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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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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仙師太出手極快,快得不知她是如何出手的。
  兩聲震天大爆響,更是讓人觸景掉魂,怵目驚心。
  只不過那兩聲爆響,並未擲向三丈外的卓重陽四人,而是五丈以外近荒林邊的一塊大岩石上。
  於是一陣煙屑瀰漫中,那岩石生被爆下一大塊來,碎石片激射而飛向四周,威力端的驚人。
  緊接著,天仙師太一聲得意的笑,道:“卓重陽,你們看到了吧!如果本師太要取你們的命,該是舉手之勞而已!”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這不是俄羅斯人的地崩子嗎?”
  白方俠當即問道:“可有什麼方法克制?”
  “一個地崩子,也不過能崩個一丈範圍,咱們只要躲著些,她一出手,咱們就四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小宛道:“四舅怎麼知道的?”
  “塞北常有俄羅斯人,我就是在塞北看到的。”
  卓重陽突然高聲道:“天仙師太,卓某人覺得你是有不少令人防不勝防的絕活兒,但卻全不放在卓某四人的心上,如果你不信,儘管再掏出地崩子來試一試就知道了。”
  天仙師太不由既驚且怒,突然對身旁的一群醜尼的哭聲,感到不耐,立刻怒喝道:“不要哭了!”
  她聲音冷峻,神色懾人,立時把十幾個醜尼姑嚇的噤若寒蟬。
  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聽你的口氣,是要與師太決一死戰了?”
  卓重陽道:“那要看天仙師太的了!”
  天仙師太仰首說道:“本師太突然覺得,咱們雙方在此拚鬥,甚為不值,因為我花金子買寶物,還要替賣主拚命,豈不成了傻子?”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這話昨夜在望仙臺上,卓某就已提過,只是師太不為接受,如今總算豁然醒悟而茅塞頓開,這是可喜現象,卓某在此先行致謝。”
  天仙師太冷然哼道:“你謝我什麼?”
  “歸還血玉鳳,卓某也算不負聖命,回京可以交差了事了。”
  突然,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你想的可真如意,本師太十萬兩黃金豈是白花的?”
  卓重陽當即道:“依師太的意思,怎樣才能讓卓某交差?”
  天仙師太道:“這件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一頓之後,又道:“現在我不攔你們,你們可暫時離開此地,十天之後,你們再來。”
  卓重陽不解的道:“有必要再等十天?”
  “有!因為我要派人到踩雲嶺,把伍億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找來。”
  只聽她又低聲自言自語的道:“我一再告訴他,辦事要乾淨利落,他卻偏就惹來這場令人切齒的禍事出來。”
  白方俠突然道:“天仙師太,你不用派人去找那盜魁伍億,俺們這就要去把他們尚餘的六人,繩之以法呢!”
  天仙師太一聽白方俠這聲若洪鐘的話,不由一怔,心想秦嶺八大盜,怎麼只尚有六人?
  難道……
  心念及此,當即問道:“你說尚餘六人,是什麼意思?”
  白方俠聲若洪鐘的又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餘下的六人,也是逃不出早晚被捉的命運。”
  “這麼說來,你們已捉住兩人了?”
  天仙師太身旁的天醜怪尼突然接口道:“他們胡說,他們只不過捉到毒書生楊文光一人而已,兩天不見,他們又加了一個。”
  天仙師太黯然一嘆道:“怪不得他們對於拂塵中的毒粉不懼,原來都服了楊文光那個該死的解藥了。”
  白方俠高聲道:“我們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天醜師太如果不信,離此不遠,只要翻個嶺脊,那兒有一大片荒林,姚大剛的屍體就埋在一堆石塊中。”
  天仙師太一聽,立即嘆道:“看樣子本師太對於那血玉龍的緣份也快沒有了。”
  卓重陽道:“師太大可不必為此事耿耿於懷,需知寶物供眾人欣賞,才能顯示寶物的靈秀之氣,寶物深藏於地,與廢物何異?如果師太有此賞寶雅興,等我們取回那血玉龍的時候,自當送到師太面前,也好滿足你的賞寶之癖。”
  哈哈一聲笑,天仙師太道:“不!我不只是要欣賞,我還要擁有!”
  一頓之後,又道:“本師太意已決,你們且暫等十日,本師太先要同那伍億老兒作一了斷,如果他先被你們捕去,本師太不是要不貲嗎?”
  說的也算是差強人意的理由,卓重陽低聲對三人道:“看來咱們也只有等他們雙方把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狗屁倒灶事情,加以狗咬狗的去處理完了之後,再說了。”
  馬雲龍道:“這樣自然也有好處,因為他們雙方一接上頭,說不定一言不合,大動干戈,咱們正好可以撿拾現成的,不過……不過……”
  馬雲龍伸手搔搔嘴巴下面的粗鬍子,又道:“不過也有不妥處,那就是萬一他們雙方合計咱們,那就不太划算了。”
  白小宛卻道:“抓賊捕盜,是咱們分內之事,豈能聽她支配,這豈不成了笑話?”
  卓重陽道:“情勢不同,處理上就有待商榷,大韓村距離寶雞尚不過三數十裡,竟沒有人把滅門血案報往縣衙,這兒距離寶雞,何止三百里,而且又是深山芾嶺,官兵不易深入的地方,官兵不能來,官威就不能及,天高皇帝遠,他們不會聽咱們的,看來還是等上十日,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何愁本案不破?”
  四人正在商量,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卓重陽,你們怎麼說?”
  卓重陽當即道:“好!就依師太,我們等十日,到時候希望師太能大徹大悟,奉還聖上寵物,卓重陽必盡力為師太解脫。”
  天仙師太冷哼一聲,沒有鬃毛的拂塵一揮,當先扭身朝雲屋峰走去。
  在她的後面,緊跟著天醜怪尼、四名手持金劍的女尼,以及十二名美尼與一幫醜尼姑。
  卓重陽有著失落感,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跟了十多步。
  就在他一聲長嘆中,猛然發現七八丈外的那名手持金劍的美貌尼姑,不經意的回眸一笑,立即又轉回頭去。
  就只那麼一瞥,卓重陽立刻打了個冷顫,當然那是自心底冷到頭頂的自我顫凜,就算是失魂落魄吧!
  如果可能的話,卓重陽真想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她,沒完沒了的說到口幹舌燥,但他知道,那是永遠也無法可施的,一個尼姑,而他,卓重陽卻是一個大內武士。
  遠去了,所有遠去的人,跟他己扯不上關係,只有那個玉潔冰骨不帶點滴俗氣的絕美尼姑,才是他不忍離去的主要原因。
  白方俠三人自是並未看出來,當然這種以目傳情的暗示,除了當事人之外,誰能想得到?
  尤其是在這種劈砍廝殺的場面上,更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就在天仙師太一群人即將全都進入林中的一剎間,那美麗脫俗的尼姑,竟然二次回頭。
  她面部的表情已很模糊,但她的回頭,卓重陽看的一清二楚。
  於是,他不自主的舉起右手,揮動了幾下。
  看在白方俠三人眼中,不由大感奇怪。
  但這種動作又表示了什麼?
  明明那是與老朋友道別的動作嘛!
  馬雲龍走到卓重陽面前,低聲問道:“卓大人!咱們走吧!”
  卓重陽褓然一笑,道:“對!是該走了,咱們得好好商量個對策。”
  日落西,天將黑。
  鳥投林,狼離窩。
  荒山中的動物永遠永遠都是這樣,都是受著日光的捉弄而生存,直到它們歸于來的地方為止。
  白小宛隨著父親、四舅與卓大人,四人又在那個嶺上面圍坐一圈,芝麻大餅,硬得像石頭,醬牛肉也有點發白,四個人撕著吃著,看樣子已有食不知其味的感覺,只為了填飽“不塞就要命”的“現實”肚皮。
  卓重陽邊啃邊道:“今夜我想再走一趟雲屋峰。”
  白方俠三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馬雲龍立刻問道:“目的是什麼?”
  “探一探天仙師太的寶宮,有機會先把聖上的血玉鳳取回。”
  白小宛道:“天仙師太的寶宮一定在地洞中,因為她的望仙臺上四合院裡,全是誦經地方,顯然是尼姑庵,而四合院的地洞中,依然又是個四合院形山洞,洞中或庵中,全是尼姑,連我也是僥倖碰到一個尼姑出來,才有機會混進去,你一個大男人,豈不一眼就被人識破?”
  白方俠也道:“咱們已經答應等她十日,這時再去,豈不落人口實?”
  三人這麼一勸,卓重陽也覺有理,正尋思中,就聽見白小宛又道:“兩件事情,使我一直想不通。”
  馬雲龍道:“你可是想不通天仙師太從哪兒弄到那麼多的黃金?”
  “這只是其中一項。”
  白小宛緩緩站起身來,似有所思的又道:“還有一樁,就是這天仙師太,她從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又甘心情願的出家為尼?常伴青燈,過著無法忘我的苦燥日子。”
  幾句話似乎敲在卓重陽的心坎上,而使得卓重陽右手握拳,一下子搗在自己的左掌心上,自言道:“真可伶!”
  馬雲龍道:“常聽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難道這些女子全都是患有樂山狂症?”
  白方俠當即笑道:“沒有你這一說的!”
  於是四個人笑了!
  這是憋了一天,頭一回大家開開心。
  白小宛收起笑臉,道:“咱們是不是連夜守在踩雲嶺附近,也好就近探察一下那兒的地勢。”
  收起笑容,卓重陽道:“咱們何不在踩雲嶺與雲屋峰之間,找一處既可歇腳,又可攔住他們雙方互為勾搭的人,如有必要,咱們也好下手殺上踩雲嶺,捕捉那秦嶺八大盜之首。”
  捋著鬍子,白方俠點頭道:“這倒是可行的辦法。”
  卓重陽道:“咱們何時起程?”
  “歇過勁來,五更就上路。”白方俠道。
  “馬匹怎麼處置?”白小宛問。
  馬雲龍道:“這好辦,找一處荒林,把馬匹放掉,馬鞍藏到樹頂上,只等咱們辦完事,自然馬匹與馬鞍又是咱們的了。”
  白方俠不放心卓重陽真的會在夜裡摸上望仙台,當然,卓重陽白天在野牛林中露的那手絕活,白方俠深為佩服,內心自然不願他做無謂的冒險。
  於是,貼著卓重陽的肩頭,白方俠小聲道:“卓大人!今晚上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免生意外枝節而影響咱們的計劃。”
  卓重陽一笑,道:“白捕頭,你放心,說定了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了。”
  白方俠露齒一笑,提著毛氈,裹在身上,靠著一棵老松根閉上雙目。
  白小宛手提寶劍,蹲坐在附近守衛。
  這一夜,山嶺前面的風特別大,連著把幾裡外的狼嗥聲,也傳過來,令人心生畏俱。
  就在天色微明,卓重陽四人,把馬匹趕人一座四周絕壁而又荒樹滿谷的山凹中以後,各人背起毛氈等一應物品,更把吃的喝的,全都分配好,這才朝著踩雲嶺方向走去。
  踩雲嶺,那是秦嶺的最高峰,要想上踩雲嶺,西走老虎口,而踩雲嶺之高,就算在五十裡外,也看得見踩雲嶺的接天峰巔,每年踩雲嶺上的積雪,不到六月是化不完的,但在九月過後,踩雲嶺上又見白帽蓋頂,所以那個時候,嶺下單衣,嶺上棉,草鞋一雙登上天,由此可知踩雲嶺的高了。
  在距離老虎口尚有五十裡處的一座懸崖地方,叫龍舌崖,一條細細的山溪,由高山上潺潺的經過這龍舌崖的下面,從龍舌崖的上面,兩棵盤根古松,彎彎扭扭的長到了龍舌崖的下面,算是把那條涼沁沁的溪流遮了個嚴嚴實實的,看上去那山溪就好像是進入山洞而由另一面流出來一般。
  就在這龍舌崖的下面山溪邊,一條小小山徑,那就是由雲屋峰到踩雲嶺必經的小道,在夏天,天氣熱,人走到這龍舌崖下面,自然的就在這崖下半似洞的溪邊,坐下來陰涼陰涼,掬幾口溪水潤潤喉,順便啃啃大餅就大蒜,喘過氣來,塞飽肚皮,也好走下段山路,所以人口要一坐到這龍舌崖下面,老太陽就算灑出一團火,也燎不到歇腿人的屁股。
  龍舌崖的這段陰涼路至少也有二十來丈長,就中還有個一人高的山洞,人們說那是老蒼龍的喉管,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只是如今卻有四個人,魚貫的全都鑽進這條老蒼龍的喉管裡。
  白方俠邊在前面走,邊道:“這地方擋風擋雨又乾淨,正好在這兒守著。”
  馬雲龍跟在白方俠後面,也道:“還真深,恐怕有個十來丈吧!”
  卓重陽就在洞中間停下來,道:“咱們的人,分成四撥,輪流在洞口附近守著,只要是雙方任何人通過,看情形琢磨著把人留下來。”
  白方俠道:“如果是秦嶺八大盜,何妨先把他捆上。”
  卓重陽道:“咱們是要一個不漏的一網打盡才是上策。”
  四人就窩在這龍舌崖下面的山洞裡,白小宛則在洞口附近,注視著山溪邊的山道,那兒距離洞口,只隔了二丈多的沙石地與三丈寬的溪流。
  四個人還正在洞中漫不經心的閒聊呢,突然間,遠處有聲音,白小宛伸頭看,不由一驚,只見兩個尼姑快步走來。
  灰色袈裟,灰色瓜皮帽,黑黑的芒鞋,連褲子與襪子,全都是灰色,只是她們的一身穿著,輕盈飄逸,顯然全是絲綢所製。
  二人手中握著寶劍,劍穗飄飄,劍匣閃耀,同時在二人的項上還套著金色的念珠。
  看二人的腳程,雖走實跑,快捷如風。
  白小宛急忙回頭告訴洞中三人。
  卓重陽第一個衝到洞口,就著陰暗中望去,不由心中一陣狂跳,心中電轉,立刻對其餘三人道:“你們在此等著,我去攔住她們問問。”
  也不等三人再說什麼,抓住寶劍輕身一彈,人已落在山溪旁,就近找了一塊山石坐下來。
  卓重陽剛坐不久,就見兩個尼姑,已進到龍舌崖下面來。
  三人俱各自一驚。
  當然,兩個尼姑是真的嚇一跳。
  而卓重陽卻是裝模作樣。
  不錯,正是卓重陽所最關愛的絕美尼姑,只見她一看到卓重陽阻擋住二人去路,在一呆之下,立即退到另一絕美尼姑的後面,面露微紅,欲笑還休。
  只聽前面的那個絕色美尼,細手一指卓重陽道:“你想幹什麼?”
  聲似出谷黃鶯,卻比黃鶯更悅耳,因為聽起來嬌憨卻令人魂搖,只不知自己所懸念愛慕的美尼,又是個什麼樣勾魂拘魄的美妙聲音?
  卓重陽笑道:“昨日一戰,雙方多少攙雜有誤會,禍首卻在踩雲嶺,不過卓重陽十分欣賞姑娘們的劍法。”
  只聽前面站的絕色美尼道:“我們已是佛門中人,卓大俠似是不宜再稱姑娘二字了。”
  “不!卓重陽在為你們叫屈,論你們的才貌,應該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豈可讓父母傷心,叫天下人嘆息的終其一生而長伴青燈?就算是上天也不甘心呀!”
  前面的美尼姑倒退一步,而卓重陽的心上人卻垂下了“清淨無為”的頭。
  “卓大俠,你請讓路,我們還要趕往踩雲嶺呢!”
  微微一笑,卓重陽那一雙湛湛眼神,直逼垂首的尼姑,緩緩的道:“卓重陽只想問二位一件事,問完自當親送二位一程。”
  只見第一個絕色美尼不悅的道:“有事你該去問我們師父,問我們何用?”
  一頓之後,美目中精光暴射,俏嘴巴一掀,又道:“十日之約才一日,你們就想毀約了?”
  卓重陽急忙搖手道:“又是誤會,卓重陽絕沒有這意思,所問之事,自然與你們有關,所以也只有找你們問了。”
  “那就快問吧!”
  目光盯在後面的美尼臉上,卓重陽道:“你們全是自願出家的嗎?”
  只見兩個尼姑互望一眼。
  卓重陽何其聰慧,當即一伸手,道:“不用說了,卓重陽已經知道了。”
  身子一側,卓重陽讓出那條山道,右手禮讓,道:“二位請上路吧!”
  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也才邁過卓重陽的身邊,卓重陽幾乎不能自禁的伸手去拉那第二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但他的右手只伸了一半。
  “等等!”
  兩個絕色女尼一怔,立即翻轉身來。
  如此一來,第二個尼姑站到了前面,因為方向既變,位置必然互移,卓重陽又看了個仔細。
  四眸相對,兩心也在互吸,卓重陽豈有揣摩不出的道理?
  緩緩的,帶著濕濕的沾滿無數無形的眼淚,卓重陽苦澀的道:“卓重陽發誓,必將把天仙師太加諸在你們身上的無形枷鎖解除掉,即使是血流五步……”
  那一雙一眨不眨的美目,在潮濕,一層似霧水般的淚水,在滾動,但就在淚水快要滴下的時候,絕色美尼姑急忙扭身,飛馳而去。
  卓重陽望著兩個尼姑奔去的背影,英雄淚順著他的腮幫子往下流,像腳下的山溪流水般,流個不停。
  卓重陽拭幹淚水,折身回到山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急急隱入洞中黑暗處假寐,白小宛卻迎著卓重陽一笑道:
  “卓大人,可問出個所以然來?”
  卓重陽有些訕訕的,一笑道:“口風很緊。”
  白小宛道:“卓大人,我出去一會兒。”
  卓重陽一伸手道:“你……”
  白小宛已縱出洞去,朝著兩個尼姑去的方向追去。
  卓重陽正要追出去攔阻。卻被洞中的白方俠叫住。
  且說白小宛一路追過一個山腰,才把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叫住。
  “你追來幹啥?”
  白小宛一笑,道:“昨日是敵,今日何妨成友!”
  “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又如何能成友?”
  白小宛緩步上前,伸手去拉卓重陽心目中的美尼姑。
  她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熱情流露,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的那麼的笑容可掬。
  絕色尼姑的一隻手被白小宛拉住,桃腮微暈的望著滿面關懷的白小宛。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怔怔的站在一旁。
  白小宛已是個美人胚子,但見了面前這尼姑,心神也為之盪漾,怪不得卓大人有著失魂的樣子。
  “二位師父,你們都是哪兒人?”
  “陰謀!陰謀!你一定不懷好意!”
  “不是陰謀,是關懷,你二位應該看得出來,再說咱們全是女人,有些話應該可以說出來的。”
  “有什麼話好說的?一個出家人!”
  白小宛拉著她她的手沒有放,如今才聽到她婉轉如鶯的嬌聲,攀附著無限的哀怨。
  白小宛聽著,自感鼻頭一酸,立即道:“我想皈依佛門也不見得是絕對的,你只要願意,仍然可以走入紅塵。”
  “紅塵十丈,充滿罪孽。”
  “既是紅塵中人,就永遠逃不出紅塵,否則二位手中應該是佛珠一串,而非寶劍一把。”
  兩個美尼姑對望一眼,白小宛又道:“自昨日野牛林搏殺,到今日卓大人的攔住二位,白小宛看得出,我們這位大內高手的魂靈兒,已牢牢的被你吸去了,白小宛先恭喜你了。”
  握著美尼姑的手一緊,白小宛滿面含笑。
  “白施主不要亂說!”低頭羞赧,一副惹人伶的樣子。
  白小宛道:“卓大人文武全才,你安心等著,他一定有辦法的。”
  緩緩的抽出被白小宛握著的手,目光中流露出感激。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喟然一嘆,道:“咱們上路吧!只是此事千萬別叫我們師父知道。”
  白小宛笑道:“時機不成熟,你們的師父永遠被蒙在鼓裡,二位儘管放心好了。”
  望著兩條灰色麗影遠去,白小宛搖頭一嘆,自言自語的道:“上天如果有眼,怎麼會把這些世間絕美的女子,囚禁在這深山荒嶺中苦熬歲月?”
  當然,那種苦熬歲月了無生趣的日子,對這些美女而言,不是任何人都能改變得了的,要不是受人挾持或威脅,要不是她們想活命,求生存,包準沒有一個傻蛋加三級的人,會窩在這枯燥乏味的山野中混日子。
  就拿白小宛自己而言,才幾天,她就覺著不是滋味。
  當然,這一夜她還得要窩在這龍舌崖的小山洞中枯守一夜了。
  美麗是上天對人們的一種恩寵,把美麗適當的顯露出來,在大自然的襯托下,會更加的誘人遐思與快意。
  老天永遠不會妒美,因為美是上天所造。
  大自然巧妙的塑造出紅顏,怎麼會天妒紅顏呢?
  只有人們在受到美麗的迷惑與衝擊後,心中產生不可容忍的忌妒,因之把美麗一把捏碎,一腳踩踏在腳下,甚至據為己有。
  於是,美麗有了陰影,陰影中盡是使人無法想像的陷阱。
  望仙台的四合院裡住的,全是美的化身,但她們卻生活在充滿不幸陰影的日子裡,因為,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只有去想,去揣摸了。
  自兩個絕色美尼走過這龍舌崖去了踩雲嶺以後,卓重陽當天夜裡可真的沒好睡,不時的走到洞口張望一陣子,在數十裡少見人煙的荒嶺中,四個人原本可以安靜的在洞中睡上一覺,但就是因為卓重陽的這不安寧的動作,感染得另外三人也輾轉反側,無法好睡。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苦守在龍舌崖洞口的卓重陽,正在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時候,洞口上人影一閃,白小宛笑嘻嘻的攀了進來,一邊對卓重陽道:“來了!”
  “可有踩雲嶺的人?”
  “我也正奇怪,怎麼還是她兩個?”
  卓重陽一笑,道:“事情也許只是口信一句吧?”
  白方俠急問道:“她們到了哪裡了?”
  白小宛指著踩雲嶺方向,道:“大紅太陽,清楚的照著兩個灰影子,直朝這兒來,約莫著兩個正往這座嶺上來了。”
  馬雲龍笑道:“既然沒有秦嶺八大盜的影子,咱們就不必全露面,還是辛苦一趟卓大人了。”
  卓重陽一笑,心裡可盡塞滿了感激,雙手一抱拳,人已走出山洞中。
  望著卓重陽的背影,白小宛笑對馬雲龍道:“四舅,你也是光棍兒呀!怎麼把機會推給別人?”
  馬雲龍幾乎把嘴上的大鬍子笑抖掉,一手拭著笑出來的眼淚,邊道:“憑你四舅這副模樣,絡腮鬍子光腦袋,還帶著一身羶味,不要說這些美如天仙的尼姑見了就逃,就算是天醜怪尼手下的醜尼姑,也不會看上你四舅的。”
  白小宛道:“四舅,小宛一定替你物色一個,等著瞧好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笑道:“四舅這是自在了四十多年,還不想找個管我的,你有這樣孝心,四舅心裡明白,短時間,四舅這種雲遊天下的遊方和尚日子,還捨不得脫離呢!”
  白方俠自語道:“看似快樂,實則蹉跎,不如找個根吧,雲龍!”
  “等著吧!有一天也許真的會遇上一個欣賞我這大鬍子的傻蛋。”
  本來,兩個原不相識的人,卻偏偏要往一塊湊,至少其中一個要帶點傻兮兮的味道。
  如今卓重陽就有點這種味道,因為他左手抓著寶劍,右手提著長衫前擺,一步步的朝著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迎了上去。
  看到卓重陽的僵而發笑的臉,兩個絕色尼姑全都露齒而笑,山頭上的紅霞,照在二人的貝齒上,反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
  “兩位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事嗎?”
  “沒……沒……沒事……不過……”
  卓重陽有些口吃,是緊張的。
  “不過什麼?”
  猛吸一口氣,卓重陽道:“能不能告訴我,踩雲嶺上還有些什麼人?”
  “我們沒有上到踩雲嶺,只在老虎口過山亭內,見到那個叫姚光圓的二頭目,傳了話就回來了。”
  “那姓姚的可有交待?”
  站在前的美尼姑輕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師父會殺人的。”
  卓重陽望向後面自己心中的仙女,然而在四目一觸間,美尼姑緩緩又低下了頭。
  只見卓重陽前面的尼姑回頭道:“師妹先走過去。我有話對卓大俠講。”
  卓重陽心中一緊,當即讓出山道,先讓自己心上人走過去,這才一正身,道:“有話請直說。”
  望望走過去的師妹,只聽這位美尼姑道:“卓大俠可是看中我這師妹了?”
  “我為她叫屈!”
  “你可是在可憐我們?”
  “不!不!不!卓重陽只是覺得,你們不該就此埋沒在深山荒野中。”
  “如今我只問,你對我師妹一人的想法。”
  卓重陽一咬牙,道:“如果你能成全,卓重陽感激不盡!”
  淺淺一笑,美尼姑道:“孽債!還是緣分!”
  緩緩的,美尼姑又道:“但不論孽債也好,緣份也罷!總是得為你們盡盡人事,我師妹她可是……”
  卓重陽雙耳一動,但美尼姑卻沒有再說下去。
  急速的,卓重陽在懷中摸出一塊雕刻細緻的翠玉佩,遞向美尼姑道:“煩你把這塊玉佩轉給她,我……我……”
  卓重陽有些哽咽。
  美尼姑笑道:“英雄本應多情種,衝冠一怒為紅顏,卓大俠你多保重,我們為你祈福。”橫跨一步,朝前走去。
  卓重陽僵立在半山坡上,望著兩個絕色美尼姑的身影,看著她們穿過龍舌崖,奔馳於霞光滿谷的山道上,不僅為她的安全發起愁來,因為荒山野嶺,狠群就讓她們不好受的。
  這正是一種關懷,雖然有些多餘。
  卓重陽返回龍舌崖下的山洞中,白方俠當先迎上。
  “可有什麼消息?”
  “天仙師太只是叫她二人傳遞消息,至於什麼消息,二人不說,我自然不便太過勉強她們。”
  馬雲龍道:“過了今日,還有八天,咱們是不是先轉回寶雞,好好歇上個三五天,然後再找上雲屋峰呢?”
  “旅途勞頓,何如坐以觀變?”卓重陽道。
  “以我看,不如咱們在此養足精神,等明日一早,找上踩雲嶺,從老虎口一路殺上去,叫他們來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住六個大盜。”
  卓重陽道:“對!到了那時候,天仙師太就沒有什麼好推拖的了。”
  白小宛一聽,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笑著對老父道:“小宛正愁咱們帶的食糧不足,還想上山打野味呢!如此一來,正好到踩雲嶺的賊窩去取了。”
  白方俠的這個提議,無異宣判了踩雲嶺上秦嶺八大盜的死刑,而卓重陽的認可,則是無法苦等與心上人重會的煎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只有放棄回寶雞的念頭,跟著幹了。
  從龍舌崖東行,只要上到任何一個山嶺,都會望見一層層祥雲圈繞的一個高峰,那個雖非接天高峰,但卻也是這秦嶺山脈數一數二的高嶺,幾十裡外,就能看得到。
  一條細如肚腸的小山徑,自西邊的老虎口穿過踩雲嶺的半峰腰,曲曲折折繞到東邊青龍口,口見口九十九,可知踩雲嶺的高大。
  大早,卓重陽等四人,收拾妥當,連毛氈也不帶,肚皮填飽以後,各人攜帶自己兵刃,走出龍舌崖的山洞。
  卓重陽當先大踏步朝著嶺上走去。
  白氏父女,走在中間。
  塞北大俠馬雲龍空著兩手,走在後面。
  四人幾乎就是小跑步的朝著五十裡外的踩雲嶺走去。
  四人俱都是熱血沸騰,因為這一天終於來了,英雄用武,此其時也,因此四個人在這荒涼深山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尚未正午,老虎口已在對面踩雲嶺下。
  四人停下腳步,找了一處山凹先歇下來,因為,老虎口的那座看似茅亭,實則是一座草房的單間茅屋,距此已不過兩裡地。
  遠遠望過去,老虎口的山勢,相當雄偉,那是一座似小山的斷層崖,正好壓在自崖上流下來的山溪上,好似一個巨大的山洞,但卻在進去不過十數丈,已是洞口山現,那樣子完全是大自然在賣弄它那鬼斧神工手藝一般,令人嘆為觀止。
  白方俠遙指對面那座茅屋道:“小宛先摸過去,看看裡面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道:“為什玄叫小宛一人去?”
  白方俠一笑,道:“咱們自然要去,但如果咱們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事先就得把自己掩護好,如果明敞著衝殺過去,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要忘了,咱們主要的對象在踩雲嶺,而不是那間茅屋。”
  卓重陽道:“對!萬一茅屋中人發現咱們,一通信號,踩雲嶺上的的大盜,就有準備了。”
  馬雲龍一聽對白小宛道:“外甥女!你可得小心了!”
  白小宛一笑,道:“四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小宛擔心事啊!”
  馬雲龍笑道:“這一輩子,四舅就為你一個人操心,就算你已七老八十,四舅還是為你操心呀!”
  在白方俠或馬雲龍的心目中,白小宛永遠是孩子,這就是天下父母心,但天下做子女的,又有幾個能體會得到?
  白小宛已縱出四五丈遠,就是馬雲龍的這句話,令她一窒,不由的回頭一瞥,心中甜甜的。
  但在她的臉上卻是酸楚的。
  於是,白小宛擺擺手,扭頭摸向老虎口附近的茅屋中而去。
  於是,一場罕見的殺戮,即將展現在原本寧靜如水的大山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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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小宛一隱一現的在山石與荒林中,掩掩藏藏的朝著老虎口的左側茅屋中撲過去,她人才剛剛掩到這過山亭前的一棵巨柏樹前,就見由裡面走出一位大光頭巨無霸,論身材至少也有六尺五六高,頭如巴鬥,口大鼻長,銅鈴眼有似廟門口的韋陀,大手大腳,穿了一件松腿褲子,上身也僅著了一件豹皮背心,而隨著巨無霸走出這過山亭的,是兩個個頭也不算矮的壯漢。
  兩個人肩上各摃著一根生鐵棍,看樣子那根五尺六七長的鐵棍總得有那麼五六十斤重。
  白小宛一驚,心想,哪裡冒出這麼個大個子,心念間,人也一閃而躲在巨柏後面。
  就聽那個巨無霸回頭對房子裡人道:“照子放亮,敵人踩上山,咱們誰也不舒服。”
  就見屋子裡一連走出四五個短靠打扮的壯漢,異口同聲道:“四爺儘管放心,一有動靜,咱們這兒馬上飛報上山,包準錯不了。”
  原來這巨無霸正是秦嶺八大盜老四關正,這關正生來孔武有力,臂力過人,善使一根生鐵棒,只是這人頭腦簡單,所以盜魁袖裡乾坤伍億,一直把他留在踩雲嶺,而巨無霸關正也總把自己當成保山保寨的守護山神。
  只因為一大早姚光圓折回山寨上,把雲屋峰兩個美豔尼姑的話傳入寨中,而伍億卻開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條件,由兩個美尼姑攜回仙台。
  那確實是一個極為陰險的條件。
  如果,卓重陽等四人,真的等到十日期滿,再找上望仙台,局勢就會有令人大吃一驚的發展。
  因為,天仙師太仍不放棄她已得的血玉龍,甚至派遣自己最愛的兩名女弟子前往,一方面通知這袖裡乾坤伍億,把血玉龍所應得的,十萬兩黃金等著他們去拿,另外還告訴伍億,秦嶺八大盜已成了秦嶺六盜了。
  然而,袖裡乾坤伍億在聽到姚大剛喪命的消息以後,他卻開出一個令天仙師太拿不准主意卻又是意料中的條件。
  條件被兩個絕色尼姑帶回望仙台。
  但踩雲嶺卻已等不及了。
  這時候白小宛正躲在大柏樹後面呢!卻不料令人面紅的事,竟會在她藏身的附近出現。
  也就在巨無霸關正幾句話交待完畢,又聽他對身後人說:“你們等等,酒喝多了,尿也多起來,我得去放放。”
  一邊解著他的那個寬大褲子,邊往白小宛的那棵大柏樹前行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
  白小宛稜形飛鏢已握在手上。
  就著那棵大柏樹根,巨無霸關正掏出家夥就灑。
  白小宛心中電閃,這可是好機會,但如果一眼看到這大個子的……
  白小宛一咬呀,心想,自己已是有丈夫的人,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有什麼好羞的?殺一個就少一個惡魔。
  就在她這一念的乍現中,白小宛一錯身,悄無聲息的打出手中飛鏢。
  她用勁之狠與準,大出巨無霸關正的意料之外。
  就聽“噗”的一聲,飛鏢正插進正在雙目微閃,享受著瀉尿時候快意的關正肚臍上。
  就聽巨無霸關正大叫一聲,暴睜雙目,伸手抽出那支飛鏢,一股鮮血已自肚臍向外冒。
  巨無霸關正戟指白小宛大罵,道:“好個小娼婦,你敢暗算關四爺!”
  說著,竟不顧肚臍傷重,跨步向白小宛抓去。
  白小宛一招得手,已發覺茅屋外的幾個壯漢,揮刀向她殺來,尤其那兩個摃著巨無霸鐵棍的急急忙的把鐵棍往巨無霸關正身前送。
  白小宛怒叱一聲,一閃身越過受傷的巨無霸,迎著抬鐵棍的兩人,一劍揮去,兩個人一看白小宛劍光霍霍,滿臉殺氣的向他們殺到,立刻拋去肩上鐵棍,扭頭就逃。
  於是,首當其衝的卻是茅屋中出來的五人,在他們以為,只不過一個俏娘子,還是一個小腳婦,再有本事,也擋不住他們五個圍殺。
  於是,一個個惡向膽邊生,揮刀就向白小宛殺到。
  卻不料白小宛抱定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豈容面前這五人拖住?再說身後還有個巨無霸,虎嘯獅吼的向她逼來。
  於是,白小宛抖手一鏢,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臉上,右手劍起一束疾如閃電的刃芒,一掃而撩過第二人的前胸。
  還未圍上,先就倒下兩人,這氣勢立刻把另外三人懾魄驚魂般的震住,誰也不願再攖其銳鋒,直覺裡側向一旁躲去。
  地上翻滾的二人,卻不料巨無霸關正一手摀著肚皮傷口,右手抓起地上鐵棍,一掄一掄的衝來,沒想到鐵棍卻掄在二人的腦袋上,就聽一連兩聲搗爛西瓜的聲音,兩人立時了賬。
  白小宛一心先要消滅持刀漢子,因為他們全負有與山寨上通消息的任務,於是三個持刀漢子成了她追殺的對象,而關正卻負傷在追趕白小宛。
  也就在幾個人在這茅屋前亂草石中。互相追膛的緊張時候,樹後面,突然衝出三個人來。
  只見這三人一衝出來,也不答話,一人迎著一個持刀的漢子,也只那麼揮手之間,三個人連哼全未哼一聲,就死在荒林亂石堆裡。
  白小宛一看來了援手,精神大振。趁著巨無霸一緩,抖手又是一飛鏢打出,“叭”的一聲,那飛鏢隔著巨無霸的那件豹皮背夾,插在他的左胸上。
  巨無霸關正哇哇大叫,道:“王八蛋們來的可真快呀!”
  只見他桀驁而又冷悍的雙手抓著那根大鐵棍,既不顧肚臍上正在往外冒血的傷,也不拔除插在左胸的飛鏢,破口大罵道:“關四爺正想找你們幾個王八蛋呢,想不到你們卻送上門來!”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追殺兩個抬鐵棍的,大笨牛就由你們處置了。”
  兩個替關正抬鐵棍的,並未跑遠,他們一頭闖進茅屋裡,把個茅屋的門,頂得死死的。
  白小宛不由一笑,找個大石頭坐下來,遠遠的望著老父三人圍著一個大個子,只是沒有人出手。
  巨無霸關正不停的掄動手中大鐵棍,但卓重陽三人永遠保持著適當距離而不願出手去搏殺,因為三人全都知道,關正是死定了,再高,再大,血總會有流盡的時候,而關正的那條松而又寬大的褲子,大半已被血所染紅,連那胸上面的一鏢,也在向外冒血,對於這種困獸,何必與之搏鬥?
  漸漸的,關正的腳步開始踉蹌,面色變自,一顆大腦袋濕漉漉的盡冒冷汗,原本呼呼生風的鐵棍,在他衝三步退兩步的晃盪中,開始有著滯鈍現象。
  就在他挫牙咯咯,面孔扭曲的一剎那間,奮起他最後一口氣,一鐵棍砸在一塊大岩石上。
  “砰”的一聲,大石頭濺起無數火花,在一片碎石紛飛中,巨無霸關正已僕倒在那塊被他砸裂的岩石上面。
  血仍在流,好似他身上長了個血泉,有冒不完的鮮血似的,染紅了大半塊岩石。
  卓重陽微搖著頭,低喟的道:“這麼好的一副骨架,可惜是個大盜!”
  白方俠扭頭看女兒白小宛,發現她正好整以暇的,悠然倚在一棵樹前的巨石上。
  於是,三人來到那座被稱做過山亭的茅屋前面。
  馬雲龍急問道:“不是還有兩個嗎?”
  白小宛一笑,道:“鑽到屋子裡了。”
  馬雲龍故意高聲道:“我來放火,燒他個淨光溜溜!”
  就在馬雲龍的話聲才說不久,就見兩個穿著草鞋的大漢,大叫“饒命”的衝出屋外。
  “站住!”
  兩個人不但站住,雙腿一矮全跪在地上。
  卓重陽緩緩的走到二人前面,仔細的看了二人一眼。
  標準山寨嘍囉樣,卓重陽冷冷一笑,問道:“屋裡還有什麼人在?”
  “回大老爺話,屋裡沒有人了。”
  “如今踩雲嶺的山寨裡都是些什麼人?”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彼此對望一眼,尚未開口,卓重陽“刷”的一聲抽出寶劍,冷冷笑道:“你們兩個,我準備放走一個,只是這個人必須是個老實人,當然,老實人說的老實話,你們說是吧?”
  二人不住的點著頭。
  於是,卓重陽指著跪在前面的一人間道:“你說如今踩雲嶺住著什麼人?”
  他沒等那人回答,立刻又道:“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你後面的人算是死定了,當然你就不會死了。”
  卻聽後面的人急急高聲說道:“我知道,有大爺伍億、二爺姚光圓、三爺毛幹、六爺齊向前四位。”
  卓重陽前面跪的那人一急,脫口道:“大爺!除了山寨上四位爺之外,還有七八十名嘍兵駐守著呢!”
  卓重陽冷冷一笑,手總劍一抖動,盡在二人面前打閃,邊又沉聲道:“你們兩個全都該死,因為二人都沒有說實話。”
  兩個嘍兵一急,幾乎急出眼淚,雙手作揖,邊哭喊道:“大爺!小人們全都是說的實話呀!”
  卓重陽冷哼一聲,道:“據我所知秦嶺八大盜,你們才說出四個來,那其餘的全到哪兒去了?”
  兩嘍兵還真的搶著回答,道:“剛不被你們打死的那個叫關正,他是老四,還有楊八爺已被你們拿住鎖在大牢,昨晚聽說姚五爺不明不白的死在雲屋峰前的野林子里了,還有……
  還有就是……”
  後面的一個嘍兵又搶著道:“還有就是七姑奶奶,她如今是在長安總督衙門,聽說是當了總督的三夫人了。”
  卓重陽一聽,不由大吃一驚。
  白方俠父女與馬雲龍三人,更是不敢相信,那長安總督府三夫人,竟然是個女強盜,這誰敢相信?
  於是。卓重陽招呼白方俠與馬雲龍,三人把這兩個嘍兵捆幫在茅屋裡,一面道:“為了證實你們二人說的話,所以先讓你二人活著,等我們到了踩雲嶺上證實你們的話以後,自然就會來放你二人的。”
  馬雲龍就在這茅屋中,找了一些乾糧燒酒與鹹肉,四人又吃了個夠,這才朝著踩雲嶺上去。
  經過老虎口,卓重陽四人才發現這兒的山勢,相當險峻,一開始就有一段不算短的山徑,是在岩石上面走過,越往上爬,山勢越陡,怪不得他們把馬匹全都寄放在天醜怪尼的那個山洞口內,原來這一段路上,大部份不能騎馬外,由這老虎口上踩雲嶺,更不宜騎馬。
  四人加緊腳程,順著羊腸山道,朝著雲端走去,漸漸的四人發覺,原本已走了很長一段峭崖山道,卻不料又彎到原來走過的山道上方不過五七丈高處,顯然山道曲折難行而迴腸處處。
  最讓人驚心動魄的,總以為此刻不過正午,只要穿過一層雲,就可以望見山頂,然而事實卻大謬不然,因為在四人一衝進一層貼山浮雲之後,雲山洞開之時,四人所看到的並非是山嶺頂端,而是另一層浮雲。
  如此一連穿過三層貼山浮雲,四人的感受是冷,如果不是四人走的急,就隻身上的衣服,絕對不夠,所幸山徑已沒有再往上,而是平著,沿這踩雲嶺的側面,往東延伸而去。
  四人低頭看,浮雲悠悠的就在腳下一飄而過,這才領略到踩雲嶺真是名符其實。
  快步疾走,幾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突然間,附近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
  卓重陽四人四下望,怎麼沒見人影?
  正感驚奇,突又聽一個粗嗓門的叫道:“王八蛋們摸上踩雲嶺來了!”
  於是,就見一陣腳步聲,十七八個嘍兵,就在一個小頭目的領頭下,魚貫的自一塊大岩石後面衝了出來。
  只見這些嘍兵,全都是黑衣黑褲,足蹬芒鞋,甚至每人頭上也扎著黑巾,一個個豎眉瞪眼,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沿著山徑的斜坡上,一下子就把卓重陽四人圍起來。
  就見那個小頭目,翻著一雙金魚眼,戟指卓重陽四人,怒罵道:“**養的,竟然敢來踩雲嶺送死!”
