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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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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6-03 05: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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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雁冥雲山

  時光最最冷漠無清的,它不會理會到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更不會對這些有絲毫地留懋興回顧,那怕人們想以生命來交換昔日消逝的光陰,然而,劫仍舊捉不住它虛幻飄渺的一丁點,一絲絲。
  天空是黯的,彤雲堆集得彷若是一層層腐舊的棉絮,又像是沈重地鉛塊似的,壓得人們心頭幾乎喘不過氣來。
  飄雪了。
  雪花柔軟而輕靈的自空中落向大地每一個角落,繽繽紛紛,綿綿密密,如飄灑的純白花瓣,又似空中飛舞的小精靈。
  於是,有色的大地,逐漸變成一片銀白,皎潔極了,悅目極了,也清雅極了。
  世界原本便是純潔無瑕的,或許偶而有些微的罪惡,也會被這一片片,一朵朵的雪花兒所遮掩,雪花不停的飄下,連接著茫茫的天地,而天地,原來就是混沌不分的啊。
  戰宅的敞廳,這時已嚴密的將門窗關閉起來,廳內獸盆中,生有熊熊的炭火,室內,與室外,截然是兩個不同的景界一個修長而瘦削的背影,正獨立於窗前,室內的溫暖氣息,好似並沒有影晌到他寥寂的心情,這背影孤單的痴立著,微微仰首望著綿綿飄落的雪花,那雪花好似每一片都落在他的心上,沁涼的,冰冷的。
  這背影對我們夠熟悉了,是的,朋友們猜得對,他是江青。
  季節的變換,或者能使一個人的感觸受到過敏的反應,然而,卻亦能使這位大名鼎鼎的火雲邪者感到鬱悶興傷感!
  室中的炭火“劈啦”爆起一聲輕晌,江青緩緩地轉過身來,行到爐火旁一張錦墩上坐下。
  火光映得他那挺逸的面孔似染上一層嫣紅,伸出隻手烤了一下,他想:“今天早晨間始飛雪了。欸,我怎能忘懷那‘第十個飛雪的日子’啊?但是,我又怎能背著蕙妹妹去紫花岩與全玲玲相聚呢?設身而想,自己難道也會饒恕蕙妹妹在此時此地,去約晤另一個男子麼?”
  江青痛苦而迷惑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只是,我已答應了全玲玲這次約會,我能背信不去嗎?她一定會去的,而且,啊,記得她曾經說過,這是次死約會 不見不散……”
  江青想到這裡,全身機伶伶的一顫,瞳孔因驚懼而大睜:“假如……假如她看不見我,等不到我,她會頹然而返麼?不,這是不可能的,說不定她會……她曾往傷心之下,尋找一處永遠沒有痛苦的地方……全玲玲做得到的,她說過,是的,她說過,這是死約會……”
  “天啊!”以手緊扯看頭髮:“當我得不到愛的時候,我渴望被愛,但是,當我果真被人所受時,這痛苦卻又是如此深沈……難道上天有意在折磨我嗎?抑或是我早已注定不能得到這貿然而來,卻又超過負荷的感情呢?”
  江青又站起身來。煩燥的在室內往來蹀躞躁,他下意識的望瞭望窗外輕輕飄落的白雪,又想:“在昨天以前,自己猶能強作歡笑,不被任何人看出破綻,但是,在今晨落雪時開始。卻無論如何也鎮定不下心神,這是全玲玲情感的力量,還是我自己把持不住自己的情操呢?”
  “莫非……”江青有些可怕的想:“莫非我真愛全玲玲愛得如此深沈麼?在我的自克制下尚不自覺?而我日常對蕙妹妹的一切保證,難道全是我昧著良心的謊言不成?不,我愛夏蕙,這是千真萬確的。無庸置疑的,但是,我卻不該再去引發全玲玲那可憐而純真的情感啊,不論是誰先主動。這都是罪惡的……”
  忽然
  一聲細碎的輕晌,打斷了江青的思潮,房門口,正俏生生的立著雲山孤雁夏蕙。
  她穿著一件純兔皮的絲絨裡子皮襖,內襯深紫色的衣衫,面孔被凍得紅通通的,像一只熟透的蘋果,嬌豔極了。
  夏蕙滿面喜色的神態,卻在目光掃及江青那落寞而冷寂的形色時頓時凝結,她微張若小嘴,有些驚愕的道:“青哥……你……你怎麼了?”
  江青盡力裝出一付微笑,強顏道:“我沒有什麼呀,哦,你與小娟兒母女倆玩得還好吧?只是後園太冷了。你的傷勢又痊癒不久,當心凍出病來。”
  夏茁面孔上湧起一層幽怨,她緩緩將門推合,深刻的凝住著江青:“青哥,你有心事?別瞞我,你的神色已告訴我太多了。”
  江青故意走上前去,將夏蕙緊緊地擁在懷中,輕柔的吻著她水涼而滑膩的面頰:
  “傻丫頭,又在瞎疑心了,我那有什麼心事?只是情緒有些煩燥罷了。”
  夏蕙任由江青吻著。她微微仰看頭,以便自己的面孔、頸項,能在江青灼熱的嘴唇下,享受更多的撫娑。
  良久
  夏蕙嗯了一聲,半閉著眼睛,櫻唇微微嗡合,柔弱的低語:“青哥……你沒有騙我?”
  費了極大的勁力,江青才痛楚的迸出兩個字:“沒有。”
  夏忘滿足的籲了一口氣,悄語道:“青哥,假如你心裡有什麼煩悶,請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永遠別瞞我,就像我永遠不瞞你一樣……”
  江青血液中起了一陣急驟的震蕩,他感到無比的羞慚。就像一個偷食的乞兒被人發覺,而那人又相信了他的美麗謊言一樣,這種寬恕,比直接加諸於身上十倍的懲罰,更要來得令人難以消受。
  “但是。我能破壞蕙妹妹對我完美無瑕的愛戀與信賴麼?這比殺死地更要殘忍。我不該有那種卑陋的想法,對蕙妹妹,對全玲玲,都是一種侮辱……是的,我要做到我以前說的話:縱使我會愛上別人,這愛,也永遠不會超過我對蕙妹妹的愛……”
  他正想著,夏著已輕輕抬紅頭來,雙頰酌紅,語如遊絲般道:“青哥……我的心聲,由我的嘴唇傳出,而你……也一樣,哥……你……”
  江青緊了緊擁著夏蕙的雙臂,目光中含有催詢。
  夏茁羞澀的閉上眼,彷彿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青哥……用你的心聲……
  無言的接納我的心聲……”
  江青輕輕的低下頭,凝視著懷中人那美得誘人的面龐,那如絲的雙眸,以及,那傳達心曲,柔軟而鮮紅的樓唇。
  於是,在不覺中,在極自然的氣氛下,四片嘴唇緊緊膠合了,周遭是沈靜,安謚的,而且在沈靜安謚裡,尚包含有無限的甜蜜,自然,或者也有著一絲兒苦澀。
  彼此的心聲,在娓娓地傾訴,沒有音律,沒有平仄,但是,卻深刻而雋永。
  忽然
  夏蕙喘息了一聲,將頭埋在江青懷中,像喝了太多的醇酒,面龐嬌紅得似五月的花榴,顯得十分倦慵,又有些迷醇。
  江青輕撫著她柔黑如波浪似的秀髮,輕輕說道:“蕙,假如……假如我……”
  夏蕙嗯了一聲,低弱的道:“哥,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告訴我,把我當成你身體的另一半,難道說,你這一半身捏有什麼事,還難于向另一半身軀表明嗎?”
  江青艱辛的咬著下唇深沈的道:“蕙,假如……假如我日內要單獨出一次遠門,而出去的目地,又是去做一件你最不喜歡的事情,……你會生氣嗎?”
  夏蕙像是驟而被人推到一個冷酷的冰窖中一般,她覺得全身猛然一顫,一種天生的敏感,使她忽然抬起頭來,有些痙攣的道:“青哥……你……你可是去……去會見另一個女孩子?”
  江青急忙將夏蕙擁得更緊,他似乎要用雙臂的熱力,向情人表露自己對她純擊而深厚的愛意。
  “蕙,我不瞞你……是的,我是去會見全玲玲,但是,你千萬不要誤解我的心意……
  我只是去與她見見面,絕對沒有另外的因素存在,請相信我,情人,請相信我,在這世界之上,沒有任何一個少女能使我愛她甚至超過愛我的蕙。”
  夏蕙美麗的眸子中,蘊著晶瑩的淚光,像兩粒珍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她全身毫不停息的顫抖,臉色蒼白得嚇人。
  江青低啞的喊著:“蕙,你說話呀,你千萬不要這樣,我……我沒有其它意思,我愛你,我永不會背棄你的……”
  江青望了夏蕙一眼,夏蕙默默垂首無語。
  戰千羽一瞧之下,心中已自有數,他故做不解,哈哈大笑道:“罷了,罷了,小兩口聚在一起,總有些體己話聊聊,小爭執麼?難保不免,呵呵,待到了好日子那天,只怕親熱還來不及哩!”
  白孤世故極深,戰千羽一席話,明是在打圓場,暗裡已等於告訴白孤人家小兩口私人談心,小小不然,豈能追根究底?裝個胡塗算了。
  於是,白孤呵呵一笑,拉著江青夏蕙二人,天南地北的閒扯起來,戰千羽亦忙著在一傍說些好笑之事,二人極力要打破這不調合的沈悶氣氛,來為這一對冤家解開心頭之“結”,這兩位之用心也實在太苦了。
  然而,顯然這是困難而不易的,江青劍眉深皺,若有所思,夏蕙亦低垂粉頸,時而拿起手中絲絹,輕印眼角……
  空氣中充滿著一股說不出的尷尬,而且尷尬裡,倘包含著一股說不出的淒苦。
  大旋風白孤說完了一則自認十分可笑之事,然而,卻沒有人應和著笑,便是在一傍湊趣的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僅能咧開大口幹聲哈哈兩句。
  於是,二人相視搖頭,連苦笑也裝不出來了。
  ※        ※         ※
  夜深沈。
  寒風吹得淒厲,滿園子的梧桐葉在飛舞著,然後,又彷彿一片片飄零而落寞的心,悠然灑落於皎潔的雪地上。
  忽然
  一個嬌嫩的嗓音在寒風中呼叫起來,叫聲中有著驚惶與焦慮。
  片刻間,戰府各處的燈光紛紛燃亮起來,三條人影,自大廳側面的一排精舍掠起,如飛似的奔向叫聲來處的後園。
  同一時間,幾乎更快一些,一條碩長瘦削的身影,亦如一頭大鳥般,快逾閃電的躍至屋頂,卓然凝眸四望。
  鼎鼎大名,雄據余杭的紅面韋陀戰千羽府中,難道發生了意外之事麼!
  不久之後
  那先前的三條人影又疾奔而回,略一張望,其中之一已用蒼勁的嗓音叫道。”四弟,快下來,事情不好了……”
  原來,屋頂之人,敢情正是江青!
  他先時還以為府內發現了夜行人,此際一聽到屋下大哥招呼之聲,不覺心頭一跳;因為他知道,若僅是發現了夜行人,紅面韋陀戰千羽絕不會慌亂至此,那麼,難道是發生了更為嚴重之事?否則,這位素來鎮定逾恆的紅面韋陀,不會如此焦急的。
  如一道天際的金蛇閃掣,在戰千羽語聲適停之際,江青已飛身落在戰千羽面前,站立一傍的,則是大旋風白孤與祝頤二人。
  三個人俱是滿面焦急之色,神態中透出極度的不安。
  江青竭力澄靜心神,故意閒暇的問道:“大哥,有什麼事發生麼?”
  大旋風白孤一望戰千羽那欲言又止之態,不由急得一跺腳,大聲道:“大哥,此刻不說,更待何時?難道我們還瞞得住四弟一輩子麼?”
  白孤不待戰千羽示意,又回頭向江青道:“四弟,夏姑娘竟於夜間不辭而行,甚至連一封信函亦末留下,直到與她同房而住的裴姑娘驚醒之際,始才發覺,她除了一把青鋒佩劍外,餘下衣物一件末帶……”
  白孤話聲尚未說完,江青立時如遭雷極,狂吼一聲,滿口鮮血,噴了面前三位拜兄一頭一臉!
  紅面韋陀戰千羽顧不得抹拭臉上溫熱的血漬,急步上前,緊緊地扶住江青,語聲淒顫的道:“四弟,鎮靜一點,你如此激動殘身,便不怕使為兄等心中悲痛麼?”
  他說到這裡,又回頭道:“二弟,三弟,事不宜遲,你們實時分往各處追尋夏姑娘蹤跡,若裴姑娘發覓得早,想必她現在尚未出城……”
  白孤與祝頤二人答應一聲,同時回身掠走。
  二人身形甫逝,十多名青衣下人已掌著風燈,紛紛來至廳前,天星席姑錢素與裴敏二人,也在戰望龍夫妻的陪同下,冒看寒風趕到。
  天星麻姑淚痕未乾,一見江青,便顫看嗓子道:“公子,小婢該死,居於外室,竟不如夏姑娘悄然而去,小婢已與裴姑娘尋遍後園,俱末見到夏姑娘蹤跡……”
  江青宛如全身已經麻痺似的,錢素的話,只不過使他蒼白失神的面孔上,更增加了一絲苦澀,而這苦澀,卻又滲含在多麼失望淒涼的瞳孔中啊!
  他似一個木塑的人一般,毫不移動的站立當地,口中喃喃低語:“走了?她真的走了?就這麼孤孤單單的走了?”
  江青此刻的形態極為駭人,如玉也似的面龐,變得如同白紙,彷彿已失去了一個活人應有的生氣,嘴角殷紅的血漬一片殷然,襯著那經過深刻痛苦組成,彎曲的線條,令人有著一種寒栗與驚悚的感覺,如果不是一個人的心已瀝滴著鮮血,這種感覺又怎會觸染到別人?又怎會使周遭的空氣中充滿了悲槍?
  這只有一個在驟然間失去一切的人,也只有一個面臨著無限淒苦的強者,才有如此強烈的痛楚啊。
  紅面韋陀戰千羽老眼含淚,以手掌握揉著江青胸腹,邊回頭叱道:“你們這些狗才,還不趕快出去尋找夏姑娘,卻個個呆在這裡作甚?”
  十幾個青衣下人齊齊恭聲轟喏,迅速地向外蜂湧行丟,片刻間已消失於樹影之中。
  戰千羽又慈靄的道:“四弟,隨為兄入內休憩一陣吧,夜寒風淒,弄壞了身子可不是玩的,夏姑娘不會走得太遠的,杭州地面她並不熟悉,稍停為兄將親自出外相尋……
  這件事,卻不好驚動了武林朋友,以免謠言外傳,影響你興夏姑娘名聲……”
  天星麻姑亦上前道:“公子,你便進內養息一下吧,你這模樣可真叫人害怕,欸,夏姑娘也是想不開,憑她與公子之間,又有什麼不好說的?何苦如此不告而別?”
  一傍的裴敏,怯怯的說道:“江大俠,你千萬要愛惜自己,我想,夏姐姐不過一時生生氣,決不會認真的,她怎能離開你而單獨的他去?我們一定可以把她勸回來……”
  忽然,江青轉過頭去,向戰千羽沈緩而沙啞的道:“大哥……謝謝你們對我如此關心,這件事,還是讓我自己去辦吧……別人不一定有用,裴姑娘說得對,蕙妹在感情上,幾乎是不能沒有我的……她如果萬一失去了活著的勇氣,而又不願回來,那麼……她會去追尋一處永遠沒有痛苦的地方……”
  戰千羽何等老練。聞言之下,不由全身一震道:“四弟,你不要胡思亂想,這件事由為兄作主,無論如何,也要將夏姑娘接回來,她是聰明人,不會做那種傻事的……”
  江青慘然一笑,彷若是自語,卻又那麼深刻而真摯……
  “她做得到的……我知道……她做得到的……”
  錢素與裴敏似乎也先得夏蕙那美麗的軀體,已浮沈在死亡的邊緣上,自江青低沈的語盤中,二人直覺地感到全身發冷,不由自主的機伶伶一顫。
  江青有些孱弱的推開戰千羽的雙手,苦澀的道:“大哥,我去了,請你放心,我絕不會倒下去的,尋著蕙妹,我即刻便會轉回……”
  戰千羽顫聲道:“若萬一尋不著呢?”
  江青呆了一下,垂首無語。
  戰千羽不由老淚縱橫,啞著嗓子道:“四弟,為兄出道幾逾五十年,自來便不曾掉過一次眼淚,四第,你要看在為兄這偌大一把年紀上,更要傾念我們兄弟金蘭結義之情,不要因為一時的悲痛而摧殘自己,四弟,記著為兄的話,為兄年齡耄矣,只怕經不住你的意外或惡耗……”
  江青咬緊牙關,淚珠順頰而下,他一字一字的自齒中迸出:“大哥,我記得的,不論事情如何演變,我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
  天星麻姑在一傍急道:
  “公子,小婢也要與你同去,留下小婢在此,怎能……”
  江青不待天星麻姑說完話,苦笑一聲道:“錢姑娘,你連日來也夠勞累了,而且,我興蕙妹之事,還是由我親自解決,你如此待我,我必將永懷於心,只是,這並非任何人可以幫忙的事……”
  裴敏忽然悄聲問道:“江大俠、你與夏姐姐到底發生什麼爭執呀?”
  江青蒼白的臉上掠過一陣痙攣,低聲道:“一件懋人之間,最尋常的誤會,但是,她卻將這誤會看得太認真了。”
  戰千羽深深搖頭太息:“欸,我今晨已看出你們二人神色不對,卻料不到會演變到如此境地……”
  江青緩緩的行出兩步,望著各人微微拱手,道:“大哥,我去了,請轉告二哥,三哥,不要為我擔心……”
  戰千羽忙道:“四弟,你的兵器及盤纏可曾帶著?”
  江青身形如電,一掠而起,在空中沙啞的道:“大哥放心,愚弟皆已隨身攜帶……”
  語聲搖曳,裊裊而逝,留下的,卻是一聲蒼老而憐惜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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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en7119 (2014-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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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雪地仇焰

  銀白色的原野,灰黯的天空,層雲在馳聚,寒風在呼嘯,偶而帶著一片片飛舞的雪花,都是使人倍增感觸,或覺著冷酷!
  江青的心情是落寞的,孤獨得彷若是一個浩劫後,僅存的傷心者。
  他在雪地上輕飄飄的移挪著,但是,卻看不見腳印,他好似在凌空虛渡一般。
  自夏蕙出走後,這已經是第五個飛雲的日子了,但是,天地茫茫,在這遠闊的土地上,又到什麼地方去尋得伊人芳蹤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那怕見面時她已成了一具毫無情感的屍體,我也要與她見最後一面。”
  江青絲毫不理會刺骨的寒風砭肌而過,散落的雪花飄在他的發端、頸項,又溶成冰冷的水流,他睜著一雙黯淡的眸子,竭力向茫茫原野極目眺望。五天來,他幾乎搜遍了任何一寸他曾到過的土地,連一絲絲最微小的蛛絲馬跡也沒有放過,但是,失望卻似生了根的老樹,如此牢靠的盤據在他的心田,一切進展都是白費的。然而,江青卻已有三天三夜,未曾稍稍闔目了。
  “當夜離開大哥後,自己便以最快迅速的身法,在倍大的杭州城內往來搜尋了三遍。
  但是,除了遠遠看見二哥他們正在逐處探察外,連蕙妹妹的影子卻未看到,難道說,她真的去尋找了一處永遠沒有痛苦的地方了麼?難道說,她便對昔日的情意全無眷念了麼?
  不,不,這是不可能的,蕙妹雖是死心眼,也不會如此絕情絕意,棄我而去……”
  江青揉了揉酸澀而紅腫的雙眼,掠到一株老樹枯枝之上,他為了能看得遠些,又向上爬了一段,直到頂端,始依在樹枝上,取出懷內冷硬的乾糧,食不知味的往口中塞著。
  在這時,於其說江青是在進餐,勿寧說他是為了勉強求體力及全身機能的繼懷來得更深刻些,因為,在此種情形之下,他那裡還會辨別出食物的滋味呢?
  他靠在樹幹上,將吃剩一半的面餅拋去,正待閉目暫時養息片刻,目光瞥處,卻忽然發現遠處的雪地上,極快的奔掠著三個黑點!
  這三個黑點,顯然是三個輕功超絕的武林人物,因為,他們正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同這邊奔躍而來。
  江青心頭微動,忖道:“是那一路的武林朋友如此好興致?在此冰天雪地期間,還外出練功?嗯,看情形,他們好似另有所圖,否則,卻不會這般焦急……”
  想著,三條人影已逐漸移近,接近到憑江青的目力已可以看出他們的面容裝束的距離。
  當江青的目光接觸到那三個人的面孔時,一絲驚異的表情,立時浮在他憔悴而失去血色的面龐上。
  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三位不速之客,赫然竟是靈蛇教的首席護壇赤陽判官郭芮、大執法七環手武章,及另一個年約六旬,神色嚴峻肅穆的黑髯老者。
  三人好象正在等待一件異常嚴重的事情來臨,在掠行至江青藏身的大樹前五丈之處,齊齊停下腳步,默默站立不動。
  每張面孔都透露著緊張,緊張裡,卻又顯出沈重的心情。
  北風呼嘯得更尖銳了,三人的衣衫被拂得獵獵作響,然而,他們好似俱未覺到,管自四周眺望不止,由他們輕微抽搐的嘴角看來,可知三人面臨的這件事情,並不是輕而易為的。
  面孔上有著一層病色的赤陽判官,回頭向身後一掃,目光毫未遲疑的瞥過左側前方的大樹,他低聲道“教主,依教主看,對頭今日是否會依言赴約?”
  原來,這面容冷峻嚴肅的黑髯的老人,竟是靈蛇教教主,大名鼎鼎的君山獨叟裴炎!
  傍的七環手武章,語氣中透著一絲畏懼,嚅嚅說道:“教主,那龍虎迫魂束老兒,身手確實不弱,上次本執法便險些要在這老兒手中……可恨他膽大包天,竟敢夤夜闖入總壇,留書向教主挑戰,束老兒不選別處,卻單單選到這皖浙交界處的荒野,不知其用心何在?”
  寒風離然刺耳的吹刮,三人說話聲儘管放得很低,但以江青精湛的內功修為來說,並不用如何費力便可聆聽入耳,句句不漏。
  他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微微搖頭,忖道:“原來龍虎追魂束九山,已向君山獨叟正式下達戰書了,欸,真是無巧不成書,又碰到自已在場……不過,看來束老兒與君山獨叟這一場齊含怨念的拼鬥下來,其結果定然是十分悲慘的。”
  江青蹤身于積滿白雪的枝架中,凝眸向那位冷面鐵心的君山獨叟默默打量,心中卻在為這老人深深嘆息,他到底是自已拜兄心上人的生身之父啊!
  這時,君山獨叟裴炎沈聲道:“束九山武功雖然不弱,老夫亦非省油之燈,哼,聞說他尋找老夫報復已久,卻又遲早不來,而專在本教在杭州新遭重創之時,才用鬼域技倆,暗裡投書挑戰,哼哼,他這兩手把戲,可要得並不夠光棍,難道本數受挫之後。便連這昔日的掌下游魂也拾奪不下麼?”
  裴炎說到這裡,又同七環手武章道:“武執法,勝敗乃兵家常事,何足計較?莫以為束九山尚能在老夫眼前,再度抖露那跋扈氣燄!”
  裴炎的語氣雖然平和,但卻隱隱點破七環手懦怯之心,更含有責備的意味在內。
  七環手武章如何會聽不出來?只是他連日來里遭重挫,逢到的又全是武林中強極一時的高手,昔日豪氣,早已消逝一空,龍虎追魂束九山與火雲邪者江青,那超絕的武功,及當時一幕淒厲無比的景象,已在他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痕,談虎色變,杯弓蛇影,這又豈是君山獨叟的幾句話可以奏效的?
  他唯唯咕喏,不敢再說,但是,由他目光中透出的猶豫神色,可知這位靈蛇教中不可一世的執法,已難在短時間內恢復他以往的雄心壯志了。
  君山獨叟裴炎一拂長髯,正待轉首向赤陽判官說話 聲淒厲的長嘯,彷彿突破雲天的銳風,自遠處遙遙傳來,雪白的地平線上,亦同時出現了一點人影,疾若奔馬般向三人立身之處掠近。
  於是,四周的空氣幾乎在剎那間凍結了,君山獨叟面色凝重,注視前方,赤陽判官卻橫移五步,嚴陣以待,七環手武章暗裡一悚,咬繁牙關,瞪視著那條極快接近的人影。
  厲嘯聲宛如一柄有形的利錐,深深刺入七環手武章的心底,這嘯聲他永遠也不會遺忘,是那麼淒怖,憤怒,怨毒……
  於是,那人來近了,黑色的布衫,灰白的頭髮,滿臉的疤痕。兇光閃射的獨目,一切卻沒有變,一切都是和那夜的情景相似,他,正是黑道中有名的煞星,靈蛇教的生死對頭 龍虎追魂束九山!
  君山獨叟裴炎,心中雖然震悚,表面上仍舊十分沈靜,他踏上兩步,狂聲一笑:
  “束九山,多年不見,閣下武功卻愈發精進了!”
  龍虎追魂束九山身形戛然而止,獨目中射出無比的怨恨,似火焰般怒視著對方,良久,他才陰森森的道:“裴教主,江湖上最有威信雄才,尊駕料不到我姓束的尚能活到現在吧?尊駕更料不到姓束的還會來討還昔日的恩賜吧?呵呵,姓束的忍耐得太久了,這一只招子的血債逼得姓束的毀去一切,今天,也要為這只招子索回一切!”
  君山獨叟裴炎冷冷一笑,厲聲道:“束九山,來吧,試試裴炎往昔的威風是否尚在!”
  龍虎追魂束九山聲似夜梟般狂笑一陣,獨目怒睜如鈴,慘厲無比的叫道:“好極,姓束的早想將這只僅存的招子也送給尊鴐。呵呵,它也渴望再嘗一下“定坤神指”的滋味,不過,三芝山下的舊劇,只怕卻難得重演了!”
  正當束九山激動的說到這裡,一個顫悚的口音已狂叫道:“束老鬼,還我教中弟子的命來!”
  叫聲未停,一陣“嘩啷啷”的暴響起處,一件嵌有七枚鋼環的怪異的兵器,猛然劈向束九山右脅!
  同一時間,赤陽判官亦大喝一聲,狂風暴雨般連連攻出九掌十二腿,招招不離束九山全身要害!
  發難之時是快捷而凌厲,幾乎不令人有任何喘息的空隙,但是,龍虎追魂束九山卻在間不容髮中,似鬼魅般向外移出三步,雙臂略一伸縮,已分襲向七環手武章及赤陽判官郭芮二人咽喉、胸膈之處!
  君山獨叟斷叱一聲,適時而動,身形微微飄掠,已在須臾間移上位置,一片如密雲般的掌影,點、劈、戮、截,指向束九山四面八方!
  龍虎追魂獨目驟睜,兇光暴射中,雙掌連推而出,足下一個盤旋,立時奇妙無比的,掌掌連衡不斷的事向對方背脊沿線要害。
  君山獨叟大吼道:“束九山,你逃不掉的!”
  吼聲中,如影隨形般跟身而上,掌腿齊出,呼呼轟轟的向敏人攻至!
  “嘩啦啦”的暴響又起,七環手武章竟一反先時畏怯之態,有些失常的猛撲而上,“套日七環”疾展,砸向束九山雙腿。
  束九山冷厲的一笑,身形沖天而起,叫道。:“裴炎,這便是你揚名江湖的一貫手法麼?以眾凌寡,也算是你解決個人恩怨的方式麼?”
  他身形在空中微一停頓,又忽然上升三尺,在他奇異的再度拔升中,兩道精光耀目的寒芒一而閃出。
  七環手武章面色太難,叫道:“龍虎雙矛!”
  赤陽判官聞聲之下,身形不由一窒,龍虎追魂束九山宛如大鳥般自空中飛撲而至,口中邊吼道:“上啊!看姓束的是否仍像昔日三芝山時那般窩囊?”
  此刻,君山獨叟裴炎身形如電般閃步趨迎,長衫大袖一展,“嗚”的一聲怪嘯驟起,一溜紅光,筆直戮向束九山上腹!
  束九山心中一凜,急忖道:“這溜紅光,想是裴炎輕易不露的“紅玉鎖骨鞭了”。”
  他那高大的身形,已在意念閃動間,猝然硬生生橫掠二尺,目光瞥處,卻發覺那柄長約七尺,雕成骨骼之狀,中以金環相連的“紅玉鎖骨鞭”,又宛似一條靈蛇般反卷而至。
  君山獨叟這柄“紅玉鎖骨鞭”,乃是採自深海之底,千年以上之紅色珊瑚雕製而成,每截約有尺許,連柄共七截,這種千年以上的紅色珊瑚,極為珍異難求,不但質料堅硬沈實,碎石如粉,君山獨叟更費了極大功夫,將這一截截的珊瑚邊緣磨得鋒利如刀,再加上每截珊瑚相連處,所鑿之小孔。揮舞起來,更是怪嘯如浪,奪人魂魄,威力浩大無比。
  龍虎追魂束九山此刻面容起了一陣輕微的抽搐,忽而 他不躲不閉,身形竟反向抖鞭擊來的君山獨叟懷中衝去,右手龍矛直插敵人前胸,左聲虎矛所帶起一溜精芒,快逾閃電般,疾刺正湧身前而到的赤陽判官郭芮!
  君山獨叟心頭一震,為對方這悍不畏死,同歸於盡的打法感到一絲寒悚,他藉著揚鞭回掃之力,身形順勢搶出三尺。
  龍虎追魂束九山瘋狂的大笑起來,魁梧高大的身軀猛然往右側倒去,雙腿齊飛,蹴向七環手武章,右手龍矛卻似劃過天際的一抹流光,寒森森的刺往正向一傍躍閃的赤陽判官郭芮。
  那道流光的去勢是驚人的,而赤陽判官郭芮卻做夢也想不到,敵人攻向教主的龍矛又幾乎會在同一時間轉攻而至!
  他只覺寒風如削,微拂之下,眼前已被一道冷電也似的光輝遮滿,於是,憑赤陽判官的直覺,已知道不易逃過這一矛之危了!
  他心膽俱裂之下,不由飛起雙腿往後急踹,身形卻拼命向前躍出。
  於是,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 蓬血雨四散迸濺而出,一條人影摔出尋丈之外。
  於是,在龍虎追魂的獰笑聲中,在他急步迴轉之下,一溜紅光亦掃過束九山的肩頭,削下一大片皮肉。
  沒有一聲呼叫,沒有一點悶哼,場中人影疾分又合,精芒閃燦,赤虹如練,倘帶有“嘩啦啦”的鋼環震動聲,三條人影,又翻飛如電,叱喝不絕的戰在一處。
  但是,赤陽判官郭芮卻頹然倒在地下,鮮紅的血,自他右胯流出,泌入皎潔的白雪中,紅得鮮豔,紅得慘厲。
  適纔,在千鈞一髮中,他雖然傾力躲開背心要害,卻不及躲過右胯這深深一戮,而龍虎追魂這一矛之力,竟然將赤陽判官的右胯洞穿,其傷勢是十分嚴重的。
  赤陽判官郭芮日前在江青手下重創後,內傷尚未痊瘋,又遭重創之下,平昔一向紅潤的面孔,這時已成為淡紫之色。但他決不呻吟半聲,咬著牙關,拖著粗重的身軀,掙扎著想站起來。
  一切情形,全落在隱於樹梢中的江青眼裡,他嘴角浮起一絲帶有憐憫意味的微笑,想道:“龍虎追魂也太歹毒了,他適纔兩矛齊出之下,一指郭芮背心命門,一戮對方右胯主筋,這兩處所在任是那裡被刺上一矛,便是不死也要落個終身殘廢,看情形,郭芮右胯,好似已被切斷,否則,以他那一身外家功夫,怎會站不起來呢?”
  江青正想到這裡,在雪地上掙扎的赤陽判官,驀然恐怖的大叫起來:“啊……天啊。
  我的右腿主筋斷了……我的腿……我的腿啊……”
  他如瘋狂般在雪地上翻滾著,雙手十指痙攣的扭曲著,僅剩的左腿,艱辛的住後蹬蹴,那模樣,是那麼可憐與可怖!
  慘厲的哀號,淒怖的飄盪在空氣中,令人聽來,有二種淒厲寒栗的感覺。
  君山獨叟裴炎面色大變,雙眸中怒火如荼,他奮不顧身的拼力攻出二十一鞭十五腿,大罵道:“束九山,你也太陰毒了,老夫絕放不過你!”
  龍虎追魂束九山狂笑一聲,雙矛如經天神能,出柙白虎,凌厲無匹的凝成兩道寒光,迅速絞合而出,身形同時連移四步,避開背後七環手武章的一擊。
  束九山捯下微轉,雙矛連揮,冷電縱橫中,厲聲笑道:“裴炎,今天只有一個結果:
  姓束的死在當地,或者三位埋骨此處!”
  他毫不理會肩頭血肉斑斑的傷勢,依然運矛如風,悍不畏死的猛攻狠打,一派聽天由命之狀。
  尋丈外的赤陽判官,如一只困獸般嘶亞的叫著:“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殘廢……
  天啊,我是個廢人了……我的腿……**養的束九山,老子變了鬼也要向你索債,老子生生世世不會忘記……”
  斷續的慘吼,寒人心弦的傳來,彷彿是一聲聲悲厲的催魂曲,加利錐般刺入君山獨叟及七環手武章心中。
  君山獨叟功力精湛,定力深沉,尚可勉強忍耐,澄氣寧神與敵人交手,但是,七環手武章卻已面色蒼白,瞳孔驚悸的放大起來。
  他原先那股失常的勇氣,已如滾湯澆雪般的融化殆盡,代之而起的,又是往日那一幕恐怖厲烈的景象,彷彿,他已然隱隱嗅著了血腥氣味,而且如真似幻的看到自己倒斃在雪地中的慘狀!
  手心冒著冷汗,武章已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起來,他的身手也在這心理的恐懼下,逐漸遲緩,呆滯……
  樹梢上的江青,凝眸望了一陣,倉促的問著自已:“我該不該出手分開他們呢?只怕這場悲劇即將演出了……但是,我又以何種理由干涉別人的恩怨決鬥呢?欸,我自己原也是一身糾纏不清的債孽啊。”
  正在他思忖猶豫的剎那間
  一股冷電倏然閃射而出,快速到不可言喻的做了一次伸縮,半聲慘嗥,宛如中途繃斷的琴弦,刺耳的驟起忽息!
  江青急忙循瞧去,只見那位。靈蛇教的執法 七環手武章,雙目暴突出眶,滿面肌膚扭曲地僵立在雪地之上,胸前,卻正如泉湧也似,噴流著殷紅的鮮血!
  原來,龍虎追魂束九山早已看出對方二人那心神不寧的形態,而在一次極險的交擊下,以“龍虎矛法”中的狠著 “極西神火”,斷送了七環手武章的性命!
  君山獨叟裴炎泣血似的狂吼連聲,“紅玉鎖骨鞭”舞起層層鞭影,有如長浪怒濤,挾著驚人的威勢,瘋狂般掃向敵人。
  龍虎追魂束九山夜梟般大笑連聲,手中蛇形雙矛,忽作刺,忽為戮,忽直出,忽斜挑,靈活犀利的交相揮使,口中邊大叫道:“裴大教主,這便是閣下十年來在武學的成就麼?哈哈哈,未免太使姓束的失望了,以眾凌寡,尚落得如此結果,老夫實在為你浩漢!”
  君山獨叟裴炎面孔鐵青,一言不發,他此刻已發揮出體內蘊厚的每一分功力,以他數十年來所習的精深藝業,做著這生死攸關的一搏!
  兩條人影,星飛丸鴻的在雪地上往來飛掠,每次交擊都是如此快捷而凌厲,幾乎已非人類的肉眼所能察覺,而雪花在四散地飛揚著,鮮血在飛濺,汗水自二人的眉心、鬢角,緩緩溢出。
  看不清二人憤怒怨毒的面孔,看不出二人手腳揮動攻擊的去勢與角度,但是,一片濃厚而沉重的殺戮之氣,卻似有形之物,隱隱地瀰漫在空氣之中……
  二百招迅速過去了……
  一條怪蟒也似的紅色鞭影,閃聽著晶瑩的光彩,一圈圈,一掄掄,千變萬化的急掃,暴卷,猝擊狂劈,與兩條帶著煞氣的銀光寒芒上下起落,絞揉翻飛,赤虹是那麼刺目,寒光是如此冷森,這確是一場罕見的生死之爭啊!
