯姆,他眼神中閃爍著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是啊!就在下面的船艙裡。」湯姆說著跑到甲板上,他用手指著遠處一個艙室的窗戶。

「我——可能幫不了!」軍官說,「我們正在執行軍務——」

「可她快病死了!」湯姆走到軍官面前,臉上露出哀求的神情。

「不行!我們必須——」軍官有點不耐煩,湯姆看出來他明顯想快走掉。如果在這之前湯姆還不能確定對方游移不定的眼神中所表達的含義的話,此時他完全明白了。沒有任何辦法了,湯姆對自己說,只有此路一條。

法國軍官拒絕湯姆的請求後轉身向直升機奔去,此時直升機已經啟動,巨大的螺旋槳開始慢慢轉動,前面走的一隊士兵已經上了直升機。

湯姆大吼一聲飛身向已經跨出一大步的法國軍官撲去,在對方未有反應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軍官肩上的槍抓在自己手裡。他抱著被他撲倒的軍官隨即一個翻滾,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軍官的腦袋上。

湯姆的舉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無論是法國陸戰隊士兵還是「巴亞號」上的水手。法迪張大嘴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道湯姆這瘋狂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湯姆抓住軍官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他躲在軍官背後,推著他向直升機走。那些直升機裡的士兵此時已經從機艙裡跳了出來,端槍對著湯姆。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法國軍官大聲喊。

湯姆憤怒了,他用英語對那隊士兵咆哮道:「把槍全部放下!否則打碎你們長官的腦袋。」

那些士兵還在遲疑,他們不想乖乖就範。

「快!」湯姆大吼,「快把槍放下。」說著他朝停在甲板上的直升機「砰,砰」開了兩槍,把直升機的檔風玻璃打了兩個洞。

法國軍官意識到湯姆威脅殺人是來真的,他此時有點腿軟,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向手下的士兵擺擺手,讓他們把槍放下。

「都向後退!」湯姆用槍指著放下武器的士兵,然後向身後看傻看他的「巴亞號」上的水手揮了揮手,喊:「過來幾個人,把槍揀起來。」

湯姆身後的水手此時依然呆呆地看著,他們還沒意識到湯姆為何這樣做。法迪這時跑了過來,他也不明白湯姆在幹嘛。他在湯姆身後用質詢的口氣問:「湯姆船長,你到底在幹什麼?」

「法迪,快把槍揀起來。你這個笨蛋,你沒看出來這些法國佬在蒙騙我們嗎?」湯姆大聲說。

「什麼?」 法迪用疑惑的語氣嘟囔了一聲,他此時雖然沒有相信湯姆的話,但他還是跑過去把士兵仍在地上的槍揀了起來,然後端槍看住了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士兵。

湯姆把軍官往前一推,讓他到士兵那裡去。那軍官走過去後,湯姆這才喘了口氣。他對法迪說:「我敢發誓這些法國佬已經知道我們船上裝的是什麼,我們絕對不能放他們走。」

「你怎麼那麼肯定?」 法迪端著槍問。

「你沒有發現他們的眼神嗎?那分明是在誘騙我們。如果讓他們回去,我們『巴亞號』很可能就會立刻遭到魚雷攻擊,我們也必定葬身大海。」

「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法迪問。

「不用我證明,問那個軍官就會知道。」湯姆說。

「我現在去問嗎?」 法迪問。

「不!我們先把他們押到船艙裡再說。我敢肯定法國軍艦上的人已經看到這邊的情形了,他們很快會把船開過來。」湯姆大喊。

法迪見事情已經這樣,再怎麼迴避也無法挽回,於是向遠處的水手招招手,那些水手跑過來,從地上把剩餘的槍支揀起來。押著這隊法國士兵進了船艙。

湯姆把槍口放下。他回頭望了望海面,果然那遠處的戰艦快速開了過來。而且在不斷發警告信號。湯姆向那戰艦伸出了中指,做了個下流動作,然後就跑進船艙了。

事情一如湯姆猜想的一樣,法國人就是在蒙蔽『巴亞號』上的水手,他們在船上搜尋的半個小時裡發現了在艙底集裝箱裡隱藏的武器。按照他們一貫的作風,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打草驚蛇。他們知道自己勢單力孤,一旦在船上動起手來,很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死傷,所以他們往往會採取蒙蔽的手段,試圖返回戰艦後再依靠戰艦強大的武器逼迫走私船就範。他們會把服從命令的走私船押解到某個軍港或者安全的地點,而對不服從的走私船則用火炮攻擊致使其沉沒,最後把落海的水手打撈上船了事。



在突發事件過後不到五分鐘,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立刻靠攏過來,同時另一架「山貓」直升機飛臨「巴亞號」的頭頂,他們發來信號嚴正警告「巴亞號」立即釋放被扣押的士兵,否則將武力攻擊。

「告訴他們,」湯姆對站立在一旁的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說,「就說膽敢對『巴亞號』放一槍,就將殺死被扣押的法軍士兵。」

此時湯姆成了整個事件的主謀。當全體船員明白剛才的一幕是多麼凶險後都對這個東方人充滿了敬意。尤其是法迪,他作為整條船的實際負責人對湯姆挽救了自己和「巴亞號」由衷地感激。他此時完全不再把湯姆當做被他看押的人質,而當作是並肩戰鬥的戰友了。

湯姆斜掛著從法軍軍官手裡繳獲來的FAMAS自動步槍槍,一隻手扣在扳機上,站在法迪身邊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法迪按照湯姆的吩咐安排四個人到貨船頂層監視法國驅逐艦的動向,他們每人都挎著從法國人手裡搶回來的AK-47;法迪又分別在船頭和船尾各安排兩人,他們也都攜帶AK-47,最後法迪命令把俘獲的法軍士兵關在艙底的一個四封閉艙室裡,緊鎖鐵門,在門口在派三個持槍的水手看守。其餘的人都安排在船舷的四處隱蔽起來,監視法軍戰艦的動向。之後,湯姆、法迪來到駕駛室,這裡有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領航員和兩個持槍的水手。現在駕駛室是整條船的指揮中心,駕駛室通過步話機和船載電話與派到貨船各處的水手保持聯繫,那些人被告知一旦發現法軍有異常行動則立刻報告過來。

「現在該怎麼辦?」一切都佈置好後法迪問湯姆。

「現在我們可以唱著歌去阿巴斯港了。」湯姆看著前方的大海微笑著說。

「你能肯定法軍不會攻擊我們?」

「你放心吧!法迪,我瞭解他們的心態。我們現在只需要把我們的要求告訴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對他們的士兵沒有興趣,只要讓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方,他們的士兵將會被無條件釋放。」

「你認為他們不會用武力來脅迫我們釋放士兵嗎?」

「這個我有把握。伊朗和法軍並不是不可調和的敵人。假如他們是伊拉克人,那麼我們面臨的將會是滅頂之災,可目前與我們較量的是法國軍隊,對他們來說士兵的生命比我們船上區區這點武器來得重要。他們絕不會攻擊我們。只要我們下狠心讓他們知道我們為了達到目的絕不吝惜他們士兵的生命,那麼他們就將只能像我們的保鏢一樣陪我們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點點頭,他明白湯姆話中的意思,實際上目前的局面的確對自己有利。當「巴亞號」把嚴厲的警告發出去後,法國軍艦傳回的話立刻收斂了許多,連在「巴亞號」上空來回巡遊的「山貓」直升機也被撤了回去。

一陣,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走到法迪身邊,用波斯語告訴法迪了什麼。法迪立刻用英語轉告湯姆:「法國人要求談判,他們說要派使者過來。」

「那就讓他們派過吧。最好是他們的艦長,你回話給他們說,我們要求法軍最高指揮官前來談判。」

「為什麼要最高指揮官?」法迪問。

「這個——」湯姆笑了起來,「假如是他們的艦長,那麼我們要豪不遲疑地把他也扣留下來。凡是來的人一個都不許走,他們被我們扣押的人越多,我們就越有主動權。」

「這樣似乎不符合交戰規則和道德!」法迪說。

「法迪,我們是走私犯,不是軍人。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規則和道德。有的只是所要達到的目的。」

「懂了,湯姆船長。看來我的思維方式的確與你有區別。」

法軍在接到回復後過了十分鐘用「山貓」送了兩個談判代表過來。當直升機降落到「巴亞號」甲板上後,湯姆和法迪以及兩個持槍的水手親自去迎接。直升機艙門打開,從上面跳下來兩個人,從他們頭帶的寬沿闊帽以及筆挺的軍裝來看無疑是高級軍官。湯姆四人走過去,法軍軍官見他們走過來於是神色嚴峻地說:「我是讓·德佈雷海軍少校,我是『拉莫特·畢蓋號』上的副艦長,前來與你們談判。」

「很好!」湯姆微笑著說,「請把手舉起來,你們被俘虜了。」湯姆四個人的槍舉起來,四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對方。

兩人很是詫異,德佈雷少校平靜地說:「請放下你們的槍。我是特使,是來談判的,不是來打仗。」

「知道!」湯姆說,「我明白你們是特使,但現在你們已經是俘虜了。你現在命令飛機上的駕駛員也下來,否則就打爆你們兩人的頭。」

軍官用傲慢且憤怒的眼神看著湯姆,對湯姆的這種無賴行為很是蔑視。他沒有聽從湯姆的話,而是招手讓飛機走。

湯姆立刻凌空打了一梭子子彈,警告法軍軍官聽從他的命令。軍官猶豫了片刻,他與湯姆憤怒的眼睛對視,終於他感到面前這個人的確不是在說笑話,他無奈地招招手讓飛行員下來。湯姆等飛行員下來後,命令一個水手上前把三個人渾身上下搜了一遍,把他們身上攜帶的武器繳獲了。

「把他們押進船長室!」湯姆對身邊的水手命令道。

「你們這是違反交戰原則的!」軍官在押解的路上憤怒地說。

「交戰原則?」湯姆冷笑道,「我們不是軍人,不懂什麼原則。我們只知道你們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了。」

把三人押到船長室後湯姆審問了對方。讓·德佈雷少校不正眼看湯姆,他警告湯姆不可虐待他們。

湯姆說:「放心吧!德佈雷少校,我們不會把你怎樣,只要你們能護送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點你們就自由了。」

「你們很難到達了!」軍官說。「我們已經通知了美國和英國人。半個小時後,你們將被二十艘軍艦包圍在這片海域。」

「這個我相信。」湯姆說,「但我更相信你們這二十艘戰艦將護送我們安全抵達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很可能把這艘貨船擊沉!」

「那就請便了,假如十二條法軍士兵和軍官的命不值錢的話,那我就沒什麼好說得了。」

「也許我們不會動用武力,但我們會把你們團團圍住,讓你們無法離開這片海域。」

「假如你們這樣做的話那就與把船擊沉沒有區別。一旦我們受到阻攔而不能前進,我們將引爆船上的導彈,讓大家同歸於盡。」

德佈雷少校沉默了片刻,然後神情嚴肅地說:「你們這種行為將導致事態的擴大,很有可能觸發嚴重的外交糾紛。也許會迫使法國與伊朗交戰。」

「這個我一點不擔心,你們是不會交戰的。我了解法國人,也瞭解整個西方世界的行為原則。在目前的形勢下,西方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捲入這場戰爭。美國人也許會用武器在沿海嚇唬一下伊朗。但你們法國人,我想連這種膽量都沒有。自從你們在越南奠邊府戰敗後,法國就沒有勇氣再與什麼人交戰了。」

湯姆讓水手把三個人也押到艙底關起來。之後,「巴亞號」向「拉莫特·畢蓋號」發出警告,如果阻攔「巴亞號」的航行,則將與殺死十二名法軍沒有區別。同時還告訴對方,只要「巴亞號」安全抵達目的地,被扣押的十二名法軍人質將無條件釋放。向法國戰艦發完警告信息後,「巴亞號」不再理會法國戰艦,開足馬力向霍爾木茲海峽而去。

「巴亞號」向前航行了半個小時,在航線上出現了多個戰艦的身影,期間還有多架法國「山貓」直升機和美國「超眼鏡蛇」直升機在「巴亞號」周圍盤旋,而遠處的海面是法國、英國和美國的驅逐艦、護衛艦組成的攔截大軍。在「巴亞號」身邊則是一直緊緊跟隨的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湯姆和法迪走上甲板,一邊談笑一邊向不遠處的法國軍艦上的觀察員打手勢,意思是謝謝他們的護航。兩人時不時伸出中止做出下流動作或者用手指打個V字表示勝利。過了一個小時後,法國軍艦發出信息,他們此時的口氣與前面有很大不同。在信息裡說:「巴亞號」可以去它想去的地方,但前提是首先釋放被扣押的人質。湯姆和法迪聽到了哈哈大笑,湯姆給法迪手下說:「告訴他們,感謝法國人的寬宏大量。就說『巴亞號』上的法國人質現在很好,他們一致同意陪伴我們到達目的地,請『拉莫特·畢蓋號』全體官兵放心,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之中。另外請法國人告訴英國和美國人,他們可以離開去幹正事了,有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護航『巴亞號』感覺很安全。」

又過了一個小時,在「巴亞號」周圍眾多的戰艦消失了,就像湯姆吩咐的那樣,只有「拉莫特·畢蓋號」在身邊護航。到第二天早晨,「巴亞號」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到第二天中午,「巴亞號」進入波斯灣。按照通常的情況,「巴亞號」可以在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後直接前進到阿巴斯港,但這次在湯姆的建議下船沒有這樣做,而是徑直朝波斯灣沿岸的倫格港開去。在快到倫格港時,「巴亞號」突然掉頭繞過格什姆島。此時已經進入伊朗格什姆島和哈米爾海岸炮火的掩護之下,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的護航任務已經完成,「巴亞號」發出信息要他們停止護航。到晚上,「巴亞號」安全地停靠在伊朗南部最大的港口阿巴斯港灣內。

NKNK 2009-07-04 09:41 PM

第二十四章 德黑蘭之春
湯姆在船到岸之前很鄭重地要求法迪替他安排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法迪向他保證無論任何事發生都不會忘掉這件事。

船到岸後,湯姆向法迪提了一個要求,他說:「法迪,讓我見見娜塔莎。」

「好的,湯姆船長。我現在沒什麼說的了,你去見吧!」法迪說。

「你不陪同我去嗎?」

「不了,我想沒必要了。你現在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伊朗人民的朋友。」

「你不怕我帶娜塔莎逃跑嗎?」

「如果你帶她逃走的話,那就逃走吧!我不會阻攔你的。」

「法迪,放心吧!」湯姆說著拍拍法迪的肩膀,「我會帶娜塔莎走,但是用合理的方式。是你們願意的方式。」說完湯姆就去了關押娜塔莎的船艙。

娜塔莎透過舷窗看到船已經靠岸,她在房間裡躁動不安,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麼對待。湯姆進來的時候,她正趴在舷窗上看外面的情況。

「娜塔莎,我們已經到了伊朗。過十幾分鐘伊朗情報部門的人會帶你走。但你放心,我想他們不會再對你使用暴力了。還有,我會盡一切可能帶你離開這個國家,送你回蘇聯去。」

娜塔莎經過十幾天的休息療養後恢復了過去柔美、圓潤的皮膚,但臉上的表情卻使讓湯姆擔心。娜塔莎對湯姆要救她的話並不十分相信,也許是對湯姆的能力表示懷疑,她更多的希望放在蘇聯克格勃對她的救援上。

「湯姆船長,也許你能救我,也許不能。但如果你不行,那就請你在離開伊朗後通知別裡科夫上尉,讓他把我的情況轉達給克格勃總部,我想他們會想辦法救我。」

「好吧!假如我不能把你帶離這個國家,那麼就依靠你國家的力量吧!」說完湯姆神情默默,他低頭想了想,想給娜塔莎做最後的安慰,但他還是止住了。他轉身出了艙門上到甲板上,在這裡他遇到了法迪。法迪告訴湯姆他已經把湯姆想要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的請求轉達上去,情報部立刻通知法迪帶湯姆前去德黑蘭。此時在碼頭上已經有車人在等他們,要法迪立刻帶湯姆下船前往機場。

「法迪,你告訴情報部的人不要對娜塔莎使用暴力了嗎?」湯姆說。

「我已經說了。但有時候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辦。」

「什麼意思?」

「情報部負責審問的官員假如認為娜塔莎並沒有把所知道的所有事情講出來,也許會使用一定的方法,強制性的方法,包括恐嚇和肢體行為。」

湯姆不再說話,他知道多說也沒用。他跟著法迪下了船,上了停在碼頭上的吉普車。

「去機場!」法迪給司機說,然後他嘴裡嘟囔著:「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今天去德黑蘭的航班。」

吉普車用了一個小時到了機場,這裡停了一架小型支線客機。客機的起飛時間已經過去,但飛機依然沒有起飛。當法迪和湯姆上了飛機後,飛機開始滑向跑道。湯姆立刻明白這架飛機一直在等待他們兩個。

飛機很快就爬升到萬米高空,法迪透過舷窗對湯姆說:「真想帶你下去看看我的祖國,看看庫赫魯德山脈美麗的風景。」

「有機會的,法迪。我想等這場戰爭停止了,我會再來伊朗,我讓你開車帶我專門去遊歷整個伊朗,讓我瞭解這片古老、美麗的土地。」

「好!我以真主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帶你去伊朗去看名勝古跡,讓你知道波斯文化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

「好的,法迪,那就一言為定。」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德黑蘭梅拉巴德國際機場。法迪和湯姆走出機艙,他們沒有隨眾人走機場通道,而是直接在停機坪上了來接他們的一輛藍色小車。在車上,湯姆遇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他在車裡向湯姆伸出手,熱情地說:「湯姆船長,你好,見到你很高興。我叫阿卜杜勒·法德勒,是伊朗情報部的專門負責東亞事務的主管。我得到法迪的報告說你想見我,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榮幸。」

湯姆伸手與法德勒先生握手。他對法德勒先生說:「我要求見你不為別的事情,我想為我的一個朋友求情。」

「是那個俄國女孩吧!」

「對!」

「湯姆船長,你不能提別的要求嗎?我們可以滿足你其他的要求。」 法德勒先生面露難色地說。

「不!我只有這個要求。這個女孩是我帶出來的,我就有責任把她帶回去。我曾向我的朋友許過諾言。」

「可她是間諜!」

「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我必須帶她回去。」

「這件事我需要向情報部更高級別的官員商討,我現在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好的,法德勒先生,我有耐性等你的回復。在沒有得到你們允許帶這個女孩走以前,我不會離開你們國家。」

「你真固執!湯姆船長。人很多時候需要靈活對待面臨的問題。」

「我知道!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對朋友許下的諾言,關係到一個男人的信譽。」

「好吧,湯姆船長,我很敬重你。法迪向我匯報了這次在海上發生的事件。應該說伊朗欠你人情,在我這裡你的請求被通過了。如果我的上司也通過的話,你就可以帶這個女孩走了。」

湯姆點點頭,他對法德勒先生的話表示滿意。



到德黑蘭市區後已經是夜晚,整個城市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戰爭的陰雲籠罩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上空,時不時能聽到刺耳的空襲警報。在伊朗的德黑蘭,一個個巨大的彈坑布列在市區。在路邊湯姆時不時能看到許多肢體殘缺的人在黑暗中默默行走,還有婦女淒慘的哭聲從街邊的樓裡傳出來。在路過一個街區時,湯姆透過玻璃窗看到一位頭罩面紗的年輕婦女呆滯地坐在街道地上,毫無疑問她的親人在這場持續八年的戰爭中死去。看到這情景,湯姆內心突然產生一種不安,負疚的心態一下子充盈他的全身。我這是在幹什麼?他開始問自己,我為什麼在這,我做了什麼?他開始懷疑自己這麼拚命走私武器的意義所在。也許,為我帶來巨大利潤的殺人利器會奪走無辜人的性命。他這樣默默地想著,目光變得越來越陰鬱。

「湯姆船長,你不要被德黑蘭這種氣氛所驚嚇。」 法德勒先生看出湯姆低落的情緒於是說,「我們很快就要得勝了,薩達姆很快就要倒台。就在不久前,我們發動的「聖城」二號戰役奪取伊拉克北部大量土地;在「曙光」十號戰役中佔領伊拉克重鎮哈萊卜傑,奪得超過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現在伊拉克的整個法奧半島都在我們手裡,伊拉克已經沒有出海口了。巴士拉現在被我們的軍隊團團包圍,不出一個月,巴士拉將被我們攻佔。到那時候,薩達姆必將被推翻,我們將在伊拉克建立一個真正的伊斯蘭國家。」

「但願如此!」湯姆說,「在我沒有親臨你們國家以前我並不對你們這場戰爭有什麼感覺,似乎那對我是很遙遠的事情,我毫無愧疚地做我的事情。但現在,當我看到這情景的時候,我真希望你們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

「會的!很快就會,我們已經勝利在望了。」 法德勒先生用興奮的語氣說。



湯姆船長被安排在法迪的家中,湯姆被告知他有可能在德黑蘭停留至少三天以等待娜塔莎問題的最後解決。

當天夜裡,湯姆睡在法迪家專門給他準備的臥室裡。法迪家的住宅有上下兩層,上面全部是女眷的臥室,客人來的時候都是住下面。法迪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他的大哥八二年在迪茲富勒舒什地區的一場戰役中被地雷炸死了,二哥前年在法奧半島因芥子毒氣彈而死,死時據說非常痛苦。現在家裡有只兩個哥哥的妻子、未出嫁的妹妹和母親,而他的父親現在也已經參加了預備隊。如果這場戰爭繼續打下去的話,他們家可能就沒有男人了。

第二天早晨,湯姆告訴法迪既然武器已經安全抵達目的地,他現在應該可以和自己手下聯繫了。他要求法迪給「格拉斯二世號」發封電報,告訴皮特和其他水手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一切平安。

法迪同意了他的要求。湯姆草擬了電報文稿,法迪親自到情報總部把這封電報發了出去。而後,皮特發了封電報回來,告訴湯姆他們依然在香港外海停泊,急切盼望他能安全返回。

在等待娜塔莎消息的這些天裡,湯姆幾乎是無事可做。他沒有合法的證件,同時他的面孔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所以湯姆被告知,如果沒有專人陪同的話,他一旦貿然上街將很有可能遭到伊朗革命衛隊的逮捕。這天,法迪專門領了個帶著相機的人來,給湯姆照了像,法迪告訴湯姆這是為他做假護照用。



「法迪,難道非要讓我等這麼久嗎?」湯姆在第三天晚上問從總部返回的法迪。

「湯姆船長,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已經在盡力了。我今天專門去見了法德勒,他告訴我說娜塔莎現在正在押往德黑蘭的路上,要明天才能到總部。」

「明天,難道她不是坐飛機來嗎?」

「不,她是坐汽車。」

「哦!你們是否已經完成對她的審訊了?」

「這個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娜塔莎沒有受到毆打。我們的審訊官對她很客氣。」

「是因為我的提醒嗎?」湯姆問。

「是!假如不是你的要求,娜塔莎很難逃避我們正常的問訊行為。」

「對一個女子非要動用刑具嗎?」湯姆問。

「我想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克格勃對我們的情報人員更殘酷。」法迪平靜地說。

「好了!算我感謝你了。這麼說我最遲後天就可以帶她走了?」湯姆問。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後天可以。」

「好吧!我就再等一天吧。今天是幾號?」

「你問的是公歷還是伊斯蘭歷?」

「公歷。」

「公歷是四月十六號。」

「哦!我離開『格拉斯二世號』已經半個月了。」湯姆喃喃地說。

當晚,他一個人在法迪家的院子裡看著天空。他開始思念起遠在香港外海的那幫漁民了。後來,奧薩蒂夫人的臉龐浮現在他的面前。此時,他突然對這個女人所給他的溫柔懷念起來。



第二天上午湯姆吃了早飯後就無事可做,他只能站在窗口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街道遠處一個街口設立了一個哨卡、街上經常有架設機槍的軍車和整隊的背槍的軍人經過。

湯姆真想出去看看,但他知道這是冒險。在這樣一個處於戰爭中的國度裡,任何無謂的冒險都意味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湯姆壓抑住自己煩躁的情緒,一直就在房間裡待著,度著步子,消磨著時間。到下午的時候,突然他看到街上緊張起來,有很多載滿軍人的軍車經過,行人也面帶緊張和惶恐的神色。

當法迪的母親來湯姆房間他要不要茶水時湯姆就問老人:「今天街上氣氛為什麼很緊張?」

「可能又要有新的仗打了。」法迪的母親用英語說。

「哦!又要開戰了。」湯姆喃喃地說,他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會知道的比他更多。

晚上法迪回來得很晚。他一進門臉色非常陰鬱,湯姆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但他忍住不問,直到法迪來他房間問候他的時候,湯姆才開口,「法迪,是不是新的戰役打響了。」

「是有戰鬥,但不是我們發動的。是伊拉克人,他們在法奧半島發動進攻,我們的軍隊在退卻,而且傷亡很大。」

「不是快勝利了嗎?怎麼會這樣呢?」湯姆不解地問。

「是啊!是快勝利了,可戰爭就是這樣,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勝負誰又能說得清呢?」法迪歎了口氣說。

「法迪,不要難過了,我相信不久你們的軍隊就會進行反擊。」

「但願吧!」法迪喃喃地說。過了一陣法迪想起什麼似得,他抬起頭,對湯姆說:「娜塔莎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明天上午到機場,她也會被送到那裡。你們將乘前往土耳其的飛機離開伊朗。我們給你們準備了證件,如果順利的話,你可以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轉機回香港,而你的那個俄國女孩她可以去蘇聯駐伊斯坦布爾的領事館。」

這個消息的確讓湯姆高興。事情終於有了結果,這些天的等待沒有白廢。他此時有點感動,於是上前把法迪的後背拍了拍,說:「謝謝你!法迪。」

「沒什麼!實際上救她的並不是我,而是你!當你在船上把這次任務拯救了後,我就知道總部不可能不答應你的要求。」

湯姆沒再說感謝的話。他知道,此時任何感謝的話都不能表達內心真實的情緒。第二天上午,法迪親自開一輛吉普車來送湯姆。在車上,法迪給湯姆掏出證件。

「這是我們給你的機票,還有偽造的香港護照和進入土耳其的簽證。你把護照上的信息背熟,也許過海關的時候會遇到邊檢官查問。這份是娜塔莎的護照、機票和簽證,她的身份是愛爾蘭人,她做間諜想必很會偽裝,又有一口流利的英語應該能通過土耳其的海關。這裡是四千美金,你把它裝好,路上你肯定要用得著。你回到香港請給我發電報過來,讓我知道你平安到達了。假如你在土耳其遇到什麼麻煩,請直接去伊朗大使館,那裡會有人幫助你。」