  他話聲一落,揮動手中大砍刀,口中高聲大叫道:“孩子們!大爺這才傳下話來,放倒一個,黃金一千兩,這可是發財的好機會呀!”
  一邊嗔目咆哮:“圍起來殺,一個也別放掉!”
  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一笑,道:“照你小子這麼說,俺們不成了你們這些猴崽子的財神爺了嗎?”
  白小宛早已不耐,白方俠對於這些山賊最是痛恨,父女二人不等這些嘍兵圍上,早已撲殺過去。
  卓重陽更是發狂一般杖劍就殺。
  於是,就在一陣金鐵交響,哀嚎不斷中,十七八個嘍兵全都被劈死在當場。
  這原本是四人商議好的,採取速戰速決,而十七八個嘍兵,如何能是卓重陽四人對手?
  於是,馬雲龍繞過那個大岩石,才發覺有個天然大巖洞,洞口卻背著山徑,四人相繼進入這大巖洞中,靠裡面正有一條尺寬的岩縫,正好看到山徑。
  白方俠道:“怪不得咱們剛才看不到人,原來他們是躲在這大穴裡面叫嚷。”
  巖穴中還真的被這十八個嘍兵拾掇得安逸,地上盡鋪著狼皮,十幾床老棉被,一張破厚木矮桌子,上面放的賭具,靠邊還放了幾缸酒,一袋糧食。
  沒有什麼可尋的,卓重陽立刻招呼三人,又朝著踩雲嶺上衝去。
  一邊卓重陽低聲的道:“再往上去,越接近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咱們越要當心,面對這些早該被殺的強盜,咱們可要下狠心,絕不能把他們看成人,算他們是一群狼!”
  馬雲龍道:“對!幹強盜的人,他們哪還有人性?”一面扭頭向白方俠,道:“大哥!
  你總不會盡用你身上的皮筋,一個個把他們拴回寶雞吧!再說你能拴得了這麼多?”
  白方俠一聲苦笑,沒有開口,白小宛卻道:“四舅!小宛絕不饒過這些殺千刀的!”
  馬雲龍道:“對!滅門大仇,不共戴天,四舅支持你。”
  大約又在這雲端上面,懸崖小徑,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突然間,一道巨木連接的木柵子,擋住去路,有一柵門,牢牢的關著,四五個夾著砍刀的嘍兵,正蹲在地上擲骰子呢!
  柵高不過兩丈,白小宛早已一縱身越了過去。
  麗影一閃,自天上掉下來個美豔羅剎,五個嘍兵一看,先是一驚,突然間,不約而同的發一聲喊,舉刀就砍。
  白小宛冷叱一聲,力幻起一片劍芒,身形猝然彈起,就在她的一束冷焰疾揮中,抖手一鏢打出,就在中鏢那人拋刀摀臉喊叫著摔下去的同時,白小宛已一腳踹在另一個的心口,於是,就見鮮血自那人口中疾噴而出,像中了巨棰一般,倒了下去。
  剎那間,就在白小宛的劍光疾閃中,一片鬼哭狼嗥,另外三個也全在那片粹芒中,血濺柵門邊上。
  巨柵門尚自關著,而且嚴嚴實實的緊緊關著,等到卓重陽三人也自木柵上面翻過來的時候,白小宛早已解決了五個守柵門的嘍兵。
  卓重陽一揮手,四人當即往半嶺脊上面翻去,看樣子應該到這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子,然而,又一段不算短的山徑之後,卓重陽四人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插天的原始野林,怪石嶙峋的懸崖陡壁,一大片一大片的攀百老藤,銀鈴般的滴水山泉,偶爾有幾聲蒼鷹叫聲,調合成一幅大自然的原始風貌。
  就在四人駐足張望,四下探查的時候,突然間,高峰陡崖處雷聲滾動,荒草紛飛。
  四人抬頭觀望,不由大吃一驚,急切間,本能的,四人全拼躲在一個巨大的岩石下面。
  原來不知上面是如何發現的,竟然一陣滾木擂石,當頭罩落下來。
  剎那間,一陣叮咚大震,巨木大石,全自四人身邊滾砸而過,灰塵飛揚,矮樹折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端的懾人心魄。
  所幸四人反應極快,貼著那塊巨岩,不敢稍動分毫,因為那塊巨岩只不過有限的前傾而已。
  一陣天崩地裂之後,白小宛一閃而出,直直的往上面看去,只見一道斜斜的岩石,附近現出一片灰色空隙,她正要撲上去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滾木擂石砸下,而且既近且急。
  白小宛立刻又急閃而躲入巨岩下。
  於是又一陣隆隆聲,巨木大石夾著碰擊出來的火星,一閃而越過四人的身旁,直朝著嶺下深谷中落去。
  馬雲龍問道:“看清楚了嗎?”
  “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不知全躲在什麼地方。”
  卓重陽道:“會不會全躲在山洞裡?”
  白小宛立即道:“可是連洞口也沒有看到。”
  卓重陽雙眉一皺,不解的道:“能推下這麼多滾木擂石,少說也要十人以上,不可能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白小宛道:“讓我再試一下!”
  一閃而出,白小宛作出要向上衝的姿勢,徒然間,白小宛大吃一驚,她以為真的要山崩了呢!
  因為只有山搖,才會山崩,如今那相距不過百尺的突出懸崖,不正在搖動嗎?
  那麼大的巨岩,它那淺黑泛紫的顏色,迎著斜陽,一閃一閃的,散發出不甘心的悠悠黯光,它似是不願自高處一落千丈的沉入谷底一般,一閃一晃,一進一退,好像有許多人正在後面猛推。
  像那麼大的岩石,如果四人仍躲在這塊岩石前面,包不准這塊岩石會被上面的巨岩砸爛,四個人非得變成肉泥不可。
  就在上面的巨岩正要落下來的時候,白小宛一閃而自卓重陽三人面前衝過,口中急叫,快隨我來。
  卓重陽三人,連多想也沒有想一下,不自覺的緊隨在白小宛的身後,衝出巨岩,舉頭看,只見一個大如四五個磨盤的巨大稜石,已離開石座,朝下面滾來。
  由於它體積大,重量沉,一路滾來,樹倒石碎,而且在滾動中,更掀起不少碎石爆裂開來,令人驚心動魄。
  也不過一轉眼間,那塊巨石正準確無比的砸在四人躲過的大岩石上,於是,火花飛濺,碎石亂舞,大岩石突出的上端,生被砸下一大塊來,就隨著那滾落的大石,沉入谷底中。
  四個人也才縱出四五文遠,又見亂石滾下,急切間,四人又重向巨岩地方躲去。
  白小宛躲入巨岩後,立即冷笑道:“咱們如果再往前衝,賊人一定還有亂石滾木砸下,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這上面,已沒有滾木擂石了。”
  卓重陽道:“白姑娘說的不錯,這嶺上面可能有一大片巖穴,賊人一準就在裡面躲著。”
  馬雲龍立即道:“咱們就由這峭壁正面衝上去,殺他娘的一個片甲不留,也好出我這口鳥氣。”
  白方俠道:“還是叫小宛先試一試,免得咱們全陷入危境。”
  白小宛也不多說,一擰身又衝了上去。
  她忖度地勢,酌量情形,人如穿雲飛燕,扶石攀枝,雙足運力,奮力的直衝上去。
  也就在她距離斷崖頂上,尚不足兩丈遠的時候,突然斷崖後面發一聲喊,一下子跳出十多人,刀光霍霍的向她殺來。
  白小宛一看,心中大怒,清叱一聲,雙腿運力一彈,柳腰一擰,人已翻到斷崖上面。
  就見她劍起輕靈,快不可言的,一連劈倒正面撲來的三人,探手人囊,抓出一支飛鏢。
  就在她奮力拼殺中,卓重陽三人,也及時的攀著岩壁,縱到上面來。
  於是,又見二十多名嘍兵自一處斷崖裡衝殺過來。
  喊殺聲何止震天,只聽那四山的回盪聲,已叫人心膽欲裂,鬼哭連著狼嚎,因為血與肉的散落灑濺中,人性全變成了獸性,如果誰要茌這時候能叫雙方罷手,大概只有來自豐都城等著拘魂的小鬼,因為靈魂受這些小鬼鎖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了。
  卓重陽等衝殺上來的四人,全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你們這群惡事幹絕的王八蛋們,既然沒有砸死老子們,那就挨宰吧!
  於是,一個不算小的天然形成的大巖穴中,像個巨大的蛤蟆嘴巴般的大巖洞口上,立刻間血肉橫飛,鬼泣狼嚎,四個殺氣騰騰的拘魂使者,全身盡浴著他人之血,拚殺於這些上天已無路,入地也無門的群盜哭叫之中。
  這是一場血與肉的拚鬥,卓重陽不知已有多少亡魂在其劍下游走,白方俠一生捕快,卻沒有經歷過這種拿人命當畜牲,把腦袋當瓜切的,他那把風雷刀已不只是刀身盡赤,連帶的也染紅了刀把,因為他已覺出手握在刀把上,感覺得粘呼呼的不是味道。
  有幾個被砍翻在地的兇狠嘍兵,自知已傷重難活,依然掙扎著拾刀再戰,幾個無法再戰的,卻不停的破口大罵,惡毒的連十八代老祖宗也罵出來。
  於是,更撩起卓重陽四人的憤怒,一陣劍光閃爍與刀光崩現中,二十多個嘍兵,盡被殲于山穴斷崖之中。
  四人仔細查看,只見人若走近穴口下望,只要一伸頭,就可以一目了然,山徑的一切,盡人眼底,一道堆放滾木擂石的缺口處,正放著幾根巨木,大概就是推石放石之用吧!
  四人稍一巡視,卓重陽立即抓住一個尚在喘呼大氣的嘍兵,急問道:“伍億在什麼地方?”
  只見那名滿身是血的嘍兵,一臉怒容,直視抓住他衣領的卓重陽,血嘴巴閉得緊緊的。
  卓重陽一施勁,把個重傷嘍兵又提高一尺,喝道:“快說,伍億躲在什麼地方?”
  突然間,那個嘍兵張口了。
  張口不一定就是說話。
  當然這時候張口更不會為了吃喝。
  只見他“噗”的一口血痰,吐向卓重陽的臉。
  一扭頭,卓重陽的脖子上粘濕的令人噁心。
  於是那名惡嘍兵的毛滲滲嘴巴張的好大,罵道:“去你娘的!”
  但他也只有罵了這一句。也是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後一句惡語,因為,他正準備罵第二句的時候,卓重陽的寶劍,已自他的脖根上一飛而過,在一股血泉的烘托下,那顆原本有根的腦袋,卻被血衝落地上。
  卓重陽擦著脖子,順勢一腳踢在那顆朝他滾來的腦袋上,“叭”的一聲,那顆腦袋無巧不巧的自穴口一飛而出,直落嶺下而去。
  馬雲龍罵道:“這幫強盜可他娘的真夠剽悍。”
  白小宛眼晴盡赤,急急的道:“咱們非要找到那幾個罪魁禍首不可,他們不死,他們的手下嘍兵就得拚命,難道咱們一定要殺盡整個踩雲嶺上的嘍兵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揮,道:“走!找那幾個該死的大盜去!”
  當先縱出巖穴,卓重陽四下察看,找到一條小徑,領先舉步直衝過去。
  馬雲龍、白氏父女,三人也急急跟過去。
  這條小徑,似乎與剛才的一條小徑不同,因為剛才上山的那條小徑,看似較寬,但從踩踏上看,好像人走過的並不多,如今所走的小徑雖窄,但卻被踩的很平坦結實,顯然這條山徑常有人進出。
  四人並不多想,順著山徑緊走疾行,又走了大約一里遠,突見在這踩雲嶺的一處凹坡處,竟出現一座高大的宮殿式,極為壯觀的大房子,紅牆綠瓦,氣象不俗,如果是一座大廟宇,那麼主持人必然是有道高僧,然而,這兒並非是大廟,更沒有什麼有道高僧,因為,這兒是地地道道的強盜窩,秦嶺八大盜的巢穴,江湖上許多無頭公案,絕大部份是他們的傑作,多年來秦嶺八大盜的名字,時盛時消,誰也摸不准他們那飄忽不定的蹤影,如今,總算被四個武林一流高手,合力的闖進來了。
  四人彼此對望一眼,立刻間熱血沸騰,須發怒張,“有”名火高三千丈。
  卓重陽一揮手中寶劍,冷哼一聲,道:“殺過去!”
  突然間,正面的一道紅牆大門啟開了,清清楚楚的望見紅牆內的一個大不過十丈方圓的廣場上,一列的站了兩排嘍兵,看樣子至少總有個三十來個。
  嘍兵的前面,大馬金刀的並肩站了四個手持不同兵刃的壯健漢子。
  只見為首的一人,雙眸細小,臉窄而長,他那滿布的臉上,須發已打成一片,鬍鬚幾乎長到眼角上,由側面看,活像一只大猴子,一把七星九環寶刀,緊緊的抓在他的手上,一手撫髯,面無表情。
  在他的左旁邊站著的正是笑彌勒姚光圓,他那胖嘟嘟的五短身材,似乎又胖了,那把蠍尾鋼刀,拎在手上,冷傲的直瞪著大步走來的白小宛。
  另外兩人,一個看來有些陰陽怪氣的模樣,手中拿著一把長劍,那正是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秦嶺八大盜的老三,毛幹。
  靠邊上站著個虯髯大漢,濃眉大眼,血盆大口,敞著個驢屁股般大胸膛,上面黑鴉鴉的一層老卷毛,看來比嘴巴四周的還要多,一把特號的大砍刀,就抓在他那毛森森的大手中。
  卓重陽當先走入場上,舉頭先看了一下四周,約略的望了一眼大廳,心想,這些強盜,還真的夠派場,也夠享受的了,那麼一大棟綠瓦紅梁大廳,裡面卻佈置得像個大客店,還有樓上房間呢!因為那個樓梯就在大廳中間不遠處,這使得馬雲龍與白方俠想起了一個地方,那是長安市上第一家最有名的大飯莊子,春華京。
  想來這秦嶺八大盜,可能全到過長安的春華京大酒樓吃過喝過。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在這蠻荒的絕嶺上,也蓋了那麼一棟式樣相同,顏色一致的春華京大廳。
  卓重陽迎著面前的眾盜,戟指一臉長長的花白如銀的蒼髯老者,喝道:“你大概就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吧!”
  原本冷眸相向,聞言突然打個哈哈,道:“不錯!正是老夫!”
  卓重陽道:“你可知罪?”
  又是一聲仰天大笑,道:“老夫一生說沒罪,一樁也沒有,因為老夫認為算不了什麼,如果說有罪,大概依你們這些鷹犬的說法,一樁都該殺頭,所以老夫不知你指的哪一樁。”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盜取禦案上的血玉鳳,又為血玉龍殺人一家十二口,這個罪過,你就該死!”
  伍億雙眉一皺,道:“老夫知道,我那幾個兄弟對於血玉龍的事,做的不夠漂亮,不過你是怎麼知道血玉鳳的?”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卓某自京師追查,一路南下洛陽,又折往長安,追到寶雞,正趕上血玉龍案發,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我碰個正著,也算你老賊的陽壽該盡,命該絕,你還有何話說?”
  袖裡乾坤伍億暴睜雙目,咆哮道:“姓卓的,不論你在追討血玉龍或血玉鳳,伍億不妨對你實說,秦嶺八大盜的做案手筆奇大,為的是金銀,而非稀世奇寶,盜劫寶物,當然為的是換取黃金。”
  一頓之後,又道:“世上有人愛寶,世上就有人盜寶,如果那些在我伍億眼中一錢不值的東西,有人願意大把黃金來換,姓伍的自然要為黃金而為,所以說你卓大人最好去抓那愛寶人,沒有他們,誰還去劫什麼寶啊!”
  塞北大俠馬雲龍罵道:“這老狗真是一派胡言。”
  卓重陽一聲冷笑,道:“姓伍的,你可是指那天仙師太?”
  袖裡乾坤伍億道:“你不要提那天仙師太了,你不是同那天仙師太訂約十日嗎?為什麼卻改弦易轍的直上踩雲嶺來?”
  卓重陽一咬牙道:“十日之約,是卓某與天仙師太之間的事,與你這強盜頭子何干?”
  “錯了!雖然你是與天仙師太之間十日之約,但也等於是同我伍億訂的約!”
  馬雲龍鋼棒一指,罵道:“放屁!簡直是一派胡言。”
  伍億那大毛手戟指馬雲龍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混蛋大俠吧!別那麼齜牙咧嘴,一副窮凶極惡相,不要忘了,伍大爺手中還有個血玉龍呢!”聽口氣有些言不由衷的樣子。
  卓重陽道:“就算你有個血玉龍,不見得就是你姓伍的護身符。”
  “可是這血玉龍卻是天仙師太必欲得之而後甘心的寶物。”
  白小宛突然大聲叱道:“那血玉龍乃是我夫家的傳家之寶,與她天仙師太何干?”
  哈哈一笑,伍億道:“天仙師太乃是個嗜寶狂,她自稱世間美的化身,圍繞在她四周的人與物,全都是美中之美,奇中之奇,寶中之寶的東西,如今她有了血玉鳳,又如何會捨棄這血玉龍?”
  一頓之後,又道:“如果她得不到血玉龍,龍鳳不能相配,在她天仙師太而言,那可是她一生中的絕大憾事,她會寢食難安,又豈肯與你們善罷干休?”
  卓重陽一陣冷笑,道:“看樣子你在天仙師太手中,賺了不少黃金,換句話說,你也替她做了不少孽吧!”
  “各為所好,各取所需。”
  卓重陽立刻道:“天下稀世珍寶何止這血玉龍與血玉鳳,難道她天仙師太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礦不成?”
  哈哈一笑,伍億道:“京師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加上百艘出海大船,姓卓的,你想每年她會有多少進賬?”
  伍億此言一出,卓重陽四人全都大吃一驚,誰會想到一個深山出家的老尼姑,竟然擁有這麼大的一份家當,而且全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伍億有些得意的又道:“如今你姓卓的該知道了吧!伍億在她那兒賺的,也算是辛苦銀子,她既然與你們有十日之約,你們就該找地方等上十日,如今卻揮刀殺上我的踩雲嶺來,你想如果她知道了是個什麼樣子?”
  白小宛怒叱道:“就算她天仙師太再有銀子,犯了王法,一樣逃不脫了制裁的厄運。”
  仰天哈哈一笑,伍億道:“誰來制裁?就憑你們四個?哈……”
  卓重陽突然臉色一寒,問道:“伍億老賊,你要對本大人實話實說,我問你,雲屋峰望仙臺上的所有貌美女子,是從哪兒找來的,難道也是她花錢你辦事的自其他地方擄來的不成?”
  伍億一瞪眼,道:“伍億為盜,劫的是無價之寶,擄小姑娘的事,秦嶺八大盜還不屑為之,哼!擄一個小姑娘只不過百兩銀子而已,豈能人我們秦嶺八大盜的眼裡?”
  卓重陽四人一聽,面面相覷,眼神中盡是驚異眸芒而轉變為目瞪口呆。
  卓重陽立刻又問道:“照你這麼說,天仙師太的望仙臺上,那些貌似月裏嫦娥,更似天上仙女般絕色秀麗的弟子,難道全是她花錢要人擄來的嗎?”
  伍億心想,這時候最好把天仙師太的底牌掀出來,說不定面前這四個殺紅眼的煞神,一氣之下又殺上望仙台,自己就可以重新佈置,再設陷阱,合著師太之力而圍殲此四人了。
  心念間,伍億哈哈笑道:“我親愛的卓大人,你真的有頭腦,只要輕輕撥弄一下,也應該想得到。”
  伍億上身前傾,頭一偏,毛腦袋一斜,斜著眼又道:“你想想看,天底下的美女,哪一個會心甘情願的拋棄自己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而來到這深山中陪伴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暮鼓晨鐘的苦熬歲月?”
  神秘一笑,伍億又道:“乾脆伍大爺再說明白些,那些天仙師太四周的美尼姑,沒有一個是看破紅塵的,只不過她們十來歲就被帶入山中,外界是個什麼樣,她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還有……還有就是……”
  白方俠似有不耐,立即道:“你最好實話實說!”
  眼珠子一瞪白方俠,伍億咧嘴冷笑道:“咸陽來的龍頭捕快,如果你想建他娘的一大功,你就不要再嚷嚷,伍大爺這就告訴你。”
  眼珠子又轉向卓重陽,緩緩而奸詐的道:“就在那望仙台的四合院下面山腹中,還有一個與上面同樣的四合院山室,下面住了至少二十名十來歲大的美貌女娃兒,這要是被你們破了案,非在那朝堂上得到大封賞不止,而且你們也建了大功積了德,所以……”
  嘿嘿一笑,又道:“你們四位最好留著勁頭,去找天仙師太,比在我這踩雲嶺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強得多了。”
  卓重陽道:“你對別人的事,說得相當誠實,只是對你自己……”
  白小宛突然厲喝一聲道:“伍億老賊,怎麼不說說你們怎麼找上我公公家的?”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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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袖裡乾坤伍億哈哈一陣大笑,道:“幹上強盜,自不免瞞心昧己,偶爾也會不擇手段的殺幾個人,老實說,伍大爺人在深山中,能知天下事,尤其對於誰家藏有稀世珍寶,最感興趣,只要一有消息,那件寶物就算是伍大爺的囊中之物了。”
  “是誰透露給你的消息?”白小宛問。
  “這還用說,伍大爺與那天仙師太合作,她擁有京中八大賭房,江南十青樓,連那漂洋過海的大船都有成百條,想想看,消息來源會不會少?”
  一頓之後,又道:“她供我消息,我下手去搶,搶來了賣給她,然後是她得寶,伍大爺得金,哈……這就叫魚幫水來水幫魚,哈……”
  卓重陽也跟著嘿嘿笑,就在伍億尚未收斂他那得意的笑聲的時候,卓重陽人已向伍億逼去,邊又道:“卓某人發覺你這個老東西,又奸詐又滑頭,如果你還算個人物,就與卓某單打獨鬥一場如何?”
  伍億一愣,當即道:“姓卓的,難道你放了正主兒不去找,真要血濺這踩雲嶺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豎,雙目盡赤,嗔目欲裂的道:“別人並非正主兒,正主兒卻正是你伍老賊,而血濺這踩雲嶺的更不是旁人,一定是你這個巨奸大惡,姓伍的,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別看伍億年齡七十,生的如同銚光圓一般矮胖,但他的動作卻其快無比,當卓重陽舉步向他逼來的時候,只見他握著七星九環寶刀的右手,猛力一揮,“嗖”的一聲衣袂飄響,人已翻到排列在他身後的三十來個身材魁偉,手持砍刀的嘍兵後面台階上,同時口中斷喝道:
  “殺!”
  站在前面的姚光圓可沒有後竄,只見他一掄手上蠍尾鋼刀,迎著白小宛衝殺過去。
  白小宛一看來了姚光圓,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右手長劍一頓,殺了上去,左手則穩穩的握了一支飛鏢。
  一群嘍兵,卻層層的圍著卓重陽,一上來,卓重陽痛下殺手,在一陣脆響中,早有四五把鋼刀被他舉劍震斷,緊接著哀嚎之聲在卓重陽的凌厲劍芒中傳出。
  另一邊,虯髯大漢齊向前雙手舉著他那把特號大砍刀,完全一副劈山砍岳式的直劈橫砍,逼向塞北大俠馬雲龍,兩個大鬍子算是豁命的幹上了。
  白方俠似乎看過一眼毛幹,也許毛幹現在不是道裝打扮,或者白方俠年過五十記性差,就是想不起這個冒充幾天道士的毛幹。
  如今既然對上了,還有什麼可想的?
  於是就在這十丈方圓的踩雲嶺似春華京的大廳前面,喊殺震天,哀嚎不斷。
  白小宛一看圍著卓重陽的嘍兵,一個個十分剽悍,前赴後繼的盡往上衝,不由心中大怒,心想,還有為惡人效死的,既然是非不分,善惡不清,這種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世上?
  她心念乍起,惡意頓燃,就在姚光圓的蠍尾鋼刀斜劈而來的同時,只見她賣個身法,右手長劍一擋,立即一個大轉身,看似後退,實則向前,只聽她一聲冷叱,疾甩左手,稜形飛鏢疾快的飛向姚光圓的前胸,人也跟著撲上。
  白小宛的這一招,看似拚命,但卻使敵人難以提防。
  姚光圓在這近距離中,乍見飛鏢到來,自知難以躲閃,急切間,把全身力量,擠壓在前胸,以堅實的胸膛,肥胖的身體,來承受白小宛的這一飛鏢。
  就聽“噗”的一聲,姚光圓前胸已被飛鏢擊中,但他卻在眼前人影閃動,正要舉刀再戰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悶響,左胸又狠狠的被白小宛踢中,就像個推不倒的不倒翁一般,一連晃了七八下,仍然竭力的站著而未倒下。
  白小宛卻乘勝追擊,手中長劍疾快的挽起三朵劍花,就在姚光圓尚未站牢,喝尾鋼刀才又提起的同時,白小宛已撩起一束冷焰刃芒,一閃而劃過姚光圓的左頸。
  沒有哀嚎,沒有哭泣,只是一股血箭,緊隨著白小宛追去,然而白小宛卻連看一眼也沒有,扭身殺入圍攻卓重陽的一群嘍兵中。
  迎著馬雲龍奮力揮動大砍刀的虯髯大漢齊向前,像發狂似的直往馬雲龍的身前衝,刀鋒帶起一束束精亮的光焰,像一彎受阻的流,散發出亮晶晶的碎珠,罩向馬雲龍的周身。
  於是塞北大俠在一陣硬擋狠砸中,踩著虛虛實實的梅花步,就在齊六爺的大砍刀冷芒碎刃中,倏忽而跨到齊六爺的側面,疾快無比的,馬雲龍旋出他那柄藏在鋼棒中的兩刃細刀,銀芒疾閃,如銀蛇出洞,一溜而劃過齊向前的右肋。
  齊向前正要回刀反劈但刀在中途卻岔了氣,再也用不上力氣,因為馬雲龍的那一絕活,硬把他的肋下劃開一條尺長的血槽,裂皮翻肉,露出三根白中透紅的肋骨,連裡面的五臟,全抖摟出來。
  於是齊向前拋刀在地,左右手互為支助的摀向傷口,但他也只連哈兩口冷氣,就栽了下去。
  馬雲龍在放倒齊向前後,發覺尚有十幾個,正圍著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殺得昏天黑地呢!馬雲龍不由臉上一陣扭曲,狂吼一聲,也撲了上去。
  原本卓重陽一人,中途加了個白小宛,這群有如敢死隊般的嘍兵,已有些氣燄直落,如今突然又加上個猛張飛般的馬雲龍,就聽一陣“砰通”之聲,此起彼落,立即就見數名嘍兵腦袋開花,撲通摔倒,算是對伍大爺表現了“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了。
  白方俠迎著毛幹,卻不料這位陰陽人毛乾一上來絕不用險招,採取的戰術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一陣砍殺下來,仍然是毫髮無損。
  白方俠一方面懸掛女兒,當然也牽腸掛肚馬雲龍,如今二人已殺向眾嘍兵,他這才方下心來。
  於是,一緊手中風雷刀,立即把個毛乾圈在他的刀風刃芒之中,也只是兩個照面,毛幹的一柄劍已被風雷刀劈斷,就聽白方俠虎吼一聲,道:“你還想逃!”
  就在白方俠灰發抖動中,風雷刀一卷,“ ”的一聲,毛幹一頭栽在一塊岩石上,一條大腿已掉落在一邊,看樣子死的也夠悲慘了。
  白方俠一聲嘆息,已自場邊走向幾個仍在拚命的嘍兵身後,突然間,他嗔目大叫道:
  “還不放下刀來,真要血濺五步,腦袋分家才甘心?”
  他這麼一吼,圍殺的嘍兵可沒有放下刀,但卻一聲呼嘯,撒腿就逃,原來的一副凶相,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四人也不追趕,正要殺上似春華京的大廳台階上,捕殺盜魁伍億的時候,卻不知伍億何時已逃的無影無蹤,這真的是大出四人意料。
  卓重陽四人急急的衝迸大廳上,更攀登樓上房間,哪裡還有伍億的人影?
  於是,四人分途又在附近尋找,山洞巖穴也看不到一個,卓重陽不由氣惱異常。
  四個人望著這座堂皇典麗,貌比長安春華京大飯店的大廳,不由齊聲道:“既然找不到盜魁伍億,乾脆一把火燒了這個賊窩,以免又為惡人利用。”
  白小宛卻道:“如果血玉龍在這大廳上,豈不被大火所焚?”
  卓重陽道:“伍億外號袖裡乾坤,一個心機詭詐,城府極深的人,絕不會把血玉龍留下不顧。”
  白方俠點頭同意道:“卓大人說的極是,伍億老賊必然已攜帶血玉龍逃去,說不定投靠雲屋峰的天仙師太去了。”
  一頓之後,立即又道:“場上那些死人,生時作惡多端,就讓他們的尸身與這春華京大廳齊赴幽冥地府吧!”
  於是四人立即將所有屍體拖進這座雙層的,雕梁畫棟,氣象雄偉的春華京大廳上。
  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燃起兩只火把,立刻間,在山風助威了,熊熊烈火,已把這座大廳燃燒起來。
  火焰燎向四周,方圓數里內,鳥獸奔走,黑煙騰空,直衝雲霄,卓重陽四人已走出數裡外,回頭仍見濃煙遮空。
  四人一徑來到老虎口,馬雲龍道:“咱們如今已把秦嶺八大盜來個連根拔除,這茅屋中還拴了兩個嘍兵,放了他們算了。”
  卓重陽道:“你去放人,我來把這茅屋一併毀去。”
  馬雲龍才剛走入茅屋,突然冷哼一聲,又退了出來。
  白方俠急問道:“怎麼啦?”
  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就要衝進去。
  馬雲龍手一攔,道:“不用進去,人頭全被砍落地上了。”
  卓重陽道:“你說什麼?”
  馬雲龍苦澀的道:“就像法場上砍人一般樣,拴著繩子,頭被劈下來了。”
  卓重陽道:“算啦!把門外的幾個也拖進去,一把火也免得這些自以為聰明,實則愚不可及的強盜,暴屍山野,死後還遭狼吻豹啃。”
  於是,又見火苗騰空而起,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四人就在火光未熄,太陽落山的時候,離開了踩雲嶺,也離開了老虎口。
  當天夜裡的月亮特別圓,只是霜滿天。
  山谷中的勁風帶有寒意,樹葉滿地孤。
  看樣子離下雪的日子不會遠了。
  三更將盡的時候,四人又來到龍舌崖下的山洞裡。
  每個人身上都沾有血,所幸四個人全都活活實實的未曾受一點傷,算是有驚無險,當然身上的血全是別人的。
  卓重陽道:“咱們這可得好好歇一陣,趕著天一亮,還得去找那個該死的天仙師太去。”
  馬雲龍道:“那十天之約呢?”
  白方俠一笑,道:“雲龍,咱們現在是官家抓強盜,你何時聽說過官家還會同強盜訂約的?”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
  白小宛笑道:“什麼時候四舅也學會三思而後言了?”
  白小宛本來要說她的這位四舅“學著吞吞吐吐”,但她靈心慧性的改為“三思而言”。
  馬雲龍展開毛氈,朝著身上一裹,就著洞壁歪靠下來,低聲的道:“我是說咱們的刀快,又何能朝著那些可憐而又美麗的女娃身上下手?”
  白方俠己有過一次經驗,真的要把鋼刀劈砍在這些嬌柔美麗女子身上,的確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卓重陽最為沉痛,萬一明日又遇上那美豔的心上人兒,可怎麼處置才好?
  於是,四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龍舌崖下的山洞中,一片死寂,但四個閉目趺坐的人,卻思維不寧,心神不定,正就是心搖搖如懸旌。
  就在天放亮玉兔落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已收拾妥當。
  大家心中全明白,今天可是個大日子!
  因為,不論對任何人來說,生死榮辱已沒有考慮的餘地,唯一的就是盡其在我,換句話說,一種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心理,在四人心裡激盪不已。
  卓重陽對白小宛道:“白姑娘的飛鏢不知尚餘多少?”
  白小宛一驚,問道:“卓大人的意思……”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我已很久未曾打過暗器這類東西,如今好像要用上一用了。”
  白小宛一笑,一面伸手在鏢囊中摸出三支稜形飛鏢,遞向卓重陽,道:“一袋十二支,如今尚餘七支。”
  卓重陽點頭道:“好!咱們等等找個地方,我就用你這幾支飛鏢試試準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不知卓重陽悶葫蘆賣什麼藥,白小宛既知道卓重陽是用鏢行家,自是要瞻仰卓重陽的飛鏢絕技。
  於是,就急不及待的道:“卓大人何不就在這龍舌崖之側,山溪小徑之旁。展露一下飛鏢絕藝?”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姑娘可不要見笑,卓某是為了對付天仙師太那看似十分霸道的地崩子,才趕鴨子上架的試著以飛鏢對付,尚不知是否可行呢。”
  馬雲龍一聽,當即叫妙,緊跟著,隨手手拾起一塊石子勁擲而出。
  卓重陽不假思索,抖手打出一支飛鏢。
  “叭”的一聲,飛鏢後發先至,正擊在空中的那塊石頭上。
  白小宛鼓掌叫好,急忙把飛鏢又拾回來,遞交給卓重陽,一面道:“卓大人好功夫!”
  於是,卓重陽快步走出四丈遠,又讓對面的馬雲龍向自己站的地方投擲石塊。
  就在馬雲龍的石塊剛剛出手,卓重陽的飛鏢已迎擊過來,馬雲龍哈哈一笑,腳踩梅花步,上身一搖,已橫裡斜出五尺,就聽又是“叭”的一聲,半空中碎石紛飛。
  卓重陽似已生了信心。
  馬雲龍卻心中十分高興,因為,馬雲龍原本也是飛鏢能手,白小宛的那手飛鏢絕活,正就是出自他的傳授呢!
  於是,卓重陽腰裡揣著三支飛鏢,連馬雲龍也自白小宛處取來一支飛鏢,以備不時之需。
  四人一路急行,遠遠的,雲屋峰的那個若隱若現的峰巔,上距不遠,四個人立刻把巾絹沾濕,又把口鼻掩上,卓重陽也把避毒粉,讓每個人塗在暴露的皮膚上。
  也就在四個人快要攀上望仙台的山徑上的時候,突然間,清脆的鍾聲響起,正面上峰腰間的那個精巧有致,美崙美奐的四合小院朱紅雕花厚門,呀然一聲被人敞開來,大白天的望到這小院落裡,一片青草翠綠,細如鵝毛,只不知這是什麼草。
  於是,一陣翠玉清響,碎步沙沙,天仙師太神情冷漠而又孤傲的手持拂塵,自院門中緩步走了出來。
  在她的後面,又見那四名金劍美豔尼姑、十二名擺設十二生肖大陣的尼姑。
  就在這些美豔尼姑的身後,天醜怪尼也右手拎著一把寶劍,緊跟出來,不過讓卓重陽四人吃驚而又感欣慰的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袖裡乾坤伍億,也拿著他的那把七星九環寶刀,跟了出來,他那似猿猴般毛森森的臉上,還露出詭異的冷笑。
  就在這方圓不過十來丈的四合院門外的碎石場上,天仙師太擋住卓重陽四人前進去路眸露兇芒的喝道:“卓重陽,十日之約才過幾日?”
  “三日!”
  “為何現在又來攪和?”
  “要人!”
  天仙師太狠聲道:“你問我要什麼人?”
  卓重陽戟指一群美豔尼姑身後的伍億,道:“就是他,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老賊。”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道:“卓重陽,你知道他是誰?”
  “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
  又是一陣大笑,天仙師太拂塵一揮,卓重陽四人不自覺的全向後退一步。
  得意的一聲笑,只聽天仙師太沉聲道:“雲淨,讓他們看看你究竟是誰!”
  於是,只見伍億緩緩的伸出右手,順著脖根下方一陣撕抓,慢慢的揭開一張假面皮來。
  四人仔細一看,不由全都大吃一驚。
  只見原本是個毛臉的盜首伍億,轉眼間卻變成一個中年微胖,面目姣好而風韻撩人的尼姑。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然而,這世上本就存著太多的不可思議。
  換句話說,怪事隨時都會發生,而怪事到處都會碰到。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喝道:“這又是你在玩弄雕蟲小技,對卓某來說不值一笑。”
  天仙師太冷笑道:“卓重陽!你不信她就是由踩雲嶺回來的雲淨?”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回頭對雲淨道:“同他們對上幾句話,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相信你就是我望仙台的門下弟子。”
  嘻嘻一笑,笑聲是女子聲音。
  徒然間,雲淨的聲音一變,成了蒼老的伍億聲音。
  只聽她冷然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一定在中途什麼地方歇過腳,啃過糧了吧!”
  她話一落,四人真的大吃一驚而目瞪口呆。
  只聽雲淨又道:“那幾個該死的東西,壞了我師父大事,引來你們這些殺胚,擾了我師父的清淨不說,恐怕往後我師父在外的生意都不太好做了,所以我就在師父的授意下,把他們當禮物一般,送給你們去殺。”那聲音仍然蒼老。
  卓重陽搖頭道:“我不信,我一千一萬個不信。”
  一頓之後,卓重陽道:“如果她是你的弟子,如何肯把你在這雲屋峰下,望仙臺上的地穴中,擄藏著二十多名十來歲的美麗女童的醜惡之事,當著那麼多人,細說從頭的抖摟出來?如果她是你的門下弟子,為何透露出京城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還有那進出大海的上百巨舟,全是你天仙師太的用之不竭的家當?”
  嘿嘿一陣冷笑,雲淨尼姑道:“如果我不在那種場合中,露出一些口風,秦嶺八大盜又怎麼會為我拚命?”
  於是,卓重陽四人真的僵愣在當場。
  天仙師太卻在微點著默許的頭。
  突然,卓重陽又問道:“那麼,真的盜魁伍億,他在什麼地方?”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這幾年我發覺伍億老兒的胃口,越來越大,大到難以令我忍受的地步,所以我就來個李代桃僵,把伍億給毒死在野牛林中,割下他的腦袋,製了這副人皮面具。”
  冷冷一笑,天仙美尼又道:“本師太這傑作,應該是巧奪天工了吧!”
  白方俠虎吼一聲,厲聲問道:“這麼說來,那血玉龍根本就在你這望仙台中的寶宮中了?”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你總算開了竅了。”
  卓重陽一挺胸,氣壯山河的高聲喝道:“好個人面獸心的天仙妖尼,原來各地迷失的女童,竟也是你在作怪,你的所作所為,已到了天怒人憤,令人髮指的地步,今天卓重陽絕不放過你!”
  白方俠及時問道:“天仙妖尼,眼前你己經自承罪狀,卻了無愧色,件件招認,更無俱怕,難道你還有什麼有恃無恐的絕招用來對付我們不成?”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手中拂塵得意的一揮,聳動雙肩,篤定的道:“你們這四個蠢東西,到了這時候,才心竅稍通,茅塞方開,可是已太晚了,晚得就算大羅神仙想伸手救你們,也覺法力不夠,欲救乏力了。”
  白方俠冷冷一笑,白小宛睚眥欲裂。
  馬雲龍雙眉打結,一手狠命的搔著絡腮鬍子。
  卓重陽卻又高聲喝道:“天仙妖尼,如果你還是個人物,還想未來領袖黑道,就請走過來,與卓某單比獨劃,忘我一拚,不要傷害那些姑娘們,人家可是還有機會重投她們父母懷抱的。”
  天仙師太一陣冷笑,道:“卓重陽,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將死之人,竟也敢大放厥詞而又大言不慚的想來解救我的門下!需知她們就如同我那寶宮的每一件絕世珍寶一樣,這一生一世,休想再同我天仙師太分離了。”
  她此言一出,卓重陽不由的把一雙銳利眸芒,罩向那個絕美的尼姑身上。
  四眸已相對,兩口卻不能言!
  兩心早相許,如隔萬重山!
  這不正是人世間最不調和的場面嗎?
  鋼牙一挫,卓重陽正要喝問,突見天仙師太把手中拂塵一揮,尖聲喝道:“圍起來!”
  突聞一陣腳步聲響,發自卓重陽四人身後,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卻發現十幾個粗脖子的醜尼姑,齜牙冽嘴,披著長髮,手持砍刀,一堆擠到四人來時的那個峭崖窄路上,生生把條山道堵死,如果想通過去,就得把這十幾個醜尼姑推落懸崖。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厲喝道:“妖尼!你不用再把那些原本夠可伶的尼姑,用來替你送死,卓重陽四人也不會輕易離去,除非分出勝負,否則,這雲屋峰前望仙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仙師太已不再多言,手一揮,就見她身後的十二名生肖大陣又現,只是這次在陣中加入了四名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
  於是,卓重陽有著無所適從的感覺,放眼望去,只見她那心上人雙眸隱現淚光,楚楚更動人,儀態惹人憐,自己怎麼能同心上人刀光劍影中對砍對殺?
  就在他七上八下,心神不定的時候,白小宛突然高聲斷喝,道:“十二生肖陣,白小宛早已領教過,如今再加上四個,還不是中看不中用?就讓白小宛先來領教一下看看,有什麼叫人大吃一驚的變化。”
  馬雲龍也道:“卓大人,你頂住這個老尼,我同我外甥女去收拾這個唬人的什麼十二生肖大陣!”
  他不等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有所表示,當即與白小宛一打招呼,雙雙揮動兵刃,衝入陣中。
  這時候的塞北大俠馬雲龍,認真的盡展自己絕學,腳踏梅花步,手揮降魔鋼棒,左手雙刃刀,挑打劈刺,一路盡在大陣四邊遊鬥。
  白小宛卻揮動手中劍,左手握著飛鏢,盡在陣中衝殺。
  於是,那個不大也不算小的碎百場上,刀光劍影,殺氣騰騰,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火花飛濺更是此起彼落。
  白方俠目不輳睛的注視著陣中的女兒與馬雲龍,看樣子一時間二人還不致有險。
  突然間,天仙師太大叫一聲,道:“變!”