  這一對含有深仇大恨的武林高手,此際俱是雙目圓睜,咬牙切齒,他們,不得將對方挫骨揚灰,擊成粉末末!
  二人每一招,每一式之間,無不狠毒異常,奇妙無倫,沒有一絲餘地可供迴環,著著皆攻同敵人致命之處 只要一擊便可致命之處!
  於是,在不覺中,戰況又更加激烈,深沉而雄渾的勁力,在空中呼嘯縱橫,如一道道含有壓力的閃電,是那麼懾人,又是那度尖銳!
  瞬息間,又過去二百招了。
  樹頂上的江青,憔悴的面孔上浮著一層異樣的紅暈,他心中急想:“二人最後決勝負的時間,只怕就要到臨了,看情形,龍虎追魂束九出的功力,尚要較之君山獨叟高上半籌,束九山於三芝山下慘敗之後,這十餘年來的瀝血苦練,果然沒有白費,倒是君山獨叟武功懈怠了……現在,若自已不由手分拒二人,則只怕要落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這時,君山獨叟裴炎忽然暴叱一聲,手中“紅玉鎖骨鞭”倏而起如西天的殘霞,閃幻出條條燦爛的異彩,成弧,成線,成圈,成點,變化莫測的溜瀉向束九山身際的四方八面。
  此乃為君山獨叟睥睨武林的“環光十八鞭”中之絕著:“流霞九絕”!
  龍虎追魂束九山大吼一聲,“龍虎雙矛”左右齊揮,兩臂急顫如浪,凝結成一股股功力的寒芒,彷彿永不停息的交織而出,其中,竟尚含有一絲絲淡淡的青色霧氣!
  赤虹銀芒中,江青目光毫不稍瞬,意念在惱中急轉:“自已是否須要出手?但是,若下面這兩人同歸於盡,對自己可說是有益無害,兩人皆為自己之強敵,任是其中何人死亡,對自己也可減去日後一患……而那君山獨叟若命喪於此,非但裴姑娘與二哥之事從此此可高枕無憂,更便自已免去應付靈蛇教報復的麻煩!”
  他正在急速的動著腦筋,樹下已傳來兩聲瘋狂的吼叱君山獨叟的“紅玉鎖骨鞭”,正在“流霞九絕”的奇式中,幻化出條條流光,飛戳向束九山頸沿,前胸相連處一十六處大穴,而龍虎追魂束九山的雙矛,亦有如長空的殞星,拖著精亮的曳尾,顫成點點,刺至君山獨叟下盤要害重脈!
  二人的招式俱皆深奧精妙,狠辣無倫,在他們含怒施為之下,威力更是驚人,這彼此間拼命展出的奇招,已在瞬息間到達各人身前!
  看情形,這一下是難以躲避了,眼看著慘劇即將到來 幾乎在同一時刻,快速得不可言喻,一條瘦削的人影,閃電般自一棵大樹的頂端飛下,當他身形帶起的第一片雪花尚未往下墜落,一片強韌的勁風,已如兩股有力的砥柱般,同激鬥中的二人逼去,於是 君山獨叟與龍虎追魂雙變驚呼一聲,立即被那兩道強韌的勁氣,便生生地逼出五尺之外!
  晶瑩的紅光,青白的寒芒,在剎那間斂逝,冷汗,亦自裴、束二人的額際滴落,他們知道,清楚的知道,彼此已自鬼門關打了一轉回來。
  往往,在人們激動之際,會將生命看得不值一顧,但是,當他們冷靜下來的時候,則又會為自已當時的愚蠢而覺得可笑。
  這原因很簡單,因為:凡是生靈,那有不愛惜自已生命的呢?縱然他會慷慨激昂地,視死如歸,究竟也只是一時,而不是永久。
  當二人驚魂甫定,愕然抬頭向那分開自已的來人望夫時,龍虎追魂束九山登時不由失聲大叫出來,“火雲邪者!”
  這四個字彷彿四個巨雷,震得君山獨叟裴炎腦中嗡嗡作響,他張口結舌的注視著眼前這位形容憔悴,英挺俊逸的青年,幾乎不能相信,這即是目前痛挫教中數十高手,威摥四海五嶽的火雲邪者!
  “他是怎麼來的?何時到達此處的?怎的自已竟全然不知?”君山獨叟有些驚棟的想著。
  龍虎追魂東九山錯愕了半刻,忽然大叫道:“江青,久違了……閣下此來,是要幫誰的?”
  束九山此言一出,君山獨叟不由心頭一震,面色連變,他知道自已靈蛇教與江青素來不和,大小衝突已不知有過多少次,而江青又忽然現身於此,莫不是有乘人於危之意麼?
  裴炎緊張的退後兩步,緊握著手中的“紅玉鎖骨鞭”,雙目不敢稍瞬的注視著正向這邊緩緩行近的江青。
  (全書完,請看續集《如來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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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彩鶯秋秋
第02章 別師下山
第03章 夤夜之戰
第04章 龍淵寶劍
第05章 疑竇重重
第06章 林中之宴
第07章 九天馭龍
第08章 英山之行
第09章 濟世珍藥
第10章 盒中殺機
第11章 八臂龐通
第12章 干戈玉帛
第13章 敵明我暗
第14章 夜探寺院
第15章 幻變千手
第16章 大智若愚
第17章 天網恢恢
第18章 懸壺濟世
第19章 曠古奇書
第20章 席上嘉賓
第21章 九如頭陀
第22章 驅狼鬥虎
第23章 冥江寒鴉
第24章 途遇故友
第25章 暴徒之終
第26章 不速之客
第27章 雷電風雨
第28章 風塵浪客
第29章 偷天換日
第30章 弱女遭劫
第31章 師出有名
第32章 冤家路窄
第33章 化敵為友
第34章 風雲際會
第35章 正邪之戰
第36章 金刀束香
第37章 驚世絕技
第38章 地道暗樁
第39章 破關斬蟒
第40章 巨憝途窮
第41章 生死之謎
第42章 途中奇聞
第43章 義之所在
第44章 兵家棋譜
第45章 疑陣之布
第46章 龍蛇之鬥
第47章 以義製敵
第48章 別後重逢
第49章 阿難神掌

此帖於 2008-06-03 05:59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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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彩鶯秋秋

  白孤尚未接口回答,一聲清朗長嘯,一抹飄逸絕倫身形,已站立跟前,向“金駝獸”符立抱拳一禮,道:
  “區區姜青,一會高人!”
  符立朝他目注一瞥,道:
  “你是‘火雲邪者’姜青……老夫一雙‘子午鐵牌’,一會你邪神嫡傳絕學。”
  “金駝獸”符立,肩上負著兩塊尺來寬、兩尺長的鐵板,便是“子午鐵牌”。
  這種“子午鐵牌”,並不列入十八般武器的門外兵器,威猛激厲,對方任何兵器磕上,會崩飛脫。
  姜青一笑,道:
  “不必……就用一般掌劍行了!”
  符立虎目一瞪,道:
  “好狂傲的年輕人……”
  嘴在說,已將雙牌執握在手……一響“呼”的劃風聲中,一股強力勁風直蓋過來。
  姜青立即一矮身,腳下使個“星轉鬥移”之式,旋風似的向左一閃……這對“子午鐵牌”挾著銳厲勁風,由他蓋頂一掠而過,堪堪兩寸之隔。
  姜青心頭一凜,倏然亮出“奔雷劍”。
  “金駝獸”符立一聲吼喝:
  “‘火雲邪者’姜青,再接老夫一招……”
  “招”字未了,左手鐵牌虛點面門,右牌疾如驚虹,一式“橫掃千軍”,直向姜青腿肚打來。
  敢情武林中人最重面子……“金駝獸”符立找上姜青,要一會他邪神嫡傳絕學,姜青卻輕描淡寫一句話,把符立打發掉,這一來,把符立的怒火激起。
  姜青見這老頭兒兇狠橫蠻,亦不由怒火升起,挪身往後一跳,劍走“掣電掠虹劍”劍法……
  一招“追風捕影”,劍尖向前猛刺。
  符立一牌走空,立即錯身一閃,右臂往右一帶,雙牌猛向姜青身上橫截過來。
  姜青知道對方雙牌,乃是重手兵器,如果硬招架上,即使“奔雷劍”不敵崩飛脫手,握劍虎口,也得要受到震傷。
  於是……
  “奔雷劍”一收一撤,一招“石火掠芒”,“唰”的勁風聲中,反向符立脈門劃下。
  符立急忙雙臂往外一抖,一式“秋風掃葉”,躲開這招。
  “金駝獸”符立,發現姜青所施展的劍法,精深靈活,看來又“似曾相識”,卻也不敢怠慢。
  這時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等站立一邊,作壁上觀,並不上前助拳掠陣。
  符立見對方劍法精闢深奧,立即變招易式,展出“六十四路子午牌”牌法……指、撞、鎖、耘、崩、迎、剪、破……牌影霍霍,閃閃生風。
  姜青也以“赤眉”石魚所傳的“掣電掠虹劍”劍法,連綿遞出……
  閃展騰挪,吞吐撤放,和“子午牌”對上了手,一連四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雙方激戰之際,金駝獸符立,倏然已想了起來……虛晃一招,閃退兩步,大聲道:
  “姜青,你現在所施展的劍法,乃是‘掣電掠虹劍’……‘赤眉’石魚跟你何種淵源關係?”
  姜青見金駝獸符立,突然問出此話,感到十分意外……自己向赤眉石魚已行過跪拜之禮,不啻自己受業師父,現在符立問到他老人家身上,自己不能沒有回答。
  他收起兵刃,朗聲道:
  “石魚前輩乃是姜青受業師父……”
  金駝獸符立聽到這話,把“子午牌”背到背上,哈哈大笑,道:
  “老人家原來還有你這麼一個英俊的弟子……老夫差一點做了一件見不得‘赤眉’石前輩的事……”
  符立說出這話,不但姜青,壁上觀的長離一梟、戰千羽,和白孤等,也感到十分意外。
  從符立這兩句話中可以聽出,他跟赤眉石魚之間,不但不是江湖泛泛之交,而且有深厚的淵源關係。
  姜青抱拳一禮,道:
  “符前輩,剛才晚輩多多失禮得罪了……”
  金駝獸符立連連搖頭,道:
  “姜老弟,你與老夫之間,不能用‘前輩’‘晚輩’來稱……”
  紅面韋陀戰千羽走前一步,肅容相邀,道:
  “符道友,既是武林同道,就不必見外,請至大廳坐下一談如何?”
  符立朝他目注一瞥,道:
  “若非符某錯眼,尊駕就是此間主人,紅面韋陀道友了!”
  戰千羽含笑點頭,道:
  “不敢,在下正是戰千羽。”
  賓客來到大廳,戰千羽替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引見介紹一番……
  符立向長離一梟長揖一禮,道:
  “原來這位就是‘長離島’衛島主,符某久仰了!”
  戰千羽見金駝獸符立,夤夜來犯,提到“赤眉”石魚,化干戈為玉帛,但不知此符立跟石魚是何種的淵源,關係。
  他試探問道:
  “符道友和石魚前輩是早有相識?”
  金駝獸符立道:
  “石前輩高壽已百齡以上……四十年前,長白山‘鶴尾峰’一次戰役中,石前輩以一套‘掣電掠虹劍’劍法擋退關外稱雄的‘玉麒麟’華彬,救了在下符立一命……迄今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他一指姜青,道:
  “剛才姜老弟施展‘掣電掠虹劍’劍法,先是看來‘似曾相識’,十分眼熟,後來想了起來,四十年前,石前輩用這套劍法,救過在下符立一命……”
  現在已是化敵為友,長離一梟也就不見外地問道:
  “符兄,深夜找來千羽兄府邸,不知有何見示?”
  符立見問到這件事上,不由臉上一熱,帶著解釋似的口氣,道:
  “符某受人之託,前來一試‘火雲邪者’姜青,身懷之學如何。想不到姜老弟卻是符某救命恩人石前輩的受業弟子……”
  姜青換了個稱呼,道:
  “符兄,能否告訴兄弟我姜青,你是受了何人之托,來一試姜青身懷之學?”
  符立沉吟了下,才道:
  “姜老弟,這件事即使現在老夫不說,以後你也會知道,不如現在讓你知道……”
  微微一頓,又道;
  “並非別人,就是皖南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總壇,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
  姜青見金駝獸符立說出此人,不由心頭暗暗一沉……又是“天地門”中人。
  幸虧自己不用義父絕學,出手“掣電掠虹劍”劍法,引起符立注意,問起“赤眉”石魚這位老人家,不然又會是一場血淋淋的廝殺。
  “金駝獸”符立,對石魚如何收下姜青這個受業弟子的經過,並不清楚。
  不過,他相信姜青對這位老人家的行蹤去處,可能會知道一些……是以他向姜青問道:
  “姜老弟,最近你什麼時候,見到過‘赤眉’石老前輩?”
  姜青與符立不打不成相識,同時他發現符立也是一位個性中人,是以就說出自己與石魚相識的經過……
  符立聽到石魚“太乙天罡神膜”,遭姜青“金龍奪”所破那回事上,心裡不由暗暗一驚。
  “赤眉”石魚成名暗器,也是昔年威鎮武林之物,竟毀在姜青“金龍奪”之下。
  剛才自己要一試姜青身懷之學,如果他施邪神嫡傳絕學,以後演變的情形,不會是現在這樣輕鬆了。
  接著姜青又說出石魚在“花田鎮”鎮郊那段經過,一笑,又道:
  “姜青接下石前輩五招‘五行二儀掌’,他老人家履行諾言,賜姜某‘奔雷劍’,劍譜,傳授姜某‘五行二儀掌’和‘掣電掠虹劍’,兩門拳掌絕學……”
  符立聽到姜青居然能接下石魚五招“五行二儀掌”,暗暗震驚不已……
  以自己江湖上的閱歷、見聞,還沒有聽到過,天下武林中,能有接下石魚五招“二儀掌”的人物。
  自己給人耍了猴子戲,來杭州一試姜青身懷之學,他能接下石魚五招“二儀掌”,又豈是自己所能匹敵?
  姜青接著又道:
  “姜青身受石前輩傳藝之恩,當時向他老人家行了跪拜大禮,恭認他老人家是姜青受藝之師。”
  姜青剔去請石魚尋訪楚楚一節,又道:
  “端午節前一個月裡,石前輩可能會來杭州我戰大哥府邸一行。”
  符立若有所思中,緩緩頷首……道;“石前輩如來戰兄府邸,請姜老弟代為向他老人家致意問候。”
  姜青連連點頭,道:
  “符兄,這個不用囑咐,兄弟姜青自然做到。”
  大廳上氣氛十分融洽,長離一梟向“金駝獸”符立,含笑問道:
  “‘天地門’掌門耿策,如何會煩請符兄來此,一試我小兄弟姜青身懷之學?”
  符立沉吟了下,才道:
  “‘梵谷樵翁’耿策,出了一個‘賭注’,符某才答應下來的……”
  靜靜聽著的大旋風白孤,哇哇叫著道:
  “嗨!符老兒,原來你跟耿策賭錢,才找上我四弟姜青的?”
  金駝獸符立一笑,道:
  “不是賭錢……”
  他向姜青這邊,道:
  “姜老弟,老夫說了,你可別見怪……”
  姜青含笑道:
  “符兄,這已是過去的事,只管實言就是。”
  符立道:
  “‘梵谷樵翁’耿策,出了這樣一個‘賭注’……老夫與‘火雲邪者’姜青交手,如敗在對方手裡,老夫面壁十年,不出江湖……”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笑,道:
  “贏了呢……”
  金駝獸符立道:
  “如果老夫將姜老弟栽下,耿老兒願意解散‘天地門’這個門派。”
  長離一梟接口道:
  “符兄,這筆‘賭注’可不小呢?”
  符立緩緩頷首道:
  “不錯,衛島主,這筆‘賭注’委實不小……那是有關日後武林一場腥風血雨之‘劫’……老夫才同意耿策,找來杭州的。”
  姜青聽來殊感意外,試探問道:
  “符兄,如今呢?”
  金駝獸符立哈哈笑道:
  “如今……老夫不想面壁十年,也不去九華山‘莫懷谷’見耿老兒了。”
  符立笑著回出這話,大廳上眾人,短暫間,都沉默下來……半晌,紅面韋陀戰千羽,移向另外一個話題,問道:
  “符兄,目前‘天地門’實力如何?”
  符立沉思了下,道:
  “‘天地門’聲威實力,漸漸在伸展擴大中……湘中牛頭嶺‘鐵缽叟’莫元,西康打箭爐‘寶雷寺’喇嘛,‘寒雲尊者’麥倫,現在都是‘天地門’總壇的座上嘉賓。”
  符立所提的這兩人名號,可能姜青還不甚清楚……長離一梟等,卻是臉色凝重,緩緩點頭。
  就在晨曦初曙,東方魚白的黎明時候,金駝獸符立一聲“後會有期”,向長離一梟等告辭離去。
  眾人回進大廳,這時天色放亮,也就不再回房休息……紅面韋陀戰千羽目注長離一梟,問道:
  “衛島主,‘金駝獸’符立此人如何?”
  長離一梟道:
  “不壞……是非辨明,恩仇分清,不愧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大旋風白孤道:
  “耿策這個老殺才,借刀殺人,找來這樣一個‘賭注’,一石兩鳥……既想把符老老兒推進泥坑裡,又想把老四除掉……”
  姜青想了起來,道:
  “衛前輩,大哥、二哥、‘玉哪吒’金羽點蒼山之約,在端午節前一日,算來只有一個多月了……”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包括‘天地門’在內,此番支持金羽的,就是那個‘魔聖’乙休子老怪……到時吾等老哥小弟一會高人就是……”
  他們正在談著時,白髮皤皤的“老門房”戰貴,走進大廳來,恭身施過禮後,向戰千羽道:
  “老爺,這裡有一封信,不知誰送來的。”
  話落,雙手呈上一封書信。
  長離一梟哈哈笑道:
  “戰貴,你這話說得有趣……不知誰送來的,信又如何會到你手裡呢?”
  戰貴吶吶道:
  “衛……衛爺,一點不錯,小的真不知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這封信是慶春門後街一帶,那個賣菱角的小順兒,交給小的的……”
  戰千羽不由詫然怔了下……
  慶春門後街賣菱角的小順兒,沒有這麼大膽,也沒有這個必要,送一封信來戰宅。
  他心念閃轉,就即問道:
  “戰貴,你有沒有問小順兒,這封信是誰交給他的?”
  戰貴點點頭,道,
  “回老爺,小的問了……據小順兒說,大清早有個衣衫很體面的年輕人,給了他一錠五兩銀子,叫他把這封信給送來戰府。”
  “‘年輕人’?”戰千羽心裡一陣猜疑……這個藏頭掩尾的又是誰?
  他接過戰貴手中書信……信封上寫著,右側是“煩紅面韋陀戰千羽轉交”,中間一列字是“姜青收”,左側留下“金羽”兩字。
  戰千羽冷冷“哼”了聲:
  “小鬼,見不得人,偷偷摸摸又送了封信來……”
  他向邊上姜青,道:
  “四弟,金羽又送了封信來給你!”
  姜青一驚,一奇,接過信拆開看去,半晌,才冷冷道:
  “這傢伙,不知搞的什麼鬼,原來端午節點蒼山‘落雁峰’之約,延到中秋前一日……”
  長離一梟一聲輕“哦”接過信看去……看過信後,臉色凝重,道:
  “小兄弟,這並非是金羽在‘搞鬼’,這封信是出於‘魔聖’乙休子,和‘天地門’掌門耿策的授意,兵家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戰貴把信呈上,彎彎腰退出大廳……戰千羽接過信看去。
  長離一梟又道:“對方對吾等這邊的形勢,不能作樂觀的打算,這裡除了咱們老哥小弟等外,還有‘長離島’的邪神厲前輩……這就是金羽再次延宕的原因。”
  戰千羽把信遞給大旋風白孤後,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金羽必須在他有利的情況下,才向吾等採取行動。”
  由於“玉哪吒”金羽,端午之約延宕到中秋前一日,長離一梟又離開他小兄弟姜青,與戰府眾人,去江湖訪友。
  祝頤在“瞭望鏡”座樓,佔了比戰千羽等更多的時間。
  他熟練的操縱“瞭望鏡”,從一對“玻璃鏡眼”中,探看外間的情況。
  祝頤將瞭望鏡“距離”移近,玻璃鏡眼中所浮現出來的,是人眾熙熙攘攘的西門大街……
  他目注玻璃鏡眼,一聲輕“哦”自語道:
  “走在西門大街這位老人家,衣衫怪,那副形相更怪,看來是武林中人……”
  祝頤在瞭望鏡玻璃鏡眼中看到的這位老人家……穿了一襲半長不短的對襟大褂,一張圓圓的臉龐,銀絲似的白髮,披垂肩上。
  他朝向玻璃鏡眼注意看去,突然又有了一個少有見到的發現……
  這位老人家披了一頭熠熠生光,銀絲似的頭髮,兩條濃眉卻跟人家不一樣,那是像敷上鮮紅的硃砂。
  祝頤突然想了起來。
  四弟姜青有一位受業師父“赤眉”石魚,聽說他老人家長了兩道紅眉。
  他想到這上面,立即按下旋椅邊“座鈴”。
  沒有多久時間,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姜青等進來“座樓”。
  戰千羽急急問道:
  “三弟,你發現了什麼情形?”
  祝頤向姜青這邊一笑,道:
  “四弟,在瞭望鏡裡我發現了一位老人家,銀髮披肩,兩條紅紅的濃眉……會不會是‘赤眉’石前輩?”
  姜青道:
  “三哥,待我一看就知道……”
  他坐上旋椅,朝玻璃鏡眼上看去,失聲笑了道:
  “大哥、二哥,果真是他老人家呢……”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四弟,且慢高興,杭州城裡這麼大,‘赤眉’石前輩不知是不是來大哥這裡?”
  姜青下了旋椅,道:
  “二哥,不會錯……杭州城裡石前輩並無其他親戚、朋友,上次我告訴他老人家,也就在現在這時候請他來這裡。”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姜青說這話,他就不敢怠慢了武林中人物,對輩份看來十分重要……紅面韋陀戰千羽,在江南武林中是位著名之士。
  但是,他是姜青的滴血盟兄,而“赤眉”石魚傳授姜青藝技,是姜青的受藝師父,石魚是姜青的長輩,也成了戰千羽的長輩。
  戰千羽吩咐底下人張開前後三進門,懸起紅燈籠,恭迎嘉賓。
  姜青看到大哥這樣張羅,心裡暗暗感動……但這是戰府巨宅的排場、氣派,又不敢阻止。
  戰府庸僕如雲,不需要多久時候,已佈置得氣象一新。
  就在這時候慶春門後街,向戰宅方向,走來一位老者……老人身穿一襲長僅及膝的對襟大褂,一張紅潤潤容光煥發的圓臉,銀絲似的白髮披垂肩上,兩條濃濃硃砂似的紅眉。
  不錯,他就是“赤眉”石魚,來杭州尋訪姜青,照著當初姜青告訴他的地點,找來這裡。
  慶春門後街的巨府大宅,都是緊緊閉上大門,唯獨這一家似乎“家有喜事”,紅燈高懸大門張開。
  赤眉石魚遲疑了下,踏上牆門石階一步,正要上前探聽動向……
  大門裡已有聲音傳出,由姜青頭前,道:
  “晚輩姜青,陪同三位盟兄,恭迎石前輩駕臨!”
  話落,姜青和三位盟兄,跪地相迎。
  赤眉石魚詫然驚了下,看到其中一個是姜青,知道找對地方 可是姜青等,事前如何會有這樣安排,似乎已知道自己找來此地,這使石魚百思不解。
  石魚急急上前,換了個稱呼,道:
  “青兒,山野老叟,怎敢接受你和你盟兄等的大禮,大家快請起來,快請起來!”
  姜青等站起,姜青將三位盟兄,替赤眉石魚一一介紹引見。
  石魚聽到紅面韋陀戰千羽這一名號,近前一步,道:
  “戰道友,你向老夫行此大禮,折煞咱老頭兒了!”
  戰千羽肅然道:
  “千羽忝列姜青盟兄,此番石前輩來到這裡,理應晚輩之禮恭迎。”
  話落,肅容迎入大廳。
  賓主坐下各廳,巧手魯班鮑玉和愛妻楚楚,出來見過赤眉石魚。
  石魚聽到“金楚楚”此名,自然地想到那回事上,目注姜青道:
  “青兒,你要老夫尋訪的,就是她……”
  姜青已把石魚視作尊長前輩,也就不見外的將楚楚與巧手魯班鮑玉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這位老人家,接著道:
  “由晚輩岳母金夫人,來此主持婚禮,楚妹妹和鮑玉兄,已是天長地久的一對了。”
  巧手魯班鮑玉聽到這些話,臉上滿是對姜青感激的笑意……自己會有這樣一個如花美眷,全是這位“襟兄”所玉成。
  楚楚羞羞一笑,把臉垂了下來。
  赤眉頷首含笑道:
  “不錯,不錯……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正是珠聯壁合的一對。”
  紅面韋砣戰千羽,吩咐擺上筵席,接待自己四弟的受業師父石魚。
  席間吃喝中,姜青突然想到那回事上……
  他想到那晚夤夜,“金駝獸”符立來犯大哥戰千羽府邸那回事上 後來化敵為友,結束了這場夜戰。
  姜青向赤眉石魚問道:
  “石前輩,有位‘金駝獸’符立,你是否知道其人?”
  “‘金駝獸’符立?”赤眉石魚輕輕念出這個名號,沉思了半晌,才道:
  “青兒,你不提此人,老夫已完全忘懷了……那是四十年前,老夫武林中一位朋友……”
  卻又困惑問道:
  “你如何突然提到此人?”
  姜青就把那天晚上的經過,告訴了這位老人家,接著道:
  “晚輩使用你老人家所傳‘掣電掠虹劍’劍法卻敵,符立迎上這套劍法,中途退下,問到你老人家……”
  石魚一笑,道:
  “昔年老夫蹤遊江湖,使用這套劍法……遠在四十年前,老夫就用這套‘掣電掠虹劍’,在當時關外稱雄的‘玉麒麟’華彬兵器之下,救了‘金駝獸’符立一命,老夫早已忘記此事,原來符立還耿耿於懷……”
  他朝戰千羽這邊道:
  “據老夫所知,‘金駝獸’符立為人尚稱正直……敢情戰老姪曾有跟他結下過節怨仇,他來此報‘一箭之仇’?”
  戰千羽尚未回答,姜青接口道:
  “石前輩,此事由晚輩而起,符立來戰府找的是青兒……”
  他把符立接下“天地門”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一筆“賭注”的原委說了出來,又道:
  “後來他看出青兒所施展的劍法,是你老人家的一套‘掣電掠虹劍’,終於化干戈為玉帛,結束了這一場的廝殺。”
  石魚兩條紅眉一皺,道:
  “這是‘天地門’掌門耿策,用了‘借刀殺人’之計……”
  這時祝頤已從“座樓”出來,坐在大旋風白孤旁邊……白孤聽到石魚這話,接口道:
  “石前輩,一點不錯……耿策這老殺才,用了‘借刀殺人’之計,藉符老兒之手,要把我四弟除掉!”
  赤眉石魚不由問道:
  “青兒,你跟‘天地門’掌門人耿策,如何會結下這段仇恨的?”
  姜青道:
  “那是由‘玉哪吒’金羽而起的……”
  他把金羽與“魔聖”乙休子的關係,而乙休子與耿策,也是師徒之間的淵源,告訴了石魚,接著道:
  “‘梵谷樵翁’耿策掌門‘天地門’,受到他師父乙休子的諭示,為了小師弟金羽這段仇恨,就處處與晚輩作對了。”
  對座的紅面韋陀戰千羽,向赤眉石魚道:
  “三年前‘大渡口’之役,金羽與四弟交手,棄劍狼狽離去,後來投入‘魔聖’乙休子門下,‘天地門’掌門耿策,即是‘魔聖’乙休子早年的弟子。”
  赤眉聽到這段內委曲折後,喟然道:
  “青兒,江湖道上風險多,你自己要多加留神才是。”
  姜青恭聲道:
  “是的,石前輩,青兒知道。”
  赤眉石魚在戰府逗留一宵,次日向眾人道過後會之期,告辭離去。
  長離一梟離戰府去江湖訪友,在姜青的感受中,雖然三位盟兄,不啻同胞手足,但是,他像少了些什麼似的。
  這日,戰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是長離島“飛燕樓”派駐杭州的分堂主“甩箭手”陳景。
  陳景見過眾人後,向姜青道:
  “姜大俠,島主由‘飛燕樓’轉來諭文,要陳景轉知,請你往浙皖交境,一處叫‘彌陀集’的鎮甸見面。”
  姜青微微一怔,問道:
  “陳兄,衛前輩要姜青前往‘彌陀集’鎮甸,是為了何事?”
  陳景搖搖頭,道:
  “島主諭示中,並未提到……”
  旁邊戰千羽道:
  “四弟,你去‘彌陀集’,見了衛島主,自然會知道的……”
  姜青聽到大哥這話,心念閃轉之際,想到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分布江湖每一角落,同時,長離一梟自己身懷蓋世絕學……
  他有了這樣想法,就不替長離一梟的安危擔心了。
  姜青辭別戰府眾人,離杭州後,取道往浙皖交境的方向而來。
  他打尖投宿,行行復行行……這日,晌午時份,在小鎮一家飯店用過午膳後,繼續趕程。
  姜青出鎮郊,縱目看去,一條迂迴曲折,人跡稀絕的山徑,迤邐而上,一脈峻嶺橫在前面。
  這裡人跡稀絕,不會驚世駭俗,姜青一聲蒼雄長嘯,施展“百星流光”輕功身法……
  身形輕飄得猶如一團毫無重量的柳葉,身形閃動之間,疾如流星劃空,快得就像一條輕煙似的幻影,稍現即逝。
  好在這裡不見人影出現,是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施展輕功身法,攀登山巔而上。
  姜青接連施展輕功,而他輕功之疾,不啻驚虹冷電,這幾個起落,已置身在重山疊嶺之中……
  縱目回顧一瞥,碧空如洗,雲霧都在腳下,他不禁怔了下,喃喃自語:
  “我去的是浙皖交境的‘彌陀集’鎮甸,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姜青為要越過這脈重山,繼續施展輕功,向前面飄飛而去……
  他身形站住,縱目回頭看去,遠近峰巒岩岫,不下數十,白雲舒卷,繞山如帶,這時卻不由慌了起來:
  “這裡不見人煙,我迷失山徑了!”
  姜青雖然迷失方向,不知所往,卻也不敢停留下來,再次施展輕功,由山巔飛向峰腰而下……
  身形盪空激射,宛若一抹流星過處,飄向峰腰一個蒼翠濃蔭之下。
  一條山徑,蜿蜒恍若玉帶,他朝山徑兩端望了下,嘴裡又在喃喃自語:
  “哦,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突然濃蔭深處,傳出一縷脆生生,珠滾玉盤似的聲音:
  “臭小子,你闖來‘臥雲岩’幹嗎?”
  聲隨身飛,飛出一個彩衣紅裙的年輕少女,沒有問個清楚明白,一嘟嘴,一咬牙,手執一把精光熠熠的緬刀,揚空一閃,一式“眉中點赤”,直向姜青眉心點來。
  就在這石火電光的照面之下,姜青已看出這少女所施展的,竟是“鳳翎刀”刀法。
  他心裡卻是暗暗惱火……
  天下哪有如此不講理的少女,不分青紅皁白,沒有問個清楚底細,掄舞兵刃就要置人於死地?
  姜青一仰面,退左腳,進右步,亮出“奔雷劍”,右手一揚,“掣電掠虹劍”劍法中一招“漢霄驚月”施出,反向少女的左肋刺了回去。
  少女閃退兩步,輕輕“咦!”了聲,眨動濃蔭似的睫毛下兩顆大眼珠,指了指,問道:
  “餵,你是誰啊?”
  姜青迷蹤峰嶺,已是滿肚子的窩囊氣,現在又遇到這樣一個不講理的少女,已激起一股怒火,一掄手中“奔雷劍”,道:
  “你能贏得我手中寶劍,再告訴你我是誰!”
  少女掀掀鼻子“哼”了聲:
  “我才不怕你呢……”
  這個“呢”字才始出口,身形一晃,刀挾勁風,一式“秋風掃葉”,快如閃電,向姜青肩膊橫劈過來。
  姜青一退步,身形一縮,一個“臥虎當門”身法,避過了這一刀。
  少女脆生生一聲:
  “好快身法……”
  嘴在動,手沒有閒下,踏前一步,一式“推窗望月”,向姜青胸前砍到。
  姜青不慌不忙,一聲長嘯,嘯聲繚繞中,一立劍身,讓過一刀……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劍交左手,一式“九幽踏步”順勢向後平掃,直向少女頸右削來。
  少女一個煞步,“錚!”的聲起,緬刀和“奔雷劍”迎個正著,碰出一溜火星……刀劍交擊,發出一片龍吟之聲。
  兩人齊齊一驚,托地跳開。
  姜青一看手中“奔雷劍”,仍然閃射出一片金紅色光芒,分毫無損。
  少女低頭一看自己緬刀,近刀尖處,崩了麥粒般一個缺口。
  武家交手,兵刃損折,是犯大忌。
  少女臉一紅,嘴一嘟:
  “臭小子,你別想活著離這兒‘臥雲岩’……”
  就在這縷鶯啼似的聲中,少女一縱身,宛若彩鳳翩空,向姜青撲來。
  姜青疾忙扭身,變招易式,招走“玄門八卦劍”……一招“老猿登枝”,再招“灰燕撲蝶”,一招緊一招向少女遞來。
  雙方這一照面對上,眨眼間鬥了十數回合。
  這少女看來年僅二十左右,這套“鳳翎刀”刀法施展出來,卻是一點不含糊。
  可是姜青卻有他顧忌,和困擾的地方……
  長離一梟曾經殷殷叮囑自己,山外有高人,人外出能人,除非不得已情形之下,少在江湖上樹立仇家。
  眼前這少女容貌娟秀,清麗脫俗,卻是驕橫非凡,已到了蠻不講理之地。
  但是,不知道她的底細,來歷……
  龍種虎子,鳳種鳳女……顯然她的尊親師輩,不會是等閒的人物。
  姜青心裡有了這樣想法,雖然重招迭出。不敢驟使煞手,出手始終留有一個餘地。
  瞬眼之間,已鬥到二十餘回合
  兩人刀劍,化作一團銀光冷電,裹著一青一紅兩條身形,在樹林邊山徑道上,滴溜閃轉。
  倏然人影一分,寒光一閃,跟著一聲清叱:
  “姑娘,撒手!”
  “當!”的一響金鐵墜地聲,一柄緬刀飛出兩丈外。
  原來,兩人鬥到激烈之際,少女突然用了一式“鐵牛耕地”,刀光閃射,來斬姜青雙足。
  姜青飛身一躍,使個“倒酒金錢”招式,翻身現劍,直刺對方中盤。
  少女措身不迭,正要長身橫刀來格……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姜青變招易式,用個“王女排雲”
  劍尖一垂,壓住刀背,運用肘力腕勁,一按一緩。
  少女執刀虎口,立時疼痛欲裂,不得已一鬆手,緬刀脫手崩飛兩丈以外。
  姜青雖然得手,但並不趁勢進招遞上,長劍拉地,站停下來。
  少女也不檢起墜地的緬刀,嘟起兩片紅殷殷的嘴唇,兩顆星星似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朝他看來……
  看了一陣子,見姜青不開腔,忍不住道:
  “餵,你是誰啊,來這裡‘天目山’‘臥雲岩’?”
  她口氣要比剛才柔軟多了。
  姜青見少女說出“天目山”三字,才知道自己已來浙皖邊境。
  他一笑,道:
  “姑娘,是你輸了,你該告訴我,你是誰?”
  少女極不願意的咬了咬嘴唇,才簡短地道:
  “‘彩鶯’于秋秋!”
  一瞪眼,問道:
  “現在你告訴我,你是誰……你闖來‘臥雲岩’有什麼事?”