湯姆把證件和錢都收下,裝進口袋裡。

「還有,在我的汽車後備箱裡有兩個旅行箱。一個是為你準備的,一個是為娜塔莎準備的。裡面都是些衣服之類的生活用品。你在船上的行李箱你不能帶走,因為它會引起海關的注意,尤其是你箱子裡面的某些私人物品。這裡是兩個清單,是放在兩個箱子裡的物品清單,你到飛機上後和娜塔莎都得背熟,否則很容易在查問時出問題。這裡有一份你和娜塔莎來伊朗的整個經歷,這個在飛機上也要記熟。在飛機上你和娜塔莎要相互不認識,你們彼此都是陌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湯姆接過法迪遞過來的單子,裝在衣服口袋裡。車繼續向前開了一個小時,在快到機場的一個路口時,法迪把車停了下來。他走到停在路邊的一個輛黑色小車邊敲敲車門。車門打開,法迪伸手從車裡拽出一個穿黑色長袍,頭上蓋著黑色頭巾,只露出兩個眼睛的女子。法迪抓著她的胳膊走到吉普車前,打開車門,把那女子推進車裡。他把一把鑰匙交給湯姆。

「湯姆船長,這是手銬鑰匙。你給這個女孩把手銬打開吧!」說著他把門關閉,然後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一隻紅色的行李箱拿出來,隨後法迪把行李箱扔進車前坐。

此時,娜塔莎已經把頭巾摘了下來,露出滿腦袋淡黃色柔軟的頭髮。

法迪對女孩說:「這箱子裡有給你的衣服和化妝品。你把『查朵爾』(伊朗女人穿的黑袍)脫掉,換身衣服,再把自己打扮一下。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愛爾蘭女子。」法迪說完和湯姆一起推開車門下車。他們倆在車外站著聊天,等待娜塔莎打扮自己。

過了有二十分鐘,他們聽到娜塔莎敲玻璃窗的聲音,於是兩人重新上車。娜塔莎此時穿一件青色的西裝套裙,黑色高跟鞋,肉色的絲襪。她畫了淡淡的妝,打了眼影,抹了淡淡的口紅。頭髮用一個花頭巾包裹起來。她脖子上帶一串金色的假項鏈,手腕上是一塊不值錢的冒牌瑞士手錶。她臉上輕輕打了胭脂,讓她過於雪白的皮膚變得紅潤一些。在她手邊還有一個法迪給她準備的女式黑色皮手包。

「看來還不錯!」法迪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娜塔莎說。隨後他發動汽向機場開去。

湯姆坐在娜塔莎身邊,他把機票、護照和簽證拿出來,找出娜塔莎的那份遞給娜塔莎。湯姆說:「娜塔莎,你把單子上的信息背熟。按法迪的說法這個對你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等一下我們到機場後你先下車,然後你就直接去辦理登機手續。我今天和你乘一趟班機去伊斯坦布爾,但我們彼此應該互不相識,所以等你下車後我們就算告別了。到伊斯坦布爾後你打的士直接去蘇聯領事館,我想你們人會想辦法把你送回國。」

「哦!知道了。」娜塔莎把湯姆遞給她的單子看了看,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皮包裡。

車停在候機大廳門口,法迪示意娜塔莎下車。娜塔莎打開車門,把行李箱從車前座拖出來。她把身體探進車裡對坐在後排的湯姆說:「湯姆船長,謝謝你!和你要說再見了。」說著女孩的眼淚流了下來。

湯姆微笑了一下,揮揮手,示意她快走。娜塔莎關了車門,走了有幾步時,湯姆突然想起什麼。他把車門打開,喊:「娜塔莎!」

「什麼?」娜塔莎轉回頭問。

「忘了給你一樣重要的東西,你過來。」湯姆向娜塔莎招手。

娜塔莎走了過來。湯姆從上衣口袋裡把錢掏出來,分開一半遞給娜塔莎,說:「我忘了給你錢了。」

娜塔莎接過錢,對湯姆笑笑,那眼神中含有特別的神情,似乎是感激,又似乎是其他什麼,湯姆見不得這種感動。說:「快走吧!你這個小騙子。記住,以後學聰明點!別再像這次了。」

娜塔莎點點頭,湯姆把車門關了,然後命令法迪開車。車離開候機大廳口打過一個彎後湯姆看到娜塔莎站在原地,她注視著湯姆乘坐的車遠去。

「看來這個俄羅斯女孩很感激你!」法迪說。

「也許吧!」湯姆回答。「她是該感激我!」

車出了機場繞了個圈又回到機場大廳門口,這次是湯姆下車。他從後備箱裡把行李取出來,然後與法迪做了最後一件事——擁抱。法迪不無遺憾地說:「我的朋友,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讓你皈依伊斯蘭教。」

「是啊!」湯姆笑著說,「這也是我的最大遺憾。」



飛機准點起飛,當湯姆坐在飛機舷窗前俯瞰德黑蘭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座城市是十分美麗的。他在飛機上細細品味著這座美麗的城市,並暗自為它而祈禱,希望戰爭能很快過去。

此時,在德黑蘭西南面,在波斯灣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巴士拉郊外以及法奧半島激烈的戰鬥仍在進行,伊拉克的軍隊突破了伊朗的防線。大炮的轟鳴聲、炸彈的爆炸聲伴隨激烈的槍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伊朗的士兵在伊拉克坦克、大炮和飛機的攻擊下成片成片倒下。在伊朗軍隊的防禦戰壕裡,一具具士兵的屍體倒斃在那裡,倉促退卻時丟下的武器彈藥和生活用品以及未發出的信件遍地都是,被炮彈炸起來的沾滿鮮血的浮土半掩著具具屍體在烈日下散發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戰場上一輛輛被擊毀的伊朗坦克、裝甲車、炮車和輜重車被遺棄在那兒。在經過炮彈清洗過數次的土地上,坍塌的戰壕彈坑纍纍。整個伊朗軍隊的陣地滿目瘡夷、一片廢墟。伊朗整整三個陸軍師在這次號稱「齋月行動」的戰役中被伊拉克人殲滅。而這一切還僅僅是個開始,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伊朗將會遭到更加慘痛的打擊,成千上萬的士兵將在戰鬥中死去,伊朗在幾年裡用四十萬人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勝利成果將化為灰燼,雙方的控制線重新回到八年前的起點。這場戰爭除了失敗者再沒有其他。這年七月二十日,死亡超過六十萬人的兩伊戰爭終於結束,和平重新回到這片古老的土地。


上卷完

NKNK 2009-07-04 09:54 PM

第二十五章 初入商界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終於結束了在「藍點訓練營」的培訓。她以不算優秀,但還說得過去的成績結束考試。當她最後一次走出「藍點」大廈,回頭仰望那已經讓她習慣且熟悉,並已經全身心喜愛的環境時,就有一種悲愴在她心頭。
  
  分手的時候,維奧萊塔眼眶含著淚水挨個擁抱老師和同學,大家彼此用鼓勵和傷感的目光來相互道別。幾乎所有的人都流下眼淚,無論男女。要說維奧萊塔還算不上悲傷得最厲害一個,有個大個子女孩哭得暈倒了。在「藍點」的半年時間裡大家相處融洽,彼此的關係是那麼和諧,經歷的歡樂和喜悅都還蕩漾在每個人心裡,正當每個人彼此已熟悉並剛打破陌生造成的心理隔閡,相互瞭解並試圖投入更多的信任和感情時,可一切都結束了,該分手了。
  
  「藍點」給每位結業的學員頒發了證書,同時贈送了「藍點」的榮譽徽章。這徽章將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徵,是聰明才智和堅忍不拔的象徵。這個徽章與「藍點」學員牌不同,這是一個由白色十字做頂端,中央是內嵌BlueDot文字的藍色五角星,底端是黑色荊棘的圖案的徽章。它的象徵意義很明顯,表示這是一個敢於行走在荊棘之上,並內心充滿信仰和美德的人才能獲得的光輝的榮耀。
  
  每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將是戰士,而不是僅僅是商人;是商業規則的信仰者而不是奸詐的企業家;是散播慈愛和美德的開拓者而不是金錢的奴隸。任何成功與失敗僅僅是一個人必須經歷而不能避免的過程。不要把個人的得失當做一切,要把眼光看到無窮遠處,看到地平線以外,穿越種族和國家,文化和地域的疆界,穿越過去和未來,要把自己的頭腦和身體當作武器,而用心靈的力量指導一切。任何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都要堅信並永遠遵守這個原則——「永不放棄」,直到魂歸上帝的那一天。
  
  ——以上是「藍點」在其結業證書上給學員的贈言。
  
  維奧萊塔搭埃德的車離開。在車上她依然還沉浸在對「藍點」的回憶裡。埃德和麗絲都參加了她的結業典禮,並對她的順利結業表以祝福。尤其是麗絲,她興奮的情緒比埃德更強烈,她狂熱地抱著維奧萊塔,眼眶都有些濕潤。
  
  「維奧娜,你真了不起!」麗絲把這話重複了四五遍,她對這個半年前還輕視的小女孩竟然有了崇拜了。
  
  埃德表現出一個男人的沉著和鎮定,他只是擁抱了維奧萊塔。在他眼裡,維奧萊塔的確與眾不同,他對這個小女孩的確另眼相看。但另一方面,他即便內心對維奧萊塔有敬佩,但卻不輕易從臉上表達出來。在他看來,從「藍點」畢業僅僅是維奧萊塔的第一步,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即便「藍點」學員那麼有名,但能真正日後做出成績,事業成功的也只佔這些學員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在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後便沉沒於人潮之中,最後僅僅有百分之十的人成為真正的商業精英,叱吒風雲並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者。
  
  「維奧娜會是最後的百分之十嗎?」埃德問自己,他認為這個概率是比較小的。從他對維奧萊塔的瞭解看,維奧萊塔還不具有作為一個成功商人的品質。她首先貧窮,沒有雄厚的資金做她事業的發動機;其次她不成熟,對人類社會的陰險、邪惡認識膚淺;第三維奧萊塔沒有豐富的知識,尤其是專業知識,這是她一個致命的障礙;第四維奧萊塔不善於結交朋友,性格過於自我而不圓滑;第五她還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這是一個成功者的大忌;最後一個可能是所有問題的結症,就是她是個女人。
  
  埃德的顧慮不是沒有根據的,維奧萊塔的確有其不可迴避的問題。由於她身上這些問題,在未來的一年中,她將面臨一系列事業的沉重打擊,那時,她才會真正懂得「藍點」要學員堅信並永遠遵守的原則——「永不放棄」的真正含義。
  
  維奧萊塔、埃德和麗絲來到麗絲的大宅子裡。在這裡,麗絲的朋友,埃德的朋友以及維奧萊塔認識的僅有的幾個人來參加一個慶賀她順利結業的聚會。大家準備了很多美麗動聽的賀詞,同時打開香檳來慶賀祝福,維奧萊塔在聚會中向大家表示了感謝。
  
  她說;「在我離開阿拉斯加的冰雪世界,來到這個繁華都市的時候,我曾幼稚地幻想一切都像兒童時代玩七彩花環一樣充滿詩意和浪漫。但當我從空中降落到這個城市後,我才發現,現實遠遠比夢幻殘酷得多。我在這裡認識到另一種人生,從而徹底結束了我的少女時代。在這裡我瞭解了高貴與低賤、富有與貧窮、熱情與麻木、深刻與膚淺,更重要的是讓我明白了人生原來還有另一種樣子,人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在這裡我特別要感謝我的好友麗絲和埃德,他們讓我體味到人生百態,讓我從那玫瑰花瓣的單純世界裡走了出來,讓我知道。孤獨、貧困、辛勞、磨難和痛苦遠比溫馨、富有、舒適、幸福和快樂對一個人的來說更有意義。我從他們身上明白了我過去是多麼不幸,那些讓我的生活變得低級、庸俗、虛榮的東西是多麼可憎,那些讓我沉迷於兒童漫畫、玩具、歌舞明星和彩紙包裹的禮物,不曾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思想、藝術和信仰,還有文學、繪畫和音樂,還有貝多芬、達芬奇和托爾斯泰的生活原本窒息了我的生命。在這裡我找到了三個世界,真實的世界、理性的世界和思想的世界,而我過去那夢幻的世界從此將不會復返了。我今天向大家宣佈:我,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阿拉斯加一個漁夫的女兒,一個天真純情的少女,一個不曾有偉大夢想的少女,現在死了,取而帶之是一個和你們大家一樣,對生活和未來充滿希望,並渴望有所成就的女人。我在這裡感謝每一個位前來為我祝福的人,你們將永遠是我的朋友,我渴望我們的友誼永遠保持,直到不再有太陽、月亮和星辰的那一天。」
  
  維奧萊塔講話完畢後大家都熱烈鼓掌。埃德站在維奧萊塔身邊,他舞動的手掌幾乎就快上了天棚,他臉上帶著微笑,對維奧萊塔的熱情和讚許讓他興奮得像個兒童。
  
  聚會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把每一位朋友送走後和埃德一起向麗絲告別。麗絲抱著維奧萊塔,在她耳邊喃喃地說:「維奧娜,埃德很愛你。去好好把握吧!」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埃德。此時埃德站在車邊,雙手盤在胸口,靠在車上,眼睛直直盯著兩個女人,他似乎在品味她們,那眼神分明因為兩個女人的纏綿讓他長久等待而有所不滿。
  
  維奧萊塔離開麗絲,走到埃德身邊。埃德為維奧萊塔把車門打開,維奧萊塔用手輕輕撫摸了埃德的臉蛋,表示對他久等的一種歉意。埃德偏偏頭,做了個無奈的眼神。他臨上車前向麗絲揮揮拳頭,表示了不滿和抗議。麗絲兩手插在褲兜裡,神態怡然自得,對埃德的抗議毫不在乎。麗絲微笑著看著兩人,直到車開出大門,拐到大街上不見了。
  
  「維奧娜,現在你想去哪裡?」埃德問。
  
  「我不知道!我聽你的。」維奧萊塔輕聲說。
  
  「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維奧萊塔偏過頭問。
  
  「去公園吧!」埃德說。
  
  「幹嘛?」
  
  「我們可以坐在草地上過一個白天。」
  
  「明天呢?」
  
  「明天的事情我們可以在草地上好好考慮一下。」
  
  「好吧!這個主意不錯。」
  
  埃德驅車來到公園外。他把車停好後,拉著維奧萊塔的手先去商場買了零食、飲料和一塊用來鋪在地上的毯子,然後兩個人手拉手到公園裡找了一塊幽靜平整的草地鋪開毯子坐下來。這時正是陽光明媚,春天的上午太陽照耀大地,清新的風不斷吹拂過來,讓他們感覺異常舒服。埃德把腦袋枕在維奧萊塔的大腿上,而維奧萊塔則坐著,俯下臉看埃德,用手輕輕撫摸他頭髮和臉頰。
  
  埃德一邊給嘴裡送零食一邊說:「維奧娜,假如有一天我想結束孤獨的單身生活,不再把自由當作一生追求的目標,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你說呢?」維奧萊塔繼續撫弄著埃德神情自若地反問。
  
  「我覺得到那個時候,你會有新的想法。」
  
  「是嗎?」
  
  「是啊!我雖然知道你現在回答的答案,但也許過了幾年之後,答案可能就會變了。」
  
  「也許吧!」
  
  「也許?」埃德翻過身來,他直直地看著維奧萊塔。「看來你是一個經不起時間考驗的人。也許我該當機立斷,不能讓時間做我的敵人。」
  
  「當機立斷?」維奧萊塔笑著問,「你想怎樣當機立斷?」
  
  「也許我現在就該向你求婚。維奧娜,嫁給我吧!」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就是你的回答?我認為不行這個詞彙應該立刻被人類拋棄,這是人類發明的最無恥的詞彙了。」
  
  「正好相反,埃德,我認為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一千年才能有這樣一個詞彙誕生。」
  
  「哦!維奧娜,嫁給我吧!難道你沒發現在你面前是一個多麼可憐的人,他比那個被綁在山上,終日被禿鷲刁琢心臟的盜火者還要可憐。」
  
  「是嗎?假如你真是那麼可憐的話,我會給你施捨食物和水,讓你不至於很快死去。」
  
  「你真能想得出來!這是一個天底下最大的慈善家維奧萊塔做的事情嗎?你用同情讓一個可憐的人不能自由離開這個世界,用你那溫柔的手給他的生命添磚加瓦,讓他不至於風暴而夭折,可實際上你卻讓他在寒風中發抖,讓痛苦持續。難道這就是你的善良德行?不要了吧!維奧娜,拿出你的仁慈,讓我解脫苦難吧!」埃德像個孩子哀求道。
  
  「讓你受苦我會很快樂!假如不是宙斯讓你被綁在石頭上,那我也會把你綁上去。讓你知道維奧萊塔並不是個大善人,她是一個巫婆,是一個惡魔,是天底下最最可惡、凶狠的女人呢。」
  
  「好吧!看來語言是不能解決問題了。只要靠暴力了。」埃德向上抓住維奧萊塔的脖子把維奧萊塔的身體拉下來,然後用嘴封住維奧萊塔的嘴唇,維奧萊塔一邊笑一邊掙扎,最後兩人倒在毯子上,開始擁抱和熱吻。
  
  熱烈的情感宣洩之後維奧萊塔趴在埃德的胸口,她用手指輕輕在埃德的胸上畫著圈,她說:「我再過兩天要回阿拉斯加,我可能一去就不回來了。」
  
  「為什麼?」埃德撫摸著維奧萊塔柔滑的臉蛋問。
  
  「我在紐約無事可做,我想回去可能會找到工作。」
  
  「你在紐約無事可做?」埃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你完全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很好職位的那種。」
  
  「我這麼年輕,又沒有工作經驗,哪裡去找?」
  
  「你可以登報,也可以去報上的招聘專欄裡查找,另外紐約還有很多職業介紹所,你完全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假如依然不行的話,只有我出面了。但我認為,依靠別人的幫助對你不好,你現在是『藍點』的人,你應該有勇氣自己解決問題。」
  
  「我知道,這個我懂!其實我不想在紐約還有其他的原因。」
  
  「什麼原因?難道是因為我嗎?」埃德詫異地問。
  
  「不!埃德,不是因為你。假如我是想離開你,那我可能今天就回阿拉斯加了。就是因為不想離開你,所以我才這麼猶豫,不知道是否該回去。」
  
  「那是因為什麼?」
  
  「這個——,埃德,你別問了。我有一天會告訴你的。」
  
  「好吧!我不強求你回答我,你任何時候告訴我都行。」
  
  「嗯!謝謝你,埃德。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我們僅僅是朋友嗎?」
  
  維奧萊塔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含有一絲絲苦澀,她說:「我錯了!你應該是我的愛人。」
  
  「維奧娜,我給你提個建議,好嗎?」埃德問。
  
  「說吧!我有一個朋友的父親是紐約埃索達公司的專門從事期貨買賣的經紀人。他在那裡很多年了,最近剛轉為這個的公司的的合夥人了。現在他需要幾名市場調研員,他曾在昨天的《紐約時報》登了招聘廣告。假如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讓我的朋友把你介紹過去。」
  
  「可以嗎?我對期貨只瞭解一些理論知識。我並沒有實際經驗。」
  
  「這個應該不是問題。他對這個職位的申請人的要求並不高,僅僅是需要能吃苦,要有敬業精神。」
  
  「那一定會有很多人去應聘。」
  
  「是啊!但我想你有能力戰勝他們。」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我憑你能戰勝『藍點』的考官,能在昨天晚上說出那麼多豪言壯語。」
  
  「假如我失敗了呢?」
  
  「假如你失敗了就當做一次人生的體驗。」
  
  維奧萊塔想了想,她點點頭,目光堅定地說:「好吧!就像我當初去『藍點』面試一樣,我會讓他們感受到我的聰明才智的。」
  
  維奧萊塔當天晚上給在安科雷季的父親掛了電話,告訴他她要在紐約繼續待下去,直到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成熟,具有一個成功商人所具有的能力和品格後,她再回去接父親的班。蒙蒂利亞先生在電話裡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維奧娜,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一定會達到目的,蒙蒂利亞家族將會因為你而榮耀。」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一個人在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她沒有開燈。在黑暗的房間裡,她像一尊雕像一樣盤腿坐在沙發上,她與自己的心進行交流,回憶和反省,並對自己的未來做幻想和設計。此時,她感覺這種無聲的思考讓她感受到另一種世界,理性的世界。此時的維奧萊塔依然像很多小女孩一樣血管裡湧動著青春的血液,但頭腦已經開始孕育理性和邏輯的光彩了。
  
  第二天,埃德給維奧萊塔來了電話,告訴了他那個朋友父親的公司地址和電話。他告訴維奧萊塔,他已經給自己的朋友打了電話,讓他給他父親引見一下。
  
  維奧萊塔上午就趕去位於曼哈頓華爾街的一棟大廈內的埃索達公司。她在上電梯的時候遇到很多人,整棟大樓內幾乎都是各種金融證券公司,而這些上上下下的人也幾乎都是這方面的白領人士。那些穿高級西裝,打著快把脖子勒斷的領帶的衣冠楚楚的男士和穿著名牌時裝的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士。維奧萊塔在這些面色僵硬冷酷的人中間真有那麼一點不合群。她儘管做了很好的修飾打扮,但在氣質上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同,至少在她感覺上有與那些人有很大差別。當維奧萊塔在內心暗自嘀咕自己的時候,實際上那些人根本就沒注意她這個個子不高,黑色卷髮,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孩。在他們眼裡,只有那些金融大鱷,那些在《時代週刊》封面上露面的人士才是他們崇拜和尊敬的對象。
  
  維奧萊塔在門口向長一頭金色長髮的前台小姐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意,女子打電話把維奧萊塔的到來通報了進去。
  
  「蒙蒂利亞小姐,你需要等十分鐘,凱斯先生現在正忙。」前台小姐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維奧萊塔等待。
  
  維奧萊塔坐下來,她雙腿併攏端坐在金屬支架的藍色帆布椅子上。她表情漠然,端莊,一副淑女的樣子。維奧萊塔穿一件黑灰相間條紋的大開領套裙,纖細的脖子上紮了一個黑色綢帶,肉色的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在她的胸前帶了一個小巧的銀色胸花。黑色的打扮讓維奧萊塔看起來成熟一些,至少掩蓋了她娃娃臉給人的幼稚印象。
  
  維奧萊塔靜靜等待,她內心想著與凱斯先生見面要說的話,眼睛卻時常看掛在牆上的鐘錶。時間過去了十分鐘,凱斯先生沒有來電話召見她,又過去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召見。維奧萊塔在座位上端坐了一個小時,她感覺腰酸背疼,兩腿發麻,她真想站起來走走,但她想到在「藍點」的經歷就控制住自己了。也許他們在你一進門就在觀察你,而不是在會見的那十幾分鐘,她想。
  
  維奧萊塔又等了一個小時,突然有一個個子瘦瘦高高,年齡有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似乎是要出門辦事。
  
  「瑪麗,我去到班克斯那裡,如果有人找我的話,你讓他們到班克斯那裡找我。」男子對前台小姐說。
  
  「凱斯先生,」瑪麗叫住男子,「這位是蒙蒂利亞小姐,她等你兩個小時了。」
  
  「哦!對——」凱斯先生這才想起有這樣個求職者上門要求會見。他看看牆上的掛鐘,說:「你好,你叫——」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維奧萊塔站起身恭敬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對——,蒙蒂利亞小姐。對不起,我剛才很忙,忘了你的事。」男子揮一下手,「來吧!到裡面來。」
  
  維奧萊塔跟在凱斯先生的身後向裡走去。推開一個玻璃門,拐過拐角,裡面一下子開闊起來,到處是閃著綠色字符的電腦屏幕。在八十年代後期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證券公司裡已經大量使用這種信息時代的工具了。這些早期的電腦終端產品,在未來的十年中將被掃進垃圾堆,可在那時,這些昂貴的設備的確讓維奧萊塔看得眼花繚亂。房間裡到處是人,大家都歪七扭八地坐著,混亂不堪的桌面到處是紙張、文件和書籍,電話線拉扯得四處都是,而那些坐在椅子上敲著鍵盤對著電話狂呼亂喊的男男女女們個個表情怪異、衣冠不整。在他們嘴裡吐出的幾乎全部是商品、數字和金融名詞,在他們的句子裡還時不時夾雜著罵人的下流話,這裡的人似乎火氣都很大,好像是人人都在發洩自己的不滿似的。
  
  維奧萊塔被凱斯先生請進了一個玻璃隔開的單人房間,從這裡可以看到曼哈頓的景色,同時也能看清大廳裡混亂不堪的情景。這真是一個怪異的地方,維奧萊塔想。
  
  「蒙蒂利亞小姐,我能看一下你的簡歷嗎?」凱斯先生說。
  
  「好的!」維奧萊塔把自己的資料從包裡拿出來遞給凱斯先生。
  
  凱斯先生接過簡歷,坐在椅子上翻動了一下。他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
  
  「你沒上過大學?」凱斯用驚訝的口氣問。
  
  「對!」
  
  「真希奇,那你怎麼會進『藍點』呢?」
  
  「這個我想應該是『藍點』的特殊性決定的吧。」
  
  「特殊性?什麼意思?」
  
  「我覺得『藍點』並不看重學歷,它看重的是人與生俱來的才能。」
  
  「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說你是具有特別天分的人。」
  
  「這個——,我想應該是這樣吧。」
  
  「哦——」凱斯先生,繼續翻動著簡歷,他這次看得比較認真了。一陣,他抬起頭,用疑惑地口氣問:「你從來沒有工作過,對嗎?我在你簡歷中看不到你的工作經歷。」
  
  「是的,我沒有工作過。」
  
  「這個——」凱斯先生把維奧萊塔的簡歷放下,「這裡從來沒錄用過一個非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更別說是沒有工作經歷的人了。」
  