  就見陣中的十六名美尼姑齊聲脆叫一聲:“殺!”
  立刻間,每三個美尼姑追隨一名持金劍的絕色尼姑,成一字形的蛇行于于白小與馬雲龍二人之間,每人出劍有致,且蓄勢一擊,然後一閃而離去。
  這使得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必需要接連不斷的迎擊對方狠命的一擊。
  就聽重擊如打鐵之聲,“噹噹”不斷,漸漸的把二人擠向一塊。
  外面的卓重陽心裡明白!
  白方俠心裡更清楚!
  因為,如果剛才是四人入陣,也一定會被這蟒蛇纏腰越收越緊的大陣勢,逼在一起,當然,在時機一旦成熟之時,十六把銳不可當的長劍,必然會挾雷霆之勢合擊而下,那將是不可想像的後果,也是預知的不幸。
  就在這十六名美豔尼姑的陣勢,愈收愈緊,刀劍撞擊之聲愈見勁急的時候,卓重陽突然向天仙師太望去,只見她正把拂塵高舉,似要發出什麼惡毒命令,她那張得意的臉上,流露出洋洋自得而又不可一世的表情。
  於是,在白方俠的焦急神色剛一流露,卓重陽立施眼色,二人大喝一聲,揮動手中刀劍,有如兩頭下山猛虎入羊群一般,衝殺而上。
  又是一陣金鐵交鳴,夾雜著數聲驚呼與哀嚎。
  立刻間,纏繞在白小宛與馬雲龍四周的十六名絕色美尼,當即就有四五名拋劍倒下。
  卓重陽削斷三支長劍,一連又劈倒兩名美尼姑。
  白方俠風雷刀大展威力,也砸飛兩支長劍,但他在揮刀朝著美尼姑身上下手之時,仍然捏準分寸,風雷刀的刃芒,盡劃割在尼姑們的大腿上。
  於是,原本是包圍之勢的大陣,卻在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突然衝殺中,反而讓卓重陽四人,來一個裡應外合。
  只可憐這些從未經過真正殺戮而又毫無經驗的絕色尼姑,立刻間哀嚎著躺了下去。
  白小宛早已憋得發火三千丈,因為她在陣中,盡是招架,根本沒有還手之機,如今在額頭冒汗。汗沾衣濕的時候,立刻連劈帶踢,當場被她踢倒三名。
  馬雲龍更加冒火,也揮動手中鋼棒,連砸連打,早已被他逼退圍在四周的幾名美尼姑。
  情勢的變化是突然的!
  戰鬥中的演變,更叫人難以料到!
  如果說誰能掌握戰局,而又能穩操勝算,大概也只有萬能的上天,人是無法可以操縱的,否則,誰還敢與之為敵?
  而天仙師太是人,她絕不是上蒼,所以她同樣也不能操縱戰局。
  於是,就在七八個翻滾哀嚎在地上的絕色美尼,抱傷滴血哭泣的時候!
  就在卓重陽以劍緊壓著自己心上人手中金劍,而又四眸在這血腥遍地的場上相對相視,不斷眸語中……
  天仙師太滿面冷霜的暴喝道:“都退回去!”
  一面狠狠的又道:“想不到你們還是讓我大失所望!”
  卓重陽嘴唇蠕動,道:“你多珍重!”
  就在那絕色美豔女尼的大眼眨動中,卓重陽手腕用力,把他的心上人彈送起一丈有餘,看上去就如受到他重擊一般。
  於是,場上的美尼姑彼此挽扶著。朝向望仙台的四合小院中走去,一路上這些美麗的尼姑不斷的在滴血,而白方俠卻在心中泣血,那無助的哀嚎聲,有如敲在心上的重錘一般,令他浩歎,不由的,白方俠怒指天仙師太罵道:“你真造孽呀!”
  哈哈一陣狂笑,天仙師太嗓門一緊,陰沉的怪叫一聲,道:“卓重陽,看來這頭一仗叫你搶去了。”
  卓重陽冷哼,道:“如果你還有人性,別再指望別人,就同卓某人單打獨鬥,決一死戰!”
  天仙師太一咧嘴,道:“狂徒!要你們全死在當場!”
  突然間,抓起串上念珠,像連珠砲一般,一粒跟著一粒,一顆連著一顆的金色念珠,挾著勁急的嘯聲,擊向卓重陽四人身子站立地方。
  只見卓重陽一掄手中寶劍,擋在白方俠三人前面,劍光霍霍,碎芒連連,生生把天仙美尼的一串念珠,全撥打在四周地上。
  卻不料,天仙師太在一串念珠的後面,悄無聲息的又打出一枚地崩子。
  也就在那地崩子才剛剛由天仙師太手中掏出的一剎那間,一聲“哎呀”發自天仙師太身後。
  卓重陽已發現是一枚不同於念珠的“異物”飛來。
  於是,他那原本揮出的寶劍,急忙一收,同時口中大叫道:“趴下!”
  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急躺而下!
  就聽“嗖!”的一聲,那枚地崩子已自四人身邊穿過,落在四人身後一丈地方,“砰”
  的一聲,火花飛濺,碎鐵飛揚,就聽馬雲龍額邊滴血的罵道:“他娘的,她好奸詐!”
  白小宛回頭一看,發覺四舅額頭正在流血,差一寸,就傷到眼睛。
  於是急忙抽出絲巾,替四舅馬雲龍包紮起來。
  就見天仙師太惡狠狠的緩步逼向卓重陽的心上人,那名尚不知其名的絕艷尼姑。
  卓重陽一看,大喝一聲,又是那招玄天一劍,挾著一股罡勁的,撼泰山以超北海之勢,直指向天仙師太的後心擊去,人未到,一股冷森森的劍氣,已撩動天仙師太那件寬大袈裟。
  天仙師太一旋身,正欲擲出另一粒地崩子,卻發現卓重陽人已快到,如果地崩子炸了卓重陽,自己也將重傷當場。
  就在她這電閃意念中,身子卻快逾飛燕點水一般,右手拂塵一點卓重陽的劍身,人也斜刺裡向外竄出三丈開外。
  只是她落身的地方,卻距離白小宛甚近,這種機會,白小宛自是不能放過,抖手打出一鏢,便也直欺而上。
  卓重陽勁急的一劍,逼退天仙師太,感激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心中女神,一擰身直欺而上,合著白小宛,把個天仙師太圍殺在中間。
  一旁的假伍億真雲淨,立刻一擺手中七星九環刀,直往場中逼來。
  馬雲龍冷哼一聲,道:“你終於還是自告奮勇的出來了!”
  一面迎著雲淨,二人立刻間殺在一起。
  天醜怪尼厲聲怪叫,立刻也揮刀衝上,卻被白方俠擋住去路。
  然而,白方俠終究是殺場老將,衡情量勢,必得速戰速決才對己方有利,因為太多的敵人,環伺在周圍,如果她們一聲吆喝,來上一個大混戰,那就大費手腳了。
  心念間,藉著天醜師太重傷未愈,功力大失,而又分神之際,風雷刀幻起一束窒人冷焰,挾著一股勁風,快不可言的迎面劈向天醜怪尼。
  天醜怪尼苦在雙目上方的肉瘤被白小宛踢傷未愈,尚自腫脹痛疼而影響視力,當其在發現風雷刀的刀聲逼近,自然的暴伸右手,舉刀上擋,但卻仍然遲了一步,只聽“ 嚓”一聲脆響,天醜怪尼在半聲哎呀中,腦袋一分為二而且直到脖子,於是,天醜怪尼就和著血漿與腦漿,四平八穩的躺了下去。
  就在天醜怪尼倒下的同時,突然間,那群十多個擋在峭壁旁山道上的醜尼姑們,竟掩面大哭著四散奔逃而去,有些甚至拋刀狂叫,狀極可怖。
  天仙師太一眼看到師妹的慘狀,又見醜尼姑們四散逃走,不由怒罵道:“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白方俠一刀劈死天醜怪尼,他竟毫不遲疑的衝向雲淨,他決心合力先把這些幫兇除盡。
  本來,雲淨與馬雲龍交手,還能撐個一時不敗的局面,如今突然而加個白方俠,立刻陷入危境。
  人一到了這個時候,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逃。
  雲淨能冒充伍億,心機自然要奸詐許多,只是她所面對的卻是兩個一流高手老江湖,一時間還真不易脫身。
  但如果硬撐下去,難免刀下作鬼。
  於是,雲淨竭盡餘刀,大敞門的平舉七星九環寶刀,奮力的攔腰劈出一刀,猛抽身,急急的彈腿縱向半空,一擰腰斜刺裡往場外縱去。
  突然,馬雲龍冷喝道:“哪裡逃!”抖手打出白小宛給他的一支飛鏢。
  他手勁既狠且準,一鏢正插在半空中雲淨的脅下,整個鏢全沒入雲淨的腹中。
  就聽“叭”的一聲,雲淨已跌落在岩石上,才一連扭動了兩下,立時氣絕。
  這種變化太大了!
  變化得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像這種戰局,如果還能扭轉的話,那才真的叫奇蹟呢!
  突然間,天仙師太的細聲一變而為蒼老的粗聲,聽上去就像是一位老太婆罵媳婦的調調!
  “你們死人哪!還不給我圍住殺!盡在一旁看個什麼樣的古景?”
  她說的當然是那四名手持金劍的貼身尼姑。
  四個絕色尼姑卻彼此對望一眼,竟然沒有一人揮動手中金劍殺過來的。
  天仙師太直氣的哇哇大叫,狠聲罵道:“四個吃裡扒外的賤婢,只等這檔子事一了,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才怪!”
  卓重陽一緊手中劍,哈哈一笑,道:“妖尼!你還有以後?”
  原本是十六人圍著他們四人廝殺,如今一變卻成了他們四人圍著天仙師太一人,這變化不能說不大,當然也大出人意料。
  天仙師太的一柄拂塵,上下翻飛,圈點有致,對於四個一流高手的圍殺,似乎足以應付,但見她閃展騰躍,飛舞在刀劍的激流中,仍有還手之力。
  卓重陽不由心頭火起,暗中一咬牙,大喝一聲,一個身形驟然又彈飛起來。
  就見他雙手握劍,筆直的挾著風雷聲,撲向天仙師太。
  對於卓重陽的這招玄天一劍,天仙師太自不敢大意,全身功力,立刻又壓在她那柄拂塵上。
  就在這勝負立判,生死立見的一剎間,一溜火星飛灑中,天仙師太的耳鬢,就見血絲一現。
  就在她一驚一窒,卻萬萬料想不到,白小宛抖手打出一鏢,狠狠的插在天仙師太的後心上。
  天仙師太的耳鬢之傷不重,但那後心的一鏢卻有些叫她施不出力來的感覺。
  於是,就聽她厲聲大喝,不顧刀劍即將加身之危,一把抓出數枚地崩子來。
  四人一見,紛紛後退。
  就聽天仙師太淒厲的仰天哈哈大笑,道:“世上活了八十一,足可與神仙比美了,哈……”
  徒然對著卓重陽打出地崩子。
  卻不料被卓重陽打出一鏢,使得地崩子就在她的面前一丈多地爆裂開來,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天仙師太立刻摀著自己的臉,狂奔著飛撲進四合院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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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誰都看見,天仙師太的背上在往外淌血。
  誰都知道,天仙師太的大限難逃了。
  甚至仍然僵立在那兒手持金劍的四個絕色美尼姑,也看得清清楚楚。
  卓重陽原本要第二次施展玄天一劍,但天仙師太卻出人意料的脫離戰場,轉身奮力的衝進望仙臺上的四合院消失不見。
  白小宛急忙走近四舅馬雲龍的身邊查看傷勢,只見汗與血形成的淡紅血水,濕透了大半條絲巾。
  白方俠立刻掏出刀傷藥,替馬雲龍敕上。
  馬雲龍咧嘴笑道:“只要察出真兇,這點傷還值得。”
  就在此時,卓重陽緩步走向四名絕色美豔尼姑面前,先是眸露精芒,直直的望著自己的心上人,低聲的道:“謝謝你!”
  卓重陽當然指的就是天仙師太的地崩子,如果不是她及時驚叫,說不定自己又揮劍去擋,其結果何堪設想,那必然是血肉模糊的慘死當場。
  只聽白方俠道:“四位姑娘,只等這望仙台一破,你們就隨老夫回到咸陽府台衙門,白某人必將你們親自送回你們的父母身邊。”
  於是,四位絕色尼姑全低下了頭,因為她們的眼中,正有著擠壓已久的傷心珠淚,只是沒有機會奔流而出罷了。
  就茌一群人等,正要衝上四合院的時候,突然一聲悶雷般的響聲,自山腹中響起,隆隆聲中夾著似山崩般的倒塌聲,讓人有驚心動魄的感受。
  就聽其中一個絕美尼姑驚叫道:“不好了!師父在封閉地道,二十一個小師妹全在地道中的石屋裡呢!”
  就在八人一衝進院門,院子中央,擠站著十二名原在擺十二生肖陣的美尼姑,另外尚有十餘名美尼姑,其中尚有七八名受傷的,大家都面露驚嚇,顫慄不已。
  白方俠是個大嗓門,急急叫大家安靜下來,一面極力安慰道:“罪魁禍首是那天仙師太,你們全都是受害者。大家不用怕,只等拎出禍首,立刻帶你們離開此地。”
  他此言一出,竟有不少美尼姑痛哭失聲,也有些面露喜色,但大家的心情卻是一致的,那就是儘快回家找到自己的親人。
  也就在大家一陣興奮中,突聽一陣陣叫聲哭喊聲,細聽之下,全是一些女童發自山腹的石室中。
  於是,就在四名手持金劍的尼姑指引下,卓重陽四人找到了地道口。
  那是在正堂屋的觀音大士瓷像座後面,掀開一個厚木板子,卓重陽正準備舉步下去的時候,突然一股灰沙,直衝而上,煙灰瀰漫伸手不見五指。
  卓重陽急忙叫眾人後退,躲過地下衝上的煙塵。
  好一陣之後,才見塵埃落定。
  眾人這才向下面望去,不由全都大吃一驚,原來在地道的下面,走約十幾丈處,石屋口上,岩石堆積,封住去路,而裡面正傳出陣陣的女童哭聲。
  一種淒慘、哀嚎、無助的尖叫聲。
  卓重陽四人有如銅錘貫頂,心肺撕裂之痛。
  於是,急切間,卓重陽立刻發動所有尼姑,加上白氏父女與馬雲龍三人,順序的自洞中石室倒塌地方,一列的站到地面上,立刻一塊塊的把碎石傳遞出洞外面。
  近三十人就這麼不停的往外遞石塊。
  沒有停,因為洞中的哭喊聲,促使每個人熱血沸騰,更沒有人歇息一下喘口氣,因為再不及時救出洞中二十一名女童,包不准就會活活把這些女童全悶死裡面。
  漸漸的,哭聲越見清晰……
  於是,眾人搬移石塊也更迅速了。
  幾乎一個時辰,終於由碎岩石洞中,把二十一名纔不過十歲左右的女童,全拖出地洞,來到那個四合院的屋中。
  卓重陽與白小宛更把地洞繼續擴大,直到可以容下二人低頭彎腰進去。
  卓重陽擔心的是,天仙師太會不會把血玉鳳毀去,如果……
  卓重陽真不敢想下去。
  白小宛更擔心夫家的傳家之寶血玉龍,唯恐天仙師太與血玉龍共存亡。
  急急的,二人就著火把,一路找到一個石洞口上,卻發現那洞口內,七彩耀眼的光芒外射,極目望去,那間石屋正中央端正的放了一個圓型紫檀木鑲玉架子,共分三層,每一層上面,均放著燦爛奪目,光華四射的稀世珍寶。
  數一數,不下十多件,其中正有那血玉鳳與血玉龍兩件寶物,而兩件寶物,正相對著擺放,不論大小形態,均無差異,顯然這原是一對罕見的寶物,不知何年何月,被人分開了的。
  在距離這個一人高的紫植木架子不到一尺地方,天仙師太暴伸一只右手,極力想抓到這個架子,只是尚差一尺,她就氣絕而亡。
  就著火把,卓重陽望著側著頭的天仙師太,不由吃驚的道:“白姑娘!你看這天仙師太人已氣絕,但她的那張看上去不過四十歲許的嫩臉,竟然一些也沒有變化,可真是駭人聽聞,叫人不可思議。”
  白小宛也不解的道:“難道這天仙師太真的有什麼絕世妙方,能保她這八十一春的歲月不老?”
  卓重陽又把火把放低,突然,他發現天仙師太的眼眶竟與她的那張嫩臉有了縫隙,不由“咦”了一聲,立刻伸手一拉。
  於是,再一次叫二人驚嚇得大叫一聲,倒退一大步。
  因為,一張人皮面具,緩緩的自天仙師太的臉上掀了下來,露出了真正的天仙師太。
  那是一張其醜無比的面孔,一臉的火燒過的疤痕,鼻樑下塌,露出兩個冒血的鼻孔,雙眉也為疤痕所遮,兩只眼晴,撩起層層皺紋,如果夜晚碰上來自陰司的厲鬼,那麼被嚇跑的不是她天仙師太,而是那些沒有她醜陋的厲鬼。
  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又在這寶宮中仔細的尋查一遍,卻在一個大木櫃中發現百兩重一個的大金元寶,少說也有數百枚。
  處理這兒的一切寶物,必須找白方俠商量。
  於是白小宛把血玉龍小心的包紮妥當,背在身上,她又在各地室中看了一遍,不由驚奇這天仙師太的精心設計,豈止是巧奪天工而已!
  走出石屋,白小宛把地下的一切情形又說了一遍,馬雲龍與白方俠一聽,全都驚奇不止,就連一群絕色美尼姑,全都不信自己師父是個面如厲鬼的醜老太婆,但誰也不願,也不敢走下石屋中去觀看。
  白方俠走入石室的時候,卓重陽正面對那些寶物與金磚大傷腦筋。
  “白捕頭,這兒該屬什麼地面管轄?”
  白方俠一笑,道:“案是寶雞縣衙出面破的,寶雞縣又屬咸陽府衙總管,不過本案還是得移往寶雞才好!”
  卓重陽道:“好!咱們先把地室的這些金磚寶物移出去,帶回寶雞縣衙,暫時封起這座四合院尼庵,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去掩埋,等寶雞縣衙做適當處理,本人也好轉回京中,奏明聖上交旨了差。”
  白方俠當即道:“指望著卓大人聖前美言。”
  說罷,白方俠先把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地室,在上面四合院中的一群大小尼姑,一看到她們敬畏的師父竟然是個看起來比天仙醜尼還要令人懼怕的醜樣子,全都驚嚇得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十來歲的女童,更是哭叫著躲得遠遠的。
  白方俠當即交待女兒小宛,分派各人協同運出地下金磚寶物,並著人準備一應吃住,今晚大夥就在這四合小院歇住,只等天一亮,趕著返回寶雞。
  於是,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立刻走出這座四合小院,趁著太陽尚未下山,急急的趕向天仙醜尼的那個大山洞附近,找回他們的馬匹,連同意外又找到的幾匹馬前後就有七八匹。
  由於絕嶺峭壁,馬不易行,所以白方俠二人又把這七八匹馬牽人大山洞口的馬廄上,並加了草料,只等明日一早,趕來馱走天仙師太的金磚寶物。
  一切安當之後,白方俠與馬雲龍這才又折回望仙台。
  本來是個大圓月,但在這冷清的夜裡望去,好像月亮掉了一塊似的,又不太圓了。
  然而,儘管月亮缺一塊,人間依舊有悲喜。
  月圓有缺永不止,人間悲喜更不斷。
  雲屋望仙台前的一場搏殺之後,血腥味已被陣陣山風吹得了無蹤影!
  當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老遠的望向這望仙台的時候,只見山徑小道上,正有兩個人影,馬雲龍與白方俠二人相視一笑,因為那正是卓重陽一手攬著他的心中女神 那個艷冠群芳的絕色尼姑,一步四指,磨肩互蹭的緩步走著,看那月色下美尼姑在卓重陽的臂彎裡,痴望著卓重陽,望著卓重陽低頭傾訴的那種男人特有的氣質,一種令女子陶醉的風度。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一走進四合小院,迎面白小宛笑著走來。
  “爹!四舅!快吃飯吧!”
  “孩子們都安置好了?”白方俠問。
  “全都睡下了!”
  於是二人吃過飯後,三人也都相繼睡下。
  這一夜,在這個四合小院的屋子裡沒有人再去誦經,每個人睡的好安詳,因為在她們的心中,只等同父母親人們團聚的了。
  興奮往往會影響睡眠,當卓重陽與那絕色美尼姑回到四合小院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
  自秦嶺高峰荒谷中,一溜的沿著小山徑,一行人與七八匹馱著行李包裹與受傷的尼姑,的朝著山下行去,看起來走的相當慢,因為有二十來個小女童,也跟在這群人後面走,馬雲龍成了這群女娃兒的馬叔叔,也因此他不時的背著一個女孩子走,纔不過一天時間,所有女童們全愛上這位大鬍子叔叔,
  一個年近三十的尼姑,白小宛是認識的,她是在第一次進入那所四合小院的時候,在廚房混充的時候,知道這尼姑的,但當時她並沒有注意,如今白小宛覺得,這個尼姑如果還俗,對四舅來說,這該很適合。
  小宛的這個意念,並未說出來,只是擱在心裡,因為她還得細細觀察,她不能送給四舅一個累贅,一個包袱。
  這一行人走的很慢,但卻神情輕鬆愉快,一直到第二天的日偏西,他們才過了斜峪關。
  當這批人過了河,來到扶風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算一算整整走了兩天山路。
  這一夜,白方俠就在扶風包下一家客店,舒服而又安靜的讓那些,初臨市街,目露驚喜的大小尼姑們歇了一夜。
  夜裡,白方俠又叫店掌櫃雇了五輛連篷馬車,天一亮全都上馬登車,晃晃悠悠的,馳向寶雞。
  就在日正當中的時候,人馬全到了寶雞的衙門前面小廣場上。
  縣太爺得報,立刻率領師爺,以及捕頭李長虹,親自在衙前相迎。
  “卓大人,真是辛苦你們了!快請衙內!”
  縣太爺正說著,只見馬車上下來了許多美尼姑,甚至十來歲的小尼姑,也都是長得十分俏麗,不由大吃一驚。
  卓重陽笑道:“大人!咱們裡面說去。”
  一面又對白方俠與縣捕頭李長虹道:“把人安置好,寶物金磚全搬入衙內,等候發落。”
  就在這時候,韓玉棟已自內衙跑出來,雙眸充滿了眼淚的一把拉住白小宛。
  白小宛的身上帶著血漬,卻也不顧一切的投入韓玉棟的懷裡,一面流著淚,邊道:“想不到元兇竟然是個奇醜無比的老尼姑,我總算報了咱們的滅門大仇了。”
  韓玉棟一聽,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二人相扶相助的,直入縣衙後堂而去。
  這天晚上,寶雞縣衙大堂中央,縣太爺大擺酒筵,連所有的尼姑們也全有份。
  酒席上,縣太爺特別對師爺當眾交待,快替一群大小尼姑套量合身的女衣裳,如果真心願意出家的,就不必重做新衣了。
  除了套量新衣,更要師爺先調查每個尼姑的身世,以便通知她們的父母,前來認領。
  但誰會想得到這些尼姑們竟無一人願意出家的,尤其那些十來歲的女童們,還吵著要回家呢!
  當寶雞縣大堂的酒筵才剛結束,卓重陽已辭別縣太爺以及白小宛等人,攜著他那如花似玉卻又比花還嬌比玉更美的心上人,雙雙跨馬直奔京城。
  臨走的時候,韓玉棟徵得白小宛的同意,竟把那只害死他全家的血玉龍,雙手送交給卓重陽,一面悲戚無限的道:“卓大人,血玉龍價值連城,唯德者擁之,如今韓玉棟全家被殺,有一天面對這血玉龍的時候,不是興高采烈的欣賞,而是痛哭失聲的悲哀,睹物思人,必然無限憂傷,倒不如呈獻皇上,使血玉龍與血玉鳳在歷盡不知多吵年的人世滄桑之後,重又龍鳳呈祥的長伴在龍身之前,千秋萬世。”
  卓重陽十分感動,他走到韓玉棟與筆小宛夫婦二人面前,緩緩的,出自一片真誠的道:
  “韓大相公,你的媳婦才進你們韓家大門幾天,就遭到這種事,但她的表現,那可是你這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她那一雙鐵腳,真的為你韓家報了大仇。”
  白小宛沒有說什麼,只緩緩的又走到卓重陽那心上人的身前,伸出雙手。
  於是,兩個美豔的女子,四隻手互握在一起。
  “雁姑娘!卓大人武林奇俠,年輕輕的就有一身本事,我真的替你們高興,也祝福你們。”
  不太開口說話的雁姑娘,正就是卓重陽魂已附在她身上的那個絕艷尼姑,露齒一笑,不自主的摸摸自己的頂上,道:“我擔心這頭上……”
  白小宛笑道:“頭髮總是會長出來的,你說是吧!”
  於是,兩匹壯健的黃鏢馬,馱走了天造地設的一對英雄美人,更帶走了一對天下至寶,血玉龍與血玉鳳兩件稀世珍寶。
  寶雞縣衙的公文擬呈的相當快速,幾乎就在大內高手卓重陽才離開寶雞不久,就由一匹快馬,送上咸陽。
  事情不能不急辦,因為這將是一件震驚天下的大案子。不論是失寶,失女孩子,風聲如果傳出,連朝庭都將被本案震動。
  再說秦嶺八大盜中,尚有個要犯,仍然混在長安總督衙門,過著三夫人的豪華舒服的日子,總不能讓她成為漏網之魚。
  又是一天過去了。然而這一天,寶雞這個地方就流言四起,傳言中,江湖上的秦嶺八大盜全都被殺的被殺,被捉的已在縣衙大牢鎖著。
  但最令人樂意談論的,還是寶雞大韓村的韓侗老爺滅門血案破了,韓侗的兒媳婦親自破的。
  於是,大韓村的韓五爺,夥同族人,抬了一頂空的挽金花配彩帶的抬著大轎,鑼鼓喧天的由大韓村直抬到寶雞的縣衙前面。
  韓五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走進寶雞縣衙後堂。
  首先,他見到了堂弟韓玉棟。
  韓五爺的輩份小,但他卻常在韓玉棟家走動,小時候的韓玉棟,還被這位堂兄抱過,自然一眼就認出來。
  “堂弟!真的苦了你啦!”
  韓玉棟擁著韓五爺直垂淚,這是他在遭遇這件大不幸之後,第一次看到的親人。
  韓五爺的嘴巴裡,仍然是一對長長的大虎牙,但卻長的很自然,因為準也沒有看到韓五爺把個嘴唇盡在虎牙上面磨蹭。
  面對白小宛,韓五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泣道:“韓家對不起你,還沒有走進大韓村,就叫你受這麼大委屈。”
  白小宛垂淚道:“五哥!你也吃了不少苦,快起來吧!”
  於是,案子由官家處理,白小宛還真的坐上那頂八抬大花轎,迴轉大韓村的婆家。
  臨走,她把那個在望仙台四合小院裡做飯的三十來歲尼姑,也帶到了大韓村,因為在她的心中,正為著飄盪江湖居無定所的四舅。這位塞北大俠馬雲龍,巧妙的安排著他的終身大事呢!
  不論是謠言也罷,還是消息也好,總之傳起來是很快的,因為長安總督衙門裡也有了這件滅門血案的風聲。
  再說同朝為官,官官相護的事,哪個朝代沒有?
  咸陽府衙的行文上了朝庭……
  而府衙裡卻有人正坐在總督府的後堂上,那個胖嘟嘟而體格魁偉的總督大人成善,濃眉緊鎖,不勝驚訝的細聽府衙來人的低聲詳稟。
  只聽總督大人成善道:“那是我在去年夏天進入秦嶺狩獵時候,在深山中遇到的,當時還覺得是一樁奇遇,不久她自己找到我的總督府衙,才漸漸得到本督好感,收她為三夫人的,一年來看不出她有什麼為非做歹的事情發生,卻萬萬想不到這歐陽小小竟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
  來人道:“如今這樁大案,即將轟動天下,在聖旨未下之前,還望大人仔細琢磨看著辦。”
  成善又問道:“本府副將楊文光確實在寶雞縣大宰中嗎?”
  “正等聖旨一到,就要處決。”
  成善不由一嘆,道:“想不到秦嶺八大盜竟然有兩個混進我的總督府來,看樣子少不了要受聖上喝叱一頓了。”
  於是,咸陽府衙的那個神秘人物走了。
  於是,總督成善來到後堂,來到他最鍾愛的三夫人房中,那個秦嶺八大盜的七姑奶奶歐陽小小的屋裡。
  成善的臉色很難看,對歐陽小小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大人!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冷哼一聲,成善道:“秦嶺大山裡,俺們遇上你,你說自己是孤苦無依的,這話可是真的?”
  一聽口氣,歐陽小小就知道事情出了毛病,加上楊文光這個毒書生,好長一陣子沒有回來報告外面的消息,顯然楊文光也出了問題,只不知師父……
  情況已開始明朗化,歐陽小小這個名字也該名歸原主而交還給那個真正的歐陽小小了。
  當然,真正的歐陽小小,那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七,人稱七姑奶奶的,早已死于雲屋峰望仙台的後面絕谷中了。
  於是,只見這假的歐陽小小,緩緩的自耳後面,撕去一張人皮面具。
  就在一陣磨蹭之後,歐陽小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更豔麗,更迷人的絕色女子,看上去至少要比歐陽小小還要小個七八歲,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真的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正應了那句俗話: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容。
  成善呆住了!
  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半天收不回來!
  只聽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究竟是誰?”
  盈盈的走到成善面前,美人兒緩緩的跪在成善膝前。
  成善急忙把停在空中的手,一把拉起這個自己驚為天人的絕色美女,問道:“快坐下來說話!”
  一頓之後,成善又道:“不過,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對本督說實話。”
  又是一種腔調,細語柔聲,聽起來可比黃鸚出谷,比之歐陽小小的聲音更好聽。
  “小女子是秦嶺雲屋峰望仙台天仙師太的門下弟子。”
  成善一聽,大驚失色,急忙搖手道:“快不要再提那天仙妖尼,她己被殺,所有她擄在深山中的弟子,全是被從小擄上山的,如今全都被救在寶雞縣衙裡,等著查出她們的家世,就要送她們還鄉呢!”
  一頓之後,又道:“難道你也是那天仙妖尼自小擄上山去的嗎?”
  雙眸中淚光隱現,只聽這絕美女子道:“自小我被人送上雲屋峰,在天仙師太門下落髮,取名叫淨心,不過我依稀記得我在家中的名字是叫小菊,去年也是由師父授意,故意接近總督大人的,本來就是混在秦嶺八大盜的巢穴,也不知為什麼,她卻又叫我混來總督府中。”
  她一頓之後,又道:“師父交待我的任務,只是供給她情報,告訴什麼地方收藏有天下至寶,至今我也才在一次陪大人飲宴中,看到過叫血玉龍的。”
  成善一聽,急忙搖手道:“這件事自從現在起,你得由你的心中,連根拔除。”
  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小菊面前,一手托起小菊那彈指立破的細白嫩臉,輕點著頭,又道:“真是上天傑作,本督相信天下沒有人願意把這種人間仙女毀掉的。”
  只見他一咬牙,又道:“寧可失去總督寶座,也不願失去你這艷冠天下群雌的美人兒,你安心住在府裡,本督自有定奪。”
  成善終究是宦海翻滾有年的人,當即在長安大小街道上,遍貼告示。
  告示上寫的可不是捉拿三夫人,而是寫著:“查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私自勾結侍女歐陽小小,潛逃無蹤,除了通令各州縣捉拿外,任何人通風報信而捕回該二人犯,重賞官銀一萬兩。”
  就算是賞銀十萬兩,百萬兩也不會找到這二人,因為這張告示,日子寫得很早,早就在前一個月,顯然這是對上不對下的一張“油條”告示,目的只在為自己的行為脫罪而已。
  長安總督衙門裡“走失了”歐陽小小,咸陽府衙想來捉人也不可能,甚至還得要替總督去追查歐陽小小的下落,只是總督成善並沒有催著咸陽府衙為他去找而已。
  就在今年第一場大雪即將來臨的前一天,大內高手卓重陽攜著聖旨,來到了寶雞的縣衙大堂。
  縣太爺接過聖旨,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因為聖旨上說的十分明確,他已調升咸陽府衙,而接他的人,卻是家遭滅門不幸的韓玉棟,當然,這是韓玉棟獻寶有功,他又是韓侗的兒子,本身又是個舉人,當介百里侯,應是順理成章的事。
  消息傳到了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也來到了大韓村,因為他還攜帶著皇上欽賜的一塊匾,那是頒送給白小宛的,上面蒼勁有力的雕了八個金字:“鐵腳媳婦,忠孝兩全”!
  那塊金匾,就高高的掛在韓家新宅的正廳門框上方,只要一進到大門,立刻就很清晰的映入眼簾。
  事情似乎該在此地打住了,但是卓重陽卻還有一樁事情交待。
  就在韓家的正廳上,酒足飯飽之後,卓重陽道:“如今你已經是寶雞縣太爺了,上任之後第一件要辦的事,可不能稍有差池啊!”
  韓玉棟肅容的道:“下官自當謹慎從事,大人儘管放心!”
  卓重陽面向白小宛道:“這件事也算皇上的恩寵,到時候白姑娘最好也在場,才顯得順理成章。”
  白小宛眼眶淚輳,連連點頭。
  突然,一旁的馬雲龍問道:“卓大人準備什麼時候進洞房,馬雲龍好及時趕上,喝杯喜酒。”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我們已經成親了,就在聖上面前叩頭為禮結成夫婦了。”
  馬雲龍一聽,不由哈哈笑道:“大人可真是等不及了!哈……”
  卓重陽隨手掏出一紙大內的信函,交在馬雲龍的手中,笑道:“你看看這個再說!”
  馬雲龍接過一看,卻是一紙官令,言明派馬雲龍為長安都督衙門副將之職。
  “大人!這是……”
  “聖上交待,你先委屈著吧!還有白捕頭也隨府臺上調了!”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老四!咱們明日一早,一同上路,不過你可不能忘了把人家一齊帶去喲!”
  用力的蹭撫著大胡叉子,馬雲龍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當然,白方俠指的就是那個三十來歲的尼姑。
  一大早,當一群人等騎馬坐轎的離開大韓村的時候,韓五爺夥同大韓村的族人們,人擠人的排到村外面,那串掛在韓小五茶棚附近樹上的鞭炮,一直響到人們走的很遠很遠,還在響個不停。
  就在從各地趕到寶雞縣衙,認領他們的失蹤女兒的時候,縣太爺韓玉棟奉旨承辦他到任後的第一件案子。
  那就是立斬大牢中的大盜楊文光。
  渭水河畔,人山人海,白小宛陪著丈夫,一同來到渭水河畔的法場上。
  楊文光幾天不見,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他雙目雖仍然暴射著兇光,但卻透著一份驚懼,因為從各地來看處決大盜的人,多得如一窩螞蚊。
  就在楊文光即將授首的一剎間,人群中衝出了一個婦女,她就站在楊文光的面前垂淚。
  見了她,楊文光一聲苦笑,緩緩的低下頭去。
  於是,就在一束大砍刀光芒電閃中,楊文光的頭一滾而落到那個女人的前面。
  就見她毫不遲疑的把楊文光的頭抱起來,送接到尸身的肩頭上。
  血滴在她的身上……
  人們在指著她說東說西!
  但風擺柳卻充耳不聞,也許……
  誰說風塵中的女子無情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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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春天。
  蔚藍澄碧的天空下,是含黛的青山,一彎流水橫過山前,就在山腳水涯,濃密的林蔭下,建有一座小巧雅緻的草亭,亭中石桌石椅俱全,現在,他就坐在耶里,悠然自得的欣賞著這番春景,並獨自享受桌上擺置的佳肴美酒,顯然的,這是個頗知生活情趣的人。
  他一身白袍,頭扎同色文士巾,大約有二十七八的年紀,臉龐是那種微方的國字形,帶有健壯的古銅色彩,眼睛是烏黑發亮的,顯示著一股特異的冷靜與堅強意味,他有只猖橄的挺拔鼻子,稜角鮮明的嘴唇,這些,再襯上他那雙濃密斜飛的眉毛。便組合成這樣的一張面容:智慧的、世故的、深沉的、倔強的、無畏的而又有些兒玩世不恭的面容!
  閒閒的眺望著遠山流水,他一手執壺,一手舉杯,自家又為自家斟滿了酒,在他斟酒的一剎間,他的兩只袍袖滑到肘部,總然顯露出他戴在左右手腕上的每邊兩只怪異的銀環來。
  這四只銀環,全閃爍著刺目的光輝,而光輝卻並不全是單純的銀色,它們每只都寬有兩寸,而且環面更鑲嵌滿了粒粒稜角齊整的寶石,這些寶石又是凸突出環面很高的,仿佛是眼環上的銳錐,它們有著紅、藍、黃、白、黑等五種光彩,閃耀著繽紛奪目的美麗虹光,而這些寶石嵌合在銀環上的技術異常高明。看上去,它們就像是天生在那上面的,顯得無比的牢固又天衣無縫,每一只銀環樣子都十分沉重,環線是乎鈍光滑的,而且是活扣套在手腕上
   可以拉大或緊縮。不過,看了這幾只銀環,除了驚異於它們的碩大沉重與華貴瑰麗之外,恐怕還會給人另一個印象,它們甚至可以用來作為一種武器敲破敵人的頭!
  是的,這四只銀環正有這麼一種功用,便直截了當的說吧 它們在雕鑄出世的前後,它們的主人也原本就是為了這個功用,如今戴有這四只銀環的人正是它們的始主人,他戴著這四只銀環,已有十二年了……
  這人姓仇,單名一個忍。就憑了這四只銀環,他在武林中已經奠定了深厚穩固的基礎,發揮了無比的威力,也使他的名字震慴天下,叫兩道同源在聞風之下臉色泛白!大家公送他一個稱號:“天魁星” 象徵他的威武立霸,不錯,周天二十八宿,北斗第一星 “天魁星”!江湖中人,更稱他那戴在左右手腕上的四只報環為“認命圈”,表示只要一見之下,便只有認命服輸了,仇忍這四只鈦環上面所鑲嵌的五色寶石,其實並非尋常的寶石,那是一種產自極北“羅玄山”上的稀罕硬玉,這種硬玉,產量極少,世所難見,它有一個特性,便是堅硬無比,不但碎石如份,且可力抗鋼鐵,絲毫也不會有所損傷,此外,這種硬玉質地之細潤滑賽,色澤之晶瑩爍而,就更不遜於任何珠寶了,但是,很容易可以看出,仇忍卻並不將它的價值看重在這上面,因為他把這些銀環及環上硬玉看作一件武器……事實也如此,亦看作一件護身克敵的工具,用這四只銀環,他業已不知敲破幾許強敵大仇的腦袋瓜子了……
  淺淺吸了一口酒,仇忍滿足的籲氣,酒是澄黃色的,像琥珀,盛在他手中的碧玉杯裡,黃碧相映,越發色澤鮮豔誘人,而面對青山綠水,鳥語花香,這等情景,又該多麼恰怡美妙。
  他不禁暗暗贊嘆起來,春天是溫馨的、柔麗的、猗艷的,而且應該是生氣蓬勃加上平和寧逸的……
  不錯,這是春天,一個人們正該享受其中柔美的大好春天
  突然,他怔了怔,目光不禁投向革事外那條滿被林蔭遮掩住的小徑上,就在他方才將目光轉到那裡的時候,嗯,一個人正在眼跟蹌蹌的從小徑上奔了出來,這人大概有四旬上下的年紀,身材矮壯卻沾滿血跡,粗黑的頭髮散亂著,一張寬闊又做黑的臉膛這對泛出淡金之色,他的一雙露出冷酷光芒的眼睛依舊狠厲的圓睜不瞬,如削的尖挺鼻子急劇賞動,闊大的嘴巴緊抿 雖然雙唇己變成烏青。這人在跌跌撞撞的奔跑間,可以發覺他的身體上的另一宗特徵 雙臂奇長,幾乎垂到膝蓋,而手臂之粗,手掌之寬厚,又幾乎超過普通人的一半!
  仇忍雖說年齡尚輕,卻是老江潮了,他淡淡一瞥之下,便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知道那人也必是個江湖同道,但卻是運氣不佳,現在可能正被人家追趕著,否則,便是剛才在某場拼鬥中吃了虧!
  用杯沿在下唇上輕輕摩擦著,經驗告訴仇忍,不要隨便去管一件不知內情的閒事,因此,他既未出聲,也不招呼,仍然安吉泰山般坐在那裡,僅是以目光注意著那人的行動。
  奔出小徑之後,那人像是異常痛苦的大大搖晃了一下,他站住腳,定了定神,再向四周探視,當然,他立即便發現了前面這座頗富詩意的草亭,以及,草亭中風雅自賞的仇忍!
  那人似是遲疑了一下,然後,他咧開大嘴,喘息著,一陣風似的奔向草亭而來。
  嘆了口氣,仇忍喃喃道:“他來了!希望不要惹上麻煩才好。”
  瞬息間,那人已來到草亭之外,也不見他聳身作勢,就那麼鐵一晃動,竟已輕飄飄的毫無聲息落入亭中!
  不讚賞,更不驚訝,仇忍平談的道:“如果你想喝兩口酒提提神,請便,如果你還有別的要求,我勸你儘早打消。”
  那人狠狠的盯著仇忍,目光如刃,他的冷酷剽悍之氣絕不因他此時的受傷狼狽情形略現委頓,相反的,更有一股出奇的狂野之抗!