  姜青見她這副瞪眼、翹嘴唇的模樣,不但並不掩損了她的美麗,更添增了一份刁黠可愛……一笑道:
  “原來是‘彩鶯’于秋秋姑娘……在下‘姜青’,山中迷途,才走來這裡的。”
  “‘姜青’?”“彩鶯”于秋秋輕輕念出這名字,朝眼前這個飄逸絕倫,器宇軒朗的年輕人注視了眼,柳眉兒微微一蹙,道:
  “你也叫姜青?”
  姜青聽來出奇……再一想,可能這於姑娘親友之間,有人名叫“姜青”。
  于秋秋像在跟姜青,又像在跟自己,又道:
  “聽師父說,江湖上有個本領很大的號稱‘火雲邪者’,他的名字也叫‘姜青’。”
  姜青臉上有點紅熱,也撩起一絲絲的感觸……
  窮山僻地的一個年輕少女,居然也知道自己“火雲邪者”姜青這個名號。
  姜青沒有說出,自己是不是“火雲邪者”,但是,他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剛才跟自己交手的“彩鶯”于秋秋,身懷之學,似乎不在“銀枝寒梅”金昭,和“玉鳳”時嬌二人之下,不知師承何人。
  姜青心念閃轉,含笑問道:
  “秋秋姑娘,尊師是哪位前輩高人?”
  于秋秋兩顆圓滾滾大眼睛一瞪,道:
  “咱秋秋跟你非親非故,並不相識,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姜青給碰上一個釘子……
  他還笑道:
  “你我雖然非親非故,但不打不成相識,現在我們已給認識了。”
  于秋秋朝這個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年輕人注視了眼,原來不想說的說了出來:
  “‘臥雲岩’‘梅甸庵’玉真師太……”
  驀地,人影閃晃……那比眼皮眨動一下的時間還短,秋秋身邊已站下一個身穿錙衣,出家人尼姑。
  這尼姑年紀看來五六十歲,臉孔嫩白紅潤,宛如少女的膚色。
  她向姜青望了眼,向于秋秋問道;
  “秋兒,這位是誰?”
  姜青發現這尼姑,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又口稱於秋“秋兒”,已可以揣測對方是誰
  “彩鶯”于秋秋尚未開口,姜青施過一禮,道:
  “晚輩‘姜青’,見過玉真前輩……”
  “‘姜青’?”玉真師太聽到這兩個字,臉色現出一副意外而詫異的神情。
  姜青又道:
  “晚輩山中迷途,巧遇秋秋姑娘……”
  玉真師太帶著試探似的口氣,問道:
  “你叫‘姜青’,‘火雲邪者’是你?”
  姜青彎腰一禮,道:
  “不敢,正是晚輩名號。”
  旁邊于秋秋指了指,道:
  “你……你就是‘火雲邪者’姜青?”
  姜青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玉真師太臉色神情接連數變……這是一件知道姜青名號的武林中人,誰都知道的事,但是她把這話問了出來:
  “姜青,邪神厲勿邪道友,是你義父?”
  姜青聽到玉真師太說出“道友”兩字,稱呼自己義父,顯然有種不願意接受的感覺……
  “道友”兩字,武林中都是用在雙方平輩的稱呼上,眼前這位玉真師太,看她年歲,最多也不過五六十歲而已,自己義父年壽已在一百二十以上。
  姜青見對方臉上,並無敵意仇視之色,他也不介意到這上面,躬身一禮,道:
  “他老人家正是晚輩義父。”
  玉真師太微微一笑,直喚對方名字,問道:
  “姜青,你義父厲道友,在你跟前是否曾提到過老身‘玉真’此號?”
  姜青見玉真師太這話問得出奇、古怪,心裡不禁起了一陣嘀咕……
  義父高壽已在二甲子以上,他老人家在白雲嶺陰陽崖“絕緣洞”面壁潛修時,恐怕你玉真師太尚未來到這世界呢!
  他怎麼會認識你?
  又如何會提到你“玉真”的法號?
  姜青反應敏銳,措辭適宜,就在他心念閃轉之下,躬身回答道:
  “義父他老人家,平時在晚輩面前,少有提到外間武林中事。”
  他這話回答得天衣無縫,誰也不會懷疑,是臨時編造出來的。
  玉真師太聽到這話,有所感觸似的輕輕籲吐了一口氣。
  旁邊于秋秋兩顆圓滾滾明珠似的眸子,看了看師父,又朝“火雲邪者”姜青這邊看來……
  這些話聽進于秋秋耳朵裡,聽來很清楚,卻又無法完全理會過來。
  玉真師太緩緩頷首,道:
  “姜青,你隨老身去‘梅甸庵’坐坐。”
  玉真連名帶姓叫出這聲“姜青”,姜青聽來不但不以為忤,還有一絲暖暖的感受 那是像邪神厲勿邪叫他“青兒”一樣。
  姜青一彎腰,道:
  “好的,玉真前輩。”
  彩鶯于秋秋,從地上撿起剛才給姜青崩飛脫手的緬刀,隨同師父回“梅甸庵”。
  “梅甸庵”幽致清靜,不啻一塊世外桃源,裡面也只是她們師徒兩人而已。
  姜青偏殿坐下後,秋秋裡面端了一杯茶出來,放到姜青座椅邊茶几上,站在師父後面。
  玉真師太帶著一份關注的口氣,問道:
  “姜青,你本來準備去往何處?怎麼會迷途走失在此天目山‘臥雲岩’的?”
  姜青發現她們師徒兩人,不但不像是仇家,且有一份關懷的神情,是以照實說了出來:
  “晚輩往浙皖交境‘彌陀集’,赴長離一梟之約……原是想攀登峰嶺抄捷徑,不想山中迷途!”
  “‘長離一梟’?”玉真輕輕念出這四字:
  “姜青,你是指‘長離島’的衛西?”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玉真前輩,正是此人!”
  玉真師太原來一雙晶瑩澄澈的眸子,似乎籠上一層薄薄的煙雲,輕輕問道:
  “姜青,你義父現在何處?……”
  她沒有等姜青回答,接著又道:
  “還是逗留在白雲嶺,陰陽崖‘絕緣洞’中?”
  姜青聽到下面那句話,心頭不禁一驚、一奇……
  這位“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對義父的行止,怎麼會這等清楚?
  顯然,邪神厲勿邪留住“絕緣洞”,那卻是在五年以前的事了。
  姜青不敢向玉真師太問個清楚,欠身一禮,道:
  “義父目前逗留在東海‘長離島’……”
  玉真師太微微一笑,道:
  “原來他去了長離一梟衛西處了!”
  姜青見從玉真師太嘴裡說出這個“他”字,而是指在義父邪神厲勿邪身上,感到突然而意外。
  玉真把站在背後的于秋秋,拉到自己身邊,指著姜青道:
  “秋兒,他是邪神厲道友的義子,以後不必見外,可以‘兄妹’相稱……”
  “兄妹相稱?”于秋秋想不到師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朝姜青望了眼,不期然中臉上一陣紅熱起來……
  剛才在樹林邊山徑上,若不是那個姜青手上有兩下子,早已血濺七尺,喪命自己緬刀之下了。
  他是邪神厲勿邪的義子,跟我“彩鶯”于秋秋又有什麼關係?
  姜青聽到這“兄妹相稱”四字,懷著跟于秋秋同樣的心情,感到愕然。
  玉真輕輕握著愛徒的細手,懷著濃濃的感觸,向姜青道:
  “秋秋早年失怙,老身把她扶養長大,算來已有二十一歲了……”
  她向秋秋道:
  “秋兒,你不能一輩子在這荒山古庵陪伴師父,此番姜青到來,倒是再好沒有……你隨同你青哥到江湖各地走走,可以增加一些見聞、閱歷……”
  于秋秋聽到這些話,心裡又驚又喜、又羞,又……她辨不出這個滋味來……
  江湖上走走,可以開開眼界,看到花花綠綠的世界,要比耽在荒山古庵強多了。
  但是,剛才給自己罵過“臭小子、野男人”的年輕人,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要跟他相伴起,還要叫他“青哥”,那……多羞人,多彆扭!
  姜青當然也有他的想法……
  東海“長離島”,一雙懷孕中的嬌妻!
  戰大哥府邸的黃倩倩,跟自己有‘義兄妹’的名義。
  如果和這個“彩鶯”于秋秋相處一起,那是“師出無名”,她又是自己的什麼人?
  玉真朝若有所思中的姜青望了眼,道:
  “姜青,你過去的情形,從江湖傳聞老身也知道一些……‘雲山孤雁’夏蕙,‘煙霞山莊’的大小姐玲玲姑娘,已是你一雙愛妻……”
  于秋秋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原來不敢說的,卻忍不住嘴裡冒出一句來:
  “青……你有兩個妻子?”
  姜青臉一紅,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玉真望了愛徒一眼,又道:
  “姜青,你帶了你秋妹在一起,相信以後你義父不會見怪,同時他會替你出個主意!”
  這些話聽進姜青耳裡,依稀模糊中,使他找到了一個答案……
  眼前這位玉真師太,昔年跟義父之間,似乎植下了一段微妙的感情。
  她要讓秋秋跟自己相處一起,似乎是含有某種“補償”的意味。
  姜青雖然無法接受這份“盛意”,但其中似乎有錯綜同甘共苦的前因,卻也使他無法拒絕。
  當他心念遊轉之際,替自己決定下來……
  大丈夫暗室不欺,問心無愧……這位秋秋姑娘日後跟自己相處一起,把她視作同胞妹子是了。
  玉真師太從座椅站起走進裡間,不多時,手裡拿了一只翠綠玉鐲出來……
  視線投向秋秋,輕輕嘆了口氣,道:
  “秋兒,這只玉鐲師父給你……日後見到邪神厲勿邪他會告訴你這玉鐲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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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別師下山

  秋秋接過玉鐲,突然想到那回事上,鼻子一酸,兩行淚水簌簌流了下來,道:
  “師父,秋兒捨不得離開你,不願意離開你……”
  玉真師太原來不想笑的,而現在露出一縷笑意來,輕撫愛徒發頂,道:
  “痴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不能在此荒山古庵,丫角到老,陪伴你師父!”
  她向姜青道:
  “姜青,你要好好照顧你秋妹,別讓她受委屈。”
  姜青鼻子也感到酸酸的,兩眼浮起一層霧氣,點點頭道:
  “玉真前輩不必叮嚀,青兒知道!”
  玉真聽到這聲“青兒”,兩眼噙著淚水,真正笑了起來。
  秋秋“噗”的跪下玉真師太面前……姜青兩腿一軟,也跟著跪了下來。
  玉真伸手扶起兩人,道:
  “你們倆孩子,快起來……老身總算了斷了這一樁心願……秋兒,師父替你去裡面收拾一下!”
  她轉過身時,淚水也已墜落胸襟……她不讓兩個孩子看到,急急走向裡間。
  于秋秋淚漬猶新,接觸到姜青投來的視線時,臉上一陣紅熱起來。
  姜青輕柔地問道:
  “秋妹,你來臥雲岩‘梅甸庵’有多久了?”
  于秋秋想了下,才輕輕回答道:
  “五歲那年,師父把我帶上山的,迄今算來已有十六年了。”
  姜青不讓眼前氣氛沉重下來,找了個輕鬆話題,含笑問道:
  “你和師父在這裡天目山‘臣雲岩’,你們有沒有下山,去附近城鎮走走?”
  秋秋輕輕一笑,道:
  “有的,不過不常下山,一年也只有兩三次,那是添買些東西。”
  這裡雖是世外桃源,卻也寂寞得很,是以姜青又問道:
  “秋妹,外間人有沒有來這裡‘臥雲岩’?”
  秋秋見姜青問這話,自然地想到在樹林邊山徑,罵他“臭小子、野男人”那回事上……
  臉蛋兒又辣辣紅熱起來,“咭!”脆生生一笑,才回答道:
  “有人上‘臥雲岩’,秋秋就把他們趕跑啦!”
  姜青見她這樣回答,也想到樹林邊那回事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玉真師太從裡間收拾了一只囊袋,出來外面,道:
  “秋兒,裡面有盤纏銀兩,替換的衣衫,還有一瓶‘八寶續命丹’,和師父傳你的‘天星寒雨針’……”
  秋秋看到師父拎著一只囊袋,說出這些話……這張臉又苦了下來,跪到地上,道:
  “師父,秋兒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見你老人家?”
  玉真師太把她扶起,道:
  “痴兒,你又不是師父把你趕走的,這裡是你的家。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帶了解釋似的口氣,又道:
  “這次趁青兒之便,帶你去江湖各地走走,讓青兒陪你往東海‘長離島’,替師父拜見那位邪神厲勿邪厲道友……”
  秋秋聽到下面幾句話,點點頭,道:
  “師父這樣吩咐,秋兒知道。”
  玉真師太又想轉過來,視線投向姜青,道:
  “青兒,方才老身雖然這樣說,但一切情形,還是由你們自己決定……”
  姜青已聽出弦外之音,彎腰一點頭,道:
  “是的,青兒知道。”
  姜青向玉真師太告辭,帶了于秋秋出“梅甸庵”
  秋秋一步三回頭,兩眼噙著淚水,一片依依不舍之狀。
  玉真師太何嘗不難受……相依在一起,整整十六年的愛徒,離自己而去。
  但,也是她自己向秋秋說的……不能讓秋秋在荒無人煙,空山寂寂的“梅甸庵”,消磨了花般的年華!
  秋秋還年輕著,她有她的將來,讓她像一只翩空翱翔的小鳥,飛遊在藍天白雲中。
  武林中給姜青一個“火雲邪者”的稱號,其實姜青並不“邪”,正像當年厲勿邪有“邪神”之稱一樣。
  玉真師太在這世界上,雖然駐顏有術,但是她已渡過漫長的歲月……
  她已看出姜青是個宅心仁厚,胸襟磊落的年輕人……
  何況,又是邪神厲勿邪的義子。
  是以,她將相依為命,唯一的愛徒“彩鶯”于秋秋交了給他。
  玉真師太見秋兒一片孺慕難舍之狀,她讓自己臉上展出一縷笑容,連連揮手示意。
  于秋秋隨同姜青拐向迂迴曲折的山徑一端,影形消失,玉真師太兩行淚水也流了下來。
  兩人來到山腰處,姜青縱目遠眺,要找自己二人去的方向……
  秋秋遙指前面,道:
  “我們從那邊下山,再去不遠,就是浙皖交境之處了……”
  姜青一笑道:
  “對了,秋妹,你比我清楚才是……”
  兩人沿著山徑而下。
  姜青想到那回事上,問道:
  “秋妹,關於我義父邪神厲勿邪之事,你師父在你跟前,有沒有談到過?”
  于秋秋道:
  “今天才是第一次,過去我從沒有聽她老人家,提到邪神厲老前輩身上……”
  她詫異又問:
  “青哥,剛才從師父話中聽來,昔年她和厲老前輩好像很熟悉……”
  姜青知道她“熟悉”這兩個字,已包涵了很廣泛的含意……他輕輕應了聲,替代了回答。
  兩人來到山腳處,看到前面是處鎮甸,就向前面鎮上走去……
  姜青側臉一瞥,問道:
  “秋妹,這裡你曾來過?”
  秋秋“嗯”了聲,道:
  “這裡叫‘毛家鋪’,大街上有不少店家買賣……”
  兩人來到“毛家鋪”大街上……迎面過來一個衣衫襤褸,看來有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向姜青拱拱手,道:
  “爺,求你布施布施……”
  姜青一看,原來是個小要飯,他看到這小要飯,突然想到另外一個人身上……那是醉丐孟星的弟子小松兒。
  松兒年紀跟這小要飯差不多,不知現在去了什麼地方。
  他心裡這樣在想,就從袋囊裡取出一塊碎銀,給了這小要飯……小要飯千恩萬謝離去。
  秋秋一指大街前端,道:
  “青哥,前面有家‘高賓飯店’,裡面葷素都有。”
  姜青聽到下面那句話,在他來說覺得有點古怪,轉臉一笑,問道:
  “秋妹,你吃葷,還是吃素的?”
  秋秋臉一紅,“咭”地一笑,道:
  “跟師父出來,當然葷腥不上口,跟你在一起那就隨便了。”
  他們走進這家“高賓飯店”,可能現在用膳時間尚早,裡面客人只有四五成座,兩人挑下桌座,姜青吩咐店夥端上酒菜。
  秋秋殊感意外,道:
  “你喝酒?”
  姜青問道:
  “你喝不喝?”
  于秋秋縮縮鼻子做了個怪臉……店夥酒萊端上,姜青在自己杯子裡斟下一杯酒,秋秋慢慢用膳,陪他談著。
  方桌橫邊一暗,站下一個人。
  姜青轉臉看去,這人衣衫襤褸,洗得卻是十分乾淨,身材修長,濃眉環眼,年紀有五十左右。
  這人看進姜青眼裡,十分面熟,似乎在哪裡曾見到過,一時就想不起來。
  那人哈哈一笑,道:
  “姜大俠,久違了……是否還記得我‘窮家幫’的葛松?”
  姜青聽到這話,倏然已想了起來……不錯,此老是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
  他心念閃轉,長身站了起來,抱拳一禮,道:
  “葛幫主,白雲嶺陰陽谷一別,匆匆已五年多了。”
  窮俠葛松含笑道:
  “姜大俠已非昔年葛某見到時那副容貌,但經長離島衛島主述說後,相信不會有錯,才前來問候!”
  姜青吩咐店夥添上一付碗筷,又將旁邊“彩鶯”于秋秋介紹了下。
  葛松坐下後,賓主各敬一杯酒……姜青問道:
  “葛幫主如何會來此地?”
  葛松喟然道:
  “窮家幫弟子雖然到處為家,處處是家,但葛松來此,是為了師叔‘醉丐’孟星之事……”
  姜青接口道:
  “不錯,‘醉丐’孟老哥,遭‘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所害……”
  葛松道:
  “姜大俠已知道此事?”
  姜青把當時情形告訴了窮俠葛松,接著道:
  “玉鳳時嬌自己供認此一罪狀,姜某為要替孟老哥報仇,原是一劍要將她置於死地,由於‘天地門’還不知道時嬌與姜某照面交手之事,當時姜某斷去時嬌一束長髮,暫時留她一命,讓她回‘天地門’總壇……”
  葛松激動地道:
  “有姜大俠一臂之助,何愁‘玉鳳’時嬌,何愁區區‘天地門’……”
  他們正在談著時,傳來店小二吆喝之聲……原來有兩個小要飯要闖進店堂。
  姜青轉臉一瞥,其中一個正是孟老哥的愛徒小松兒,另外那個是來“毛家鋪”時,向自己求乞的小要飯。
  姜青這一發現,已知這窮家幫幫主葛松,如何會找來這家“高賓飯店”的。
  他向店小二道:
  “店夥,這兩人是在下朋友,不必趕走,讓他們進來就是。”
  這名店小二不由詫然一震……
  這樣一位衣衫體面的公子爺,竟是這兩個小要飯的朋友?
  現在店堂裡有客人這樣吩咐,店夥就不敢再趕走他們……
  小松兒進來店堂,向姜青跪拜一禮,道:
  “松兒見過姜叔叔!”
  姜青又吩咐店夥擺上兩付碗筷,讓兩人邊上坐下。
  小松兒沒有吃喝,手背一抹眼,流淚道:
  “姜叔叔,替松兒師父報仇……他老人家死得好慘!”
  姜青安慰道:
  “小松兒,剛才姜叔叔就跟你師兄在談此事……殺害你師父的玉鳳時嬌,姜叔叔已跟她照面交手過一次,斷她一束長髮,下次落在姜叔叔手裡,摘去她腦袋。”
  小松兒聽到姜青這些話後,才捧起飯碗吃喝起來。
  窮俠葛松道:
  “姜大俠如有見示,要找葛某很方便,江湖每一角落,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可以找上當地的舵主,分舵主留下你姜大俠見面的地點,葛某獲得此訊,立刻前來晉見……”
  姜青問道:
  “敢問葛幫主,如何跟貴幫中舵主,分舵主聯絡?”
  葛松道:
  “找上一家鬧處的酒肆飯館,坐下窗沿桌座,酒壺揭去蓋子,上面放一雙筷子,將酒壺放到窗檻處……”
  旁邊靜靜聽著的“彩鶯”于秋秋覺得出奇,忍不住問道:
  “葛幫主,這樣會有窮家幫中弟子找來?”
  葛松一點頭,道:
  “窮家幫中弟子看到窗檻有揭去蓋,放下一雙筷子的酒壺,就會稟報當地的舵主……舵主知道此事,就會找上前來……”
  姜青不由困惑道:
  “葛幫主,但姜某並不認識貴幫那位舵主?”
  葛松一笑道:
  “他會來到你桌座邊,施禮招呼……你們就用‘暗語’對口……窮家幫中暗語,分有上中下數級,現在葛某告訴姜大俠的,乃是與幫主聯絡的暗語……”
  姜青聽來出奇,不由輕輕“哦”了聲。
  葛松不厭其詳道:
  “窮家幫中舵主,向你姜大俠施禮招呼後,你說出一句‘枝頭喜鵲叫’,他接上一句‘富貴門中到’,你再對上一句‘盤根結蒂處’,他答口是‘店門酒幌飄’,這四句對答過後,窮家幫中舵主,會接受你的差遣吩咐……”
  微微一頓,又道:
  “這四句對答暗語,是屬於幫主所用,在窮家幫中有無上權力,並非一定用在召見葛某身上……如姜大俠遇有緊要的事,用上這四句暗語,窮家幫中弟子照樣賣命,跑腿。”
  秋秋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青哥,窮家幫中原來還有這等新鮮事……”
  姜青喟然道:
  “窮家幫中弟子,蹤遍天下江湖每一角落,擁有一股渾厚的實力,可惜武林中並不注意到這上面。”
  小松兒兩碗飯吃下肚裡,旁邊那個小要飯已放下飯碗等他,他跳下椅子,道:
  “姜叔叔,松兒跟盯兒要走啦……”
  姜青把他叫住,道:
  “小松兒,你等等……”
  他解下一枚玉佩,掛到小松兒頸上。
  窮俠葛松看到這一幕,大聲道:
  “小松兒,還不快向姜叔叔道謝!”
  小松兒跪地磕了個頭,姜青急急把他扶起,側臉向葛松道:
  “葛幫主,我孟老哥回去了,留下這個孩子,你要好好照顧才是。”
  窮俠葛松聽到這話,兩眼感到濕潤潤的,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姜大俠,葛松知道……等我回去那一天小松兒也就是窮家幫幫主了。”
  姜青輕輕籲吐了口氣,替代了他的回答。
  小松兒跟另外那個小要飯,跳跳蹦蹦出了“高賓飯店”。
  葛松問道:
  “姜大俠與於姑娘,你兩位此去何處?”
  姜青知道長離一梟和窮俠葛松之間,誤會冰釋,是以含笑道:
  “姜某與於姑娘,此去浙皖交境的‘彌陀集’,赴長離一梟衛前輩之約。”
  葛松一笑,道:
  “姜大俠,你見到衛島主,替葛松致意問候。”
  姜青頷首道:
  “不用葛幫主吩咐,姜某知道。”
  葛松吃喝過後,先告辭離去。
  桌座上又剩下他們兩人……于秋秋輕輕一笑,道:
  “青哥,你認識的人,還真不少呢!”
  姜青含笑接上道:
  “其中還包括了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之徒,‘彩鶯’于秋秋姑娘。”
  于秋秋想笑沒有笑,朝他注視了眼。
  姜青一看窗外天色,想到一件事上,把店夥叫近過來,問道:
  “店夥,‘毛家鋪’鎮上可有清靜的客店?”
  店夥連連點頭,道:
  “有,有……就在小店的斜對面那家‘鴻福客店’,裡面客房清靜幽致。”
  于秋秋見姜青向店夥問出這話,胸窩裡這顆心“噗!噗!
  噗!”跳躍起來,紅著臉,把頭低低的垂了下來。
  姜青倒沒有想得那麼多,把帳付了後,向秋秋道:
  “秋妹,天色晚了,我們就在這裡‘毛家鋪’住宿下來,明晨再啟程吧!”
  于秋秋輕輕應了聲,跟在姜青後面,走出這家“高賓飯店”。
  兩人來到“鴻福客店”,姜青向櫃檯上的老掌櫃道:
  “掌櫃的,請你給我們兩間貼鄰相隔的客房!”
  客店老掌櫃見兩人進店來,還以為是小兩口,現在聽姜青說這話,才知道自己錯了眼,連連點頭道:
  “小客店,進深後院,正有兩間貼鄰的房間空著,不妨委屈一個晚上。”
  于秋秋聽到這些話,原來那份不安的心情,才始寧靜下來……
  她低著頭站在姜青後面,緩緩抬起臉,朝他後影投過一瞥。
  于秋秋的這一瞥中,使她有了安全感,使他對這個年輕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老掌櫃陪著他們來到進深後院,前後推開兩扇客房門,燃起油燈,道:
  “小客官,就是這兩間!”
  姜青探頭一看,裡面尚稱不錯,也就向老掌櫃道:
  “掌櫃的,我們今晚就住下這兩間客房行了!”
  掌櫃的彎了腰離去。
  姜青向于秋秋道:
  “秋妹,現在時間還早,你是不是就要進客房休息?”
  秋秋縱顏一笑,道:
  “我去把那邊油燈熄了,來你房裡坐坐!”
  不多時,秋秋進姜青的客房,坐下桌邊椅子,道:
  “青哥,現在我們都閒著,你告訴我一些你過去的事……”
  “過去的事?”姜青笑道:“過去的事有好多,你問的是哪些?”
  于秋秋問道:
  “青哥,你一身武技,都是邪神厲老前輩傳授的?他老人家怎麼又是你義父?”
  姜青撩起一絲的感觸,道:
  “那是後來的事……我早先是滇北‘怒江派’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的大弟子……”
  他剔去一部份,把當年的經過情形告訴了秋秋。
  秋秋朝他那張英姿煥發的臉孔注視了眼,道:
  “怪不得那葛幫主,說你不是過去那副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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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夤夜之戰

  客房裡兩人正在談著時,突然外面院子一響“嗒”的石子墜地聲!
  姜青臉色一怔,輕輕“噓”了聲,道:
  “秋妹,別聲張,可能有人來犯……”
  吹熄桌上燈火,拉開房門縱目迴轉看去……這座十來丈方圓,靜悄悄的院子邊沿,站著一個年有六十左右的駝背老人,雙目炯炯如電,朝著姜青張開的這扇房門看來。
  姜青在星月光亮下,看到這不速之客,心裡暗暗詫異……此人素昧生平,是誰?
  他抱拳一禮,道:
  “何處高人,找來姜青客旅?”
  駝背老人嘿嘿一笑,道:
  “‘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前來拜會‘火雲邪者’姜大俠……”
  姜青聽到這名號,微微一笑,道:
  “好說,好說……敢情浦壇主要與區區姜青,手下過幾招?”
  “駝龍”浦振一點頭,道:
  “不錯……只是此地旅館客店,怕會驚擾了別人,換個地點較量幾手如何?”
  姜青頷首道:
  “姜某奉陪……但不知何時何地?”
  駝龍浦振道:
  “此時此刻,‘毛家鋪’的西郊,半屏山下!”
  姜青道:
  “請浦壇主先行一步,姜某銜尾即到。”
  駝龍浦振“嘿嘿嘿”幾聲冷笑,躍身縱上“鴻福客店”風火高牆離去。
  姜青回進客房,帶上兵器,向于秋秋問道:
  “秋妹,你可知道‘毛家鋪’西郊,半屏山這一個地方?”
  于秋秋點點頭,道:
  “我知道,出‘毛家鋪’鎮,西行十來里路就是半屏山下……青哥,我陪你一起去!”
  她話落,已把緬刀負上肩背!
  兩人出客房,拉上房門,由風火牆電射而出……星月下猶若抹輕煙,往“毛家鋪”西郊而去。
  兩瞥身形盪空激射,“唰唰唰”幾個起落,半屏山已遙遙在望。
  半屏山就像一座屏風,但左邊卻塌下一截,這“半屏山”之命名,可能由此而來。
  兩人來到山麓,夜風呼呼,林木蕭森,站在一塊空地邊,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姜青正在暗暗猜疑之間,山麓樹林處,傳出一響吆吼的聲音,道:
  “浦壇主,讓我‘旱地蛟’屠欣來看看,什麼‘火雲邪者’,是不是驚天動地,三頭六臂的人物?”
  這響說話聲中,空地邊樹林,“騰”的聲,跳出一個黑臉猛漢,身高七尺,兩臂渾粗,一雙油缽大的拳頭,兩條粗眉,一對暴眼。
  此“旱地蛟”屠欣,也是“天地門”中拉攏來,江湖中有數的人物……
  旱地蛟屠欣,練得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鋼皮鐵骨,刀槍不入,兩臂有水牛般大的膂力。
  姜青見樹林裡撲出這樣一個猛漢來,心裡不由暗暗嘀咕!
  “駝龍浦振自己不露臉,出來這樣一個人……難道今夜對方來個‘車輪大戰’?”
  姜青心念正在閃轉之際,左邊樹林,“唰”的一聲疾如飛鳥,掠出一條人影,就像幾兩棉花似的,在旱地蛟屠欣三五尺處,飄落下來……
  一指旱地蛟屠欣,吐出一縷稚嫩的童子聲音,道:
  “憑你這樣一條泥鰍黃鱔,也配跟‘火雲邪者’姜大俠交手,小爺來對付你,足夠有餘了!”
  姜青不由詫異,一驚!
  于秋秋悄聲道:
  “青哥,那不是小松兒麼?”
  姜青倏然想了起來……
  包括“窮俠”葛松在內的窮家幫中人,夜晚走出“高賓飯店”後,可能暗中護守自己,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和秋妹兩人。
  對“天地門”中人物來“毛家鋪”,窮家幫中人無孔不入,消息靈通,顯然也知道得。
  旱地蛟屠欣看了這樣一個小要飯時,卻忘了小松兒剛才施展的輕功身法,吼喝聲道:
  “你這個小要飯,你來這裡討飯,那是想在爺爺手中討死了!”
  小松兒突然一個飛身,躥起五六尺高,結結實實“啪”的聲,兜面打了屠欣一記耳光。
  這手法之快,既是像旱地蛟屠欣這樣的人物,居然也閃躲不開。
  站在空地邊沿的秋秋,輕輕向姜青道:
  “青哥,小松兒身法真快!”
  旱地蛟屠欣大喝一聲,道:
  “小雜種,取你狗命!”
  就在這響喝聲中,猛一上步,一個“癲牛撞欄”之勢,兩個缽大的拳頭,真向小松兒面門搥去。
  小松兒輕巧靈活,輕輕一閃身,連壁上觀的姜青,也不知道這孩子用的什麼身法,已經到旱地蛟背後。
  旱地蛟屠欣,這一氣非同小可……大吼一聲,猛地一個“金龍掉尾”,回身向小松兒撲來。
  小松兒一矮身,身子陀螺般一轉,滴溜已滑出數步。
  旱地蛟又打了個空,幾乎跌個“餓狗吃屎”,氣得他哇哇怪叫如雷,掄起一雙拳頭,凌風似的,直向小松兒搗去。
  小松兒也不還手,一味施展“流水步法”……
  東來西閃,西來東避,就像走馬燈似的兜著旱地蛟團團轉……前後左右,都是小松兒的影子。
  旱地蛟枉有水牛般大的力氣,累得一身臭汗,手上施展一套“八仙拳”,連對方的皮毛也沒有沾著一下。
  邊上壁上觀的姜青,有所感觸的向秋秋道:
  “秋妹,學武之人,自己需要有天賦的資質,小松兒雖然是‘醉丐’孟星之徒,但這孩子資質稟異,是以能有這等武技顯出來。”
  旱地蛟屠欣,大吼一聲,跳退兩步道:
  “你這個小雜種,這就是你們‘窮家幫’,討飯的本領麼?”
  小松兒還沒有開腔,左邊樹林傳出一陣朗笑,大聲道:
  “旱地蛟屠欣,你要會會‘要飯本領’,‘窮俠’葛松陪你玩幾招……”
  這個“招”字剛出口,小松兒旁邊飄落一個修長身材,年有五十左右,濃眉環眼的武士。
  小松兒見掌門師兄來到,就退下一邊,來到姜青、秋秋兩人站立之處。
  旱地蛟屠欣一指葛松,道:
  “你就是‘要飯頭兒’葛松?”
  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真是區區葛松……你要領教窮家幫要飯本領,葛某陪你玩上幾招……”
  旱地蛟喝聲道:
  “臭要飯的,你別臭美……”
  說到這個“美”字,出招“八仙拳”,一雙缽大的拳頭,向葛松兜面打到!
  窮俠葛松冷然一笑,挪身閃過,使出他成名絕學“遊鷹掌”,掌挾勁風,向對方遞上。
  場子邊沿的姜青,向松兒問道:
  “小松兒,你和你掌門師兄怎麼會來這裡的?”
  小松兒很懂事的道:
  “師兄跟咱松兒說,姜叔叔和那位姑娘,雖然本領了得,可是敵暗我明,會吃‘天地門’中人的虧,就暗中保護你們……”
  他一指對面樹林,又道:
  “窮家幫中已把‘天地門’中情形,探聽得清楚,知道他們藏身在半屏山下那邊樹林裡……把你姜叔叔找來,他們來個‘車輪大戰’,要把你累死……可是他們不知道,咱和師兄已守在這裡……”
  突然,打鬥場子裡,傳來一陣吼叫……旱地蚊屠欣這副二百多斤水牛似的身體,給窮俠葛松一式“霸王舉鼎”之勢,舉了起來,離地三尺,向外一甩!
  旱地蛟哇哇連叫,身如斷線紙鳶,飛出三四丈外,“叭”的聲摔落地上。
  饒是旱地蛟屠欣,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給窮俠葛松這一挫一扔,立時暈倒地上,再也爬不起身來。
  旱地蛟屠欣倒地,就即吆喝聲起,樹林邊處跳出兩個彪形大漢……
  一個叫“紅靈官”馬廷,一個叫“行者”巫清……都是“天地門”邀來的江湖好漢。
  馬廷使用一口“厚背大環刀”,巫清手舞一根“豹尾棍”。
  雙雙飛躍而上,一左一右,已把窮俠葛松夾困在中間。
  姜青看到這情形,一聲冷叱,道:
  “休得恃眾逞凶,我‘火雲邪者’姜青前來奉陪。”
  身形飛揚而出,截住紅靈官馬廷。
  眼前“窮俠”葛松,和姜青兩人,都是赤手空拳。
  馬廷大喝聲,道:
  “呔,‘火雲邪者’姜青,我“紅靈官”刀下不斬空手匹夫,快亮兵器動手,”
  姜青冷然一笑,道:
  “不必,區區要會你‘紅靈官’馬廷,赤手空拳已夠了!”
  馬廷怒聲罵道:
  “魔仔,這是你自己找死……”
  說到這“死”字,刀環嘩啦啦一陣怪響,使個“獨劈華山”之勢,朝姜青兜頭兜臉砸下。
  姜青一聲“來得好”,挪身半步,馬廷一刀,斬了個空。
  姜青挪身閃晃時,已展出赤眉石魚所傳“五行二儀掌”掌法……
  一招“金鼎焚圭”,橫掌如刃,朝馬廷面門,直切而下。
  馬廷躍退兩尺……掌勢銳風掠過,拂著面門,其痛猶如刀割。
  馬廷怒火湧起,倏地塌身,刀光一閃,一式“柘樹盤根”,又向姜青雙腿斬來。
  姜青一聲長嘯,身形閃晃,像魑魅遊魂似的身形不知去向。
  馬廷駭然一怔,正在愣愣抹眼看時,一縷聲音,響起背後:
  “馬廷,區區姜青就在你身後呢!”