  「哦!是這樣。」維奧萊塔喃喃地說,她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
  
  「沒辦法!」凱斯先生聳聳肩說,「我讓你失望了,但這是這行規矩。我們需要有工作經驗的人。」
  
  「我知道!」維奧萊塔明白她必須解釋一下,「我雖然沒有工作經驗,但我有信心做得和那些有工作經驗的人一樣好。」
  
  「小女孩,有信心不能說明問題。你需要找一份基礎的工作,這裡並不適合你。」
  
  「凱斯先生——,任何人都有一個開始,即便有工作經驗的人也是如此。沒有人天生就是有工作經驗的。」
  
  「對,你說得對,但我們不可能在還有很多候選者的情況下捨棄那些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人去招一個新手,這對他們是不公平。」
  
  「凱斯先生,這不是公平的問題。您是在找最有能力勝任你工作的人,不是在做慈善事業。」維奧萊塔勇敢地反駁道。
  
  「哦!你這個論點倒是新鮮,我還從來沒從那個應聘者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你說得對!我是在尋找最有能力勝任工作的人,就是因為我依循這個原則,所以我不能接受的職位申請。」
  
  「可我想您應該知道我的能力,您的兒子應該向您說明過我的能力。」維奧萊塔急急地說。
  
  「我的兒子?」凱斯先生疑惑起來,他想了想,然後把眼睛瞇了起來,盯著維奧萊塔,說:「你就是那個托我兒子帶話的女孩?」
  
  「我想應該是吧!」
  
  「哦!我明白了。蒙蒂利亞小姐,請你立刻離開我的辦公室,我對你沒有興趣。」
  
  維奧萊塔看著凱斯先生的那生硬冰冷的表情,她突然意識到對方在最後時刻表現出的對她的厭惡是什麼原因。看來通過埃德的朋友去帶話完全是一個錯誤。
  
  維奧萊塔站起來,她默默地把簡歷從桌子上拿起來裝在包裡。然後轉身離開,此時,她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心中升起團團怒火,她快步穿過大廳離開,眼淚在眼眶中湧動,她想快點離開,因為她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想要放聲大哭的情緒了。

NKNK 2009-07-04 09:55 PM

第二十六章 贏家課堂
維奧萊塔的第一次求職就這樣結束了。她不但遭到拒絕,還受到羞辱。現實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回到住處後,她第一次開始吸煙,這煙是她在上樓前在樓下的小賣店裡買的。她頭一回感覺這種長長的白色圓棒能夠為她解脫煩惱,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
  
  「我該怎麼辦?」她問自己,「難道就這樣認輸嗎?」
  
  維奧萊塔在房間裡來回度著步子,瞇著眼思考問題。是否該給埃德打個電話呢?她想,是否該同埃德商量一下,讓他出個主意呢?維奧萊塔幾次欲要把電話拿起來,但都在撥號的時候中止了這種行為。「我要靠自己解決問題,」她對自己說,「我不能永遠依靠別人。否則我永遠也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她整個下午就一直盤算著,直到天黑。
  
  埃德在晚上八點給她來了個電話,問詢求職面試的情況。維奧萊塔此時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她平靜地對埃德說:「我不準備求職了。」
  
  「那你準備做什麼?」
  
  「我想去參加期貨交易方面的培訓。」
  
  「你完全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埃德高聲提醒維奧萊塔。
  
  「不!我認為既然我要在這方面發展,那我就要先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我不想慢慢積累經驗,我要迅速進入這個領域。」
  
  「就我所知期貨、證券這種東西理論知識是靠不住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首先學會了本領再考慮求職的問題。」
  
  「那——,好吧,」埃德歎了口氣說,「你準備如何開始?找到這樣的培訓中心了嗎?」
  
  「還沒有,我等會就去買報紙,看哪裡有這樣的培訓。」
  
  「維奧娜,看來你對紐約還瞭解太少了,假如這樣一門專業知識能從課堂上學到,那麼全紐約的人都成富翁了。」
  
  「埃德,我主意已經定了。我要去嘗試一下。」
  
  「好吧!你去吧。」埃德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今晚想和我約會嗎?」
  
  「不!我想好好理一下頭緒,我得好好想一想。」
  
  「哦!維奧娜,你需要錢嗎?我知道你已經彈盡糧絕了。」
  
  「不!埃德,我還有一點。謝謝!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維奧萊塔溫柔地向埃德道謝,她為埃德能說出這種話而感動。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就下樓找報紙去了。她賣了五六種報紙,然後挨個查找有關金融培訓方面的廣告。她把這些廣告的地址和電話記下來,挨個打過去。當維奧萊塔把所有的電話都打完後,她迷惑了,因為幾乎每家培訓中心對她的問詢都異常熱情,介紹都很詳盡,並且都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完全能讓學員在最短時間裡獲得進入這個領域並且制勝的法寶,似乎賺錢就是指日可待,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但只有一家除外,這家培訓廣告在報紙的一個很小的角落,而且不是什麼中心,從廣告看似乎是某個個人的招生行為。維奧萊塔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對方是一個聲音粗重的老年男人,從他不不是很連貫的語句中可以聽出他似乎剛才睡醒。
  
  「你是想成為期貨專家,還是想成為贏家?」對方劈頭就維奧萊塔問。
  
  維奧萊塔沒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問:「這兩者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就在於前一個是羊,而後一個是狼。」
  
  「不懂!我還是不明白。」
  
  「假如你是想在這個行當混口飯吃,成為一名年薪二十萬的專業人士,那麼就做前者。而如果你不是為了找工作,不想掙踢不倒的錢那麼就是後者。」
  
  「什麼叫踢不倒的錢?」
  
  「就是說那種不穩定的錢,今天可能有,明天或許就沒有。也就是說這錢不是薪水或者佣金,而完全是靠冒險和賭博而得來的錢。」
  
  「哦!是這個意思。」維奧萊塔這次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了。她想了想,感覺這個人是一種另類的、完全不同與其他那些培訓中心的人的口氣。她喜歡這種口氣,「藍點」教會她一種能力,就是對異類的嗅覺。
  
  「你現在有多少學生?」維奧萊塔問。
  
  「一個也沒有!」
  
  維奧萊塔聽了對方這話吸一口涼氣,她驚訝對方的坦誠相告。
  
  「你真沒一個學生嗎?」
  
  「是的!」
  
  「那你能介紹某個你曾培訓過的學生,讓我瞭解一下你的能力嗎?」
  
  「沒有,我從來我招到過一個學生。」
  
  「哦!這樣——」維奧萊塔開始對這個人的能力打了個大大的折扣。「我能冒昧地問一句!你在期貨市場做得成功嗎?」
  
  「我是個失敗者!」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讓我信服你能讓我學到真本領呢?」
  
  「這個我不保證!」
  
  「哦!是這樣,那我還是考慮一下吧!」
  
  「好吧!你考慮吧,拜拜!」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繼續給其他中心撥電話,但卻都沒有這個人那麼讓她心神不定。他太直白了,維奧萊塔心裡想,他完全不是一個生意人的樣子來誘惑我讓我去他那裡學習。維奧萊塔在這個人的電話上畫了個圈。然後點燃一支煙又開始在房間裡度步。
  
  「如何選擇?」維奧萊塔問自己,「是按照常規去那些大中心去學習呢,還是冒險去一個從來不曾帶過學生,而且是個失敗者的那裡去學習。這真是一個很難決定的事情。」
  
  整個晚上維奧萊塔都在思索。最後她決定先去大中心看一看,瞭解了情況後再做決定。
  
  第二天,維奧萊塔按照地址去了三家大的培訓中心。她在那裡受到熱情的接待,同時給了她很多宣傳小冊子。維奧萊塔回到家後把這些小冊子研究了一番,她畫定了一家,然後心滿意足。她認為自己已經把問題解決了,於是開始動手做晚餐。她吃完飯後看了一會電視。可逐漸她又被另一個聲音呼喚,那聲音在她腦子裡不斷縈繞,好像總是在督促她去回憶昨天那個與她通電話的人說得話似的。
  
  「難道我的選擇是錯的嗎?」維奧萊塔問自己,「我是否應該用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來看待事物呢?」
  
  維奧萊塔很煩惱,她一方面被那人捉摸不定的回答所吸引,另一方面又因為強大的世俗的慣性所拉扯。她猶豫了很久後決定再打個電話給那個人。
  
  「又是你!」對方聽到她的電話後懶洋洋地說。
  
  「是!我說實話吧,我現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跟隨你還是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去聽那些正規中心的課。」維奧萊塔說。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去正規中心聽課。」
  
  「為什麼?難道你就一點不不想給我信心來成為你的學生嗎?」
  
  「我相信命運,我不會刻意去做別人本不願意或者不是心甘情願做的事情。」
  
  「假如——,」維奧萊塔喘口氣說,「假如我做你的學生,你將如何安排對我的授課呢?」
  
  「這我沒想好!」
  
  「哦!你難道就沒有一個授課大綱或者講稿什麼的?」
  
  「坦誠地說我沒有。」
  
  「那麼你將以什麼方式給我講課呢?」
  
  「這個我說不清。」
  
  維奧萊塔眉頭越皺越緊,她簡直無法相信這個人在報上登廣告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為了招學生掙錢。
  
  「你的授課費是多少?」
  
  「我不知道,你隨便給吧。」
  
  「這樣!我坦白地說,我現在只有700美元,我必須用這些錢在紐約堅持三個星期。」
  
  「哦!看來你是個交不起學費的學生。」
  
  「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我要去也無法付起你的授課費?」
  
  「我想是這樣。」
  
  「假如我幫你做家務什麼的,你能答應用這種方式交換嗎?」
  
  「做家務?」對方沉默了片刻,「我似乎還沒奢侈到請鐘點工的地步,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能做什麼?」
  
  「我可以為你打掃房間,為你做午餐或者晚餐。」
  
  「我冒昧你問一句,你有工作嗎?」對方突然向維奧萊塔提了個令她意外的問題。
  
  「沒有!」維奧萊塔迅速地回答。
  
  「你收入從哪來?你如何支付在紐約的開支?」
  
  「父母每月給我一千美金。」
  
  「哦!是這樣——,好吧!反正我看樣子也招不到學生。與其就手作罷還不如收你這個免費的學生。但我每星期只能有三天時間給你講課,而且只能是晚上。」
  
  「為什麼?白天不行嗎?」
  
  「白天我有其他的事情做。」
  
  「這樣!」維奧萊塔想了想,然後用咨詢的口氣問:「你真如你說得那樣在期貨這行當很失敗嗎?」
  
  「是的,千真萬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很懷疑你是否能讓我有所收穫。」
  
  「這個你請自便,我不強求你來聽我講課。」
  
  「你叫什麼?」
  
  「傑西。克羅爾。」
  
  「我叫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哦!你好,蒙蒂利亞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睡覺了。」對方打著呵欠用冷淡的口氣說。
  
  「哦!那好吧!再見!」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凝神靜氣想了一陣,她逆反心理越來越重,尤其是對方對她這種冷淡態度更加加重了她的逆反心理。假如對方很熱情,那也許會讓維奧萊塔立刻打消去拜師學藝的念頭,可就因為對方這麼冷淡傲慢反而讓維奧萊塔有一種衝動。
  
  她又把電話拿起來打了過去。
  
  「請問你明天晚上在家嗎?」維奧萊塔問。
  
  「在!」
  
  「我如何找你呢?你的地址是哪裡?」
  
  「皇后區某街某號。」
  
  維奧萊塔用筆把地址記下來。她放下電話後看著地址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心裡說:「皇后區,這個人一定住在貧民窟裡。」維奧萊塔越來越覺得自己熱衷於拜這個人為師有點荒唐。
  
  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又去了另外幾家培訓中心。之後她在街上早早吃了晚飯,坐地鐵前往皇后區。皇后區是紐約窮人住的地方,黑人和有色人種很多,而且治安非常不好。
  
  維奧萊塔找這個人住宅花了一番心思。在天還沒黑以前終於找到了那所住宅。這是一個只有五層高的老公寓樓,牆壁都已經殘破斑駁。門前大街上到處垃圾和被偷掉輪子的汽車殘骸。維奧萊塔推開公寓樓門,上了三樓。她巡視了一遍,找到要找的房間,然後按動門鈴。一陣,她聽到裡面有人緩慢走動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在門口出現一個亂蓬蓬花白頭髮,臉上到處都是皺紋的老頭。
  
  「是克羅爾先生嗎?」維奧萊塔問。
  
  老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維奧萊塔,然後點點頭,他把門開大,讓維奧萊塔進來。
  
  「你隨便坐吧!」克羅爾先生此時還穿著睡袍,似乎剛起來。
  
  維奧萊塔在客廳一個破舊的沙發上坐下來,環顧四周。她此時有點後悔了,對自己做出這種魯莽的決定後悔了。
  
  「東西都在冰箱裡,晚飯按照你的心思去做吧!我還要去躺一會。你做好了叫我。」克羅爾先生吩咐完立刻進了臥室。
  
  維奧萊塔先是聽到克羅爾先生上床的聲音,之後沒多久就是老頭的呼嚕聲了。
  
  「不可思議。」維奧萊塔心裡說,「這是個什麼人?連最起碼的一點對客人的禮貌都沒有,而且還不怕她是個賊。唉——,也許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學生,而是他不花錢雇來的傭人。」維奧萊塔有點奈何。她把包放在沙發上,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東西塞得滿滿的,看來老頭很少出門,一次的採購就足以應付兩個星期的生活了。
  
  維奧萊塔捲起袖子,按照最快的速度,最簡單的方式做了一頓晚餐。她耐著性子幹完,她覺得既然來了不見識一下克羅爾先生的本事就離開太失敗了。
  
  晚餐做好後,維奧萊塔敲臥室的門喊克羅爾先生起來。過了一陣,老頭揉著稀鬆的眼睛出來。這次他沒有再穿睡衣,而是換了褲子和襯衣。老頭坐到餐桌前,示意維奧萊塔也和他一起享用。維奧萊塔搖搖頭,說:「我來之間吃過晚飯了。」
  
  「哦!」克羅爾先生點點頭,然後一個人吃了起來。他一直默默地吃著,並不理會一旁坐著的維奧萊塔。似乎維奧萊塔不存在一樣。老頭對維奧萊塔的晚餐做得如此簡單並不在意。他似乎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
  
  克羅爾先生花了半個小時結束了晚餐。之後餐具被維奧萊塔收到廚房裡。維奧萊塔懶得去再理會那些餐具,她洗了手走了出來。此時克羅爾先生已經回到客廳。他點了支雪茄,嗆人的煙霧在客廳裡飄散開來。
  
  「坐吧!」克羅爾先生見維奧萊塔來到客廳,於是示意維奧萊塔坐在沙發上。
  
  維奧萊塔坐下來,然後盯著克羅爾先生,她在等對面這個老頭給她的第一堂課。
  
  老頭望著天花板,嘴裡的雪茄抽個不停。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空氣中飄蕩著寂靜。過了大約有五六分鐘,克羅爾先生終於開口了。
  
  「在我開始教授你這種魔鬼的技能以前,你必須瞭解到以下一些事情。」克羅爾先生語音緩慢地說,「在整個人類歷史中,最複雜,最不可預測的事物就是期貨趨勢。任何一門職業都比不上這個行當來的瘋狂……」克羅爾先生盯著一面牆,那目光似乎延伸到無窮遠處。
  
  「我這裡不會給你講期貨到底是什麼,它做什麼用,它是如何產生和發展的這些沒用的東西。我要告訴你的事你應該永遠不會從其他人嘴裡聽到,也許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領悟到的東西。」克羅爾先生抽了口煙,停頓了片刻,繼續說「期貨,它就像一種有生命形態,像生物孢子一樣細微而又有活力的東西。人和它的關係就如同你用顯微鏡看載玻片上的溶劑一樣,你是在用一個高級的世界的目光來看待低級世界。那些低級世界的生命在你眼裡就像是一個被與外界隔離的花園,你似乎能看清他們一切活動。」克羅爾先生此時像是給自己說話,而不遠處沙發上的維奧萊塔則像不存在一樣。
  
  維奧萊塔靜靜地聽,當克羅爾先生開始專注於自己的獨白後,維奧萊塔就被對方類似神話般的敘述所吸引,她不再去想其他事情了,來時的煩躁情緒消失無蹤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東西是永恆不變的,那就是死亡。」克羅爾先生說,「任何一個生命都逃脫不了,而那些有魔力的孢子也一樣逃脫不了。作為一個觀察者一定要清醒地知道那些孢子是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是脫離開觀察者生命的自由存在。所以觀察者只能去認識和發現它,卻無法干預和左右這些孢子。也就是說,人永遠不能左右那些孢子的活動。當我剛開始步入這個領域的時候,當我最開始作為觀察者認識這些孢子的時候,我自信地認為自己能左右大局。但經過與這些孢子四十年的交鋒後,我才明白我左右不了它們。我永遠只能是個觀察者,而不是個控制者。」
  
  克羅爾先生喘了口氣,低下頭冥想了一陣。然後繼續說:「你可能對我這種敘述感覺費解,從而理不出頭緒。實際上我的敘述是一種自我意識的表露,很多時候需要你去把握我思想中的火花,那些真知灼見。有些東西我是敘述不準確的,需要你有智慧去破解它。現在我們繼續談孢子吧——」
  
  「一個觀察者必須瞭解自己和孢子之間的相互地位,絕不要去試圖做控制者,永遠把自己當作觀察者。在這個過程中有三點原則需要注意:第一,孢子是有生命的,是活的。它是能夠躲避,並具有能力隨著環境的改變和時間的推移而變態的。也就是說孢子不具有穩定的形態,對孢子過去的認識不能預測將來。當觀察者瞭解到孢子的新形態後,孢子同樣也瞭解到它被觀察者所認識,於是變異就發生了。孢子一定會趨向於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去變異。它具有足夠的智慧防止觀察者捕捉到它的變態規律。所以,對孢子的第一個認識就是它的永恆變異性。第二,孢子不可捕捉性。這是什麼意思呢?它的意思通俗的講就是不可掌控性。觀察者不能單獨把一個孢子從眾多孢子中分離出來,當你把一個孢子從群體分離開後,你會發現其他所有的孢子也都消失了。也就是說,孢子的群體和個體是統一的。孢子無所謂單個,也無所謂多個,孢子是一種即存在又虛無的生命。第三,孢子的單純性。孢子就是孢子,它不代表任何事物,任何事物也不代表它。孢子單純到只遵循一種規律,除這個規律外任何的表象都是虛假的鏡像。也就是說孢子反映的是整個世界的本原。不要用複雜的理論去表述孢子,越精細的表述越背離孢子的本質。」
  
  克羅爾先生不去管維奧萊塔這個雖然天資聰穎,但卻知識量並不多的女孩是否能聽懂,他繼續用幾乎魔怪搬的語言講課。這種場景假如被一個不瞭解真相的人看到真以為是在做某種宗教傳道。
  
  「能告訴我孢子遵循的規律是什麼嗎?」維奧萊塔輕聲問。
  
  克羅爾先生轉過臉,定定地看著維奧萊塔。片刻,問:「你知道期貨市場有名的漢克。卡費羅、貝托。斯坦、邁克。豪斯嗎?」
  
  維奧萊塔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是美國證券史上最有名的資深分析師,曾創下連續22月盈利不虧損的紀錄;貝托。斯坦曾是華爾街創下一單賺取十億美金的人;而邁克。豪斯則七年雄居華爾街富豪榜第一。」
  
  「哦!」維奧萊塔點點頭。
  
  「但你知道他的結局嗎?」
  
  維奧萊塔又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死時身上只有五美元,貝托。斯坦被幾百名憤怒的客戶控告詐騙而入獄十年,出來時一文不名,而邁克。豪斯更慘,他在四十五歲就破產自殺了。」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操作成功的概率總是遠遠高於眾人。但奇怪的是他們九十九次成功積累的金錢卻沒能經受住一次失敗打擊造成的損失。」
  
  「為什麼會這樣?」
  
  「你要問為什麼?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試圖去控制孢子。他們都認為自己找到一條一勞永逸的預測孢子變異的方案。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去看看漢克。卡費羅曾經寫過的一本有關期貨理論的書籍,叫《期貨市場黃金技術分析》,書很有名,至今都是期貨界人士的必讀書。到現在為止很多期貨精英依然推崇那種最終只能是失敗而絕不會成功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這些人的失敗是源於他們的理論,是這樣嗎?」
  
  「對!當他們把經驗上升到理論的時候,失敗就注定了。我曾說過,孢子是一種智能生命,它具有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的趨勢,而且它總是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當它意識到觀察者看透了它的真相後,它一定會發生變異,從而讓觀察者總結的理論失敗。」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觀察者不把經驗上升到理論,那麼孢子就不會發生變異,對嗎?」
  
  「你說的對!當觀察者不試圖用規律去解釋孢子的時候,那麼孢子同樣也無法預知自己被觀察者認識。也就是說,道在不長高的同時,魔也不會長高;但是道如何試圖要超過魔的時候,魔必然要長高。」
  
  「那麼該如何應對這種狀況呢?如果道不能戰勝魔,那麼如何在這個遊戲中成為贏家呢?」
  
  「是啊!如果道不能戰勝魔,如何成為贏家呢?你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本質的問題。要我說任何一個從事這個職業的人都有一件事是一致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貪婪!」
  
  「貪婪?這個我想是人的本性。」
  
  「對!是人的本性。就是因為這是人的本性,所以人總是要想試圖用戰勝魔的方式來成為贏家。但實際上成為贏家的簡單、有效和唯一的方式只有一種。」
  
  「是什麼?」
  
  「失敗!」
  
  「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魔不可戰勝,但卻可以戰而失敗。要想成為贏家就要從失敗中找,而不是從勝利中找。」
  
  「我還是不明白。」
  
  「你讀過歷史嗎?」
  
  「讀過,很少!」
  
  「你應該知道,歷史中很多例證都能證明勝利者往往會很快喪命,而失敗者卻最終成贏家。」
  
  「這為什麼?」
  
  「因為失敗者會選擇變異,而勝利者卻仰仗勝利而拒絕改變。這就是本質原因。」
  
  「變異因失敗而產生,而非勝利而產生。是這個意思嗎?」維奧萊塔問。
  
  「是!就是這個意思。大到民族、國家,小到單細胞的生命都是如此。」
  
  「有因失敗而最終成不了贏家的嗎?」
  
  「當然有,但從概率上來說,贏家一定只能從失敗者中誕生而非勝利者。」
  
  「那麼這種觀點如何運用到期貨上呢?」
  
  「只要你用最簡單的方式去運作就行了。」
  
  「最簡單的運作是什麼呢?」
  
  「就是用眾多小的失敗來贏得大的勝利。」
  
  「不明白!」
  
  「我來告訴你吧!這個道理就是用小損失積攢大勝利。用九十九次損失一百美金的方式來換取一次盈利一萬美金去運作。」
  
  「這樣,那我操作一百次才賺了一百美金呀!」
  
  「是啊!看起來一百美金很少,但你要知道當你用九十九次失敗來換取一次成功的時候,你幾乎不可超越的。這種方式可以永遠持續,直到你成為最終的贏家。當然一百次僅僅是一個比喻,在實際中這個數字是不定的,不要拘泥於我表述的形式。」
  
  「我能問個問題嗎?」維奧萊塔問。
  
  「問吧!隨便問。」
  
  「你說過你不是個贏家。既然你知道贏家秘訣為什麼不是贏家呢?」
  
  「是!我為什麼不是呢?原因就在於我的性格中總想走捷徑,不願意用那麼多次失敗來換取最後的勝利。我曾堅持過兩年,我一直是小賠積攢大勝,可當我每一次大勝利後,我總是想快速地度過小賠難熬的階段,後來在我賺了很多錢後,我就天真地以為不通過這種笨拙的方式,而用那些眼花繚亂的分析圖表也可以達到目的,其結果是我把以前所有的辛勞全部葬送掉了。」
  
  「我想問你個問題,假如你現在有一百萬美金,你會成為贏家嗎?」
  
  「我想我不可能了,我老了。我不想再去做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那麼假如我有一百萬美金,你可以指導我如何做嗎?」
  
  「我想我也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貪婪和****,這種兩個東西會讓我送命。」
  
  「哦!明白了。但你作為我的老師是可以的,對嗎?」
  
  「是!」
  
  維奧萊塔把克羅爾先生的話在內心又重新思考了一遍,感覺克羅爾先生的話的確值得她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一陣一個令她疑惑的問題浮現在腦海裡,她問:「克羅爾先生,你為什麼在電話裡回答我咨詢時並不熱情,似乎並不在乎我做你的學生?」
  
  「我並不缺錢,其實我還有一點存款,足夠我養老的。我招學生僅僅是想知道世界上是否還有人忍受我這個老頭子的偏執和傲慢。」
  
  「哦!這樣,我就是你那個能忍受你偏執和傲慢的學生,對嗎?」
  
  「是啊!能選擇我而不去選擇那些有名的培訓中心的人一定在思維方式上與眾不同,這是做我學生的首要條件。」
  
  維奧萊塔低頭笑笑,她此時對對面這個老頭有了好感了。

NKNK 2009-07-04 09:58 PM

第二十七章 巴拿馬遊客
在維奧萊塔投入熱情跟隨克羅爾先生學習成為贏家之道的時候,湯姆船長指揮他的「奧拉號」在白令海上遊蕩、捕魚。在他結束了伊朗之行後,他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他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緒,另外,隨著兩伊戰爭的結束,他目前還找不到更有價值的單子來做。此時的湯姆已經不屑於做幾十萬美金的小單了。他心裡有個計劃,想最後做一筆大買賣後就徹底不幹,兌現當初給這些追隨他冒險的質樸的漁民的承諾後就遣散他們。湯姆目前扣除所有的開支後共賺了一千五百萬美金。這些錢分別存在中美洲的巴拿馬、香港和瑞士的三家商業銀行。另外,在阿拉斯加的安科雷季每個水手都有自己的戶頭,每個月湯姆還給那些戶頭裡打入五千到一萬美金不等的金額。按照湯姆的計劃,只要最後一筆單結束,賺得錢全部將會分個一乾二淨,一分都不剩。湯姆將會得到五百到八百萬美金,湯姆手下的副手皮特和傑瑞將獲得兩百萬~四百萬美金,眾水手將獲得二十萬~八十萬美金的分成。對於這樣差距巨大的分成,眾水手毫無怨言,因為這種分配方案是最開始商量好的。因為整個走私最開始的資金幾乎一半是湯姆投入,他從大衛船長處借了十萬美金。剩餘的部分中皮特投入了三萬美金,傑瑞投入五萬美金,七個水手投入五千到一萬美金不等,另外有六七個窮光蛋水手一分都沒有投入。
  