  毫不在意的吸了口酒,仇忍道:“別那麼瞪我,老弟,我並不害怕。”
  那人一言不發,搶前奪過桌上的酒壺,仰起脖子就是咕嗜用的一陣牛飲。由於他灌得太急迫了,非但酒漬四流,侵衣染襟,更將他嗆得連連咳個不停!
  仇忍笑了笑,道:“慢慢來,不用急,他們只怕過了一陣子才能追到這裡。”
  正在劇烈嗆咳著的那人,聞言下猛的抬頭瞪視仇忍,那半壺酒一陣咳將他的臉孔漲得赤紅,眼睛睜得像要吃人一樣。眼球上遍布滿了血絲,形狀十分可怕,他狠毒又沙啞的低吼:
  “你也是‘八忠杜’的爪牙?”
  聽到“八忠社”這三個字,仇忍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他搖頭道:“我不是。”
  那人又粗暴的道:“那麼你是他們的同路人?”
  再一次搖頭,仇忍道:“也不是。”
  那人宛如釋懷了一點,稍稍顯得緩和了些,但卻依然粗聲粗氣的道:“既然都不是,你怎麼知道有‘八忠社’的人在後面追我?”
  仇忍“嗤”了一聲,道:“我並沒有說‘八忠社’這三個字,我只說有人追你。”
  面孔的肌肉一抽搐。那人惡狠狠的道:“你怎曉得有人在後面追我?”
  看著他,仇忍慢條斯理的道:“這是春天。”
  呆了呆,那人吼起來。
  “什麼意思?”
  仇忍一笑道:“春天是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季節,在這個季節裡。人們原該處在一片溫馨祥和之中,便是沒有我這等的輕鬆愉快,詩情畫意吧,至少也應該意態悠閒,寧靜安泰,但你卻並非如此,老弟,你渾身染血神色灰敗,且更在倉皇奔跑。這除了說明你在逃避某一種災難之外。莫不成另有一種信當的解釋麼?”
  嗅嗅杯中佳田的芬芳,他又道:“你在前跑。自然,後面就會有人在追了,要不,你又何著如此作賤你自己?”
  喉頭裡咆哮一聲,那人不再多說,他轉身便走。但是,剛邁出一步,卻驀地全身痙攣起來,他痛苦得彎下了腰,雙手捧在胸前。呻吟聲齊始自他齒縫中迸出!
  微喟一聲,仇忍道:“一個受了內傷的大是不宜在狂奔之後又馬上灌下大半壺刻面的,這只會使傷勢加劇,血氣翻騰,老弟,看樣子你也是個技擊行家,怎麼連這點常識都不懂?”
  艱辛又吃重的,那人緩緩轉過身來,他面孔歪曲。大腦門上汗如雨下,咬著牙,他抽搐著咆哮:“閉上……你他娘……的臭嘴!”
  微微一笑,仇忍道:“因為你的狼狽處境,我饒過你這一遭,否則,老弟,我的脾氣也並不比你好。”
  突然站起,但又痛得那人“嗷”的叫了一聲,雙手摀著胸腹,一屁股坐到地下,他噓著氣。臉色頓時變成了淡金!
  仇忍淡淡的道:“不要再妄動,這是為你若想,假如你再硬自發力,恐怕用不了別人下手,你自己就擺平你自己了。”
  那人的臉色是淡金的,嘴唇卻泛成烏青,他滿頭滿臉全是汗水,五官也扭曲得含了原位,顫抖著,他瞪著仇忍,語聲宛似哆爆出來的:“你……你……朋……友……你可……
  願……幫……我……一……下?”
  沉默片刻,仇忍道:“不敢講,你先說說著,要我怎麼幫助你,”
  那人又抽搐了幾次,咬著牙直發抖:“‘八忠社’……有六個人……在後面……追……
  追我……其中……有……他們的三……三個頭子……在平……常……我不怕……但……如今……卻……卻無法……抗衡……你……你肯……掩……掩護……我……避過他……他們的……追……追殺……麼?”
  仇忍平靜的問:“為什麼他們要追殺你?”
  那人顫抖著,痛苦的道:“因為……我……破壞了……一宗他們……正在進行的……傷天害理的……行動……”
  用力提緊了拳。吸著氣,他又斷斷續續的道:“‘八忠社’……的人……在……‘三叉河’……截殺當代……有名的退隱清官……“沙州’前任知府……馮子正全家……我……我看不過眼……半路就伸手……管了這件事……他們懷恨在……心……綴上了我就……在前面……那山凹子……裡將我……暗算了……我奮力……衝出……才沒有……遭到毒手……但他們並不……放鬆……正……在……一路……一路……追來!”
  又皺起眉頭,仇忍道:“不錯,‘沙州’前任知府馮子正的四是位名符其實的好官吏。
  但是,你也總該清楚‘八忠社’更不是好惹的呀!在今天的江湖黑道上,他們可以說穩執綠林各幫各派的牛耳,儼然乃盟主之尊了,而他們一貫行事的作風又是很酷暴戾得出了名的,你誰不好去犯,卻專門犯‘八忠社’?”
  那人再度痙攣,呻吟道:“我只問……一件事……該不該做……不管後果如何……
  我……我並不含糊……他們!”
  仇忍冷冷的道:“你是誰?”
  那人急喘著道:“‘千臂龍’……屈無忌!”
  長長“哦”了一聲。仇忍展頗笑道:“難怪呀難怪,原來是你這個鬼怪物,硬骨頭,你是眾人皆知的潑皮貨,換了別人也一定扭鴨子走路,不會惹這麻煩了!”
  屈無忌用一雙怪眼瞪著執忍,呻吟道:“你……又是誰?”
  哈哈一笑,仇忍雙手上伸,抱抽滑落,赫然顯後出他左右雙腕上的閃耀銀環來。屈無忌陡然一震,面色大變,脫口尖叫:“天魁星!”
  仇忍笑呼嘯的道:“我們該是老交情了,神交。”
  喘著氣捧著心口,屈無忌抖索索的道:“到底……仇忍……你是幫我……不幫?”
  點點頭,仇忍道:“幫!”
  屈無忌痛苦的抖著道:“那就……起快離開……這裡……他們快……到了……”
  站起來,仇忍道:“好,我家就在這裡過去不足兩三裡的‘澹泊小築’,我就背你到我家裡暫時進一避風頭吧!”
  屈無忌正待掙扎站起,上前一步欲要扶他的仇忍卻突然僵住不動了,屈無忌急切的問:
  “怎……麼了?”
  籲了口氣,仇忍道:“來不及了,他們業已趕到啦!”
  震動了一下,屈無忌的目光立刻投向小徑那邊,果然,在林蔭掩映下。七條人影正星飛九瀉也似掠了過來。
  長嘆一聲,他頹然坐倒,喃喃的道:“仇忍……你不該問我太多話……時間耽擱了……”
  瞅了他一眼,仇忍緩緩轉過身來,邊平靜的道:“我該問的,屈無忌,至少我要弄清楚值不值得幫你!”
  一陣赦然,屈無忌自知失言,他忙喘著道:“請怨我……仇忍……我是……太急太緊張了……”
  擺擺手,仇忍笑道:“我不介意,眼前的情勢也沒有什麼不同,除了……嗯,我會多增點麻煩之外。”
  幾句話的功夫,對面七個人已飛似的來到草亭外面,顯然他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獵物就在眼前,也顯然察覺了仇忍在這個局面中所造成的新發展,於是,七個人立即分散成七個不同的位置 俱是有利出手的位置,將草亭的出路全然在無形中截斷。
  點點頭,仇忍笑嘻嘻的道:“嗯,果然是行家的手法!”
  七個不速之客都穿著一身閃閃泛著絲光的黃衫,站在前面的三個一看即知為首腦人物,三個人無論是神態、表情、舉動,全顯露出那種不可一世又倡傲專橫的意味,現在,他們正以不帶一丁點兒情感的目光冷峻的注視著草亭裡的仇忍。
  仇忍當然也打量著他們,站在較前面的這三個人,無可置疑的只要叫人看上一眼之後便永遠不能忘懷,右首的一個細如竹竿,尖頭削腮,臉上五官細小,宛如一個芋頭削尖了按在他脖子上權當腦袋一樣,而他那狹小的臉孔上更青森森的瞧不出點“活人”的味道,中間的一位倒是長得修長端正,可就一張瞼蛋幾白了點,簡直白得像蠟捏的,這位仁兄的神態也像是蠟捏的,冷硬、僵木、呆板得毫無情趣可言,甚至連他的眼珠子也直走走的轉也不轉,左邊的一個長像更是絕了,長長的臉膛上眼窩內陷,鼻子和嘴巴怪異的往外突伸出來,上下唇翻卷。露出兩排黃牙,這些配上他那泛著青森光芒的眼珠,臉孔上黑黝黝的粗重汗毛。便組合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形象 似一張狼臉!而他整個形體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正是叫人不寒而慄的獸性的瘋狂感觸。
  緩緩的,仇忍笑了笑,他心裡在想,可真是好幾副尊容。
  於是,他又淡然望瞭望站在另外四個角度的四名大漢,那四個人全是強健得像牛一般的彪形漢子,但他們流露在眉宇之間的卻並不是牛一樣的晶笨魯莽表情,而是無比的剽悍之態!
  又笑了笑,仇忍用手指點了點面前的三個人,他先對那個竹竿似的芋頭腦袋道:“你是‘八忠社’的第五號頭子‘狂拐’雷匡。”
  又指了指那面如白蠟的角色,他道:“你呢,卻是第六號頭子‘絕心’黎喜。”
  眯著眼,他瞧向第三張狼臉,笑道:“閣下就好認了,閣下這張尊容像是挑掛出來的招牌,‘狼臉’趙奇,對麼?‘人忠社’敬陪末座的第八位頭兒?”
  對方三個人一點也沒有驚訝或激怒的表示,生著個字頭腦袋的‘狂拐’雷匡細聲細氣的啟口道:“小子,事情恐怕並沒有你想像中那般好玩,你以這種姿態出現,表示什麼意思?”
  “絕心”黎喜語聲僵冷的道:“你自斷一條左臂,然後滾蛋,這樣做至少你能留住一命。”
  仇忍擺擺手,依舊笑嘻嘻的道:“二位先不要動怒,我呢,並不想開罪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八忠社’不是好把惹的……”“狂拐”雷匡輕輕的道:“我還以為你要包庇那姓屈的無賴!”
  仇忍也放輕了聲音道:“假如我不包庇他,是否就可以用求黎七頭兒免掉我自斷一臂之罰呢?”
  青森森的窄臉一動也不動,雷匡道:“你根本無法可庇他,但如果你現在立即滾開,我可以叫黎七恕過你一遭!”
  仇忍認真的道:“不假?”
  雷匡細聲道:“不假。”
  “絕心”黎喜平板的道:“你再多說一句話,就又要當真了!”
  點點頭,仇忍面向黎喜笑吟吟的道:“黎喜,你是個眾人養的雜種!”
  想不到對方竟然非要多冒出一句話來不可,而且是冒出來這麼樣的一句話!
  空氣宛如在這幾個字眼裡突然凝凍了,人們的心也仿佛突然抽緊了,剎那的沉默之後,“絕心”黎喜半個字不吭,揚手猛揮,“鳴”聲怪響,一顆純鋼打造的三角蛇頭形奇特暗器飛快射來,幾乎在那聲怪響方才揚起,這顆玩竟業已到了仇忍面前。
  半閉上眼,仇忍身形不動,卻突的迎著陪器撅嘴吹了口氣,“噗”聲急響,那顆蛇頭暗器竟像受到什麼無形罡力激撞,一下子往上震起,但是,卻在震起的瞬息。倏而紛紛激碎,分裂為數十塊稜角尖銳的鋼片驟雨般罩落!
  也不見仇忍是如何伸手的,但他已將桌上酒杯中的殘灑灑出,滴滴晶瑩滾國的酒珠子往上飛濺,像是幻術一樣的令人不可置信 一滴酒珠子迎往一塊鋼片,在連串的“叮噹”撞擊聲中全部四散掃空。
  雙方的動作起於一剎,罷於瞬息,而就這麼一丁點兒短促的過程,“八忠社”的人們已不由全傻了眼!
  迅速的驚窒立即過去,“狂拐”雷匡第一次有點變色的問:“你是誰?”
  仇忍安詳的道:“誰的‘長龍氣’運得最好?”
  青森森的臉孔泛出了灰黃,雷匡喃喃的道:“天魁星?”
  仇忍一笑道:“不錯,正是我!”
  一揚臉,雷匡道:“便是你吧,仇忍。你也只有單槍匹馬,我們知道你在武林中的名望與地位,但你也必定清楚我們在黑道上的聲威及力量,若是你執意和‘八忠社’為難!恐怕你不能包準佔著上風!”
  輕緩的,他又道:“而且,我可以預先告訴你,‘八忠社’的對敵手段是沒有任何限制的,你如果要管這件事,須立下決心不懊悔。”
  仇忍平靜的道:“你們真要帶走屈無忌?”
  雷匡用力頷首道:“是的,一定要 無論用任何方法,有任何犧牲,也必須將屈無忌帶回處置!”
  臉色深沉了,仇忍道:“如何處置?”
  毫不考慮,雷匡道:“寸磔!”
  籲了口氣,仇忍道:“就為了屈無忌在你們手中救下了個位退隱的好官全家生命?”
  雷匡生硬的道:“這只是表面上的,他似乎破壞了“八忠社”的成倍,損傷了‘八忠社’功名望,此外。我們有三名手下我在他手裡,為了無形的聲譽,有形的血債,一這些帳豈能不討?”
  仇忍低聲道:“但起因是你們不對,馮子正是位好官,清廉公明的好官。你們怎該鼓殺他?”
  雙目中有一片怨毒的光芒浮現,雷匡道:“如今不是辯別是非曲直的時候,而且我們各有立場,立場不同觀感也就不會一樣。仇忍,這只是你。換了別人,我不會說這麼多的話!”
  冷冷一笑,仇忍道:“說穿了,也因為你們知道我姓仇的不是塊廢料!”
  這時,“絕心”黎喜朗惻洲的道:“到底你是縮手讓開,還是非要庇護他不可?”
  仇忍睨著黎音,硬崩崩的道:“我已答應屈無忌,我要帶他避過你們的追殺……”
  微笑了,他接著道:“因此,我必須做到。你們各位一定聽說過,仇忍的允諾是永遠要盡行的,不論履行起來如何艱難,戰在何種壓力之下!”
  點點頭,雷匡道:“那麼,換句話說,你是要與‘八忠社’扯破臉了?”
  仇忍徐徐的道:“如果你們定要從我手中拘捕屈無忌的話!”
  退後一步,雷匡古怪的注視著仇怨,清晰的道:“我並不驚異於你今天的行動與大膽的頑抗,因為你是“天魁星’。但我只迷惑於你的淺持及無知,仇忍,難道你會不明白和‘八忠社’為敵的人將有種什麼樣的悲慘下場麼?縱然是你也不例外。”
  注視著對方,仇忍平靜的道:“只要是為了道義與正氣,為了公理及人性,便是有個火坑血路我世會毫不遲疑的跳將下去,我不管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因為我的心為之平靜,我已對得自家的良知,你們,不能否認的是江湖上頗有實力的一個組合,但你們卻也不能強橫霸道,胡作非為,至少在我面前不能。‘八忠社’是盛名值赫的,不過‘天魁星’也差不了太遠,雖說他只有一個人 或許他還不止一個人呢,假如你格定要這樣做,我十分懷疑,到底誰的下場悲慘?”
  雷匡沉默著,難堪的沉默看,“絕心”黎善生硬的道:“你是真個刀不橫頸淚不落了?”
  仇忍哧哧的笑道:“我業已說過,你我不知是誰?”
  一直沒有開過口的“狼臉”起著忽然聲如狼嗥般刺耳的吼哮:“五哥、老六,我們還和他羅曉怎的?人是要不要帶回去,光動舌頭辦得了事麼?”
  雷匡細小的嘴唇抽動了一下,他輕輕的道:“仇忍,你再三思。”
  搖搖頭,仇忍道:“用不著三思兩想的。就是這樣,你們不能從我手中帶走屈無忌,除非你們要和我玩 用血與命。“
  失望極了,卻也憤怒極了,雷匡道:”你不以為這是愚蠢?屈無忌給了你什麼好處?竟使得你為他出這等大力。冒如此的風險?”
  回頭看守著坐在地下滿臉痛苦之色,卻又雙目焦灼期盼的凝注著自家的屈無忌,仇忍一笑道:“沒有什麼,他只給了我一點正氣的激發,一點道義感罷了!”
  尖細的叫了起來,雷匡變色道:“你這狗頭!”
  當他這四個字在舌尖上跳躍,“鳴”“嗚”怪響頓時有如用鬼號般傳遍四周,十一顆蛇頭形純鋼暗器已流星似的狂亂飛來,幾乎不分先後,“狼臉”趙奇的影子也像怒矢也似激射而到。
  暴喝如雷,仇忍猛揮一掌,“嘩啦啦”震塌聲裡,草亭中的那方石桌仿佛被突然炸裂了一樣帶著千百碎屑飛濺向外,同一時間,仇忍貼地旋出,其快如電,雙手反掌斜劈,一連串“嗖”嗖”的厲嘯自起,在空氣的咕嚕嚕迴旋中,掌影也似打著轉子的空氣一般溜洩反攻!
  “砰”“轟”“ 嚓嚓”,塵土散揚,木屑飛舞,草亭的欄杆業已碎如粉靡。仇忍的“漩渦手”直取“狼臉”趙奇。
  怪叫著,趙奇彈升向空,右手伸縮間,一柄嵌滿閃閃倒錐的“狼牙棒”已猛攻仇忍。
  當“絕心”黎喜的暗器全部被石桌的碎塊擊落一空之際,趙奇也首度與仇忍交手,他的狼牙棒呼轟而來,仇忍卻一閃避過。揚掌又是一連串的“漩渦手”。
  那一溜又急又快,帶著絞旋之力的掌影反撞之時,趙奇橫峰側掠,“狂拐”雷匡長射身前,手中的“獅頭拐”狂風驟雨般掃了過來。
  “你們有樂子了!”
  仇忍大叫著,凌空一個翻騰 形狀竟像一頭隼鷹的撲擊,他兩只袍袖猝卷,立即,五彩繽紛的光華流虹也似倏然旋閃射耀。
  “認命圈!”
  雷匡怪喊一聲,飛決後退,仇忍已疾不可言的搶到他的前頭,只見他兩手揮揚,彩光刺眼,七十股到邊合擊雷匡。
  奇就奇在這裡,狠也狠在此處,在四射的彩芒灼眼,勁力縱橫中,陡然間根本叫人分不清仇忍的攻殺重點在哪裡,更換不透他的出手路線是何方了。
  “獅頭拐”驀地湧起一輪光圈護住全身,光圈渾厚而嚴密,滴水不進,坦是,仇忍的攻勢卻詭異的反折,超過了雷匡,飛罩那方待撲上來的“絕心”黎喜。
  黎喜用的是一對彎月形淬毒匕首,他甫見彩芒射至,馬上倒躍,同時匕首在一瞬間布起一面光牆,仇忍大笑,左臂猝掄,彩光銀輝交相輝映,暴射而出,竟一下子破了黎喜的那面光牆,“當啷”一聲金屬脆斷聲傳來,黎喜的一柄匕首裂成兩半,他自己也被那枚如電飛來的“認命圈”擊中肩頭,猛然一個倒轉,這位“八忠社”的第七名頭子便悶嗥著摔倒於地。
  “嗡”的顫抖,那枚擊中黎喜的銀環卻並不墜落,竟在一撞之後反彈而回,恰巧被仇忍等在那裡的一隻手接住 就好像那只銀環自具靈性,特意飛回它主人的掌握裡 樣。
  是的,這正是仇忍震慴武林的一門絕技:“歸引力” 是一種力道上反回技巧的至高運用成效。
  沒有什麼延遲,仇忍又以鷹隼似的姿態凌空,飛斜,彩光四耀中,另四名圍上的黃農大漢已有兩名腦袋碎成爛柿子般跌翻出去。
  一名黃衣人的雪亮左刀齊著頭皮削過仇忍上面,仇忍一口“長龍氣”噴出,“噗”的一聲激響,那黃衣人也在慘叫聲裡把一張臉蛋染成血紅了。
  仇忍頭也不回,猛力拋高手上的銀環,“噗哧”一聲,上升的銀環不可思議的以及直角方向倒射朝後,五色光華幻映天地,快得不可言喻的撞向一個人後腦,那個人,是“狂拐”
  雷匡,他正在摸入草亭。
  一個溜滾,雷匡心驚膽顫的意撲地下,以躲避這只挾著怪異力量飛來的銀環,銀環激射而過,卻在擊空的一剎貊然斜射,直取神色驚慌的“狼臉”趙奇。
  狼牙棒抖起六個光圈,“呼”的一聲猛磕銀環,於是,彩光旋轉,銀環墜落,但趙奇卻也被環上所帶的強勁力道震得踉蹌三步,兵器盪開,就在這一剎,另一只銀環已“噗哧哧”
  到了胸前。
  這第二只銀環來得如此之快,好像它早就在這裡一樣,趙奇甚至連意念尚未興起,它業已到達無法閃躲的距離了。
  於是
  長嗥著,趙奇拼命躍滾,銀環沒有擊中他胸膛,卻將他的右邊肋骨砸斷了兩根,“砰”
  的悶響中,銀環己經彈回仇忍手上。
  這時,早已山阻懼裂的“狂拐”雷匡,卻已經背著受傷倒地的“絕心”黎喜奔出十丈之外了,那速度,好快!
  仇忍身形凌空,狂笑著直朝趙奇撲到,這位肋骨折斷了兩根的“八忠社”第八號頭子項不得徹心的痛苦,掉轉頭來亡命似的逃之夭夭……
  退出三丈,仇忍半空中一個翻騰,美妙而奇異的彎射革事,人未落地,林又飛出,但這一次卻不是襲人,飛出的銀環貼地瀉流,“錚”的一下將墜落塵埃的另一只銀環勾起,驀地雙環飛揚,“噗哧”一轉,全又那等準確的返回仇忍手中!
  將兩只銀環分別套回手腕,垂落袍袖,仇忍望著睜大了兩眼的屈無忌哧哧一笑,輕鬆的道:“將這群瘋狗打發掉了,怎麼樣,你現在覺得好受了麼?”
  怔呵呵的瞪著仇忍,好半晌,屈無忌才氏嘆道:“我只能說,老弟,你確實不負你的名望!我素聞你在那四只‘認命圈’上的造詣古怪奇異,已達匪夷所思的境界,今日親身見了,才知硬是名不虛傳,簡直叫人目睹之後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四只圈子可是活生生的啊!……”
  笑了笑,仇忍道:“我就是靠這四只勞什子混天下,假如沒有點真玩意在上面,行麼?”
  沉沉的又嘆了口氣,屈無忌慚愧異常的道:“只是如此一來,為了我,你把‘八忠社’算得罪了……”
  微喟一聲,仇忍道:“這是無可選擇之事,我認為我應該幫你,當然我也知道,只要幫你便冒著與‘八忠社’翻臉的危險,但我既已決定,便實踐到底,因為你是值得一幫的!”
  屈無忌摀著胸口,仰臉深看仇忍,嗆啞的道:“我不知道怎麼向你表達我的感激之憂……但我相信你曉得我對你感恩的深度……”
  低身將屈無忌背起,大步離開草亭,走著,仇忍笑道:“不要說客氣話了,老兄,現在項研討的是日後應該怎麼對付‘八忠社’的侵襲,你清楚,我幫你並不是要你感恩來的……
  老兄,你的傷勢似乎好些了,我看你說話也不像原先那樣上氣不接下氣啦。”
  沙啞的一笑,屈無忌道:“看你力搏‘八忠社’群魔,神異美妙,英武悍厲,我全神專注,一動情、一緊張,自己也不覺得竟忘記傷處的痛苦了,現在似乎感到輕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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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有幾叢修重,數株垂柳,兩塊美麗雅緻的花圃,三座右拙奇巧的假山,以及一個圓形的小小人工湖,這些或是人為,或是天然的陳置便運切的分展於四周,它們圍掩著一棟幽靜的小樓,小樓納是以青石砌造的,二樓陽台與底層的曲廊欄頂卻漆以朱紅,冰花格子窗的窗檻深以淺藍,糊窗的棉紙便雪也似白,這幾種色調:翠青、豔紅、淺藍、雪白,歸納成了這棟小樓的悅目光澤,而修量經清風鳴如天籟,垂柳微微搖曳,決影人那座澄澈碧綠的小湖中,仿佛水底也搖曳有幾株相似的柳影,花圃裡百花齊放,爭妍鬥奇,彩色繽紛,清香山鬱,甚至連那几座假山也宛似壑深崖絕,別有天地了……一個好高雅的住處!
  有疏落的竹籬圍繞在園圃四周,竹門之內,一條鋪以細信白石的小道直通樓前,這裡,便是仇忍的家 “澹泊小築”了,它應落在一道突起的陵崗之下。
  仇忍在三年前業已成親,他的妻子並不美豔俏麗,但卻端秀娥淑,溫柔可人,她出身書香,幼受庭訓,只知道她的夫婿即是她的一切,她絕對的服從大夫,無條件的將自己奉獻給丈夫。那是一種近乎拗執的虔誠,是一種無可形容的崇敬,她愛仇忍,愛得超過自己的生命,她不是江湖中人,與這個毫無淵源。而且,直到如今,她可以說還不清楚武林這兩個字包含了多大的意義範疇,就是這樣了,她與仇忍是自小在老家訂親的,雖然仇忍在長大之後的生活環境和她所熟悉的傳統清形南轅北轍,全然,遇異。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嫁給了他。
  當然,仇忍在多年的江湖生涯之後,也沒有忘記他身上所負的道義責任,仇忍千里迢迢,在三年以前特地趕回家鄉,和她幼時訂親的妻子成了婚 在外的日子,他並沒有為任何一個年輕女子動情過。雖然,她們往往是比諸他現在的妻子長得較好,今天,仇忍更慶幸他三年前的選擇與決定了,他的妻子不是最美的,但是,卻是最好的!
   仇忍的妻子姓風,叫風嘉琪。
  此日,已是他將屈無忌救回來的第五天了。
  樓下,一間淡雅而舒適的小廳裡。仇忍與屈無忌正各自靠在一張騰製的,鋪有厚厚款墊的大圈椅上聊天,他們中間的鑲嵌雲母石的黑亮小幾上各有一杯鑲著金邊的細瓷茶懷,面對撐起的花窗,倆人一邊聊著,一邊享受這幽美環境下的恰怡氣氛。
  這是上午。
  端起杯子來咽了口茶,屈無忌的氣色紅潤多了,也健朗多了,他滿足的籲口氣,笑道:
  “說真的,老弟,來到你這神仙一般高雅的居處,受著這種平靜和樣的情調燻染,我自家那股子粗氣也不知不覺的收斂了好多,你這裡不像是個江湖巨霸的住宅,倒似書香門第的味道了 …”
  笑了笑,仇忍道:“這全是我老婆的功勞,假如這個家裡沒有了她,恐怕早就成了山寨上的聚義廳啦!”
  屈無忌由衷的道:“老弟,我羨慕你有這樣一個美滿溫馨的家庭,更羨慕你有這樣一位知書識禮,端莊賢慧的渾家,你知道,江湖中人,尤其是一個名手,是難得獲有這種環境的。”
  點點頭,仇忍感慨系之的道:“我很同意你這句話,所以我的妻子便不是同道的人,更甚者,她也根本不懂我們這個圈子裡的各種名堂,她只要我能常隨在他身旁,能平平安安,清清淡淡的度日也就夠了,我很疼愛她,因此就儘量朝她的希望去做 其實,這也是每一個妻子的最低要求,很高興的說,目前我算勉強做到這一步了,若非必要,我斷乎不會遠離!”
  哈哈一笑,屈無忌道:“如我是你,恐怕也會這樣哪!人說‘好出門不如賴在家’,何況你這家又是最最溫暖的家呢……”
  仇忍安詳的道:“就是有些時候,心裡會覺得怔仲不安……”
  怔了怔,屈無忌道:“此言怎說?”
  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仇忍道:“說起來,只怕你不會以為然。”
  屈無忌忙道:“也不見得,老弟,你講講著,到底為了什麼會有時候感到心裡不安?”
  沉思了一下,仇忍緩緩的道:“屈老哥,我問你,你是否有過這種感觸 當你處在一片美景之前,你可曾在心裡希望過這片美景永遠保持現狀,不要消失?譬如說,絢麗的桃林,飄逸的雲山煙田,玉峽情光下的自美夜色?”
  屈無忌摸摸頭,道:“當然有過這種感觸。”
  仇忍沉緩的道:“這便是了,事實上我們是無法永遠保持那種美麗清景,花會調盡,煙雲將消散,月光亦終得用冥 世事又何嘗不是如此,一個美滿的家,也不一定就會永遠傳今天這樣美滿下去……”
  搖搖頭,屈無忌道:“我不以為然!”
  笑笑,仇忍道:“我知道你會不以為然的,在我來說,並不覺得意外。”
  屈無忌端容道:“不,我有我的道理。”
  仇忍哦了一聲,笑道:“請說說看。”
  略一沉吟,屈無忌道:“不錯,好景不常這句話是句老話,但這也是一種天下萬物自然的演變,它是永遠隨著一道規線走的,花開盛了,當然要調零,月中天了,自也會沉落,煙雲凝聚,就更消散無常了,否則的話,這世上不全是那般完美無缺啦?因此對於這種必定的結果,我們不該去畏懼它,只當做一件終要到達的歸括就是了,重要的,該是享受這到達歸宿之前的一段美好日子,是麼?”
  喝了口茶,他又道:“老弟。你是個幸福之人,不論將來如何,至少你業已有一段美好容子了!很多人包括我自家在內,可以說連一天這樣的恬怕的生活也沒有享受過……”
  微微一笑,仇忍道:“但人是不能滿足的,尤其是,像變樣的溫馨生活,哪一個不想永遠過下去呢?”
  他又輕喟一聲,接著道:“怕的是不該到自然的終途時便突兀遭到了破滅,這並非不可能的,尤其對一個江湖中人來說。”
  屈無忌沉靜的道:“但你與眾不同,老弟,除非那人瘋了。他怎敢來破壞你的家庭,打擊你的幸福?你不是別人,你是‘天魁星’,在你來說,有足夠的力量防止一切人為的陰謀。”
  仇忍搖搖頭,道:“百密終有一疏,老哥,誰也不敢保證一輩子穩操勝券。”
  籲了口氣,屈無忌道:“便是這樣吧,那意圖傷害你的人難道不怕你的報復麼?沒有人願意把惹像你這樣的辣手仇家。”
  笑了笑,仇忍道:“你太棒我了,老哥,但事實上卻並未如此。”
  瞪了大眼,屈無忌道:“你是說……”
  仇忍低沉的道:“有時候,一種特異的衝擊力會浪滅掉人們的理性,也有時候,一種深沉的仇恨感會使自己不畏一切,老哥,人在這些種情形下,便不能依照一般常情去判斷了,他們可能無所不敢為,所以不同意你方才的論調,其原因就在這裡。”
  思忖了一會,屈無忌臉色有些陰錯的道:“我這幾日來,一直在猜測‘八忠社’的人會不會來報復我們,經過我的一再分析考慮,我認為他們不敢來的可能性較多,因為現在除了我之外更增加了一個你,他們會為了我的這件事而正式開罪你,再結下一個強仇,所以我斷定他們將就此自行了台,衡量一下利害,他們也該這樣做才有道理……”
  抿抿唇,仇忍道:“你是這樣認為麼?”
  嘆了口氣,屈無忌道:“可是,經你附才一說,我不覺又憂慮起來,是的,你說得有道理,人在一種特異的衝擊力與仇恨心作祟之下,會悍然不顧一切起來的 我自己就有這樣的經驗,而‘八忠社’那一群畜生更是狠毒狡詐,陰險殘酷,加上心眼狹窄,越想就越不要啦!”
  仇忍平靜的道:“不用想,我早已推斷‘八忠社’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想。假如他們不敢惹我。草亭之前,他們怎敢主動向我攻擊?況且那個時候他們的力量還並不雄厚呢。‘八忠社’這一群人稟性剽悍瘋狂。囂張強橫,我在很久之前已聽說過,而我也了解人性的愚魯與那般原始的潛在獸性。是以我便沒有老哥你這樣的樂觀了……”
  四周一看,屈無忌忽然有些激動的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的家庭幸福受到什麼破壞,何況這又全是為了我,便是豁出生命去。我也要一力承擔,否則,我的罪就無可補償了!”
  哧哧一笑,仇忍道:“或者事情不如你想像中的惡劣也未可定,先不用自責太甚,屈老哥,便是發生任何意外也怪不得你,我早說過,這全是我自願如此,一切後果我業已不計了!”
  屈無忌道:“對了,我想馬上去找‘八忠社’的人,和他們當面解決問題,並育明這件事與你毫無牽連,任他們怎樣,我也自行承擔了!”
  仇忍道:“替我開脫掉?”
  用力摸頭,屈無忌大義凜然的道:“不錯,解鈴還須系鈴人!”
  皮笑肉不動的,仇忍道:“他們會幹掉你!”
  屈無忌雙目一睜,大聲道:“我會撈個夠本,至少不連累你……”
  倏然一聲冷笑,仇忍道:“既然你最後還是死在他們手裡,老哥,我當初救你的意義又在何處?我又何須如此麻煩?”
  一下子呆住了,屈無忌空聲無言,仇忍又冷冷的道:“而且,正如你所說,‘八忠社’的人是一群奮牲,一群野獸,根本毫無人性可言,假如他們要找我報仇,你死了也是白死,一點也啟示不了他們什麼,一點也改變不了他們什麼,他們仍會前來找我,仍將弄個血雨腥風。老哥,講義氣須要看對象來的,而‘八忠社’的人,不是對象!”
  當然,屈無忌是相信仇忍所言的,“八忠社”在江湖上是掛了招牌字號的惡毒,陰狠,無所不用其權,他們當真會以屈無忌的自我犧牲便放棄對仇忍的懷恨麼?不消說,這答案是否定的!
  徵悟了好半晌,屈無忌痛苦的一抓頭髮,喃喃的道:“既不能如此……又該怎麼辦呢?”
  仇忍深沉的道:“等待。”
  屈無忌驚道:“如何等待,坐在這裡等他們來?”
  點點頭,仇忍道:“是的。”
  咽了口唾液;屈無忌道:“這樣……不妥吧?”
  仇忍緩緩的道:“因為我們不能離開此地去找他們,一旦離開,我的家與家中人就全成為他們的刀上肉了!”
  仇忍瞟了他一眼又冷酷的一笑道:“而且,我仇忍如果拖家攜眷的躲避他們,非但他們承當不住,我也只有抹黑了臉不必再在道上混了。”
  屈無忌艱辛的道:“雖是這樣……但,你的家不就將成血海屠場啦?……假設他們會來尋仇的話?”
  仇忍冷靜的道:“如果他們敢來,也就如此。”
  臉上的肌肉痙攣了一下,屈無忌吶吶的道:“都是我的罪孽,老弟……”
  搖搖手,仇忍道:“不,這全是我自願,當我下定決心要幫助你的時候,我業已準備有這個結果了!”
  張張口,屈無忌正想說什麼,小廳後面的桃花心木雕花門扉輕啟,一位雙十年華,嬌小嫵媚的女子已端著一方黑漆站花木盤裊娜行出,這是位少婦打扮的女子,她有一張清水臉兒,大大的眼,彎彎的眉,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一切全是小巧玲瑜的,就像一只小巧的香扇墜兒,她白淨淨,柔生生的臉蛋兒上脂粉不施。顯得淨雅無比,襯著她那一襲使黃的羅裳,烏黑如雲的秀髮,真是明媚極了,清爽極了,現在,她手托木盤。微微搖晃著雲鬢間的環佩,就那麼輕輕悄悄的走了過來。
  是的,這是仇忍的愛妻鳳嘉琪。
  用力吸吸鼻子,仇忍側首目注妻子,深情的笑道:“好香。”
  鳳嘉琪嫣然一笑,將手中托盤平放在小兒上,黑漆描花的木盤中,整齊的擺置著四碟精緻點心,那是一碟玫瑰千層糕,一碟油炸酥心餅,一碟七巧軟糖,一碟銀絲小春捲,看著這些粉紅的、金黃的、彩艷的、潔白的點心,尚未入口,便覺香氣撲鼻,還沒有嘗到,也可以想像其中的滋味之美了。
  轉向屈無忌,鳳嘉琪靜柔的道:“屈叔叔,你歇會再聊,先嘗嘗點心,我怕你傷後胃口弱,不適宜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這些點心全是比較清淡的,你試試看,還可口不?”
  屈無忌一躬身道謝,笑道:“包管好吃,我說弟妹,這點心尚未入口,光這陣陣香昧業已勾引得我饞蟲翻騰。口水直流了!”
  鳳嘉淇羞怯的一笑道:“屈叔叔大誇講了,我家相公還吃不慣呢……”
  怪叫一聲,仇忍直呼冤枉,他道:“老婆,我什麼時候說吃不慣哪?哪一次吃你親手烹調的東西我不是差一點連舌頭也吞下肚去,而且你做多少我就吃多少,完全風捲殘雲,一掃而空,這可是冤屈極啦!”
  屈無忌先用筷子夾了一塊油炸酥心講進口,他慢慢的,仔細的咀嚼著,一連頻頻探味,一面晤晤讚美,嚥下去了,他一伸大拇指誇道:“好,好極了,色香味俱佳,是我至今所嘗到的最好酥心餅,弟妹,你的好手藝!”
  臉兒喜悅的紅了紅,鳳嘉琪不好意思的道:“哪裡,是屈叔叔抬舉!”
  仇忍也不用筷子,伸出“五爪金龍”便抓。他一口一條小著卷,一口一塊幹層糕,塞得滿嘴食物,尚耐呷暖暖的道:“好吃,好吃……太好吃啦……”
  屈無忌大笑道:“老弟,人間雙福,你算佔齊啦!”
  小心的半蹲下身子,鳳嘉琪體貼的道:“相公,慢點用,別噎著了,這些東西不好消化……”
  一口吞下,仇忍摀著肚子大笑:“沒關係,老婆,我這肚子裡能融得了金石。”
  鳳嘉琪雙手捧茶,容仇忍潤過了喉,她又回頭略略提高了聲音:“小福,給相公與屈爺擰手巾來。”
  很快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半大小子推門而入,他手上以分盤盛著兩條熱氣騰騰的雪白面巾,送過來分呈仇忍與屈無忌指擦手臉,然後又躬著身子悄悄退下。
  低籲一聲,屈無忌感嘆的道:“你真享受,老弟。”
  仇忍看看自己妻子,微笑道:“有人使我過著這種美好的生活,老弟。”
  輕輕垂下眼皮,鳳嘉琪小聲道:“相公,別在人前者誇我呀,人家會說你寵我的……”
  哧哧一笑,仇忍道:“沒有關係,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命根子?”
  屈無忌豁然大笑道:“對,不錯,恐怕任誰娶了像弟妹這等的好妻室,也定然都會當做命根子了!”
  羞紅著臉兒,鳳嘉琪怯怯的道:“屈叔叔……其實我很笨哩,時常引得相公說我……”
  仇忍笑道:“老天爺,我疼你都來不及,哪捨得說你一句?老婆,我就差一點將你捧在眼皮子上啦……”
  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仇忍,風嘉琪微現扭促的道:“相公……”
  仇忍笑道:“你下去歇會兒。”
  點點頭,鳳嘉琪向屈無忌福了一福,轉身走出幾步,又停住,她回過頭來,輕輕的問:
  “相公,午飯你想吃什麼菜?”
  仇忍想了想,道:“隨便,只要你親手做的,青菜豆腐也賽過海參魚翅!”
  不覺又甜蜜蜜的羞紅了臉兒,鳳嘉琪默默下去了,望著她的背影,屈無忌不禁又羨又慕的道:“咳,老弟,你們成親說是有三年了,怎的,呃,看起來卻好像新婚夫婦般的甜蜜親熱?”
  喝了口茶,仇忍莊重的道:“這是愛,老哥,愛。”
  有些迷惆的,屈無忌道:“愛?”
  帶微一笑,仇忍道:“是的,只這一個字,便代表了許多無限的意義,也包括了一切,夫婦之間,如果永遠保持相互間的愛,則非但三年,三十年他們的情感也不會有絲毫變化,他們會永像初婚那一天一樣的甜蜜月親切。”
  端起茶杯,屈無忌誠懇的道:“來,老弟,以茶當酒,衷心祝福賢伉儷百年好合,永不分離!”
  大聲言謝,仇忍舉杯深深的喝了一口,但是,就在他茶液入喉的一剎,耳裡卻聽到細細的一響,好像是什麼脆硬的東西崩裂了!
  仇忍連忙細察手中茶杯,忽然他怔了怔了,這只留著金絲邊,玉也似潔自精緻的茶杯杯底,竟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紋縫 是剛才他接受屈無忌的祝福時才裂開的。
  發覺仇忍臉色不對,屈無忌納悶的問:“有什麼不對?”
  心裡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仇忍似乎感到有些不祥的預兆,他並不迷信這種巧合,但是,對於那些淵遠留傳下來的古老傳說 那些怪誕的,神異的,迷離出奇的冥冥中自有注定的傳說,他卻不能完全摒棄子理智之外,因為那乃是超乎理智的,就在方才接受屈無忌祝福的當兒,好好的一只瓷杯竟然會裂了紋,而它為什麼早不裂,晚不裂,端在這個節骨眼上裂了呢?這是暗示一種什麼樣的意義呢?這是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冥冥中的主宰在告訴他什麼?
  抑是那能跨越時空的全能神既在用無聲的徵兆警示他什麼?這杯子,就這樣不可解釋的突然裂了紋……
  屈無忌一見仇忍的神色越發陰沉鬱慢,不覺心頭一愣,他舐舐唇,放低了聲音道:“老弟,怎麼了,你臉色這等難看?”