  姜青不願沾莫須有者之血,也不樹立不必要的仇家,是以他非不得已時,不展使義父邪神嫡傳絕學。
  剛才他閃身馬廷背後,如果以他過去施展的身手,十個“紅靈官”馬廷,已血濺七尺,橫屍地上。
  馬廷回頭一看,姜青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背後……
  大喝一聲,一招“玉帶圍腰”,揮手又是一刀,翻身猛掃而下。
  姜青心裡很清楚,眼前紅靈官馬廷之流,只是受“天地門”中所利用,跟自己談不上怨仇過節,只要略使薄懲,亦已夠了。
  他見對方回身一刀砍來,又是挪身閃開。
  馬廷怒不可遏,霍地一轉,展出他成名江湖的“三絕刀”刀法,揮揮霍霍,卷起一道刀光,宛如遊虹匹練,直掃過來。
  姜青展出早年“九天神龍”華明軒所傳“大擒拿手” 盤、打、挑、拍、壓、勾、拉、圓、轉、滑……
  一式一招,迅如風飄,身形不離紅靈官馬廷刀光五尺以外。
  可是馬廷已使盡了“壓箱底”本領,也休想斬著對方一根汗毛。
  兩人這一照面之下,已打了二十餘招。
  姜青一聲冷叱:
  “著!”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馬廷猛然發覺自己左腿湧泉穴,吃了對方戟指一點……但是,等到發覺,已經晚了……
  “撲通”一聲,身子一軟,已跪到地上。
  現在馬廷這副模樣,已不是“紅靈官”,那是塑在城隍前,一個捧元寶的小鬼……
  他這一跪下,再也站不起來。
  這邊“行者”巫清,所擅長的卻是一身小巧綿軟功夫……還能打出一手“飛星喪門弩”。
  這個巫清在江湖上,是個有名心狠手辣的角色……他發現窮俠葛松赤手空拳來對付自己,心裡已有了主意。他也不搭話,大喝一聲,一個箭步,“豹尾三截棍”嘩啦一掄,一招“烏龍掠地”,直向葛松打來。
  在棍棒中,三節棍列為威猛兵器……
  三節棍分為三截,又稱“三截棍”,每一節之間,各用鋼環套住。
  棍長七尺,掄舞之間,一丈圈內全是棍影,使敵人難為躲開。
  如果對方用兵器去格,三節棍逢硬拐彎,確是利害非凡。
  不過,使用三節棍的,要兼軟硬兩門功夫,武藝差一點的人,反為棍所累。
  “行者”巫清,卻是此道能手……他朝葛松一棍打去,眼看對方已萬難閃避。
  誰知“窮俠”葛松,只是閃身一扭,人已不知去向。
  巫清猛然一驚,張目四顧……
  突然左肩頭被人拍了下,跟著一個聲音冷冷道:
  “朋友,你這套棍法,敢情是向你‘師妹’學的?”
  巫清勃然大怒,一旋棍把,一響“嘩啦”聲起,一式“彩鳳歸巢”,翻身猛掃過來。
  葛松一閃身,又在兩丈以外。
  眼前憑“行者”巫清的目力,居然看不出對方如何避避的。
  巫清兩棍落空,已知道這“要飯頭兒”不是輕易所能應付的。
  他外表上一副盛怒之色,飛步趕上,暗中已把一筒“喪門弩”,悄悄搭上機簧
  又是一棍“五丁劈山”,向“窮俠”葛松的天靈蓋砸下。
  葛松遊身如電,已閃向一邊。
  巫清把三節棍,舞起一片棍山,“呼呼掠風”一連數十照面……葛松步如行雲流水,連衣角也沒有被巫清的三節棍沾著。
  巫清吼叱一聲,倒拖棍把,往後一跳……那是一副敗退之狀。
  “窮俠”葛松一個飛身,直撲過來……
  巫清突然一個“怪蟒翻身”之勢,右手捉棍,一個盤打,直向對方下盤猛砸……
  左手一揚,一陣“嗒嗒嗒”之聲,十二支“飛星喪門弩”,宛如一蓬銀雨,急射而出
  巫清考慮周密 生恐對方,有上乘內家功力,暗器難傷,特地將勁勢集中,朝向葛松的五官七孔,直打過來。
  行者巫清認為自己這個主意想得不錯……兵器、暗器齊齊施展,而且又出於對方不意,就是大羅神仙,也難閃避了。
  但是,行者巫清這一點卻沒有想到……這位當今江湖窮家幫幫主葛松,乃是玩暗器的大行家。
  昔年,葛松以一手“浮鷹掌”,和三十六顆“鐵蓮子”
  打遍大江以南,罕逢敵手。
  現在行者巫清要以暗器,來暗算“窮俠”葛松,那是“班門弄斧”了。
  窮俠葛松久經大敵,初交上手時,已經發覺巫清衣袖之內,藏有“弓筒”,已知是一種極歹毒的暗器。
  葛松雖然自己使用“鐵蓮子”暗器,那是與人照面交手,在危急之際,用來“掠陣、破陣”,而“鐵蓮子”俱是“白頭”不滲毒藥的。
  他自己使用暗器,但是痛恨江湖中人,使用歹毒無比的滲毒暗器。
  窮俠葛松一見巫清,明的暗的一齊發難,大喝一聲:
  “來得正好!”
  左手一揚,一股強烈掌風,電掣而出……發出的這股掌風,滲入“太乙奇門罡氣”力逾千斤,無堅不摧。
  巫清打出的十二支“飛星喪門弩”,觸上“太乙奇門罡氣”,立時化作滿天碎屑,宛若一蓬雪花似的,飛舞落地。
  就在這同一剎那之間
  葛松右手一沉,執住棍頭,用力一拖,巫清握棍的虎口,立時震裂!
  巫清“哎呀”一聲,三節棍已給葛松一手奪過……
  “不好”兩字還在嘴裡打轉,葛松順手一送,已把棍尖點上他右肩環骨的“天傷穴”上。
  巫清“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這一來,這個慣用歹毒暗器傷人的行者巫清,一臂遭窮俠葛松所廢,已不能再用“飛星喪門弩”傷人了。
  就在窮俠葛松裁下行者巫清之際,那邊姜青已製住“紅靈官”馬廷。
  那邊樹林處嘿嘿數聲冷笑,人影閃晃,“唰!唰!唰!”
  飛出三個人來……
  第一個是“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腰間纏著一條“九合金絲棍”。
  其餘兩個,一個是三十歲開外,短小精悍人物,號稱“錦色猴”,名叫“史明”,捧著一對“判官筆”。
  判官筆有“雙筆”“單筆”之分,這個錦毛猴史明所使用的是“雙筆”。
  另外那個,年約四十左右……這人一張黑臉膛,一副絡腮鬍子,兇眉暴眼,手中捧著一支“吳鉤劍”。
  “吳鉤劍”這種兵器,相傳出於春秋時,乃是伍子胥所創,也是一種古兵刃,後來漸漸失傳,是以江湖上會使用“吳鉤劍”的,已寥寥無幾。
  此人叫“伏地狼影”楊迪,卻精於“吳鉤劍”這一門兵器。
  這兩人亦是經“天地門”所邀,來插手助拳。
  “天地門”原來準備是“車輪大戰”,把“火雲邪者”姜青邀來半屏山之麓,即使不是血濺七尺,也要把他活活累死。
  可是在意想不到之下,窮家幫幫主葛松,帶了小師弟插手進來。
  這邊三人一出場,壁上觀的“彩鶯”于秋秋,亮出緬刀,一掠而至。
  眼前就成了三個鬥三個的場面。
  駝龍浦振晚上在“高賓酒店”,已發現秋秋跟姜青在一起,顯然是姜青親密之人。
  浦振為了要報玉鳳時嬌,給姜青斷發之仇,就亮出“九合金絲棍”找上于秋秋。
  兩人並不搭話,“九合金絲棍”和“緬刀”,金鐵交鳴聲中,激戰起來。
  錦毛猴史明,舞起雙筆,直取窮俠葛松。
  伏地狼影楊迪,把吳鉤劍一指姜青,道:
  “明知道你是‘火雲邪者’姜青,你快亮出兵刃,咱伏地狼影楊迪,會會你邪神嫡傳的絕學。”
  姜青見駝龍浦振,不擋住自己,而找向秋秋,暗暗感到驚奇……
  “彩鶯”于秋秋身懷之學,姜青在天目山臥雲岩時,已交手會過。
  他雖然相信秋秋不會敗在駝龍浦振之手,但總有幾分替她擔心。
  眼前之計,姜青要把這伏地狼影楊迪快快打發掉,必要時,可助秋秋一臂之力。
  姜青向楊迪冷然一笑,道:
  “姜某要會你這頭野狼,不需要施展邪神嫡傳之學,赤手空拳會你幾招。”
  楊迪怒目一瞪,牙關一咬,道:
  “咱楊迪不想佔這份便宜……你既然赤手空拳,我也收起寶劍奉陪……”
  話到這裡,就要把吳鉤劍插回背後。
  姜青突然一招手,道:
  “慢著……你這頭野狼,離開防身兵刃,就變了三腳貓,等一等,我找件傢伙來奉陪就是。”
  他沒有亮出背負“奔雷劍”,來到山麓處,見山腳沿有塊石柱……
  這塊插入泥地的石柱,五尺多長,兩尺多寬,少說也有四五百斤重。
  姜青要震慴這頭江湖野狼,讓他知難而退,自己必要時,可一助秋秋,是以展出“離火玄冰真氣”這份不可思議的內家功力。
  姜青兩腿扎個四平大馬,舒開雙臂,抓住石柱的兩邊,一聲清叱:
  “起!”
  這塊偌大沉重的石柱,給他雙臂一兜,立時兜了起來……石柱下的泥土,簌簌粉落如雨。
  姜青再聲大喝,身形一縱,連人帶石,跳出一丈多遠,在空地上,連舞幾下。
  這一來,把這伏地狼影楊迪,嚇個魂不附體……
  這塊石柱足足有四五百斤重,而且另一端埋在地上,入土兩尺,要把它拔起來,兩臂非得要千斤之力。
  眼前,姜青不但把整塊石柱,連根拔起,而且拈在手上,渾如燈草一般舞弄。
  伏地狼影楊迪,打滾江湖這麼多年,顯然是個識貨的行家……
  此刻,姜青並未展出邪神嫡傳絕學,露了這一手,竟有“大力千斤掌”這一類的本領。
  這塊石柱若是施展開來,自己兵刃碰上,那就崩飛脫手。
  若是飛舞起來,那是“橫掃千軍”,二丈之內勁風所到,誰也別想站立得住。
  姜青露了這一手,把這頭江湖野狼震慴住……原來那股勇氣,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指姜青,道:
  “姜青,咱楊迪手中吳鉤劍,豈能跟你石塊較量武技……”
  他嘴裡在說,已退回那邊樹林處。
  姜青縱聲大笑,把手中石柱一挫一送,如拋彈丸,飛出一丈多遠……
  轟然一股震耳巨響,石柱拋落地上,把地面裂出一口大土坑!
  就在這時候,那邊樹林邊,傳來“嘿嘿嘿”數聲冷笑……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進眼裡。
  姜青縱目投過一瞥,是個身軀魁偉,看來年紀有六十左右的和尚。
  這老和尚臉上猶如敷上一層金粉,閃閃生光,他身上穿著一襲色彩鮮豔的袈裟,顯然不是中土僧人,而是喇嘛和尚。
  此喇嘛和尚,就是前番“金駝獸”符立,夜犯杭州戰千羽府邸,繼後化敵為友,向姜青等眾人所提到的“玄雷尊者”麥倫。
  麥倫來自西康打箭爐“寶雷寺”,在“天地門”總壇,位為上賓。
  “玄雷尊者”麥倫,經“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之邀,也來半屏山之役。
  當姜青飛石退敵之際,駝龍浦振和錦毛猴史明,已和“彩鶯”于秋秋、“窮俠”葛松二人,殺個難分難解,不分勝負。
  姜青朝秋秋那邊看去,浦振手掄九合金絲棍,風馳電掣一般,和她手上緬刀,打了個勢均力敵。
  “彩鶯”于秋秋雖然是個才始二十一歲的年輕姑娘,但是名師出高徒,她是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浦振估不到這年輕女子,竟懷有這等絕技,捨命力拚,使秋秋也無法佔到便宜。
  眼前這個“錦毛猴”史明,和窮家幫幫主葛松交上手,用的兵器是一對判官筆。
  他使用這對判官筆,挑、點、拍、印,小巧輕便,全是點穴功夫。
  可是此番交上手的,不是別人,偏偏遇到這個“窮俠”葛松。
  葛松就是一個點穴大行家,史明這一遇上,那是“文王面前擺測字攤”了。
  窮俠葛松對於“點穴”,“拍穴”,“打穴”,“拿穴”四大功夫,都深得個中三昧。
  現在史明這等粗淺點穴功夫,用在葛松身上,如何點得著他……
  一連十數個照面點去,都給窮俠葛松,走馬燈似的左擋右挑,一一避過。
  這時樹林邊沿的喇嘛僧“玄雷尊者”麥倫,已看出眼前的形勢……
  此番半屏山山麓之役,如果自己再不出場,那是十有九敗了。
  麥倫暗中調勻了丹田之氣,霍地上前數步,把手一擺,朗聲道:
  “浦壇主,你等都退下,待老衲一個人前來對付行了!”
  駝龍浦振此番遇上這樣一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竟懷有這等絕技,已累得呼呼喘氣。
  至於那個錦毛猴史明,碰上窮俠葛松這樣一個對手,已是精疲力竭,狼狽不堪……明知再打下去有敗無勝,說不定還賠上一條命。
  兩人聽到“玄雷尊者”麥倫這話,如釋負重,立即虛應一招,雙雙退後。
  “玄雷尊者”麥倫,踏步上前,朝三人回顧一瞥,目注姜青,道:
  “‘火雲邪者’姜青,我剛才已看過你等所懷之學,看來也不過如此……現在要你等看看老佛爺的利害。”
  姜青冷然一笑,道:
  “你這位大喇嘛,有甚麼利害本領,儘管施展出來,好待我等送你歸天!”
  “玄雷尊者”麥倫,不再開腔
  一聲吼喝,他這張敷上一層金粉似的臉孔,漸漸泛出一層青紫色來。
  “唰!”的聲,把身上這件鮮紅色的袈裟僧袍,甩了下來,露出裡面一件小褂,和兩條筋絡可數的長臂。
  三人注意看去玄雷尊者麥倫兩條長臂,不知用了什麼藥物,染成又紫又黑……
  一陣陣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腥臭怪味,隨著風吹,四向飄送。
  十只手指,更是漆黑如墨……亮晶晶的手指甲,也有三寸多長。
  此時,玄雷尊者突然 的一矮身,全身骨節“格格”出聲。
  那張青紫的臉,又變得一片紙白……一雙鬼眼,兇光灼灼,猶若深山魑魅。
  麥倫十只手指,突然緩緩向前,伸長起來,足足比原來伸長了一倍,宛如殭屍利爪。
  這時,“玄雷尊者”麥倫的兩只腳,就像擂鼓似的,一步一步,直向姜青,秋秋兩人面前,直迫過來……猙獰可怖,活似食人鬼怪。
  如此一來,整個場地上鴉雀無聲,所有視線都投向玄雷尊者麥倫身上。
  窮俠葛松離隔距離稍遠
  葛松身為窮家幫幫主,平時蹤遊江湖各地,見多識廣,一看到玄雷尊者麥倫,雞爪似的十只手指,猛然想到一件事上……
  他大喝一聲,道:
  “姜大俠,於姑娘,速速退後……”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玄雷尊者麥倫一響慘厲,刺耳的嘯聲起,颯的帶起一股激厲狂風,人若離弦之箭,直撲而來……
  “彩鶯”于秋秋聽到葛松喝阻聲,已發現眼前勢頭不好,一縱身,閃後五六步。
  姜青自恃絕技在身,卻不知對方的“毒爪”利害……
  一見玄雷尊者疾撲過來,正待出手“五行二儀掌”,劈胸打去……
  就在這不可思議的情況之下,竟一跤跌倒在地。
  這時晨曦初曙,東方魚白,已黎明時分!
  窮俠葛松和彩鶯于秋秋兩人,不由大吃一驚,雙雙正要飛身上前搶救……
  突然,半屏山山腰,傳來一陣宛若洪鐘似的聲音,大聲在道:
  “你等不能接近,這是‘蠍爪功’……”
  這個“功”字猶在繚繞空中,一響“嘶”的破風聲,山腰飛落一抹灰影,這灰影身法之快,少有見到……從山腰到山麓,少說也有二三十丈,來人宛若一只灰鶴,疾如閃電,飛掠而至
  身形猶未沾地,舉起飄飄大袖,朝向“玄雷尊者”麥倫,兜頭一拂
  跟著龍吟似一聲長嘯,穿心一掌!
  眾人乍覺眼前一花,只見“玄雷尊者”麥倫的身子,像斷線風箏似的,飛出三丈多遠……
  頭部先自著地,“轟”的一聲,跌了一個腦破血流,已是一命嗚呼。
  來人這一出手,真可稱是疾若猿鳥,迅如電掣,僅在眨眼剎那間而已。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都出於雙方意料之外。
  窮俠定睛看時,長揖一禮,道:
  “原來是衛島主,葛某這廂有禮了!”
  “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這邊,看到長離一梟衛西露臉,自己這邊又折了一員大將,顯然勝負已成定局……
  他們摃起玄雷尊者麥倫屍體,悄然離去。
  “彩鶯”于秋秋才始蹤遊江湖,當然不會知道長離一梟其人其事!
  他急急來到姜青身邊,見他面如灰紙,牙關緊咬,暈迷在地上,心裡一陣焦急,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這時長離一梟、葛松,和小松兒都已過來 各個心頭都懷著憂急、不安。
  于秋秋含淚向窮俠葛松問道:
  “葛幫主,‘八寶續命丹’能不能把青哥傷勢,治救過來?”
  窮俠葛松聽得殊感意外的怔了下,道:
  “‘八寶續命丹’……於姑娘,你有這仙丹靈藥?”
  長離一梟聽到“八寶續命丹”這名稱,懷有跟葛松同樣的心情,詫然怔了下……
  此“八寶續命丹”在江湖傳聞中,乃是昔年一位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配製靈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這也只是傳聞中而已。
  此女人品不在玲丫頭、蕙丫頭之下,看來年歲比她兩人更輕,才只二十出頭而已。
  她口稱小兄弟姜青“青哥”,這份流淚焦急的模樣,過去從未聽小兄弟提到過……此女是誰?
  秋秋噙著淚水回答道:
  “秋秋離師父下山時,她老人家叫我隨身攜帶這‘八寶續命丹’……”
  她從貼身衣袋,拿出一只掌心大,扁扁的懸膽型的玉瓶,一指道:
  “瓶裡就是‘八寶續命丹’。”
  長離一梟朝姜青身上細細察看一番後,道:
  “還好……小兄弟只是誤中一點毒氣,未被‘蜴爪功’……於姑娘有此‘八寶續命丹’,小兄弟之傷,不礙事了!”
  秋秋見這文生秀士,口稱青哥為“小兄弟”,心裡暗自詫異……此人是誰?
  秋秋揭開玉瓷瓶瓶蓋,頓時繚繞起一陣氤氳異香。
  邊上長離一梟,又道:
  “於姑娘,‘八寶續命丹’乃是稀世珍物,給小兄弟服下三顆就已夠了。”
  秋秋從玉瓷瓶,倒下掌心三顆米粒大金色丸藥……
  長離一梟和葛松合作,托開姜青口齒,秋秋將三顆“八寶續命丹”,送進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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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龍淵寶劍

  姜青服下“八寶續命丹”,不多一刻,吐出一灘黑水,緩緩清醒過來。
  秋秋淚漬猶新,縱臉一笑,道:
  “青哥,你醒來啦!剛才把人急死了……”
  長離一梟含笑道:
  “小兄弟,你服下於姑娘的‘八寶續命丹’,你才驅毒醒轉過來的!”
  姜青站起身,把秋秋向長離一梟引見介紹了下,接著道:
  “秋妹是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長離一梟臉色接連數變,本來想說:
  “這位老人家,原來尚在人世!”
  但他沒有把這話說出嘴來。
  姜青突然想起,問道:
  “衛前輩,你如何也會來‘毛家鋪’鎮郊的半屏山山麓?”
  他問出這話,也是窮俠葛松所想知道的,是以朝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道:
  “‘彌陀集’離這裡不遠,經‘飛燕樓’弟子傳訊,你小兄弟偕於姑娘,昨晚已來‘毛家鋪’,老夫越半屏山捷徑,漏夜趕來,卻遇上半屏山這場戰役……”
  他朝天色望了眼,又道:
  “小兄弟,你和於姑娘不必再逗留‘毛家鋪’,跟老夫一起往‘彌陀集’吧……”
  視線投向窮俠葛松:
  “葛幫主,衛某替你引見一位志同道合的武林中人,以後你們對付‘天地門’這夥人,倒是個好幫手!”
  窮俠葛松問道:
  “衛島主所指,不知哪一位武林高手?”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
  他們談著時,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姜青道:
  “青哥,我們投宿的那家客店客房裡,還留下兩只小袋囊呢!”
  姜青一點頭,道:
  “秋妹,你不說,我差一點忘了……我現在去拿……”
  秋秋一笑,道:
  “別忘了我那間客房裡的袋囊……”
  “我知道……”姜青轉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你幾位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話到此,長身疾馳而去。
  長離一梟有所感觸中,微微一笑……
  小兄弟和這位於姑娘,畢竟都是好孩子,從他們話中聽來,分房而住,並無越軌之處。
  他心念遊轉之際,含笑向秋秋問道:
  “於姑娘,你如何會認識老夫小兄弟,你們又如何會成了兄妹?”
  于秋秋羞羞一笑……把姜青迷入天目山,闖入“臥雲岩”的經過說了下,又道:
  “師父好像跟青哥的義父邪神厲老前輩相識,她老人家要秋秋與青哥兄妹相稱……”
  微微一頓,又道:
  “師父說,趁青哥這次去臥雲巖之便,要他帶了秋秋江湖上走走……同時上東海長離島,代師父向厲老前輩問候!”
  長離一梟聽到下面那兩句話時,似乎昔年邪神厲前輩,和秋秋之師玉真師太,曾經有過一段交往。
  長離一梟直喚她名字,含笑道:
  “秋秋,你是昔年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前輩的衣缽傳人。
  剛才駝龍浦振,不但別想在你手中佔到便宜,他沒有把老命丟掉,已是他三代祖宗的保佑了!”
  秋秋咭咭笑了起來……
  卻又困惑問道:
  “衛前輩,你都看到啦!”
  長離一梟道:
  “老夫一對眼神,視夜晚如同白晝,從半屏山山腰,往下看得清清楚楚……後來看到‘玄雷尊者’麥倫,用‘蠍爪功’肆虐,就現身出來了。”
  他們在半屏山山麓談著時,似乎沒有多久,姜青背著兩個小袋囊,凌空翩然而下……身形沾地道:
  “衛前輩,我等現在就去‘彌陀集’吧!”
  秋秋把自己那個袋囊拿了過來,臉一紅,道:
  “你有沒有偷偷打開看過?”
  姜青苦笑道:
  “秋妹,早知你會問出這話,我把你袋囊留在你客房,讓你自己去拿了!”
  長離一梟、窮俠葛松、小松兒、姜青、于秋秋等五人,往“彌陀集”而來……
  姜青問道:
  “衛前輩,你吩咐‘飛燕樓’轉知,要姜青來浙皖交境的‘彌陀集’,有甚麼事嗎?”
  長離一梟一指葛松,道:
  “剛才老夫已和葛幫主說過……江湖有個新起門派,名‘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現在‘彌陀集’,我替你們引見會會……”
  姜青問道:
  “衛前輩,‘凌霜會’是江湖上何等樣的門派……那個‘鐵翎’岳奇,又是何等樣人?”
  長離一梟見姜青問得出奇,含笑道:
  “小兄弟,老夫所要替你引見一會的,都是對你有一臂之助的人物……”
  姜青道:
  “衛前輩,你是指姜青對付‘天地門’,以後會有一臂之助?”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不錯,這當然是主要原因……但是在江湖上,多與有道義的人物交往,在儘可能中少樹立仇家,日後亦自然是令人欽慕的人物……”
  于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姜青問道:
  “青哥,你剛才去‘毛家鋪’鎮上那家客店拿行囊,也是翻風火牆進客房的?”
  姜青道:
  “大清早從外面回客店,會使掌櫃的起懷疑,才翻過圍牆進客房的。”
  秋秋一努嘴,道:
  “那你沒有付給店家,我們兩間客房的租金……我們雖然夜晚沒有住那裡,人家房間還是租給我們的。”
  窮俠葛松聽到這珍珠滾玉盤似的聲音,不由笑了起來。
  長離一梟似乎注意到于秋秋那些話上,目光朝姜青看來。
  姜青一笑,道:
  “秋妹,這還用你關心,當然付了……”
  于秋秋道:
  “你從圍牆進屋子的,沒有見到店家,租金又付給誰?”
  姜青有條不紊,道:
  “昨晚租下兩間客房,店家知道我們是一起的……剛才我離走時,在我房間桌上,放了一塊碎銀,早晨店家端茶水來時,自然會看到的。”
  長離一梟笑道;
  “小兄弟,秋秋所說的那些話,聽來雖然是無關緊要的事,可是你這樣做,也是做對了……”
  微微一頓,又道:
  “吾等遊俠江湖,打抱不平,為仁義而出師,必須要從本身做起……”
  窮俠葛松道:
  “衛島主說得有理……窮家幫中弟子,雖然盡是些要飯的,但其中有條幫規最是嚴厲,不偷、不盜、不搶,觸犯這條幫規,輕則逐出窮家幫……”
  秋秋接口道:
  “葛幫主,連要飯的也做不成,不就活活餓死啦?”
  窮俠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逐出窮家幫,讓其自生自滅……嚴重的話,此一幫中弟子,由門中長老,縶地亂棍打死。”
  他們在路上談著時,似乎沒有多久,已來“彌陀集”的鎮上……
  這裡要比“毛家鋪”繁榮得多 鎮上大街小巷,人潮熙攘。
  街上各種買賣鱗次櫛比,在熱鬧之處,不下于一個縣城。
  姜青問道:
  “衛前輩,那位‘鐵翎’岳奇,住‘彌陀集’什麼地方?”
  長離一梟一指,道:
  “前面西街‘長興客棧’……”
  抬臉向天色望了眼,已是日正當中的晌午時分,他向旁邊葛松道:
  “葛幫主,現在已是晌午時候,吾等前去造訪‘鐵翎’岳奇,恐怕有所不便……”
  葛松頷首,道:
  “是的,葛某也有這樣想法……現在吾等找去‘長興客棧’,可能那位岳副會主正在用午膳,怕會打擾了他……”
  于秋秋道:
  “衛前輩、葛幫主,不如咱們用過午膳後,再找去那裡!”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不錯,老夫就是這樣想法,前面有家‘明月樓’,吾等就在那裡吃過午飯,再去‘長興客棧’。”
  一行五人來“明月樓”飯館……
  店夥看到這五位客人,不由傻了眼……裡面有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似花如玉的年輕姑娘,道貌岸然的文巾儒士,酸氣沖天的半老兒,後面貼黑嗒啦跟著一個鞋底沒有後跟的小要飯。
  掌櫃的見識多,看到這五個人,不用說,那是武林中人物……
  使勁的朝那名店夥推了下,一瞪眼,道:
  “小七,還不去張羅招呼!”
  眾人圍桌坐下,這名店夥殷殷上前招呼,長離一梟點下吃喝的酒菜……
  不多時酒菜端上,五人吃喝起來。
  吃喝中,窮俠葛松問道:
  “衛島主,‘凌霜會’副會主是‘鐵翎’岳奇,掌門會主是哪一位武林高人?”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掌門會主是‘魏正’,大江南北武林中有‘金劍嘯虹’之稱……”
  “‘金劍嘯虹’?”秋秋眨動兩顆圓滾滾的眸子:
  “衛前輩,那個魏正在武林中有這樣一個稱號,劍法一定很不錯啦!”
  長離一梟含笑道:
  “這個老夫就不清楚了……”
  姜青笑著接口道:
  “秋妹,你使用的是一把‘緬刀’,人家劍法‘錯不錯’,在你來說,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秋秋兩片鮮紅的嘴唇嘟了起來,道:
  “青哥,你把人看扁啦……我只是不用劍用刀而已,師父傳我一套‘寒水沉羽劍’劍法,施展出來不會輸你的……”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不錯,早年江湖曾有傳聞,空門俠隱玉真前輩,身懷一套‘寒水沉羽劍’絕技,威震天下武林……”
  于秋秋又想到自己那回事上,向姜青努努嘴,又道:
  “你把我緬刀砸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我還沒有叫你賠呢!”
  長離一梟聽來出奇,問道:
  “小兄弟,你跟秋秋交過手?”
  姜青苦笑了下,道:
  “不但交過手,還差一點喪命在秋妹的緬刀下呢……”
  窮俠葛松一聲輕“哦”……從這句話聽來,這位秋秋姑娘身懷之學,遠在她現在的年歲之上。
  姜青笑著又道:
  “衛前輩、葛幫主,你們現在看到的秋妹,這樣溫柔斯文,實兇得利害……當時在天目山‘臥雲岩’樹林,她沒有問個青紅皁白,緬刀一招‘眉中點赤’,兜頭向我眉心砍來……”
  秋秋朝他狠狠白了眼,臉上一陣通紅,把頭低了下來。
  長離一梟把話題移轉,道:
  “秋秋,兵刃已損,就不能再攜帶在身……你已學得玉真前輩‘寒水沉羽劍’劍法,如有機緣,老夫替你物色一把上好的寶劍!”
  秋秋抬起臉,脆生生一笑,道:
  “衛前輩,秋秋先謝啦!”
  吃喝聊談中沒有固定話題……窮俠葛松道:
  “衛島主,‘凌霜會’中魏會主,怎麼會來浙皖交境的‘彌陀集’鎮上?”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的宗旨,據‘鐵翎’岳奇所說,那是‘義之所在,捨身取義’八個字……”
  微微一蹙眉,又道:
  “‘天地門’擅用‘天地’二字之尊,卻是陰險歹毒……
  ‘凌霜會’妒惡如仇,他們這次來‘彌陀集’,就是為了阻止‘天地門’令人髮指之事……”
  微微一頓,又道:
  “詳細內委情形,吾等此番去‘長興客棧’,相信岳奇會詳細告訴我們。”
  眾人“明月樓”午膳過後,找來西街那家“長興客棧”。
  鐵翎岳奇包下“長興客棧”進深後院數間客房的整座院子……
  聽到長離一梟衛西,會同武林同道來訪,急急起身相迎。
  姜青發現這位“凌霜會”副會主岳奇,個子頎長、斯文有禮,年紀看來有四十多歲。
  賓主寒暄過後,岳奇將隨同自己來“彌陀集”的“凌霜四傑”,替眾人引見一番……
  他們是“金雕”廖七、“寒鷹”謝琪、“草上飛”倪俊、“凌波縱”陳亮等四人。
  岳奇頷首含笑,道:
  “衛島主,難得難得……你替岳某帶來這幾位武林同道……”
  輕輕一拍姜青肩膀,不見外的道:
  “‘火雲邪者’姜青,三年前岳某就知道你這人,今日算是見到面了……”
  姜青道:
  “岳副會主,吾等來得孟浪,希勿見怪!”
  岳奇道:
  “江老弟,此番若非衛島主陪同你來,岳某還不知何處尋訪你老弟呢……”
  目光投向窮俠葛松,道:
  “葛幫主,關於令師叔‘醉丐’孟前輩遇害之事,‘凌霜會’十分清楚……‘天地門’為了要拉攏‘傲嘯山莊’鐵旗擎天洪振宇入夥,不惜下此一手……”
  窮俠葛松突然想到長離一梟,在“明月樓”所談那件事上,就即問道:
  “岳兄,你等‘凌霜會’等數位,來這裡‘彌陀集’,敢情與‘天地門’有關?”
  岳奇喟然道:
  “‘天地門’偕用‘天地’兩字,卻是倒施逆行,令人痛恨……”
  姜青問道:
  “岳兄,‘天地門’來這裡‘彌陀集’,難道做下不法之事?”
  岳奇道:
  “只要有人付出滿意的代價,‘天地門’中會將一個素昧生平,毫無仇隙的人,置於死地……”
  長離一梟經“飛燕樓”中弟子探聽,才知道“凌霜會”中人來“彌陀集”的動機,至於詳細內委,還不十分清楚,現在從岳奇口中說出此話,感到震驚、意外。
  岳奇又道:
  “‘凌霜會’不容此令人髮指的門派,將朗朗乾坤,蒙上腥風血雨,決心與其周旋……”
  “彩鶯”于秋秋問道:
  “岳副會主,這件事發生在此地‘彌陀集’鎮上?”
  岳奇點點頭,道:
  “是的,‘彌陀集’南郊……那裡有個叫‘虯雲山莊’的莊院,莊主‘翠雨劍客’侯申……”
  “‘翠雨劍客’侯申?”窮俠葛松不由詫然一怔:
  “岳兄,侯申乃是江南武林中知名之士,‘天地門’中自不量力,要惹上此人?”
  岳奇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侯申去年病故去世,遺下棄武習文的獨子侯朝元,和遺孀馮玉瑜……”
  長離一梟接口問道:
  “岳兄,‘天地門’中要加害‘虯雲山莊’侯申的遺屬?”
  岳奇點點頭,道:
  “不錯……‘翠雨劍客’侯申,早年在江湖黑道有個樹立的仇家,知道侯申去世,卻又不便露臉,以黃金五百兩的代價,要‘天地門’將‘虯雲山莊’包括庸僕在內,大小二十七口滅門除去……”
  窮俠葛松一聲驚“哦”,道:
  “有這等歹毒的人……那黑道中人固然可惡,‘天地門’中不該打此血腥錢的主意……”
  岳奇道:
  “‘凌霜會’探得此事,暗中前來保護……”
  姜青問道:
  “岳兄,你等與‘天地門’中人,是否有照面交上手?”
  岳奇道:
  “‘天地門’中人機警至極……其一,固然不敢與‘凌霜會’為了一樁‘滅門慘案’正面交上手……其二,這究竟是一樁慘無人道的暴行,現在已外洩而給‘凌霜會’知道,日後宣揚出去,‘天地門’還有何種顏臉,見天下武林,是以,終於悄悄離去!”
  姜青問道:
  “岳兄,‘天地門’是否有高手滲入其內?”
  岳奇頷首道:
  “據‘凌霜會’中探得,‘天地門’這次行動,其中有一個來自西南邊陲的高手……”
  微微一頓,又道:
  “此人雖然身懷絕技……參與一樁滅門慘案之事外洩出去,亦會引起天下武林所不齒,是以,這人並未有所行動。”
  姜青突然想起,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這就是了……‘天地門’中人不敢觸‘凌霜會’鋒芒,卻已探得姜青的行蹤,是以從‘彌陀集’移師‘毛家鋪’……昨夜在半屏山之麓,展開一場打鬥廝殺的!”
  長離一梟聽姜青此話,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岳奇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又道:
  “‘天地門’總壇設在皖南九華山‘莫懷谷’……據‘凌霜會’中弟子探得,九華山之麓築起一座佔幅極大的‘紅影精舍’,直達上面‘莫懷谷’……”
  窮俠葛松困惑問道:
  “‘天地門’已有‘莫懷谷’總壇,又在山麓築起‘紅影精舍’,其用意何在?”
  岳奇道:
  “‘紅影精舍’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這座巨宅顯然是作拒敵所用……”
  眾人談到後面一截,于秋秋已沒有興趣聽下去,她旋首朝這間軒朗寬敞的客房看去……
  突然輕輕“咦”了聲,向姜青道:
  “青哥,掛在牆上那把劍好漂亮,古色古香,還是一把古劍呢!”
  于秋秋這縷脆生生的聲音,客房里諸人都聽到……而鐵翎岳奇,卻注意到秋秋向姜青喚出“青哥”這兩個字上……
  “火雲邪者”姜青是個濁世無儔,飄逸絕倫的年輕人,這位秋秋姑娘喚出這聲“青哥”,顯然是姜青的紅粉膩友了。
  岳奇長身站起,取下牆上寶劍,一笑道:
  “於姑娘,你是否識得此劍來歷?”
  秋秋接過這把劍鞘鑲上玉石,燦爛斑剝的古劍,亮出鞘中長劍看去……
  瑩瑩精芒,劍身依稀中,閃射出氤氳彩霞,彈指敲去錚鏘有韻!
  秋秋咭聲一笑,道:
  “我只知道是把上好寶劍,這把劍的來歷,我就不知道啦!”