  隨著錢越賺越多,眾水手越來越迷戀這種大把掙錢的冒險生活,很多人根本就不想收手的事情。一次次冒險的成功,到目前為止沒有遇到大的阻礙和挫折,這種順利讓大家,包括皮特和傑瑞都信心滿滿的,認為這種生活可以繼續下去,直到錢賺得心滿意足為止。但對他們的首領湯姆來說,他卻憂心忡忡,在他心裡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好日子不會持續很久了。他昨天剛收到巴拿馬銀行他的賬戶管理人費倫先生的電報,在電報裡費倫告訴他美國聯邦調查局昨天通過巴拿馬警方要求察看湯姆在巴拿馬銀行戶頭的日常往來賬目。費倫在電報裡告訴湯姆,他暫時敷衍了對方,讓警察下個星期來,他的借口是警方的這種請求必須由他報請上級報請批准後才能執行。
  
  從這個跡象上看,美國情報機關已經開始注意到湯姆這個走私武器團伙的活動,他們至少瞭解到有神秘的人在通過巴拿馬銀行為走私軍火洗錢。湯姆猜測尼加拉瓜、伊朗或者蘇聯內部可能有人向美國情報部門透露了這個秘密賬戶。
  
  湯姆走私時一般是由巴拿馬銀行接受客戶的款子,然後這些款子被費倫先生在巴拿馬銀行洗白,之後款子中一部分匯入瑞士銀行,一部分匯入香港銀行。一段時間後,奧薩蒂夫人按照湯姆的旨意在香港通過現金匯款方式給眾水手在安科雷季的賬戶上打入零花錢。以便讓這些貧窮的水手能供養家庭,或者接濟親人。
  
  所有的水手都對這些金錢的來源閉口不談,他們嚴格地遵守著這個小集團訂立的幫規並狂熱地執行著他們首領的指示。為了不引起聯邦調查局的注意,所以打入眾水手賬戶上的零花錢並不多。湯姆為了把整個活動的風險降到最低費了一番苦心。儘管湯姆如此小心,但依然沒能避免受到聯邦調查局注意。其實,在此之前,湯姆清楚地知道即便整個計劃再周詳,再秘密,也不能長期躲開那些無孔不入的密探的注意。這次巴拿馬賬戶事件的暴露就是個警告。
  
  經過一番考慮後,湯姆決定把各地銀行的款項全部轉移走,他決定把銀行的款子以現金的方式提出來,然後轉存到其他地區或者其他銀行,其目的是為了防止美國聯邦調查局通過銀行追查到款項的去向。湯姆下令「奧拉號」以最快的速度去安科雷季,靠岸後,他把皮特找來。
  
  「皮特,你知道的,我們在巴拿馬的賬戶已經受到注意,所以我想讓你去巴拿馬城把錢提出來。」
  
  「提錢?好吧。我什麼時候出發?」皮特問。
  
  「今天就走。費倫答應下個星期提供賬戶資料給警方,所以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把款子全部提走。」
  
  「很大一筆錢,要三百萬美金。船長,我怕我很難帶這麼多錢離開巴拿馬。」皮特說。
  
  「你提到錢後不用立刻離開。你走以後,我們會轉乘『格拉斯二世號』前往巴拿馬城,我們會在那接你離開。」
  
  「『格拉斯二世號』什麼時候能到達巴拿馬?」
  
  「我想兩個星期後一定可以達到。」
  
  「那我在巴拿馬如何處理這些錢呢?我把錢藏哪?」
  
  「在機場找一個行李寄存處把錢寄存,然後你就自己藏起來。酒店你是不能住了,你可以租個房間躲兩個星期。兩個星期後你每天到港口去察看『格拉斯二世號』是否到達。你去港口一定要穿紅色的襯衫、白色褲子,手裡拿一把黑色的傘,這樣我們就會在船上看到你了。」
  
  「萬一我們錯過了呢?」
  
  「如果在兩個星期後你依然沒有看到『格拉斯二世號』到達巴拿馬城,那你就去巴拿馬貝爾巴赫酒店,在前台給埃德華。裡瓦斯留信息。」
  
  「好的!」皮特點點頭。
  
  「還有,到了巴拿馬後,你不要給任何人打電話或者電報,包括我們。」
  
  「知道了。」
  
  「好了,皮特,我知道你很想去散散心,你就把這次外出當度假吧。我從報上看到這段時間在巴拿馬正好舉行世界小姐選美大賽,你一定會有意外收穫。在巴拿馬,你要像一個遊客,而不必太拘謹。」
  
  「好的!船長,我知道怎麼做。」
  
  「行,你現在就出發。」
  
  皮特走後,湯姆把傑瑞叫來。
  
  「傑瑞,你今天立刻啟程去瑞士,把瑞士銀行中的所有錢全部取出,然後找十家銀行,分十個戶頭把錢存起來。」
  
  「怎麼了?湯姆船長。」
  
  「我想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雖然我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還沒有受到注意,但我怕聯邦調查局的那些混蛋們會追絲尋源找到我們的蹤跡。到下個星期,巴拿馬銀行方面會提供給那些混蛋我們賬戶的往來情況,很有可能暴露我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所以,我們必須提前把錢轉移掉。」
  
  「明白了。」傑瑞點點頭說。
  
  「你收拾一下,現在就出發。」
  
  「好的!」
  
  傑瑞走後,湯姆立刻給香港的奧薩蒂夫人發了電報,電報中要求奧薩蒂夫人立刻到銀行把賬戶中所有的款項提出,然後找另外的銀行分成多個賬戶再次存入。電報發完後,湯姆帶領特德和費德勒下船前去給『格拉斯二世號』補充長途航行的燃料、食物、淡水和日常生活物資了。
  
  皮特離開『格拉斯二世號』首先乘飛機到達舊金山,他在那裡辦妥了前往巴拿馬的手續。第二天中午,他乘飛機前往巴拿馬。經過八九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皮特在夜晚到達巴拿馬首都巴拿馬城的國際機場。皮特從空中望下去,巴拿馬城燈火輝煌,這座有幾百年歷史的名城正迎接他的到來。
  
  巴拿馬位於中美洲南端,西接哥斯大黎加,東鄰哥倫比亞,南瀕太平洋,北臨加勒比海。巴拿馬通行西班牙語,居民基本是印歐混血人、黑人、印第安人和白人。最早巴拿馬是西班牙殖民地。一八二一年巴拿馬成為南美大哥倫比亞共和國的一個省。一八三零年,大哥倫比亞共和國解體,巴拿馬又成為新格林納達(後稱為哥倫比亞)共和國的一部分。從十九世紀四十年代開始,法、英、美三國便開始激烈爭奪巴拿馬運河開鑿權。一八七八年,法國取得巴拿馬開鑿運河權,但卻未開鑿成功。一九零三年,美國在促使哥倫比亞政府將運河開鑿權讓與美國的行動沒有成功後便於同年十一月三日派軍隊在巴拿馬登陸,用軍事手段策動巴拿馬脫離哥倫比亞共和國。美國的這次行動成功了,巴拿馬共和國成立。一九零三年十一月十八日,美國同巴拿馬簽訂美巴條約,將運河地區16。1公里寬的地帶轉讓美國永久使用。巴拿馬運河因此於一九零四年重新開鑿,一年後運河通航。從此巴拿馬這個中美洲小國依靠巴拿馬運河成為溝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交通樞紐及中南美洲的主要商業與金融中心。很快在這個小小的國家中彙集了世界各大商業銀行,有世界著名的曼哈頓銀行、花旗銀行、斯威斯銀行、巴黎國民銀行、印度銀行、比鄂保銀行、諾瓦斯科蒂亞銀行等眾多世界級的大銀行。
  
  皮特下飛機乘的士進入市區,很快他就有兩種感覺:一個是巴拿馬城的氣候十分炎熱潮濕,因為這裡處於赤道附近,年降雨量很大;另一個就是巴拿馬城放眼望去居民中幾乎都是黑人及混血人。這天晚上,皮特找了家通宵營業的酒吧,在酒吧裡與陪酒女郎混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皮特早早就去幹事。皮特首先打的士到他要去的銀行附近,然後下車親自走過去。皮特站在市區街道,跨過馬路去對面的銀行時候,一輛輛敞篷車急速駛過,在大街上到處可見這種高級轎車,在這個國際自由港口,擁有全球幾乎所有大銀行的繁華商埠,以及眾多船務公司的地方自然這種現象就不奇怪了。從昨晚到現在,在市區裡,皮特多次見到身穿軍服的美軍軍人走過,林立的商舖、熱帶的風情以及美麗的風景使這些美軍士兵都把巴拿馬當作遊玩、娛樂和享受的天堂了。
  
  皮特走進銀行大廳,他找到銀行接待員,告訴對方他要見費倫先生。
  
  「能告訴您的身份嗎?」接待員恭敬地問。
  
  「費爾班克斯。法比亞。」皮特說著把名片遞過去。
  
  銀行職員接過皮特的名片轉身進去了。片刻,一個黝黑面孔,鼻樑挺直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出來,從他的臉部特徵看很明顯他是印歐混血人的後裔。
  
  「法比亞先生,我們終於見面了。」費倫上前緊緊抓住皮特的手,目光中透射出熱情。「來,請到裡面談。」說著費倫先生帶皮特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他的辦公室。兩人坐定後,費倫先生立即讓人去沖咖啡,隨即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
  
  「這是我的友人剛從古巴帶來的極品雪茄。」費倫先生把盒子遞給皮特。
  
  皮特揀出一支,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費倫先生給皮特把煙點燃。皮特吸了一口,對雪茄讚不絕口。
  
  「喜歡就全送你吧!」費倫先生把盒子推到皮特面前,皮特也不推辭,他把盒子拿起來,裝進上衣口袋。此時,身後的女職員已經把咖啡放在皮特面前。
  
  「費倫先生,」皮特喝了口咖啡,說,「我今天來是想把賬戶註銷掉,我要把帳上的款子全部提走。」
  
  費倫點點頭,他沉默片刻,說,「能理解。你什麼時候辦理?現在嗎?」
  
  「對!」
  
  「好,你等一下。我通知人立刻給你辦。是給你支票還是現金?」
  
  「我要現金。」
  
  「如果要現金的話那你要等兩個小時。」
  
  「可以。」
  
  費倫先生拿起電話叫一名工作人員進來,通知他去辦理賬戶註銷手續,同時讓他準備好現金。
  
  一陣,職員進來,把相關文件放在皮特手邊。
  
  「請在這裡簽字!還有這裡,填入你賬戶的取款密碼。」
  
  皮特在職員指導下在單子上填寫了內容,完後,職員就把表單拿走了。
  
  「法比亞先生,你不在巴拿馬遊玩幾天嗎?」費倫先生在陪皮特等待期間與皮特閒聊了起來。
  
  「不了,我今天就返回去阿根廷。」
  
  「那太可惜了。世界選美小姐大賽正在舉行,如果你不走的話,我會帶你去現場感受一下,我猜想你肯定沒感受過那種幾富浪漫的氣氛。」
  
  「是啊,我想一定很好。可我必須趕回去。」
  
  「也是,這麼大的一筆款子,你的確應該以它為重。可不去看看那些漂亮女子真太可惜了。」
  
  「是啊,是太可惜。但也沒辦法。」
  
  「法比亞先生。請恕我冒昧,我想給你表達一下我的看法。可以嗎?」費倫先生說。
  
  「什麼?」
  
  「我覺得你隨身攜帶三百萬美金離開巴拿馬恐怕不太方便。」
  
  「這個我有自己的計劃。」
  
  「哦!那就好。」費倫先生點點頭。
  
  過了一個半小時,有人拿一個提箱進來放在桌子上。皮特把箱子打開,裡面全是捆紮好的成疊的美金。皮特清點了裡面的現金的數目,看沒問題,然後把箱子關閉。
  
  「要我給你找輛車嗎?」費倫先生問。
  
  「好吧!」皮特說。
  
  費倫先生立刻打電話叫人準備車輛。之後,皮特把箱子提起來,在費倫先生的陪同下出了銀行大門。在門外停了一輛黑色高級轎車,費倫替皮特把門打開,皮特先把箱子扔進去,然後鑽進轎車。
  
  「我很遺憾失去你這樣一個客戶。」費倫笑著說。
  
  「謝謝!你,也許將來我們還會回來。」皮特說完向費倫先生擺擺手,費倫也向皮特擺擺手,隨手就把門關了。
  
  「先生,請問去哪裡?」司機發動汽車出了銀行的院子後問。
  
  「去機場。」
  
  車行駛上大道,很快融入車流中了。皮特掏出一支煙點燃,他看看表,現在是上午十一點。皮特在車裡左手抓著箱子把手,不時透過車窗看外面的景色。走了有十幾分鐘,皮特突然要司機停車。
  
  「先生,有什麼事?」司機問。
  
  「哦!我想起一件事情,我要去看個朋友。你不用送我去機場了,我從這下車就可以了。」
  
  「好的!」司機也不問皮特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對他來說,他對顧客這種反常的行為已經司空見慣了。
  
  皮特下車後,車就掉頭開走了。皮特提著箱子轉過一個街區,攔住一輛的士。
  
  「你去哪裡?」司機問。
  
  「開就是了。」皮特說。
  
  司機聳聳肩膀,踩下油門,車在大街上開始行走。皮特依然是那種懶洋洋的神情。他讓司機在大街上兜圈子,二十多分鐘後,他又下車。之後,他進了一家商場,在商場裡買了一大一小兩個旅行軟包,一個紅色,一個藍色。他把藍色小包放在紅色大包裡,然後進了洗手間。在洗手間裡,皮特打開皮箱,把裡面的現金全部放在旅行袋裡。他扔掉箱子,背著背包出了商場。他又打輛的士,他告訴司機去聖地亞哥。
  
  車出了城,一直向西南方向走。一路上景色迷人,風景優美。大片的熱帶植物和綠樹覆蓋的山丘特別迷人,此時天空透明、湛藍,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皮特感覺困了,他在車上小睡了一會。等他睜開眼後,發現已經是下午。他叫司機停車,司機不明就裡。於是問:「還沒到聖地亞哥。」
  
  「知道,我從這下裡。你不用送我了。這是車錢,你拿好了。」皮特把車錢遞給司機,然後背著包下了車。司機原地打了個轉,很快把車就開走了。
  
  皮特站在路邊,他感覺很愜意。在一棵棕櫚樹下,他拿出一支費倫先生給他的雪茄,點燃抽起來。他頭上帶著一頂草帽,鼻子上架著墨鏡,背著藍色背包,一副遊客的打扮。一陣,來了輛紅色敞棚跑車,皮特立刻招手,意思是想打便車。
  
  車停在皮特身邊。當司機摘下帽子和墨鏡時,皮特才看清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該女子是個白人,灰白的頭髮,白色透紅的皮膚,五官很漂亮,是標準的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居民的面孔。
  
  「能帶我一程嗎?」皮特微笑著問。
  
  「你去哪裡?」
  
  「我回巴拿馬城。」
  
  「你從哪裡來?你不是本地人。」女子說。
  
  「美國,我是美國人。到巴拿馬來旅遊。」
  
  「哦!那上來吧。」女子給皮特打開車門。
  
  皮特上車,女子發動汽車向前行駛了。
  
  「我從瑞典來,叫吉吉好了。」女子說著把手伸給皮特。
  
  「我叫皮特。」皮特握了握吉吉手。
  
  「是第一次來巴拿馬嗎?」
  
  「是!我想去看看奇裡基火山,可沒想到卻被司機丟在半道了。」
  
  「哦,奇裡基火山還遠著呢,你其實不應該坐車去。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租一架小型飛機,那樣你才能看到奇裡基火山的全貌。」
  
  「哦!是這樣。可到哪裡去租飛機呢?」
  
  「我有個朋友是專門做這個生意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好的,謝謝你。」
  
  「不用。在巴拿馬除了一件事不可以做外,其他都是很自由。」
  
  「什麼事?」
  
  「談論政治。」
  
  「哦!巴拿馬對言論控制很嚴嗎?」
  
  「目前是這樣。」
  
  「為什麼?」
  
  「聽說過諾列加嗎?」
  
  「知道這個人。」
  
  「他自從升任巴拿馬國民警衛隊司令後一直是巴拿馬實際的統治者。」
  
  「這個我聽說了。」
  
  「今年二月,德爾瓦列總統以販毒和詐騙罪宣佈解除諾列加的職務,但可笑的事他卻反被議會以『違憲』為名廢黜了。目前巴拿馬局勢實際上非常動盪,美國一心想把諾列加趕下台,這卻反而助長了諾列加的勢力。」
  
  「美國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諾列加一心想收回運河控制權,這是美國不能容忍的。」
  
  「美巴不是已經簽訂了條約在九九年底交還運河控制權給巴拿馬了嗎?」
  
  「是啊!可那是卡特當總統時簽訂的條約,裡根並不想履行這個條約。」
  
  「是這樣。看來政治的確是個很難說清的事情。」
  
  「你是美國人,你怎麼看,你對把運河交給巴拿馬是什麼感覺?」
  
  「我知道當初是美國投資挖得這條大河,我認為不應該那麼輕易就交出去。」皮特說。
  
  「哦!當然,你們美國人都這麼認為。我在巴拿馬城的幾個美國朋友也都這麼認為。」
  
  「難道這樣認為不對嗎?」
  
  「沒什麼對錯!我認為這條大河無論是美國控制還是巴拿馬控制都將不會影響運河的運行,就像當年英國人把蘇伊士運河交還埃及一樣。整個運河區每年可以賺四億美金,對美國來手這算不得什麼,但對巴拿馬這個小國來說,四億美金就不是小數目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裡根總統不想放手呢?」
  
  「我想可能把運河抓在自己手裡更能讓裡根總統放心吧。但我覺得這是典型的老式英國人的思維方式,作為現在的美國政治家應該已經不這樣考慮問題了。」
  
  「美國政治家應當則樣考慮問題?」
  
  「就我瞭解,美國人寧願扶植一個親美的傀儡政權,那樣比親自插手要好得多。不是嗎?這幾十年美國在全球幾乎都是這樣做的。」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吉吉。」皮特問。
  
  「什麼?只管問吧!除了年齡和個人隱私,你都可以問。但我不能保證一定回答你。」
  
  「你剛才說在巴拿馬忌諱談政治,為什麼你會給我談這些呢?」
  
  「你是遊客。另外,我的身份讓我和那些普通巴拿馬人不同。」
  
  「你的身份?你很特殊嗎?」
  
  「不!我在巴拿馬與很多政界人士關係很好,再加上我是瑞典人。所以,對你這樣一個很快就要離開巴拿馬的年輕人來說,我並不害怕會對我有什麼傷害。」
  
  吉吉一邊開車一邊說著,她熟練地操縱著方向盤,神態中透出自信和中年女人的成熟。皮特暗自嘀咕,他此時心裡有了個主意。也許這個女人可以幫我找個住處,皮特心裡想。
  
  「你來巴拿馬多久了?」吉吉問。
  
  「三天。」
  
  「在巴拿馬有朋友嗎?」
  
  「沒有,我隻身一人來。」
  
  「為什麼選擇到巴拿馬?」
  
  「怎麼說呢?實際上我是在逃避。」皮特說。
  
  「逃避什麼?」
  
  「逃避一段感情。」
  
  「哦!」吉吉側眼看了皮特一眼,「你想從情網中掙扎出來?」
  
  「是!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女人。」
  
  「什麼女人?」
  
  「一個有夫之婦。」
  
  「哦,你很痛苦是嗎?」吉吉用輕鬆的口氣問。
  
  「是啊!她是我的上司,我沒想到我會愛上她。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你身邊沒未婚女孩子嗎?」
  
  「有啊!但我被她的氣質吸引了。」
  
  「她多大年紀?」
  
  「四十多歲吧!」
  
  「哦!」吉吉驚奇地看了看皮特,她搖搖頭,聳聳肩,「你有戀母情節嗎?」
  
  「我不知道。我隨我母親長大,我母親很年輕就和我父親離婚了,然後就沒再結婚。」
  
  「你多大才離開你母親?」
  
  「二十一吧。」
  
  「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五了。」
  
  「是這樣,看來你的確有一點戀母情節。你常回家看你母親嗎?」
  
  「是,只要有機會就回去。」
  
  吉吉放慢車速,她側頭對皮特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中透出一種光彩。皮特這個在情場周旋多年的人明白自己的話對這個女人有了某種效應。

NKNK 2009-07-04 10:01 PM

第二十九章 巴拿馬溫情
帕伊瑪妮拉著皮特離開了房間去浴室洗澡去了。皮特進浴室後,帕伊瑪妮站在一邊看著他。
  
  「你想給我洗嗎?」皮特一邊開噴頭一邊問。
  
  「不!」帕伊瑪妮笑著跳出浴室,關上了門。
  
  「我在樓下餐廳等你!」帕伊瑪妮在門外喊。
  
  「好的!你去吧。」
  
  皮特聽到帕伊瑪妮的腳步聲走遠。皮特跳進水流裡,立刻燥熱和濕膩的感覺消失無蹤了,他盡情享受涼水帶給他愜意。這時。帕伊瑪妮輕手輕腳上了樓來,她悄悄打開皮特的房門,迅速到床邊的衣帽架前,她手伸進皮特的褲子口袋摸出了錢包和護照,她打開護照仔細看了看,然後又原樣放了進去。她露出笑容,目光中閃現出一絲絲驚喜。
  
  皮特洗完澡後下樓到餐廳,帕伊瑪妮坐在椅子上兩手撐著下巴已經等他很久了。
  
  「麵包、牛奶、煎蛋、火腿和黃油。就這些了。」帕伊瑪妮對皮特說。
  
  「很好!」皮特點點頭,他把麵包打開,抹上黃油,放進煎蛋和火腿,大口吃起來。
  
  「我應該給你飯錢。」皮特說。
  
  「不!你什麼都不用給我,連房租都不用。只要你答應帶我走。」
  
  「瑪妮——,怎麼說呢?我——,還沒想好。因為帶你走不由我決定,等我朋友來了以後,我要和他們商量。」
  
  「如果他們不同意呢?」
  
  「那我就不能帶你走了。」
  
  「假如我執意要隨你走呢?」帕伊瑪妮固執地問。
  
  「那也不行!」
  
  「明白了——」帕伊瑪妮低下頭,她臉上露出傷感的神情,眼淚湧在眼眶中。
  
  「瑪妮,我真對你那麼重要嗎?」皮特一邊吃東西一邊問。
  
  「你認為呢?」帕伊瑪妮手拿著勺子攪動杯中的牛奶低聲反問。
  
  「我不敢想像和你這樣小的女孩來往,這是違法的。」
  
  「你都和多大年紀的女人來往?」
  
  「和我來往的都是成年人。」
  
  「皮特,你結婚了嗎?」帕伊瑪妮低著頭問。
  
  「沒有。」
  
  「那你有女朋友嗎?」
  
  「看怎麼說,我很難有固定的女朋友。」
  
  「為什麼沒有固定女朋友?」
  
  「我生活漂泊不定。」
  
  「假如我一直追隨你,你到哪我就到哪呢?」
  
  「問題在於你還沒有成年。」
  
  「你可以把我當妹妹帶在身邊。」
  
  「帕伊瑪妮,你很漂亮,又很溫柔,我真想帶你走,可是——」
  
  「那就帶我走。」帕伊瑪妮離開座位,走到皮特身邊,抱住皮特的後背說。
  
  「我很難——,真的,瑪妮,我不知道——,也許——,怎麼說——,你讓我無法決定——,好吧!」皮特長長喘了口氣,「唉——,看來我拗不過你。我帶你走你哥哥回來見不到你怎麼辦?」
  
  「我會留信給他的,再說他很難回來。」
  
  「為什麼?」
  
  「我哥哥參加了『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他即便回來也不會住多久,他已經不留戀這個家了。」
  
  「真的?」皮特驚訝道,「他為什麼會去參加游擊隊。」
  
  「我想他是在追尋他的理想。」
  
  「什麼理想?」
  
  「追求社會正義和平等,他們是想推翻哥倫比亞的政府,建立屬於他們自己的政府,受壓迫人民的政府。」
  
  「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哥哥在走之前一直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告訴過我很多這方面的事情。」
  
  「他這樣走了就不擔心你嗎?」
  
  「我想他的理想比我要重要。」
  
  「可他卻連房子都給銀行抵押了,他沒想過你以後怎麼生活?」
  
  「他抵押房子是為了給游擊隊籌集資金。我並不埋怨他。」
  
  「看來又一個格瓦拉式的人物。」皮特歎了口氣說。「怪不得你一定要跟我走,原來是這樣。」
  
  「我要離開巴拿馬的確和我的處境有關,但我並不是和誰走都行,我要和我喜歡的人走。」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我知道,你是美國人。」
  
  「你怎麼知道?你偷看了我的護照?」皮特斜著眼盯著帕伊瑪妮。
  
  「是,我剛才看的。其實我並不相信你是流浪漢。」
  
  「既然知道我是美國人了,那你知道去美國不是隨便去的。沒有移民局的許可你進不了美國。」
  
  「那怎麼辦呢?」帕伊瑪妮神情委頓了下來,她被皮特的話問住了。片刻,她用低緩的聲音說:「也許你可以娶我,我知道那樣我就能去美國了。」
  
  「瑪妮,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十五歲,你現在不可能和我結婚,要結婚你必須要到成年以後。」
  
  「可我等不了那麼久。」
  
  「是啊!這是個問題。所以,你還是不能和我走。」
  
  「你能想想辦法嗎?」
  
  「這個,怎麼說——,辦法,也許有——,可如果你成年——,也許——」
  
  「你是說我如果不是這麼小,即便我們沒結婚也能帶我去美國,對嗎?」
  
  「大概——,是這個意思!」
  
  「難道年齡就這麼重要嗎?皮特,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如果你帶我走,用不了幾年我很快就會長大。」
  