  警悟的“啊”了一聲,仇忍才由一個迷失的幻境中回來,他苦澀的一笑,放下茶杯,淡淡的道:“沒有什麼……”
  疑惑的,屈無忌道:“沒有什麼?不會吧,老弟,怎麼這一下子你的神情就不同啦?可是,呃,我說錯了話?”
  搖搖頭,仇忍道:“沒有,只是我忽有所感。”
  屈無忌愕然道:“有何所感?”
  緩緩站了起來,仇忍的目光投注在花窗之外,那裡,正是春光明媚,一片錦繡,景致幽雅宜人,低沉的,他道:“我覺得,有血要染手了。”
  霍然站起,屈無忌忙問:“可是你忽然察覺了什麼?”
  笑了笑,仇忍道:“就是察覺了這一點 有血要染手了。”
  大睜著眼,屈無忌吶吶的道:“希望換一個地方,不要在這裡……”
  背著手踱到窗前,仇忍平靜的道:“恐怕要在這裡,老哥,我們無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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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靜靜地,今晚。
  春夜的天空,仍是輕柔可人的,黑得像緞帶一樣的滑膩又泛著瑩潔的光澤,天上有閃亮的繁星,它們宛似一個個眨著眼睛的小精靈,又像一顆顆灼爍的鑽石;有幾片雲浮遊在夜的空中,卻顯得這春夜更為溫婉飄逸了……
  楚楚的風吹拂著……
  不知名的蟲在悄悄吟唱著……
  “澹泊小築”一片寧靜安詳。沒有燈光,沒有人語,整座小樓也好像沉沉入夢了。
  突然
  在夜空的微弱光亮下,“澹泊小築”四周出現了幢幢人影,這些人影因為迅速移動著,他們身上的農袍也反映出淡淡的黃色光影,他們自黑暗中來臨,顯露得這般神秘,舉止又是如此鬼祟,仿佛他們身上散發著不祥徵兆,又帶著邪惡的意味,好像一群來自九幽地府的索命鬼魂。
  這些黃色人影匆匆移俄著,運動著,一切全在無聲無息的進行,一切都在沉默寂靜中枯署。終於,在片刻之後他們全部停止下來 沒有一丁點兒聲響的將“澹泊小築”團團圍住。
  一名黃衣人飛也似的掠至竹籬之前,他毫不隱藏自家的行蹤,猛起一腳踢散了那扇脆弱的竹門,在“嘩啦啦”的碎裂斷折聲中,他一揚手,只見一道青森森的光芒暴射,“咯噎”
  一聲,業已有一件物體牢牢釘在小樓下花心木木門上。
  於是
  又是整齊,又是劃一,在“澹油小築”四周,立刻有一只只的火把同時亮了起來,火把的光亮是像紅又帶著青綠的嘩剝燃燒著,像惡魔口中的紅舌頭在伸縮,恐怖,狠厲又陰毒。
  無數的火把,一共將“澹泊小築”圍成了兩圈,另外,還有零散的火把分布在這兩個圈子之外,熊熊的慘紅光輝,映照得“澹泊小築”一片明亮,纖毫畢露 一種染著赤海海色彩的明亮,一種鬼森森的纖是畢露!現在,“澹泊小築”業已像浴在血海紅霧之中了。
  輕輕的,“澹泊小築”樓下小廳裡亮起了一線燈光,光彩卻是柔和清新的,有如一部蔚藍的流水傾瀉向每一個角出,明靜又安詳,在赤紅的火把圍映下,這一縷瑩潔的光線,更顯得如此聖雅高遠了……
  緩緩的,門兒啟開,仇忍依舊一襲白袍,倏然出現,他出在石階上,回頭,靜靜注視那枚深深嵌入門楣上的東西 那是一具純銅鑄造的人的面模,面模上五官宛然,卻依木納毫無生氣,如今,那具面模的兩眼中,有兩行鮮血紅海漓的往下滴落。
  當然,仇忍知道,此乃“八忠社”尋仇報復的標記 “血眼頭”!每在“八忠社”恨極了某個仇家,而欲待將對方斬盡殺絕的時候,他們便會在那銅鑄的面模,事先染上血跡,然後以協秘方式釘射向仇家的住處。告訴對方他們的意念,自然。也向對方表示出他們復仇意志的堅強 這是指一般有分量的仇敵而言,其他一些不夠場面的人物,他們根本便不予通知,總是暗中除掉了事……
  仇忍淡淡一笑,他使了一個最令敵人難堪的動作 伸出右手兩指,慢慢將那具“血眼頭”拉下,“當”的一聲拋落階前。
  這時,四周火把下的每一張人臉,都驀地扭曲了。
  在原先竹門所留下的散碎支離的破窟目前,六個黃衣人於左右兩只火把的照耀下大步進入園中,距著仇忍十步,六個人齊齊站定。
  六個黃衣人的為首者,是個形象成武凌厲得叫人不敢正視的中年人,他滿頭猩紅的赤發,滿頷猩紅的長髯,這一片紅,幾乎就像一片熊熊的孤火,他的眉毛也是淡赤的,一隻眼睛巨大而閃射著一股炙熱又尖銳的光芒 宛如能透穿入的靈魂,他的鼻子是寬大的,似一條柱子直撐天庭,嘴巴厚而闊,緊抿著,由紅的兩唇上乾燥得沒有一點濕潤的柔光,就是這樣,他凝視著仇忍不動。
  第二個人物,像貌卻猙獰如鬼,他身材瘦長,長方形的光頭頭皮是鐵馬色的,幾乎沒有眉毛。三角報細小陰承惡毒毒冷僵僵的毫不轉動,似一只響尾蛇的小履!一只鼻子的兩邊界超分朝友在張開,具毛黑惡揚的叢出,扁嘴,甚至有兩只僚牙伸出唇外。
  緊接著這一個,是個矮胖如缸的角色,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身軀,短短的四肢,看上去像一團肉球,但他的面孔卻是驚人的,五官像擠迫不開似的堆在臉上,以致將滿臉的肥肉全壓得往腮邊揮了,這是一副怪異的容貌,但是,更怪異的,卻是他套在那又粗又短的脖子上的一串拳大銅鈴檔 那是十二枚邊沿打磨得又光又利的銅鈴留。
  第四位,瘦小枯乾,一只右眼科吊著,眼角有一條蚯蚓議僂藶疤痕,這人異常陰沉冷漠,鼻嘴全沒有絲毫動作 像是它們永遠便未曾使用過,只是放在那裡好看一樣。
  再就是第五位了,他於人的印象幾乎與第一位同樣的深刻難忘,他是高大魁梧的,像一座小山,鬥大的頭顱上也全是大號的眼鼻嘴巴,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無比的強霸與力量意味,像是能雙手抬起天幕,最奇怪的,是他右臂自後開始,竟是赤裸的,顯露了古銅色肌肉,而每一塊肌肉都墳突虯結,鼓起如採,隱泛著油亮的光彩,在這只赤裸的右臂手中,便緊握著一柄有人腿般粗細的六尺月牙銀鏟。
  第六位,嗯,不用再描述了,他即是那位頂著個尖芋頭浪腦袋的“狂拐”雷匡。
  就是一個人,仇忍就是孤伶價的一個人獨立站在石階之上,紅毒毒的火把光輝,映得他拖在地下的長長的影子扔晃不定,而越是如此,就越加露出他的孤單無助,與對方的人多勢大,截然成為兩個強烈的比照!
  就這樣對峙著,僵默著,好一陣子
  終於,那站在首位的赤發人升了口,語聲任骼有如金鐵交擊:“很好,仇忍,你沒有跑,我更欣賞你的氣魄 竟敢當著本社眾人之前揭下那具‘血眼頭’,並棄之於地!”
  慢吞吞的一笑,仇忍道:“這些,該並不出你意外,屠繼成!”
  不錯,這赤發人,正是“八忠社”的最高掌權者,“八忠社”首屈一指的大魁首
  “幻尊”屠繼成。
  凜烈的一笑,屠繼成道:“你真想和我們動手麼?”
  仇忍半眯著眼,淡淡的道:“難道你屠大當家還有更好的建議?”
  點點頭,屠繼成宏亮的道:“仇忍,你是一個江湖上少有的霸才,也是普天之下有數的幾個厲害人物,我說句老實話,若非你扯破了‘八忠社’的臉,我極不願和你樹仇!”
  瞥了一眼拋棄在地下的那具“血眼頭”,仇忍可不太相信對方的話,他笑了笑,道:
  “說下去!”
  屠繼成明白仇忍心中的懷疑,他又道:“雖然‘血眼頭’已釘上了你的門戶,但那只是在我以下所要提的某些條件不成之後才發生作用,如果你能接受這些條件,我便立將這具‘血眼頭’粉碎,以表示對你的糾葛消除,仇恨釋清,仇忍,這是‘八忠社’多年以來所未曾有過的例子!”
  雙目中閃泛著冷沉的光彩,仇忍徐緩的道:“先不要希望太高,大當家,我還不知道你要提的是些什麼條件?”
  怪笑著,屠繼成道:“好,你聽著……”
  他又惻首道:“老二,你來講。”
  那位頭皮身青,雙眸如蛇的扁嘴僚牙人冷板板的道:“第一,宣告天下武林,黑白雙邊,向‘八忠社’擺筵賠罪!”
  仇忍不動聲色的道:“第二呢,萬怯蟲?”
  這位“八忠社”坐第二把交椅的頭兒“冥魑”萬怯蟲面色不動,木然道:“第二,賠償‘八忠社’損失黃金一萬兩!”
  笑了笑,仇忍道:“請再說。”
  萬怯蟲陰沉沉的又道:“第三,自斷右手,並永不得再與‘八忠社’為敵!”
  平靜的,仇忍道:“還有沒有?”
  三角眼凝聚不動,萬怯蟲道:“第四,交出屈無忌由“八忠社”押回處置!”
  籲了口氣,仇忍道:“第五?”
  豁然大笑,屠繼成道:“就這四條而已,沒有第五了。”
  目注仇忍,他又道:“仇忍,這些條件並不苛 尤其對你來說,因為你非但庇護本社的仇敵,再將本社弟兄殺見及殺傷六名,這六人裡,有兩個還是‘八忠社’上層,換句話說,這倆人乃本社八位魁首中的,此等執意而卑劣的挑釁行為,若是換一個,本社是斷斷不會善罷甘休的,但若是你,自然又當別論,因此才有這四個條件的折衷辦法,如目的固然具為了兩息干戈,免得傷殘過甚,卻更為了你的身家性命著想,仇忍,你以為如何?”
  微微一排袍袖,仇忍道:“你要知道我的答覆?”
  屠繼成道:“當然!”
  仇忍一笑道:“這四個條件哪一個也比要了我的性命還更為殘忍,更為狠毒,更為可恥可笑!”
  雙目怒睜,屠繼成厲烈的道:“怎麼說?”
  冷冷的,仇忍道:“宣示天下武林同道,我仇忍向你們擺筵賂罪,這乃喪盡我的尊嚴,掃盡我的威信,辱盡我的名節之舉,其後果只有一樣,天下人同聲一罵,罵我仇忍懦弱無恥,我還能混麼?還能活下去麼?”
  神色越寒,他繼道:“第二條,我從哪裡去找一萬兩黃金來賠償你們?我整個家財也不及這萬兩黃金的一小半,賠了你們叫我如何生活?將家人全賣出去麼?固然,我有法子到處找到萬兩黃金,但那也不能奉送各位,有很多人比各位更有正當理由需要這萬兩黃金,況且,在這種情形下,我獻出這筆金子乃代表什麼意義?畏懼與屈服,事實上,我卻並非如此!”
  嘆了嘆,他又道:“至於要我自斷一手……”
  他伸出雙手,目光冷峻的掃現敵人啼陳笑了:“各位。‘天魁墾’的這雙手,是他能以自行斷得的麼?而又在各位的壓力下?”
  仰頭狂笑,他接著道:“再叫我交出屈無忌,那就更是好笑得不可思議了。如果我會做出這等背信首義之事,五天之前,我又何必救他?那個時候,我也早就知道他是‘八忠社’的眼中釘了呀!”
  赤發突緊,屠繼成形容可怖的厲聲道:“仇忍,這總比出全家死盡划算得多!”
  素森森的,仇忍道:“如果我接受這四個條件,就更會生不如死了,何況你們還不見得擁有這等力量!”
  桀桀怪笑,其聲有如果啼很嚎,屠繼成狂做的道:“仇忍,可不要嘗試,須知卻只能試上一次,永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仇忍忽然露齒一笑,道:“恐怕我要試一次了 假如你們非要我試的話!”
  雙目猛地射出一片火焰似的光芒,願繼成大吼道:“仇忍,你不要後悔!”
  緩緩的,仇忍步下石階,道:“只要做了,我決不後悔!”
  大笑如雷,屠繼成怪叫:“八忠社!”
  四周,回應聲能將天地搖動:“嗨!”
  屠繼成怒吼:“給我宰絕了!”
  “了”字市始跳揚空中,仇忍先發制人,他身形暴起,兵式有如鷹隼撲俯,而“當卿卿”連串脆響,那有如一團向球般的人物業已揮動著取自脖頸間的銀鈴項圈當空迎上!
  這人,乃“八忠社”的第三號頭子 “妖鈴”卓秋。
  仇忍驀地凌空翻騰,怪異至極的陡然一記“漩渦手”灑出,在空氣“噗嗤嗤”的呼嘯中,一下子就將卓秋逼出五尺!
  但是,慘景卻突然驚人的展現了,包圍在四周的“八忠社”人馬,這時竟像潮水一樣排山倒海的擁向“澹泊小築”,他們衝散了竹籬,踐踏花圃,砍倒了修竹,見什麼燒什麼,遇什麼斬什麼,這數有三四百人之眾的“八忠社”爪牙們個個如狼似虎,的神惡煞,他們的黃袍閃閃泛光,兵刃寒全如雪,在火把的慘赤舌焰下,越像一群妖魔鬼怪 吃人飲血的妖魔鬼怪!
  而這邊,“八忠社”的六個魁首卻寸步不離,他們以六對一優勢,牢牢圈定了仇忍不放!
  現在,除了“妖鈴”卓秋之外,那“冥魑”萬怯蟲也揮展著一條長有尋丈的“龍鬚倒鉤獲”圍攻而上,同一時間,袒赤著一條右臂的巨浪也撲身而來,幾乎沒有停歇,在屠繼成的怪笑中,“狂拐”雷匡亦暴舞著他的“獅頭拐”像瘋了一樣加入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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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情勢的惡劣是異常明顯的,“八忠社”的人們並不按照正規的江湖索仇步驟來進行,他們非但採取了一種毫無理性的以眾凌寡的群攻戰術,更合併施展著殘忍的焦土破壞,換句話說,他們要一舉將仇忍的生命及家園全部毀滅。
  仇忍在武林中出生入死的經歷太多了,什麼樣的險惡場面他也嘗試過,也領教過,但越是因為如此,大局的演變及其特性他便越加看得清楚,現在,“八忠社”的計謀與用心,就在這一個突始的發展下他便已了然於心,可是,他卻憂慮了 “八忠社”可能使用這個方法來對付他,這是他所預料到的,不過,也是他所最不願意對方採用的,因為“八忠社’,一旦使用了這種不講規矩、道義,與理性的群毆戰法,則仇忍和屈無忌再三頭六臂也防止不住如此優勢敵人的攻撲 他們可以自保,可以突圍,甚至可以將敵人挫敗,但他們卻無法阻擋那些來自四面八方,越過他們留守位置的敵人們所將做的破壞與殺戮,簡單的一句話,仇忍與屈無忌無論何等的英雄蓋世,他們也只能抵抗正面四周的敵人,而無法對全部的敵人有所牽制。
  雖然,仇忍已經將他的愛妻與兩名丫鬟,一位老媽子完全藏入樓中暗室之處,但他卻仍將盡以全力不讓“八忠社”的虎狼們衝進樓中,他要拼命護衛這棟小樓,因為他很明白,小樓的建築遭到損壞或室內的陳設被破毀都無關緊要,如果對方開始放火 情形就比較不妙,但“八忠社”素以狠毒聞名,或許他們做出比放火更邪惡的事呢?全樓上下遍灑桐油,裡外燃燒,或者以他們的經驗搜遍全樓,那麼。仇忍那個藏妻的隱祕地方恐怕就靠不住了……
  在“八忠社”的人馬夜襲“澹泊小築”的瞬息,仇忍等都已警覺,他按照預料的計劃迅速將他所能運用的九個人指派妥當 說來可憐,除了他本人之外,他所有的幫手,也不過是四個人而且 屈無忌、撞仇福、仇貴,加上一個長工仇德,屈無忌的功夫自是不消說的,但他的舊傷卻未痊癒,而仇福、仇貿與仇德三個人只是仇忍的書憧庸人平日隨著練了三招兩式,應付尋常的漢子固然綽綽有餘,但若要與這些以兇狠剽悍聞名、素以殺人放火為能事的“八忠社”爪牙周旋,可就不敢瞧了,可是,仇忍別無選擇,他在這種情形之下,也只好將能夠用上的人力全用上了。
  仇忍將那四個人是這樣分配的,書撞仇福躲在正門外對面的古玩架後,這個年才十八歲的孩子自己能打得一手好彈弓,仇忍便利用他這個特長加以訓練,把他玩的彈弓加大,皮筋加強。而所彈射的東西也由石子改成了八角鐵塊,這幾年來,仇福業已能用手中彈弓擊落五丈外停歇著的飛鳥了,此刻,仇福拿著彈弓靜候該處,仇貴卻隱於樓梯底下,他的單刀學得還有點名堂,他在那裡,便專門自梯板隙縫中創人的腳 如果有敵人強行登樓的話,仇德是年紀最大,也較有智力的一個幫手,他向仇忍學了三年的“齊眉棍”,如今也頗有幾分火候了,仇忍派他守在樓上五個房間的對面走廊上,五間房子的門全部打開了,而窗戶卻懼緊閉下閂,仇德守在那裡,防備有人破窗登樓,樓上的轉彎處,便是仇忍夫妻的臥房,這裡,屈無忌獨自鎮守,房間也是啟開的,裡面當然沒有人,為什麼偏叫在這時最能發揮力量的屈無忌守著這間臥房呢?原來就在屈無忌的腳下,表面上是磨花方磚,事實上方磚之下卻是中空的,那是一層設有賭局的夾層,因為限制於隔樓的高度,這磚夾層只有三尺半上下的空間,寬度卻有立許,可容十餘人藏身,但藏在夾層中的人無法站直,只有坐臥的份兒,如今,仇忍的妻子及三名婢婦便隱於內。
  現在
  仇忍正遭受“八忠社”的四名魁首圍攻,這四個人姑不論在“八忠社”裡的分量如何,便是在江湖道上來說,哪一個也都是難意難纏的凶悍人物,此際除了他們以四對一,面又僅是顧以全力的狠拼猛搏,自然那股子壓力就相當沉重了。
  手撫赤髯,屠繼成暴烈的道:“仇忍.我看你還有什麼能耐!”
  閃旋加電裡,仇忍大聲道:“你們也沒什麼好狂的,用這種法子對付人,顯不出啥光彩來!”
  大吼一聲,屠繼成叱道:“駱玖,你也上!”
  於是,那除了屠繼成之外,唯一沒有動手的瘦小枯乾人物,也突然一堅那只斜吊著的叉服。鬼悠般飄身而上。就在他雙手閃動間,一對地頭大小的,布滿尖銳錐角的圓球已暴射出去。這對玩意有個名堂,叫做“滿天星”。只要確實在這上面下過功夫的人施展起來,那種凌厲威猛之概,就真和滿天星斗流爍的情形差不多了。
  “冥魑”萬怯蟲的“龍髯倒鉤鞭”、“妖鈴”卓秋的銅鈴串,“狂拐”雷匡的“獅頭拐”.駱玖的“滿天星”,赤臂巨人 哦,他乃是“八忠社”的第六名頭子,號如其人
   “赤臂”,姓湛,叫湛洪鬥,他手中使的是月牙鏟.五件兵器所布成的羅網有著無比的罡力,至極的狠毒。不可比擬的嚴密,是光的擴展,氣的澎湃,速度的競賽與人類最高技巧的運用,這只是仇忍,若換了別人,恐怕早已連屍首也變成血泥了……
  這時,圍攻小樓的“八忠社”人馬業已逼近,他們用兵刃、石塊,盡其所有。盡其所能的攻打破壞這座精巧的石砌小樓,只聽得人聲喧騰,殺聲震天,而沉悶的撞擊聲,清脆的破裂聲,燃燒的劈嘩有便響成了一片,既是慘厲,又是驚心“八忠社”的人們幾乎變成一群失去理性的惡魔了。
  狼嚎般刺耳的怪笑,屠繼成道;“我已說過,兒郎們哪一個首先衝進那場樓裡,哪一個便可全數收下他所獲得的戰利品不須呈繳 無論是人或物,仇忍,你也想看看是哪一人有此殊榮麼?”
  冷靜如恆,仇忍縱橫飛掠於五名敵人強有力的攻擊陣勢裡,他雙手各握的“認命圈”彩芒如虹,閃旋四射,與對方兵刃的寒光相映,與那盪魂動魄的鈴聲攙合,形成一種極其怪異的景象。
  殘酷的注視著這一切情況的演變,屠繼成又狂笑道:“希望我兒郎們能找到你的妻子
   聽說你們是頗為恩愛的,我要重重獎賞那搜出你妻子來的人,我也要試試你的妻子與我那搜出她的好漢能否恩愛一番?”
  金雷般叱嘆一聲,仇忍鷹振翼也似一飛沖天,那模樣 簡直就和一只真鷹無異。
  這是他的獨門騰挪撲擊術 “大鷹揚”。
  “妖鈴”卓秋的銀鈴串,閃耀著黃澄澄的光芒飛卷而上。鈴聲震耳中,仇忍抖手九十環揮出,彩光飛射,卓龍秋被逼落。
  “你便看看哪一個能先進去吧,屠老狗!”
  這十五個字像十五顆冰豆子進跳,仇忍已脫出重圍,流星也似長射至八丈之外。
  黃衣鼓漲,屠繼成閃挪如電,尾隨而去,他大喊道:“截住他!”
  仇忍的身形自半空外落 恰好到了階前,他猛然暴轉,七條正以利刃砍劈正門的黃衣大漢立即分成七個不同的方向震出,滿天血雨中,彩光繽紛縱橫,又是十一名“八忠社”爪牙怪叫著滾成一片。
  斜刺裡,一溜火紅的拳人光影飛來,仇忍倏然倒惻而出,“叭”“叭”連聲,一共七十三枚紅艷艷的球狀暗器全部打在門上,但是雖未傷著仇忍。那扇異常結實的桃花心術門卻立即在一震之下,“曄啦啦”塌碎。
  仇忍知道,這是屠繼成的法寶之一:“丹球”,這“丹球”非鐵非鋼,卻是一種碎石如粉,較鋼兒更為堅硬沉重的“赤頂岩”所琢磨而成,屠繼成用這“丹球”出手可以在十丈之外洞穿三寸厚的皮革。
  情勢已到了萬分危急的關頭了,這一剎那,仇忍已決心使用在他出師之前,師尊所一再告誡不可輕露的搏命保命絕技“千秋一環” 這手絕活兒,十二年來,他僅使用過一次,現在,他知道,必須要用第二次或更多次了……
  屠繼成怪嘯著,赤髯飛揚如火般撲來,這時,他已現出了他的傢伙 一雙長有三尺、又粗又重、通體藍光流爍的巨號“仙人掌”。
  仇忍兩手緊握“認命圈”,突而閃晃,屠繼成石破天驚的十六“仙人掌”全落了空,卻碰得石階粉碎,屑塊飛揚。
  彩光著然由四面八方聚射屠繼成,他龐大的身軀一個翻騰,決不可言的進出五步,仇忍旋身,左手環脫飛,“呼”的一閃,稍差一線掃過接近的“赤臂”湛洪鬥又轉回手中,這一來,湛洪鬥卻被迫倒躍逾丈了!
  此刻
  五六名黃衣大漢趁此空隙,蜂擁衝入門內,黑暗中皮筋之聲連環響起,這五六名大漢前面的三人突然拋掉兵刃,摀著臉尖號倒地,後頭的倆人見狀之下亡命退出,狂喊著道;“裡面有埋伏!”
  “注意哪,姓仇的還有幫手……”
  仇忍連頭也不回,據揮右手,銀環閃耀出一溜半弧形的紅光疾飛電旋。“叭”“唄”兩聲骨骼裂響突起,那兩位位叫的仁兄眨眼間全被撞出五步 兩顆大好頭顱卻變成爛柿子了。
  屠繼成勃然震怒,他大吼道:“衝進去,用所有的方法衝進去,十二名大頭目給我督陣,哪個後退更當場格殺不誤!”
  於是,叱叫聲立即響成一片,先是一陣火把雨點似的挪向那破碎的門框裡,緊接著,第一波數十名大漢猛向前衝。另外,小樓四周也有不少人影開始迅速往上爬升。
  仇忍又被“八忠社”的一幹頭子們圍住了,而這一次,不只是五個,連他們的首席大當家屠繼成也加入了戰圈。
  原本漆黑一片的正門小廳裡,這時已因無數火把的投入而被映照得赤紅慘綠,甚至更有些廳內的陳設著起了火,焰革躥吐,濃煙瀰漫,那十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各個手舞大砍刀,瘋狂衝進,聽皮筋又響,當堂血花進濺,前鋒的六名大漢不是眼珠碎裂,便是腦門開花,翻滾哀號了一地,但是,後繼者卻沒有停止,仍然潮水般撲了進去。
  這些情形,苦戰中的仇忍看得分明,他知道除非傾命一拼,再不會有僥倖了
  亢烈的暴嘯出口,聲如裂帛,仇忍在六件兵器的包圍中突然取定一點猛衝,這個方位,正是“赤臂”湛洪鬥的角度。
  於是,湛洪鬥獰笑不停,全身肌肉突虯.粗重的月牙鏟映起一片寒光,呼呼轟轟罩截仇忍,同一時間其它五件傢伙也緊隨而到。
  驀地
  仇忍的身軀古怪的倏然惻斜,握在手中的兩只銀環閃電般猛迎湛洪鬥的來鏟,兩只銀環上的五色彩光旅射飛流,奪目刺眼,而就在快要迎上對方月牙鏟的瞬息,沒有丁點兒徵兆,仇忍右腕上的另一只銀環卻突然暴彈而出,它的速度是如此快捷,出現的時機又那般怪異,當湛洪鬥察覺,這只銀環業已帶著沉重力道將他撞出三步,一跤倒跌了個四仰八叉。
  是的,這即是“千秋一環”!仇忍從未失過手的“千秋一環”。
  那只奏功的銀環驀然回彈,恰好套回仇忍腕上。但是,就在這微小得不能再做小的空隙裡,“冥魑”萬怯蟲的丈長“龍髯例約鞭”已掃過了仇忍的背脊。
  散碎的白色布屑與點點的血肉四濺,仇忍哼也不哼,頭都不轉的直掠而出,他隼鷹也似撲進了火光熊熊的小廳,卻剛好來得及目睹他那忠心耿耿的書憧仇福被十多名“八忠社”大漢用砍刀分了屍。
  狂吼一聲,仇忍的手中的銀環.閃電也似掃過那十幾名兇手的後腦,於是,十幾股鮮血與腦漿到著毛髮噴灑,那十幾個大漢便連哼也來不及吟的疊倒成一堆!
  兩眼血紅,神色猛野而悍厲,仇忍大叫道:“仇貴。”
  目光掃處,他卻驀地位住了,那隱伏梯後的仇貴,如今正大半個身子仰躺梯外,雙眼笑凸,滿臉痛苦之色,從仇忍的角度,可以看見仇貴胸膛上碗大的一個血洞,而在樓梯上,卻俯臥著三個黃衣人 三個失去雙腳,仍在哪裡撤弱呻吟的黃衣人。
  仇忍咬著牙道:“小貴子,至少你和小福一樣,都撈夠了本!”
  門外,風聲驟響,“八忠社”的五名魁首又衝了進來。
  五個人立即站好方位將仇忍圍在中間,屠繼成髮豎髯張,他目光如火,咬牙切齒的叫道:“很好,仇忍,湛老六算叫你慈悲了,你那陰毒的一記業已撞碎了他的胸骨,連他內腹也震破……”
  仇怨怨毒的道:“希望你們五個也一起跟他下地獄!”
  在左面的“冥魑”萬怯蟲陰冷的道:“頭子,該招喚‘鬼家幫’的來了吧?”
  屠繼成遲疑著,憤怒的道:“不到必要,不用他們!”
  在這裡,他們全可以聽到樓上傳下來的折騰聲,那是人們在叱喝,號叫,撲擊,奔走的聲音所融合起來的,不時更夾雜著沉重的摔跌聲與翻滾聲,看樣子,樓上打得正烈。
  仇忍全神戒備,又在心裡禱告:“老天啊,盼你予屈無忌以神力,令他能支持到我上來之後,不使他舊傷加以影響……”
  毫無聲息的,一對“仙人掌”據自左右交疊,風聲突嘯。兩團“滿天星”電射胸前,而銀鈴串飛纏面門,“龍髯倒鉤鞭”“暴卷下盤”“獅頭拐”也直取而落。
  又開始了,他們。
  仇忍卓立不動,碎然旋回,手中雙環飛快揮閃,“叮噹”控響聲中火星四濺;五個敵人的兵器俱在剎間吃他磕開,他對準屠繼成,“噗”的一口氣吹出,像箭一般,一般無形氣流直射而去,願繼成卻不躲避,暴叱著,一雙“仙人掌”急握,空出左手“呼”聲迎上。
  屠繼成左手推迎,竟有一片淡紅色的霧氣隨著一道強勁炙熱的罡力湧來,與仇忍的“長龍氣”相輪,“轟”然互震波散,滿廳的火花亂飛,煙硝氣浪,仇忍和屠繼成各退兩步。
  方才,屠繼成所運展的掌力,乃是他成名的功夫 “火雲掌”。
  就在這震蕩混亂的瞬息;“妖鈴”早秋蛇一樣竄進,銅鈴串驟響如收魂。卻又在一沉之中猛然直飛仇忍咽喉。
  不分先後,那有“毒舌”之稱的駱玖也悶聲不吭,“滿天星”飛快遠射仇忍下盤。
  突然側斜,仇忍雙環分迎來勢,影光四旋.耀眼欲花,而他戴在腕上的另兩只銀環卻暴彈突出。
  是的,再一次的“千秋一環”出現了。
  “當”“當”兩聲,一對“滿天星”與一串銅鈴猛的斜盪,卓秋和駱玖怪吼著拼命躍開,但彩光如削,流星似的射到,兩個人便是再躲得快,也一個被銀環擊得臂骨折斷,另一個臉上刮掉了大片皮肉。
  這時,屠繼成的十七枚“丹球”暴雨般罩向仇忍,雷匡的“獅頭拐”與萬怯蟲的“龍鬚倒鈞雉”也長蛇似的凌空卷來。
  仇忍快衝,套回反彈過來的雙環,猛的撲地,手中雙環揮挪,彩芒電繞,“叮噹”連串,十七枚“丹球”四散紛飛,但雷匡的“獅頭拐”卻一下子打在他後在胯骨上,將他震得一個踉蹌,也藉此一震,萬怯蟲的“龍鬚倒勾鞭”才稍差半寸的擦頭而過。
  悶不作聲,仇忍溜地掃旋,恰好接回倒垂的雙環,他一口“長龍氣”又吹向了萬怯蟲。
  萬怯蟲閃斜三步,長鞭揚起,尚未及揮落,彩光實現,一只銀環業已到了當門。
  尖叱著,這位“八忠社”的二頭兒奮力跳躍,擊空的銀環卻在不足三寸的距離猛然作了相反方向的轉回筆直撞向正面來投的雷匡。
  飛撲向前,一雙“仙人掌”揮出漫天掌影,屠繼成大吼道:“老五快躲!”
  雷匡在措手不及之下,哪還來得及躲,他咆哮一聲,單拐迅速力磕那只銀環,可是,那只銀環卻仿佛有著靈性一般,嗡聲一顫,猝然倒飛回去,雷匡一擊不中,尚未及收力,彩光如電,天爺,另一只銀環又到,這一下,卻給結實實的撞上這位“狂拐”的腦門子。
  “嗷……”
  當雷匡摻降著血漿進裂的向後倒地,仇忍也被屠繼成的“仙人掌”逼得連連閃移,他險險的接回了那只奪取雷匡生命的銀環時,胸前業已吃屠繼成尖削的純銅“仙人掌”五指劃開了一條半尺長血口子。
  雙方的動作是快若電掣的,每一次接觸。俱在眨眼間開始,又在瞬息裡結束,沒有猶豫,無可思考,當心念轉動,已經幾日生死了 這將是一場打反應、打經驗、打磨練,又打機智的狠戰,也是一場搏命的血鬥!
  現在,“冥魑”萬怯蟲狂怒著夾攻上來,方才他受了仇忍的一記“障眼法”欺騙,以至失去了數次攻敵機會,如今他雖來得夠快,但卻已讓對方佔儘先機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碰撞聲響傳來,兩名黃衣大漢正叭哩叭啦滾石頭似的由接上順著樓梯滾下。
  摀著滿臉的鮮血,“長鈴”卓秋尖厲的大叫,道:“頭子,還不喚‘鬼家幫’來!”
  屠繼成一邊狠命攻擊業已創傷累累的仇忍,邊怒吼道:“上來幫我抬攝下姓仇的,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忙著喚‘鬼家幫’作甚?”
  “妖鈴”卓秋一肚皮島氣的衝了上來,匯屠繼成、萬怯蟲三人之力,合攻已經血流滿身、氣喘吁吁的仇忍,只是,他們卻仍然無法將仇忍挫敗。
  垂掛著左臂,“毒舌”駱玖的這條臂骨當已折斷了,他的斜吊眼痛苦的抽搐著,連眼球也拉斜了,陰警的孔面也變成蠟黃一片,原本枯乾的額頭上青筋暴露,他冷汗滾滾,坐在那裡咬著牙道:“頭子……情形不對了……樓上毫無進展,姓仇的老婆未曾搜到……而姓仇的本人又一時拿不下……再不喚‘鬼家幫’的人來……只怕就要栽跟個……如若這個跟鬥一栽……我們……我們就除了跳河沒有第二路可走……”
  恰在此際,又是幾聲慘叫,咕隆隆再度自樓梯上級下三名黃衣人來,這三個人與先前滾落的兩個同伴一樣 滿口噴血,當場命斷。
  屠繼成、萬怯蟲,與單秋仁人對仇忍之戰,卻依然沒有進展,而他們更發覺仇忍逐斷移向梯口,頗有往上突圍的趨勢。
  忽然
  一個牛高馬大的黃衣人跌跌撞撞的自樓梯奔下,大汗淋油,神色敗壞,驚恐交集的叫道:“大當家,不好了,我們好不容易才由樓下或窗口衝到樓上,至今除了幹掉他們一個使棍老家隊之外,那個尖鼻子、闊嘴、大腦門的混帳卻絲毫奈何不了他……上得接的七十多名弟兄業已死傷過半啦,連五名上去的大頭目也讓人家擺平三個……”
  痛得面上變色的“毒舌”駱玖憤怒的道:“叫,叫你媽的狗頭!”
  那黃衣大漢立時院若寒蟬,手足失措的僵立在那裡,驀地,激鬥中的屠繼成狂吼道;“召‘克家幫’的人來。同時再加派人手上去攻,上面那王八蛋就是殺手刀的屈無忌!”
  黃衣大漢馬上轉身朝外跑去,片刻後,又有四五十名句“八忠社”的爪牙一窩蜂般衝上了樓,而跟在他們後面的,卻是五個叫人一見就開毛直堅的人物。
  五人中,前行者赫然是一個體魄魁梧、白髮長披至腰、臉孔慘綠生像猙獰無比的婦人,她身後,是一個長了雙怪異金色眼球的三尺侏儒,一個生了雙青碧眼球的免唇可怖怪人,另兩名,一個是滿臉密密麻點的醜陋跛子,另一人卻雙目細若一線,投有鼻子。尖削的嘴巴上,只到兩個朝天的黑洞。他們這五位俱是身著黑祖,技發,狀極兇邪怪異,駭人無比,若是夜晚叫人碰上,膽子小的,恐怕還真能叫他們嚇暈過去。
  這五人,即是所謂“鬼家幫”的成員了。
  自然,久闖江湖的仇忍是不會不知道這五個怪客來歷的,對它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對方在此時的出現越於他極大的憤怒與不安,他知道白髮婦人,她即是“鬼家幫”首領 “白髮鬼母”童梅,那金限的海街叫“金眼鬼”夏川,碧眼的兔脣怪人,是“碧眸鬼”夏山,這倆人乃同胞兄弟,一母胎生,卻不曉得那個做母親的是如何生下了這一對寶貝的。那麻臉跛子,號稱“千里鬼”名叫簡炎,沒鼻子的仁兄則是“嘯魂鬼”,姓季名文儒,“鬼家幫”上上下下就是這五個“鬼”,但幸虧為數不多,因為。就算只有他五人業已捐得所到之處愁雲慘霧,血雨腥風了……
  “鬼家幫”的不二謀生之道只有一個“利”字,而這個“利”字便也包涵了他們的一切 行事的方針,為人的準繩。生活的目的,除了這個“利”字,其他的仁義道德在他們眼裡可不屑一顧了,“鬼家幫”的成員當然有他們立足的條件,他們全負有一身詭異陰狠的功夫,而且每個人也都生就一副不知悲憫為何物的鐵石心腸,此外,在各行各道中,亦有供給他們生存路子的那些人……
  現在,“鬼家幫”的人馬亮了相,無可置疑的,他們是“八忠社”請來助拳的幫手了,更無可置疑的,“八忠社”恐怕早已應允了他們優厚的條件。
  走在前面的“白髮鬼母”童梅先是發出一陣粗碩刺耳的“咯咯”怪笑 一個女人的笑聲竟有這等的難聽法,卻是少見少聞,她那頂大的朝天鼻子一皺,聲如破鑼般沙啞的道:
  “看這樣子,老屠啊,你像是吃不下姓仇的啦!”
  正在拼命的屠繼成鬚眉怒張,他的一對“仙人掌”風起雲湧中,昂烈的大吼道:“鬼婆子,你少給我廢話,我有把握還召你作甚!”
  咯咯大笑,童梅頷首道:“這倒是老實話,但老屠啊!價錢可要加三倍!”
  猛一下子被仇忍的雙環退出兩步,屠繼成憤怒的叫道:“不要羅噱了,‘八忠社’欠你們‘鬼家幫’的帳?”
  慘綠的怪臉突沉,童梅道:“‘鬼家幫’的帳也不是好欠的!”
  傾屠繼成、萬怯蟲、卓秋仁人之力,才堪堪將創傷累累的仇忍圈住,而這種情勢猶不敢擔保沒有變化,仇忍的狂野、狠厲之概,並不比他們三個稍有遜色,而仇忍功力之精深超絕,更非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所能夠單獨匹敵的,眼前的局面並不能持續多久,屠繼成等三個人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們無法永遠圍住仇忍,只要略一疏忽,這位“天魁星”即將突圍而去,他若一已脫出,紕漏可就會出大了。
  顧不得再利“白髮鬼母”童梅爭執,屠繼成惡狠狠叱道:“鬼婆子,你有完沒完?”
  斜包著那一雙陰摻慘的三角怪眼,“白髮鬼母”童梅傲然道:“你說吧,老屠,怎麼乾法?”
  屠繼成匆忙叫道:“你本人加入這裡,與我們合擒仇忍這小子,你的四個孩兒上樓,對付屈無忌那王人蛋!”
  童梅大咧咧的道:“行,就這麼辦!”
  說著,她頭也不回的道:“孩兒們,聽見屠繼成大頭子的吩咐辦你們四個給為娘的上樓去收拾那屈無忌,娘在這廂侍候仇少爺。”
  後面,默立著的“金眼歸”夏川、“碧眸鬼”夏山、‘千里鬼”簡炎、“嘯魂鬼”李文儒四人一聲不響,馬上四溜輕煙一般飄向樓頂。
  雙手一拍,童梅怪笑道;“老娘這就來了!”
  “了”字方才在炙熱的空氣中響動,白髮旋舞成為一個白色的怪異圓弧,童梅魁梧的身形一眨眼便到了仇忍眼前!她二話不說,兩只又粗黑又厚實的大手倏然伸縮,三十七掌暴湧飛舞,掩隱在她的一片掌影中,童梅正在同一時間揮出了她的一指劍” 所謂“一指劍”,並不是尋常所顯的寶劍,那只是一條鋒利非凡、寬窄僅若人們食指,以孤鋼打造而成的骨柄長刃,這玩意約二尺有半,不用的時候卷隱於袍袖之內,待施展之際,只須以熟練之技巧猛一揮手,刃身立舒,又快又急,猛然一見,倒像是由使用的手中變出這柄“一指劍”
  來似的,休看這種兵刃又短又窄。其造詣深厚者,卻可以千變萬化,神鬼莫測,有意想不到雅精妙之處,當然,“白髮鬼母”童梅在這“一指劍”上的修為,自是不用說也堪可驚人的了……
  “一指劍”的青光甫現,有如毒蛇舌信也似飛快伸縮,陡然間,又幻成一面扇形的光孤,帶著經鑽異響,猛取仇忍。
  是的,“白髮鬼母”童梅在她這“一指劍”上的功夫,業已有著“化劍成氣”的初步成就了。
  仇忍的戒備自是無庸贅言的,他十分明白有著“化劍成氣”的劍術至高造詣的人會有一種什麼樣的厲害,會難纏到何等程度,而童梅這一出手,已足可證明她的武功之高,絕不在屠繼成本人之下了。
  心裡的懷恨是不用說的,因此仇忍也倔強的要對童梅還以顏色,他閃電般自屠繼成等三個人的凌厲圍攻下彈閃,正面朝童梅迎上,以人無比的尖銳目力與奇快的反應力挫準了那團來勢太疾而幼成一片扇形青弧的到芒,仇忍的一雙銀環彩光四射,在一論幅度極小的抖畫中精確至極的猛磕而出 一下子就是七十七環,於是,火花進濺,脆響連串,“白髮鬼母”
  童梅一個跌撲倒閃了回去。
  “哎唷唷,你這小富生哪!”