  剛才長離一梟引見時,岳奇已知道這位年輕姑娘,乃是昔年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岳奇指著秋秋手中寶劍,道:
  “這一把乃是列入仙家神兵的‘龍淵寶劍’……”
  “‘龍淵寶劍’?”秋秋輕輕念出這四字……她是一代俠隱的傳人,顯然曾聽師父提到過,這樣一把稀古珍物的仙家神兵……
  兩條柳眉兒一揚,道:
  “原來是‘龍淵寶劍’……”
  客房里長離一梟等眾人,都被這把仙家神兵的“龍淵寶劍”,所吸引過來。
  鐵翎岳奇向長離一梟等諸人,一笑道:
  “岳某雖然使用兵器並非長劍,由於喜愛這把‘龍淵寶劍’,是以也隨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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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疑竇重重

  他向秋秋問道:
  “於姑娘,你喜不喜歡這把寶劍?”
  秋秋見他問得出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朝姜青這邊望了眼,才始點點頭“嗯”
  了聲,替代了自己的回答。
  于秋秋雖然從師父那裡,學得一套“寒水沉羽劍”劍法,由於沒有一把稱手的長劍,才以“緬刀”作了防身使用的兵刃……
  偏偏那口緬刀,又給姜青“奔雷劍”在刀尖處,砸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是以此番看到這把“龍淵寶劍”,心裡卻有幾分喜愛……
  長離一梟聽到鐵翎岳奇說出這話,含笑試探的問道:
  “岳兄,如果於姑娘喜愛這把‘龍淵寶劍’,你願意割愛相贈?”
  岳奇頷首道:
  “岳某正有此意……不過……”
  欲語還休,頓了下來。
  姜青見鐵翎岳奇願意將這把“龍淵寶劍”贈于秋秋,心裡十分高興,秋妹緬刀給自己砸損,此妹刀劍俱絕,正需要一把稱手上好的寶劍。
  但,他見岳奇話到半截停了下來,似乎尚有其他要求條件,就即道:
  “岳兄不必見外,如有附帶要求條件,區區不才,可以替于秋秋承擔下來。”
  岳奇一笑,道:
  “倒並非要求條件……於姑娘乃是昔年空門俠隱玉真前輩高足,岳某一時技癢,想用隨身兵器一對‘金瓜鏈子錘’跟她印證幾招……”
  岳奇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大出長離一梟等眾人意料之外。
  于秋秋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但不知岳副會主,秋秋要用何種兵器跟你印證武技?”
  岳奇一指“龍淵劍”,道:
  “於姑娘,就用此劍如何?”
  秋秋含笑點頭,道:
  “好的,秋秋奉陪就是。”
  鐵翎岳奇等一夥人來“長興客棧”,包下整個進深後院……岳奇客房外,就是一座寬敞的庭院。
  姜青見秋秋亮出“龍淵劍”,咬耳叮嚀道:
  “秋妹,你跟岳副會主印證武技,千萬不能施展重手……”
  秋秋點點頭,道:
  “青哥,我知道。”
  兩人來到這座有十來丈方圓的庭院,眾人圍立邊上作壁上觀。
  鐵翎岳奇站下庭院中央,掄舞手上一對鏈子錘,吐聲道:
  “於姑娘,岳某進招了……”
  “唰!唰!”聲中,一招“流星追月”,向于秋秋兜面打來。
  于秋秋柳腰一扭,一聲“來得好”,不格不架,宛若翔空彩鳳,翩游而起。
  她這一個身法,連長離一梟,窮俠葛松,看得都暗暗點頭。
  岳奇雙錘走空,回身如電,再招“花雨繽紛”,“唰唰!唰唰!唰唰!”,一招三式向于秋秋遞到。
  秋秋身如輕燕。連展“垂柳迎春”,“凌波羽飛”,“藍天行雲”三個身法,閃開鐵翎岳奇一招三式。
  岳奇一聲清叱:
  “著!”
  錘走前身,一股破風銳響過處,一對鏈子錘一上一下,向秋秋上中兩盤襲到。
  于秋秋“鐵板橋”,“大挪身”一次完成,閃開岳奇第三招。
  岳奇吼喝道:
  “於家妹子,難道你岳大哥不夠你看的……”
  這個“的”字出口,鏈子錘招是“斜掠拍翼”,向秋秋攔腰掃來。
  于秋秋一聲輕啼:
  “岳大哥,秋秋得罪了!”
  聲隨身轉,秋秋不用劍鋒,用劍脊,“當”的聲,一記硬招架上,流星錘震彈而回。
  岳奇握鋼鏈的一雙虎口,震得發熱發燙,心裡暗暗震驚不已!
  於是
  肘腕一帶,一招“彩鳳移巢”,雙錘齊發……一奔胸腹,一擊太陽。
  秋秋一個“流水步”,騰後五六尺,岳奇雙錘又打了個空。
  岳奇雖然不是激起“真火”,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也滿肚子不是味道……
  他掄起一對鏈子錘,翻翻滾滾,上上下下,舞了一個風火不透……前後左右,都是一片流星錘的影子,朵朵金花,漫天紛飛。
  “彩鶯”于秋秋掄舞手中“龍淵劍”,把“寒水沉羽劍”劍法,儘量施展開來……
  只見萬朵金花,卷住一條銀蛇似的影子,揮揮霍霍,奪目生光。
  兩人這一照面,三十餘合不分勝負。
  壁上觀的姜青,輕聲向旁邊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秋妹與岳副會主是印證武技,不能讓任何一方受到傷害才是!”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小兄弟……那位岳副會主看來有點沉不住氣了,待我勸阻他……”
  他面對中央兩人打鬥處,吐出一口真氣……這是“御風馭音”的內家功力。
  劍、錘正在激戰中的兩人,同時聽一縷細若蚊鳴似的聲音:
  “秋秋、岳兄,你兩人旗鼓相當,勢均力勻,不妨到此為止,不然會造成莫須有的誤會。”
  秋秋剛才已有姜青的囑咐,現在聽到衛島主用內家功力傳來的聲音,立即虛晃一招,閃退五尺。
  岳奇聽到長離一梟,用“御風馭音”傳來的聲音,見秋秋躍身閃退,也就收起兵器。
  兩人來到場子邊沿,秋秋含笑道:
  “岳大哥,你一對流星錘可真厲害……”
  岳奇臉一紅,道:
  “於家妹子,你別在我臉上貼金了。”
  眾人進來客房,岳奇一指秋秋納入劍鞘的“龍淵寶劍”,道:
  “於家妹子,現在這把劍是你的啦……”
  秋秋尚未回答,長離一梟突然接口道:
  “慢著……”
  他說出這兩個字,在場眾人莫不愕然……
  姜青更顯出一副詫異而困惑的神情,朝老哥哥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向秋秋一笑,道:
  “秋秋,這把‘龍淵寶劍’是稀世珍物,仙家神兵,乃是‘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所有……你‘師出無名’,如何能受下這把寶劍?”
  于秋秋聽來也對……自己與鐵翎岳奇素昧生平,今日才是第一次見面,如何能收下這樣珍貴的贈品?
  秋秋臉上湧起一層紅雲,回不出話來。
  長離一梟目光移向岳奇,含笑道:
  “岳兄,老夫倒有一個主意……用你一把寶劍,換得一個武功絕世,智勇雙全的妹子,你是不是高興?”
  鐵翎岳奇一愣,一怔……感到十分意外。
  窮俠葛松頷首一笑道:
  “衛島主這個主意不錯……雙方結下這門‘乾親’,可添武林一段佳話。”
  “彩鶯”于秋秋臉一紅,咭咭笑了起來。
  長離一梟向于秋秋道:
  “秋秋,還不快上前見過你義兄岳奇大哥?”
  于秋秋用了半跪之禮,向岳奇道:
  “秋秋見過義兄……”
  岳奇也跪下一膝,半跪受禮,道:
  “愚兄不敢。”
  這一來,姜青向岳奇也換了個稱呼,道:
  “岳大哥,恭喜你多了個妹子……”
  秋秋朝他一瞪眼,道:
  “青哥,以後你若欺侮我,看我岳大哥會不會放過你?”
  眾人聽來哄然大笑……
  姜青卻是搖頭苦笑!
  於秋秋收起“龍淵寶劍”,向岳奇道:
  “哥哥,妹子向你謝謝啦!”
  岳奇含笑道:
  “妹子不必道謝,大哥所有的,你全可以拿來使用。”
  這一番折騰,已是夕陽西下,倦鳥歸林的暮色時分……
  岳奇吩咐店家,客房裡擺上筵席。
  吃喝時,姜青向岳奇問道:
  “岳大哥,‘凌霜會’會址,設在何處?”
  岳奇道:
  “鄂東英山‘九回坡’……”
  “九回坡?”于秋秋聽來出奇,忍不住問道:
  “岳大哥,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怪名稱?”
  岳奇含笑道:
  “‘九回坡’在英山之腰……三左三右,迂迴曲折,不是老馬識途,很難找去那裡!”
  由於姜青改口“大哥”,岳奇目注姜青一瞥,向于秋秋道:
  “妹子,你與姜兄弟你兩口,隨同大哥往英山‘九回坡’一遊如何?”
  秋秋聽到“你兩口”這話,臉上一陣紅熱起來,目注姜青輕輕問道:
  “青哥,我等隨同大哥英山一遊如何?”
  姜青沒有立即接下回話,視線投向長離一梟這邊看來……
  長離一梟接觸到他投來的目光,道:
  “小兄弟,你和秋秋隨同你們大哥英山一行也好……老夫行蹤不是杭州戰府,就是長離島,再不然你探聽‘飛燕樓’江湖各地分舵,也會知道。”
  姜青道:
  “衛前輩,中秋有‘玉哪吒’金羽之約,吾等需要有所準備……”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小兄弟,這件事老夫不會遺忘的,你可以安心。”
  姜青向窮俠葛松問道:
  “葛幫主,你帶了小松兒,準備去往何處?”
  葛松一笑,道:
  “姜大俠,窮家幫中弟子,處處為家,處處是家……就是剛才衛島主說的,你要找葛某的話,向窮家幫各地分舵一問便知。”
  長離一梟、姜青、于秋秋、窮俠葛松和小松兒等諸人,在“長興客棧”逗留一宿,次日各個分道揚飆……
  長離一梟和葛松師兄弟二人,前後告辭離去,留在“長興客棧”的是姜青、秋秋他們倆。
  岳奇將“凌霜四傑”叫近前,道:
  “你等四人,可先取道回鄂東英山,將這裡情形稟報會主……岳某與秋秋姑娘、姜大俠銜尾就來。”
  四人躬身應命,回自己客房,收拾一番後,也自離“長興客棧”而去。
  一行三人,順著皖南官道,往鄂東英山而來……他們是“鐵翎”岳奇、“彩鶯”于秋秋,和江湖中有“火雲邪者”之稱,其實並不“邪”的姜青。
  鐵翎岳奇突然想到那件事上,問道:
  “姜兄弟,你在‘長興客棧’客房裡,向衛島主所說的‘玉哪吒’金羽是誰?”
  沿途上,姜青把有關金羽的一些情形,告訴了岳奇,接著道:
  “金羽給皖東點蒼山落雁峰,‘魔聖’乙休子收列牆門,‘天地門’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是‘魔聖’早年的弟子……”
  岳奇一聲輕“哦”,道:
  “如此說來,‘天地門’掌門人耿策和那個金羽,還是同門師兄師弟呢?”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天地門’與姜青,原無恩仇過節,其原因就是由金羽而起的……”
  岳奇道:
  “你們約在中秋節一會?”
  姜青將“玉哪吒”金羽,杭州紅面韋陀戰千羽府邸,兩番投書經過,也說了出來,又道:
  “金羽先是約姜青,端午節前一日在點蒼山落雁峰一會……繼後又宕延到中秋前一日……”
  于秋秋接口問道:
  “青哥,那個金羽把原來約定的時間,延宕下來,那是玩的什麼玄虛?”
  姜青沉思了下,才道:
  “可能要一探我等虛實……到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情況之下,才露臉出手。”
  岳奇問道:
  “姜兄弟,三年前‘大渡口’戰役,金羽棄劍狼狽離去,後來投入‘魔聖’乙休子牆門,據你們所知,那個金羽有沒有學到一些驚人絕學?”
  姜青點頭道:
  “金羽已學得‘飛花卻敵,摘葉傷人’之類的內家絕技……”
  岳奇困惑問道:
  “姜兄弟,你跟‘玉哪吒’金羽,自‘大渡口’之役後,未曾照面交過手,如何知道他已懷有這等內家絕技?”
  姜青道:
  “金羽第一次留書,順我盟兄戰千羽大哥府邸,以‘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的內家功力,將紙箋嵌入大廳正中橫樑……”
  岳奇臉色微微一怔,道:
  “僅短短三年之間,金羽武技居然有這等神速?”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岳大哥……吾等所驚奇的,並非金羽施展這手內功絕技,正是你剛才所說,短短三年之間,他竟學得這類上乘絕技?”
  岳奇問道:
  “姜兄弟,金羽前後兩次投書,他自己從未露過一次面?”
  姜青道:“他自己雖然未曾露過一次面,但‘天地門’中人,已數次找上姜青……”
  于秋秋道:
  “青哥,那些人實在太可惡了……上次半屏山之麓,你差點為那個喇嘛和尚麥倫的‘蠍爪功’所害!”
  鐵翎岳奇接口道:
  “姜兄弟,你自己要隨時多加小心才是。”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哥!”
  三人邊談邊走,遙目看去,前面已是一處鎮甸。他們來到鎮上,發現這裡街市十分繁榮。
  岳奇道:
  “姜兄弟,小妹子,吾等找家酒肆飯店,就在這裡用過午膳再啟程!”
  兩人聽到這話,朝這條寬闊的鎮街兩邊遊轉看去……
  找家酒肆飯店。
  秋秋一指前面,道:
  “那邊圍了大堆人,不知是在幹什麼的……”
  姜青縱目看去,鎮街和橫巷的交叉處,站了不少人……
  三人走近前,看到人堆裡出來兩人,其中一個在道:
  “這個賣卜相的,還真靈驗呢……”
  另外那個道:
  “這些走江湖的相面先生,有的騙口飯吃,胡扯一通,但其中也真有一些名堂的……”
  秋秋轉臉一笑,道:
  “岳大哥、青哥,我們過去看看……”
  三人擠進人堆裡,看到中間一桌一椅,椅上坐著一個年有六七十歲的老者……
  這老者文巾儒衫,頷留清須,精神矍鑠,臉色紅潤潤的……如果走在街路上,誰也不會相信,這老者是賣卜算命的相面先生。
  這時就有一個年輕人走來測字攤前,喜孜孜的從桌上方盒裡,拈起卷成一卷的紙箋。
  他張開紙箋看時,臉上笑容硬生生收了起來……原來紙箋上是個“死”字。
  椅上老者道:
  “年輕人,測字乃是觸機,不必看到紙箋上字,感到有所不安……你拈此箋,問的是甚麼事?”
  年輕人吶吶道:
  “我……我問的是婚事,是不是有這緣份,想……想不到拈來一個‘死’字。”
  老者接過年輕人手中紙箋,曲指算了算,又朝紙箋上這個“死”字看了半晌,向年輕人含笑道:
  “恭喜恭喜……年輕人,從箋中這個‘死’看來,你問的婚事,大吉大利,是樁美滿良緣……”
  年輕人臉色一怔,兩眼直直地朝測字先生看來……
  圍立邊上的于秋秋,輕輕“哦”了聲,側臉朝姜青投過一瞥。
  老者提筆濡墨,在一張白紙上,將箋中這“死”字,一分成二,上面寫下“一”,下面成了“宛”的字形。
  接著在“一”下面,加了個“對”字,在“宛”的下面,添上一個“鳥”字,成了個“鴛”字,在“鴛”的下面,寫上一個“鴦”字。
  “死”字拆開,一番添加,成了“一對鴛鴦”四個字。
  老者一指紙上四字,哈笑道:
  “年輕人,你問的婚事是否順逐,現在測字觸機,成了‘一對鴛鴦’四宇……你這樁婚事大吉大利,該是美滿良緣了!”
  桌邊的于秋秋,聽來有趣,脆聲聲“咭”地笑了聲。
  座椅上老者,轉臉朝三人這邊望了眼。
  問卜的年輕人,聽到老者這些話,臉上又綻出一副笑容來。連連道謝,桌上放下一塊碎銀離去。
  站在兩人邊上的鐵翎岳奇,向老者拱的手一禮,道:
  “先生請了……君子問兇不問吉,請先生不吝指點迷津!”
  姜青和秋秋見岳奇上前問卜,似乎感到幾分意外和突然。
  老者朝岳奇注視了眼,又向旁邊姜青、秋秋兩人望了一望,似有所思的微微一頓,才向岳奇道:
  “尊駕既然問兇不問吉,恕老朽直言了……”
  他接著問道:
  “敢情三位是路過此地?”
  這老者是相面賣卜的,顯然有閱人的經驗,姜青和秋秋,這對器宇軒朗,清麗娟秀的年輕男女,跟這個氣質不凡的鐵翎岳奇站在一起,相信他們三人是一起的,是以才會問出此話:
  岳奇微微一點頭,道:
  “不錯,某等三人,此去鄂東英山,路過此過。”
  老者沉思了下,揮筆在紙上寫下八字……
  三人注意看去,紙上寫的是“逢九轉七,舍地行溪”八個字。
  老者指著紙上八字,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乃權宜之計而已。”
  鐵翎岳奇輕輕念出“逢九轉七,舍地行溪”八個字,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才向邊上兩人道:
  “姜兄弟、小妹子,我們走吧……”
  他放下一塊銀子,向老者抱拳一禮離去。
  三人走進鎮街一家飯店,店夥送上酒菜後,于秋秋想到剛才那回事上,道:
  “岳大哥,寫下那八個字,是甚麼含意?”
  鐵翎岳奇緩緩頷首道:
  “剛才那賣卜老者,看來並非等閒中人……他寫下這八個字,可能是出於一番善意的勸阻……”
  “‘逢九轉七’?”姜青自語地道,“‘九’……這主要含意,就在此‘九’字上……”
  岳奇突然想了起來,道:
  “姜兄弟,吾等三人,行程匆匆,卻把一件事竟忘了……”
  兩人一奇、一怔……卻無法會意過來。
  岳奇又道:
  “前面再去不遠,就是皖南九華山……”
  “皖南九華山?”姜青倏然想起:
  “九華山‘莫懷谷’是‘天地門’總壇所在地。”
  岳奇一點頭,道:
  “不錯,‘逢九轉七’……賣卜老者敢情已看出吾等三人行藏,同時這位老人家對江南武林中情形也十分清楚……”
  于秋秋接口道:
  “岳大哥,賣卜老者是暗示吾等,別闖入九華山,轉向這個‘七’……”
  岳奇緩緩一點頭,道:
  “是以他才說出‘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乃權宜之計’這話……”
  姜青困惑道:
  “那個‘七’又是何種含意?”
  岳奇把店小二叫了過來,問道:
  “店家,吾等是路過此地,不知貴處是甚麼所在?”
  店小二一彎腰,道:
  “回客官,小地方是‘白揚橋’……”
  姜青接口問道:
  “向西下一驛,又是何處?”
  店小二沉思了下,道:
  “向西……下一個去處,如果三位不上九華山的話,向西拐左,那是兜過九華山山麓,有個叫‘七望溪’的市集……下一個去處就是‘七望溪’了!”
  岳奇道謝了聲,店小二哈腰一禮離去。
  岳奇向兩人道:
  “姜兄弟,秋妹,這樣說來就對了……賣卜老者寫下‘逢九轉七’,那是暗示吾等別闖入九華山,轉向山麓左拐的‘七望溪’鎮甸……”
  微微一頓,又道:
  “下面一句‘舍地行溪’……這個‘地’字是指‘天地門’,那個‘溪’就是‘七望溪’了。”
  于秋秋道:
  “岳大哥,那個賣卜老者,原來還真不單純呢!”
  岳奇“嗯”了聲,道:
  “所以他寫下八個字,又說了兩句‘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乃權宜之計’這話。”
  姜青道:
  “這位賣卜的老人家,可能對九華山‘天地門’中情形,知道很清楚,同時剛才岳大哥說出鄂東英山,也已引起他所注意……”
  岳奇道:
  “這位老人家即使不是風塵俠隱之流,也是一位遊戲人間的武林前輩,是以他會以看相賣卜的姿態,在江湖上露臉……”
  喟然長嘆的又道:
  “可惜不知此老武林中的名號,和他的來歷……”
  姜青問道:
  “岳大哥,賣卜老者留下八個字,吾等又將如何決定行止?”
  鐵翎岳奇道:
  “姜兄弟,此雖然是賣卜老者一番善意的勸阻,但我們三人此回鄂東英山,原來就沒有闖入九華山的打算,是以就不妨照他老人家的意思,由山麓拐左,由‘七望溪’鎮甸繞過……”
  于秋秋接口道:
  “如果‘天地門’找上門來呢?”
  岳奇一笑,道:
  “秋妹,如若‘天地門’發現我們三人行藏,找上前來,那就要跟他們一番周旋了。”
  三人用過午膳,出來鎮街,再走向橫街岔路處時,那賣卜老者已不知去向。
  暮色四籠時分,三人順著官道,已抵九華山左麓的“七望溪”鎮上。
  這裡“七望溪”鎮甸,要比前面“白楊橋”更熱鬧繁華,不啻是一處縣城所在。
  于秋秋嘻嘻一笑,道:
  “青哥,我們又要上飯館酒樓啦……每到一個地方,可以嘗嘗新鮮的口味……”
  姜青一笑,問道:
  “比天目山臥雲岩的‘梅甸庵’如何?”
  秋秋一努嘴,道:
  “這怎麼能比呢……‘梅甸庵’是‘梅甸庵’,下了山又是一回事啦……”
  岳奇一指前面,側過臉道:
  “姜兄弟、秋妹,那邊一家‘醉花春酒樓’看來不錯……
  我們就去那裡!”
  三人跨進“醉花春”大門門檻,店夥哈腰殷殷接待,把他們迎上樓座,三人要一覽下面大街景色,找了一張窗沿桌座坐下。
  店家將酒菜端上,他們吃喝聊談起來……秋秋跟姜青在一起後,也學會了喝酒,只是一餐喝上半杯,那是陪伴姜青而已。
  秋秋想到那回事上,問道:
  “青哥,你甚麼時候,陪我上東海長離島……”
  這情形鐵翎岳奇還不清楚,是以接口問道:
  “姜兄弟、秋妹,你們上東海長離島則是……要托衛島主,不如先與‘飛燕樓’中弟子聯絡才是……”
  姜青含笑搖頭,道:
  “不,我義父邪神厲勿邪,眼前就在東海長離島,秋秋要見見他老人家。”
  鐵翎岳奇倏然會意過來……秋妹雖然長得俏麗,但也能用上“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這句話。
  他心念遊轉,連連點頭含笑道:
  “對,對,姜兄弟……秋妹應該見見厲老前輩,讓他老人家知道這事。”
  于秋秋聽出弦外之音,臉蛋兒一陣紅熱起來……她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目光投向窗外,朝下面大街上看去。
  兩人酒中聊談,話題轉到邪神厲勿邪身上,鐵翎岳奇問道:
  “姜兄弟,厲老前輩乃是昔年一位前輩高人,如何又會成了你義父?”
  姜青從這些時候已看出來,知道鐵翎岳奇乃是一位個性中人,是以就把自己早年的經過情形,簡要的都說了出來,接著道:
  “後來經衛前輩一番誠意的相邀,現在他老人家逗留在東海長離島。”
  姜青雖然話中一筆帶過,但是鐵翎岳奇聽來卻是很仔細……
  原來這位姜兄弟,長離島上已有兩房嬌妻……一個是蘇北丹陽湖“煙霞山莊”的大小姐玲玲姑娘,一個是江南武林有“雲山孤雁”之稱的夏蕙姑娘。
  鐵翎岳奇心裡卻又思忖起來:
  “眼前小妹子秋秋,跟姜兄弟形影不離,似膠如漆,他們倆又是甚麼名義呢?”
  不過他從沿途上來,兩人分房而臥,顯然秋秋還是一個玉潔冰清的姑娘家。
  姜青又談到杭州慶春後街,戰千羽府邸的三位結義盟兄……一笑又道:
  “大哥‘紅面韋陀’戰千羽,二哥‘大旋風’白孤,三哥祝頤,姜青末座恭陪,做了老么……”
  從這些談話中,岳奇對這位武林有“火雲邪者”之稱的姜兄弟,有了更多的了解。
  于秋秋雖然視線投向窗外,但是旁邊姜青向岳奇所說的話,也已進入她耳裡。
  岳奇向秋秋道:
  “秋妹,你半杯酒早已幹了,我們酒中談話,你再吃些飯才是!”
  于秋秋輕輕一笑,吩咐店夥端上飯來。
  這家“醉花樓”飯店的樓廳雅座,雖然已是晌午時分但客人並不多。
  “   ”一陣樓梯聲起,上來兩個疾服勁裝,身軀粗壯的中年人……
  其中一個大聲吆呼,向店夥點了酒菜……另外那個,視線朝樓廳四圍桌座,遊轉一匝……
  當他視線落向窗欄前姜青等桌座時,突然注視了眼,但很快把臉轉了過去。
  接著,向他同來的夥伴,貼耳悄悄說了幾句……
  這大漢聽到這些話,轉過臉投過一瞥……兩人點下酒菜尚未端上,“   ”又是一陣樓梯聲起,匆匆下樓而去。
  侍立邊上的店夥,見這兩位客人點了酒菜,還沒有端上桌面,轉身下樓離去,看來有點奇怪,卻又不敢阻止他們。
  姜青和岳奇酒中談著,秋秋沒有插入他們話題,一口一口把飯扒進嘴裡,兩只眼睛就閒了下來……
  剛才那兩人的情形,全都映入她的眼裡……看到他們下樓離去,放下手中碗筷,輕輕“哦”了聲,道:
  “這兩人是怎麼回事?”
  姜青聽到于秋秋這話,轉過臉問道:
  “秋妹,誰?”
  秋秋就把剛才情形說了下,又道:
  “兩人前後朝這邊張望了眼,接著悄悄說了些什麼,就匆匆下樓去了。”
  姜青聽來出奇,喃喃道:
  “這兩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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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林中之宴

  鐵翎岳奇聽得注意起來,向兩人道:
  “姜兄弟、秋妹,待我把店夥叫來問問,或許知道他們的底細來歷……”
  他把店夥叫近前問道:
  “店家,剛才下樓去的那兩位客人,你們認不認識……
  是誰?”
  店夥一彎腰,道:
  “小的認識,都是九華山山上的爺們……”
  姜青聽到這話,帶著一副輕鬆的神情,含笑道:
  “店家,你說九華山山上的爺們,那是‘天地門’中的弟子了?”
  店夥點點頭,說:
  “一點不錯,真是‘天地門’中弟子……今兒有些古怪,叫了酒菜還沒有端上桌面,就匆匆離去。”
  岳奇一笑道:
  “可能他們突然想到一樁重要事上,才急急離去的。”
  店夥道:
  “這位爺說的不錯,可能就是這回事了!”
  話落,彎彎腰退下。
  姜青見店夥離去,輕聲道:
  “岳大哥,從剛才情形看來,吾等行藏已給洩露……”
  岳奇道:
  “不但行藏已洩,‘天地門’中知道我等來九華山麓的‘七望溪’鎮上,而且已在他們暗裡監視中了。”
  于秋秋問道:
  “岳大哥,咱們如何行動?”
  岳奇一笑,道:
  “現在敵暗我明,吾等只有不理不睬……等到我們投店宿下,相信他們會找上門來的。”
  三人用過晚膳,離開那家飯店……
  鐵翎岳奇是個歷經大敵的“老江湖”,知道今夜會難免一場廝殺,為了別引起當地鄉民的驚駭不安,他們投店落宿在鎮街盡頭,已接近郊區的一家“祥泰客店”。
  同時,他們還向客店掌櫃的,要了進深裡端的三間客房。
  現在休息時間尚早,他們都在岳奇的客房裡……
  姜青道:
  “岳大哥,‘天地門’中鬼蜮伎倆,可能又找到姜青身上,來個‘車輪大戰’……”
  他把當時半屏山山麓的情形,告訴了岳奇,接著道:
  “後來窮家幫幫主葛松,和他小師弟助陣,才使‘天地門’中無法來個車輪大戰……”
  岳奇道:
  “此番吾等途經九華山之麓,‘天地門’已取得地理之便,我們要小心應付才是。”
  三人談過一陣子後,各個回房休息。
  夜靜更深,四下一片靜悄悄的……三人客房左側的那堵高牆上,突然響起一陣嘿嘿的冷笑聲,接著在說:
  “‘火雲邪者’姜青,老夫‘鐵缽叟’莫元,前來與你一會……”
  “軋軋軋”三響拉開房門聲,姜青、于秋秋、岳奇三人,出來外間。
  姜青舉目看去,星月光亮之下,牆頂那個自稱“鐵缽叟”莫元的老者,年紀有七十多歲,禿頂,馬頭臉,似僧非僧,似俗非俗,穿了一襲大紅僧袍。
  姜青朗聲一笑,道:
  “原來‘天地門’總壇座上嘉賓,‘鐵缽叟’莫道友來到,姜某在此恭候!”
  當時“金駝獸”符立,曾經提到過“鐵缽叟”莫元此人,是以姜青才說這話。
  牆頂上的鐵缽叟莫元,冷叱一聲,兩臂一拱,一響“唰”的聲,像一只怪鳥似的,是足微微頓處,已翩然飄落地上。
  姜青看到這副身法,其內家功力,已臻上乘之境,知道是個勁敵。
  莫元意氣昂然,冷冷一笑,道:
  “老夫來自湘中牛頭嶺,久聞‘火雲邪者’姜青絕技,現來一會邪神嫡傳之藝。”
  姜青微一閃晃,身形已來莫元前,微微一笑,道:
  “區區姜青,不必施展義父邪神嫡傳之學,本身掌劍已可與你莫元過上幾招……”
  莫元嘿嘿一笑,道:
  “如此說來,老夫要承讓了……”
  嘴在說,手下並不留情,雙掌一提,身形微錯,“砰”
  的一掌,一式“金龍探爪”,直向姜青的華蓋穴劈來。
  姜青見對方才一開步,一股威猛無形的掌勁,已經颯然襲到……
  鐵缽叟莫元才一照面,使出“混元天罡掌”絕技,來對付姜青。
  姜青盡得邪神厲勿邪之傳,是個行家!
  於是……
  不慌不忙,立即運用丹田一口真氣,身形微微一挪,對方掌風,正打在他前胸……卻是如中鐵石。
  鐵缽叟估不到對方,看來年紀還不到三十,竟有這等內家功力的造詣,不由暗暗一驚。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
  姜青右掌,倏然往上一穿,專找對方脈門,如果一給沾上,莫元這左邊身子,立即交給對方,非跌即僕,栽了焉。
  但是,鐵缽叟莫元並非等閒中人物……
  他急急踏進一步,左手向上一揚,猛然一個橫身,右手二指,駢列如戟,一招“驪龍探珠”,向姜青的脈門穴劃去。
  這手“以攻應攻”之式,莫非出於絕世高手,不然,不得其果,反遭其禍,把自己命送掉。
  果然,姜青抽身讓步,同時腳下一換步子,一式“老子坐洞”身法,“騰”的一聲,由鐵缽叟莫元左肩旁,直掠過去。
  兩人相距一丈以外,鐵缽叟莫元剛才這手險招,把自己救了回來。
  名家交手三五回合,便知對方功夫,火候深淺。
  站立自己客房門前的鐵翎岳奇,看到姜青的身法、手法,不禁緩緩點頭。
  “彩鶯”于秋秋,懷著跟岳奇同樣的心情,朝前面場子,兩眼直直地看去。
  兩人照面這一交手,鐵缽叟莫元,發現這“火雲邪者”姜青,手法老練,果然名不虛傳。
  姜青也有同樣的感受……他發現對方久負盛名,手上真有兩下子。
  兩人二次身形迫近……
  莫元用了一手“撞鼓鳴鐘”,虛向姜青上盤的面門,一晃一點……
  掌風才始發出,突然把身形一撤,一陣旋風似的,連閃那襲大紅僧袍,呼呼生風……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又是一探左臂,一式“金龍舒爪”,暗存“混元天罡掌”之力,直向姜青的下盤小腹襲到。
  姜青早已有了防備……
  一見對方轉身,猛把身子一煞,一個“九品蓮臺”的身法,右腳尖點地面,一旋一拔,整個身子憑空往後跳退八尺。
  這一來,對方掌力,打了個空。
  姜青一探身,招是“單掌開碑”,反向鐵缽叟莫元右臂,猛截過去……
  右手三指成“鐵掃帚”式,直點對方曲池穴。
  莫元倏然一驚……急把肩頭一坐,右臂一揚,運足全身“金鐘罩”功力,挺起胸口,迎著對方三指撞去。
  他打算運用這種橫練功力,把姜青的一只肘腕,撞個腕骨震斷。
  如此一來,這個“火雲邪者”姜青,即使不死,也要落個終身殘廢。
  鐵缽叟莫元有這樣一個打算,反而給了姜青一個極好的機會……
  姜青見他自恃“金鐘罩”,前來抵禦自己三指!
  於是……
  將計就計,招是“毒蛇尋穴”,向前一送,才一沾著對方胸口衣衫,立即如驚蛇脫兔似的,疾向後面,縮了回來……
  右手沒有閒下,運用千斤之力,由下而上,轟然一掌打上。
  “ ”的一聲,打個正著。
  姜青這一掌打出,力大無窮,同時正巧鐵缽叟莫元所出其不意……整個身軀,宛如斷線紙鳶似的,翻出兩丈以外。
  縱然莫元有一身金鐘罩功夫,也給打得渾身麻木,直向牆腳處落去!
  以姜青出手的這一掌,即使莫元沒有跌個血濺七尺,當場斃命,也得掛彩受傷。
  但是,事實的演變,卻又另外一回事……
  莫元身形就將墜地剎那,凌空一個空心跟鬥,似乎激起一股狂大的“彈力”,身形彈飛而回,落向姜青的面前。
  姜青不由詫然一驚……這又是哪一個門的功夫?
  莫元身形站停,嘿嘿一笑,道:
  “不錯,‘火雲邪者’姜青,手上果然有兩下……你我兵器上再較個高下如何?”
  他還沒有等著姜青的回答,一響“錚”的聲,從僧袍裡取出一對離奇兵器……
  這是兩只每邊有尺來長,指般粗的精鋼線條,兜成三角形的兵器。
  莫元把這對精光耀目的“金三角”,向姜青面前一晃,道:
  “‘火雲邪者’姜青,老夫手中這對‘乾坤金刺角’,與你兵刃上較量一下!”
  姜青看到他手中這對“乾坤金刺角”的離奇兵器,不由暗暗驚住……
  莫元手中這對“金刺角”,不是“青鋼五行圈”,“日月乾坤輪”諸類兵器所能比擬的。
  “圈,輪”是圓形的,它卻是三角形的。
  這對“乾坤金刺角”的內外,除了護手手柄之外,里里外外,全是精鋼鑄成。
  “金刺角”上,有倒須形的鋼刺,寒光閃閃,犀利無比……從這一對離奇兵器看來,定有不少詭秘,玄奇的招數。
  姜青把“奔雷劍”掣出鞘來,提著手中劍,使個“朝天一炷香”之式,退後三步,道:
  “莫道友,請賜教!”
  這時,于秋秋已走來岳奇旁邊,指了指,悄聲道:
  “岳大哥,那老頭兒手中的兵刃,秋秋從來沒有見到過……”
  岳奇一皺眉,道:
  “這個鐵缽叟莫元,身上穿的古怪,使用的兵器更是古怪……”
  他不期然中,目光回視一匝時,一聲輕“哦”,指著對面黝黑的樹蔭下,道:
  “秋妹,你看,那邊樹蔭下站著兩人,可能是來替鐵缽叟掠陣的。”
  秋秋注意看去,一面道:
  “是一對男女……這兩人過去好像從未見到過!”