  「讓我想想吧——」皮特陷入沉思,一陣,他抬頭說:「我可以偷偷帶你進入美國,但如果你被抓住,那我就要坐牢。」
  
  「真會這樣嗎?」帕伊瑪妮咬著嘴唇,憂鬱的神情重新浮現在她的臉上,她沉默片刻,然後把皮特鬆開,走回座位。
  
  「怎麼了?瑪妮」皮特問。
  
  「算了!皮特,我陪你直到你離開巴拿馬。然後你就把我忘掉。」
  
  「為什麼?你不想去美國了?」
  
  「我不去了。我不能讓你為我去坐牢。」帕伊瑪妮輕輕攪動牛奶,神情沮喪地說。
  
  「瑪妮,你真這樣想嗎?」皮特問。
  
  「對!」帕伊瑪妮口氣堅定地說。
  
  「如果你真這樣想的話,那我反而真要冒險了。」
  
  「為什麼?」帕伊瑪妮抬頭疑惑地問。
  
  「因為我還從來沒遇到一個願意為我犧牲自己的女人。而你,瑪妮,你讓我感動!」
  
  「是的,皮特,我願意給你做一切事情。」帕伊瑪妮眼淚含在眼眶中,紅著眼睛說。
  
  皮特直直看了帕伊瑪妮五六秒鐘,他眼眶有些濕潤了,他說:「好吧!瑪妮,我帶你走,兩個星期後你隨我離開巴拿馬。」
  
  「真的?」帕伊瑪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我想好了。管他什麼狗屁法律,我就帶你走——」
  
  小女孩撲在皮特的懷裡,激動地哭泣起來。
  
  從這天開始,皮特心情安定了下來。他白天要麼就在帕伊瑪妮院子葡萄樹下的吊床上度過,要麼就帶帕伊瑪妮外出去遊歷巴拿馬舊城。帕伊瑪妮沒再開過店門。當皮特在院子裡吊床休息的時候,帕伊瑪妮就依偎在皮特懷裡,一邊給皮特嘴裡塞著葡萄,一邊給他朗讀故事聽。皮特從來沒這樣愜意過,他頭一回感受到一個女子給他的甜蜜體貼,而且是青春稚嫩的少女的溫存。那種感覺猶如清醇的蜜餞一般令皮特陶醉。帕伊瑪妮時常到店裡拿了香檳和葡萄酒來,兩個人在樹陰下親密無間地飲酒作樂。有時在兩人喝得微醉的時候,帕伊瑪妮就給皮特唱歌,帕伊瑪妮有一副稚嫩的嗓子,但歌聲卻充滿甜美,從那歌聲裡飄蕩著一個少女幸福甜蜜的心聲,這種感覺皮特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他完全被帕伊瑪妮迷住了。
  
  皮特在帕伊瑪妮的居所裡醉生夢死地過著休閒的日子。他間或會租車帶帕伊瑪妮去海灘遊玩,或者到巴拿馬舊城去感受古樸建築華美和狹窄街道的幽暗。那時,帕伊瑪妮會挽著皮特的胳膊,兩人像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遊蕩。皮特特意在時裝店給帕伊瑪妮買了幾套衣服,換掉了她花花綠綠的巴拿馬小女孩的服裝,帕伊瑪妮被皮特打扮成一個氣質高雅富有熱帶風情的的女孩,帕伊瑪妮的黑色長髮從草帽的帽沿顯露出來,如瀑布一般,紅紅的嘴唇充滿少女的挑逗和性感。而她那婀娜的身材和會說話的跳動的眼睛,更讓看到她的男人心跳。
  
  「瑪妮,你很漂亮。」皮特說,「但更讓我著迷的是你的性格。」
  
  「真的嗎?皮特。我很高興你喜歡我這一點。」帕伊瑪妮依偎著皮特幽幽地說。
  
  「你誘惑了我!瑪妮,是條毒蛇。」皮特把抱起來,拋向空中。帕伊瑪妮尖叫著,她興奮地咯咯直笑。皮特穩穩接住跌落下來的女孩。於是在他們這種嬉笑歡快之中,相互都感受到無比的幸福,都深深地陷入這場愛戀之中。
  
  此時,在皮特盡情享受與帕伊瑪妮的甜蜜愛情時。湯姆率領的「格拉斯二世號」正行駛到墨西哥加利福尼亞半島的外海,他們即將達到雷維利亞西黑多群島。湯姆在到達加利福尼亞半島的外海前收到費倫先生的電報,電報說美國情報人員在巴拿馬警方協同下調查了賬戶,他們目前正在尋找費爾班克斯。法比亞,這個從銀行提走錢的人。為此他們還專門聞訊了銀行裡的職員。費倫先生告訴湯姆,看來美國情報人員並不瞭解賬戶背後真正的擁有者,他們認為費爾班克斯。法比亞是阿根廷人。實際上,連費倫先生也不知道賬戶的真正擁有者是誰,他只知道賬戶屬於費爾班克斯。法比亞。
  
  湯姆現在沒有皮特的消息,他很擔心皮特的狀況。但有一點他還是寬慰的,他知道皮特雖然生活放蕩,但卻不會耽誤大事。在湯姆眼裡皮特是一個有頭腦的人,而且善於隨機應變。
  
  在五天前,湯姆接到奧薩蒂夫人發來的電報,說是已經完成了轉款。而四天前,傑瑞發來的電報說他也已經轉帳完成,正準備返回安科雷季。湯姆猜想皮特也一定找了個什麼地方躲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皮特此時正沉浸在甜蜜幸福的愛河之中。
  
  皮特在巴拿馬城已經住了十天。他一如過去一樣與帕伊瑪妮如膠似漆地打發著日子。在第十一天的晚上,皮特和帕伊瑪妮已經上床休息後,突然樓下傳來腳步聲。帕伊瑪妮和皮特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隨即,敲門聲就響了。
  
  「誰?」帕伊瑪妮問。
  
  「開門!瑪妮。」一個男人粗重的聲音。
  
  「呂斯——」帕伊瑪妮驚叫了起來,她花容失色,急忙穿上裙子,整理自己的散亂的頭髮。她小聲惶恐地問皮特:「是我哥哥——,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去開門——」皮特穿上寬大的短褲下床,****著上身,一屁股坐在梳妝台上。他在帕伊瑪妮開門的當口,拿起一支雪茄,點燃,悠然自得地吸起來。
  
  門開了,一個褐色皮膚、健壯英俊的小伙子喘著氣走進來。他剛和自己的妹妹擁抱了一下,就看到在在梳妝台上神態悠閒的皮特。
  
  「他是誰?」呂斯冷眼看著皮特問自己的妹妹。
  
  「皮特——」帕伊瑪妮絞著雙手小聲說。
  
  「他怎麼會在你這?這麼晚——,你們都做什麼了?」
  
  帕伊瑪妮垂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瑪妮的哥哥吧?我叫皮特,皮特。莫拉雷斯,我是你妹妹的男朋友,你妹妹是我愛人。」
  
  「什麼?愛人!她才十五歲!」呂斯吃驚地說。
  
  「我知道,但我想年齡不是問題。」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個商人,從美國來,到巴拿馬城辦事。」
  
  「是這樣——」呂斯說著從懷裡拔出手槍,對準皮特,說:「你玩弄我妹妹!」
  
  「不!,呂斯——」帕伊瑪妮撲向自己的哥哥,把他持槍的手抓住。「是我自願的,皮特並沒有玩弄我,我愛他!我主動找得他——」
  
  「你主動——,你這個下賤的東西。我剛走了一年你就開始勾引男人了。我給你走的時候是怎麼吩咐的?」呂斯推開自己的妹妹,他跳起來,衝到皮特身邊,把槍抵住皮特的下頜。「你都對她做什麼?你們上床了?」
  
  「呂斯——,把槍放下,我們來談談。」皮特鎮定地說。
  
  「談什麼?」
  
  「我剛才說了,你妹妹是我的愛人。我沒玩弄你妹妹的打算,我想娶你妹妹為妻。」
  
  「可她在十五歲!」
  
  「這有什麼關係?我可以等她長大。」
  
  「可你是美國人,你會拋棄她。」
  
  「不,我會帶她走。」
  
  「帶她去哪裡?」
  
  「美國。」
  
  「你在撒謊!」
  
  「我可以發誓!我愛你妹妹,我很愛她。我一定要帶你妹妹走。」皮特平靜地說。
  
  呂斯審視了皮特片刻,然後把槍放下。他轉身在房間裡走了幾步,最後回到皮特身邊,一下把皮特擁抱住,大聲說:「原諒我吧!皮特,我未來的妹夫。我向你道歉了!」
  
  「沒關係!我要是你也會這麼做。」
  
  「沒想到——,難以置信——,我妹妹,她竟然找了個美國人,我要和美國人結親家了。好像還不錯!」呂斯拍著皮特的肩膀說,「你什麼時候帶我妹妹去美國?」
  
  「我想很快!再有一個星期吧!」
  
  「皮特,你來巴拿馬做什麼?」
  
  「這麼我不能說。」
  
  「哦!不好說就不說了。」呂斯鬆開皮特,走到自己妹妹身邊,把妹妹的腦袋攔在懷裡,「瑪妮,原諒哥哥吧!家裡有什麼吃的,快給我拿來,我餓壞了。」
  
  帕伊瑪妮把自己的哥哥抱了抱,然後去給他準備吃的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男人。呂斯是一個英俊瀟灑、氣質獨特的小伙子,從他瘦削的臉上看得出他成熟堅毅的性格,還有他那熠熠生輝,充滿狂熱的眼睛。
  
  「皮特,你認識我妹妹多久了?」呂斯問。
  
  「十來天吧!」
  
  「這麼短!」呂斯皺皺眉頭,「我搞不懂你們為什麼這麼快就住一起了?」
  
  「我想我和你妹妹是一見鍾情!」
  
  「哦!是嗎?皮特,我現在還不瞭解你。可我妹妹我是瞭解的。她單純,善良,而且喜歡幻想。我妹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如果你娶她為妻你會非常幸福。只要你對她一心一意,我不會阻攔你們的事情,但如果你僅僅是玩弄她,那我會報復的!」
  
  「呂斯,既然瑪妮是個很好的女人,你就不應該擔心我對你妹妹的態度。我愛瑪妮,她太好了,我不能不愛她。」
  
  「好!皮特,你像個男人!」呂斯把皮特的手腕抓住,他立刻感到皮特手臂的力量比他要大得多。「你不像是商人。」呂斯說。
  
  「是!我哪點不像?」
  
  「這個我說不上來——,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了。」呂斯擺擺手說。「你待著吧,我下樓去了。」說完呂斯離開了皮特的房間。
  
  呂斯到了樓下廚房,帕伊瑪妮正在給呂斯做吃的。呂斯上前把妹妹的臉扳過來,親吻了她的額頭。
  
  「瑪妮,你覺得皮特可信嗎?」
  
  帕伊瑪妮點點頭。
  
  「可我覺得有問題。」
  
  「呂斯,你別懷疑皮特——,我瞭解他。」
  
  「你們認識才十幾天就怎麼能說瞭解?」
  
  「有些人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看透。」帕伊瑪妮說。
  
  「那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
  
  「他在等他的朋友,他朋友來接他,然後他就回美國。」
  
  「你能確定他會帶你走?」
  
  「我相信他,完全相信。他愛我,我知道!」
  
  「瑪妮,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你要是出什麼事我會活不下去的。」
  
  「呂斯,我明白。我知道怎麼做。你不用為我擔心。要擔心的應該是你自己,你現在的生活太危險了,你怕有一天你會被槍打死。」
  
  「放心吧!瑪妮,我會非常小心的。」
  
  「呂斯,你這次回來還會像上次只住一天就走嗎?」
  
  「是啊!我的隊員們還等著我。我要是不回去,誰來領導他們?」
  
  「哦——,我管不了你。你有自己的理想,我所能做的只有為你天天祈禱。」
  
  呂斯笑了起來,說:「我的好妹妹,你的祈禱會讓我平平安安的。好了,我餓壞了,你什麼時候能搞好?」
  
  「快了!你再耐性等一會吧!你每次回來都像是快要餓死一樣。」
  
  一陣,帕伊瑪妮把食物放在廚房桌子上,呂斯就在廚房用餐了。
  
  帕伊瑪妮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哥哥用餐。一陣,她說:「呂斯,我要走了,這房子就沒人管了,你以後來了也沒地方去了。」
  
  「沒關係!瑪妮,如果那小子真能給你幸福的話,那一切都就好了。房子就讓它荒廢吧,反正遲遲晚晚它也要交給銀行了。你到美國後,一定要平平安安,千萬不能出什麼事。也許哪天我在哥倫比亞待不下去了,我可能會去找你。」
  
  「呂斯,你最好能離開游擊隊。我不能失去你!」
  
  「不用管我!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你應該把心思用在他身上,希望你對他的好能讓他始終如一地愛你。唉——,男人是善變的。我最怕時間一長他會拋棄你,那時候你靠什麼生活?」
  
  「我有手,我可以工作。」
  
  「你不會英語!而且你連中學都沒畢業。」
  
  「這個不是問題。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會如何應付各種困難。再說皮特不是個花花公子,我相信他會對我始終如一的。」
  
  「但願如此!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假如你在美國遇到了困難,你一定要想辦法通知我。我會想辦法幫助你的。」
  
  「我怎麼通知你?你連固定的地址都沒有。」
  
  「我走的時候會給你一個信箱,是我們游擊隊的秘密信箱。但你一定要保密!」
  
  「好的!呂斯。」
  
  呂斯吃完飯後,帕伊瑪妮把餐具收拾起來,放在水槽裡。呂斯親吻了妹妹,然後道了晚安去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帕伊瑪妮收拾好餐具,脫下圍裙,洗手洗臉,整理了自己的頭髮上樓來到皮特的房間。房間沒有開燈,皮特在黑暗中正靠在窗口看巴拿馬運河的風景。
  
  帕伊瑪妮輕輕走到皮特背後,伸出雙臂抱住皮特的腰,把臉靠在皮特裸露的後背上。
  
  「你哥哥呢?」皮特輕聲問。
  
  「他去睡覺了。」
  
  「他這次來回來做什麼?」
  
  「我沒問,但我想與以前一樣是為了給游擊隊採購東西吧。」
  
  「呂斯經常回來嗎?」
  
  「不,他幾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待一天就走了。」
  
  「哦——」皮特點點頭,他把帕伊瑪妮從身後攬過來,擁在自己身旁。帕伊瑪妮依偎在皮特的懷中,在黑暗中她的雙眸熠熠閃光,那明亮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愛人臉龐。隨著她的呼吸,她那正在發育的胸脯也在上下起伏。
  
  「吻我一下,皮特!」帕伊瑪妮說。
  
  皮特低下頭,輕輕親吻了女孩。帕伊瑪妮把皮特的脖子攬住,狂熱地親吻起來,她像是全身心都投入進去,身體也隨之顫抖起來。
  
  就在他們熱吻的時候,樓下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同時人的喊聲也隨之傳來。有人來急速上樓。「快!把門堵住!別讓他跑了。」一個聲音在喊,皮特和帕伊瑪妮聽到槍聲和激烈的撞門聲。皮特推開帕伊瑪妮打開門衝出去,但立刻就被三把槍逼住了。

NKNK 2009-07-04 10:03 PM

第三十章 吉吉的花園
在皮特對面站的是三個巴拿馬警察。皮特把手舉起來,警察拽著他的胳膊進了房間。讓他和驚恐萬狀的帕伊瑪妮站在一起。此時,槍聲繼續響著。很快就聽見有人從樓上跳下去的聲音,接著是樓下人的叫喊和喘息聲。
  
  「呂斯!」帕伊瑪妮哭了起來,「呂斯——」
  
  皮特立刻意識到怎麼回事,巴拿馬警察前來抓帕伊瑪妮的哥哥,這個剛從哥倫比亞叢林中偷偷回家的游擊隊戰士。
  
  一會,一個警官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對房間裡警察說:「把他們兩個帶到樓下去。」
  
  兩個警察上前給皮特和帕伊瑪妮帶手銬。
  
  「警官,讓我把褲子穿上,可以嗎?」皮特鎮靜地說。
  
  「好吧!快點。」
  
  皮特走到床邊,穿上褲子和襯衣。隨後,警察給他把手銬帶上,並對他搜身,把他兜裡東西全拿走了。之後,警察帶兩人下了樓。在樓下皮特見到了呂斯,他的腿部和胸部中彈,躺在地上。
  
  「呂斯——」帕伊瑪妮哭倒在地,她爬到哥哥身上,幾乎要暈過去了。
  
  「把她拉開!」警官說。
  
  一個警察上來,強行拖開了帕伊瑪妮,帕伊瑪妮趴在皮特的肩頭掩面痛哭。
  
  「救護車到了沒有?」警官問身邊的警察。
  
  「馬上就到!」
  
  「通知他們快點,否則這個小子就死了。」警官煩躁地說,然後他指了指皮特和帕伊瑪妮,「你們先把這兩個人帶回去。」
  
  皮特和帕伊瑪妮被警察推著穿過院子到了街上,街道上停著兩輛警車,警察把兩人推入其中一輛,然後開車離開。
  
  車上帕伊瑪妮哭個不停,她淚眼朦朧,披頭散髮,趴在皮特的的懷裡,哽咽不止,似乎像是要快死了一樣。過了十分鐘,他們進了警局大門。
  
  「下來!」警察說著把兩人推下車,押著他們進了警局大樓,旋即,他們被分別關在兩個不同的囚室裡。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有人來囚室提皮特去審問。皮特隨警察進了審訊室,在這裡有四五個人,他們中有人叼著煙斜坐在桌子上撥電話,有人坐在椅子上煩躁地打著哈欠。警察把皮特推到座位前,讓皮特坐下來。
  
  「想抽煙嗎?」一個警官把煙盒放到皮特面前問。
  
  皮特伸手從盒子裡拿出一支,警官給皮特把煙點燃。皮特深深吸了一口。
  
  「知道為什麼帶你來嗎?」警官問。
  
  「不知道。」
  
  「你叫皮特。莫拉雷斯?」
  
  「對!」
  
  「從美國來?」
  
  「是的!」
  
  「在美國做什麼?」
  
  「我沒工作。」
  
  「來巴拿馬幹嘛?」
  
  「來旅遊,來看世界小姐大賽。」
  
  「哦!來旅遊——」警官在屋裡來回走著,「你沒有別的事情做嗎?」
  
  「你什麼意思?」
  
  「你信教嗎?」
  
  「我信仰天主教。」
  
  「不信仰別的?」
  
  「別的是指什麼?」
  
  「我在問你!」
  
  「我不知道除了天主還有什麼可信仰的。」
  
  「你和呂斯。納蘭德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未來的妹夫。」
  
  「哦——,這麼說你是那個小女孩的情人了?」
  
  「對!」
  
  「你來巴拿馬多久了?」
  
  「十來天吧!」
  
  「你以前來過巴拿馬嗎?」
  
  「沒有!」
  
  「你怎麼認識呂斯。納蘭德?」
  
  「通過他妹妹。」
  
  「你認識他妹妹多久了?」
  
  「十來天吧!」
  
  「很快啊!你泡妞很有一手!」警官譏諷了皮特一句,屋子裡的人聽後都哈哈大笑起來。
  
  「巴拿馬不允許男人找女人嗎?」皮特鎮定地反問。
  
  「找女人是你的自由。你們美國人就喜歡找小女孩玩樂,在巴拿馬已經不新鮮了。好了,莫拉雷斯先生,不要給我兜圈子,你到底來巴拿馬幹嘛?」警官厲聲問。
  
  「來旅遊,我剛才說了。」
  
  「別想哄我!你來巴拿馬沒兩天就住到呂斯。納蘭德的家中,然後就是呂斯從哥倫比亞趕回家中。你不覺得這很巧合嗎?」
  
  「是很巧,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去調查。實話說,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帕伊瑪妮還有一個哥倫比亞的哥哥,直到今天晚上他回來後我才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瞭解呂斯。納蘭德是『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的成員了?」
  
  「我真不知道,在來巴拿馬之前,我連『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這個名詞都沒聽過。」
  
  「講講你怎麼認識那個小女孩的。」
  
  「很簡單,我路過帕伊瑪妮的店舖。我喜歡上了她,然後就追求她,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這個我們還需要證實,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你們可以去證實。」
  
  「你有什麼證人可以證明你的確是來巴拿馬旅遊的嗎?你在巴拿馬有朋友嗎?」
  
  「沒有!讓我想想——,有一個,但說不上很熟,她能證明我是來巴拿馬旅遊。」
  
  「誰?」
  
  「我口袋裡有個名片,她是我剛來巴拿馬認識的,我想她可以證明我是來旅遊。」
  
  「是這張名片嗎?」警官從抽屜裡拿出吉吉的名片。
  
  「是!」
  
  「你怎麼認識吉吉。基爾斯特德的?」
  
  「我去奇裡基火山回來的路上,搭了她的便車。」
  
  「這個我們很快就可以證實了。」警官說完拿著名片離開房間。過了十分鐘,他回來了。
  
  「莫拉雷斯先生,你很幸運認識吉吉。基爾斯特德。她證實你的確是來旅遊的。也許我們錯了,也許你到呂斯。納蘭德的家中是巧合。即便如此我們對你的疑慮依然沒有消失。我們要和美國大使館聯繫,證明你的身份。假如你一切沒問題的話,」警官停頓了一下,「也許我們會放你出去,畢竟你是美國人。」
  
  「那我的未婚妻?你們不會把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也關押起來吧?」
  
  「我們不會對他怎麼樣!她又不是游擊隊員,她經過審問後會被放出去。」
  
  「她哥哥呢?他是否已經死了?」
  
  「算他幸運,他還活著。」
  
  「你們會對他怎樣?」
  
  「這個難說。再說他的事情不是你該知道的,你能從這件事情上脫身已經夠幸運的了。」警官說完給兩邊的警察揮揮手,「帶他回監牢!」
  
  皮特被兩個警察帶著回到監牢,這一晚皮特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下午,美國大使館來了一個帶眼鏡的胖胖的名叫亨利。派因的中年男子,他把皮特從警察局接了出去。在車裡,派因問了皮特很多問題,皮特一一作答。最後,派因要求皮特第二天離開巴拿馬,但皮特拒絕了。
  
  「我要等他們放了帕伊瑪妮。」皮特說。
  
  「你不要在給我們添亂了!巴拿馬現在局勢很不穩定,反美的勢力活動得很厲害。再說你和那個小女孩的關係是違反美國法律的,你不可能帶那個小女孩去美國。」
  
  「那我也要等她平安出來。」
  
  「好吧!」派因說,「你如果這麼固執那我也沒辦法。我們這次救了你,但下次就不一定了。我們在巴拿馬事情太多了,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在巴拿馬遇到麻煩的美國公民。」派因把車門打開,「你下車吧!希望你下次別讓我碰到。」
  
  皮特下車,他目送派因的車走遠,然後徑直去了夜總會,他要在那裡打聽在巴拿馬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皮特在夜總會待了一個下午,他向搭訕的妓女和酒保打聽情況,但幾乎沒有人願意給他談政治,尤其不與他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的事情。皮特最後意識到在這裡他打聽不到什麼消息。於是他在夜總會給吉吉打了個電話,他決定找這個女人,借口感謝她證明自己清白而尋求她的幫助。
  
  吉吉接到皮特的電話很是吃驚,她說:「哦!原來是你這個花花公子。怎麼了?在巴拿馬和小女孩廝混一定很爽吧?」
  
  「吉吉,別挖苦我了。我打電話是向你表示感謝。」
  
  「謝我什麼?我沒為你做什麼。」
  
  「你證明我是清白的。」
  
  「這個——,我僅僅是實話實說。」
  
  「但我也要感謝你。晚上我請你吃飯好嗎?」皮特問。
  
  「好啊!你晚上來找我吧。」
  
  「我哪裡去找你?」
  
  「你晚上七點來我家裡,在某街某號。在門口你按門鈴,會有人帶你進來。」
  
  「好的,吉吉。再見!」皮特放下電話,他乘車去了警局,要求見帕伊瑪妮,警局經過皮特一番請求後,帶他到了會見室。
  
  「皮特——」帕伊瑪妮見到皮特撲進她的懷裡。「你會帶我出去的,對嗎?」帕伊瑪妮流著眼淚哭著問。
  
  「我會!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弄出去。」
  
  「有呂斯的消息嗎?」
  
  「我想他現在應該在醫院裡,我聽警察說他沒死。你放心吧!」
  
  帕伊瑪妮點點頭,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瑪妮,他們打你了嗎?」
  
  「沒有!」
  
  「很好!我明天給你送東西來,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看你。」
  
  帕伊瑪妮點點頭,她對皮特的感激和愛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來,抱著他使勁親吻。
  
  「好了,瑪妮。我現在要走。」皮特把帕伊瑪妮輕輕推開,拍了拍帕伊瑪妮的臉蛋,說:「耐心等我。」
  
  皮特出了警察局乘車前往吉吉的住宅。在門口透過鐵門,皮特看到這是一棟很豪華的庭院,裡面全是熱帶植物,一條路通向遠處,看不到盡頭。皮特按了門鈴,一陣,一個四十多歲面色黝黑的巴拿馬女子給他開門。
  
  「請!基爾斯特德小姐正在等你。」女子說。
  
  皮特跟隨女子走過曲折的路徑,來到一棟大宅子前。遠遠的,皮特就看到在門廊裡坐在躺椅上的吉吉。她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兩人正在一邊說笑,一邊對飲。
  
  皮特走過去時,吉吉站了起來,她優雅地走下門廊,穿過草地走到皮特面前,伸開手臂,與皮特擁抱了一下。
  
  「花花公子!我以為你真想去看奇裡基火山,沒想到你原來對巴拿馬少女更感興趣。」吉吉逗趣地說。
  
  皮特偏騙頭,對吉吉的譏諷話不置可否。
  
  「來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裡奇先生,巴拿馬莫氏航運公司的總裁。」吉吉拉著皮特的手到了桌子前。裡奇先生站起來,向皮特伸出手,皮特則禮貌地握住。皮特坐下來,吉吉給巴拿馬女傭招了招手,說:「給我的花花公子朋友拿個杯子來!」女傭聽後轉身走了。
  
  皮特看著喝得有點微醉的吉吉,對她的話一點也不生氣。他接過女傭遞過來的杯子,吉吉給她倒了半杯葡萄酒。皮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告訴我,你找我是為了那個巴拿馬小女孩吧?」吉吉微笑著看著皮特說。
  