  童梅大叫,飛快返身復來,“一指劍”揮舞如電,青光流際,縱橫交織,恨不可當的再度攻向仇忍。
  屠繼成等人自然也是努力圍撲,但是,三人心中卻俱不禁為方才童梅的失算而暗暗竊喜。
  仇忍的“二十八宿環”乃是採集周天二十八星宿的分布方位形態,由東方“蒼龍”位、北方“真武”位、西方“白虎”位、南方“朱雀”位,合併形成各式出手路數,其精良浩瀚、廣大周密之處,可說無所不包、無所不含,而招式動作之隼利毒約,更是匪夷所思,令人破阻,他的四個敵人固然全是武林中的拔尖角色,但是,卻是自童梅加入戰圈後於地以更大威脅,目前來說,他卻仍可暫時支撐。
  雙方進退抱移,團團遊走,屠繼成方面的三個人對於仇忍這種無比的狠勁感到極大的驚駭,他們想不到連“白髮鬼母”童梅這等厲害角色幫場之後,仇忍卻依舊能夠繼續周旋。而且,除了模樣較為吃力以外,並看不出絲毫難揮難支之處。
  汗水業已浸濕了屠繼成的赤發赤髯,他瘋狂的進攻,邊大吼道;“鬼婆子,你怎不加把勁?姓仇的並沒有因你的壓力而略形氣餒呀!”
  “一指劃”飛旋加電,童梅怒叫道;“你急什麼?這小富生已以是強弩之末了,他沒有多少戲能唱啦,瞧著吧,看老娘怎麼收拾他!”
  在猛烈的反攻中,仇忍裂帛般吼道;“童梅妖婆,你今天落井下石,乘人之危,這段梁子你可要記著了,我若是能夠生出,你‘鬼家幫’就等著散夥!”
  梟啼般尖笑,“一指劍”揮掠展舞,流光旋射,童梅破鑼般道:“小畜生,死在臨頭,還敢講這大話?今天老娘若是不收拾你,也就不會到此地來了!”
  一閃向右,雙環猛然回砸屠繼成,仇忍狂笑道:“試試看吧,你‘鬼家幫’還有多長的氣數!”
  斜刺裡,銀鈴串地剛響著撲卷,仇忍一下子橫了心,他雙環立出,抖手一百環溜瀉砸碰,“妖鈴”卓秋飛快收勁,大旋身,雙腿疾蹴,但是,仇忍突揮一環,暴射卓秋。
  “好小畜生!”
  童梅任吼著,“一指劍”以狂風驟雨之勢漫天罩下,屠繼成的一雙“仙人掌”由下往上,猛撞敵人,站得較遠的萬怯蟲也怒罵著將他丈長的“龍鬚倒鉤鞭”遙卷仇忍。
  一只銀環,“噗嚕嘈”飛射而來,卓秋雙腿蹴空,倒仰後掠,仇忍怒嘯著,貼地電擁,雙手猛揮,另三只銀環在彩影光流際裡,也同時呼嘯著飛襲卓秋!
  於是
  屠繼成、童梅、萬怯蟲的三樣四件兵刃剎時落空,仇忍的四只銀環卻全飛向了卓秋。
  屠繼成大驚之下,聲嘶力竭的大吼道:“老三快躲!”
  第一只銀環凌空驀折,直取屠繼成,第二只銀環在逼使卓秋翻騰的瞬息,“嗡”聲震響,斜撞童梅,第三只銀環稍差一線又迫得卓秋拼命朝右邊躍去,“欸嚕嚕”彈向較遠的萬怯蟲,而第四只銀環,卻不偏不斜,正好一下子擊中卓秋的背後,將他懂得一頭栽倒於地。
  就在其他三個人被那三只銀環遏住的一剎,仇忍已暴射而起,直撲梯口,在他尚未到達梯口之前,那襲敵已奏功的四只銀環,卻像活的一樣,全部“呼”聲齊往仇忍那邊旋飛而回。
  赤髯翻虯中,屠繼成雷般叱喝,七枚“丹球”猛擊上層樓梯,在一片震響中,上半截梯板竟然“嘩啦啦”坍塌,全部朝下瀉落。
  白髮飛揚,童梅怪叫著流虹般掠向前面,她的“一指劍”射出手,有如電光閃轉,同一時間,她猛然弓背,頭上的長被白髮竟怪網一樣罩向仇忍,除了這些,她的左手也揮出一片紫霧。
  萬怯蟲的長鞭,此刻卻正在半空往下落。
  動作的連貫是其決無比的,仇忍方才收回四只銀環,正在躲避凌空飛瀉的木板橫條,各樣的攻擊業已來到。
  童梅的“一指劍”“喀”的一聲掠過了仇忍的右肋 劍的來勢,原乃指向他的背心
   血光湧戲中,他單足掛地,猛往左邊掛出半步,童梅那奇異的長髮便全部掃在下半截樓梯上,“蹦嚓啦”一聲,整個下半截樓梯僅皆應聲碎裂。
  這時,仇忍業已聞住氣又移五步,而那片紫霧並沒有傷到他!
  屠繼成再度撲到!
  大量的流血、大量的耗力、無比的急忿、無比的焦灼,這些全侵襲著仇忍,現在,他已經感到異常痛苦了!
  藍汪汪的純鋼“仙人掌”凌空而下,怪蛇似的長數暴滾而來,仇忍無法立即登樓,只有勉力後退!
  童梅已拿回了她的“一指劍”,惡魔一樣衝了過來,她獰笑道:“小畜生,你再往哪裡逃!”
  腦袋是暈沉的窒重的,目光看出去是那麼迷糊炫花了,仇忍覺得周身火熱,四肢乏力,連內臟也在抽搐收縮,汗水業已浸透了他的白袍,而這一襲白飽,卻早已變成血紅的了!
  童梅的劍光舞起如饅天的電閃金蛇,交織穿射,屠繼成的一雙“仙人掌”沉猛雄渾,像風起雷動,那條長鞭,萬怯蟲的長鞭,便其議變成了一條妖龍了!
  儘管喘息粗濁,頭重腳輕,儘管殲下如雨,目視天地在旋。仇忍卻仍拼命抵擋衝刺作最後之搏,於是,一下子他肩上中劍,一忽兒肚腹挨鞭,這裡吃了記掌力,那裡又被掃過一腿,不消片刻,他已成了一個血人了!
  不過,固然他已到了最後關頭,可是,那三個敵人卻仍恨得咬牙切齒 因為他們依舊不能將仇忍馬上擺平!
  在這時,樓上已燒起熊熊大火,煙霧瀰漫
  突然間,一條粗矮結壯的人影自硝煙烈火的樓上飛落,這人非但渾身上下皮開肉綻,血糊糊的累累傷痕,頭髮衣衫上更燃燒著火,他雙手各握著一柄大砍刀,身未落地,凌空盤旋,兩柄大砍刀呼轟掃劈,寒光回卷,有如匹練千條!
  想不到會遭遇突來的攻擊,童梅、屠繼成與萬怯蟲三人怒罵著立即跳開,那出手之人
   天爺,竟是屈無忌!
  一著地,屈無忌狂喊著抖手飛出一柄砍刀,砍刀旋轉飛出,力大無匹,又將被待衝上的童梅及屠繼成擋了一擋!
  屈無忌貼地翻滾,剩下的一柄大砍刀在他翻該之際周身環轉,銀芒四射流穿,一下子再將萬怯蟲也逼出老遠!
  “快走,仇老弟!”
  屈無忌嘶啞的怪剛,但仇忍卻腳步限蹌的欲在前走 他記掛地的妻子尚在樓上的夾層裡!
  再也管不了許多,屈無忌僅存的一柄大砍刀又暴飛三名強敵,他一個虎撲,瘋了一樣攔腰抱著仇忍,又急又快的滾向小廳門外!
  在地下波動的仇忍尖厲大叫道:“不,不,嘉琪還在上面,嘉琪還在上面啊……”
  屈無忌哪還來得及說話,他緊緊摟抱著仇忍,連連攙到門外,幾名黃衣大漢正想橫刀攔截,吃他雙腿飛旋,踢得那幾個攔截者四掉而出,連頭也不回,他亡命般朝著晦暗的夜色中狂奔!
  這時
  三枚“丹球”,一蓬烏光毒針正稍差半寸的隨他背後射空!
  就像恨爺娘少生了兩條腿,屈無忌瘋虎出押也似摃著仇忍衝出重圍,眨眼間消失於沉沉的漆黑荒野裡,等到屠繼成、童梅、萬怯蟲三個人追出來,業已人影不見了!
  屠繼成氣湧如山,暴跳著厲吼道:“你們這群豬鑼,連兩個半死的人也攔不住,快追,快給我追啊!”
  幾十名黃農大漢高舉火把,吶喊著往屈無忌奔逃的方追去,“冥魑”萬怯蟲也緊跟著隨後接上!
  連連頓足,屠繼成氣急敗壞的大叫道:“糟了糟了,這群飯桶 若是讓他倆人逃掉,不啻放虎歸山,後患可就無窮了!”
  “白髮鬼母”童梅陰沉沉的道:“你甭嚷嚷,老屠,我也不比你們輕鬆 假如這兩個人果真逃掉的話!”
  屠繼成雙目突怒,咬牙切齒的道:“鬼婆子,你的‘鬼家幫’雖是下了場,但於事情又有何補?”
  勃然大怒,童梅高叫道:“什麼?你是說老娘的,‘鬼家幫’毫無作用了?老娘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若非我‘鬼家幫’出助你們一臂,姓屠的,只怕這逃走的人不是仇忍與屈無忌,將是你們‘八忠社’的一群了!”
  赤發突豎,屠繼成咆哮道:“你少這麼張狂,鬼婆子,我屠繼成不吃你這一套 ”
  童梅更是火上加油,她正待還以顏色,在騰騰烈焰濃用的小樓中,一名黃衣大漢業已適時奔來,這人滿襟血跡,臉染烏焦,氣籲籲的急叫道;“大當家,大當家,在樓上的地磚夾層裡,我們搜出四個女人來,其中一個還是那姓仇的小子的老婆,她們全是叫火烤煙燻受不住了大聲呼救之下才被我們揭出來的,四個女人全好生生的沒有帶傷……”
  立即抑止火氣,屠繼成狂笑一聲道:“可確實是仇忍的妻室?”
  黃衣大漢忙道:“回大當家,沒錯!”
  屠繼成大吼道:“通通給我帶下來,並下令樓裡的弟兄們全部撤出,傷者優先護送!”
  答應一聲,黃衣大漢如飛奔回火蛇四卸的小樓中,屠繼成瞪著熊熊火光,一抹陰森的笑意浮上了他的唇角。
  冷冷的,童梅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桀桀怪笑,屠繼成道:“仇忍將不敢毫無忌憚的來找我們報復了……”
  童梅哼了哼,道:“因為手中捏著他的老婆?”
  一撫赤髯,屠繼成得意的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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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半山腰裡,在一條山泉旁邊,有一座原木搭就的小屋,小屋四周生滿了茂密的各色花草,山上大多是野生的相思樹,很疏落,由半山腰朝下看,可以望見山下的道路與遠處的原野,可是若由於往上瞧,便只見一片青郁郁的林稍子,發現不了什麼了,這山並不大,有個土名,叫“三娃子山”。
  那座木造小屋裡,現在,仇忍正躺在一張簡陋破爛的矮榻上閉目養神,他的臉色蒼白泛黃,眼圈烏青凹陷,連雙頰全消了下去,頭髮散披著,身上的那襲白袍也早碎裂不堪,沾在上面的血跡,業已變成紫褐的了……
  小屋裡的陳設蕭條得可憐,就只這張矮榻,一方以木板草草拼接起來的木桌,再加上鋪在地下的一堆乾草 那是屈無忌晚上睡的。
  今天,已是“澹泊小築”遭到橫禍的第三天了。
  屋裡很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外面風拂樹梢,響起輕微的簌聲,偶而也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啼,但越是這樣,卻越發加深了這股子寂寞又索落的淒涼氣氛,像是連空氣也變的冷冽冽的了。
  矮榻上,仇忍依然閉目如定,絲毫不動,若非他的胸口尚在微微起伏聳動,簡直就不知道他是個活人如是死的了……
  當然,他的心緒是悲涼的,是愁苦的,也是憤怒與仇恨的,但這些加上一股空虛的迷茫,卻全都隱藏在他的魂魄深處,他表面是一片淡漠,一片平靜、一片不見端倪的僵木,他閉著眼,卻有無盡的思潮在腦海洶湧,他想得很多.太多了,有以往的,如今的,以及將來的,可是,他僅只獨個兒把這些思維順序連貫起來,他不肯流露於容顏上,他十分相信,他所設想的,必可照他的心意連貫起來的,或者會很艱難,但卻一定的……
  一陣衣袂飄風的聲音迅速移近,還參雜著某一種喘息聲,掙扎聲,但不管是什麼,這象徵人們在移動的聲響卻已到門前了。
  半睜開眼,仇忍沒有吭氣,他只是沉默的注視著那扇陳舊斑駁的木門,嘴巴緊抿著。
  “砰”的一下,木門被推開了,嗯,屈無忌氣籲籲卷了進來,他用背部將門頂上,原來,他手裡還另外抱著一個人!
  大大的吐了口氣,屈無忌雙手一松,“撲通”一聲,他緊抱著的那人便重重掉了個四腳朝天,冷冷一哼,屈無忌又將肘彎上掛著的一只檀木小箱擲到那人身上,狠巴巴的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那裡不要亂動,你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要你敢耍一點花鎗,著老子不活剝了你!”
  說著,屈無忌急步來到仇怨憤前,堆滿笑容,細聲細氣的道:
  “老弟,啊,覺得好點了麼?”
  睜開眼,仇忍啞著嗓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投注向在地下坐著,痛得知牙咧嘴的那位仁及身上,這人大概四旬出頭,扶凌凌的腦袋配著資凌凌的身材,面色有些往黑,唇蓄八字胡,穿了一身淺灰福壽四字圖的組綢夾袍,看那種神情外貌,倒像個教書先生或是走方郎中。
  甜甜唇,屈無忌笑道:“老弟,你這一身傷,光靠咱們自己那點有限的醫術知識去照方拿藥是不行的,那只是陝摸陪撞,我眼看你的傷勢沒有什麼好轉,人又頹患不堪,這樣下去怎是辦法?所以麼,我一再思忖之下,只好打出個榜老二慣使的法子 下山去搶地一個郎中來!”
  看了看那坐在地下成若寒蟬般的朋友,仇忍苦笑道:“就是他?”
  點點頭,屈無忌一屁股坐在木桌上,笑道:“我一早下山,經過仔細打聽,知道十五裡外的‘小磨集’上有位好大夫,這位大夫叫金嘉祥,“小磨集’周圍兩百里地的範圍以內,他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名醫,我槁清楚了,呃,便去請了他來診治老弟的傷勢,坐在地下的這一位,即是金大郎中了。”
  笑了笑,仇忍無力的道;“你該好生招呼人家,怎能這般祖魯?”
  揚揚焦斑處處的頭髮,屈無忌道:“這位名醫一路上又掙又鬧,我火了,才賞他那一下子,媽的,他好像不太情願呢……”
  仇忍籲著氣道:“當然,他以為你押來他是要綁票了!”
  屈無忌哈哈大笑,回頭道:“金大夫,你可以過來看看我老弟的傷勢啦,千萬要仔細盡心,治好了,少不了你半文診金藥費,出了紕漏,你就跟著上道!”
  跟著他站了起來,一把抓著金慕祥的領口將他放到木桌上坐定,邊笑道:“喏,我的寶座也讓你啦。”
  驚慌加上恐懼,屁股還在痛得發麻,這金慕祥結結巴巴的道:“英雄……好……好漢……你要多少銀……銀子……我……我全給……只要……呃,只要放我……回……回去!”
  “呸”的吐了口唾沫,屈無忌道:“你***暈頭暈腦,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快點給我老弟治好傷,包管毫髮不動的送你回去,還另加你的雙份診金!”
  竭力穩定心神,金募祥怯怯的道:“只要治好了這位的傷……便……便送我回去?”
  用力一點頭,屈無忌道:“當然!”
  仇忍低啞的道:“還有,屈老哥,你的傷也得治一治……”
  哈哈一笑,屈無忌道:“先醫你的傷,我全是些皮肉之傷,敷了這幾天的草藥,業已好得多啦,老弟。別念著我,我會調理自己的!”
  於是,金嘉祥正襟危坐,觀氣色,把脈搏,開始按步就班的為仇忍診視起來,半晌,他又仔細察看仇忍身上的各處創傷……
  臉色連變,這位大郎中驚窒的道:“老天爺……這是些什麼東西傷的?口子大,入肉深,簡直想要你這位兄台的命啊……”
  仇忍平靜的道:“一點不錯,傷我的人正想要我的命,險些他們便做到了!”
  連聲驚歎,金慕祥一面正反於視,一邊駭然道:“狠,太狠了……你看右脅的傷處,前胸的口子,背後那片刮傷,後胯骨的青瘀浮腫,其他皮肉的擦卷……至少有多種不同的利器相加,才能造成這樣可怖的傷痕,真是作孽啊……”
  忽然,他又怔了怔,迷惑的道:“怪了,從這位兄台身上傷勢看來,幾乎每一處都可以直透要害,就說後胯骨這一記吧,照傷處的情形判斷,那乃是一種鈍器以大力敲撞而造成,按理說便該將大腿骨砸斷才是,不過非但沒有砸斷大腿骨,甚至連篇脈也未受到嚴重傷害,只是瘀血浮腫而已,那些本來能夠直透要害的傷口,卻又全都稍差一線的錯了開去.不曾深入內腑,就好像……呃,是一種什麼怪異的力量在千鈞一髮之際投消了那些利器的勁道與方向……”
  淡淡一笑,仇忍道:“那是一種武術的修為,大夫。”
  屈無忌亦笑道:“也是一種深請技擊之道的人身體上的特殊反應,大夫。”
  訕訕的,金慕樣點點頭道:“呃,真的真的,在下一看,便明白二位兄台乃俱武林中的英雄,江湖上的好漢,久仰,久仰了……”
  環眼一瞪,屈無忌道:“快治傷!”
  哆嗦了一下,金慕樣忙道:“是,是,但……呃,兄台,有淡水麼?”
  呆了呆,屈無忌馬上道:“我這就去燒來。”
  金慕樣定定神,又道:“多燒幾大壺,你這位兄台的傷勢在下也一併看了吧。”
  揮揮手,屈無忌立刻出門轉到屋後燒水去了,於是,金慕祥啟開檀木藥箱,又勤練的將仇忍全身衣衫脫下,開始再一次的細心檢檢……
  只不過頓飯時分,屈無忌提著一大銅壺滾走進來,他將滾水傾入取自榻下的一面容盆中,金慕樣早已從藥箱中拿出淨布白鋼及各式藥物,為仇忍徹底清流效抹起來。
  仇忍默默忍受著滾水澆拔傷口的痛楚與藥物救抹時的刺激,他若無其事,平靜如常,只有從他嘴角的偶而抽搐中,才能以體會他如今是在承荷一樁並不舒適的感覺……
  屈無忌謹慎的監視著金慕祥的動作,而由對方利落的手法與充滿自信的神色上,他業已晴裡放心了,他知道,仇忍的傷勢雖說不輕,但至少是要不了命啦。
  屋子裡靜寂了一會 除了金慕祥工作時所帶起的細慢聲響之外 屈無忌低咳一聲,啟口笑道:“痛麼?”
  仇忍抿抿唇,道:“自是不如平時來得舒服。”
  笑了笑,他又道:“但忍得住。”
  揮著一雙大手,屈無忌於澀的道:“老弟,全是我累了你……”
  微一皺眉,仇忍道:“三天來,你這句話已講了一千遍了,老哥,我不是早已說過麼,這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嘆了口氣,屈無忌道:“可是,若不是為了我,你也絕不會鬧到眼前的 狼狽淒涼!”
  滾水又滲入傷口,仇忍咬了咬牙,強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呢?我既幫了你,便不在乎這種後果,老實說,我也早就預測到像這樣的後果了,這沒有什麼,江湖上,總該還有人維護一點道義,是麼?縱然這代價太大……”
  低沉的,屈無忌道:“老弟,你的恩德厚賜,我這一輩子是報答不完了……”
  “嘖”了一聲,仇忌道:“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幫你,老哥!”
  頓了頓,他又道:“如今,老哥,不是你我相在自怨或愧疚的時候,這些對事實毫無補益,我們眼前應該首先考慮到的,是如何與他們結滑這筆帳,如何復仇雪恨!”
  屈無急忙道:“但我認為第一步應該設法找到你的妻子……”
  苦笑一聲,仇忍道:“我不否認,這也是我現在最為迫切的希望,可是……老實說,我不敢想像地如今到底是生是死……”
  屈無忌急道:“不要胡思亂想,老弟,弟妹一定還活著……”
  握握手,他又汗顏愧疚的道:“這也全是我的無能,我本來死守在弟妹她們所隱藏夾層的方磚上頭,一直到‘鬼家幫’那四鬼上來助戰之前,‘八忠社’的人們根本難越雷池一步,我大約一連幹掉他們四十多五十人,但我心裡十分焦急、火起得那麼大,濃煙又嗆得人眼也睜不開,雖說‘八忠社’的主力全給你牽引住,可是你在下面的情況我一點也不清楚,再說,我實在也沒有把握保證能在那種強敵輪波衝殺,煙硝烈火的劣勢下掀開地磚攜弟妹突圍, 我的良心也不允許我這樣做,至少,我要與你共生死,同進退,又怎能光保著弟妹逃走呢?”
  仇忍懇切的道:“不能怪你,老哥,別忘了你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你的顧慮很對,這個險冒不得,換成我,我也會和你一樣處理的……”
  嘆了口唾液,屈無忌又徐緩的道:“當時我那種憂急如焚的情形,就算在我有生以來幾次最危難的關頭也未曾有過,我已無法確定該怎麼做才是對的了……‘鬼家幫’那四個狗操的衝了上來,局面又更形惡劣艱困,我到後來擋不住了,身上又多處掛彩,四鬼中那‘千里鬼’簡炎貪功過切,吃我一砍刀砍在腿上,但我在這一剎那也是挨了那‘碧眸鬼’一梭子,這時情勢大亂,樓下嘩啦轟隆的響個不停,我在危急中匆匆衡量了一下輕重 回援弟妹她們業已不及,而你在下頭又不知戰況如何,但我一見四鬼上來,便料到你的處境大大不妙,否則,你一定會攔阻他們的,當時我也顧不了太多,一橫心,便只有沒命的衝下樓來逼著你突圍……”
  眉宇深鎖,仇忍憂鬱的一笑道:“假如你不下來,只怕我已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屈無忌激動的道:“假若真的搞成了這個局面,老弟,我也斷斷不會偷生,就在那裡與他們一道拼絕了吧!”
  為了怕屈無忌過於自責,仇忍連忙岔開話題,強笑道:“是了,老哥,難怪他們後來追我們不上,原來那個‘千里鬼’簡炎的一雙手裡腿已以給你砍跛了!”
  咧咧嘴,屈無忌道:“別看那狗操的原本就跌了條腿,聽說跑起路來卻像一陣風似的快速,而且,歷久不疲。老天有眼,希望我那一刀是歡在他那條跛腿上,看看還叫他用什麼去跑千里?”
  仇忍看了看仍在治療自己傷處的金慕祥群,嗯,他正專心凝神,小心翼翼的在上藥包紮著呢,他確實用上心了,額頭鼻尖,業已冒出了汗珠子……
  屈無忌低聲問道:“好受了點吧?”
  點點頭,仇忍道:“是的,舒服多了。”
  搓著手在屋裡困了幾步,忽然,屈無忌站住了,他興奮的道:“對了,老弟,我記起一件事來 ”
  仇忍迷惘的道:“什麼事?”
  屈無忌忙道:“記得我在將要衝下去的俄頃間,好像聽到了女子的尖叫呼救聲,那聲音似乎便由方磚夾層裡傳出來的,我想我能聽到,‘八忠社’的人與那四鬼也必會聽到……”
  仇忍神色一動,卻又嘆息道:“你是說,對方一定會掀開方磚,救她們出來?”
  連連點頭,屈無忌高興的道:“這是無庸置疑的,他們當然會這樣做,而且那裡雖然烈火騰騰,煙霞瀰漫,時間上卻來得及 ”
  閉閉眼,仇忍道:“若是如此,實在也比當場燒死好不了多少!”
  怔了怔,屈無忌道:“此話怎說?”
  悠悠的,仍忍道:“她們若被救出勢必落入‘八忠社’手中為囚俘,為人質,我們投鼠忌器,這筆血債不好討了不說,你想想,對方恨我們入骨,我的妻子陷於他們手中,他們
   會輕饒了她麼?”
  臉孔扭曲了一下,屈無忌連忙道:“也不見得就會這樣,‘八忠社’再不講道義,至少,對婦孺之輩卻好歹得留三分手啊……”
  愁腸百結,仇忍苦笑道:“如果他們懂得這些。老哥,他們也不會去截殺一位歸隱清官的全家,更不會用這種卑鄙手段來坑害我們了!”
  屈無忌吶吶的道:“希望不至於遭到如你所說的這步田地……”
  閉閉眼,仇忍低沉的道:“我比你更不希望如此,老哥。”
  強提精神,屈無忌又乾笑道;“事情尚未明朗。老弟,我們又何苦在這裡東豬西猜自尋苦林吉人自有天相,弟妹瑞莊賢淑,秀外慧中,不是受災受難的模樣,再怎麼惡劣的場面,也定管有驚無險,平安度過,老弟,你放開懷,別老是牽腸掛肚了,結果一定會順利完滿辦……”
  淒淒一笑,仇忍道:“但願是這樣了……”
  倆人又沉默下來。過一陣子之後,金慕祥已經為仇忍將全身的傷處包紮但當,一模八字胡,他暗笑道:“這位兄台,你可真福大命大,根基硬朗,這累累創傷雖說嚴重,卻僅未傷及要害,僅乃流血過多,且有脫力現象而已,只要好生養息,調治得直,約須一月便可痊癒如常了……”
  仇忍安祥的欠欠身道:“多謝了。”
  連連插手,金慕祥笑道:“不敢,不敢,懸壺行醫本為濟世活人,此乃在下這一行道中唯一宗旨,這裡在下便留下幾付場藥,每日食前各進一服 ”
  忽然,屈無忌打斷了他的話道:“對不住,大郎中,恐怕你要留在此地,直到我老弟的傷勢復原為止!”
  吃驚的張大了嘴,金慕祥急道:“這……這如何使得?英雄,我的家人會惦記我的呀,說不准他們在驚慌之下會去告官……”
  愁之以鼻,屈無忌道:“你的家人我會通知他們,至於他們要去報官,也隨他們的便,老實告訴你,那些吃皇糧拿幹響的鷹爪孫在你們一千上老相看來像是威風八面,但在我們眼中,哼哼,卻不值半文錢!”
  金慕祥臉色泛黃,喏儒著道:“但……但……這總不太妥善……”
  一瞪眼,屈無忌怒道:“有什麼不妥善的?你留在這裡替我們治傷,一天多少錢我們照算不誤,睡,有地方睡,吃,有東西吃,包管過得熨熨貼貼、舒舒泰泰,沒人吵你,沒事擾你,又清靜,又安逸,等於坐著白拿銀子,還有什麼不好的?姓金的,這是看得起你,抬舉你,你不要不識好歹,硬格槓,你可以看出我哥倆俱非易纏之人,弄翻了我們,你金慕樣可有幾個腦袋?”
  吸了口冷氣,金慕樣只有苦著臉道:“好吧,便就如此了……但我那一家老小,英雄你可得先去送個信兒,免得家裡頭牽掛著……”
  屈無忌頷首笑道:“一句話,你安心住在這裡,絕不會給你虧吃,對了,可還有什麼藥材需我去買?”
  看了看那只檀木藥箱,金慕祥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需要的藥材箱子裡全有 英雄你在‘請’我來此之前對不就說過今友的傷勢情況了麼?我業已帶齊了該帶的東西……只不過,欸,我不曉得才一出門,便吃你以如此方式‘請’來而已……”
  臉一沉,屈無忌道:“你還嘮叨個什麼?”
  矮榻上,仇忍十分感激屈無忌的好意,卻也對他的粗中有細頗為欣賞,他知道,屈無忌之所以堅持不讓這金慕祥離開,固然主要為了可使這位郎中便於就近照排自家創傷,但另一則,卻也怕他走活了風聲,只要“八忠社”方面探悉到他們的行跡或住處,那群天殺的虎狼定將不顧一切,立時趕來,以求斯草除根,一網打盡,雖說不一定這姓金的會露出口氣,卻仍以小心為妙,俗雲:“不防一萬,只防萬一!”
  於是.笑了笑,仇忍道:“假如金大夫尚有精神,現下也可以為我們屈老哥診視一番了。”
  金慕樣忙道:“自然,呃,這個自然。”
  不再推拒,屈無忌脫衣褪裳,露出他一身黑亮結實的的肌肉來,他就站在那裡受療,他身上,嗯,零零碎碎的傷處可也相當不少,只是全結成血痴了……
  在金慕祥替屈無忌洗淨傷口,效藥包紮的中間,屈無忌好像早忘了這件事情似的,他像想著什麼,忽然笑道:“老弟,我看‘八忠社’再也稱不得‘八忠’了,只能叫‘六忠社’了,這還是說那卓秋未死的話,假如姓單的也完蛋了,便僅可稱‘五忠社’啦……!”
  笑了笑,仇忍道:“‘赤臂’湛洪鬥與‘狂招’雷匡是篤定當場斃命的,我自己的手法自己心裡有效,但卓秋卻不一定了,我住他的時候自己也早就掛了好幾處重彩,而且流血太多,又造成脫力現象,恐怕出環的力道也沒有尋常那樣沉猛了,當時卓秋雖然業已倒地,可能救活的機會仍舊很大,對他的生存問題,我們也應該朝著這一方向來推斷……”
  屈無忌呵呵笑道:“再怎麼說,‘八忠社”這一下是蝕定老本啦,很可能至此便一既不振也未定,我們算算,‘八忠社’的八個頭子,除了屠繼成、萬怯蟲尚是好生生的以外,卓秋、駱玖、黎喜、趙奇四個人全受了傷,而湛洪鬥與雷匡也翹了辮子,‘八忠社’的主要力量便維繫在他們這八個人身上,他們這一損折,贏下的一幹大頭目,小嘍囉之流,根本便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了……”
  若有深思的,仇忍苦笑道:“但是,我們又何嘗沒有付出很大代價?”
  是的,仇忍與屈無忌的損失又何嘗不大呢?傷身、毀家,至今連仇忍唯一的妻子還生死不明,下落渺然……於是,屈無忌訕訕的不再開口了,金慕祥在他身上施藥效抹,他卻宛似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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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在“五峰城”外的荒郊,依著“五峰山”的山麓,有一片廣大又陰沉的莊院建在那裡,這片莊院縱深極闊,外面築著一式的高聳花崗石院牆,這堅固的院牆便將整座在院全部圍住,裡頭的樓閣屋宇,也大都以風火傳為材料砌就,當然說不上有什麼美感,但卻結實牢靠,穩當渾厚,這片莊院叫人看去,極像是一座城堡或者監獄,一丁點兒也顯示不出普通在院那種悠然清雅的風味來……
  當然,這更不是普遍富有人家的莊除了,這裡叫“龍虎山莊”,是“八忠社”的總堂口,也是“八忠社”的根據地!
  人在老遠,便可以望見“五峰山”並連在一起的五座入雲峰,仿佛五根尖削的、粗大的石筍直揮天地,而望見了這五座山峰,也便隱約看見偎在山麓的這片廣大“龍虎山莊”了。
  此刻,正是如此,在這斜神的坡地上,仇忍與屈無忌各坐鞍上,默默注視著約在三裡之外的“龍虎山莊”。
  兩人凝跳了好半晌,屈無忌才低聲店口道;“像座城堡,嗯?”
  點點頭,仇忍道:“不錯,但攔不住我們。”
  沉思了一下,屈無忌緩緩的道:“這一個多月來,我們只有兩個收穫,一是養好了傷,再則,我們知道弟妹並沒有遭難 ”
  仇忍報抿唇,道:“‘澹泊小築”業已殘垣敗壁,一片焦土,連那晚上的死難者屍體全不見了,但至少有一點證明支持我們所相信的說法 按上的秘密夾層已被啟開,裡面空無一人,這或者說嘉琪她們被‘八忠社’擄去,或者說,她們事後自行推開夾層出口逃生了,不過我認為她們遭擄的可能性更大,當時的情況是不允許她們靜匿不動,但無論如何,感謝老天,至少我知道她沒當場遭難,可能她如今的處境異常痛苦,而只要她還活著 我希望她活著,也就稍稍安心了……”
  屈無忌於澀的一笑道:“但願弟妹她們能自行逃出,便是落入‘八忠社’之手也不見得就會有什麼苦難,‘八忠社’最多扶持她以為人質 ”
  搖搖頭,仇忍道:“難說,‘八忠社’的人恨我們入骨,自然對我的妻子也就要遷怒折磨,總之,不管她在哪裡,願諸神保佑她……”
  屈無忌哺哺的道;“她是個好女人,老天一定會保佑她的……”
  喟了一聲,仇忍道:“我們會刺探一下吧。”
  於是,兩乘健騎,繞著路朝“龍虎山莊”奔進,在隔著尚有半裡之遙的時候,他們藏好了馬,開始步行逼近。
  很快的,他們以一種完美的隱掩動作來到“龍虎山莊”右側院牆外面,這裡除了白楊與雜草,就靜蕩蕩的沒有別的了。
  打量了一下有仁人身高的堅固石牆,仇忍小聲道:“從我們藏身之地飛越院牆,約有斜起五丈的長度,老哥,你沒有問題吧?”
  屈無忌低笑道:“再加上兩丈也成!”
  點點頭,仇忍道:“很好,我們這就開始 ”
  驀地,他噎住了下面的話,同時伸手拉住正待行動的屈無忌,屈無忌一怔,詫異的問道:“什麼不對?”
  朝那邊的莊院大門指了指,仇忍道:“慢點,有人來了。”
  立即轉望過去,嗯,可不是,有兩個身著長袍,意態悠閒的人物正背後負著手,談笑著走近“龍虎山莊”的正門。
  隔得太遠,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但是,這兩個人的外貌卻絕非“八忠社”八個頭子裡的任何一個!
  聚集目力瞧去,屈無忌邊喃喃道:“媽的,這兩個小子是誰?大搖大擺、悠哉悠哉的?
  看樣子不像是‘八忠社’裡頭的角色嘛……他們好像剛剛散步回來似的……”
  仇忍也仔細注視著。忽然,他有些驚愕的道:“竟是他們!”
  呆了呆,屈無忌忙問道:“是誰,你認出來了?”
  又凝視了一會兒,仇忍哺哺的道:“怪了,真是他們……”
  有些著急,屈無忌低促的道;“他們又是誰哪?”
  籲了口氣,仇忍輕聲道:“‘魂爪’左宏、’閻王筆’朱那慎……”
  “什麼?”屈無忌再度瞧去,罕異的道:“竟是這兩個出了名的黑道殺手?”
  仇忍緩緩的道:“右邊那個穿灰袍的是左宏,左面那個著青衫的是朱慎,老哥,你以前沒見過他們?”
  搖著頭,屈無忌道:“只聽過名字,卻未見到人。”
  冷冷一笑,仇忍道:“這是一對狠酷又絕清艷義的兀鷹,他們和‘鬼家幫’一樣,只要有利益的事什麼都能幹,唯一不同的,是‘鬼家幫’人數較多,他們兩個卻素來各走單幫,各行其是!”
  眯著眼,屈無忌道;“然則,是什麼原因把這兩個獨腳黑道殺手拉在一起的?”
  仇忍沒有表情的道;“除了某一項共同的利益。我想不出有其他道理!”
  舐著嘴唇,屈無忌低聲道:“老實說,他們兩個在黑道裡的地位可高得很呢!你說對了,確係兩只兀鷹,貪婪、冷酷、陰毒、不義、背信,什麼勾當也做得出。只有一個條件
   有銀子拿!”
  頓了頓,他又道:“嚴格說起來。老弟,你我也可算是黑道中人,但我們怎的卻沒有他們那種卑鄙下流法!”
  仇忍平靜的道:“行有行規,盜亦有道,如此而已矣。”
  屈無忍吐了四唾沫,道:“他兩個邪龜孫忽然一起出現注這裡,便說他們是為了某一樁共同的利益吧,但是什麼共同的利益呢?”
  沉吟片刻,仇忍道:“會不會 是‘八忠社’請他們來的?”
  搔搔粗厚的頭髮,屈無忌道:“來幹什麼?”
  仇忍冷峻的道:“來替‘八忠社’助拳?幫著他們對付你我?”
  雙眸一亮,屈無忌道:“對了,‘八忠社’蝕兵折將,實力大減,為了預防你我到來找他們算帳,目須廣邀幫手,增強力量,免得在我們手下再吃個大癟!”
  嘆氣一聲,仇忍道:“可是他們又何需如此緊張?假如我妻子在他們手中的話?”
  心頭猛跳,屈無忌忙道:“可能弟妹不在,也可能是他們過度小心?”
  仇忍沉思無語,這時,耶“魂爪”左定與“閻王筆”朱慎已經談笑風生的走進在院大門之內了。
  一咬牙,仇忍道:“進去打探一下便可明白,但老哥你要切記,我們今天主要是救出嘉琪 假如她在裡面的話,千萬不可戀戰!”
  連連點頭,屈無忌道:“我曉得。”
  於是,仇忍在前,一式“大鷹揚”,有如一頭巨鷹般凌厲的撲上了牆頭,緊接著,屈無忌也狂風似的跟上!
  他們在牆頭略一伏身,發覺沒有人注意之後,又雙雙射落地面,有如雨縷輕煙,兩個人飛掠向一排平房後面。
  隱藏在牆角邊的一叢“紅葉木”下,仇忍和屈無忌遊目四掃,片刻後,晤,兩名黃衣大雙手提雪亮大砍刀,昂首闊步的走了過來,這兩位仁兄還像是童心未氓,竟牽著一條貓似的黑白花斑小獸。
  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屈無忌悄悄的道:“媽的,這兩個小子顯然是巡邏的守衛了,他們這副形態應該牽著一條狗才襯得起來,卻怎生偏偏領了一只小貓……”
  不在意的瞥了那只黑白花斑“小貓”一眼,仇忍除了覺得那只“貓”的尾巴比較細長,四肢比較粗短之外,也未曾想到其它,仇忍也以為至多是那兩個漢子豢養的小動物罷了。
  現在屈無忌又低促的道:“收拾下來?”
  點點頭,仇忍道:“當然!”
  動作快若閃電,屈無忌右臂暴揮,他手上的一條黑皮續索已怪蛇似的卷出,只見黑影前映,那兩位走在前面丈多遠的仁兄業以窒海半聲,雙雙被纏著頸子凌空扯了過來!
  兩團肉球似的軀體剛剛沉重的落到他們眼前,屈無忌的黑皮統索業已“呼”的鬆開,手法之快速利落,簡直絕了!
  這時 那只黑白花斑的“小貓”驟失牽引,馬上一溜煙的奔逃而去。
  自然仇忍與屈無忌都不會去注意那只溜走的“小貓”,屈無忌立即一記耳光摑在兩個暈迷的黃衣漢子其中一個臉上,打得那人的腦袋加貨郎鼓似的左晃右擺,仇忍忙道:“老哥,不會絞死他了吧?”
  屈無忌一笑道:“怎會?我玩這皮索套頸的把戲業已二十多年了,除非我想要對方死,否則包管斷不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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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果然,屈無忌是說對了,就在他那幾個接頭蓋臉的大巴掌下。這位窒息過去的黃衣大漢終於吐了口氣,像是遊魂方始返奔般悠悠醒轉。
  猛一把提起對方襟口,屈無忌兇狠的道:“你聽著,老子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只要稍微磨蹭,老子便將你這邪龜孫的狗頭砸開!”
  這名漢子也只剛剛轉過一口氣來,吃屈無忌這一抓一提一狠,又驚又恐之下,差點兒再度暈了過去,一張大臉也全泛了紫!
  輕悄的,仇忍道:“老哥,你手腳仔細點,別憋死他了!”
  如鋼的五指略松,屈無忌的臉孔幾乎就湊上了對方的鼻尖,地瞪眼咧嘴,一副吃人的模樣:“不要裝死,趕緊給我振作起來,爺們高興了放你生路,否則哼哼,你他媽便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名黃衣大漢拼命喘著粗氣,眼睛也不停的翻動著,好一陣子,他才像清醒過來,恐懼的注視著面前的兩個不速之客,吶吶的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作得……依來……
  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豈容得你們如出放肆?”
  左掌反覆揮揚,“劈啦”兩記脆響,屈無忌又是兩個耳刮子賞給了對方,於是,這名黃衣大漢的嘴巴立即血流如柱,連門牙也掉了三只。
  惡狠狠的,屈無忌咬牙咒罵:“好個不睜眼的雜種,你他媽在這等節骨眼上猶敢出言嚇唬你家老子?這是什麼地方?***這還會是什麼地方?凌霄殿?紫晶宮?十八層地獄?你放明白點,不管你這是何處,老子們既然來了便沒將他擺在心上,現在不要再多羅噪一句,老子有話要問你 ”
  環眼光芒毒厲,他暴戾的又道:“要是你有一個字胡扯,你當老子是不是就能當場將你活剝了當豬賣!”
  畏縮的抖動了一下,那黃衣大漢不敢再出言託大,他從對方的目光中感到一種深沉的酷毒意味,以至使他相信,如果他真的要磨路拖延下去的話,人家恐怕就必會將他活刮了……
  臉上的五官歪曲著,這漢子喘吁吁的道:“你……們是……什麼人啊?”