  場子中的姜青也已發現,這兩人落進他眼裡他認識……男的是“天地門”中虎壇壇主“黑虎”邵銘,女的是鳳壇壇主“玉鳳”時嬌。
  “玉鳳”時嬌柳眉倒豎,杏眼圓瞪,狠狠的注視著場子中的姜青……在蘇浙交境“浣花集”,時嬌一束秀髮,就斷在姜青的劍下。
  她原來可以趁鐵缽叟莫元會戰姜青時,進招上前助陣,將姜青除掉,雪斷發之辱。
  但是,時嬌不敢這樣做……
  鐵缽叟莫元是掌門人座上嘉賓,她若是插手助陣,莫元不但不會感謝,還認為折了他的威風。
  莫元剛才比拳腳,輸了一陣,現在滿想在兵器上,挽回這個顏面……
  大吼一聲,身形一長,旋風似的撲到姜青面前……右手金刺角平推,左手金刺角平遞,虛實互用,一式“六丁開甲”,直向姜青打來。
  姜青一聲:
  “來得好……”
  撤退半步,右手倒腕,寶劍一穿一翻,猛截鐵缽叟莫元的右臂。
  莫元截地一矮身,使個“懸瀑三疊”之式,身軀倏地一轉,掄起雙角,反手一記“老君敲門”,直向劍身橫崩過來。
  他施展這一式,是要把對方寶劍崩飛脫手。
  姜青冷然一笑,劍身一沉,寒光閃射,一招“冰山頹崩”,直抹對方雙足……
  跟著劍尖往上一挑,猛扎小腹。
  這一劍,一招兩式,變化迅速異常,同時一絲一毫,大意不得。
  莫元“乾坤金刺角”雙角走空,右腳一探,展出一個“大鵬展翅”的身法,旋風似的一轉,宛似飛起一朵紅雲……
  右手一探,招是“撥草尋蛇”,金刺角又向姜青頓後打來。
  姜青閃身挪移,又避開去。
  鐵缽叟莫元,亦知道“天地門”中兩位壇主,站在樹蔭下作壁上觀,他這個臉丟不起……
  是以,莫元把數十年來一身所學,完全集中在這一對“乾坤金刺角”上……
  寒光閃閃,上下翻飛……圓、轉、磨、打、撞、鉤、鎖、破,一招一式,十分迅速。
  姜青把早年所學,八八六十四路“玄門八卦劍”,滲入了學自赤眉石魚的“掣電掠虹劍”
  劍法,全力應對鐵缽叟莫元……
  時而凌空高蹈,仿如神龍舞空,時而貼地流走,宛似銀河瀉星。
  姜青由於扎下邪神厲勿邪“離火玄冰真氣”的根基,加上他天資敏悟,是以,不論身、形、步、眼、精、神、氣、力,完全入了化境。
  眼前鐵缽叟莫元所使用的,那是武林中聞所未聞的一對“乾坤金刺角”離奇兵器。
  姜青前來對付這等外門兵器,不但旗鼓相當,勢均力敵,且是足有餘刃,將對方架住、封住。
  壁上觀的于秋秋,目注打鬥場子,向鐵翎岳奇悄悄地道:
  “岳大哥,青哥手上還真不含糊呢!”
  岳奇頷首道:
  “姜兄弟不愧是邪神厲老前輩的傳人!”
  鐵缽叟莫元發現對方劍法,詭奇奧秘,憑他這些年來江湖上的閱歷、見聞,居然識不透對方所施展的,是哪一門的劍法……
  尤其在“守”的這一方面,封閉嚴密,不論自己這一對“金刺角”,使盡如何玄妙招數,對方就是隨手對解,拆去招式。
  莫元心念閃轉之間,雙方照面對疊,已經有了八九十回合。
  這時,姜青閃身來到場子的南端,莫元由東面飛越而來,追到到姜青背後……
  使個“寒蟬移枝”身法,手中一對金刺角運足力量,招是“推窗望月”,雙臂往外一抖,直向姜青背後砸來,勁道威猛至極。
  姜青身子尚未閃轉,鐵缽叟莫元一雙“乾坤金刺角”,堪堪已到……
  姜青倏地用了個“風擺梨花”身法……下盤原封不動,上半身懸空一扭,竟扭了過來……
  手中“奔雷劍”,貼向對方雙臂掩去,對方如不躲閃,雙臂就要斷去。
  鐵缽叟莫元,藝高膽大,自恃一身“金鐘罩”功夫,刀槍不入……
  現在看到姜青回身獻劍,突然想出一個主意來……猛然向右一橫,這副龐大的身軀,就像風中落葉似的飄起三尺多高。
  金刺角交給右手,左手三隻手指向著劍脊,一推一壓,順手用個“毒蛇尋穴”之式,直向姜青的“風府穴”猝的點去。
  鐵缽叟認為自己這個主意不錯……那是出於敵人所不意,對方無論如何,也落入這一手。
  但是,姜青手上這把劍,乃是“赤眉”石魚所贈的仙家神兵“奔雷劍”,斷金切玉,何等鋒利……豈是區區“金鐘罩”所能抵禦?
  “奔雷劍”劍鋒過處,驀然一響幼細的“唰”的聲,莫元左手三指,立即和手掌分了家……血水湧冒,痛入骨髓。
  姜青倏然一轉身,招是“順水推舟”又是一劍,當胸刺去……
  莫元受到斷指之痛,分神疏忽,眼看已難能躲避!
  就在這短暫剎那間,姜青這招遞出,鐵缽叟莫元顯然立即喪命。
  但是,姜青身懷絕技,卻是宅心仁厚,江湖上雖然給他一個“火雲邪者”的稱號,他不但並不“邪”,而是一個仁厚的年輕人……
  非到萬不得,不肯妄開殺戒!
  於是……
  急忙使個“懸崖勒馬”身法,煞住踏步向前的身形,同時把“奔雷劍”收住。
  莫元分神疏忽,他究竟是個頂尖兒之流的高手,是以也只是瞬息間而已。
  當他神智恢復,姜青手中“奔雷劍”已向自己當胸指來,相距已不到一寸之處……
  既無從閃躲,只有閉目等死!
  鐵缽叟莫元閉目等死,“死”並沒有等到……
  一陣清笑聲傳來,姜青道:
  “蒙莫道友承讓,剛才姜某失禮了!”
  莫元睜開眼看去,姜青劍尖下拄,左掌抱著握劍柄的右拳,向自己抱拳一禮。
  鐵缽叟莫元一瞪眼,道:
  “‘火雲邪者’姜青,你劍尖為何不刺進老夫胸窩?”
  姜青道:
  “莫道友,你我並非生死仇家,你也只是受人之託而已,姜某又何苦下此殺手!”
  鐵缽叟莫元愣了下,似乎才把對方話意理會過來……
  收起一對“乾坤金刺角”,道:
  “姜朋友,老夫雖非貪生怕死之流,卻也心領了,江河匯海,自有後會之期……老夫敗於你手,給你所傷,還稱你一聲‘英雄’……”
  話到此,身形暴遞,消失在夜空一角。
  姜青目光投向前面樹蔭下……“天地門”中兩壇主,“黑虎”邵銘,“玉鳳”時嬌已不知去向。
  客房門前的秋秋,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青哥,你真行……”
  鐵翎緩緩頷首,道:
  “姜兄弟,大丈夫是非辨明,恩仇分清,兄弟你做到了!”
  姜青走近前,秋秋問道:
  “青哥,那個莫元老頭兒,回去九華山如何向‘天地門’交待?”
  岳奇接口道:
  “從剛才莫元臨去時,所說的話聽來,他不會再去九華山‘天地門’,可能回去他湘中牛頭嶺老家了!”
  這一陣的激戰打鬥,折騰了好些時候,三人也不想再睡,二人就在鐵翎岳奇房裡,聊談中等天色放亮……
  于秋秋突然想了起來,道:
  “岳大哥,你想得真周到……”
  岳奇問道:
  “秋妹,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秋秋道:
  “夜晚投店時,你找來鎮街盡頭,這家‘祥泰客店’,又要了三間進深靜僻的客房……
  剛才青哥跟那老頭兒一陣激鬥,外間人誰也不知道。”
  岳奇搖搖頭,道:
  “這不是想得周到,一件可能發生的事,事前加以防範,才不會發生更大的亂子……夜深人靜,如果吾等投店宿在鬧處客店,方才姜兄弟這場激戰,不但使附近居民驚駭不安,還會引起官家的注意……”
  姜青含笑問道:
  “岳大哥,白天吾等在白楊橋鎮街上,所看到那個賣卜算命的老先生,以後會不會再遇到?”
  岳奇聽出這話的含意,沉思了下,道:
  “不錯,此老行止離奇,對吾等三人和‘天地門’之間的情形,似乎知道很清楚,才暗中示警,使我們有了注意和防備……”
  微微一頓,又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如果這位老人家是個‘有心人’,可能吾等還會遇到他……”
  談話中,時間消逝得很快,似乎沒有多久,晨曦初曙,已是黎明時分。
  三人漱洗一番過後,離開客店,又踏上征程。
  于秋秋眨動兩顆圓滾滾的眸子,問道:
  “岳大哥,咱們此去鄂東英山,還需要多少天腳程,才能到那裡?”
  岳奇看到她這副臉色神情,含笑道:
  “秋妹,吾等並無重要事情在身上,不必緊緊趕路……
  如果趕時間的話,繞行捷徑,施展輕功身法,一兩天就可到英山了!”
  他話題投向走在前面半步的姜青身上,道:
  “姜兄弟,上次你提到那個‘銀枝寒梅’金昭,她是昔年一位高人‘碧池玉蓮’易玫門下弟子?”
  姜青道:
  “‘銀枝寒梅’金昭,在姜青身上接連施展殺手,要將我置於死地……她使用一種‘靈芙子母金彈’的暗器,後來據杭州的戰大哥,與衛前輩推斷,‘靈芙子母金彈’是‘碧池玉蓮’易玫,昔年震慴天下武林的秘門絕技,從這一點看來,金昭學得易玫秘門絕技,該是列入門牆的弟子了!”
  兩人已相處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是以岳奇對姜青的情形,已有若干清楚……
  沿途聊談中,岳奇問道:
  “姜兄弟,昔年‘雙飛’之一的‘無走飛環’李琰玉,是金昭的奶奶?”
  姜青點點頭,道:
  “三年前‘大渡口’一次戰役中,姜青和李琰玉都受了傷……結果,李琰玉喪命在我‘金龍奪’之下……”
  岳奇一聲輕“哦”,這才想了起來……
  不錯,姜兄弟還有一柄古仙神兵的“金龍奪”兵刃,同時邪神厲老前輩,還傳他一套“大尊奪法”,由於太過威猛,是以很少施展此學。
  岳奇心念遊轉,又道:
  “金昭為了要報三年前,她奶奶喪命‘大渡口’之仇,才找上你的……”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但是,衛前輩囑咐姜青,‘不能將金昭比作金羽,他們雖然同姓,並非同胞兄妹’……”
  岳奇困惑問道:
  “衛島主向你說這話,又是何種含意?”
  姜青頓了頓,才接口道:
  “可能是指三年前,‘大渡口’的那次戰役……”
  岳奇問道:
  “姜兄弟,‘玉哪吒’金羽又是何種身世來歷?”
  姜青道:
  “三年前,‘大渡口’那次戰役,金羽棄劍狼狽離去……
  他原來是武林‘三絕掌’之一,‘魔龍掌’謝石之子,謝志的弟子。”
  岳奇若有所悟的微微點頭,道:
  “姜兄弟,當初衛島主告訴你那句話的含意,可能就在這上面……”
  于秋秋接口問道:
  “青哥,那個‘銀枝寒梅’金昭,平時使用的是什麼兵器?”
  姜青回憶了下,道:
  “一口劍……‘青霜劍’……”
  秋秋又問道:
  “她施展的劍法如何?”
  姜青知道秋妹是個好勝的女孩子,一笑道:
  “劍法還可以……只是她那套‘靈芙子母金彈’暗器,詭秘突出,使人防不勝防……”
  秋秋一嘟嘴,道:
  “我偏不信這個邪……她有‘靈芙子母金彈’,我有‘天星寒雨針’……有機會我要鬥鬥這個‘銀枝寒梅’金昭。”
  鐵翎岳奇已把“彩鶯”于秋秋視作自己胞妹,他插嘴道:
  “秋妹,關於‘銀枝寒梅’金昭的事,長離島衛島主已經囑咐過姜兄弟……是以,‘天地門’與‘玉哪吒’金羽那邊,我們兄妹兩人,不妨可以放手去幹……”
  于秋秋努努嘴,輕輕“嗯”了聲!
  姜青抬頭朝天色望了眼,日正當空,已是晌午時分……
  又朝官道兩端看了下,前無鎮甸,後無人煙。
  他苦笑了下,道:
  “岳大哥、秋妹,前面沒有打尖之處……這頓午膳,我們只有空下來了!”
  岳奇、秋秋尚未接口回答,迎風傳來一縷聲音,聽來很清楚,卻是十分幼細。
  “不必擔心這頓午膳,老夫這裡備有酒菜,只是粗菜淡酒,有失敬意!”
  于秋秋站停腳步,兩眼眼睛直瞪出來:
  “青哥、岳大哥,空蕩蕩的官道上,只有咱們三人走著……哪裡來的說話聲?”
  兩人也跟著站停下來……
  鐵翎岳奇朝官道上緩緩回頭一匝……這是一條迤邐而上的山徑,左側山巖崢嶸,右邊是一片濃蔭高張的樹林。
  岳奇回頭一瞥過後,向右邊樹林處,道:
  “既然有高人相邀,某等受之有愧,卻之不恭了!”
  從樹林傳來一縷笑聲,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老夫知道三位此乃必經之道,同時又前無鎮甸,已在此恭候多時呢!”
  姜青臉色微微一怔,道:
  “岳大哥,聽樹林裡傳出的說話聲音,好像是有一面之交,相識的人!”
  岳奇一笑,道:
  “姜兄弟,咫尺之間,我們見過面,自然就知道了……”
  三人走進官道邊樹林,一陣呵呵呵笑聲又起,接著在道:
  “三位走向這邊……”
  三人循聲穿過一片樹林,縱目看去,前面一塊丈來方圓,平坦的草地,有一老者含笑揮手招呼……
  于秋秋詫然怔了下,道:
  “原來是他……”
  鐵翎岳奇哈哈大笑,道:
  “不錯,不錯,真個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是你老人家有心人了!”
  姜青目注看去……這位老人家年有七十多歲,穿的文巾儒衫,臉色紅潤,精神矍鑠,正是在前面“白楊橋”鎮上賣卜算命的老者。
  岳奇拱手一禮,道:
  “但不知你老如何稱呼?”
  老者含笑道;
  “老朽‘魯平’,給江湖同道加上‘知機叟’的稱號……”
  “‘知機叟’魯平!”岳奇倏然想了起來,道:
  “敢情早年北地武林,一位有‘神卜’之稱的魯平,亦是魯老丈了!”
  知機叟魯平道:
  “這是些見不得人的玩意兒,現在從你‘鐵翎’岳大俠嘴裡說出來,那是愧煞老朽了……”
  鐵翎岳奇一怔,道:
  “魯老丈如何識得岳某江湖上的小姓,賤稱?”
  魯平道:
  “如果不知你‘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與‘天地門’有水火不相容之隙,老朽又怎會在‘白楊橋’留下八字……指出‘識時務者為俊傑’!”
  岳奇聽到這些話,卻是無法完全會意過來……
  他看到草地上,整整齊齊鋪著一塊白布,上面有酒有菜,還有幾付杯筷,知道此老一番盛情,在這裡接待自己三人的。
  若在酒中相談,相信自會知道其中內委經過……有了這樣想法,他也就不再問下去。
  岳奇將姜青和于秋秋兩人,向魯平引見介紹了下。
  魯平向秋秋見過禮,朝姜青這邊,道:
  “原來這位是今日武林旭日東昇的‘火雲邪者’姜大俠,老朽久仰了!”
  姜青謙虛地道:
  “魯前輩過獎,姜某不敢……”
  魯平連連搖頭,道:
  “姜大俠,‘前輩’兩字,小老兒不敢領受,老朽癡長幾歲,就用‘老丈’相稱,聽來才不見外……”
  手一擺,向三人呵呵笑道:
  “這裡無桌無椅,席地而坐,實在不成體統……”
  岳奇一笑,道:
  “魯老丈,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吾等打擾老丈之處,已經十分不安了!”
  四人席地圍坐,魯平賓主酒杯裡斟下酒,舉樽相邀,道:
  “難得,難得,老朽今日能邀上‘火雲邪者’姜大俠,‘鐵翎’岳大俠和這位於姑娘共席,堪稱一樁快事。”
  酒後,岳奇問:
  “魯老丈,你如何知道‘凌霜會’岳某,與‘天地門’水火不相容之隙?”
  知機叟魯平道:
  “老朽常年浪跡江湖各地,武林中風吹草動之事,有的耳聽,有的目睹,知道的就比旁人多了……”
  微微一頓,又道:
  “‘天地門’開山立壇,前後還不到一年,所作所為,卻是令人不齒……”
  岳奇聽到這話,突然想到一件事上,試探問道:
  “魯老丈,你可知道‘翠雨劍客’侯申此人?”
  知機叟魯平道:
  “‘翠雨劍客’侯申,乃是江南武林知名之士,老朽當然識得此人……”
  一笑,又道:
  “岳大俠帶領‘凌霜會’中弟兄,在浙皖交境‘彌陀集’此舉,給‘天地門’當頭一棒,亦為天下武林中人所喝彩!”
  鐵翎岳奇這一聽,已有幾份會意過來……難怪這位魯老丈識得自己。
  魯平一口酒送進嘴裡,朝三人回頭一瞥,道:
  “三位留宿九華山之麓‘七望溪’鎮上,有否遭到‘天地門’的暗襲?”
  岳奇道:
  “魯老丈偈語示警,果然不出所料……”
  他把當時情形,告訴了這位知機叟魯平,指著姜青又道:
  “夤夜‘天地門’來犯,是給我這位姜兄弟所擋退的……”
  魯平朝姜青目注一瞥,向岳奇問道:
  “找上你三位的,是‘天地門’中壇主?”
  姜青含笑接口道:
  “不是‘天地門’中壇主,來人是‘梵谷樵翁’耿策座上嘉賓‘鐵缽叟’莫元……”
  “‘鐵缽叟’莫元?”魯平知道此人,“老朽與莫元,雖然江湖上同樣有‘叟’字之號,但是身懷之學,卻要相差一大截了……”
  他並非懷疑,而是含著驚詫的口氣,問道:
  “姜大俠,這位來自湘中牛頭嶺的‘鐵缽叟’莫元,遭你所敗退?”
  姜青將夜晚那場激鬥的情形,簡要的說了下,又道:
  “莫元斷去左手三指,姜某再招遞上,指向莫元胸窩,突然心念閃轉,不能妄開殺戒,就把堪堪遞出的一招,收了回來……”
  知機叟魯平連連點頭。
  岳奇一笑,接口道:
  “鐵缽叟莫元倒是一位個性中人,臨去時,他向我姜兄弟留下一句話,說是:‘老夫雖非貪生怕死之流,卻也心領了……江河匯海,自有後會之期……老夫敗於你手,給你所傷,還稱你一聲‘英雄’……’。”
  知機叟魯平若有所思中,又微微一點頭,才道:
  “姜大俠不但大智大勇,且是宅心仁厚……日後可以擋住江湖腥風血雨,是天下武林之福。”
  姜青聽得臉上有點紅熱……端起酒杯把酒送進嘴裡,掩去了這份窘態。
  秋秋這雙圓滾滾秋水似的明眸,卻是一霎不霎地朝他看來。
  知機叟吃喝中,想到一個話題上,道:
  “老朽行走江湖,探聽來的新鮮事,卻也不少,江湖上又有新的門派創立……”
  姜青聽得注意起來……
  鐵翎岳奇接口問道:
  “魯老丈,此門派如何稱呼?”
  魯平道:
  “此門派名叫‘紅袖盟’,裡面一色都是巾幗女傑的女弟子……”
  姜青一聲輕“哦”,朝魯平看來。
  魯平接著在道:
  “此‘紅袖盟’的創立,跟‘天地門’前後相隔沒有多久,可是這些女弟子的作為,跟‘天地門’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姜青無法會意過來,試探問道:
  “魯老丈,你所指的‘紅袖盟’又如何?”
  魯平道:
  “據老朽所指,‘紅袖盟’中女弟子,雖然帶了幾份傲氣,但行事為人,義之所在,捨身取義,卻是巾幗英雄的風範。”
  鐵翎岳奇聽來暗暗一怔,心道:
  “此‘義之所在,捨身取義’八字,乃是某等創立‘凌霜會’的宗旨,原來江湖上的也有此一‘同道’。”
  姜青雖然過去從長離島“飛燕樓”中弟子那裡,探聽到若干有關“紅袖盟”門中情形,現在他聽知機叟魯平說出這些話後,就即問道:
  “魯老丈,‘紅袖盟’掌門人,是何等樣人物?”
  魯平道:
  “就是老朽方才所說,‘紅袖盟’門中都是女弟子,所以她們掌門人也是一個年輕女子……那是武林中有‘銀枝寒梅’之稱的金昭金姑娘。”
  鐵翎岳奇臉色一怔,朝姜青這邊看來……
  其實姜青早已知道此事,只是目前從知機叟魯平處,獲得一個更確實的證明而已。
  是以,他並未顯出有任何異樣的神情,只是輕輕籲吐子口氣。
  這頓別致的午膳,三人在知機叟魯平的相邀之下,愉快地結束。
  鐵翎岳奇對這位行止離奇的知機叟魯平,十分感到興趣,含笑問道:
  “魯老丈,此去你又往何處?”
  魯平收拾起草地上的杯筷,抬臉一笑,道:
  “老朽隨遇而安,亦是逐水浮萍,飄到哪裡,就是哪裡!”
  三人聽到這話,道了聲“後會有期”,分袂離去。
  于秋秋含笑道:
  “青哥,那位魯老丈有點怪怪的……”
  他含笑說出這話,姜青臉上看不到笑容,岳奇臉色也凝得緊緊的。
  可能眼前岳奇有跟姜青同樣的想法,他開腔道:
  “姜兄弟,岳奇就用了過去衛島主跟你說的那句話……
  金昭和金羽雖然同樣姓‘金’,但是他們並非同胞兄妹……
  所以,你對金昭的事,需要善加處置,不能稍有疏忽才是。”
  姜青頷首道:
  “是的,岳大哥……”
  微微一頓,又道:
  “但,都是她找上姜青的,而且用的招式兇狠毒辣,恨不得一劍將我置於死地。”
  岳奇感觸地道:
  “姜兄弟,這也難怪金昭……一脈相傳的尊親之仇,不共戴天……三年前,‘大渡口’一次戰役,她奶奶‘無走飛環’李琰玉,就是喪命在你‘金龍奪’之下的……”
  姜青默然……他找不出適當的措辭來回答。
  岳奇又道:
  “姜兄弟,‘銀枝寒梅’金昭對你這股仇恨,如何設法將其化解……從知機叟魯平那裡聽來,‘天地門’中那夥人,不能與金昭掌門的‘紅袖盟’所能比擬……”
  姜青已聽出岳大哥話中的含意,點點頭應了聲,道:
  “是的,岳大哥!”
  于秋秋一努嘴,道:
  “岳大哥,人家找上門,來打青哥,總不能光是挨打,不還手!”
  岳奇沉思了下,道:
  “秋妹,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你岳大哥亦並非是這意思,而是如何設法將其化解!”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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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九天馭龍

  暮色蒼茫,倦鳥歸林!
  鐵翎岳奇一指官道前端,向兩人道:
  “姜兄弟,秋妹,前面不遠的‘石牌亭’,雖然不是縣城,卻也十分熱鬧……從‘石牌亭’鎮去鄂東英山,就不多遠了。”
  姜青道:
  “岳大哥,‘石牌亭’已接近英山,‘凌霜會’中知不知道有關這裡一帶‘天地會’中情形?”
  岳奇沉思了下,道:
  “詳細情形還不甚清楚……可能‘天地門’中人,還不敢找來‘凌霜會’附近撒野!”
  姜青道:
  “岳大哥,兄弟我可以設法探聽一下……”
  于秋秋不禁詫異道:
  “咱們還沒有踏進‘石牌亭’鎮上,你我都是第一次來這裡,你如何替岳大哥探聽‘天地門’中的事?”
  姜青一笑,道:
  “秋妹,你忘啦……那次我們下天目山在‘毛家鋪’鎮上,遇到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和小松兒那回事……葛松曾告訴我,如何聯絡窮家幫中弟子的那四句暗語的話……”
  秋秋聽到這話,也想了起來,問:
  “青哥,那四句話,你是不是還記得?”
  姜青道:
  “這樣一件重要的事,我怎麼能輕易忘了……”
  鐵翎岳奇聽來困惑,問道:
  “姜兄弟,秋妹,你們談的是什麼事?”
  姜青就把那次窮俠葛松,在“毛家鋪”鎮上所說的情形,告訴了岳奇,接著道:
  “窮家幫中聯絡暗語,分上中下幾個階層,葛松所說的這一種,是探聽幫主的行蹤去向,同時可以向窮家幫中弟子,取得某種的協助……”
  一笑,又道:
  “窮家幫中弟子聽到這一種暗語時,視作幫主親臨,跑腿,捨命竭盡其力……岳大哥,到了前面鎮飯店,姜青不妨可以一試!”
  三人來到“石牌”鎮甸,找來大街鬧處的一家“華新飯店”,這時店堂靠窗沿處,正有一張桌座空著,他們坐下後,岳奇吩吩店小二端上酒菜。
  不多時,酒菜送上。
  姜青揭去酒壺蓋子,上面放下一雙筷,把這只酒壺放到窗檻上。
  鐵翎岳奇過去雖然蹤遊江湖各地,見聞、閱歷不少,但眼前姜青所施展的,卻是窮家幫不對外間公開的幫中暗語,是以看得暗自詫異……
  這倒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的新鮮玩意兒!
  鐵翎岳奇心念打轉之際,桌邊一暗,站下一人。
  姜青抬臉看去,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這人精壯剽悍,五短身材,穿了一件滿打補釘,洗得十分乾淨的長袍。
  這中年人來到酒店三人的桌邊,還不知這兒誰是“主”,是以,抱拳向三人迴轉一禮,道:
  “窮家幫‘石牌亭’分舵,分舵主‘燕尾手’馬七,這廂有禮了。”
  姜青微微一笑,就即念出當初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告訴他的四句暗語第一句:
  “‘枝頭喜鵲叫’……”
  那“燕尾手”馬七,臉色一奇一怔,單膝跪拜一禮,道:
  “‘富貴門中到’……”
  姜青接上道:
  “‘盤根結蒂處’……”
  馬七站起身,肅穆地接口道;
  “‘店門酒幌飄’……”
  他這句應上後,躬腰一禮,道:
  “‘燕尾手’馬七聽候差遺……不知道這位尊駕,小的該如何稱呼?”
  姜青一笑,道:
  “在下姜青……”
  “姜……姜青?”馬七哈腰道:
  “武林中有位‘火雲邪者’,不知……”
  姜青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馬七聽到這話,一臉意外而驚詫之色……躬身問道:
  “姜大俠用幫主‘語令’傳呼窮家幫弟子,不知有何吩咐?”
  姜青喚過侍立邊上店夥,添上一副杯筷,擺手道:
  “馬分舵主,請坐下一談……”
  燕尾手馬七,遲疑了下,坐下一邊。
  姜青替他杯子裡斟下酒後,把“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與“彩鶯”于秋秋介紹了下。
  他發現“燕尾手”這個稱號,聽來有點古怪,含笑問道:
  “馬分舵主,如何會有‘燕尾手’這個稱號?”
  馬七道:
  “小的擅用‘燕尾鏢’之類暗器,江湖上同道就替小的喚稱‘燕尾手’這稱號。”
  鐵翎岳奇見這個窮家幫中弟子,顯得十分拘束的樣子,含笑道:
  “馬兄,四海之內皆兄弟……飛觴把盞,舉樽相邀,不必有所拘束……”
  舉起桌邊酒杯:
  “來,岳某敬你一杯!”
  馬七連聲“不敢”,杯中酒一幹而盡。
  姜青替他斟下酒後,問道:
  “馬兄,你對浙皖交境一帶的江湖動靜,可清楚?”
  燕尾手馬七道:
  “江湖各地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姜大俠所指的是……”
  姜青道:
  “‘天地門’在浙皖交境一帶的情形如何?”
  馬七道:
  “據小的所知,‘天地門’中人,在這裡一帶時有往返,不過並未扎下基地……”
  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又道:
  “前兩天,‘天地門’中人與‘紅袖盟’中女弟子,發生一次衝突……”
  這話聽進姜青耳裡,驀地暗暗一震……
  “紅袖盟”和“天地門”之間,如何會結下梁子過節?
  鐵翎岳奇懷著跟姜青同樣的心情,問道:
  “馬兄,‘天地門’與‘紅袖盟’,該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會起衝突?”
  “彩鶯”于秋秋,現在已知道,雖然功藝不敵,卻是連連追殺青哥,要將青哥置於死地的,是“紅袖盟”中掌門“銀枝寒梅”金昭。
  現在見這窮家幫中分舵主“燕尾手”馬七說出這話,立即注意起來。
  馬七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俠,原來該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天地門’仗勢欺人,‘紅袖盟’中女弟子看不順眼,才照面衝突起來……”
  姜青問道:
  “馬兄,你所說的這件事,發生在浙皖交境的哪一帶所在?”
  馬七道:
  “就在西離這裡‘石牌亭’四十裡外的‘八里坑’,和‘金石坪’兩個貼鄰的鄉鎮……
  原因是雙方為了爭取‘水源’……”
  于秋秋接口問道:
  “馬分舵主,什麼是‘水源’?”
  馬七道:
  “這裡鄉民都是務農為生的,灌溉稻田,需要用水,水源斷去,不啻斷了生機……”
  微微一頓,又道:
  “此‘水源’原來是‘八里坑’一家望族袁天九所有,再將水分散給鎮中鄉鄰……至於‘金石坪’鄉里水的來源,是靠‘水車’翻過一堵山坡引來的……”
  岳奇接口道,
  “這‘水源’原是‘八里坑’所有,‘金石坪’鄉中的就不需要來個爭奪!”
  馬七點點頭,道:
  “岳大俠說的不錯,情形原來就是如此……可是‘金石坪’鄉中一家大戶廖榮春,偏偏就想要覬覦這一條水源……”
  姜青道:
  “‘天地門’就插手管了這件事?”
  馬七搖搖頭,道:
  “姜大俠,不是‘插手’,是‘金石坪’鄉中由廖榮春出面湊集了三千兩銀子,給‘天地門’中人,‘天地門’纔來管這件事的……”
  于秋秋道:
  “馬分舵主,結果‘天地門’中人,替‘金石坪’鄉民,把這條水源搶了過來?”
  馬七道:
  “‘八里坑’鎮上務農的鄉民,如何鬥得過舞刀弄槍的人……只有乾瞪眼……”
  “彩鶯”秋秋接口道:
  “後來‘紅袖盟’中知道這件事……”
  馬七一笑,道:
  “於姑娘,不能說是‘知道’,那是碰巧遇上,才插手管了這件事……”
  姜青本來要提到“銀枝寒梅”金昭這一個名號,倏然一轉念,改口問道:
  “馬兄,插手這件事的,是‘紅袖盟’門的掌門人?”
  馬七道:
  “姜大俠,各地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小的又是分派這裡的分舵主,所以對發生在附近的事情,都知道很清楚……”
  頓了頓,又道:
  “‘紅袖盟’中有兩位女弟子,一個叫‘映月’藍姑,一個叫‘飄雪’依翠,她們兩人經過‘八里坑’鄉鎮,發現鎮上一片慘霧愁雲,有的掩臉在哭,有的在唉聲嘆氣……”
  岳奇道:
  “看進兩人眼裡,知道發生了變故?”
  馬七道:
  “是的,岳大俠……如果‘八里坑’鎮上有人去世,不會家家如此悲痛……兩人上前一問當地鄉民,才知道‘八里坑’視作生機的‘水源’,給鄰鎮的‘金石坪’中人奪去……”
  姜青道:
  “‘紅袖盟’中的藍姑、依翠兩人,找去‘金石坪’興師問罪?”
  馬七道:
  “派在‘金石坪’鎮上的,是‘天地門’中一位堂主,數名爪牙……‘紅袖盟’中這兩個女弟子出手十分了得,幾個招面之下,把‘天地門’中這夥人打跑,‘八里坑’的‘水源’又奪了回來!”
  鐵翎岳奇微微一皺眉,道:
  “馬兄,你所說的這件事,並非是真正了斷。”
  馬七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俠……這是前兩天發生的事,‘天地門’收了人家三千兩銀子,怕不會丟這個臉……”
  目光投向姜青這邊,又道:
  “窮家幫中弟子雖然知道這件事,卻是勢單力薄,又沒有獲得幫主的諭令,就不敢輕易插手其事。”
  姜青若有所思中微微點頭,視線投向鐵翎岳奇,試探地問道:
  “岳大哥,午後吾等往‘八里坑’一行如何?”
  岳奇可能也有跟姜青同樣的想法,頷首道:
  “是的,姜兄弟……”
  “彩鶯”于秋秋道:
  “青哥,如果‘紅袖盟’的‘銀枝寒梅’金昭,正跟‘天地門’中人打成一片,咱們幫了‘紅袖盟’,還是幫‘天地門’?”
  姜青給問得驀地一怔……
  岳奇含笑接口道:
  “秋秋,我等以事論事,出仁義之師當然是幫‘紅袖盟’這邊了。”
  燕尾手馬七聽到“仁義之師”這四個字,知道三人要插手此事,臉上展出一縷笑容來……
  三人武技底細,馬七尚未目擊……但是,以“凌霜會”副會主的聲望,相信這位“鐵翎”
  岳奇,不會是沽名釣譽之輩。
  至於“火雲邪者”姜青,更不用說了……
  那江湖上一波又一波的傳聞,三年前震撼天下武林的事蹟……豈是區區“天地門”中人所能擋得住?
  燕尾手馬七心念遊轉,向姜青道:
  “‘八里坑’離此‘石牌亭’有四十裡之遙,午膳過後,小的陪三位前去如何?”
  對座的岳奇含笑接口道:
  “有馬兄導行,老馬識途,不致迷失方向,那是再好沒有!”
  四人午膳過後,出“石牌亭”鎮,往西郊的“八里坑”而來……
  岳奇道:
  “馬兄弟,‘水源’之事尚未真正了斷,‘紅袖盟’中藍姑、依翠兩人,可能不會匆匆離‘八里坑’而去……”
  姜青道:
  “過去派往‘金石坪’的,可能盡是‘天地門’中不起眼的角色……‘天地門’中吃了這個虧,如果調派高手前來,‘紅袖盟’中兩個女弟子,不知能否擋得下來。”
  于秋秋剛才聽岳奇在飯店說了那些話後,已有了同感,就即道:
  “青哥,岳大哥,咱們現在趕去‘八里坑’,會不會晚了一步……”
  馬七接口道:
  “於姑娘,‘天地門’調派高手,從九華山抵‘金石坪’的腳程算來,吾等現在去‘八里坑’,也就在這時候。”
  姜青道:
  “岳大哥,據你看來,‘天地門’會調派哪些高手去‘金石坪’?”
  鐵翎岳奇一笑,道:
  “‘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天地門’收下‘金石坪’鎮上三千兩銀子,這不是一筆小數目,總該把這面子扳回來才是……以你岳大哥看來,除了派下壇主、堂主諸流外,說不定還有外來的高手,參與其間……”
  他們在路上談著時,似乎沒有多少時間,已抵“八里坑”鎮上。
  于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咱們來這裡沒有認識的人,去找誰?”
  “燕尾手”馬七接口道:
  “於姑娘,吾等找去‘八里坑’袁天九的家,就知道情形如何了……那地方馬某帶你幾位去!”
  四人走上鎮街,馬七指著前面又道:
  “袁天九是這裡‘八里坑’鎮的富家望族……前面大街東端拐進,門前有塊大廣場的,就是袁家……”
  他們跟著馬七,尚未走近那地點,便傳來一陣吆吼廝殺之聲。
  馬七轉過臉,道:
  “吾等趕來正是時候,可能這裡已發生變故……”
  眾人走來大街東端,向拐彎處看去,一塊佔幅有十來丈方圓的廣場上,有兩個年輕女子,跟兩個男人,正展開一場激烈惡鬥。
  馬七一指那身穿米白色衣衫,年歲稍長的,看來有二十四五歲的女子道:
  “那米白色衣著的,是‘紅袖盟’中有‘映月’之稱的藍姑……旁邊那個年輕女子,是‘飄雪’依翠。”
  姜青縱目看去,心裡不由微微一怔……
  這兩個“紅袖盟”中女弟子,看來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
  前面廣場上跟“飄雪”依翠拼鬥的,是個身軀粗壯,年紀四十左右的中年大漢。
  跟“映月”藍姑打成一堆的,是個黑瘦頎長,身穿玄色長袍,年有七十左右的老者。
  鐵翎岳奇一聲輕“哦”,道:
  “‘天地門’中還真有本事,竟把這老頭兒邀來助拳?”