  「我是來感謝你!」
  
  「別撒謊了!我知道你為何而來。」
  
  「好吧!我承認,我是為她而來,但也有感謝你的成分。」
  
  「但願你有吧!」吉吉把杯子放下。「我給你說,你就別想救那小女孩的事情了。我勸你快點離開巴拿馬!」
  
  「不行!吉吉,我答應了她,我就一定要做到。」
  
  「皮特,你並不瞭解內情。你要救的那個女孩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為什麼?」皮特詫異地問。
  
  「我不告訴你為什麼,裡面的情況比你想得要複雜得多。」
  
  「能給我講講嗎?」
  
  「讓裡奇先生給你講講吧,他比我更瞭解目前的局勢。」吉吉拍拍身旁裡奇肩膀,站了起來,「我要去游泳了,你們兩位好好聊吧!」說完,吉吉離開座位,轉身進了宅子。裡奇先生搖搖頭,對皮特說:「這就是吉吉的風格,她對客人總是這樣。她不在乎客人怎麼想,她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
  
  「我知道!」皮特笑著說。「沒關係,畢竟這是在她自己家裡。」
  
  「你認識吉吉多久了?」裡奇問。
  
  「沒多久,我到巴拿馬才認識她。」
  
  「哦!你來巴拿馬幹什麼?」
  
  「我來旅遊。」
  
  「我聽吉吉叫你花花公子,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她覺得我喜歡泡巴拿馬小女孩吧!」
  
  「是嗎?哈哈哈哈,」裡奇拍著桌子大笑起來,「你感覺爽嗎?你在巴拿馬玩過幾個小女孩?」
  
  「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
  
  「改天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會讓你很痛快的。」裡奇對皮特眨著眼睛說。
  
  「好!沒問題。」
  
  「給我說說你那小女孩的事,我聽吉吉說你和她在一起很多天了。你好像迷上她了。」裡奇把臉湊到皮特面前說。
  
  「吉吉怎麼什麼都知道?吉吉到底是做什麼的?」皮特問。
  
  「吉吉是巴拿馬城很厲害的女人,如果她想打聽什麼,幾乎都能打聽到。」
  
  「哦!那她一定瞭解呂斯。納蘭德的事情了。」
  
  「這個我不知道,這你要問她。」
  
  「裡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到底是幹什麼的?」
  
  「你怎麼想問這個問題?」裡奇臉色一變,他正色問。
  
  「我女朋友的哥哥是這個組織的成員,他昨天晚上被巴拿馬警察逮捕了。」
  
  「哦!那太不幸了,你女朋友的哥哥要倒霉了。」
  
  「為什麼?」
  
  「巴拿馬警方按照慣例會把他交給哥倫比亞政府。」
  
  「他會被判刑嗎?」
  
  「會!如果他手中有命案的話,他很有可能被秘密處死。」
  
  「哦!是這樣。」
  
  「其實,哥倫比亞政府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哥倫比亞聯合自衛力量』。」
  
  「什麼意思?」
  
  「不知道你瞭解不瞭解哥倫比亞目前的局勢。哥倫比亞在有三大游擊隊組織,一個是『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另一個是『哥倫比亞民族解放軍』,還有一個就是『哥倫比亞聯合自衛力量』。」
  
  「我一點不瞭解哥倫比亞,你給我詳細講講吧!」皮特說。
  
  「好吧!」裡奇喝了口酒,拍拍桌子說:「哥倫比亞的游擊隊分為左派和右派。『哥武』和『哥解』屬於左派,受蘇聯和古巴的支持,而『哥聯』則是右派,受哥政府支持。『哥武』和『哥解』游擊隊的目的是為了推翻現政府,建立類似古巴的政權,而這是不受西方和美國歡迎的。『哥聯』名義上是游擊隊,實際上是由大產業寡頭和大莊園主組成的武裝,其目的是為了對付『哥武』和『哥解』游擊隊,所以『哥聯』實際上是受政府保護的私人武裝組織。我不知道你是否瞭解,在全球毒品市場上,尤其是西方和美國百分之八十的可卡因都來自哥倫比亞,而這百分之八十中的絕大部分又來自這三個組織。」
  
  「他們輸出可卡因是為了籌集資金嗎?」
  
  「『哥武』和『哥解』的目的是這樣,『哥聯』游擊隊更多的是為了賺錢。」
  
  「為什麼毒品會在哥倫比亞這麼氾濫?」
  
  「不僅僅是哥倫比亞,凡是有內戰的國家,幾乎都有這種現象。阿富汗、柬埔寨,還有緬甸。游擊隊為了籌集資金,他們在自己佔領的地區種植毒品,然後輸出到西方賺錢。不同的是在那些地方輸出的毒品幾乎是罌粟花的提取物海洛因,而在哥倫比亞則是古柯樹葉的提取物可卡因。」
  
  「哦!原來如此。」皮特點點頭。
  
  「毒品在世界上為何不能杜絕,實際上重要原因在於戰爭沒有被消除。『哥武』在哥倫比亞佔據了農村大量的地區,那些地區農民就是以種植古柯樹為生,而『哥武』也是通過徵收種植稅,並且自己販運毒品而維持與政府戰爭的武裝。」
  
  「那為什麼說『哥聯』對游擊隊來說比政府更可怕呢?」
  
  「『哥聯』本身並沒有什麼政治主張,他們對金錢的****比左派游擊隊強烈得多,因為他們依靠的就是哥倫比亞大產業寡頭和大莊園主,而這些人都是把持哥倫比亞經濟的上層人物,也是維護現政權的最強大的勢力。」
  
  「為什麼要自己搞武裝呢?依靠政府警察和軍隊也一樣能達到目的。」
  
  「哥倫比亞是個很複雜的國家,在政府中有很多『哥武』和『哥解』的人,包括軍隊和警察中也有。所以,依靠政府的力量很難剿滅左派游擊隊。再加上哥倫比亞合法工會組織的存在,所以那些寡頭和地主們在很多事情上僅僅依靠政府和法律的力量難以達到目的,而『哥聯』則給他們提供了即能繞開法律,又能消滅異己的手段。」
  
  「『哥聯』在哥倫比亞也是不合法的組織嗎?」
  
  「對!但僅僅是法律意義上的。在現實中,『哥聯』完全受到政府保護。所以,如果寡頭或者政府無法用正當法律途徑達到目的的時候,『哥聯』就派上用場了。在哥倫比亞,被『哥聯』暗殺的工會組織領導人和政治異己分子不計其數。同時,『哥武』和『哥解』的人也常被『哥聯』處死。當然,『哥聯』也一樣,左派游擊隊和右派游擊隊勢如水火,只要抓住對方的人,都會被處死。」
  
  「我明白了,怪不得吉吉說我要救的女孩生命受到威脅。」
  
  「是!如果你的朋友落到『哥聯』的手裡,幾乎可以肯定會被處死。」
  
  在兩人談話的當口,一個濕漉漉的女人手裡拿著毛巾一邊擦自己的頭髮一邊穿過草地走了過來。這是穿著泳裝身材苗條的吉吉。
  
  「你們兩個好像聊得很投機!」吉吉大聲說。

NKNK 2009-07-04 10:07 PM

第三十一章 失約
吉吉擦著頭髮坐到躺椅上,把修長的雙腳伸直。她看看身邊的兩人,隨即把目光伸向遠方。皮特和裡奇對視了一下,笑笑,不說話,等吉吉開口。
  
  「皮特,你想救那個小女孩只有一個辦法。」吉吉過了一陣緩慢地說。
  
  「什麼辦法?」
  
  「拿錢去收買警察局官員,把她保釋出來。」
  
  「這個能行通嗎?」
  
  「這裡不是美國。在中美洲,行賄很普遍。」
  
  「哦!那要多少錢?」
  
  「這個我不知道。這要你去和他們談。但有一點我要告訴你,這種辦法僅限於救那個小女孩。至於她哥哥,那就沒用了。他哥哥涉嫌幾其謀殺和綁架案,其中包括對巴拿馬政府高官的綁架。這次巴拿馬政府抓到他後,政府為了避免背上殺他的罪名而激怒『哥武』游擊隊會把他交給哥倫比亞政府。如果那樣哥政府很有可能讓他落到『哥聯』的手裡,從而置於他死地。」
  
  「她哥哥在巴拿馬很有名嗎?」
  
  「當然,呂斯。納蘭德在巴拿馬很有名的,很多巴拿馬人聽到這個名字都會發抖。」
  
  「既然如此『哥武』為什麼不營救他?為什麼不與政府交換俘虜?」
  
  「『哥武』不是不想,是哥政府不允許。最近幾年裡,哥政府幾乎不和游擊隊交換俘虜。對他們來說,寧願把俘虜設法交給『哥聯』,讓『哥聯』充當殺手也不願意交換。他們認為交換俘虜會助長游擊隊的綁架浪潮。」
  
  「哦,明白了。吉吉,很感謝你給我講這些,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感謝。」
  
  「沒什麼!儘管你是個花花公子,但我很喜歡有你這麼個朋友。」吉吉揮一下手說,「明天我帶你去見我那朋友的親戚,但我我想你要把錢準備好。你有錢嗎?」
  
  「錢我可以去想辦法。能會有多少錢呢?」皮特問。
  
  「我想十萬美金足夠了。在巴拿馬一切都比美國便宜。」
  
  「好吧!明天什麼時候見面?」
  
  「明天晚上吧,我們找個地方去吃晚餐。」
  
  「好的!」皮特喝了口酒,說:「我還忘了,我到這裡來是請你吃晚餐的。」
  
  「今晚不用了,我已經吩咐廚子準備晚餐了。今晚你就和裡奇在我這裡吃晚飯。好了,我去房間裡換衣服。你們繼續聊吧!」說完吉吉起身走進室內。
  
  吃完晚飯後,裡奇借口有事離開了。皮特也想走,但吉吉給他一個暗示,皮特於是留了下來。當天晚上,皮特留宿在吉吉的寓所裡,他與吉吉睡在一起。對皮特來說,吉吉之所以要幫他,最重要的是對他的身體和年輕感興趣而已。
  
  「皮特,我從美國大使館朋友那裡瞭解到你的身份。我很奇怪你原來是個漁民。」吉吉趴在皮特懷裡親吻著皮特的胸脯說。
  
  「你朋友還說什麼了?」
  
  「他沒有說你什麼。但我覺得他懷疑你來巴拿馬的動機。我朋友是中情局的人,他看來對你感興趣了。」
  
  皮特聽後很是吃驚。「你朋友叫什麼?」
  
  「亨利。派因,就是今天接你從警察局出來的那個人。」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漁民,他怎樣我無所謂。」
  
  「皮特,老實告訴我,你來巴拿馬真是沒有別的事情嗎?」吉吉問。
  
  「我真是來旅遊的,我聽到巴拿馬在舉辦選美大賽,於是來想找點樂趣。」皮特說。
  
  「也許你有十足的理由不告訴我你來巴拿馬的動機。但你應該知道,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否在說真話。」
  
  「好了,吉吉,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可以不幫助我。我不想欠你人情。」皮特說。
  
  「我沒說不幫你!對我來說,我只是好奇而已,比較而言其實我更感興趣你的肌肉和皮膚。」吉吉笑著說。
  
  「吉吉,其實要說好奇我對你更好奇。你究竟是什麼人?你似乎在巴拿馬很吃得開!」
  
  「我是巴拿馬SEAE公司董事長兼總裁。我和巴拿馬很多高官關係很好,包括諾列加將軍和美國駐巴拿馬軍隊的最高指揮官。其實在你懷裡的女人是巴拿馬最有影響的女人呢!親愛的,明白嗎?你現在擁抱著巴拿馬一半的政治力量,足以稱得上一個機械化陸軍師了。」吉吉得意洋洋地說。
  
  「天!」皮特驚訝地坐了起來,他伏下身,用吃驚的眼神看著身子下的女人。「你讓我發抖,你會把我嚇跑的。」
  
  「皮特,親愛的,」吉吉伸出雙臂攬住皮特的脖子,「不用害怕,我自從你上我的車後就喜歡你了。我這十幾天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都絕望了,我以為你走了,離開巴拿馬了,沒想到我們還會見面。」
  
  「真的嗎?」皮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吉吉,「也許我該像你懷疑我一樣懷疑你的話。」
  
  「你以為隨便什麼男人都能上我的床嗎?」吉吉親吻著皮特說,「如果我不是喜歡你得話,怎麼可能幫助你這個窮光蛋漁民呢?」
  
  「是,你說得對!但我現在感覺在你身邊有很大壓力,我從沒想過會與你這樣一個上流社會的女人在一起,我覺得我適應不了。」
  
  「不必擔心!親愛的。我是個很大度的女人,我不會給你壓力。我知道你內心喜歡的不是我,而我和你只能做到朋友為止。放心吧,小伙子,你有充分的自由去所做你想做的事情,包括救你的小情人。假如吉吉是一個好嫉妒的女人,那吉吉早就無法在巴拿馬這個繁華都市裡混了。」
  
  「吉吉,謝謝你!我希望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皮特真誠地說。
  
  「好的,我等那麼一天。」
  
  以後的發展真像皮特所說得那樣,皮特真幫助了吉吉。那是過了一年後,當美軍開始攻打巴拿馬,追捕諾列加將軍的時候,皮特給予了這個女人生死回報。
  
  在皮特躺在吉吉床上與那個巴拿馬足以稱得上一個機械化陸軍師的女人盡欲窮歡的時候,湯姆指揮的「格拉斯二世號」在薩爾瓦多以東四百海里的海面遇到強烈的熱帶風暴。颶風以每小時兩百公里的速度襲擊海面。「格拉斯二世號」在海面搖曳,巨浪滔天,天空烏雲密佈,湯姆指揮全體水手奮力與這個熱帶惡魔搏鬥。好在「格拉斯二世號」除了一些壓艙物外並沒有裝貨物。所以,在這裡的惡劣天氣下,「格拉斯二世號」堅固的船體能經受住巨浪的襲擊。雖然湯姆和眾水手不擔心風暴摧垮「格拉斯二世號」,但他們的行程則大大受到影響。為了躲避這猛烈的熱帶風暴,湯姆命令手下改變航向駛往豐塞卡灣。湯姆在豐塞卡灣整整躲避了四天。當風暴過去,「格拉斯二世號」重新上路時,已經比湯姆與皮特在巴拿馬城約好見面的時間晚了三天,當進入巴拿馬城港口的時候,他們已經晚了五天。「格拉斯二世號」駛進巴拿馬城港口正是下午,湯姆站在船橋上,拿望遠鏡在碼頭尋找皮特,但卻沒找到皮特的蹤影,湯姆在來回掃視了四五遍,依然沒有看到皮特,這令湯姆很吃驚。他問站立在身邊的特德:「特德,你看到皮特了嗎?」
  
  「沒有,船長。」
  
  「皮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湯姆喃喃地說,「難道他忘了到碼頭與我們見面嗎?」
  
  湯姆繼續通過望遠鏡搜尋皮特的影子,但依然沒有見到。隨著船逐漸靠近碼頭,突然湯姆有了一個發現,他看到有一個女孩,穿著紅色上衣,白色褲子,手裡稱著一把黑傘,坐在碼頭的一個粗大的鋼製纜繩柱上。
  
  「怎麼回事?」湯姆對自己說,「這個小女孩是誰?她怎麼與皮特的打扮一樣。這真是個奇怪的事情!」
  
  湯姆拿起步話機,告訴舵手暫時不要把船靠上碼頭,而是找個地方拋錨停泊。他對特德說:「特德,你負責看管『格拉斯二世號』,我帶幾個人去岸上。」說完,湯姆叫了山姆、尼克和喬治下到小船上,四人划船向港口靠去。
  
  小船靠岸後。湯姆讓山姆把小船停在港口等他們,自己帶尼克和喬治上了岸。湯姆安排尼克和喬治在碼頭注意那個小女孩,看她會去哪裡,然後自己一個人乘車前往巴拿馬城的貝爾巴赫酒店。湯姆進了酒店大堂,他徑直走到前台。
  
  「親問有留給埃德華。裡瓦斯的信嗎?」湯姆問前台服務小姐。
  
  「我找找看!」小姐低頭翻動抽屜裡信件。一會她抬起頭說:「對不起!沒有給埃德華。裡瓦斯的信。」
  
  「哦!知道了。謝謝!」湯姆轉身離開酒店,他回到碼頭已經是下午六點鐘。湯姆看到碼頭上只有喬治一個人。
  
  「尼克呢?」湯姆問。
  
  「他去跟蹤那個小女孩了。」
  
  「哦!那我們找個小酒館等他回來。」說完,湯姆和喬治來到碼頭一家小酒館,坐在躺椅上等尼克回來。過了有一個小時,尼克回來了。
  
  「怎麼樣?尼克。」湯姆小聲問。
  
  「我一直跟那個小女孩到了住處,沒發現異常。」
  
  「路上有人跟蹤你嗎?」
  
  「沒發現!」
  
  「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看皮特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三個人乘一輛的士進了巴拿馬城,他們下車後在城裡逛悠了一圈。期間,他們曾遠遠地注視那個已經大門禁閉的小店舖。
  
  「你能肯定她是從那裡進去的嗎?」湯姆問尼克。
  
  「沒錯,船長,她就是從那裡進去的。」
  
  「好,等天完全黑了,我進去看看,我搞清楚這小女孩到底是什麼人。」湯姆說。
  
  他們找了小女孩對面街道的一家餐廳,在裡面監視店舖的動靜。像他們這樣水手打扮的人在巴拿馬街頭很多,所以,湯姆不太擔心他們的出現會受到人的注意。三人一直等到天黑,到十點的時候,湯姆決定行動。他讓尼克和喬治在餐廳等他,他一個人來到街上,邊走邊悄悄四處打量,看有沒有可疑的人。他走過一個街區,在街口抽了支煙,留意身後左右的行人,同時觀察周圍的環境。在看到一切正常後,湯姆返回走進店舖旁邊的一個小胡同,這裡沒有一個人。他伸出雙臂攀援牆壁迅速上了屋頂。他趴在屋頂看到店舖後是一個院子,院子有一個狹窄的通道通向一棟二層小樓。小樓是一個古樸的建築,樓上只有二樓一間房子燈亮著。湯姆並不急於跳進院子,他在房頂的陰影足足等了有半個小時,期間他看到在碼頭上見到的那個小女孩披著浴巾出來到了浴室,在浴室裡沖了澡,然後又回到房間歇息了。
  
  湯姆依然沒有動,他等那房間裡的燈熄滅。到夜裡十一點的時候,燈熄滅了。湯姆計算著時間,他認為那小女孩最多有二十分鐘就能入睡。二十分鐘過後,湯姆從房頂跳下進院子,他悄無聲息順著樓梯上了小樓。他走到小女孩住的房間門口,趴在門口細心聽了動靜,湯姆沒聽到任何聲音。他想小女孩應該睡著了。
  
  他順著樓旁邊的柱子爬上房頂,然後透過天窗向房間裡看。房間裡並不黑暗,從敞開的窗口月光照射進來,把房間的大床照亮,湯姆看到小女孩躺在床上似乎並沒有睡著。她來回翻身,像是心事重重。湯姆決定要把這個小女孩逮住,他要問清楚到底為什麼她會以那身打扮去港口。他潛意識裡感覺這個小女孩瞭解皮特的情況。湯姆輕輕把天窗掀開,一縱身跳進房間,然後朝小女孩撲過去。
  
  「啊——」小女孩喊叫一聲,隨後從枕頭邊拿起一把槍向湯姆瞄準。湯姆僅僅一個動作就把小女孩的手腕抓住,把那東西打落了。湯姆的身體緊緊壓在小女孩身上,把她的喉嚨掐住,讓她腳不出聲來。
  
  小女孩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喉嚨被掐住,喘不過氣來,只有身體在掙扎。湯姆迅速變化身位,把小女孩的胳膊倒轉,另一隻手把她的嘴巴捏住。讓她無法大聲喊叫。
  
  「不要動!否則我會卡死你。」湯姆小聲在女孩耳邊用英語說,他知道在巴拿馬英語很通用。
  
  小女孩不再掙扎,只是喘粗氣。湯姆確定女孩已經害怕,不再反抗,於是把小女孩鬆開,把她推到角落裡。湯姆從肋下抽出一把刀,抵著小女孩的脖子上。
  
  「你是誰?」湯姆蹲在小女孩面前小聲問。
  
  「你是誰?」小女孩看了看對面這個粗壯有力的男人,她儘管有些害怕,但卻鼓氣勇氣問。
  
  「我在問你!你今天下午去港口乾嘛?」湯姆問。
  
  「我去玩。」
  
  「玩?」湯姆不想拖延時間,他把小女孩的手腕抓住,僅輕輕一動,小女孩就疼得叫了起來。
  
  「告訴我!你去幹嘛?」湯姆嚴厲地問。
  
  「你放開我!我疼得厲害——」小女孩叫道。
  
  湯姆把小女孩的手鬆開,繼續問:「快告訴我,你去幹嘛?」
  
  「你是誰?你先告訴我,然後我告訴你。」小女孩揉著自己的手腕說。
  
  「看來你還想吃苦頭。」湯姆這次住住了小女孩另一個手腕。
  
  「我去等我朋友!」小女孩趕忙說。
  
  「你朋友!你為何打扮成那副模樣?」
  
  「我什麼樣?」
  
  「你知道你什麼樣!」
  
  「我那樣讓你好奇嗎?」小女孩似乎開始感興趣湯姆的問詢,她目光中露出一絲興奮和喜悅。
  
  「誰讓你這樣打扮的?」湯姆問。
  
  「我的朋友!」
  
  「什麼朋友?你朋友叫什麼?」
  
  「皮特,皮特。莫拉雷斯。」
  
  「皮特,你認識皮特?」
  
  「當然,他是我的我未婚夫!」
  
  「你未婚夫?」湯姆聽完大吃一驚,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小未婚妻?你多大?」
  
  「我是十五歲!」
  
  「你叫什麼?」
  
  「帕伊瑪妮。納蘭德。」
  
  「你認識皮特多久了?你怎麼認識他的?」
  
  「我認識他十幾天了。他來找我,我們就認識了。」女孩盯著皮特的眼睛,一邊說一邊審視他。
  
  「媽的,這小子皮特,來巴拿馬十幾天就找了這麼小個女孩,還是未婚妻。搞什麼鬼名堂!」湯姆心裡罵道。
  
  「你那什麼證明你認識皮特?」
  
  「我這裡有他的東西!」
  
  「什麼東西?」
  
  「你先告訴我你是誰?」小女孩堅持道。
  
  「你到碼頭上去等誰我就是誰。」
  
  「哦!明白了。你是皮特的朋友,我要等的人。」帕伊瑪妮直起身子,一下把湯姆的脖子抱住,狂熱地親吻他的臉頰。
  
  「鬆開!小姑娘——」湯姆把刀放到刀鞘裡,他把女孩抱著自己脖子的手解開。
  
  「我等了你都三天了。」帕伊瑪妮哽咽地說。
  
  「那麼皮特呢?他去哪裡了?」
  
  「他去了哥倫比亞。」
  
  「他去哥倫比亞幹嘛?」
  
  「去通知游擊隊救我哥哥。」
  
  「什麼亂七八糟!我怎麼被你搞糊塗了。」湯姆惱怒地說。
  
  「你等等!」帕伊瑪妮跳起來,她挪動一個箱子,打開地板上一個暗盒,從裡面拿出一個東西。
  
  「給你!這是皮特臨走交給我的。」
  
  湯姆接過東西,藉著月光看清是一把鑰匙,他立刻明白這是機場儲物櫃的鑰匙。對一般人來說,這僅僅是個普通鑰匙,不會明白它到底用在哪裡,但對湯姆來說他看一眼就明白。
  
  「皮特讓我告訴你一個號碼。」帕伊瑪妮說。
  
  「什麼號碼?」
  
  「六二三。」
  
  「明白了!」湯姆知道這是儲物櫃的號碼。
  
  「六二三是什麼意思?」帕伊瑪妮說問。
  
  「這你不用知道!」湯姆拍拍帕伊瑪妮的腦袋說。
  
  「你叫什麼?」帕伊瑪妮問。
  
  「這個你也不用知道。」
  
  「你真是皮特的朋友嗎?」帕伊瑪妮又開始疑惑湯姆了。
  
  「你懷疑嗎?」
  
  「我有點懷疑了。」
  
  「好吧!帕伊瑪妮,皮特沒告訴你我什麼樣嗎?」
  
  「他沒說,什麼都沒說!只是說有人會找我。讓我打扮成那樣就行了。」
  
  「那就對了。」湯姆站起來,他環顧四周,「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家。」
  
  「這裡就你一個人住嗎?」
  
  「對!」
  
  「好了,你現在跟我走。」
  
  「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
  
  「你真是皮特的朋友嗎?」帕伊瑪妮咬著嘴唇問。
  
  「我不需要再回答你了,快跟我走。」
  
  「為什麼讓我跟你走?」
  
  「為了安全!」
  
  「那好吧!我換件衣服。」帕伊瑪妮說。
  
  「快換吧,我等你。」
  
  「你把臉轉過去。」
  
  「不行!我要看著你換。」湯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為什麼?」
  
  「為了安全!」
  
  「為什麼總是說為了安全?你沒有別的借口嗎?」帕伊瑪妮惱怒地問。
  
  「沒有!快點。」
  
  帕伊瑪妮只好當著湯姆的面換了衣服。湯姆拉著帕伊瑪妮的手離開房間,他們下樓來大街上。湯姆攔住一輛的士,上車前湯姆向街對面的尼克和喬治暗暗打個手勢,意思是跟上他們。尼克和喬治在湯姆的車走後停了一會,看沒有人跟蹤於是才付帳出了餐廳,乘另一輛的士離開了。
  
  湯姆帶帕伊瑪妮到了港口,他找到小船,山姆此時正在小船上打瞌睡。湯姆讓帕伊瑪妮先上船,自己在岸上等尼克和喬治來。過了不久,尼克和喬治來到岸邊。湯姆讓山姆解開纜繩,小船在夜色中向「格拉斯二世號」慢慢飄去。在小船上,帕伊瑪妮顯得很鎮定,她似乎有一種聽天由命的神情。海風此時把帕伊瑪妮長長的頭髮吹起來,她瞇著眼睛看著越來越近的大船。此時,她才明白這夥人是一群水手。
  