  屈無忌怒道:“混你媽個頭。是你發問還是我發問?我們是誰?我們是你‘八忠社’的祖師爺!”
  仇忍低促的道:“甭和他瞎私纏啦,老哥,時間不多呢!”
  迅速點頭,屈無忌冷森的道:“我問你,一個多月以前,你們曾大舉夜襲‘天魁星’的宅居,事後,可將‘天魁星”仇忍的妻子擄回來了?”
  黃衣漢子雙目突然大睜,他驚惶的道:“老天 我知道你們是誰了……你是屈無忌,他就是仇忍!”
  暴躁的低吼一聲,屈無忌怒道:“你驚奇什麼? 我們並未說不是,快,我問你的話你尚未回答!”
  這漢子雙目亂轉,臉色陰晴不定,口裡卻吶響的道:“這個……我們下邊人可不清楚,全是上頭的事……”
  屈無忌勃然色變,他咆哮道”“你這個又刁又好的邪龜孫 ”
  湊近了一點,仇忍冷冷的道:“你真是不知道麼?”
  一咬牙,黃衣大漢道:“我 真的不知道……”
  點點頭,仇忍突然一指點在這人“啞穴”上,就在這人剛才“嗷”了一聲失去發聲能力的一剎,他的手指又緊接著起落如飛在這人身上點了數下!
  瞬息間,黃衣大漢面色大變,一雙眼珠子幾乎凸出了眼眶,他頗際青筋暴浮,嘴巴歪扭,黃豆大的汗粒滾滾淌下來,好像,他在這眨眼間卻受到了一種極大的痛苦般……
  是的,方才,仇忍已在這人身上施展了內家功夫裡一種最陰毒的手法 “閉穴逆氣指”,對方身上有五處大穴被封,但卻又逼使一段真氣貫入此人穴道中,穴道既封,真氣反逆,那等味道,有如肌膚上擺上一方大紅烙鐵,簡直就炙痛到心腔子裡了……
  抖索著,扭動著,黃衣大漢差一點就要嚼舌自盡了,他渾身痙攣,五官移位,大汗淋漓中,終於向仇忍投去乞憐哀懇的眼光。
  淡淡的,仇忍道:“你以為我們都是善人?如果你這樣認為,你就大錯特錯了。”
  黃衣大漢再也忍受不了啦,他猛一抽搐,整個人便歪倒地下,一臉的汗污泥垢,他嘴巴翁動,苦苦以目光左求仇忍。
  一揮手,仇忍先解開了對方的“啞穴”,平靜的道:“你好好回話.然後,我滿意了,自會消除你的痛苦!”
  黃衣大漢子業已難過得覺成一團了,他涕泗滂沱,顫不成聲:“仇……大爺……仇……
  我……說……只要……你老……先替我……免除……身上的這陣苦楚……”
  仇忍漠然道;“不再要滑頭了,你!”
  黃衣大漢子伸了伸舌頭,扭動抽搐:“求求你……仇大……爺……你……你要我……說什麼……我全答應……快……你說……”
  點點頭,仇忍慢條斯理的道:“還是方才那句話,你們可擄來我的妻子?”
  “擄來了……擄來了……”
  仇忍暴烈的道:“人在哪裡?”
  吸著氣,黃在漢子道:“在……在‘八虎牢’……‘八虎牢’……”
  雙目中寒光如刃,仇忍快速的道:“‘八虎牢’在何處?”
  黃衣漢子臉色泛金,氣息訪悠,他一陣一陣的吸氣,斷絕的道:“後……莊……在後……莊……”
  仇忍接著問:“另外,你們八個頭子之一的‘妖鈴’卓秋死了沒有?”
  這位仁兄兩眼翻白,聲如遊絲:“沒……有……”
  哼了哼,仇忍道:“那‘魂爪’左宏與‘閻王筆’朱俱來此何為?其他還有什麼人在你們這裡助拳?”
  黃衣漢子腦袋一垂,業已暈絕過去,沒有來得及答仇忍這句話,屈無忌連忙一試這人鼻息,聳肩道:“這小子又是魂出竅啦,不過還沒斷氣……”
  雙手飛拍對方全身,替這黃衣漢子解開了“閉穴逆氣指”的禁制,仇忍略帶失望的道:
  “可藉有些話還沒有問清楚。”
  笑了笑,屈無忌道:“已經很夠了,老弟,至少我們已可確定弟妹安存,並且也知道了她如今的處境與所在……”
  仇忍嘆口氣道:“只不曉得她又受了多少折磨 ”
  “磨”字的音韻還在他唇邊飄漾,他已驀地反向轉回,屈無忌才覺一驚,目光掃處,老天,他已發覺了情況的突變!
  四丈不到的距離,在一排常青樹下,“八忠社”的魁首們赫然卓立,赤發赤髯的“幻尊”屠繼成站在正中,“冥魑”萬怯蟲、“絕心”黎喜、“狼臉”趙奇分列於側,甚至,連仍以白布吊著手臂的“毒舌”駱玖也跟在後面,除了業已隕命的“狂拐”雷匡與“赤臂”湛洪鬥之外,“八忠社”的八名頭子中,只有“妖鈴”卓秋沒有露面!
  他們五人的左惻,並立著意態悠閒的“魂爪”左宏及“閻王筆”朱慎,此外,便是再靠後面的數十名黃衣漢子了!
  有些意外的驚愕,屈無忌哺哺的道:“怪了……他們是怎麼發覺我們行跡的?”
  仇忍面對強敵,神色冷酷深沉,他挺立不動,雙目光彩寒凜,一句話也不說。
  突然
  “幻尊”屠繼成狂笑震天,他一拂袍袖,指著仇忍道:“你來了,你果然來了!”
  仇忍緩緩的道:“不錯,我來了。”
  赤髯飄揚中,屠繼成暴烈的道:“我料知你要來的,只是,我卻不知道你來得這麼遲,這麼慢,又這麼鬼祟!”
  咧嘴一冷,仇忍道:“對你來說,什麼才叫光明正大呢?”
  “哼”的一聲,屠繼成陰勢的道:“今天你們雙雙前來本莊,主要目的是要做什麼?報那月前的一箭之仇,或是另有所圖?”
  仇忍安詳的道:“你以為我們來做什麼?來向‘八忠社”投貼子拜碼頭?還是來向你們叩頭賠那冒犯之罪?”
  驀地,屠繼成神色沉下,他厲聲道:“不管你們前來的意囹如何,仇忍;你和屈無忌兩個是再也走不出‘龍虎山莊’了!”
  仇忍一笑道:“很難說呢!”
  屈無忌也啼啼的笑道;“別光在那裡吹大氣,屠老鼠,你們再怎麼個狂法,也照樣沒啃掉我們半根汗毛!”
  雙眉怒軒,又立即平舒,屠繼成陰森的道:“屈無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與‘八志社’作對,蠻橫驕狂的和‘八忠社’為難,你處處妨礙我們,處處破壞我們,你這種卑劣無恥的賴漢作風,實已令人忍無可忍,如今你又勾引出一個仇忍來與‘八忠社’作對,在你們倆人的雙手上,業已沾染了我們八忠兒郎的濃調鮮血,血債必須用血償,今天,就正是你們償債之日了!”
  屈無忌大吼道:“媽的,這些應該我們向你說才對,屠老鬼!”
  屠繼成冷漠的道:“羅網業已張妥多時,只等你們投入,而你們便正投入了,仇忍,屈無忌。這‘龍虎山莊’,即是你們葬身之所!”
  微笑著,仇忍道:“是這樣麼?”
  屠繼成暴烈的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仇忍,今天這具棺材已經為你擺著了!”
  踏前一步,仇忍搖手道:“且慢!”
  赤發微揚,屠經成厲聲道:“如何?”
  咬咬唇,仇忍道:“我妻子風嘉琪可在你們手中?”
  沉默了一下,屠繼成驀地仰天狂笑起來,他笑得紅髯自動,雙手摀胸,連嘴巴也笑歪了,好一陣子,他才止笑道:“問的是,你的妻子?”
  僵硬的點點頭,仇忍道:“不錯。”
  屠繼成惡劣的道:“好。我告訴你,你那老婆確實在我們手中 ”
  斜著眼,他又陰毒譏消的道:“怎麼著,你想帶她回去?”
  深深吸了口氣,仇忍道:“是的,我‘要’帶她回去。”
  又嘲弄的笑了,屠繼成道:“你還會要她麼?”
  一抹不祥的陰影掠過仇忍心裡,他的臉色也跟著沉翳起來,緩慢的,他一字一字的道:
  “為什麼不?”
  豁然大笑起來,屠繼成回顧左右,邪惡的叫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還要那騷娘兒們呢,呵呵,他卻不知那業已是一具不愛親熱的破皮囊了!”
  仇忍面容煞白,雙目半合,唇角也在不由自主的抽動著,在這一瞬間,他心如刀剜,通體冰涼,上下牙床幾乎咬碎了!
  對面,“八忠社”的人與他們的助券者全不禁淫邪又奸詐的哄笑起來,一面哄笑著,更有些穢言穢語摻雜其中傳過這邊:“那娘們如今可不中吃了吶……”
  “魏老五至今還逢人便吹他那晚嘗的天鵝肉哪!確與一般窯姐兒不同……”
  “聽說還騷得緊哪,就不知姓仇的受不受得住。他可是成年累月的磨蹭啊!”
  “嘖,嘖,如今卻可惜了,那多嬌小玲瓏的貨色!……““姓仇的小子平首威風八面,卻不想也做了龜公,扣上了頂綠蓋兒……”
  “你瞧他那熊樣!可真叫‘王八好當氣難受’啊,哈哈哈……”
  仍然是那樣 仇忍仍然是那樣直挺挺的站著,面色白得像一張紙,雙目半合,但卻一聲不吭 他的心早已在絞碎滴血了!
  突然
  屈無忌亂發蓬立,面孔道紅,目眺皆裂中他暴雷也似狂吼一聲,在突來的一片寂靜裡,他咬牙切齒的尖叫:“狗操的一群畜生,你們不要在那裡港口放些尿騷屁!說穿了你們只不過是一些枉披著人皮的禽獸罷了,還有什麼可以自鳴得意的?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果真玷污了風嘉琪,我定將拼著一身凌剮也要把這‘龍虎山莊’夷為平地,也要一個個砍下你們的狗頭。剝你們的皮,挫你們的骨!”
  這時,一直未曾開過口的“魂爪”左宏啟了聲,他幽幽的道:“姓屈的,你連我們也算上?”
  屈無忌重重的“呸”了一聲,道:“你也只不過是頭更加陰毒的走獸而已!”
  狹窄又微青的臉膛有如寒鐵,左宏冷峻又不屑的道:“你不用狂吠,何不試試?”
  大吼一聲,屈無忌道:“左宏,你***擺出來的架勢像個人王,拆穿了知半文鳥錢不值,試試?怎麼著?老子還含糊你這邪王八?”
  緩緩的,左宏雙手攏收入袖,他突然又伸了出來,而就這一收一縮之間,他那一雙原本修長白暫的手掌上,卻已赫然各奉上了一副金閃閃、又尖又鉤的銳利金屬指棒!
  陰沉的微笑,他道:“來呀,光練口把式算個什麼人物?”
  右手一翻,屈無忌已自長袍下襬之內抽出一柄形式怪異己極的“金龍頭”,那是一具用黃金、赤銅、藍鋼會鑄而成的尺長精巧龍頭形兵器,屈無忌的右手伸入“金龍頭”頸管之中,看上去,就好像他的右手變成了龍首,手臂化成了龍身一樣,而他左手亦疾抄,嗯,那根方才顯過威風的黑皮絞索已纏上了手腕!
  這兩件玩意,乃是屈無忌成名江湖的兵器,在他日前突然遭受“八忠社”的埋伏襲擊之時,因為事起倉促,未曾帶在身上,所以才吃了大虧,到他與仇忍在“三娃子山”上養好了傷,方才到那家寄放兵器的客棧取回了這兩件東西,現在,他業已養成在何時何地都不離開這兩樣傢伙的習慣了!
  兵器一出,屈無忌狠厲的道:“左宏,老子便先教訓你!”
  “魂爪”左宏夷然不懼的道:“姓左的等著了!”
  就在屈無忌正要上前的一剎,仇忍突然伸臂攔住,他搖搖頭,語聲竟是出奇的平靜,“不要衝動,老哥!”
  猛一跺腳,屈無忌不甘的道:“我們拼了,老弟,我們拼了!”
  僵冷的一笑,仇忍抵聲道:“忘了我們這次前來的目的了?老哥,我們主要目標在嘉琪,這筆血債,留待下一次……”
  強自抑止住自己心頭的忿怒激盪,屈無忌恨恨退後,那邊,“魂爪”左宏也冷笑一聲,收手站定。
  目注屠繼成,仇忍冷淡得像不是在談論他自家的切身之事一樣:“姓屠的,嘉琪 我妻,確是叫你們站污了?”
  陰惻惻的,幸災樂禍的,屠繼成道:“如何?”
  深深吸了口氣,仇忍平靜的道:“她沒有死?”
  屠繼成冷冷一笑,道:“為什麼要她死,至少,她尚有利用價值!”
  仇忍緩緩的道:“什麼利用價值?”
  狡猾的揚眉,屠繼成道:“你應該心裡有數 如果你傷了我們中間的任何一人,那麼,便是你選掉了,我也勢必要在你老婆身上報復,我們會按照折損的輕重,一點一點的零割了她!”
  頓了頓,他又邪惡的道:“所以,有了她在手,你恐怕不敢過於囂張 這叫什麼?府閣!人質罷了,你怎麼會愚蠢到讓自家的老婆受那寸蹀之樂呢?當然,除非你已不再疼愛她了,但我們相信,這種可能不大,你們原是恩愛夫妻的,是麼?”
  仇忍閉眼,清冷的道:“你們是少見的一群狠心富生!”
  屠繼成插播手,道:“不要辱罵,仇忍,你若罵多了,只怕你那老婆也一樣不會好消受呢!”
  一拂赤發,他又續道:“但是,你受到牽制,有了顧忌,可能不敢向我們下手,我們呢?卻不會這麼客氣,我們將擒殺你兩個,你們若還手,不論勝負,你的老婆皆要遭到報復,你們如果俯首就縛呢?情形將會路住一點,我不妨明白的說,你們會同那可憐的少婦一道上伍,只是 我答應你們十分痛快,不受什麼苦楚!”
  澀澀的一笑,仇忍道:“看樣子,我們已經處於絕對不利的艱困形勢下了,我們甚至連叵抗的餘地都沒有了,是麼?”
  屠繼成得意又猙獰的道:“好聰明,但這可是你們自己找的,說句不客氣的話,在月餘前那場擠鬥之後,你們業已處在這種情勢下了!”
  仇忍噎著聲道:“那場拼鬥之後 你便擄去了我的妻子?”
  呵呵大笑,屠繼成道:“這叫什麼來著?殺手 ,對了,殺手 !”
  忽然,屈無忌咆哮道;“你不用自鳴得意,姓屠的,你之所以佔了上風,只不過是你的運氣比較強一點而已,假如我們不是這般湊巧吃你察覺了行蹤,哼哼,只怕早就救出風嘉琪又殺得你人仰馬翻了!”
  陰沉的一笑,屠繼成道:“我處心積慮的佈置,你卻叫它做湊巧?屈無忌,我真懷疑就憑你這副諸腦子又怎生能夠逃脫我‘八忠社’的數次追殺?”
  屈無忌“呸”了一聲,叱道:“你少他媽在這裡裝神扮鬼,往自家臉上貼金,‘處心積慮的佈置’!狗屁,今天我們吃的虧全在於運逆差了,否則,就靠你們那像個愣頭青似的棍漢能堪破我們的蹤跡?笑話!”
  嘲弄的大笑了,屠繼成道:“也罷,反正你們是再也出不去了,我便告訴你們這一樁小小的秘密也無甚要緊!”
  他斜著眼,侵吞吞的道:“可知道你們怎生被我們察覺入侵行跡的麼?”
  屈無忌看了仇忍一眼,仇忍木然無語,當然,他們心中早就在懷疑這件事了,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們遊進“龍虎山莊”的行綜洩露的呢?並沒有人發現他們,而他們更未曾留下什麼破綻呀!……
  屠繼成又得意洋洋的開口道:“首先,我要告訴你們一點小小的常識,在雲貴邊搥的深山峻嶺裡,出產一種稀有的小獸,這種小首外貌形同我們常見的貍貓,大多是黑白花班交間的皮色,猛然一見,就與任何一只貓獵兒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它卻不捉鼠,它唯一的長處,也就是它唯一的短處 它有一種特性,一種在不受牽制之下無論身在何處便立即奔近窩巢的特性,暗呼,這小玩意是十分依戀家族的,因此,它的名稱便叫做‘歸狸’,歸來之狸……”
  大聲咂了下嘴巴,屠繼成接著道:“我們早已將‘龍虎山莊’劃分成許多個巡防區域,每一個區域曾編有號數。在近月中,我們費了不少心血代價,由雲貴邊團的原產地運到一批這種‘歸狸’,然後,我們路施訓練,也為它們編了與各個巡防區域相同的號數 號數刻在一枚細小的銀管上用絲繩系於它們頸下毛皮之內。而每次一個巡防區域的守衛便在出巡之時牽著一只同號數的‘歸狸’偕行。這會發生一個極大效果,當我們的守衛兒郎在遭受到突來的攻擊之後。不論他們是否尚有反抗警告的力量,則手牽的‘歸狸’必將在失去控制的情形下竄逃,它一旦竄逃,便必定逃回我們為這批小獸特築的窩巢內,在那裡,我們日夜派人看守,只要有任何一只‘歸狸’自行竄回,便意味著有突兀之事發生了,於是,立即檢視它領下銀管上所刻的號數,就很快可以知道機漏是出在哪一區域,二位,我們之所以這麼快速便察覺了你們的行蹤,更將你們逼壓至此等窘境之內,其中原因即在這裡……我想,在你們偷襲我那兩名手下之前,一定也曾看見他們手中所牽的一只小貓吧?呵呵,那就是‘歸狸’了,可藉你們沒有留意它,當然,你們是斷斷不會留意的……”
  仇忍腦子裡回憶起那只黑白花斑的小獸形象來,他不覺十分懊恨,是的,他確實未加註意,他以為那只是一只尋常的貓兒罷了,雖然,那只貓兒的尾巴比較細長,四肢比較粗短……
  “咯噎”一咬牙,屈無忌破口大罵:“那只殺手刀的死貓,下次見了,老子要剝了它的皮再吊它上樹!”
  屠繼成雙目中兇光交盛,他冷厲的道:“沒有下一次了,屈無忌,你與仇忍的好夢,就做到這裡為止,現在,你們是自行就縛還是要靂及那風嘉琪受夠零碎之苦以後再受戮?”
  暴吼如雷,展無忌叫道:“你在說你媽的痴話!自行就縛?你長得美啊,我們就這等的窩囊法?”
  沉緩的搖搖頭,仇忍道:“屠繼成,我很清楚你已用我的妻子來要要挾了我,換句話說,我們如今已處於進退維谷的困境 但是,便算我們想束手就知吧,至少你也得叫我們看看我的妻子是否確在你們手中?是否還活著?若然,則我們便再遭到何等厄運,也無所悔恨了!”
  大吃一驚,屈無忌喊道:“老弟,你別上當!“沒有理他,仇忍又道;“怎麼樣?屠繼成?”
  一邊,“冥魑”萬怯蟲陰沉的道:“你想在你妻子出現之際下手劫奪?姓仇的,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你打錯如意算盤了。”
  仇忍憋著心頭的怒火,平靜的道:“你們人多勢大,在重重環護之下,我又如何下手劫奪?只要我親眼看上一眼,我 就跟你們走!”
  吸了口涼氣,屈無忌大叫:“天爺,你瘋了!”
  冷冷的,仇忍道:“不關你事。”
  這時,屠繼成不免有些心動,他遲疑的道:“姓仇的,你可果真不出花樣?”
  仇忍談談的道:“當然!”
  屠繼成正想開口說什麼,“魂爪”左定已冷清清的道:“大當家,我看仇忍的態度靠不住?”
  雙目尖利的注視左宏,仇忍冷酷的道:“左宏,你可曾衡量過一下,與我仇某人作對的後果麼?”
  陰惻惻的一笑;左宏道:“橫豎已經與你作過對了,那後果和我眼前退出也一樣是毫無分別的,自今而後,你將記著我了,是嗎?”
  仇忍僵木的一笑。道;“你要時刻想到這幾句話 這本是我要說的!”
  點點頭,左宏唇角微微,道:“很好,只要你能活著出去!”
  一側首,仇忍大聲道:“屠繼成,如何?”
  沉吟著,屠繼成道:“你妻子確在我們手中,而且,她活著!”
  仇怨憤暴的道:“我要親眼看見才算數!”
  忽然,旁邊吊著膀子的“毒舌”駱玖湊到屠繼成耳邊小聲嚷咕了幾句話;屠繼成連連點頭獰笑道:“為了防範萬一,仇忍,我們不能將你老婆抬出來現寶,但我們可以換用另外一個折衷的方式 叫你看看她身上的衣飾,以及讓她寫幾個字給你,她的衣飾或者字體.想必你都熟悉的!”
  緩緩的,仇忍問:“你方才說,‘抬’她出來?為什麼要用“抬’?難道她已不能行走了麼?”
  證了證,屠繼成那張隆臉上的神色速變化了一下,但又立即恢復如常,他陰笑道:“這個把月來,晤,我也無庸瞞你,你那老婆過的日子總不會太好受了,相信你也明白,她身子十分虛弱,也消瘦了很多,坦我可以告訴你,她絕對活著,而且好生生的活著 除了過分的癱軟點外!”
  考慮了片刻,仇忍毅然頷首道:“好吧,我同意就是!”
  凝視著他,屠繼成的目光炙熱切亮,宛似要適穿進他的心底,沉緩的,屠繼成道:“看見了東西.你與屈無忌一定不加抵抗,束手就擒?”
  用力點頭,仇忍道:“不錯!”
  屠繼成皮肉不動的又日視了屈無忌一眼,屈無忌站在那裡,一張臉孔業已漲成了大紅!
  一揮手,屠繼成道:“去拿!”
  於是,“毒舌”駱玖返身自去,在他離開的當地,雙方僵持著,沒有任何一個人吭聲,但緊張的氣氛卻越形依緊,就在此刻,仇忍卻已發覺他們的後路上也有敵人埋伏了!
  在盞茶時分之後
  “毒舌”駱玖已經氣籲籲的奔了回來,同時將手中拿著的兩樣東西交到屠繼成面前。
  獰笑點頭,屠繼成向前踏進一步,揚好兵刃,先舉右手之物 那是條垂懸著一枚翡翠小如意的白金項鍊,銀色的鏈圈與碧綠的翠如意交相映閃著微微的光彩,冷清清的,瑩海漓的,仇忍睹物之下,幾乎肛腸寸斷,不錯,那確是他妻子風嘉演的飾物之一,而且,這條項鍊更是貼肉掛在鳳嘉琪頸項上的……
  屠繼成收回項鍊,陰騖的道:“對不對?”
  吸了口氣,仇忍艱澀的道:“是她的東西……”
  狂笑一聲,願繼成道:“那麼,再看這一樣 ”
  說著,他又將在手上的東西迎風抖開 那是一張長方形的白宣紙,紙上,只有四個歪曲顫抖的大字:“生不如死”!
  全身急劇的痙攣了一下,仇忍心身瀝血,魂魄號哭,一只眼也模糊了,那不會假,是真的!是他妻子風嘉琪的一筆“瘦金體”字,雖然,那些字體業團帶著無限的淒楚悲切而潦亂了,但神的依然,便是化成了灰,仇忍也不會不認得……
  屠繼成又收回紙張,厲烈的道:“是你老婆的親筆吧?”
  仇忍抖索的道:“不錯……是她親手寫的……‘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驀然,他狂暴的大吼:“屠繼成,你們是如何折磨得她到了這種地步?”
  冷冷一笑,屠繼成道:“這不關你的事 ”
  頓了頓,他又強橫的道:“要看的你全看了,仇忍,還不自行就縛,莫非尚要我們動手麼?”
  慘厲的仰天大笑,仇忍顫生生的指著屠繼成:“自行就縛?屠繼成,你也太天真幼稚了,我就那麼愚蠢痴促,等著任由你宰割迫害而咽下這口冤氣?你錯了,屠繼成,你大錯而特錯了!”
  頓時勃然大怒,屠繼成暴跳加雷般厲吼;“好個背信棄義的小雜種,你竟然就馬上自食其言?可恨可惡的富生,你看我要怎麼收拾你們與你那半死的老婆!”
  目中光芒冰寒,仇忍離烈的道:“你仔細聽著,用心記著,屠繼成,你好好對待我的妻子,使她活下去,因為她在你們手中,而只有這樣,你們才有脅迫我的本錢,換句話說,你們才有保命生存的本錢,她在你們手中,我會顧慮到她的安全而限制對你們的報復時間與手段,否則,她如出了什麼長短,我以我人頭發誓,我會將你“八忠社’上上下下刀刀殺絕,將你‘龍虎山莊’殺得雞犬不留!”
  雙眼如火,屠繼成大叫:“你,你是做夢!”
  仇忍生硬的道:“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就會知道我們之間是誰在做夢了!”
  發髯憤張,屠繼成拍出兵器,瘋狂咆哮:“仇忍,你兩個畜生業已陷入本左天羅地網之內,我看你們如何走出一步!”
  眉梢子一揚,仇忍沉沉的道:“是麼?”
  他一回頭,叱道:“老哥,走了!”
  “了”字出口,仇忍雙臂猛揮。身形暴起,凌空撲騰也似巨鷹振翅,閃電報斜掠八丈!
  緊跟著他,屈無忌亦流光般飄然追上!
  於是
  屠繼成、萬怯蟲、駱玖、黎喜、趙奇等五人飛起攔截,“魂爪”左宏與“閻王筆”朱慎二人亦分左右撲追,後面,哈,“鬼家幫”的人馬在“白髮鬼母”童梅率領下也從隱蔽處躍出,極快的迫近。
  在半空,仇忍的身形突然幻成一串滾桶形的翻轉,翻轉中,“認命圈”的彩虹由他掌胞之間閃射流旋,其勢緊不可擋,正面相阻的“八忠社”五名魁首無法硬接,紛紛四掠,而屈無忌的“金龍頭”溜身滾動,形成千百龍影騰嘯,他的皮紋索更是掃卷抽勢,威力萬鈞,將緊跟在後面的左宏、朱慈二人也拒出老遠!
  突然呼呼風響,十枚“丹球”暴射仇忍!
  凌空裡,仇忍大笑,身形突起實落,反臂,直搗,狠敲,斜砸,許多動作融成一個動作,眨眼間,十枚“丹球”僅皆墜落四處,而他的身影又超過了一片地下射來的箭雨電洩石牆之外!
  “金龍頭”的揮舞連串霞飛了“白發電母”童梅的一蓬淬毒花針,屈無忌的黑皮絞索又佔了“長”的便宜,素梢子“啪啪”暴響中再度逼得左宏與朱慎分向兩邊讓開,就在這一剎的空隙裡,這位有“手臂龍”之稱的屈無忌也已大鳥般飛掠而去!
  “八忠社”的人馬與他們的幫手們不禁怒罵叱狀亂成一片,也都紛紛由院田之內越出,但是,只在這頃之間,仇忍與屈無息已然鴻飛冥冥了,“龍虎山莊”外面,全是一片深樹雜草,鬱幽如海,又到哪裡去尋找他們去?
  屠繼成暴跳如雪的在跺腳,另外八忠社的幾個頭子也在互相埋怨,左宏與朱慎卻悵然又憂慮的凝往四周林本無話,“鬼家幫”的人們更索性沮喪的坐在地下嘆起氣來。
  不錯,仇忍和屈無忌又突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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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騎在馬上的仇忍與屈無忌全問聲不響,任由馬兒在這條土路上不疾不緩的行走著,他們如今所行的路線,是背著“龍虎山莊”的位置,此刻他們與“龍虎山莊”的距離,業已有六十多里地了。
  屈無忌自是深深了解仇忍這時心中的痛苦與悲憤,同時,他也有著無比的慚愧及歉疚!
  而這慚愧及歉疚更已超過了這幾個字眼所能包含的意義了,屈無忌簡直很不能剜出自己的心來給仇忍吃,以自己的魂魄來受仇忍驅使,他覺得永遠報答不了仇忍對他的恩惠以及為了他而引起的災禍,他不知道該怎麼來表達自己對仇忍的感激,汗顏,與報償,假如仇忍要他去死,他也絕對毫不考慮的去做,但是,仇忍卻偏偏一言不發啊 這六十多里路來。
  長長吸了口氣,屈無忌再也憋不住了,他乾咳一聲,小心翼翼的堆著笑臉:“老弟……
  累不累?”
  仇忍宛如未聞未覺,他混混濁燉,痴痴迷迷的坐在馬背上,雙目直愣愣的前視,甚至連面龐上的肌肉也全似僵凝了!
  吞了唾沫,屈無忌策馬靠近了點,提高了聲音:“老弟,仇老弟 ”
  驀地打了個寒粟,仇忍仿佛才自一處幽緲的夢境裡回來,他閉了閉眼,低沉索落回應:
  “嗯!”
  舐舐唇,屈無忌幹巴巴的道:“累不累啊?”
  仇忍牽動了一下嘴角,哺哺的道;“累?哦 不累。”
  大吼一聲,屈無忌叫道:“你怎麼了?”
  用力甩甩頭,仇忍苦澀的一笑:“心裡難過。”
  一剎間,屈無忌也不覺鼻端泛酸,他故意打了個哈哈,道:“放開點,別老掛在心上,嘉琪弟妹不是還好生生的活著?我們總會救她出險的,一定……”
  仇忍淒淒一笑:“活著?是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屈無忌額上起了青筋,他咬牙道:“老弟 這全是我混蛋,我 我要活剮了那群畜生……”
  搖搖頭,仇忍道:“別提了……別提了……”
  喉嚨裡咕啃著 屈無忌哀求道:“不要這樣 老弟,你不知道你這種失魂落魄般的樣子,我看了難過……我……我寧願將心剜出來給你,也不願看到你這等悲苦……”
  冷清的嘆了口氣,仇忍道:“對不住,老哥……”
  屈無忌抽抽鼻子,道:“我委實不該,這全都是我惹起來的……老弟,你原本有個美滿的家,有位賢慧的妻……都叫我給砸了……我該死……我真該死……”
  真誠的望著他,仇忍懇切的道:“我不怪你,老哥,我的確沒有任你,你不要再說了,否則。我對你的幫助又有什麼意義?”
  微喟一聲,他又悠悠的道:“一個人,到底不是仙,不是佛,還無法有那種四大皆空,著破兩界的超兀脫塵修為,我也是個人,所以我也不能避免對本身災難所引起的愁鬱苦悶,這一點,尚請老哥你多加包涵……”
  屈無忌急道:“老弟,只要你能恕有我所造成對你的不幸,我業已感思不已了,哪還說得上包涵不包涵!”
  目光四顧,仇忍道:“這是哪裡?”
  苦笑了一下,屈無忌道:“‘龍虎山莊’的反方向,如今我們已經出來六十裡地方。”
  望望天色,仇忍低沉的道:“過午了……”
  在鞍把子上撫摸著,屈無忌謹慎的道:“下一步行動,老弟,你可已有腹案?”
  點點頭,仇忍道:“早有了。”
  屈無忌道;“說來聽聽。”
  笑了笑,仇忍道:“先到‘怒漢坡’。”
  怔了怔,屈無忌道:“‘怒漢坡’?‘寒鳴江’江岸的‘怒漢坡’?”
  仇忍低沉的道:“是那地方。”
  屈無忌思索了一下,迷惘的道:“到哪裡做什麼?”
  淡淡的,仇忍道:“你不覺得‘八忠社’的人手本來不少,而他們用種種方法請到的助拳者更為不少?這樣一來。我們只兩個人,行動之間往往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恍然大悟,屈無忌笑道:“原來如此 ”
  看了仇忍一眼,他又道:“老實說,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但怕你不樂意,所以一直遲遲不好開口,想不到你也有這個心思啦!”
  仇忍緩緩的道;“本來,我是不想求人的 雖然我要求的人欠了我很多情,雖然他們也十分期望能為我做點什麼,但我不到必要,委實不願麻煩他們……”
  屈無忌由衷的道:“我曉得你的個性與作風,老弟,因為我也和你的一些毛病有點近似,所以,呃,才一直沒有講出來,但無庸置疑的,我們是需要些幫助,‘八忠社’能找人擺場面,我們為何不能?”
  仇忍一笑道:“非是我們不能,老哥只是我們的自尊比他們強上一點,骨頭也稍硬一點罷了。”
  舐舐唇,屈無忌道:“可是如今已到了自尊與骨氣不易解決問題的時候啦……”
  仇忍頷首道:“所以,我們到‘怒漢坡’。”
  十分有興致的沉吟著,屈無忌喃喃的道:“我想想看,‘怒漢被’是誰在那裡稱雄道霸?”
  兩匹馬兒並轡徐行,在一陣陣輕幽的呼聲得得中,屈無忌突然失聲低吟,他興奮的道:
  “我想起來了,老弟,‘寒鳴江’江面上獨霸著一幫子狠貨,叫‘紅白道’,因為他們那裡頭的人全在肩膀上披著一條紅白兩色的披肩,形似半截大整般的橫遮兩肩,又圍在腰上,他們的窯口便立在‘怒漢坡’,你可是要去找他們?”
  仇忍安靜的道:“不錯,是他們。”
  精神大振,屈無忌急道:“好極了,他們一幫子雖然足跡不出‘寒鳴江’流域五十裡之外,但我卻知道他們力量之硬實絕不比那些天下揚名的幫會稍弱,‘紅白道’裡面有幾個好手足可與你我相抗衡呢!”
  抿嘴微笑,仇忍道:“你說得不錯,‘紅白道’之所以不願擴充勢力到遠的地方,只是他們不欲為此而導致本身的損失,若照他們的潛力來說,他們原可獲取更大地盤的,不過,你也不要忘記一點 從他們在‘寒嗎江’水面及兩岸扎下根基以來,這地盤就一直是他們的了,他們未曾向外擴展,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夠侵佔進去,‘紅白道’是一條威力雄悍的蛟龍,但,也是條懶散自滿的蛟龍。”
  哈哈大笑,屈無忌道:“好譬喻,好譬喻,他們的確有點懶散自滿,設若換了另一幫有他們今天的力量,恐怕早就開始向外擴充碼頭了……”
  忽然,他又睜大了眼間:“老弟,說了這半天。你還沒有講明要去找他們中間的哪一個來助咱們一臂之力?”
  仇忍淡淡的道:“元蒼。”
  屈無忌跟著念道:“元蒼?”
  他猛的脫口道:“‘豹頭梟’元蒼?”
  點點頭,仇忍道:“你認識他?”
  屈無忌忙道:“元梟就是‘紅白道’的首腦呀,‘紅白道’乃是他一手創立的吶,這老家夥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堅硬如鐵,粗擴得像個野人,另加上冷酷到六親不認……我不認識他!”
  奇異的,他又問:“但你又怎麼認識的?”
  仇忍籲了口氣,道:“那已是個很古老的故事了。”
  屈無忌性急的道:“別賣關於了,老弟,照你的個性來說,怎麼湊也不會和他湊成對,可是,你與元梟又有極深的交情,這未免有些奇怪……”
  仇忍一笑道:“毫無奇怪之處,你的看法很有道理,假如全憑我們的個性與脾氣來看,我與元老蒼的確沒有可能湊到一塊,但是,你卻忘了一點,這一點,更要超過一個人本身的個性及愛憎 ”
  屈無忌道:“哪一點?”
  仇忍笑了笑,道:“緣份。”
  “哦”了一聲,屈無忌連連點頭:“是了,緣份,緣份 ”
  瞪著眼,他問:“但你和元梟又是結下的什麼緣份呢?”
  回憶著,仇忍笑了:“你知道元老梟精擅一種‘黃斑掌’?那是一種力道如鋼,粉石貫革的陽剛拿力,有著無比的罡烈勁道 ”
  屈無忌頷首道:“我曉得,那種掌力打在人身上能像把人炸飛炸散了一樣,又宛如一個從極高的地方摔下來似的四分五裂,挨了這種掌力的人屍體上會布滿了斑斑黃點,看上去十分可怖……”
  仇忍低沉的道:“正是如此,但別人卻不知道元老蒼在施展‘黃斑掌’掌勁之前,必須先提聚他苦練有成的‘巨杵其力’,將一股‘巨杵真力’貫入掌心之中,發掌後才有如許的力量,我在認識元老蒼的時候,他老先生的“黃斑掌’還沒有今天的渾厚,而他的‘紅白道’組合也更沒有現在的硬實 那是八年……不,快九年之前了,我在江湖行道約才有三年多的日子……”
  微笑著,他繼續道:“那是一個秋天的黃昏,在‘怒漢坡’南去十餘裡的一片荒林子里,我正好經過那邊在村外歇腳,林子里忽然傳來一陣呻吟,呻吟中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
  我好奇心甚,馬上前去一看,你猜怎麼著?”
  吞了口唾液,屈無忌道:“元蒼在裡面?”
  笑了,仇忍道:“當然他在裡面,我們本來也就是說的他嘛!”
  跟著也笑了起來,屈無忌又道:“那麼,他叫人揍傷了?”
  搖搖頭,仇忍道:“不是。”
  沉思片刻,屈無忌道:“生病了?叫毒蟲咬了?”
  仇忍道:“生病怎會跑到荒林子里去?這乃是在他自己地盤以內呀,而且,時已深秋,哪來的毒蟲?”
  攤攤手,屈無忌無可奈何的道:“我猜不出。”
  輕輕的笑著,仇忍道:“是元老蒼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到林子裡練他的‘黃斑掌’,可是,就在提聚一口‘巨杵真力’的時候,因為一只野兔子突然從他身邊奔過,他老先生在猝面驚怵之下這一股其力力道便沒有正常的循著經脈之道貫入四肢百骸,反倒猛一子下激竄了,完全通往至內腹五臟裡。”
  低呼一聲,屈無忌道:“內力散竄,真氣反逆,乃是一個高有深武術造詣的人最最忌諱之事,就和走火入魔近似……”
  仇忍笑道:“正是,元老蒼當時便倒在地上, 牛似的身子卻藉曲成一團,弓著背,縮著肚皮,雙手摀胸,一張豹子頭般的臉孔也突紅突白,汗水樣律,甚至連面下五官全移了位,我一見他這狼狽的熊樣,使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了。所以,我立即上前,用本身的一口丹田真氣為他疏導經脈,並逼使散竄於他內腑的反逆之力緩緩回位,搞了好一陣子,才算給他調理過來,他又自己坐下行功運息,一直折騰了快兩個時辰,元老蒼的命方站保住,你猜他恢復體力之後對我如何?”
  屈無忌一溜嘆道:“那還不千恩萬謝,感激得恨不能手掬出肺腑以報厚德?”
  大大搖頭,仇忍道:“錯了,全錯了!”
  愕然的,屈無忌道:“這是任何一個人的本能反應呀,這就叫做‘人性’,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當然就會如此你,莫不成他還想揍你一頓?”
  哧哧笑了,仇忍道:“想?他根本服一睜開,出手就向我搗來!”
  幾乎自鞍上跳起,展無忌驚疑的道:“什麼?他竟然在調息過來之後第一個動作就是一拳向你搗來?這……這真不可思議 元蒼可是腦筋不太正常?”
  眨眨眼,仇忍道:“正常得很,比你我還要正常,唯一與我們不同的,呃,乃是他有一套怪道理,怪想法。”
  屈無忌十分有趣的道;“說說著。”
  仇忍道:“當然,他這一出手打我,我也愣了,差一點就吃他打著,我在險險躲開之後,這口氣自是比他更要大,因此我們兩個便幹將起來,元老蒼或許是精神養足了,這一動手卻好生狂悍,一直打了差不多有六百餘招,才被我用‘黑刀三反手’劈倒了他,他固然倒了,我也累得渾身大汗,氣喘如牛……”
  屈無忌驚奇的道:“‘黑刀三反手’?怎的我就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套功夫?我只曉得你的‘二十八宿環’法凌厲精密,‘漩渦手’怪異狠辣,帶有反續勁力;‘大鷹揚’的提縱撲擊術快捷兇猛,卻不曉得你還有一套掌上功夫……”
  仇忍微笑道:“我不能不說你對我的武功造詣已熟悉到如數家珍的地步,但是,人卻總該有點保留,是麼?”
  屈無忌播搔頭髮,道:“當然,當然。”
  於是,仇忍接著道:“’黑刀三反手’就似它的名字般歹毒,狠厲,而詭異,施展起來確有點像人們闖不吭聲猛砍黑刀一樣,這套玩意我至今也就用過那一次 和我的‘千秋一環’般很少使用,元老蒼在吃虧之後,怪的是他非但不氣不怒,反而十分高興的大笑起來,他搖搖晃晃的爬起,又搖搖晃晃的走近,伸開兩臂竟要擁抱我,我自是不會讓他就這麼抱住,但我們卻和解了,更結成了刎頸之交。”
  迷惑的,屈無忌道:“為什麼?”
  仇忍朗朗的道:“因為他的一篇理論。”
  更迷糊了,屈無忌問:“什麼理論?”
  仇忍笑了笑,緩緩的道:“他說,他對我的幫助感激不盡,可是,他卻一輩子交龍交虎不交窩囊,他需要知道對他施以如此恩惠的人是不是個半瓶醋,因為他不情願他打白終生銘感的人實際的分量太差 換句話說,他要救他的人也是個英雄好漢,這樣也才襯托得起他那浩蕩的恩謝與他高傲的獨霸一方的地位,我在想了好大一陣子以後,總算勉強想通了,這才和他言也於好,接受了他無比的熱情。”
  搖搖頭,屈無忌道:“有這種想法也真叫怪誕了,不過,由這一點,便可看出元蒼此人的堅強硬朗,豪邁粗礦之氣,只是,略有些蠻橫罷了 遇著的是你,他不會失望的,假若換了個人,只怕救了他還得挨頓揍!”