  于秋秋問道:
  “岳大哥,這長袍老頭兒是誰?”
  岳奇道:
  “此人叫‘宮宇’,北地江湖上有‘冥殿修羅’之稱,早年稱雄塞外,是個使用歹毒暗器的大行家。”
  這時,藍姑與依翠兩人,步步跌退,已險象環生。
  姜青向岳奇道:
  “岳大哥,‘紅袖盟’中兩個女弟,可能已支持不下,我兄弟兩人前去擋她們一陣如何?”
  岳奇還沒有接下回答,前面廣場傳來一陣“嘿嘿”冷笑,道:
  “妞兒,現在打發你上路,只怪你多管閒事,別怪‘天地門’忠堂堂主,咱‘鎮山狼’田方出手歹毒……”
  這個“毒”字再出口,鬥大的銅錘,朝連連暴退中的“飄雪”依翠,追步砸下。
  依翠心裡驚恐,慌張之餘,已無招架之力。
  鎮山狼田方手中這把鋼柄銅錘,足足有七八十斤的份量……
  朝依翠天靈蓋砸下,即使不致粉身碎骨,依翠的這顆頭顱,也得要砸爛了。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一響冷叱聲傳來:
  “不見得……”
  田方才始聽到這響聲音,還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何處而來……
  一響“錚”的金鐵交鳴聲,接著又是一響“當”的墜地聲,這只鬥大的銅錘,像西瓜似的一剖兩半,一半跌落地上。
  當他發現眼前出現一個器宇軒朗的年輕人,想要出手招架時……
  年輕人“唰!唰!唰!”一招三式,挑面門,掛雙肋,襲下陰,劍光電射而至。
  田方身形“   ”暴退,吼聲問道:
  “哪裡來的小雜種?”
  對方簡短的一句:
  “‘火雲邪者’姜青。”
  原來姜青看到“飄雪”依翠,已命系一發之危,不及等岳奇的回答,急展邪神嫡傳“百星流光”輕功身法……
  一抹冷電過處,飛越十來丈相隔的距離……
  劍走身前,一聲清叱,毀掉對方兵器,從九死一生中救下依翠。
  這聲“‘火雲邪者’姜青”聽進田方耳裡,比剛才銅錘一剖兩半,更震驚,更駭人……
  田方雖然過去未曾與姜青照面交過手,可是“天地門”中視作“七煞瘟神”的姜青,如雷貫耳。
  死裡逃生的“飄雪”依翠,驚魂甫定,當她聽到“火雲邪者”姜青這名號,猛把臉抬了起來……
  目注姜青,顯出困惑,迷惘,詫異,驚奇……姜青雖九死一生中救了她的性命,可是在依翠兩顆遊轉的眸子中,還羼入一絲絲的敵意。
  田方往後跌退,姜青進招遞上,劍走“晴天雷殛”……
  一響淒厲刺耳聲起,“奔雷劍”劍尖戳進鎮山狼田方的胸窩。
  姜青拔出染血的長劍,一掀左腳,劍脊在鞋底上擦了兩下。
  他,側臉看去,岳大哥已跟那個“冥殿修羅”宮宇交上手。
  姜青一個箭步近前,振聲道:
  “岳大哥,你且請退下,這個老怪物讓兄弟我來送他上路!”
  岳奇閃退一邊:
  “姜兄弟,小心……這老家夥是玩歹毒暗器的大行家!”
  姜青一笑,道:
  “岳大哥,放心,兄弟就來領教他幾手!”
  冥殿修羅宮宇,兩顆蛇眼一瞪,陰陰一笑,道:
  “你就是邪神厲勿邪傳人……‘火雲邪者’姜青……”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宮宇冷然道:
  “姜青,老夫在你身上,要領教一下邪神嫡傳的絕學……”
  姜青搖頭,道:
  “不必……姜某赤手空拳,來陪你身上那些破銅爛鐵玩幾招,到時再送你回‘冥殿’,做你的‘修羅’!”
  冥殿修羅宮宇嘿嘿狂笑,道:
  “小子,你在老夫跟前說這些話,敢情你是嫌自己命長……”
  姜青一笑,道:
  “宮宇,誰嫌誰命長,到時看就是了。”
  宮宇朝他凝視一眼,道:
  “姜青,你既然如此說,老夫就用‘九天馭龍’一門暗器,跟你見個高下!”
  話落,身形退離姜青三丈外……那是發放暗器,最好的距離。
  宮宇身形站定,長劍納入劍鞘,伸手一按腰間,一響“錚”的聲起……
  原來“冥殿修羅”宮宇所指的“九天馭龍”暗器,乃是一面金光閃閃的銅盤。
  此銅盤其薄如紙,式成凹凸形,圈圍四邊鋒利無比,一發出來疾如勁風,任憑再上乘的內家功力,遇上都要皮破骨折,死於非命。
  宮宇身邊共有十八片銅盤,九片一串,分懸在兩肋之下。
  使用時,兩手可以連珠發出,又快又密,使人防不勝防。
  早年,冥殿修羅宮宇稱雄寨外,有不少江湖英豪,喪命在他“九天馭龍”銅盤暗器之下。
  姜青一身內家功力,得自義父邪神厲勿邪……
  邪神用面壁六十年的“離火玄冰真氣”,打通姜青全身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
  姜青眼前雖然僅是一個二十多歲年輕人,但,內家功力的造詣,幾抵不可思議之境。
  姜青不妄開殺戒,可是遇上巨憝魔獠之類,要澄清朗朗乾坤,就不在此列了。
  宮宇一按腰間,一面金光閃閃,耀目生輝的銅盤,隨著手臂,已飛揚而出……
  掄腕抖手之際,第一面銅盤,“呼”的一聲,破空飛出……歪歪斜斜,有如風吹落葉,直向姜青的面門,猛砍而來。
  姜青已收起“奔雷劍”,冷然一笑,一聲薄叱:
  “來得好!”……
  那面銅盤,盤飛而至,快要碰到面門,他倏然一矮身,平伸六指,向銅盤邊緣上一勾一撥……
  一響“錚”的聲,那面銅盤立時騰飛四五丈高,星飛丸瀉似的,落向三五丈外……“轟”
  的聲,銅盤墜地,噴出一溜火花。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姜青破去一面銅盤。
  冥殿修羅宮宇,雙臂往上一揚,金光閃處,又是三面銅盤,排成一個“品”字,疾飛過來。
  姜青已聽鐵翎岳奇說過,宮宇是使用歹毒暗器的大行家,已知這開始一二銅盤,不過純粹試探對方,功力的深淺。
  至於利害的煞手,全在後面。
  現在宮宇打出的三面銅盤,在暗器絕技中來說,稱作“三環套月”,其中含有多種變化。
  姜青乃是一代異人,邪神厲勿邪的傳人,練得一身絕技……
  除了“天佛掌”,“五大散手”,“大尊奪法”,和各式輕功外,邪神也傳了姜青,專破南北各派詭秘暗器的絕技。
  就在這眨眼之間,三面銅盤破空鏟到……
  姜青全身岳峙淵停,屹立在地,一動不動……就在微一瞬目,間不容髮的剎那,中間一面銅盤,突然“呼”的聲,超過左右兩面,直向姜青天靈蓋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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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英山之行

  如果以一般來說,要動手的話,先要應付了中間襲來的一面才是……
  姜青不但身懷絕技,且是資質穎慧,已識得這門“九天馭龍”暗器詭秘深奧之處。
  “三環套月”的暗器手法,中間這面銅盤,純然是個“幌子”,而其中的利害,卻在左右兩面銅盤。
  於是……挺然而立,視若無睹。
  邊上,鐵翎岳奇,“彩鶯”于秋秋,窮家幫中的燕尾手馬七,還有劫後餘生的藍姑和依翠兩人,莫不暗中捏了把冷汗。
  但是……情形的演變,卻又出於眾人所意料之外!
  中間那面銅盤,來勢雖然兇猛,眼看距離姜青頭頂,不足一尺……突然一沉一拋,抹過頭邊而過!
  就在眨眼剎那之間,左右兩面銅盤,倏地一分,成了“之”字形,斜鏟而來,走成一條“弧形線”,而襲向中間。
  如果當時姜青去閃避中間一面銅盤,不是左閃,就是右挪……
  就在那時候,左右兩面銅盤,勢非挨上一面不可。
  銅盤圈沿鋒利非凡,即使姜青不死受傷,而震撼天下武林“火雲邪者”的稱號,也一敗塗地了。
  姜青手急眼快,反應敏銳,第一面銅槃才始鏟過,立即身子往下一坐,“錚!錚!”兩聲,一對銅盤由左右兩肩上,平掠而過……勁風銳利,撲面生寒。
  鐵翎岳奇看到這一幕,禁不住脫口一聲,道:
  “姜兄弟真有一手!”
  冥殿修羅宮宇,見銅盤兩次走空,嘿嘿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再看老夫一手……”
  雙肩晃處,拔身一丈多高,凌空一個“雲龍揚爪”身法,右手一揚,先把右手一串所餘五面銅盤,連續電射而出……
  眼看,身形飄地,左手銅盤,又告脫穎而出,高高低低,一連飛起四面。
  姜青見冥殿修羅宮宇,手法愈來愈威猛兇厲,竟連用九面銅盤,分上中下三路,三面夾攻,知道他黔驢之技,行將見拙……朗聲哈哈一笑。
  頭一次五面銅盤,金光熠熠,分左右上中下五面,如秋空雁陣,翩然飛來。
  姜青並不加以理會……
  他施個“鷂子沖天”之勢,身若離弦之箭,自銅盤翩舞閃射中,一掠而過,拔起三丈多高……
  冥殿修羅宮宇,似乎發現有兩面凌空翩飛的銅盤,那鋒利無比的邊圈,碰上了姜青腰背等部位,而對方竟夷然無傷,不由駭然一震。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不好”兩字還在嘴裡打轉,尚未吐出時……
  姜青身形閃晃,脫出前面銅盤的威力範圍……再一低頭,使個“懸瀑倒瀉”的身法,已穿入後面四面凌空閃射的銅盤中……
  “錚!錚!”兩聲,只一舉腿,已把下面欲飛未起的兩面銅盤打落!
  再一伸手……
  又把上面剛剛飛起的兩個銅盤,抓入手中……
  一回頭,一聲“著”……雙手一拋,兩面銅盤飛向前面,投入五面銅盤叢中!
  一片金鐵交擊之聲,“叮叮噹噹”,密如貫珠,七面銅盤,宛如星飛電射,花雨繽紛,凌空陸續跌落下來。
  鐵翎岳奇等眾人,看到姜青這副冷電躥舞的身法,機警絕倫的身手,將冥殿修羅宮宇早年震慴塞外,這門“九天馭龍”的暗器破除,莫不喝彩叫好。
  宮宇臉色泛白,欲語未語,一對蛇眼瞪得胡桃大,朝姜青看來。
  姜青冷然一笑,道:
  “宮宇,江湖上你有歹毒暗器‘大行家’之稱,你再有什麼破銅爛鐵,儘管施展出來!”
  宮宇冷“哼”數聲,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長劍驟然出鞘……
  招走“玄鳥劃沙”,劍尖掄起一蓬冷芒,朝姜青兜頭而下……
  姜青一聲:
  “來得好”,頭臉一側,避過對方一劍,“奔雷劍”已掣握在手……
  劍花一繞,一式“天外來鴻”,向冥殿修羅宮宇當胸點進。
  宮宇見對方步法迅疾,劍招銳厲,倏即吸胸凹腹,身形霍的一轉……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翻腕甩手 劍,朝向姜青橫截而至。
  姜青不慌不忙,一沉腕把,招走“殞石墜地”,劍尖一垂,劍身一劃,易上為下,反向宮宇的手腕,截斬過來。
  宮宇不由猛然一驚,霍地向下一坐腰,一個“寒蟬移枝”身法,躥出五六步遠……
  掄腕振臂,劍帶勁風,一招“獨釣寒江”,直向姜青斜肩帶背砍了下來。
  姜青急展“鳳凰展翅”,貼地一標,閃開對方凌厲一招。
  一式“雲龍抖甲”,回身一劍,直刺宮宇內肋。
  宮宇已知道對方長劍,乃是斷金裂鐵的仙家神兵……
  是以用劍脊扣上對方劍脊,一響“當”的聲,解開姜青遞來的一招。
  兩下里這一照面動手,眨眼之間,已是三十餘回合,雙方未見勝負。
  姜青心念閃轉:
  “此冥殿修羅宮宇,慣用歹毒暗器傷人,喪命在他手下的江湖英豪,諒已不在少數,現在遇到我姜青之手,送他上路,不能留下。”
  姜青有了這樣想法,倏地一聲長嘯,施展出“快劍”
  “掣電掠虹劍”劍法……
  飛身一縱,拔高六尺,身子一旋,劍風一繞,一個“大風車”身法……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展出“快劍”“寒光三閃”……
  運劍如風,點咽喉,掃胸膛,掛兩肋……其銳如矢,其疾如電。
  宮宇閃避不及,招架不住,“不好”兩字尚未從嘴裡吐出,一響“嘶”的聲,劍破勁風劃到,冥殿修羅宮宇頸上腦袋滾了下來。
  站在邊上四個“天地門”中嘍囉,剛才鎮山狼田方,給姜青一劍刺斃,由於指望還在宮宇的身上,所以沒有拔腿逸去。
  現在冥殿修羅宮宇血濺七尺,身首異處,至少在這些嘍囉們想來,接下就輪到自己四人……
  四人腿股一軟,“撲通”在姜青面前跪了下來,身子一陣索索直抖……
  其中一個,道:
  “姜……姜爺爺,姜英雄饒……饒命……”
  姜青一瞪眼,道:
  “姜某又不殺你四人,饒你等什麼命?”
  四人聽到這話,才吐了口大氣。
  姜青長劍一掄,道:
  “你四人起來,姜某有話跟你等說……”
  四個嘍囉忙不迭站起身來。
  姜青道:
  “你等回去九華山,告訴‘梵谷樵翁’耿策,三千兩銀子不義之財,令他交還給‘石金坪’鎮上鄉民,不然,姜某對這件事不能算完……”
  四人齊聲應:
  “是。”
  姜青又道:
  “你等再告訴耿策,‘天地門’欠下姜某之債,姜某自會連本帶利取回!”
  四人連連點頭應了聲,轉身急急離去。
  姜青視線投向“紅袖盟”中,“映月”藍姑、“飄雪”依翠兩女弟子一瞥時,原來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時已回憶起來……
  不錯,就是她們兩人!
  當時自己途經浙皖交境的“匯水口”小鎮,在街上一家“德興樓”飯館用膳,有醉漢上她們兩人桌座調戲,給“飄雪”依翠用了“擒拿扣法”,廢了那醉漢的一條右臂。
  後來自己投宿在一家“來順客店”,夤夜不速之客扣窗,前來尋事挑戰……原來就是“紅袖盟”中的掌門“銀枝寒梅”金昭。
  這是過去的事,現在姜青把這兩件事串連起來,無意中卻找到了一個答案……
  “紅袖盟”中女弟子,經金昭諭令吩咐後,照著她所說的形相,在江湖各地搜找自己。
  那次“匯水口”鎮街“德興樓”飯館,自己在藍姑、依翠兩人前露了臉,是以“銀枝寒梅”金昭夤夜才會找去“來順客店”與自己搏鬥。
  當時金昭在自己跟前,還不想洩露真相,臉上蒙著巾布……那是萬一自己喪命在她之手,不知兇手何等樣人,就成了武林中一項千古疑案。
  姜青心念遊轉之際……
  鐵翎岳奇也想到一回事上……
  “紅袖盟”中藍姑、依翠這兩個女弟子,姜兄弟救了她們性命,卻連道謝一聲也沒有。
  岳奇想來有點不是味道……一笑道:
  “兩位姑娘,‘火雲邪者’姜青替你們兩人,把命撿了回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紅袖盟’女弟子,不會不知道吧?”
  鐵翎岳奇這話,入情入理,並無絲毫不當之處。
  藍姑、依翠臉一紅,相顧望了眼……岳奇這話,顯然極有“份量”。
  兩人來到姜青前,襝衽一禮!
  藍姑道:
  “我兩人多蒙姜大俠相救,這廂向你道謝!”
  姜青一笑,道:
  “兩位不必多禮……”
  微微一頓,又道:
  “若貴派掌門金昭姑娘問起這事,兩位不妨轉上姜青之話……姜某處事,以事論事……
  江湖上有歹毒陰險該誅之徒,也有捨身取義,該救之人……”
  兩人臉色微微一怔。
  這時廣場邊沿的牆門,悄悄張了開來,出來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他就是“八里坑”
  鎮上望族首戶,擁有“水源”的袁天九。
  袁天九看到地上橫著兩具屍體,一具胸窩一個血窟窿,一具腦袋已給摘了下來……老人機激靈靈,猛打了一個冷顫。
  “映月”藍姑一指姜青,道:
  “袁老丈,貴處‘水源’之事,已由這位姜青姜大俠了斷……”
  指著地上兩具屍體:
  “這兩具屍體,不必報官處理,找塊荒地掩埋入土就是了。”
  袁天九向姜青道謝過後,連連點頭道:
  “是的……藍姑娘這樣吩咐,小老兒知道。”
  藍姑一側臉,看到清麗娟秀,卻又英武颯然的“彩鶯”于秋秋時,不由注視一眼。
  由於姜青找出剛才那個答案,微微一笑,向藍姑、依翠兩人,道:
  “你二位可以回報貴派掌門金昭姑娘,姜某此去是鄂東英山九回坡‘凌霜會’總壇。”
  “映月”藍姑沒有接口回答。
  “飄雪”依翠兩眼睜得又圓又大,朝姜青這邊注視了眼。
  兩人沒有道聲“後會有期”,轉身離去。
  姜青把有關“天地門”的情形,告訴了袁天九後,和鐵翎岳奇等離開“八里坑”鎮。
  出鎮郊,來到岔道上,窮家幫的分舵主“燕尾手”馬七,抱拳一禮,向三人告辭。
  鐵翎岳奇想到“八里坑”鎮的那回事,帶著一份感觸的口氣,道:
  “姜兄弟,我懷疑那次‘知機叟’魯平,告訴吾等的那些話……”
  姜青道:
  “岳大哥,你是指‘紅袖盟’中女弟子?”
  岳奇頷首道:
  “不錯……這些丫頭們哪裡知道這個‘義’字,九死一生中,你姜兄弟救了她們,事後,居然連道謝一聲也沒有……”
  姜青道:
  “岳大哥,這件事不能怪到藍姑和依翠兩人身上,可能已有‘銀枝寒梅’金昭的諭示吩咐……”
  他把那次“匯水口”小鎮,和投店“來順客棧”的情形說了出來……又道:
  “金昭為了三年前‘大渡口’那次戰役,已把兄弟我恨之蝕骨……”
  于秋秋一努嘴,道:
  “廝殺場面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當初,‘無走飛環’李琰玉若不是喪命在你青哥之手,說不定你青哥也遭她所害了。”
  姜青喟然道:
  “秋妹,話雖如此,但李琰玉究竟是金昭的奶奶,是她嫡系一脈的尊親。”
  他話題投向岳奇這邊,又道:
  “岳大哥,不是兄弟我替‘紅袖盟’分辯,‘紅袖盟’女弟子在‘八里坑’鎮的‘水源’那回事上,已充份顯出巾幗女兒本色……若不是我出手急救,那個‘飄雪’依翠已喪命在‘天地門’中‘鎮山狼’田方的銅錘之下了。”
  岳奇緩緩頷首,卻又試探問:
  “姜兄弟,你與‘銀枝寒梅’金昭的這段仇恨,據你看來,日後能否化解?”
  姜青默然半晌,才道:
  “岳大哥,兄弟我以‘容人’之心對人……眼前我所能做到的,是設法避開金昭的招惹……”
  秋秋道:
  “那你怎的又把去岳大哥處的行蹤去問,告訴了‘紅袖盟’中女弟子?”
  姜青道:
  “秋妹,我蹤遊江湖,以‘火雲邪者’的稱號,瞞不過‘紅袖盟’中的耳目……”
  微微一頓,又道:
  “當初在‘匯水口’小鎮,就是藍姑、依翠兩人,向金昭指出我行蹤去處……與其她們暗中銜尾跟蹤,不如我自己先說了出來。”
  鐵翎岳奇道:
  “姜兄弟,若不是老馬識途,‘紅袖盟’中即使找去英山,亦難上‘九回坡’。”
  三人沿途上邊談邊走,時間在他們身邊悄悄過去……
  岳奇遙手一指,道:
  “姜兄弟,秋妹,前面那邊高山就是英山……”
  于秋秋道:
  “岳大哥,咱們很快就可到啦!”
  岳奇一笑,道:
  “除非我們施展輕功,不然還得要走一陣子……你是山中長大的姑娘,難道還不知道……”
  姜青含笑,道:
  “岳大哥,你是說‘看在眼前,走向天邊’?”
  岳奇頷首道:
  “不錯,就是這句話,看去就在眼前,走去還要一番腳程……山麓有個‘鬥角集’鎮甸,吾等趕到‘鬥角集’天色已黑,要打尖一宿,明晨再攀登英山。”
  岳奇說得不錯,三人來到“鬥角集”鎮上,天色已是烏黑。
  岳奇一指前面,道:
  “前面有家‘尚元客店’,不但打尖投宿,裡面酒菜齊備,我們就去那裡!”
  三人來到“尚元客店”,要了三間上房,岳奇吩咐店小二,把酒菜端來房裡。
  姜青和秋秋二人,就在岳奇的客房裡,圍坐桌邊,吃喝起來……
  現在鐵翎岳奇對姜青的情形,已知道很清楚……吃喝中,找到一個話題上,道:
  “姜兄弟,這次‘八里坑’為了當地鄉民‘水源’之故,發生這樣一件事來,對你來說,卻是無形中減少了一層威脅……”
  岳奇說出這話,不但“彩鶯”于秋秋,連姜青自己聽來,也無法會意。
  他接口問道:
  “岳大哥,‘八里坑’鎮上鄉民‘水源’的事,如何會牽涉到我姜青身上?”
  岳奇道:
  “由於‘八里坑’與‘金石坪’兩處鄉鎮,‘水源’上的爭奪,先是‘天地門’插進一腳,繼後‘紅袖盟’中女弟子也有了一份……”
  姜青靜靜聽著,還是無法會意過來。
  岳奇又道:
  “據岳某所知,你姜兄弟目前江湖上的的仇家,是‘玉哪吒’金羽,和‘銀枝寒梅’金昭……”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這是三年前,‘大渡口’一場戰役的持續。”
  岳奇道:
  “‘天地門’和‘玉哪吒’金羽之間的關係,是他們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與金羽,都是師承‘魔聖’乙休子……”
  姜青頷首,道:
  “是的,他們是師兄弟之間……”
  一頓,又道:
  “‘天地門’屢次找上姜青,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岳奇道:
  “‘天地門’和‘紅袖盟’,這兩個門派雖然所懷宗旨並不相同,但是,他們若是要對付同個仇家,可能會聯手並肩,聯合起來……”
  姜青這一聽已有幾分會意過來,目注岳奇,道:
  “岳大哥,你是說由於‘八里坑’鎮‘水源’之事,‘紅袖盟’與‘天地門’,雙方已結下梁子?”
  岳奇一點頭,道:
  “不錯,岳某所指的就是這上面,雙方已成對峙之勢,在你姜兄弟來,少了一層威脅……”
  微微一頓,又道:
  “姜兄弟,岳某可以打個比喻……一根肘臂粗的枝幹,一折就斷,如果五根、十根肘臂粗的枝幹,扎成一捆,要把它折斷就不容易了!”
  姜青若有所思中,緩緩道:
  “岳大哥,兄弟我不想跟‘銀枝寒梅’金昭,造成敵峙對壘的場面……”
  他又想到過去長離一梟,所說的話:
  “衛島主過去曾囑咐過兄弟……不能將金昭比作金羽,他們雖然同姓,但並非同胞兄妹。”
  岳奇朝他目注一眼,道:
  “姜兄弟,這是由不得你的……你可以不去招惹人家,可是無法阻止別人來找上你……”
  姜青道:
  “岳大哥說的不錯……”
  岳奇又道:
  “由於‘八里坑’和‘金石坪’兩鄉鎮‘水源’之爭……
  ‘天地門’除了‘冥殿修羅’宮宇外,他們堂主‘鎮山狼’田方也喪了命,雖然出手是你姜兄弟,但是原因出在‘紅袖盟’兩個女弟子身上……”
  于秋秋接口道:
  “岳大哥說得不錯……青哥為了要救‘飄雪’依翠,才將田方一劍置於死地……同時為了要擋退‘映月’藍姑的敵人,才把‘冥殿修羅’宮宇除掉的。”
  岳奇一笑,道:
  “姜兄弟,你把‘天地門’中四名嘍囉,放回九華山,他們會把當時情形稟告掌門人……
  這一來,‘天地門’將‘紅袖盟’,也視作肉中刺,眼中釘了。”
  姜青聽得笑了起來:
  “岳大哥,我沒有像你轉彎抹角,想到這麼些地方……
  我也沒有預見會有這樣的變化!”
  岳奇道:
  “所以我剛才說,‘八里坑’鎮上為了‘水源’之事,事後對你卻無形中少了一層威脅!”
  姜青收起臉上笑容,有所感觸地道:
  “但世上諸事,都是瞬息萬變,誰也無法預料到,將要來臨的一剎那……”
  于秋秋問道:
  “青哥,那個‘銀枝寒梅’金昭,知道‘八里坑’那回事後,又將如何?”
  姜青笑了笑,道:
  “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要在我身上報她奶奶之仇……不會感激的!”
  岳奇詫異問道:
  “姜兄弟,你何以如此肯定?”
  姜青道:
  “長離一梟衛前輩曾救了金昭一命,但她向衛前輩的回答是:‘長離一梟,我不領你情’……”
  “姜兄弟,衛島主救過金昭的性命?何處……那是三年前‘大渡口’……?”
  姜青道:
  “這是沒有多久前的事……金昭出現在杭州東門外十裡之遙,要將長離島‘飛燕樓’中弟子置於死地,姜青立即追蹤找去……”
  岳奇兩眼直直地道:
  “姜兄弟,這時你又在何處?又如何知道金昭要將長離島中弟子置於死地?”
  酒中聊談,就沒有固定的話題……姜青見岳奇問到這件事上,就把“巧手魯班”鮑玉在戰千羽府邸設下各種裝置的情形,也說了出來……接著道:
  “我在‘折角瞭望鏡’中看到這情形,立即追蹤找去,救下長離島中弟子……後來衛前輩,和我那位戰大哥也銜尾趕到……姜青施展一劍,金昭落入險境的剎那,衛前輩振腕抖臂,電身而到,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將姜青長劍崩飛脫手……”
  岳奇聽來暗暗一驚……
  這位姜兄弟的功夫,已夠了得……長離島的衛前輩居然把他長劍崩飛脫手,姜兄弟還不知道對方用的是何種手法。
  姜青接著在道:
  “衛前輩在姜青劍下救了金昭,可是金昭並不領情,就即離去……”
  微微一頓,又道:
  “從這情形看來,姜青雖然救了‘紅袖盟’中兩個女弟子,金昭也不會領這份情的。”
  三人聊談中結束了這頓晚膳,各個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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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濟世珍藥

  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
  “九回坡”在英山山腰……鐵翎岳奇陪同姜青、于秋秋兩人,攀登九回坡!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星移鬥換,峰回路轉。
  疑是峭壁擋路,豁然又見開朗……三人繞著山徑,左轉右拐,經過幾處碉堡,來到山腰九回坡。
  “凌霜會”掌門人“金劍嘯虹”魏正,年歲七十開外,體態魁梧,精神矍鑠,雙目炯炯如電……顯然此老除了精湛劍術外,還是一位內家好手。
  “金劍嘯虹”魏正已知三人來到,出“凌霜會”巨宅,前來相迎……
  哈哈大笑,道:
  “岳賢弟,此番辛苦你了!”
  岳奇笑著道:
  “掌門大哥,此乃‘例行公事’,何有辛苦之理……”
  接著要替姜青、于秋秋兩人引見介紹……
  魏正含笑搖頭,道:
  “岳賢弟,不必,不必……你此番‘彌陀集’之行,‘天地門’之事撇下不談,去時單獨一人,來時多了‘火雲邪者’姜青、‘彩鶯’于秋秋一雙兄弟、妹子,老夫替你高興……”
  岳奇聽到這話,已知道“凌霜四傑”回英山九回坡後,已把當時詳細情形,都告訴了這位掌門大哥金劍嘯虹魏正。
  姜青、于秋秋兩人,上前一步……姜青一禮,道:
  “晚輩姜青見過魏前輩……”
  魏正連連搖頭,道:
  “慢著,慢著……姜老弟,你義父邪神厲老前輩,年壽甲子之上,你義兄長離島衛前輩,年歲跟老夫相仿,老夫叨長,不妨以‘兄弟、兄妹’相稱便了。”
  兩人見金劍嘯虹魏正說這話,就用了“魏大哥”的稱呼,上前見禮。
  魏正肅容入內,來到巨宅“集義堂”大廳,賓主坐下後,魏正向岳奇道:
  “岳賢弟,此番你‘彌陀集’之行,乃是給‘天地門’當頭一棒,阻止這夥人的暴行……”
  岳奇一指姜青,道:
  “掌門大哥,這位姜兄弟也懲了‘天地門’一次……”
  魏正目光遊轉在兩人臉上問道:
  “岳賢弟,這位姜兄弟又如何?”
  岳奇就把“八里坑”鎮的那段經過說了出來,一指姜青,又道:
  “這位姜兄弟真了得,一招三式,一個照面之下,長劍剁進‘天地門’忠堂堂主‘鎮山狼’田方的胸窩……繼後又破了‘冥殿修羅’宮宇那一門‘九天馭龍’的暗器……”
  金劍嘯虹魏正對“冥殿修羅”宮宇這名號,並不陌生,同時也知道“九天馭龍”這門暗器的霸道,利害……
  早年,金劍嘯虹魏正遊俠塞外時,曾與冥殿修羅宮宇,照面交過一次手。
  就在那次交手中,魏正險些喪命在宮宇的“九天馭龍”暗器之下。
  現在聽到岳奇說出這話,勾起一段舊恨,道:
  “這‘活修羅’不能給他留下!”
  “彩鶯”于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魏大哥,青哥把他腦袋摘掉,‘活修羅’已成了‘死修羅’了!”
  魏正連連點頭,道:
  “姜兄弟,你乾得好……不然,不知又有多少武林英豪,喪命在這門‘九天馭龍’暗器之下。”
  金劍嘯虹魏正,雖然對這位“火雲邪者”姜青的年輕人連連贊佩,心裡卻在暗暗嘀咕……
  聽剛才岳賢弟說來,“火雲邪者”姜青,竟在一個照面之下,一招三式,送“天地門”
  中忠堂堂主鎮山狼田方上路!
  又把“冥殿修羅”宮宇獨門暗器“九天馭龍”破去,還把宮宇的腦袋摘掉……
  此姜青身懷之學,劍術造詣,難道真在自己“金劍嘯虹”之上?
  何不……
  魏正“集義堂”擺下筵席,接待嘉賓,賓主舉樽三巡過後,魏正含笑問道:
  “姜兄弟,你施展的劍術,是邪神厲老前輩他老人家所嫡傳?”
  姜青聽不出魏正問出這話的含意,就即回答道:
  “姜青劍術並非義父所傳……姜青平時施展的兩套劍術,‘玄門八卦劍’學自早年師父,‘怒江派’掌門‘九天神龍’華明軒……”
  魏正接口問道:
  “另外那一套,學自哪一位前輩高人?”
  姜青道:
  “另外一套‘掣電掠虹劍’,乃是‘赤眉’石魚石前輩所傳。”
  魏正聽到這些話後,才知道姜青劍術造詣,並非得自邪神厲勿邪……
  哈哈一笑,道:
  “姜兄弟,吾等老哥小弟,酒中取樂……老夫一套‘摩雲金劍’,來與你印證一下,如何?”
  姜青見這位“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提出這樣一個要求,聽來感到十分意外……側臉朝鐵翎岳奇看去。
  岳奇含笑點頭,道:
  “姜兄弟,酒中取樂,點到為止……掌門大哥有此興趣,你奉陪幾招才是。”
  魏正已從座椅站起,脫去長袍,已一劍在手,笑著道:
  “姜兄弟,來來來……老夫遇到你小兄弟,禁不住技癢了。”
  這一來,姜青知道已無法推辭。
  “集義堂”外面,就是一座佔幅寬敞的院子……魏正帶著笑意,已站立院子中央。
  姜青亮出長劍,走近前抱劍一禮,道:
  “魏大哥,兄弟不敢有僭,請賜招吧!”
  魏正一晃身,走中鋒,邁大步,嘴裡在道:
  “姜兄弟,老夫進招了……”
  長劍揚空一閃,一招“氣彌六合”,向姜青的面門指來。
  姜青一照面,已看出魏正不愧有“金劍嘯虹”的稱號。
  於是……
  口吐一聲“來得好”……一仰面,右手劍訣一揚,招走“掣電掠虹劍”中“回天七匝”
  一式,劍芒如電,向魏正刺回。
  這時“集義堂”上眾人,都已出來外面石階處,作壁上觀。
  魏正這套“摩雲劍”果然十分利害……劍身走處,身形閃射,一式“十裡樓臺”砍向姜青肩膊……橫掣而上,快逾雷馳。
  姜青閃退一步,身子一挪,一個“龍行一式”的身法,避開對方一招。
  魏正一聲清叱:
  “好快身法。”
  跟著一步踏進,劍走“子路問津”,向姜青的胸前砍來。
  姜青不慌不忙,劍身一立,一個“巧越渭水”身法,避過一劍!
  於是……
  劍交左手,順勢翻腕而出,直向魏正右肩削來。
  魏正一煞右腿,雙方劍脊硬招架上,一響“當”的金鐵交擊聲,濺出一溜火花。
  魏正身形閃轉之際,招走“天外來鴻”,向姜青欺上。
  姜青扭身一轉,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變招易式,連走“追風捕影”,“石火掠芒”,“驚虹走空”三招……一招緊一招,似游龍,如驚鳳。
  “金劍嘯虹”魏正,劍招又沉又穩,把對方三招,悉數化解。
  眼前雖然印證餵招,但是,姜青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瞬眼之間,已是二十餘回合過去。
  兩人長劍振腕掄舞,化作一團銀光冷電,又若寒雪蓬飛,驟雨狂瀉。
  站立石階上眾人,眼前雖然印證武技,卻也提心吊膽,各個屏息凝氣,注目看去……
  誰也不希望,庭院中印證武技的兩人,其中有任何一人,發生了意外!
  一老一少,蝴蝶穿花似的鬥到三十餘回合……
  驀地裡人影一分,一聲哈哈朗笑,金劍嘯虹魏正飛出丈外,道:
  “姜兄弟果然‘人中之龍’,老夫認輸了!”
  姜青劍尖往下一拄,抱拳一禮,道:
  “魏大哥,恕姜青失禮,失手之處!”
  除了鐵翎岳奇外,誰也沒有發現金劍嘯虹魏正,有“認輸”的地方……
  岳奇發現垂在魏正劍柄,用絲帶系上的兩顆猩紅瑪瑙“劍穗”,已只剩下一顆,另外一顆“劍穗”已掉落地上。
  原來兩人鬥到熾烈之際,魏正用了一式“鐵牛耕田”,劍芒如電,疾向姜青下盤遞來。
  姜青縱身一躍,劍走“一瀉千里”……身形翩然而下之際,劍尖一垂……
  魏正一式“玉女排雲”,兜頂架上……
  姜青此招虛虛實實,對方劍脊架來之際,驟然變招易式,輕扣對方劍身……
  魏正長劍一晃一偏的剎那間,姜青劍尖挑上“劍穗”纏上劍柄的絲帶……
  輕輕一響,“嗒”的聲,其中一顆“劍穗”,絲帶挑斷,墜落地上。
  這響聲音雖然很輕,不會引起別人注意,但照面打鬥中的人,卻是眼顧四方,耳聽八方。
  魏正聽到一響“嗒”的聲,看到地上一顆猩紅的瑪瑙劍穗……
  對方劍尖稍微偏斜半寸,斷的已不是系劍穗的絲帶,而是自己握劍柄的手腕。
  魏正這才哈哈一聲朗笑,身形閃退丈外……這也由此可見,這個“火雲邪者”的胸襟,和他“容人”之處。
  姜青從地上撿起,這顆斷去絲帶的劍穗,雙手遞上,道:
  “魏大哥,請多多包涵!”