  到「格拉斯二世號」船邊,湯姆打了聲呼哨,立刻從船上放下吊繩。眾水手把吊繩繫好,湯姆又發出一聲呼哨。船上的吊機啟動,小船被吊了起來,沒有一分鐘,小船就吊放在「格拉斯二世號」的甲板上了。特德此時在甲板上迎接湯姆。湯姆抱著帕伊瑪妮的腰,把她放在甲板上,然後隨眾水手跳出小船。
  
  「特德,你今晚帶幾個人密切注意海面,看有沒有人人襲擊我們。你們其餘的人可以去休息了!」湯姆說完,轉臉對帕伊瑪妮擺擺頭,說:「跟我走!」
  
  帕伊瑪妮跟在湯姆身後來到湯姆船艙。
  
  「你餓了沒有?」湯姆問。
  
  帕伊瑪妮搖搖頭。
  
  「想喝點什麼嗎?」湯姆又問。
  
  帕伊瑪妮又搖搖頭。
  
  「好吧!那就不用多客套了。我帶你來是想搞清楚皮特到底出什麼事了。假如你真是皮特的——,怎麼說呢?未婚妻,這個詞我叫起來彆扭。恕我冒昧,我很不欣賞皮特的這種行為,去找你這麼個未成年的女孩做老婆。但既然如此,我當然不能說什麼。帕伊瑪妮,你從頭開始,詳細告訴我你到底和皮特是怎麼回事,皮特怎麼就會去了哥倫比亞。」

NKNK 2009-07-05 04:13 PM

第三十二章 行動的前奏
帕伊瑪妮的敘述讓湯姆很是吃驚,他沒想到短短十幾天中皮特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皮特竟然能獨自驅車去了哥倫比亞。他更驚歎帕伊瑪妮這個小女孩能讓他身邊從來都是尋歡作樂、四處留情的皮特變成一個能為愛情而去冒險的人。湯姆在帕伊瑪妮敘述時仔細打量了這個女孩,他怎麼也看不出帕伊瑪妮有什麼讓皮特這麼瘋狂的理由。如果僅僅是漂亮得話,皮特以前也遇到過漂亮女人。湯姆疑惑了,他這個從來沒經歷過愛情,並在愛情之火中熊熊燃燒的男子此時無法理解沉迷於這種遊戲中的人所表現出的不可理喻的行為。「看來我必須用另外一種方式來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湯姆對自己說。
  
  在問詢完帕伊瑪妮後,湯姆叫林德來給帕伊瑪妮安排一個艙位住下。臨走時湯姆對帕伊瑪妮說:「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離開『格拉斯二世號』,直到皮特回來。既然皮特認可你這個未婚妻,也決定帶你離開巴拿馬,那我沒什麼可說的。但有一點我想說,假如有一天皮特離開了你,請你不要為現在做的選擇後悔。沒人強迫你這樣做,希望以後不要用仇恨和鄙視來對待你現在愛的人。如果那樣對皮特很不公平!」
  
  帕伊瑪妮點點頭,說:「湯姆船長,我向你發誓,如果皮特不拋棄我,我就一定永遠追隨他。」
  
  「好吧,我相信你現在發的誓言都是出自內心。但也許過了很多年後,你會發現,誓言會像生命一樣會隨時間衰老的。帕伊瑪妮,去睡覺吧!」湯姆對帕伊瑪妮擺擺手讓她離開。
  
  帕伊瑪妮走後,湯姆突然有一種難以說清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帕伊瑪妮的出現讓他腦海裡突然浮現維奧萊塔的影子。他第一見維奧萊塔的時候她也像帕伊瑪妮差不多大。那時維奧萊塔在與丹尼爾戀愛,維奧萊塔對丹尼爾的癡迷的愛很像現在的帕伊瑪妮對皮特,那時人們都認為他們的愛情牢不可破。可最後呢?命運之神永遠難以被相愛的人掌握、控制,人世間有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最不牢靠的東西——情人的誓言,這個僅僅在激情擁抱的懷中的那一刻有效的東西,現在在湯姆眼裡已經變得毫無價值可言。他給帕伊瑪妮說那番話的時候無疑就是在拿維奧萊塔給他的經驗教訓來告誡帕伊瑪妮。湯姆因為維奧萊塔而輕視那種因失戀而報復戀人舉止,更加痛恨以此給像他這樣的無辜者造的傷害。自從與維奧萊塔相識、結婚到現在湯姆都在承受這個女人給予他的內心折磨,因為愛的借口而去製造愛的痛苦,假借無辜人的手去滿足自己報復的私慾。維奧萊塔,這個湯姆內心充滿無法解脫、揮之不去的悲苦,在整個晚上讓他不得入眠。他突然有了另一種情緒,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思念維奧萊塔。
  
  第二天,湯姆帶領尼克和喬治去巴拿馬機場取回了皮特放在儲物櫃裡的錢袋。經過清點湯姆發現裡面少了十五萬美金。他猜想這是皮特為帕伊瑪妮付了贖金以及用做自己去哥倫比亞的路費。湯姆決定在巴拿馬港口等皮特三天。假如皮特不能按時返回的話,他就開船離開巴拿馬。他讓人到帕伊瑪妮家中把小女孩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收拾走到船上。這樣,當皮特回到帕伊瑪妮家看到這情景一定會意識到帕伊瑪妮已經離開了巴拿馬,那時會他應該會返回美國來與湯姆會合。
  
  湯姆這三天再沒有踏上巴拿馬城,他總是在船艙裡待著。每天他派尼克和喬治去岸上買報紙回來,留意巴拿馬動態,看有沒有呂斯。納蘭德的消息。他猜想如果皮特找到游擊隊,那麼也不會很快完成對呂斯。納蘭德的營救。其實,在湯姆看來,皮特在去做一件很難完成的工作,救一個在警察嚴加看管的傷者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游擊隊會派多少人來?他對自己說,十個?二十個?湯姆覺得救人這種工作並不是一般游擊隊員可以勝任的事情,能有一個像他這樣訓練有素的特種兵組成的小隊也許還有戲。而對那些僅僅是熟悉叢林戰法,那些一般就知道打了就跑的游擊隊員來說,這個任務未免太難了。
  
  帕伊瑪妮現在每天都到甲板上眺望巴拿馬港口。她經常會坐在甲板上凝視遠方,她臉上充滿期盼,憂鬱和焦慮是那麼明顯。她每天中午和晚上會到湯姆船長的船艙裡來問皮特的情況。她會把湯姆放在桌子上的報紙拿起來仔細翻看,她和湯姆一樣都想從中瞭解皮特和她哥哥的狀況。但報紙上什麼都沒有,整個巴拿馬報紙沒有一星半點有關呂斯。納蘭德和皮特的消息。
  
  到第三天晚上,湯姆把帕伊瑪妮找來,對她說:「帕伊瑪妮,我們明天就要離開巴拿馬了,我們不能等了。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跟我們走,還是留在巴拿馬?」
  
  「皮特沒來,我怎麼能和你們走?」帕伊瑪妮眼眶噙滿淚水說。
  
  「皮特你不用管,他如果回到巴拿馬,他會知道你已經和我們走了。」
  
  「還有我的哥哥,他還沒被救出來。」
  
  「這個我就無能為力了。」
  
  「皮特去了五天了,我怕他出事了。」帕伊瑪妮用焦慮的語氣說。
  
  「我想應該不會,皮特很聰明。他知道如何應付遇到的麻煩。」
  
  「不!我有個預感,我覺得皮特一定出事了。」
  
  「如果皮特出事了,那報紙上就應該有登載,畢竟他是美國人。可現在沒有,說明他現在很安全。」
  
  「不!我從昨天開始就感覺很煩躁,就在我這裡,」帕伊瑪妮指指自己的胸口,「我有感應。我知道他一定有了麻煩。」
  
  「即便他出了事情那我們也無從下手,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我們只有暫時離開。等有確切消息後再做打算。」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下船,我要去家裡等他回來。」帕伊瑪妮抬起因為思念而淚流滿面的臉說。
  
  「這個你自己決定!我不能強迫。但我還是勸你留在船上,你如果下船我想你再沒機會去美國了。即便皮特回來,我們也不會因為你而重新返回巴拿馬。你還是考慮清楚!」
  
  「如果因為去美國而離開皮特,我寧願選擇留在巴拿馬。」帕伊瑪妮說,「沒有皮特我去哪裡都沒有意義。」
  
  湯姆盯著眼前的女孩許久,最後歎了口氣說:「好吧!就再等皮特一天吧!」
  
  帕伊瑪妮臉上露出笑容,她上前摟住湯姆的脖子親吻了他的臉頰。湯姆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還能說什麼,對這樣癡情的女子,他感覺不可思議。唉!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湯姆問自己,看來這真是讓人瘋狂、變傻的毒藥。
  
  第二天上午一如以往一樣沒什麼變化。到了中午,尼克和喬治急匆匆從岸邊趕回船上,他們上船後徑直來到湯姆的船艙。
  
  「船長,今天的報紙登了個壞消息。」
  
  「什麼壞消息?」
  
  「皮特被『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綁架了。」
  
  「什麼?」湯姆跳了起來。他翻開報紙快速瀏覽了報上登載的消息,該消息的標題是:美國一遊客在邊境被「哥武」游擊隊綁架。文章內容報道被綁架的遊客叫皮特。莫拉雷斯,文中還說『哥武』游擊隊稱該遊客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間諜。
  
  「奶奶的!」湯姆把報紙兩下撕爛,嘴裡罵道:「真他媽愚蠢!皮特怎麼會這麼愚蠢?真要救人也應該等我到了後再說。可現在,事情到了這步田地真是太棘手了。」
  
  「我得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湯姆思度道。他讓尼克和喬治先回船艙休息,自己則站在舷窗前不住地抽雪茄,他開動腦筋,思考解決問題的方法。他整整想了一下午,最後他決定給奧薩娜夫人發電報。
  
  奧薩娜夫人的回電並沒有讓湯姆感到寬慰。她在電報中僅僅是說她盡可能聯繫在尼加拉瓜的朋友,她不能保證尼加拉瓜政府能夠出面去說服『哥武』游擊隊放人。
  
  湯姆清楚地知道尼加拉瓜與『哥武』游擊隊並沒有特別緊密的聯繫。但有一點他清楚,尼加拉瓜的奧爾特加總統與古巴關係很好,而古巴又與『哥武』游擊隊有密切的聯繫。湯姆並不指望古巴能讓『哥武』游擊隊放人,他是想通過尼加拉瓜和古巴去證明皮特並不是美國中情局的人,讓『哥武』游擊隊明白他們僅僅抓了一個想要幫助他們救他們同夥的普通美國人而已。
  
  中午,帕伊瑪妮照常來見湯姆,她看到湯姆臉色陰沉感到事情不妙。
  
  「湯姆船長,出什麼事了?」帕伊瑪妮問。
  
  「帕伊瑪妮,看來你猜對了,皮特被你哥哥的游擊隊扣留了。這真是個壞透頂的消息。」
  
  「為什麼扣留他?他是去請求他們救我哥哥呀!」帕伊瑪妮痛哭失聲。
  
  「我想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游擊隊根本就不信一個美國人能去冒險做這種事情,他們很可能認為皮特在你家的出現與你哥哥被捕有直接關係。要是我,我也會懷疑皮特的動機。看來皮特太愛你了,他失去了正確判斷問題的能力。」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開始是我哥哥,現在又是皮特,我該怎麼辦?」帕伊瑪妮哭倒在地,悲傷得像是快斷了氣一樣。
  
  「帕伊瑪妮,哭能解決問題嗎?這個結果雖然不是我預料到的,但並不令我太吃驚。任何冒險如果不做充分的思考和必要的準備,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這種結果。好了,帕伊瑪妮,起來吧!現在事情已經不是哭能左右得了的了。我一直避免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但看來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巴拿馬之行要有新花樣了。假如用金錢與和平手段不能解決問題,那就只有用暴力了,如果一切努力都失敗,那我只有組織一個小分隊去哥倫比亞營救皮特。」
  
  帕伊瑪妮聽到湯姆要營救皮特,她抬起渴望的頭,用哽咽的嗓音說:「謝謝!湯姆船長,你真是好人!你救了皮特,也就是救了我。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帕伊瑪妮,老實說,我對完滿你的愛情沒有興趣。我只關心我的朋友。所以,帕伊瑪妮,從現在開始你老老實實去船艙待著,在沒有把皮特救回來以前我不想看到你這個喪門星了!」
  
  帕伊瑪妮掩面哽咽著離開湯姆的船艙,她回自己的船艙繼續哭泣去了。而湯姆此時的心情糟糕透了。開始在地圖上察看巴拿馬和哥倫比亞,他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兩個國家。他已經開始為將來的暴力行為做準備了。
  
  到第二天中午,奧薩娜夫人來了回電。她告訴湯姆,尼加拉瓜方面已經與古巴進行了聯繫,而古巴方面答應提供幫助去做疏通。奧薩娜夫人告訴湯姆在沒有得到進一步消息之前,讓他耐心等待。
  
  尼克和喬治帶來的新報紙給湯姆提供了一個消息。美國官方發聲明要『哥武』游擊隊釋放被綁架的人質,聲明中特意說皮特不是美國中情局人員,他是阿拉斯加蒙蒂利亞漁業加工及捕撈公司一個普通的漁民。在報紙中還引用美國國內報紙對皮特的介紹說皮特是蒙蒂利亞船隊「奧拉號」上的大副,他現在應該在涼爽的白令海上捕魚,而不是在炎熱的中美洲旅遊。很快,湯姆就接到「奧拉號」水手轉發的來自蒙蒂利亞公司的電報,詢問皮特為什麼會離開「奧拉號」去了巴拿馬。湯姆已經想好應答的說辭,他讓「奧拉號」發電報給蒙蒂利亞公司總部,說皮特因為在海上受到風寒所以湯姆特意批准他在安科雷季下船去度假。至於皮特為什麼去了巴拿馬,湯姆明確說那是皮特一直嚮往旅遊的地方。他一點不奇怪皮特去了巴拿馬。蒙蒂利亞公司再次回電要求「奧拉號」即刻返回阿達克島,說蒙蒂利亞先生要見他。湯姆回電說他已經在返回阿達克島的路上了。
  
  「他奶奶的,讓我立刻回去!笑話,我可以找一千個理由說明我為什麼在路上耽擱了。」湯姆給蒙蒂利亞公司總部發完回電後對自己說,「等我救了皮特,然後再想如何應付聯邦調查局的人吧!假如我的假身份被他們識破。那我就去香港,然後靠手頭的資金再賺他一把。我湯姆已經不是一文不名的人了。只要我能靠證券或者別的什麼事情賺夠錢,那麼我的計劃還能繼續下去。」
  
  湯姆一邊閱讀報紙一邊思考著。突然他看到一則消息,說是皮特在離開巴拿馬之前曾與巴拿馬SEAE公司總裁吉吉。基爾斯特德女士有過接觸,曾在離開巴拿馬之前在該女士家中停留過。報紙上的這個消息登載在巴拿馬一家本土報紙「巴拿馬先驅報」,其他報紙都沒有登載這個消息。
  
  皮特去到這個女人家幹什麼?湯姆思索著,有一點真讓我很疑惑,皮特是如何救這個小女孩的出來的呢?按照帕伊瑪妮的說法是巴拿馬警察給了皮特這個美國人面子,讓他花了十萬美金保帕伊瑪妮出了監獄。
  
  湯姆覺得這裡面有隱情。「皮特一定對這個小女孩隱瞞了什麼。」湯姆對自己說,「皮特在帕伊瑪妮出獄前在這個叫吉吉。基爾斯特德的女人家裡停留過,那麼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很可能與皮特出走有關。」湯姆決定耐心等兩天,如果古巴方面的說服失敗,那他準備先從這個女人身上下手,湯姆認為這個女人至少瞭解一些有關皮特出走的事情。
  
  湯姆等待了一天奧薩娜夫人就回了電報。她告訴湯姆皮特的確被「哥武」游擊隊綁架,如果想讓皮特獲得自由的話,湯姆必須親自前往哥倫比亞,具體為什麼「哥武」游擊隊不做任何解釋。
  
  湯姆立即行動,他即刻組織了一個五人小分隊,手下隊員為尼克、喬治、林德、山姆。大家攜帶已經拆散打裝在背包裡的衝鋒鎗和狙擊步槍,隨身攜帶短槍和匕首,在他們的包裡還裝有槍榴彈、手雷、炸藥、充足的彈藥和現金,另外他們還攜帶了一部電台。湯姆告訴特德,在他們離開後,特德負責指揮「格拉斯二世號」起錨離開巴拿馬,湯姆讓特德把船開到公海上停泊等待他的命令。
  
  五人換了身遊客打扮的行頭,帶偽造的護照下船。他們每人背上都背著一個大包,在夜色的掩護下乘上小船,當他們用船槳把小船從大船身邊推開後就劃獎向岸邊劃去。向前划行了三四十米後,突然一個人從「格拉斯二世號」上跳進海裡。湯姆回頭察看,很快那人冒出海面,向他們奮力游了過來。
  
  「誰?」湯姆厲聲喝問。
  
  對方不回答。很快這人游到小船旁邊,湯姆看清是帕伊瑪妮。納蘭德,在眾水手的拖拽下,她上了小船。
  
  「看來你放棄了最後離開巴拿馬的機會。」湯姆說。
  
  「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小姑娘喘著氣說,「在沒有把我哥哥和皮特救出來以前,我絕不離開巴拿馬。」
  
  「好吧!你願意怎樣就怎樣。我不想和你多費口舌。」湯姆冷冷地對帕伊瑪妮說了一句,然後抬頭命令眾水手:「繼續劃獎!」
  
  小船靠上港口外的一處沙灘,湯姆帶領眾人穿過沙灘走到公路上。
  
  「我們現在是來巴拿馬旅遊的美國遊客。」湯姆對眾人說,大家要興高采烈,裝得像遊客的樣子。湯姆從包裡拿出一瓶酒,自己喝了一口,然後給自己衣服上撒了一點。他把瓶子遞給其他人,大家都效仿他的樣子。帕伊瑪妮渾身濕漉漉地站在一旁看著這群人,她不理解眼前的湯姆為何與皮特截然不同,無論是長相五官,還是說話的氣質,很顯然湯姆船長不是白人。他的樣子明顯與巴拿馬唐人街上的華人相似。
  
  「我們找家廉價的旅館住下,明天我們開始行動。」湯姆繼續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放肆地說下流話,像個四處流浪的德克薩斯牛仔一樣。我不介意你們去挑逗巴拿馬娘們,但有一點,誰都不能特意製造事端,也不能與那些女人發生事情。等把事了結後,我們可以到加勒比海任何一個港口去消磨精力。現在我們就出發,搭公車去巴拿馬城。」
  
  六個人在公路上截住了一輛過路的公車。車上旅客並不多,大部分是當地巴拿馬人。湯姆一群人渾身酒氣沖天,在車廂裡肆意笑話的樣子讓周圍的巴拿馬人很是厭惡,但卻沒一個敢多說什麼。在車上湯姆把帕伊瑪妮拉在身邊,攬著女孩的腰,故意說著粗話,那樣子似乎帕伊瑪妮就是一個妓女一樣。帕伊瑪妮對湯姆的這種舉動很不適應,但一想到這些僅僅湯姆的偽裝,她就勉為其難地容忍湯姆船長了。
  
  公車在城裡一家旅館門暫停,湯姆和眾水手下車。看著公車開走後,湯姆帶領眾人進旅館訂了三個房間。尼克與喬治一間,林德與山姆一間,湯姆船長則自然與帕伊瑪妮在一起了。
  
  大家到各自房間休息。湯姆把行李放下後,對帕伊瑪妮說:「你去洗澡吧!」
  
  小女孩沒有動,她在猶豫,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你想說什麼?」湯姆看到小女孩的猶豫於是問。
  
  「我——,想——,能不能單獨住——」
  
  「你想說你害怕我這個粗俗的人對你做什麼,對嗎?」湯姆說,「放心吧!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人。讓你和我在一個房間,那是給旅館的人的看的。進來時他們都看到你是我泡的馬子,所以你就不能單獨一個人住。」
  
  「哦!那——,我——」
  
  「別我了!你現在只能在這。也許你想回家去,但實話告訴你我不放心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再次被警察逮捕而出賣我們呢?」
  
  「我——,不可能!」帕伊瑪妮臉被湯姆羞辱地紅了起來,「我不是那種人!」
  
  「在警察的皮鞭下,沒有幾個女人不是那種人!所以別給我爭辯。我要出去一下,在我回來之前,你最好把自己收拾打扮好,看你披頭散髮和瘋子一樣,即便裝妓女也應該有點妓女的樣子!」說完湯姆離開房間出去了。
  
  湯姆離開後在巴拿馬大街攔了輛的士。
  
  「帶我去『巴拿馬先驅報』報館!」湯姆說。
  
  司機是個年輕人,他聳聳肩說:「很抱歉!我是新手,不知道你說的這家報館在什麼地方。」
  
  湯姆把報紙放在司機鼻子底下,「看清楚了,老弟。這上面有地址,你總不該連這裡都不知道吧?」
  
  「哦!這個我知道。」司機說完發動汽車,很快車就停在一棟三層樓的建築下面。
  
  湯姆下車後,站在樓前觀察了片刻。這是一棟舊樓,從外觀看至少有三十年了。樓裡除第一層外二層三層都燈火通明。湯姆推開樓門走進去,他走到門衛檯子前。
  
  「我想見米伯恩先生。」湯姆說。
  
  「你和他事先有約定嗎?」門衛問。
  
  「沒有,我不認識他。」
  
  「那可能不行!」
  
  「是這樣,我是『紐約新經濟論壇報』的記者,我叫湯姆斯。海格。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在巴拿馬這個名字家喻戶曉。」
  
  門衛搖搖頭,說:「很抱歉!我從來沒聽過。」
  
  「是嗎?這不可能!我報道過巴拿馬轟動一時的女童綁架撕票案,是我最先報道的。十年前!」
  
  「我沒聽說過!十年前的事情誰還能記得清楚。」
  
  「看來巴拿馬人忘記名人要比街頭乞丐忘記施捨者還要快!」湯姆感慨了一句,他從兜裡拿出十美元鈔票,塞給門衛。「這是我的通行證!你幫我找找米伯恩先生,或者乾脆就告訴我如何去找。」
  
  門衛毫不猶豫接過鈔票放在自己兜裡。他說:「米伯恩先生現在不在報館,他應該在酒吧和妓女鬼混。我給你酒吧的地址,你自己去找他。」
  
  「好吧!看來我的通行證的確有效。」
  
  湯姆離開報館後乘車去了門衛給的那家酒吧。
  
  這是一個下等酒吧。湯姆進去的時候裡面亂烘烘,聲音非常嘈雜。酒館裡充滿男人身上發出的的汗臭和女人身上散發的廉價香水的味道。在吧台前,趴著幾個已經喝得東倒西歪的男人,他們身旁那些打扮得妖冶的女人依然在與這些已經神智不清的酒鬼****。
  
  湯姆徑直走到吧台前。他拽住一個酒保,直截了當地問:「『巴拿馬先驅報』的米伯恩先生在哪?」
  
  酒保把手伸出來,那意思很明顯。湯姆塞給他一美元,酒保對不遠處的一個桌子擺擺頭,說:「他在那!」
  
  「是哪一個?穿黑色襯衫的嗎?」湯姆問。
  
  「不是!那個頭髮帶卷,抱著兩個女人的就是。」
  
  湯姆點點頭,他離開吧台,走到米伯恩先生的桌子對面。他把米伯恩的衣領拽住,把他從兩個妓女懷中拉了起來。
  
  「你幹嘛?」米伯恩惱怒地問。
  
  「你是奧佐。米伯恩?」湯姆問。
  
  「怎麼?你找我什麼事?」
  
  湯姆鬆開米伯恩的衣領,坐下來。他向酒保打了響指,酒保走了過來。
  
  「給我一瓶威士忌!」湯姆對酒保說。
  
  「是一瓶嗎?」酒保追問了一句。
  
  「對!」湯姆冷冷地說。
  
  酒保走後,湯姆對米伯恩說:「我是『紐約新經濟論壇報』的記者湯姆斯。海格,我今天剛從紐約趕來。知道為什麼嗎?」
  
  「湯姆斯。海格?我不認識你!」米伯恩說。
  
  「知道你不認識我。」
  
  「那你想幹嘛?」
  
  「我看了你在『巴拿馬先驅報』上一篇關於一個叫皮特。莫拉雷斯的美國人被『哥武』游擊隊綁架的報道。你在文章中提到一個女人,叫吉吉。基爾斯特德,說這個美國人在被綁架以前曾與她有來往。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哦!你想從我這裡打探消息!」米伯恩笑了起來,「你準備花多少錢來收買我的內幕消息?」
  
  「我不可能給你開高價!像你這種整天在廉價酒吧泡廉價妓女的小報記者值不了高價。」
  
  「那可不一定!在巴拿馬,很多內幕消息就是在這種酒館得到的。」米伯恩眼睛裡閃爍著狡詐的光芒,他猜出湯姆是來向他收買內幕新聞。
  
  「這樣吧!你先讓你身邊的這兩個女人走開,我想和你單獨談談。」湯姆對米伯恩說。
  
  米伯恩露出牙齒做了個怪象,他向兩邊的女人擺擺手。兩個女人嘴裡嘟囔著不情願地站起來走了。
  
  「米伯恩,我們談個價吧!你的內幕消息要多少錢?」
  
  「這看你要什麼檔次的消息了?」
  
  「我不和你廢話!把情況全告訴我,你開個價吧!」
  
  「一千美金!」
  
  「你覺得你有得一千美金的料嗎?」
  
  「那你說怎樣?你能給多少?」
  
  「我最多給你兩百美金。」
  
  「兩百美金不可能,我可以給你降到八百。」
  
  「米伯恩,如果我現在離開你,我再去找別的報館記者,我想我花不了兩百美金就能行。好吧!如果你能持續不斷提供新消息的話,我可以考慮給你四百美金。」
  
  「我要五百,這正好夠我還帳的數目。如果你答應我們就成交。」
  
  「我看你永遠也成不了什麼人物。好吧!就五百美金。但我只能先付你兩百美金。除非你的確在這幾天給我提供了內幕消息,否則那剩餘的三百美金你就沒指望了。」
  
  米伯恩笑了起來,他得意地說:「雖然我在巴拿馬沒有名氣,但我有可靠的渠道得到你們美國記者得不到的消息。現在就給我錢!我們可以立刻開始談你感興趣的話題。」
  
  湯姆盯著對面這個渾身市儈氣的男子,他故意猶豫了片刻,然後從錢包裡掏出兩百美金甩在桌子上。米伯恩把錢抓在手裡,露出喜悅的神情。
  
  「這個東西真令人陶醉。」他說著把錢放在口袋裡,然後拿起酒保剛才放在桌子上的一瓶威士忌,給自己倒了半杯,問:「海格先生,你想知道什麼?」
  
  湯姆第二天上午帶尼克去觀察地形。他們在街邊一處露天咖啡店裡喝咖啡,然後留意那豪宅門口的動靜。整個上午過去,到中午的時候一輛紅色跑車開了出來,一個頭髮灰白,皮膚白中透紅的中年女子開車離去。根據米伯恩的描述,湯姆知道這個女子就是吉吉。基爾斯特德,巴拿馬SEAE公司的總裁,一個在巴拿馬很有能耐的女人。
  
  看著吉吉的離去,湯姆心裡想,看來我們需要一輛好車來追蹤這個女人。當天下午,湯姆就到一家汽車店買了一輛白色八成新的二手美國車,是那種馬力大,速度快,能裝載六七個人的四輪驅動越野車。
  
  湯姆和尼克把車開回旅館,他和尼克下車後回到房間。在房間裡,湯姆攤開巴拿馬城的地圖,他在上面標注了要行動的地點和逃跑路線。他分析了很久,最後當他完全把有把握之後,他把地圖燒了,因為那些要做的事情已經全部記在他腦子裡了。
  
  帕伊瑪妮一直坐得遠遠得看湯姆。她很想上前去問湯姆情況怎麼樣了。她內心焦躁不安,對皮特和哥哥的擔心都讓他傷心難過。她不理解面前這個粗壯有力,看來起來既不漂亮也不不聰明的男子如何會那麼坦然自若,那麼沉穩、不急不躁。她在湯姆工作的間隙給湯姆沖了杯咖啡,湯姆隨手把杯子拿起來一口氣喝完,連聲謝謝都沒有。
  
  帕伊瑪妮終於看到湯姆船長專注的神情鬆弛下來,而後又看著湯姆船長把標注有標記的地圖燒掉。湯姆把地圖灰燼拍碎倒在洗手間抽水馬桶裡沖走。他洗完手,走出洗手間平靜地看著一直在留意他工作的女孩,問:「帕伊瑪妮,晚上想吃什麼?我帶你去中國餐館。」
  
  「你去吧,湯姆船長。我去不了。我沒有合適的衣服,我下船的時候什麼都沒帶。」
  
  「哦!這時一百美金,你出去買件廉價裙子。一個小時後,我開車帶你出去走走,我很想領略一下巴拿馬城浪漫的熱帶風情。你可以做我的嚮導。」
  
  「他們也一起去嗎?」
  
  「不!只有我和你。」
  
  「為什麼?」
  
  「別問那麼多,以後你就知道了。」

NKNK 2009-07-05 06:45 PM

第三十三章 崇拜格瓦拉的人
湯姆帶著帕伊瑪妮從中國餐館出來後一直開車在街上轉悠,他每到一個路口或者某個特定地點都會問帕伊瑪妮幾乎相同的問題:這裡走過去是不是某某街?這是什麼建築?裡面都是住什麼人?
  