  仇忍安詳的道:“他的腦筋是有些與眾不同,他一生敬重的是硬漢,也一生與硬漢作對,他甚至連些雜種的敵人都不屑親手去剷除,同樣的!他也不願有孬種的恩人及親人,他就是那樣,堅硬如鐵!”
  屈無忌前南的道;“怪物,真是怪物……”
  仇忍一笑道:“除了這點怪之外,老實說,他的脾氣之暴。出口之粗,動作之野,也往往使人不堪承教,但是,他卻絕對的重道義,講信諾忠,義肝赤心,熱情如火,是一條真真正正的江湖好漢!”
  想起了什麼似的,屈無忌憶道:“對了,老弟,你與他有多少日於未曾見面啦?”
  略算了算,仇忍道:“大約,有三四年了吧。”
  屈無忌道:“那麼,在你成親之後使未見過他了?”
  仇忍怔了怔,道:“糟糕!”
  屈無忌疑惑的道:“什麼事?”
  吐了口氣,仇忍道:“我是回家成的親,江湖上的朋友一個也沒請,之後,和嘉琪在一起的日子又過得安寧伯快,不知時光之如流,這一剎三四年晃了過去,也一直沒有記得至少應該先向元老在報個訊兒……如果他知道了我這件事未通告他,你看他包會跳起來像豹嘯……”
  換了隻手握韁,屈無忌笑道:“事實上又無法隱瞞,你這人也真是,有了老婆任什麼全忘了,光顧得去過那神仙日子,鴛鴦歲月啦……”
  呆呆的看著前面,仇忍嘆息道:“這種日子……欸,不知能否再有了……”
  一看仇忍剛剛抑止的愁緒又勾了起來,屈無忌不禁連忙找活岔開:“老弟,這些日子,你也沒有和元蒼通個信件……”
  苦笑了一下,仇忍道:“沒有,當然元老蒼會不痛快,但卻無什要緊,真誠的友誼是維繫在雙方堅定的信賴深度的諒解上,這一點元老蒼同我一樣相信!”
  屈無忌點頭道:“不過,到了那裡,只怕你要吃他一頓生活了!”
  仇忍輕聲道:“恐怕他會的!”
  說著,他朝四周一望,道:“從這裡到‘怒漢坡’,方向對麼?”
  屈無忌笑道:“差不多,前面是‘駝牛崗’,自‘鴕牛崗’,繞過去就是‘白水河’,逆河上行,經‘包城’、‘雙福集’再朝前去百十裡地,就是‘怒漢坡’啦,離這裡大概有五百里地不到,我們緊趕著,三天左右便可抵達……”
  點點頭,仇忍沒再說什麼,不覺中,雙騎加快,蹄聲漸急,在塵土飛揚裡,他們業已匆匆趕往前程,山還遠,路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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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包城”,是座半大不小的城鎮,說不上繁華,但也不見得冷清,它就是那麼一種尋常普通的地方,這裡只有一樣東西比較有名 多汁的碗大桃子,可是,假如來此的人對桃兒沒有興趣,那麼,這個地方也就無啥留戀之處了。
  今天,仇忍與屈無忌已經來到這裡,由“包城”至“怒漢被”,只有一天多點的路程了,他們倆人並不打算在此逗留,估計著吃完午飯之後,便要繼續出發,倆人是相同的心理 越早到達“怒漢坡”越好。
  這是一家蠻像樣的酒樓,就座落在城中大街頭上,名喚“小陽春”;仇忍和屈無忌甚至連樓上雅座也沒心情登臨,馬馬虎虎的挑了靠進門處的座頭坐下;由屈無忌叫了酒食,倆人匆匆吃了起來。
  屈無忌這一路奔勞,早就餓得前心貼後牆啦;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嘴裡嚼得叭叭有聲;其香無比;但仇忍吃是吃著,比他卻是斯文得多;當然;仇忍心裡一直鬱漫不歡也是影響他冒o的一大原因,自己口裡輕根細咬,目睹屈無忌的狼吞虎唯,仇忍卻不覺十分羨慕‧”
  一大團炸雞球塞進嘴裡,又舉起碗中酒送下;在“咕以一聲之後,屈無忌正伸舌頭紛抹唇邊的油膩,卻察覺了仇忍充滿興趣的注視著他,在微微一愣之下,屈無忌有些尷尬的道:
  “呢,老弟,你怎的不吃?”
  仇忍笑笑,道:“我吃,只是沒你吃得香,我真願意有你現在的胃口!”
  喝了口酒,屈無忌伸模扶起一只紅償蝦,笑道:“別想得太多,吃起來就會有味道了,老弟,開懷大嚼吧,吃是一種享受,不吃,白不吃,補救不了什麼,何苦自家找難過什仇忍也吸了口酒,低聲道:“老實說,我業已食不知味了!”
  日裡明著香甜酥脆的明蝦,屈無忌頗受影響的嘆氣道:“看你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我也怕要吃不下啦!”
  仇忍忙道:“不要管我,老哥,你儘量用……”
  屈無忌正要說什麼,櫃檯那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怪叫,緊接著一個沙啞刺耳的聲音裡了起來:“什麼?就拿這只破琵琶頂帳?你是嚇我鄉下上老館不識真貨了?這只也不曉得是什麼爛木料舊石頭做的破琵琶竟想換算十兩三錢紋銀?
  簡直笑話,至多也只值個三審制錢,憑什麼你要這等高價?
  況且,便算三串制錢吧,我也不想要呢‧‧+…”
  那位仁兄的嗓門高還不說,加上沙沙呼呼的宛如喉嚨裡扯著一口痰,聽在人耳中實在頗不受用,他可謂“語驚四座”了,這時,在酒樓下進膳的客人們紛紛扭頭注目,全將視線投注了過去。
  說話的人站在裡頭;四f來歲的年紀,禿頂,又黑又胖的挺著個油脂裝多了的大肚皮,他露出滿口黃膩膩的板牙,攤開一隻手,向滿座的客人做出一副無可奈何卻又得意洋洋的表情,在他身前的台面上,橫擱著一只琵琶,那只琵琶好像是玉製的,也似某一種上好木材或石頭做成,通體閃泛著乳白帶淺綠雲霧的光澤,形式古雅細緻,十分可愛,琵琶上的絲絃也仿佛不是普通的質地,金晃的像是一根根的金絲,甚至連琵琶骨柄上端的兩截調音根手,也雕接著精美的龍紋;明眼人一著即知,這只琵琶是件珍貴的古琵琶,絕非時下一般蹩腳貨色可比,甭說十兩三錢織銀,只怕一千三百兩筷子也難購雉求呢;那黑胖禿子是個真正不識貨的“土者信”!
  站在櫃檯之前,如今正差耗很無地自容的那位物主,嗯,還是一個身段窈窕,面容娟麗姣俏的少女呢,她雙手在背後使勁扭絞著一方小手絹,如玉的粉嫩臉頰上是一片悲憤又差佳的紅霞,她在不可察覺的微微抖動著,目眶紀淚,小巧的鼻翅兒在急速翁動,她的唇角一下一下的抽搐著,這種莫大的難堪,業已令她的自尊幾乎毀盡了……
  那黑胖漢子伸手拿起櫃面上的琵琶,高高舉在手上,貓哭耗子似的假情假意向在座客人宣告:“各位貴客老爺們,照說呢,咳,這位姑娘出身也是夠慘的了,她與她娘全是外地人,路經本城;她老娘卻不遲不早的害了重病。如今便住在衡對面的‘和升客棧’裡,在座的各位客相有許多也知道‘和升客棧’與這片‘小陽春’酒樓同一個老闆,嘔,田是兄弟我獨資開設的,也是兄弟我見她母女可憐,才好心好意答允她母女開房住下,而這一位就半個多月,房店錢不算,加上伙食啦,零零碎碎的場藥錢啦,全乃兄弟我先行墊付,半個來月下來,業已有十五兩銀子之多,咳,兄弟我便好人做到底吧,再給她母女來了個七折八扣,只算她十兩三錢了……不錯兄弟我是有這兩宗買賣,可是話又說回來啦,兄弟我的開銷大,外務煩,加上本小利薄,上上下下全得打點,自身業已不夠週轉;又哪能經得起任人白吃白住白墊錢?所以麼,兄弟我便不得不催討了幾次,直到昨晚,這位姑娘說啦;個個午時還帳,她果然來了,但卻請各位鄉親叔伯貴客老爺們瞧瞧,她卻拿了這麼一只破琵琶來頂帳!就這麼只破琵琶,我吳二D便再是孫頭,再是好說話,也不能這等呆啊,各位瞧瞧,這只琵琶能值那多眼於麼什
  幹是,一片低聲議論的嗡嗡備出,滿座的食客們又大多以一種不屑的,卑厭的,懷疑的,憎惡的,幸災樂禍與看笑話的眼光投注向那早已煌驚悲倍的少女身上;那少女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咽泣著道:“補……我不是……‧。‧要將琵管……頂債……一我……我只是暫且押在你這兒……我們會回來贖取的……這是我爹遺留給我的紀念物……
  我……不能把它丟年……”
  黑胖店生惡聲惡氣的一笑,露出滿口黃板大牙,他斜拉了少女一限,口中“噴”了幾聲,故裝同情:“姑娘,你也早到撞事的年紀了,該知道世情之難,人心之險並不是表面上看來那樣簡單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卻可以肯定的說,只要你與你娘這一走,咳咳,恐怕就再也不會回來峻,哪還管這只破琵琶呢?”
  少女淚如泉湧,她悲痛又羞辱的道:“東分……你不要太看低了人……這是我爹的遺物;是我因家唯一的珍貴紀念,說什麼我也不會放在這裡之後不管的……請你相信我,不論琵琶的本身值不值錢;它在我母女心目中的分量卻是無可比擬的……”
  搖搖頭,這叫吳二時的黑胖老闆露出一副純粹的市儈像,滿口銅臭,絕不通融的道:
  “不行不行,這件事分明有詐,老實說,我不點破你母女是兩個走江湖女賣解者業已是莫大情面了,你卻非得我說出來?你也不想想,我若相信兩個女江湖,還不如去尋著簷下那只老拘談生意行情吶!”
  剎那間,少女的臉色由通紅轉為慘白,她悄眸含淚,雙頰痙攣,儘管委屈著,卻又悲憤至極的道:“東家……我們母女雖然欠你的銀子!但是你出口言詞最好也放尊重點,我們是人;你怎麼能將我們母女和畜生打譬?我們欠了你的銀子只是因為我們窮,卻並不低了我們母女的人格!”
  任叫一聲,店老闆吳二財哇哇吼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你這次病於欠債抵賴不說,竟然還敢藉故生非,怎麼著?我叫人賴了帳,連說句話也不行了麼?我桑二財就這等的老實得受人欺壓麼?好人做不得啊!各位鄉親叔伯;貴客老爺;你們大夥瞧瞧,這婆娘恁四恁設問,我一台好意全讓狗吃了哪!各位可得替我主持個公道……”
  少女不禁瞼上突紅突白,渾身氣得彩統顫抖,她睜著巨,閉著嘴,只任滾珠兒成串成的朝下落……
  、這時,酒樓裡一片譴責斥罵之聲,大多數食客全受了話東的逼真表演所感染炫惑,百口相交,都在紛紛指責那少女的不對,甚至有個道貌岸然的糧紳富商滿臉正義凜然之色的站起,大聲呵斥少女的奸刁詐賴行為如何可惡……
  就在這一片斥罵指責聲裡,就在那小女羞憤欲絕的一剎,連屈無息都沒有料到,仇忍已“呼”的離座而起,大步走向櫃檯之前!
  於是,這突來的變化,頓時令嘈雜的喧鬧聲平靜下來,大家全都以驚異又好奇的眼色注視著走向櫃檯的仇忍,每個人懷著看戲的心情要瞧瞧這樁“樂子”下一步的進展喧鬧聲的突然靜止,不由也將那美麗又楚楚傳人的少女驚窒住了;她抬起頭來,在迷濛的淚水中,怔愕的看著仇忍,不知道仇忍的這一行動懷有什麼意思……
  根本不向四周的任何人看一眼 包括那店東吳二財,仇忍望著這少女,笑了笑;道:
  “姑娘你一共欠這豬頭多少銀子葉
  少女全身機價伶的一級,她立即由極度的惶惑中清醒,羞澀的,慚愧的,又不安的,她抖佩曖的道:“十兩三錢回@嚇和骨,目
  二句話不說,仇忍自懷中取出一錠二十兩重的紋銀;”當”的一聲丟到櫃面上,那桑二財慌得連忙雙手抓緊,又窒到嘴裡咬了咬,立即,眉開眼笑:“真的,是真的……難得這位客官恁般好心,可是卻得提防上了她的當阿!”
  大吼一聲,雷動風源中,仇忍怒叱道:“住吃!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站在這裡妖言惑眾,血口噴人,任意侮辱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呸!你這個唯利是圖,假慈偽善的豬頭,混淆黑白是非的上老相,說穿了,你才真正半個銅板不值,可恥可卑,可惡!”
  這桑二財不由一下子被仇忍罵傻了,他伍呵呵的捧著銀子站在那裡;瞪著眼,張著嘴,連一個層也放不出;
  回過身,價忍回頭指點整片座頭,指著耶些食客,他萬烈的道:“另外;就是你們這一群睹了眼,迷了心的雜種,b天白生給你們一張人皮披著!白給你們長了眼,長了心;其實你們全乃一批糊塗透頂,無心無肝的白痴,獵狗,窗外財會的奴才!一個人窮並不是罪過,更不低下;你們憑對麼活費,責罵她;侮辱她?你們每一個,除了懷里多了幾個具錢之外,哪一個夠格指罵別人,其實你們清高麼?正直麼?有道義感麼?只有你們自己曉得是如何的一塌湖塗片
  在他厲烈的言詞下,憤怒的目光下,所有的食客們立叩縮頭烏龜一樣紛紛的勾著脖子,弓著腰轉過身去不敢正阻,更有一些匆匆會了帳倉皇溜之大吉了……
  此刻,櫃檯後的吳二財突然一壯膽 主要是面子上下不來啦 他一拍台面,大叫道:“你,你是什麼人?期明乾坤之下黨在此地當眾叫哮口出狂言?更威脅木樓客人生命,防得本接的生意,還有王法麼?我看你說不吃就與這女痞子是同夥的,正好,官裡去論分明戶
  仇忍猛的回手反楊,“啪”的一下子清亮脆響,一記耳光就將吳二財打出了三步,血濺齒飛中,這位又黑又胖的店東就狠狠的摔了個四仰八叉,將櫃檯後的桌椅筆墨加上帳簿算盤等玩意全都撞了個啼哩嘩啦!
  好不容易這桑二財被他幾個伙計扶了起來,他卻手舞足蹈;面色紫青浮腫的扯著嗓子手叫:“搶劫問!殺人啦!
  江洋大盜,土匪棒老二啊……快到衙門報官階、‧……不得了本地有的案發生了,土匪在殺人放火師‧‧。…”
  吳二財身邊的幾個伙計,被他們的東家像瘋子似的一吵一嚷,也一個個的搞愣了,大家面面相覷;一時全部俊在那裡!
  仇忍也忍不住妹妹笑了起來,他移視那美麗的少女,田;可不是,她亦在忍俊不禁,破涕展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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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就在仇忍的妹妹笑聲裡;在那楚楚憐人的少女含著淚的展顏黨爾里、那有煩腫脹得老高的店東吳二財越發氣恨衝心,暴跳如雷、他連畝朝地下吐唾著血水,手摸著又紫又黑的面頰,關嚎道;”快去報官哪……你們這幾個暈頭暈腦的參材,這月就要殺人啦……”
  地大喊大鬧,一邊虛張聲勢,挽袖子跺足,卻就是不敢走出櫃檯一步。側過頭,他又回沫橫飛,瞪著那雙老鼠服想叱那幾個手下的伙計:“全是些沒有用的東西,你們怕什麼?他還敢吃人麼?衙門捕決還的錢捕頭是我的老先完他包管能為我出這四千……去呀莫不成就都嚇破膽了!”
  他有些失常的吼叫嚷鬧。再度伸展雙臂,朝店裡寥寥無幾的幾個食者故態章施,意圖獲得聲援同情。“叔伯鄉親們,貴客達官們‘各位可是睜著眼瞧在眼中啦,我桑二財一片苦心,卻意了拉當頭禍他訂數我老實啊!打我孤單哪!這母女兩個大喊竟又串通J這個男強盜來陷害旯我吳二財給人i便,勝人苦難,到末了尚得換頓好接麼?天呀還有沒有公理,有沒有土法工?我另二財就這般’!人騎,叫有罵,叫人伸手就打得麼?各位可得主持公道。站出來幫我老實人講句話呀J”
  當然尚坐在在那裡沒有開溜的幾個客人,有些仍想繼續看勢同,有些卻是嚇得不敢挪腿了,又有哪一個有這膽子出來說話?況且這桑二財根本就無理可佔,誰又站得出來為他評理呢?
  一見應上客人全縮頭、低著臉,就沒一個吭一聲的,吳二財不由文惱羞成怒,下不了臺,他幹叫道:“反了反了。這成個什麼人機間?就連個南講句公道話的人也找不到啦,趙三,你體你還不給我老校官?你是不想吃這碗飯啦!”
  叫趙三的伙計是個黃皮瘦弱的漢子,這不老闆指出名來他卻拖據不過去了十勉強答應著,他磨磨路路的繞著櫃檯那邊朝外靠,儘量躲著站在櫃檯外的仇忍,那模樣,就生怕化忍能吃了他;
  微微一笑、仇忍道:“你儘管去,我既伸了手就不怕官家來管,我要看看那位什麼錢鋪頭是否也和這個豬頭一樣變不講理!”
  瑟縮著,那趙三出了櫃檯,正拿不定主意應該朝哪裡出去,仇忍已退了一步,伸出手道:“這邊近些,朋友J”
  吳二財在櫃檯里大劇。“甭怕他,趙三,一切我擔待‘你快去,我就不信這強盜連官家全不放在眼中了S”
  趙三的黃瘦臉呈一陣青一陣白,一面朝外贈,心裡卻在偷咕。“你他姐的真正叫豬頭三自己沒種卻還硬充人熊,你替我擔待?你能擔待個屁!吃人家打得腮幫子像個腫豬賺十優還未停止吼叫‘又給我壯什麼膽?要不是為了這個飯碗,舅子才肯冒這個風險,這人可不是好籌的郵……”
  這是
  仇忍再朝後讓了讓,似笑非笑的道:“請,我不沾你就是。”
  於是,就在那趙三戰戰兢兢,欲出門尚未出門的一剎,櫃檯裡的幾個伙計當中一個形象掉頭鼠目的角色,突然似想起了什麼似的慌忙湊近了那吳二財身邊,低促的向二財咬了一陣耳朵,頓時吳二財面露驚喜恍悟之色,他猛一拍自己後腦勺;失聲叫道:“真叫這強盜氣瘋心了,竟連都大爺都沒想到。這不是舍近求遠麼?糊塗湖徽……”
  他那黑胖面孔上浮現著一片驚喜又惡毒的神色;大叫。
  “趙三;衙門裡不用去了!”
  趙三愕然止步,茫然不解的目光望著他的東家,桑二財卻不理地,反朝著仇忍張牙舞爪一副老有所傳的人熊樣子:“兀好強盜,你敢伸手打人,想是自恃幾分把式是不?
  好!我也就找會把式的人和你試試,看你還有什麼反調?”
  仇忍厭惡的道:“看不出你除了會學王婆罵街耶套之外,還認得武林中人?可以。你去叫吧,我在這裡等券……
  但卻不能太久,大爺沒這麼多閉功夫!”
  桑二財挺胸突肚,大聲道:“是有種的就別走!”
  仇忍冷冷的道:“就憑你這種市井無賴之流。我連多看一眼都有損身份!”
  一下子又氣得臉如豬肝,吳二時暴跳著哇哇大叫:o趙三,你快快上樓去請在包廂裡飲酒的郝大爺下來,就說他朝徒弟我叫人欺侮啦;求他老人家給我做主哪S ‘…”
  那趙三呆了果,吶吶的道:“東家……你見時又成了都大爺的徒弟啦?”
  ╴吳二財幾乎氣作了肺,他呻吟一聲,手顫顫的指著趙三。“混帳王八蛋……你這個不開竅的東酉,伽……你是想存心氣死我不是?你還不上去請郝大爺。莫非要我抬你上去計”
  趙三抖噪一下,連連點頭,三腳並作兩步;飛快奔上樓去,吳二財籲了口長氣;狠狠的盯著優忍:“這一下你再充不得好漢了。強盜,郝大爺是本地教場的大教頭,本領高強,徒眾廣布,人面闊、聲威隆,他老人家是決不容許像你們這等狂徒到本地來放肆的;何況事情又出在我吳二財的身上!”
  價忍慢吞吞的道:“真的麼對
  吳二財活神活現的道:“是真是假你馬上就曉得,老實告訴你,就憑你那幾下子。欺侮我有餘了,在郝大爺面前,你不夠他兩只指頭捏的;你暗算我;他不會燒過你的,我要請他老人家重重教訓你一頓!”
  仇忍撤撇嘴角,道:“希望你不要失望才好!”
  奸邪的一笑,吳二財道:“你不要嘴硬。等會郝大爺下來;幾個大嘴巴於一摑,恐怕你連告饒都來不及了!”
  嗤了一聲。仇忍道:“我真不知道你這個野種真是哪一流的角色,你不要再羅喀,一個惹煩了我,說不定那什麼都大爺下來之後已經來不及為你出氣,是來替你收屍了。”
  震了震,吳二財果然不敢再說什麼了,他咬牙切齒,磨拳擦掌,卻只能一個勁的頻頻仰頭望向梯口……
  在仇忍身邊,那位姓固的少女一直擔保的站著;俏臉上淚水來於,眼圈仍然紅紅的,她這時心中的感受是複雜又奇妙的,又是感拉,又是羞澀,又是惶恐,又是證忡,還夾雜了那麼一絲兒窘迫,一絲兒驚使,以及,一絲兒過度受人恩惠後的不安,仇忍與她素昧平生啊,陌路相逢,人家就肯如此仗義行俠,該是件多麼難以思議的事!
  那邊,“幹臂龍”屈無忌依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仿佛完全是個看熱鬧的局外人似的;可是;他卻已經在暗裡替仇忍掠上陣腳了。
  低產的,這少女低儒著道:“這位壯士……介……實在不知道如何向你表達我心裡的感謝……壯士……謝謝你的幫助……,,
  仇忍十分和善的道:“不用客氣,姑娘,路不平,有人踩,如今世風日下,宵小橫行。
  就是像這個店東一樣的蛇鼠搞混了的,設若不給他點小教訓,日後他再變本加厲,只怕受辱受欺的就不止姑娘一個了!”
  少女如玉的面頰微紅,他羞著的道:“壯士……請壯士相信我;我絕沒有一點想詐騙他的心理……”
  點點頭,仇忍道:“當然,我看得出來。”
  少女喜悅的道:“壯士知道我母女不是像一般江猢賣解的那般行徑?”
  仇忍平靜的道:“不錯,老實說,姑娘,在江湖門房上,戲也是老手了,什麼樣的人物,什麼樣的溶性,差不多我一眼即能看出?你沒有尋常那些賣解獻藝者的油滑氣,更沒有他們那種奸詐味,說穿了,你還很納!”
  又羞又躁的,少女低細的道:“我……我與娘委實沒有法子了……才走上賣解的這條路……‧,‧不瞞壯士說,我們才在這一行業上做了三個月不到……‧,‧以前,在爹活著的時候,我們不是這樣的…………”
  仇忍同情的道:“獻藝江湖!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娘看得出你也是有著武功底子的人,而一個學武者等到後來要靠他所學的武藝在街頭表演換錢的地步,那已是到了窮途末路了……但只要不和一幹下三流的賣藥者一樣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卻也是光明正大的,不輸不搶,哪一行飯吃起來亦能心安理得……”
  曾了一眼猶在櫃檯後裝勝作態的吳二財,仇忍鄙夷的道:“至少,比起那個血口噴火,妖言惑眾,欺善怕惡的市儈豬頭來要高明上多少倍!”
  少女噸響的道:“壯士……我看,你可以離開了,你何必非要等那什麼郝大爺下來不可呢?這樣,事情苦萬一鬧大,我就更加於心不安了……。”
  仇忍正色道:“姑娘,聽過這兩句話麼外
  微微有些迷惑,少女道:0哪兩句話?”
  優忍低沉的道:“擇善固執,除惡務盡!”
  咬咬下唇,少女那一口玉齒竟是潔白如扇貝,更有著一種明瑩的瓷光淡淡反映,她忐忑的道:“壯士,話是不錯,坦……但如你有一丁點兒失問,也全是為了我……。一你叫我怎麼承受得了!”
  笑了,仇忍道:“我不計較,你會計較什麼呢外臉色有點淒楚,少女幽幽的道:“受與提之間,壯士,感覺上往往大不相同的……”
  仇忍安詳的道:“抱不平事,伸正義舉,姑娘!這其中多少也有些情勢上窘迫,但我們不去想它,好不?”
  就在這少女欲言未言,剛想說什麼的一剎,只聽得一陣嘈雜急促的步履聲白樓梯上端迅速傳下,幹是,櫃檯裡外的幾個人瞬時浮現了幾種完全不同的表情,那吳二財焦急渴切的引頭仰望,黑胖臉上展露出一片欣喜滿足,積根將償的模樣,這少女卻惶恐驚驚,自費不安,而仇忍呢?依然悠閒自若,穩如磐石,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擦一下;很快的,樓上已有五名腰粗膀闊!凶神惡然般的壯漢走了下來,他們後面,另外跟著一個人的腳步聲,但那腳步聲卻一點也不急躁,反而那般沉著緩慢,一步一步往下順著梯板
   “喳”“嗜”w毆”
  五個壯漢立即衝到櫃檯前面各自把住位置,然後,齊齊回身,恭迎那眼在後頭的人,這時,吳二財也三腳並做兩步,誠惶誠恐,一副孝子賢孫的德性,勾頭哈腰快步接近了梯口。
  現在,那人下來了,嗯,倒是一條相貌堂皇的漢子?他的身材頗為魁梧結實,國字臉膛,鼻直四方,雙目炯然有神;有一股不怒自成的沉猛之概,打眼一看,就曉得是個有兩下子的人物!
  吳二財像頭夾尾巴拘一樣垂手囹臀,堆滿一臉阿技謂四的虛笑迎上兩步,廢德著道:
  “郝大爺,打擾了你老的清興,小的實在不該,但……但小的迫不得已,叫人欺侮到頭上來,只有斗膽恭請大爺勞駕,巷小的作主伸冤……”
  那人 郝大爺重重自鼻孔中哼了一聲,半仰著頭,侵吞吞的道:“吳二時,你自家業已犯了兩樁不該!”
  大吃一驚,吳二財惶驚的道:“這……這……大爺,尚求大爺明示,不知小的是犯了哪兩樣不該?大爺,小的就算有兩個膽,也不敢意大爺你生一點氣啊……”
  郝大爺正眼也不瞧吳二財一下,洋咳一聲;冷淡的道:“其一,吳二財,你可知道我郝恩松今天在樓上廂房裡所宴請的客人是何等位尊聲隆的貴賓麼?你竟貿然打擾我!”
  汗如雨下,面色泛青,吳二財驚慌失措,連聲認罪:“小的沒有想到;大爺,小的真的沒想到,小的被那熊廝打糊塗了,萬藝大爺想過小的這一道,等會兒小的另以十桌上好全席,向大爺及貴友們謝罪領責,大爺,小的包管再也不敢這般冒失了……”
  股色倏沉,郝思松又溫道:“那只是其一,第二樁,你有事要求我,就只派個小伙計上來通告一聲?怎麼著?吳二財,莫非你以為你在‘包城’地面的身份比我郝其人還要來得高啦?我郝某人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大概忘了你還是怎麼回事了吧?好像我這大教頭還比不上你這酒樓的東家了呢!”
  桑二財幾乎就要下跪,他指天盟替,恐懼又急切的道:“大爺言重了,大爺折煞小的了……大勢問,小的怎敢這麼放肆?就連想,小的也不敢朝這上面想啊!大爺是誤會了,小的並非故意不親自上去求諸大爺,只是那人熊守在這裡,小的走不出,小的移動半步,那廝便聲言要小的性命,郝大爺,他將小的逼得狠問!……”
  又是重重一呼,都恩松吼道:“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丟我們‘包城’人的臉,看你平素唬大唬二,似模似樣;怎的一旦發生點小事,就這等膿包法?”
  桑二財苦著臉,可憐兮兮的道:“大爺明察問,不是小的膿包,是那廝太過強得,小的業已吃他打得鼻塌嘴歪啦,小的挨打猶可自忍,那廝於不該,萬不該,即誇口他是如何厲害,如何不將我們這段地面的人物放在眼中,小的就說啦,都大爺這就要下來主持公道了;大爺,你老猜他怎麼說月
  都恩格怒道:“怎麼說月
  兩只鼠眼一溜轉,吳二時敵意嘆口氣,道:“他可說得氣煞人啦,他呸了一聲,大咧咧的道二‘什麼都大爺郝二爺。
  只不過也是個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罷了,拆穿了半文錢不植,他如下來,一樣能將他活剝了當豬肉賣!’”
  摸著臉吳二財又接著裝成氣憤填膺的加上委屈不過的樣子抱“’J’的這一聽,簡直氣怒得像火燒著了心,就待衝上去與他一拼,卻又不是那廝的對手,都大爺,他罵小的;打小的,甚至就算宰了小的,小的也能逆來順受;唯獨他如此辱罵大爺你,卻是小的難以忍耐的,大爺你是‘包技’地面上的一塊天,誰不尊重大爺議誰不飲服大爺做再怎麼說;這外地來的強盜也不該指著你老的名號哮罵呀,大勢受到這等侮辱,就是大爺你量大不予計較,小的們也閉不下這口鳥氣,為了大爺清名,小的們亦得向那廝討這公道…,。
  從自樓上下來到現在,郝思松才第一次正眼瞧向了那邊的仇忍,他儘管已經滿腔怒火,雙目如焰,但卻並不衝動,他仔細的、鎮定的打量著仇忍,好半晌,才緩慢又沉重的道:
  “年青朋友,這樣做,你未免太狂了吧?”
  仇忍微微一笑,道:“十分榮幸,郝大爺,你終於發現我站在這裡了!”
  吳二財大聲道:“郝大爺;你老聽聽,你老聽聽,這小子講的話還有一點人味麼?他是壓根不把大爺你放在眼中哪!……”
  頭也不回,郝恩松厲叱道:“閉上作的臭嘴!”
  於是,仇忍又笑了:“不錯,吳二財,你那張臭嘴,專會撥弄是非,早就該閉上了!”
  不理吳二財的怒債神情,郝思松冷冷的:“年青印友,咱們不是練日把式來的!看你的樣子,也像是同迢中人,恕我十分面生,想朋友你是外地路經於此外點點頭,仇忍道:“正是!”
  都恩松毫無表情的道:“我郝恩松為本城武術教場的大教頭,少不得在地方上也該為鄉里街坊盡點心力,但是郝某人一不偏袒,二不詢私;三不幫無理,我卻要清問一句,朋友你為了什麼將吳二財打成這樣?”
  仇忍平靜的道:“很好,你既然要問,我就說……。”
  乾脆利落的,仇忍三言兩語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前後敘述了一遍,都恩松聆聽著,臉上一點徵候看不出來,等仇忍講完了,他先端詳了站在仇忍身邊的那位小女一會兒,然後,走到櫃檯上細細檢機那具琵琶……
  半晌!
  郝恩格冷森的叫:“吳二財!”
  急急忙忙的,吳二財瞪著屁股湊在一邊,惶然道:“郝大爺……”
  鼻孔中呼了哼,都恩松道:“你知不知道什
  呆了呆,這位癡肥好沿的酒樓主人吶吶的道:“什麼……嘔……知不知道?”
  都恩松鄙夷的道:“知不知道你是頭台豬;是個白痴,是個壽頭,是個不識貨的睜眼瞎子介
  胖臉漲紅,吳二財張口結舌:“這……嘔……值……話…一信說外冷冷的,都恩松道:“有一種天下稀罕的古玉,名叫‘翠雲彩’,質堅如鐵,且有傳著回韻之妙,是製造樂器的極品,近百年來,這種‘翠雲彩’早已組產了,更不用說尋找用這種寶玉所製造成的樂器,那更為匪易之事……”
  吳二財滿頭露水,迷們的道:“但是……坦是……”
  都恩松生硬的道:“這具琵琶,便正是那種‘翠雲彩’古玉所精工雕製而就,價值連城,難以估計,甚至連琵琶上的音弦也是故筋與金絲孩毛混編成的,體說十來兩銀子,恐怕六八千西銀子也買它不著!”
  一下了緊張得目瞪口呆;桑二財像猛的失了祖,好一徵,他才恢復了神智,卻又臉紅脖子粗的喘著氣道:“這……
  都大爺……老天;這具琵琶真……悄這樣多協”
  粗厲的,都恩松道:“我吃飽了,有這心思逗你樂刊不開眼的混帳東西,丟人丟到娘娘家了!”
  又是澳海,又是秦窘,又是貪婪;吳二財急巴巴的道:“那……那我接受這琵琶作抵押,郊大爺,你老做主啊,至少有三成好處我給你老……”
  咆哮一聲,郝思松叱道:“放屁!”
  抖了科,桑二財卻仍不死心,他睜大那雙見財如命的員眼,一瞬不瞬的阿在櫃檯的玉琵琶上,口不擇言:“這是橫財哪?大爺,大爺,這丫頭本來也是要押給小的嘛,要了問心無愧,何況這丫頭執有如此貴重之物,也不是福氣,退一步說,大爺,還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偷來的呢,就憑她母女兩個這副窮酸像;連吃飯住店求醫都有問題,又哪來這等貴重奇珍?八成不是正道來的,大爺,我們正好收下亦算懲好濟貧,廣結善緣,大不了再補她母女一筆盤纏四四,,Hyy
  那少女不禁氣得幾乎哭出了聲,她淚盈盈的分辯道:“你胡說,這琵琶是我祖傳下來的;我爹去世之後才由我保管,拉公告演留給我的紀念物,你不信可以去問,沿江幾個城鎮的人,這幾個月的賣解生涯下來,他們全知道我有這具琵琶,他們還有些人給它起了個稱號,就叫‘玉琵琶’,如果我的琵琶來路不正,我還敢這麼大膽張狂的顯示在公眾眼前?”
  吳二財一斜眼;道:“丫頭,你不要巧言較賴,如若不將琵琶留下,郝大爺會先狠揍你一頓,我再將你送官嚴懲;辦你一個賊盜好匪之名!”
  臉色一變,郝恩松怒吼道:“吳二財,你再瞎扯我就先剝了你!”
  桑二時情急的道:“郝大爺……這,這不是,硬將上門的財神朝外推麼?”
  郝思松冷厲的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像你這樣算是什麼行為?”
  價忍一笑接腔:“吳老闆這種行為也很平常,厚顏無恥罷了,只是有些人做不出。有些人卻做得順理成章。”
  頓時惱羞成怒,吳二財叫道:“你這血口噴火的強盜,你你……你還有膽子在這裡講風涼話!連都大爺都不放在眼裡了!”
  仇忍安祥的道:“又挑撥離間;搬弄是非了?”
  瞼紅耳赤,喘息急促,吳二財口沫四濺:“你胡說八道;你才批撥離間;搬弄是非一。”
  搖搖頭,仇忍道:“朋友,你不該在酒樓當老闆的,以你這到侵性,上山做棒老二或開片黑店賣人肉大包才更來得合適!”
  仙氣得青筋浮額,渾身顫抖,吳二財切齒道:“好……個別嘴強盜……是我能輕饒你!”
  目威嚴又肅穆的,郝思松道:“你退下一邊,桑二財!”
  肝懷著一肚皮怒火,吳二財卻不敢多說什麼,悻悻的站倒一側,都恩松目注仇忍,徐徐的道:“年青朋友,看樣子,作方才所說的話不差?”
  ”仇忍道:“沒有一句假的,這桑二財非但當眾侮辱這位如報,更且滿口胡言;形同瘋狗咬人,簡直不是個東西!”
  船頓了頓;他又道:“現在,閣下至少知道他這一記耳光是挨得不冤枉了!”
  !郝恩松緩慢的道:“不冤枉。”
  面上神色極快的一轉,他接著道:“不過,朋友你卻出言污衊我郝某人,這筆帳,不知朋友又是怎麼個演算法!”
  抿掘唇,仇忍道:“我沒有污衊過你!”
  濃眉倏揚,郝恩松道:“真的?”
  仇忍有些不快的道:“當然!”
  冷笑一聲,都恩松道:“你敢起誓?”
  一揮抱柏,仇忍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何須起警!”
  怪笑一聲;郝恩松道:“恐怕靠不住吧?”
  仇忍撤撇唇角;道:“怎麼樣才靠得住?”
  郝恩松咄咄逼人:“你當眾起個警證明給我看!”
  仇忍冷峭的道:一起個警容易,只怕你閣下不夠分量!”
  勃然變色,都恩松咆哮:“小於,你大概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吧?”
  妹妹一笑,仇忍道:“你以為,你在我眼裡還算個人物?
  老朋友,你惜嚶,若非方才我看你尚有點正義感,尚有點見識,這才給你幾分顏色,怎麼著,莫非你藉了這幾分顏色就敢開染房啦!”
  大吼如雷,郝恩松厲烈的道:“好個狂妄晚輩,竟敢對我部某人如此放肆?在這它城’地面,我都某人可真是第一次遇到,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硬骨頭!”
  這時
  那五個凶神惡煞般的壯漢業已日向仇忍;個個磨拳擦掌,殺氣騰騰,一副隨時都要烙仇忍拆散了的架勢!
  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價忍平靜的道:“不要太愛面子;郝思松,這對你沒有什麼益處;何苦非要通得我向你低頭不可?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郝恩松憤怒的道:“小子,你今天就非得低頭不可!”
  冷冷的,仇忍道:“可不要惹翻了我,郝恩格,我毫不保留的警告你,就憑你,是惹我不起的,再加上十個也不夠看什
  氣得面孔血紅,郝息權粗厲的叫:“好極了;我卻要試試看你是什麼三頭六臂!”
  忽然,閒悠悠的,那邊坐著吃足喝他的“千臂龍”屈無忌業已站起踱了過來,他咧嘴笑道:“老郝。……”
  倏然回頭,郝願松驚疑的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屈無忌笑道:“認不認識我都沒有關係,只要我知道你就成了,我說老郝、有句話,我如梗在喉,不吐不快h…。”
  8&銅加上氣憤,都恩松瞪著一雙牛眼道:“什麼話產!闊嘴一咧,屈無忌道:“聽他的,你還是夾著尾巴開溜曲好!”
  “咯噎”一咬牙,都恩松大叱“你這老來種……”
  叫吼未已,斜刺裡一條人影已經猛然撲向屈無忌,屈撒哈哈大笑,大掌辭間喜翻,那位撲來的仁兄業已鬼號一聲;像拍牛般健實的身體扎根摔出,連桌帶椅碰得一片稅哩嘩啦!
  噴了障,屈無忌笑瞇瞇的道:“老郝,這果是你的徒賴美兇哪!只不過功夫大嫩,夠不上我一指頭激的,所謂十強將手下無弱兵’‘明師出高徒’、但這龜孫卻這等稀鬆法,但見你老人家也不過爾爾,撐不上辛天分……”
  剛才,屈無忌露的這一手,已將郝恩松及他的手下們驚呆了;一格之內即已栽了跟鬥的那一位朋友,原是部思拉親自調教出來的得意徒弟,在郝恩松眼中,認為他這徒弟雖不說技藝已稱高強,使至少也能夠派上用場了,哪知都在與對方照面之下,連一個回合的時間全不到;便吃人打了個“黃狗吃屎”,更令郝恩格驚恐的,是他自己也竟沒有看出入家先前所使的招法來!
  深深吸了口氣,郝恩松色厲內在的叫道:“朋友;原來你也是道上同源,看你出手,似乎也頗居火候;想亦不是無名之事……”
  不等對方說完,屈無忌已笑陳曉的道:“老郝,不要給我來這一套’過門’!我已經見多了,聽眈了,我這幾下子莊稼把式,雖說尚不登大雅之堂,但就憑你老兄的那點見識,恐怕還不夠格來作批評,不錯,我也是武林中人,小小的龍套角色,這些全不關重要,重要的是;我再勸你老兄別招範這一位,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是小事,弄個不巧將一條老命丟在此地,才真叫不值呢!”
  驚怒羞憤中,都恩松激動的道:“原來……你們是同路的?”
  點點頭,屈無忌道:“完全不錯,我們是同路的!”
  郝恩松氣湧如山。“如此說來,你們一定是早有計劃前來拆我的台,掃我的顏面了!”
  一瞇眼,屈無忌不屑的道:D去你個球,你算老幾?我們有這心思來拆你的台,掃你的顏面?別他媽將你自己看成個人,在我們眼裡!你和只驢馬差不離!”
  氣得連肺部要炸了,郝恩松雙目盡赤,唇角抽動,他狂吼道:“好狂夫,我郝恩格寧肯叫你坑了也不能吃你們唬閱!走,你與你那同黨一齊到外頭去!”
  屈無忌冷冷的道:“你不妨再考慮考慮,我怕是一出去你就後悔莫及了!”
  郝恩松霹靂似的叱喝:“少來這一套,你們嚇得住別人,如嚇不住我!”
  於是,屈無忌衝著仇忍一笑:“怎麼樣,老弟?”
  仇忍談談的道:“他既有意,我們怎好掃興?”
  笑了笑,屈無忌一伸手;道:“請,大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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