  帕伊瑪妮並不能全部回答湯姆船長的所有問題,她只能盡可能地回答湯姆的提問。她開始有點明白湯姆帶她出來的原因,她猜想湯姆船長一定在計劃著一個大陰謀。至於是什麼陰謀,她卻絲毫猜不透。最後湯姆把車開到一條街道上,他手拿望遠鏡,在車裡遠遠注視一棟別墅的大門。
  
  過了有一個鐘頭,湯姆對帕伊瑪妮說:「帕伊瑪妮,我下去一會。你不要下車,等我回來!」
  
  帕伊瑪妮點點頭。湯姆下車後在幽靜的馬路上站立了一會,左右看看四周無人,他迅速奔跑到牆頭,只一瞬間他就上到牆上,他蹲在牆上觀察了片刻就跳進圍牆。帕伊瑪妮透過車窗玻璃看著湯姆船長的舉動,她儘管以前領教過他的厲害,但此時依然感覺很驚訝。過了大約有一個半小時,帕伊瑪妮感覺到有一個陰影到了車邊,她警覺了一下,正要凝神去看,車門就被開了,湯姆船長鑽進來。他一言不發,發動汽車,車慢慢從幽靜的街道上滑過,很快進入一個繁華大道,不久,他們回到旅館。
  
  湯姆帶帕伊瑪妮進了房間後就到隔壁房間去找手下去了。帕伊瑪妮一個人在房間裡傻傻地坐著,她心頭充滿強烈的好奇心,但她卻不敢問湯姆船長。在湯姆船長面前,她有恐懼感。帕伊瑪妮此時感覺到累,一陣她倒躺在床上,然後就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湯姆船長睡在自己的床上,他還在沉睡。帕伊瑪妮起身到洗手間洗了澡,等她出來的時候湯姆船長已經不在了。她趴到窗戶向外看了看,看見湯姆船長正和旅館的老闆談話,指著車說事情。一陣,湯姆船長進來了,他對帕伊瑪妮說:「今天上午你在房間裡一步也不要出去,等我回來。我給你買了早點,你先吃了。假如有人敲門你也不要開。知道了嗎?」
  
  湯姆船長剛一出門帕伊瑪妮就趴在窗戶上看,她看到湯姆船長帶領兩個人乘車離開了旅館。
  
  在巴拿馬城通向海灘的一處公路旁停了一輛白色越野車,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天空晴朗,海風從西面吹來把燥熱的溫度降低了許多。吉吉。基爾斯特德早晨起來,她吃了早餐,打了兩個電話,然後就驅車去公司。她穿了件紫色的裙子,頭上帶了頂紫色的寬邊遮陽帽,臉上帶著粉色墨鏡。她依然開著自己慣常開的紅色敞棚跑車,神情坦然。她熟練地駕駛跑車。當她開到一處經過海灘的公路時,她遠遠看到一輛白色越野車停在路邊。在越野車車邊站立了一個男子,他穿白色襯衣,藍色牛仔褲,帶黑色墨鏡,他像是車壞了,在等待救援。
  
  吉吉。基爾斯特德開到的時候那男子起身,站立在路中間,把手伸直把道路擋住。吉吉本不想停車,但看無路通過只好放慢車速,停下來。那男子走到車邊看了吉吉一眼,然後迅速跳到吉吉車上,坐在她身邊。在吉吉還沒從男子的突然舉動中緩過勁來那男子對吉吉說:「基爾斯特德女士,開車!跟著白色越野車走。」
  
  「你是誰?」吉吉用驚訝的語氣問。
  
  「這你暫時不用知道,快開車。我口袋裡是槍,請聽我命令。」
  
  吉吉低頭看了身邊男子,她看到那男子的把右手放在襯衣裡,從襯衣頂起的樣子看的確是有槍在對著自己。吉吉笑了起來,她對這男子的行為感覺不可思議。
  
  「你為什麼要綁架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吉吉問。
  
  「在我數到三的時候你還沒啟動引擎我就殺了你!」男子凶光畢露地說。
  
  吉吉看男子目光冷酷、殺氣騰騰的樣子,知道自己這次的確是遇到麻煩了。她驚奇在巴拿馬竟然有人敢劫持她,她感覺這真是令人不可思議的的事情。
  
  「好吧,先生。我想你一定在做一件蠢事,我想你很快就會後悔的。」吉吉說著踩下油門,追隨已經開出了一段距離的白色越野車向前開去。
  
  開了有十幾分鐘,白色越野車開到一處灌木從中,吉吉在男子的威逼下也開了進去。
  
  「停車!」男子說。
  
  吉吉把車停下來。她轉過頭,冷冷地看著身邊的男子,神情中透出傲慢。她目光中帶著挑逗和質詢的神情,似乎是在說:「我來了,現在你想怎麼樣?」
  
  男子把手從襯衣裡掏出來,那食指伸著,依然保持著槍的樣子。他食指對著吉吉,嘴上輕輕發出「砰」的聲音。他這舉動真把吉吉氣壞了,她這時才明白男子耍了她。
  
  「你耍我——」吉吉憤怒地說。
  
  男子挑挑眉毛,微微笑了笑,點點頭。
  
  「你到底是什麼人?把我搞到這裡幹嘛?」
  
  「我叫邁克。道格,我受人委託到巴拿馬來做一件事情,找你來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你想知道什麼?」
  
  「你一個星期以前見過一個叫皮特。莫拉雷斯的年輕人。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你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你為什麼想瞭解他?」
  
  「回答我問題。」男子語氣輕柔,但卻很堅決。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認識多年了。」
  
  「你是不是認為我手裡沒有槍對你沒威脅,所以不想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男子正色問。
  
  「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也沒辦法!」吉吉攤開手掌說。
  
  「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是什麼身份,我們是專門從事這種秘密勾當的人,說白了就是職業殺手,專為委託人處理各種法律不能解決的問題。我的委託人知道你是皮特。莫拉雷斯在巴拿馬最後接觸的人,根據我們調查,你很可能是出賣皮特。莫拉雷斯給『哥武』游擊隊的人。我們得到指示,如果皮特。莫拉雷斯不能被營救出來,那我們就把出賣他的人處死。」
  
  吉吉輕蔑地搖搖頭,說:「你們一定不瞭解巴拿馬,同時你們更不瞭解我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我只知道你是莫拉雷斯先生在巴拿馬認識不久的秘密情人。」
  
  吉吉笑了笑,說:「莫拉雷斯先生算不上我什麼情人,他只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
  
  「是嗎?但我們調查的結果不是這樣。你是莫拉雷斯先生在巴拿馬唯一的女人。如果我們救不出莫拉雷斯先生,我們只能殺死你交差了。」
  
  「你們想救莫拉雷斯先生很簡單,只要你們能救出那個讓他到哥倫比亞冒險的小女孩的哥哥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
  
  「你們認為我是莫拉雷斯先生的情人,其實你們完全錯了。他真正的情人是個小女孩,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
  
  「不明白!」
  
  「看來你們並不知道莫拉雷斯先生為什麼去了哥倫比亞。你們對事情的真相一點都不瞭解。」
  
  「是!我們是不太瞭解。但我們知道他被綁架和你有關。」
  
  「他被綁架的過程你知道嗎?」
  
  「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告訴我細節。」
  
  「他其實是到哥倫比亞去找『哥武』游擊隊救他那個巴拿馬小情人的哥哥。」
  
  「莫拉雷斯先生怎麼會有一個小情人?她現在在哪裡?」
  
  「莫拉雷斯先生是個花花公子,這個小情人是他在來巴拿馬沒多久就認識的。這個女孩在莫拉雷斯去哥倫比亞以前被莫拉雷斯從警察局裡救了出來。至於這個小女孩在哪裡我不知道。」
  
  「她叫什麼?」
  
  「叫什麼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她的哥哥叫呂斯。納蘭德。」
  
  「他哥哥現在什麼地方?」
  
  「呂斯。納蘭德在警察抓捕他的時候被槍擊傷了,他現在在巴拿馬一家醫院秘密關押治療。」
  
  「什麼醫院?」
  
  「我想是巴拿馬羅蘭根醫院。」
  
  「呂斯。納蘭德是幹什麼的?」
  
  「你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吉吉驚奇地問。
  
  「他是什麼人?很出名嗎?」
  
  吉吉無奈地搖搖頭,對身邊男子竟然不知道呂斯。納蘭德而不可思議。她說;「呂斯。納蘭德是哥倫比亞『哥武』游擊隊的一個支隊的首領。他是巴拿馬人,曾經在巴拿馬做過幾起大案,是巴拿馬和哥倫比亞政府通緝的要犯,在巴拿馬很出名。」
  
  「哦!是這樣——」男子點點頭。「莫拉雷斯先生就是為了這個人才去了哥倫比亞?」
  
  「對!我想他應該是這個原因。」
  
  「那為什麼游擊隊要綁架他呢?」
  
  「這我不知道。我想游擊隊並不相信他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游擊隊認為他是個誘餌,對嗎?」
  
  「據我所知是這樣!」
  
  「那麼你認為我們如何能解救出莫拉雷斯先生?」
  
  「我剛才說了,如果你們能救出呂斯。納蘭德,就能救出莫拉雷斯。」
  
  「你能幫助我們嗎?你是莫拉雷斯的朋友,你可以幫我們嗎?」
  
  「怎麼幫?去救呂斯。納蘭德?」
  
  「對!」
  
  「不可能!呂斯。納蘭德被看管得很嚴密,不可能被救出來。」
  
  「我們不救呂斯。納蘭德還有其他好辦法救出莫拉雷斯嗎?」
  
  「我不知道。」
  
  「基爾斯特德女士,你一定要幫我們。」
  
  「我很想幫你們,很想救莫拉雷斯先生。但這事與我沒關係,我告訴了你救莫拉雷斯的方法,其餘我幫不了你們什麼。」
  
  「既然你提出了方法,那你就該告訴我該如何去做。」
  
  「我已經告訴了你們呂斯。納蘭德關押的地點,至於其他我幫不了你們什麼。」
  
  「我們需要醫院詳細的地圖,他關押的具體房間,有多少警衛,警衛都佈置在哪裡,還有我們該如何進入醫院,以及我們逃跑的路線。這些你都必須告訴我們。」
  
  「不可能,我根本不瞭解這些。」
  
  「你現在不瞭解,但你能幫我們瞭解到。」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自信?」吉吉凝視著男子的眼睛問。
  
  「實話告訴你,在我今天請你到這裡來以前我們對你已經有過細緻的瞭解了。我知道有關你的很多東西,包括你在巴拿馬的影響力。包括你的性格、愛好還有你崇拜的偶像。」
  
  「說說看!我崇拜的偶像是誰?」吉吉把胳膊盤在胸前用譏笑的語氣問。
  
  「我想應該是切。格瓦拉。」
  
  「你怎麼會知道?」吉吉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你收集了大量有關格瓦拉的物品,他的照片,畫像,還有有關他的傳記。我可以毫不掩飾地說,你是一個狂熱的格瓦拉分子,或者說是他的崇拜者。」
  
  「這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這些。」吉吉咬著嘴唇嘶啞著說,她身體因秘密被人知曉而震驚地顫抖。
  
  「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吧,我進入過你的府邸。我看你進入一個秘密房間,你出來後我也進去了。在裡面到處都是有關格瓦拉的東西。你這種從來都不向外人透露的愛好一旦被外界所知道,我想你真在巴拿馬無立足之地了。」
  
  吉吉癱在座椅上,她雙手抱著腦袋,嘴裡念叨:「上帝啊!上帝啊!我該怎麼辦啊?」
  
  「按照我們說得去做,我們就會為你保守秘密。」
  
  吉吉搖著腦袋,她痛苦地思考很久,然後說:「非要救呂斯。納蘭德不可嗎?」
  
  「不是非要,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能讓我選擇的話我們當然可以考慮。」
  
  「我沒其他辦法。『哥武』游擊隊對待被綁架者的態度很明確。就我所知,『哥武』手裡現在有幾百名被綁架者,有人已經被關押了五六年了。」
  
  「那就幫我們去救呂斯。納蘭德!」
  
  「你們會讓我在巴拿馬無立足之地的。」吉吉咬著嘴唇嗓音低沉嘶啞。
  
  「如果你不幫我們,你也照樣在巴拿馬無立足之地。」
  
  吉吉聽罷嘴裡喃喃地說;「救呂斯。納蘭德,這簡直就是瘋狂。如果讓諾列加將軍和中央情報局的人知道我就死定了。」
  
  「我們可以為你保密,你只幫我們瞭解信息,行動無須你的參與。」
  
  「你們是成功不了的。」吉吉說。
  
  「這是我們的事情。如果成功不了,那也與你沒有關係。」
  
  「好吧!」吉吉歎了口氣說,「我別無選擇是嗎?」
  
  「是啊!」湯姆輕聲說,「還有,基爾斯特德女士,我們可能要在你的住處住兩天。我們在外面有點不安全。」
  
  「你們去我那裡不怕嗎?不怕我告密嗎?」吉吉問。
  
  「不怕,我既然敢這樣要求你,就有十足的把握,再說你告發我們只能引起我們人的報復,那樣你不但在巴拿馬無立足之地,而且會丟掉性命。」
  
  當天下午,一輛白色的越野車開進吉吉的別墅。從車上下來三個人,他們是湯姆船長、尼克和山姆。喬治、林德以及帕伊瑪妮則沒有露面。
  
  吉吉的別墅東邊正門,東邊和南邊是花園,西邊是游泳池,住宅建在北邊,透過南邊的花園,可以了望到大海。當天晚上,正在房間裡休息的湯姆被吉吉叫了起來。
  
  「跟我走!」吉吉說。
  
  「去哪裡?」
  
  「想和你談談。」
  
  「不能在這裡談嗎?」
  
  「和我去海邊,我心中有很多疑問,想問清楚。」
  
  「好吧!」湯姆跳起來,他把襯衣穿上,然後跟吉吉走出住宅。兩個人穿過一片椰樹林,來到海邊。他們找了塊沙灘坐下來。
  
  吉吉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格先生,你今天上午告訴我的話都是真的嗎?你難道就沒有欺騙我嗎?你真是受人委託來救皮特。莫拉雷斯先生的嗎?」
  
  「怎麼?你懷疑我?」
  
  「我下午去瞭解了皮特。莫拉雷斯的背景。皮特。莫拉雷斯是一個貧窮的漁民,根本就沒有任何深厚的背景,怎麼可能會有委託人來要你們救他呢?」
  
  「這個我不知道!我們只管負責營救他,其他我們管不了。」
  
  「按照我的理解有幾種可能:一種是像說的是某個神秘人物要營救他;一種是皮特。莫拉雷斯真像『哥武』游擊隊所說是中情局的人;要麼還有一種是我目前還猜不到的可能。」吉吉說。
  
  「我想應該是第一種,否則我們為什麼來巴拿馬呢?我們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至於其他我們管不了。」
  
  「有一件事情挺有意思。我今天偶然聽說古巴出面要求『哥武』游擊隊釋放皮特。莫拉雷斯。道格先生,到底皮特。莫拉雷斯是什麼人?」
  
  「你想他是什麼人他就是什麼人!」湯姆看著海水說。
  
  「道格先生,現在對皮特。莫拉雷斯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多。我以前真沒想到皮特是這麼一個神秘莫測的人,儘管我懷疑過他,但沒想到他遠遠比我想的要神秘的多。實話告訴你,有一批人已經前往哥倫比亞去營救皮特。」
  
  「什麼?」湯姆瞪大了眼睛。
  
  「怎麼?你不知道嗎?」
  
  「怎麼會?」
  
  「我今天得到消息,昨天有一批從美國駐巴拿馬的特種部隊士兵組成的小分隊乘飛機前往哥倫比亞,其目的就是去營救美國人質,我想應該是去營救皮特。但遺憾的是小分隊的飛機在哥倫比亞叢林墜毀,機上全體人員全部失蹤。」
  
  「你怎麼知道的?消息可靠嗎?」
  
  「你別管我從哪裡得到。這消息絕對可靠。」
  
  「美國政府為什麼會派一隊士兵去冒險救皮特?」湯姆問,「這不符合常理。」
  
  「為什麼不符合常理?」
  
  「皮特還沒有重要到美國需要派一個小分隊去營救。一定是有別的事情。」
  
  「應該不是!從時間上看只能是營救皮特。」
  
  「也許吧!」湯姆思考了一陣,然後轉換話題問:「醫院方面有進展嗎?你什麼時候給我們消息。」
  
  「我需要親自去醫院一趟,我明天去。」
  
  「好吧!希望你能盡快給我消息。」
  
  「道格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祖先在哪裡?」
  
  「你問這個幹嘛?」
  
  「我下午在同美國大使館的朋友聊天時瞭解到皮特。莫拉雷斯所在捕魚船上的船長是一個東亞人,那時我還沒有什麼觸動,直到下午回家的車上我的腦海裡突然把兩件事情串了起來。」
  
  「美國東亞人很多,這有什麼?」
  
  「你不知道,在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後我就返回了公司。我通過美國大使館的關係去與皮特的公司聯繫,這個公司應該叫阿拉斯加蒙蒂利亞漁業加工及捕撈公司,我通過使館要求傳一份皮特所在捕魚船上全體船員的資料,於是我得到了這份資料。在這份資料裡有全體船員的照片。」吉吉說完側頭用怪異的眼神挑逗似地看著湯姆。
  
  湯姆沒有說話,他在吉吉說完後目光直直看著大海,他像是石頭一樣,似乎吉吉的話對他沒有任何觸動。
  
  「我收到這份資料後非常吃驚,那種吃驚簡直不能用語言形容。」吉吉繼續對湯姆說,她的語言變得咄咄逼人,語氣中含著嘲弄和玩味。「道格先生,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吃驚嗎?」
  
  湯姆依然不說話,他依然目光炯炯地看著海面。
  
  「那時候我終於明白一點真相,我像是在隧道的盡頭看到一點光亮。我終於明白自己是與一些什麼人打交道了。道格先生,你真不想告訴我真相嗎?」
  
  湯姆把手伸到沙子裡,抓起一把,然後慢慢鬆開,讓沙子順著手掌的縫隙慢慢漏下去。他歎了口氣憂鬱地說:「基爾斯特德,你看,人生就像一把沙子,你手攥得越緊,沙子就漏得越快。」
  
  吉吉看著湯姆苦惱憂鬱的神情,她突然感覺上午那個冷酷、粗魯的男子不見了,她面前的男子變得沒有了力量,像是被打敗一樣。吉吉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把手放在外套口袋裡,心裡緊緊攥著一把手槍,那槍口對著身邊的男子,她在等待湯姆在知道她已經瞭解真相後對她的反擊。但反擊一直沒有來,湯姆一直那麼憂鬱,即不說明真相,也不為自己辯解。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最後,湯姆終於打破沉默。
  
  「基爾斯特德,很感謝你用這麼隱晦的方式與我談論我本人,用這麼久的等待來讓我說明真相。在你瞭解了真相以後,你實際上是讓自己陷入了一個更加難以解脫的境地。假如在你身邊的的這個男子在沒有瞭解你的某些生活狀態,不知道你內心不願被人瞭解的秘密以前,那你可能已經橫屍沙灘了。很幸運,你被一個死去的人救了一條命,你的偶像和崇拜者救了你的命。請不要認為我在說胡話,也不要認為你現在處於主動地位。儘管現在你手在口袋裡握槍,但那和燒火棍一樣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假如我現在想殺死你的話,你幾乎是無法逃脫的。」
  
  吉吉聽湯姆談到槍後立刻把身體向外挪動了一下,她把槍從口袋裡掏出來,對準湯姆。吉吉因為受到湯姆的威脅而神情很緊張。
  
  「基爾斯特德,不用那麼緊張!我說了你的命已經得到拯救。你應該相信我的話。感謝切。格瓦拉吧!你對他的狂熱讓你揀了一條命。」
  
  「湯姆船長,你應該是這個稱呼吧!」吉吉握著搶說,她目光警惕,時刻提防湯姆的攻擊。「你到底在做什麼?你一個小小『奧拉號』上的漁夫竟然跑到巴拿馬來,還想救『呂斯。納蘭德』,還想去哥倫比亞和『哥武』游擊隊打交道,我看你真是瘋了!」
  
  「把你手中的那個小玩藝放下吧,它不適合你。」湯姆看著大海說,「來,基爾斯特德。我們來談談格瓦拉,來談談這個浪漫主義革命家,談談你的救命恩人。「「你別發瘋了,現在是我手裡拿著槍,不是你。你應該好好考慮如何救自己的命。」吉吉惱怒地說。
  
  湯姆回頭看了吉吉一眼,目光中露出一絲輕蔑,說:「你真不想把那小玩藝放下來嗎?女士,你要知道那個東西裡一顆子彈都沒有。」
  
  「什麼?別騙我了,我不上你的當!」
  
  「讓我來告訴你真相吧!」湯姆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子彈,然後鬆開,那子彈紛紛掉落在沙灘上。「在剛到沙灘的時候,我就已經從你槍裡把子彈卸掉了。」湯姆說。
  
  「什麼?」吉吉把把槍口垂下,退出彈匣察看,就在這個時候,湯姆僅僅一個縱身就到吉吉身邊,把她的手腕一碰,槍就落在湯姆手裡。湯姆然後隨手一揚,槍遠遠地落入海水中。而此時吉吉手裡則拿著子彈裝得滿滿的彈匣。
  
  「你!你!」吉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湯姆笑了笑,他從腋下把槍抽出,從沙灘上把剛才丟下的子彈一粒粒揀起,推到彈夾裡。吉吉這才明白湯姆扔到沙灘上的是自己槍裡的子彈。吉吉回頭拔腿要跑,她剛跑了一步,就被湯姆一個魚躍勾住腳脖絆倒了。湯姆蹲在吉吉身邊,把槍塞到腋下槍套裡,然後輕輕拍拍吉吉的臉頰。
  
  「基爾斯特德,我說過格瓦拉救了你,你應該相信我。不要發抖,我不會傷害你。儘管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但那又怎麼樣?我湯姆船長從來不殺無辜的人。」
  
  吉吉在湯姆的攙扶下坐起來,她垂下頭,這一刻她感到絕望。此時,她知道自己完全掌控在湯姆船長的手中。她喃喃地說:「那你想怎樣?請不要傷害我。」
  
  「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我剛才建議我們應該談談切。格瓦拉。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這個偉大的人物了。」
  
  湯姆送吉吉回房間已經快到午夜十二點。在進房間的時候,吉吉向湯姆伸出修長潔白光滑的手臂,說:「進來吧!湯姆船長,我們還有很多話沒說完。」
  
  湯姆笑了笑,說:「我和皮特不一樣。我和女人只交流思想,而不是肉體。」
  
  「哦!明白了。」吉吉的臉紅了起來,「那我們明天見了。」
  
  「好!明天見吧。」

lsc4589 2009-10-28 12:26 AM

版主少了28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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