  金劍嘯虹魏正朗聲笑道:
  “姜兄弟,別婆婆媽媽來這套客氣了,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魏正終身殘廢,栽到家啦!”
  石階上眾人看到姜青雙手遞上一顆劍穗,又聽魏正說出這些話,才始知道是怎麼回事。
  魏正握著姜青的手,進來“集義堂”大廳,賓主眾人圍桌坐下後,魏正連連點頭,道:
  “老夫從來未曾佩服過人,如果有的話,現在就數你姜兄弟了。”
  鐵翎岳奇含笑問道:
  “掌門大哥,姜兄弟劍法如何?”
  魏正一瞪眼,道:
  “廢話……不然,老夫還會說這些喪氣話?”
  鐵翎岳奇臉一紅……原來接下想要說的話,硬生生抑下肚裡。
  秋秋手背掩嘴,咭咭咭笑了起來。
  魏正向姜青問道:
  “姜兄弟,‘玄門八卦劍’,‘掣電掠虹劍’兩套劍法,並非邪神厲前輩所傳,他老人家又傳了你些什麼武技?”
  姜青道:
  “義父傳授姜青的是‘天佛掌’、‘五大散手’,各式輕功身法……還有是一套‘大尊奪’法……”
  “奪”是兵器中一種,有“三才奪”、“二郎奪”諸類,但“大尊奪”法,卻是這位劍術行家“金劍嘯虹”魏正,第一次聽到……
  一聲輕“哦”,道:
  “‘大尊奪’法,又是何種武藝?”
  姜青道:
  “‘大尊奪’法一招三式,共有五招,這五招是‘上尊長天’、‘下尊大地’、‘南尊怒海’、‘北尊穆山’以及‘至尊為吾’等五招。”
  魏正緩緩一點頭,道:
  “施展‘大尊奪’法,該是用‘奪’的兵器了!”
  姜青頷首道:
  “是的……”
  他隨身攜帶兩件兵器,除了“奔雷劍”外,另外一件就是“金龍奪”。
  姜青解背袋取出“金龍奪”,含笑道:
  “魏大哥,就是這‘金龍奪’……”
  鐵翎岳奇沿途上來,跟姜青相處了一段時間,但沒有見“金龍奪”的“真面目”……
  魏正接過“金龍奪”,他也湊近過來看去。
  “金龍奪”長約有四尺,乃是一條龍身盤絞而成……龍角向前伸展,尖長鋒利的龍嘴之內,含有一枚細薄的鋼片。
  一雙龍眼,用豔紅的寶石鑲嵌而成,龍尾之處,有一把柄,上面精巧的圍上一圈倒翻的利鉤。
  眼前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兩人,蹤遊江湖各地多年,顯然閱歷、見聞甚博,但他們看到“金龍奪”此一兵器,亦不由愕然稱奇。
  魏正把“金龍奪”還給姜青,含笑道:
  “老夫有個非份要求,不知兄弟你,能不能答應下來……”
  姜青聽來暗暗一怔……
  難道這個“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喜愛這柄“金龍奪”,要自己割受相贈?
  他心念閃轉,試探問道:
  “不知魏大哥所指何事?”
  魏正一指他手中“金龍奪”,道:
  “老夫浪跡江湖數十年,第一次看到這樣奇形的兵器……‘大尊奪’法的招式,想必也是十分詭秘奇妙,老夫想請姜兄弟施展一手,讓吾等開開眼界!”
  “集義堂”中除了正、副會主外,邊上還有不少“凌霜會”中兄弟,現在聽掌門人說出這話,莫不帶著期盼的神色,向姜青這邊看來。
  姜青見魏正所指的“要求”,原來是這一回事,含笑點頭,道:
  “魏大哥所示,兄弟我不敢有違,只是獻醜了!”
  金劍嘯虹魏正哈哈哈笑了起來,道:
  “姜兄弟,別說‘醜、美’,這是你給老夫一個天大的面子!”
  姜青手執“金龍奪”,來到“集義堂”外院,眾人跟了出來,站下台階。
  姜青“金龍奪”下拄,抱拳一禮,進二步,退一步,回身一匝,施展“大尊奪”法……
  一招“上尊長天”走處,“金龍奪”儼然急震,一片金蛇似的光影,閃爍而出,光影盤繞環射,有如烈日亮光布下……
  接走“下尊大地”……二十四條真龍,在金芒中驀然湧現而出,徐徐連衡相接,仿佛乘雲而去……爪舞鱗耀,絢爛無匹……
  三沉“南尊怒海”……“金龍奪”嗡然一震,如幻似真下,掀起一片繽紛祥雲……
  姜青身軀快速俯仰,“金龍奪”走處,光芒暴漲,祥雲如霧,彌瀰漫漫,亦如怒濤翻盪,橫散旋回,威勢驚人已極。
  易招“北尊穆山”……“金龍奪”精靈似的一陣急劇震顫,猛厲的罡風,四處飛揚……
  幢幢光山,到現橫壓……“金龍奪”掄舞之際,一道美妙長弧閃耀於空,縱橫上下……
  急走“至尊為吾”……天空掠過一道耀目生輝的閃電,金紅色的光芒,刺人眼目,“金龍奪”走處,幾乎看不見周遭的景物,全是閃亮的金紅色光輝……
  站立石階沿中人,如醉似痴,跌入幻境……
  姜青一聲清叱:
  “獻醜了……”
  這響聲音過處,眾人才始如夢回清醒似的驚了過來……接著一片掌聲。
  “彩鶯”于秋秋,雖然是姜青途中膩友,卻也未曾見姜青施展過這門絕技……
  珠滾玉盤似的脆生生道:
  “青哥,真棒,真好,咱秋秋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武藝呢……”
  魏正哈哈大笑,接口道:
  “姜兄弟,秋妹這些話,就是代表吾等每一個人,所要說的話了!”
  姜青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回進“集義堂”,坐下桌座。
  鐵翎岳奇困惑問道:
  “姜兄弟,你懷有這等驚世絕技,何以沿途上來,都以劍術禦敵,不施展出來?”
  姜青道:
  “義父所傳之技,俱是激厲,威猛,出手甚重,姜青怕會出手傷了無辜,就改用劍術……”
  一笑,又道:
  “當然,在必要時,會施展出來的!”
  金劍嘯虹魏正朝對座的岳奇投過一瞥……接著喃喃像跟自己在說:
  “嗯……岳賢弟一口‘龍淵劍’,換得一個身懷絕技,娟秀俏麗的妹子,我……也得……”
  他向旁邊的姜青,道:
  “姜兄弟,你坐坐,老夫進裡間一次!”
  姜青微微一欠身。
  魏正走入“集義堂”通往裡間的門,不多時,手裡拿了一樣東西出來……
  這是一塊有兩指寬,四寸長,看來是“筆墨紙硯”中的“墨”,但具色呈猩紅,那該是“朱紅墨”了。
  魏正坐下桌座,把手中“紅墨”,送到姜青的面前,道:
  “姜兄弟,這個老夫給你……”
  姜青不由愕然一怔,他雖然已看出魏正手中是塊“硃砂紅墨”,卻又不得不把這話問了出來:
  “魏大哥,這是什麼?”
  魏正一笑,道:
  “姜兄弟,這東西看來像塊‘硃砂紅墨’,其實它的名稱是‘子午龜甲錠’……”
  敢情鐵翎岳奇,知道這“子午龜甲錠”的來歷……他見掌門大哥取出這東西贈于姜兄弟,兩眼直直地朝兩人遊轉看來。
  魏正含笑,道:
  “這東西看來像塊‘紅墨’,但它的配製卻不單純……
  這‘子午龜甲錠’乃是用須彌山之嶺的‘雪蓮’,天山‘寒角崖’的‘紅葛’,再加入其他幾味名貴藥物,所熬煮成的……”
  “彩鶯””于秋乃是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玉真師太的傳人,顯然知道“雪蓮”和“紅葛”,其稀世珍貴之處……
  她詫然接口問道:
  “魏大哥,這‘子午龜甲錠’用稀世珍藥‘雪蓮’,‘紅葛’配製,有什麼用處?”
  魏正一笑,道:
  “任何病痛、創傷,這人只要尚有留著一口氣,子不過午,午不過子,半個周天之內,可以把他治癒過來……”
  姜青聽到這話,怔了下,道:
  “魏大哥,這等稀世珍貴的藥物,你……你怎麼贈于姜青?”
  魏正笑了笑,道:
  “姜兄弟,你岳大哥把一口‘龍淵劍’送’送于,你是老夫的小兄弟,咱這個做老哥的,對你不能沒有一點‘見面禮’……”
  秋秋聽到這話,“噗”的笑出聲來。
  姜青婉轉地道:
  “魏大哥,這‘子午龜甲錠’你自己留著,必要時,可以有個防患……”
  他指著旁邊的邊的于:
  “秋妹隨身攜帶,她師父玉真師太所給的‘八寶續命丹’,姜青隨時可以取用。”
  魏正從“凌霜四傑”回來稟報,已知道“彩鶯”鶯”于的師門來歷……
  他一笑,道:
  “老夫知道‘八寶續命丹’,也是一種傳聞江湖的救命良藥……你兩口子各人攜帶一種,也不會嫌多……”
  秋秋聽到“兩口子”這話,臉一紅,朝旁邊的姜青,悄悄望了眼。
  鐵翎岳奇道:
  “姜兄弟,這是掌門大哥的一份心意,你把‘子午龜甲錠’收下吧。”
    于接口問道:
  “魏大哥,這‘子午龜甲錠’如何使用……是不是像糕餅一樣,咬一口送下肚裡?”
  魏正笑道:
  “哪有這等事,‘子午龜甲錠’堅硬無比,連普通刀劍也奈何不了它……同時重創在身,已彌留之際,哪裡還能用嘴吃東西……”
  姜青聽來有理,卻又不禁朝魏正看來。
  魏正道:
  “使用這‘子午龜甲錠’的方法……取海碗一只,裡面盛放有寸半高的清水,此‘子午龜甲錠’就像墨磨硯台似的在碗底碾磨,碗裡水磨成猩紅色後,就把這‘紅汁’給病患者服下……”
  微微一頓,又道:
  “此‘紅汁’服下,子不過午,午不過子,病患者在六個時辰之內,霍然痊癒……”
  話到這裡,向姜青道:
  “姜兄弟,你把這‘子午龜甲錠’收下,吾等兄弟之間,不在區區身外之物上。”
  姜青知道濟世救人,就需用上此物……道謝過後,把“子午龜甲錠”收了下來。
  姜青、秋秋兩人,經魏正和岳奇殷殷挽留之下,在“凌霜會”總壇住了三天……
  姜青生恐杭州戰千羽府邸,或是長離一梟處,會有其他事情,就陪同秋秋向兩人告辭,下英山“九回坡”。
  鐵翎岳奇陪伴兩人來到山麓,雙方道了後會有期,才揮手告別。
  舊地重遊,兩人又來“石牌亭”鎮上……姜青招手叫來一名窮家幫弟子,給了他一塊碎銀後,道:
  “你去稟報你們分舵主‘燕尾手’馬七,說是有個姜青,在鎮街‘華新飯館’相候!”
  這名窮家幫弟子,連聲應諾,彎腰道謝了聲,疾步離去。
  兩人坐下“華新飯館”店堂桌座,沒有多久,馬七已銜尾找來。
  姜青吩咐店小二添上一副杯筷,斟下酒後,含笑問道:
  “馬兄,‘八里坑’和‘金石坪’兩處鄉鎮的‘水源’之爭,可有交待?”
  燕尾手馬七道:
  “這件事小的已有去‘八里坑’鎮上,袁天九的家裡探聽過……據袁老丈告訴小的,你姜大俠真是萬家生佛的活菩薩,自從那次一戰過後,‘金石坪’鎮上的廖榮春,再也不敢吭氣,不敢在‘水源’的事上,找‘八里坑’的麻煩了……”
  一頓又道:
  “若不是你姜大俠插一手,單憑‘紅袖盟’門中兩個女弟子,辦不了事的!”
  姜青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問:
  “‘天地門’是否將三千兩銀子的不義之財,交還給‘金石坪’鎮上?”
  馬七“哼”了聲,道:
  “‘天地門’也算江湖上堂堂一個門派,居然這等‘耍賴皮’……”
    于聽出弦外之音,接口道:
  “馬分舵主,‘天地門’不肯將三千兩銀子,交還給‘金石坪’鎮上?”
  馬七道:
  “馬某曾派了窮家幫中弟子前去‘金石坪’探聽……據說‘天地門’中有人去了‘金石坪’廖榮春那裡,撇開‘水源’之事不談,要廖榮春陪上兩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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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盒中殺機

  姜青困惑問道:
  “哪裡來的兩條人命?”
  馬七道:
  “就是喪命在你姜大俠劍下的‘鎮山狼’田方,和‘冥殿修羅’宮宇……”
  一笑又道:
  “人命關天,廖榮春哪裡再敢出聲,提到那三千兩銀子事上……這一來,‘金石坪’鎮上‘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們正在談著時,附近桌座過來一位中年文士,向姜青抱拳一禮,道:
  “敢情你這位是‘火雲邪者’姜大俠?”
  可能剛才燕尾手馬七跟姜青談話時,用了姜大俠的稱呼,聽進這人耳裡,才上前動問的。
  姜青微微一怔……見此人年有四旬,個子頎長,還帶著幾份書卷氣,回過禮後,道:
  “正是區區在下,不知兄台有何見示?”
  中年人含笑道:
  “呂某此地遇到姜大俠,就不必再赴鄂東英山九回坡了!”
  姜青所來不由一奇,一愕……
  自己與秋秋兩人,此番隨同“鐵翎”岳奇,往鄂東英山九回坡行蹤,知道的人不多。
  此人素昧生平,如何會知道?
  莫非
  姜青心念閃轉,問道:
  “兄台貴姓?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一笑,道:
  “在下‘呂彬’,武林同道戲稱‘翠竹’兩字……”
  “‘翠竹’呂彬?”姜青試探問道:
  “呂兄可識‘長離島’衛島主?”
  “翠竹”呂彬笑道:
  “姜大俠才思敏捷,一猜便著……不錯,呂某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奉衛島主諭示,前來尋訪姜大俠。”
  姜青請呂彬同桌座下,把“彩鶯”于秋秋,“燕尾手”
  馬七引見了下後,就即問道:
  “衛前輩偏勞呂兄赴英山找姜某,可知是為了何事?”
  呂彬道:
  “詳細情形呂某不甚清楚……衛島主諭令‘飛燕樓’弟子,見到姜大俠後,請姜大俠前往杭州‘紅面韋陀’戰千羽府邸一行……”
  燕尾手馬七來“華新飯館”,是告訴姜青有關“八里坑”的情形,他這件事已有了個交待,就向眾人告辭離去。
  姜青對“翠竹”呂彬這個回答,已感到十分滿意……
  長離島“飛燕樓”弟子,遍散江湖各地,衛前輩要尋訪自己,顯然不可能說出其中詳細的內委情形。
  翠竹呂彬一笑,道:
  “姜大俠,這次你在‘八里坑’一展虎威,驚破了‘天地門’中的膽……”
  姜青詫異問道:
  “呂兄如何知道此事?”
  呂彬道:
  “呂某是皖南秋浦縣‘飛燕樓’分舵弟子,江湖中風吹草動之事,傳聞極快,何況就在咫尺之間……”
  移轉到剛才那話題上,又道:
  “姜大俠將‘天地門’中忠堂堂主‘鎮山狼’田方、‘冥殿修羅’宮宇兩員大將送上路,‘天地門’咽不下這口氣,可能再會採取一次行動……”
  姜青一笑,道:
  “姜某就等著他們……”
  倏然接口問道:
  “呂兄,‘紅袖盟’在皖南一帶,動靜如何?”
  翠竹呂彬道:
  “並未有所傳聞……”
  呂彬話到此,他已將島主諭示吩咐的事,轉知姜青,匆匆就要告辭。
  姜青對這位“翠竹”呂彬,雖然是初相識,已留下很好的印象……含笑問道:
  “呂兄此去回皖南秋浦?”
  呂彬臉上浮起一層陰霾,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呂某有一親戚,住在離此不遠的‘七旗口’,這位老人家病臥床上有十多年,此番呂某來此,順便去探望他一次……”
  女孩子心細,突然想到一回事……秋秋朝姜青望了眼,接口道:
  “呂壯士,令親患的是甚麼病?”
  呂彬沉重地道:
  “這人是呂某族中伯父叫‘呂永清’,他原來做些小買賣為生,十數年前突然全身浮腫,也識不透是什麼病,此後就病臥床笫,靠了親友賑濟度日子……”
  于秋秋側臉問道:
  “青哥,呂壯士的親戚,全身浮腫,不知你那個有沒有效?”
  姜青已聽出秋秋所指的“那個”,就是金劍嘯虹魏正所贈的“子午龜甲錠”,沉思了下,道:
  “有效沒有效,現在也無法把握……但是,至少不會危害病人的身體……”
  翠竹呂彬聽到這話,已知道兩人有治救之方,是以接口問道:
  “姜大俠、於姑娘,你兩位有治救舍親的藥物?”
  姜青就將“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贈“子午龜甲錠”的經過,簡要說了下,接著道:
  “此‘子午龜甲錠’,乃是名貴珍藥,用‘雪蓮’、‘紅葛’等稀世之物配製,即使未見功效,相信也不致會危害病人……”
  呂彬連連道謝,道:
  “難得兩位有如此菩薩心腸,‘七旗口’小鎮離這裡不遠,請姜大俠、於姑娘一行如何?”
  姜青點頭道:
  “是的,呂兄,你陪伴我兩人去‘七旗口’一次就是。”
  秋秋道:
  “青哥,從魏大哥所說的情形看來,這‘子午龜甲錠’用在呂壯士親戚身上,可能會有效果!”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我也有這樣想法!”
  三人午膳過後,往‘七旗口’而來……
  “七旗口”是一處小鎮,鄉民百來戶,僅是一條直街,幾條橫巷而已。
  三人來到鎮上,于秋秋問道:
  “呂壯士,令親住‘七旗口’何處?”
  呂彬一指前面,道:
  “就在前面不遠……”
  他陪著兩人,由直街拐進一條橫巷,就在一棟泥牆斑剝、木板門的屋子前站停下來。
  呂彬彈指輕扣幾下門板,裡面傳出一縷蒼老、嘶啞的聲音,道:
  “門沒有上閂,進來吧!”
  一響“格格”聲,呂彬將木板門推了開來……
  兩人銜尾進入屋裡,觸鼻就聞到一股霉濕的怪味……
  裡面桌椅歪斜,鍋爐參錯在地。
  牆沿竹床上,白髮皤皤,躺著一個身體猶若牯牛般大的老人……
  老人很費勁的緩緩把身體轉了過來,一面在問道:
  “誰啊?”
  呂彬走近前,道:
  “永清伯,是我……彬兒來看你了!”
  老人聲音雖然還是嘶啞,枯澀,卻是帶著喜悅的口氣,道:
  “彬兒,你坐……你自己把地上椅子移過來……”
  呂彬含笑道:
  “永清伯,我陪來兩位朋友,他們會醫治你身上的毛病……”
  床上的呂永清,這才發現屋子裡還有一對英姿俊逸的年輕男女,他身體浮腫,動彈困難,目光投向呂彬道:
  “彬兒,你替我接待一下……”
  兩人走前一步,向床上的呂永清施過一禮。
  呂永清向床邊的呂彬,道:
  “彬兒,難得你有一番心意,請了朋友來替老夫治病……只是咱老頭兒得了這個怪病後,自己知道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了……”
  老人在床上嘀咕時,姜青向呂彬悄聲道:
  “呂兄,你去找只乾淨的海碗來,裡面盛下離碗底寸來高的清水……”
  呂彬連連點頭,道:
  “好的……姜大俠只是麻煩你了!”
  他找來一只盛下清水的海碗,放到桌上。
  姜青從袋囊取出“金劍嘯虹”魏正所贈的“子午龜甲錠”……
  右手握著“龜甲錠”,左手捧起海碗,像硯台上磨墨似的,在海碗的清水中碾磨。
  邊上于秋秋朝海碗裡看去,碗中盛的清水,漸漸轉成紅色,繚繞起縷縷冥香。
  呂永清身體腫得像頭牯牛,艱困地坐起身,詫異問道:
  “彬兒,你們在幹什麼?”
  呂彬注視漸漸已轉成紅色的清水,轉臉一笑,道:
  “水清伯,這是我朋友帶來的‘祕方’,可以治救你身上的毛病……”
  他用“祕方”兩字,替代了“子午龜甲錠”。
  “子午龜甲錠”在海碗裡磨過一陣子,海碗裡的水,已變成粘粘的“紅汁”。
  旁邊秋秋道:
  “青哥,看來差不多了……把碗裡‘紅汁’給這位老人家喝下行了。”
  姜青向呂彬道:
  “呂兄,你把這碗裡的‘紅汁’,給這位老人家喝下。”
  呂彬接過碗,來到床邊,把碗裡的“紅汁”讓呂永清服了下去。
  呂永清喝下帶著濃濃香味的紅汁,心裡雖然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知道這是彬兒朋友帶來的“祕方”,是治救自己怪病的。
  紅汁服下,呂永清肚子裡一陣“咕咕”怪響……經過盞茶時間,似有嘔吐情形……
  眼前屋子裡三人,誰都沒有開腔說話,注視著床上的老人。
  呂水清突然一張嘴,“哇”的吐出大堆帶有腥臭怪味的墨水……這口嘔吐出來後,已製住不下接連“哇!哇!”直吐……床邊的地上,幾成了一口小“池塘”。
  這陣嘔吐過後,呂永清似乎疲憊已極,倒下床,暈睡過去。
  呂彬從牆角找出掃把,清理地上污水,姜青也望著他處理。
  于秋秋兩眼直愣愣的,望著昏睡床上的老人……
  驀地一聲驚叫,道:
  “嗨!你們快來看……”
  兩人站在床邊看去,這幾乎是樁不可思議的怪事……
  呂永清原來這副睡得像牯牛似的身體,這時像破了孔的皮球,慢慢地,慢慢地癟了下去。
  秋秋喃喃嘀咕地道:
  “青哥,‘子不過午,午不過子’,服下‘子午龜甲錠’,要在六個時辰之內有效……這位老人家這麼快,服下還不到半個時辰……”
  姜青一笑,道:
  “秋妹,就在這個‘內’字上作解釋……半個時辰,也在六個時辰之內……也可以這樣說,六個時辰內不見效果,那是‘子午龜甲錠’對這病患者,已無法治救……”
  兩人談著時,呂彬兩眼一霎不霎注視著床上的呂永清……呂永清原來那張灰白的臉孔,漸漸泛出一層紅潤潤的色彩。
  呂彬那張凝得緊緊的臉,也展出一縷笑意來。
  床上的呂永清,“唔!唔!”的哼了幾聲,緩緩睜開眼,醒了過來……他那副“肥碩臃腫”的身體,現在落進人家眼裡,卻成了“削瘦零仃”的模樣。
  呂彬走近床邊,問道:
  “永清伯,你現在感覺到怎麼樣?”
  呂永清坐起床,道:
  “彬兒,咱老頭兒剛才吃下的,難道是仙丹靈藥……現在只覺得肚子裡空洞洞有點餓外,已沒有什麼不舒服了……”
  于秋秋咭地一笑,道:
  “呂老丈,剛才你吃下的,本來就是仙丹靈藥呀!”
  呂永清下了床,要拜謝姜青絕症治癒之恩……
  姜青急急阻止,道:
  “呂老丈,姜某與呂兄是同輩兄弟,不敢受此大禮……
  只要你老人家身體康復過來就行了。”
  翠竹呂彬見姜青在永清伯跟前,說出“同輩兄弟”四字,臉上不禁微微一熱……
  這位叱吒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與長離島島主衛西,才有“同輩兄弟”之誼。
  姜青向呂彬含笑道:
  “呂兄,現在令親病勢已經痊癒,姜某與於姑娘也要告辭了!”
  翠竹呂彬道:
  “姜大俠俠膽義腸,呂彬不敢言‘謝’,但願來日方長……”
  姜青一笑,道:
  “呂兄,你言重了!”
  呂彬一指呂永清,道:
  “他老人家病勢初愈,身體虧弱,呂彬要留下照顧,也就不挽留兩位了!”
  兩人離“七旗口”呂永清家……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青哥,這個‘子午龜甲錠’真個仙丹靈藥,呂彬的那個親戚,患了這種怪病,半個身體已埋進泥地了,卻不到一個時辰,居然把他治癒過來。”
  姜青輕輕籲了口氣,道:
  “金劍嘯虹魏大哥以此靈藥相贈,我實在受之有愧……”
  秋秋道:
  “青哥,你不必耿耿於心,感到不安……你只要認為是替魏大哥行功積善,在替他做功德善事,心裡就不會感到不好受了。”
  姜青點頭道:
  “秋妹說得有理……吾等以此‘子午龜甲錠’,替魏大哥行功積善,日後他會有個善果善報!”
  兩人路上談談說說,並不寂寞,沒有多少時間,已由東門追入杭州城裡……
  秋秋東張西望,目不暇接,嘴裡喃喃在道:
  “哎!青哥,這裡好熱鬧,好繁榮……”
  姜青一笑,道:
  “秋妹,你有沒有聽到過這句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兩人來到慶春門後街倒數第二家……紅面韋陀戰千羽府邸……
  于秋秋詫然站停下來,悄悄道:
  “青哥,這條街家家閉上大門,只有這家大門張開,就像迎候貴賓似的……你別把地方弄錯啦!”
  姜青當然不會找錯戰大哥的老家……他先時也不禁微微一怔,但倏然已想了起來……這是“巧手魯班”鮑玉的傑作“折角瞭望鏡”。
  他轉臉一笑,道:
  “秋妹,他們已知道我二人來了……”
  秋秋臉上一副百思不解之色,姜青話還沒有說完,大門裡響出一陣朗爽的笑聲……
  于秋秋看得眼花繚亂……出來好多人,只認出其中一個是長離一梟衛前輩。
  這些人看進姜青眼裡,卻是感到親切,溫馨……裡面有長離一梟衛前輩、大哥戰千羽、二哥白孤、三哥祝頤、三嫂裴敏、鮑玉和楚楚兩口子,還有怯生生站在最後面的倩倩妹妹。
  姜青不及施禮,臉一紅,囁嚅地道:
  “你們都出門來相迎,姜青如何敢當?”
  紅面韋陀戰千羽呵呵朝聲笑道:
  “四弟,你別在自己臉上貼金了……吾等出來相迎的不是你,是這位秋秋妹妹……”
  于秋秋心裡又驚又慌,臉上又紅又熱……這位紅面老人家是誰,怎麼出來迎咱秋秋,叫咱“秋秋妹妹”?
  長離一梟走近跟前,把眾人替秋秋一一引見介紹,數到黃倩倩時,含笑又道:
  “秋秋,這是倩倩姑娘,以後你們要多親熱親熱!”
  秋秋心裡不禁又是暗暗一奇……這位倩倩姑娘又是誰,幹嗎咱秋秋要跟他多親熱親熱?
  眾人群星拱月似的,把兩人迎入大廳……
  一抹嬌小的人影一晃……小娟兒乳燕投環似的投進姜青懷裡,一仰臉,一努嘴,道:
  “姜爺爺,你壞,你出去不帶小娟兒一起去!”
  姜青含笑道:
  “小娟兒,姜爺爺下次帶你出去……”
  小娟兒一指旁邊的秋秋,道:
  “姜爺爺,這姑姑是誰,好美!”
  邊上長離一梟接口道:
  “小娟兒,現在你叫‘姑姑’,以後改口要稱‘姑奶奶’……”
  小娟娟無法理會其中的含意,兩顆靈活的眼珠兒一轉,道:
  “哪有這麼年輕的姑奶奶!”
  秋秋心窩裡又羞又甜,臉上卻是火辣辣紅熱起來。
  坐在牆沿處的倩倩姑娘,看了看姜青,又朝秋秋這邊看來。
  楚楚指了指大廳外,含笑道:
  “小娟兒,快去騎你的小紅馬,別給人家拿跑啦!”
  小娟兒嘻嘻一笑,奔出大廳而去。
  姜青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姜青在‘石牌亭’,遇到‘飛燕樓’皖南秋浦分舵的‘翠竹’呂彬,才知道你傳訊‘飛燕樓’中弟子,要姜青回來大哥家……”
  長離一梟一笑,道:
  “小兄弟,你離走多時,吾等幾個哥哥都在牽記你……”
  戰千羽接口道:
  “四弟,有人送來一只鐵盒,一封書信,指名是交給你的,衛島主想知道其中的內委情形,才叫你回來大哥家……”
  “‘一只鐵盒,一封書信’?”姜青淋了一頭霧水,愣了下,道:
  “姜青不知道此事……是誰送來的?”
  長離一梟道:
  “是有人叫窮家幫中弟子轉交來的,卻不知道送鐵盒、書信的是誰!”
  大旋風白孤吭聲哇哇道:
  “叫老四看過那封信後,不就知道啦!”
  戰千羽從裡間,取出一封書信來:
  “四弟,就是這封信!”
  姜青接過書信,拆開看去,信箋上寥寥數字:
  “姜大俠,俠名威震宇內,區區送上武家祕籍一部,聊表敬意。”
  下面並未具下寫信人的姓名。
  姜青一聲輕“哦”,道:
  “信箋上沒有具名,這是誰送來的?”
  長離一梟接過信箋看後,交了給戰千羽……眾人看過此信,各個詫異不已。
  姜青向戰千羽道:
  “大哥,那只鐵盒現在何處?不知送來何等樣一部武家祕籍?”
  旁邊“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襟兄,這只鐵盒,兄弟我將它置放在馬廄後面的空地上……”
  姜青聽來出奇,不由道:
  “如何放在馬廄後面空地上?”
  戰千羽道:
  “四弟,鮑兄弟這番考慮,非常有理……這人有東西送來戰府,即使素昧平生並不相識,也不必委託了一名要飯的,可以堂堂正正,登門拜訪……”
  微微一頓,又道:
  “雖然信封上指名道姓,是你四弟的名號,但鐵盒密密封口,不知鐵盒裡放些什麼東西……所以鮑兄弟的意思,暫時置放在馬廄後面空地,等你回來再作處置……”
  鮑玉接上道:
  “這只鐵盒有一尺多長,寬七八寸,有兩寸來厚,份量沉重……生怕鐵盒中藏有玄機,戰府人丁眾多,我就把它放在馬廄後空地上。”
  姜青頷首道:
  “這是鮑兄考慮周密的地方……”
  一頓又道:
  “但是,總得把鐵盒揭開,才知這裡面放些什麼?”
  鮑玉道:
  “是的,兄弟我也曾想到這上面……馬廄後面空地,有十多丈見方,鐵盒置放在空地中央,我設計了一副‘伸縮鐵手’,靈活非凡,可以伸展到五六丈處……”
  一笑,又道:
  “用‘伸縮鐵手’來處理這只鐵盒,即使裡面暗藏玄機,已有五六丈距離的相隔,至少可以有個防範,不致會發生意外了。”
  “‘伸縮鐵手’?”姜青從“巧手魯班”鮑玉嘴裡,又聽到一個怪名稱。
  眾人來到戰府進深尾端的馬廄,馬廄後面是一塊佔幅遼闊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只黑烏烏,長方型的鐵盒。
  戰千羽遙手一指,道:
  “四弟,就是五丈外的那只鐵盒……”
  “巧手魯班”鮑玉,還有他那口子楚楚,兩人小心翼翼抬來一件“東西”……
  那“東西”底座有兩三尺見方,看去是一座構製精密的“鐵架”……這就是鮑玉所稱的“伸縮鐵手”。
  兩口子把“伸縮鐵手”放到空地邊沿……鮑玉朝眾人回顧一匝,道:
  “吾等防其萬一發生變故,各位以蓄勢待敵的心情,注意那只鐵盒,兄弟我用‘鐵手’砸開鐵盒……鐵盒砸開,如果裡面真是藏的武家祕籍,也不致會受損害!”
  “巧手魯班”鮑玉說過這話,按下“底座”兩枚鈕錘……
  “嗒!嗒!”聲中,跟著“吱!吱!”兩響聲起……底座鐵架彈射而出!
  鐵架彈起凌空,就像人體上的掌,腕、肘、臂,成了弧形之狀……
  前端鐵掌雖然是“掌”,但人手上不會有這等大的“掌”……鮑玉按下第三枚鈕錘,鐵掌五指箕張,伸展開來,足足有兩三尺見方,就在空地中央,鐵盒上空,緩緩而下。
  張開的鐵掌,觸著地上鐵盒,鮑玉熟練的接下第四枚鈕錘……
  鐵掌一卷,已把鐵盒抓入“掌心”!
  在“巧手魯班”鮑玉的操縱下,“伸縮鐵手”緩緩凌空升起……
  升起有兩三丈高時,座架處的鮑玉,按下其中一枚鈕錘……一聲“ ”的暴響,鐵掌“掌指”一松,鐵盒從凌空跌落地上。
  就在這同一個剎那間,站立空地邊沿的眾人,各個蓄勢待“敵”……迎待這個無法預測的變故。
  “巧手魯班”鮑玉,雖然身懷之技並不出眾,只是平平而已……
  但是,他有超人的智慧,敏銳的反應……對事物的演變,可以捕捉到準備的答案。
  鐵盒“ ”聲墜地,盒蓋彈開,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唰唰!唰唰!唰唰!”破風銳響聲起……
  一蓬幼細如針,色呈綠油油滲毒的暗器,漫天花雨似疾飛而出!
  這蓬滲毒的細針,並不射向固定一個角,而是像臘月新正放煙火似的,四下閃飛……宛若冷電遊空,快速無比!
  如果不是“巧手魯班”鮑玉暗示警告,在室中揭開鐵盒蓋子,饒是武技再高,也得遭其所害……室內人數多寡,由於距離接近,可能無一倖免。
  圍立空地邊沿的眾人,紅面韋陀戰千羽,首先朝空地中央激厲一掌劈出……
  此“首先”也只是髮絲間隔而已……長離一梟衛西,一記“七旋斬”打出。
  也就在同一個剎那間……大旋風白孤的“卷龍掌”,姜青的“五行二儀掌”,已劈向蓬飛而起的滲毒細針。
  這些都是當今武林絕世高手……
  他們經“巧手魯班”鮑玉示警,蓄勢待敵,有備而來這蓬滲毒細針雖然劇厲,陰歹無比,但撞在他們威猛掌勁之下,紛紛墜地。
  架邊的鮑玉、楚楚倆口子,見大功告成,忙著收起“伸縮鐵手”。
  長離一梟走近前,拍拍鮑玉肩膀,道:
  “鮑兄弟,這一次你至少救了戰府三個以上的人的性命……”
  “巧手魯班”鮑玉一笑,道:
  “衛前輩,這是兄弟我的小玩意兒。”
  長離一梟道:
  “鮑兄弟,在你說來是小玩意兒,但吾等要想出這樣一個‘小玩意兒’,就不容易了。”
  眾人來到外面大廳……
  紅面韋陀戰千羽,臉色凝重道:
  “居然有人將這等歹毒的殺人利器,送來戰宅……”
  姜青懷著內疚的心情,道:
  “大哥,這件事是由四弟我而起來……”
  大旋風白孤,一瞪眼,接口道:
  “老四,你的事就是咱們一夥兒的事,怎麼能怪到你身上……”
  長離一梟道:
  “戰兄,避免以後再會發生類似的情形,吾等設法找出這只鐵盒的來龍去脈,揪出其中的主謀元兇!”
  戰千羽道:
  “當時老門房戰貴,捧了鐵盒與書信進來時說,是個要飯的送來的……”
  姜青倏然想起,道:
  “戰大哥,如果找著那要飯的,不難指出那送鐵盒來的人廬山真面目。”
  戰千羽緩緩頷首,吩咐把戰貴叫來大廳。
  戰貴進來大廳,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傳小的進來,有什麼吩咐?”
  旁邊姜青接口問道:
  “戰貴,那天送鐵盒、書信來戰府的要飯的,你還記不記得是怎麼樣一個人?”
  戰貴想了下,道:
  “嗯……年紀有二十多歲,是個一拐一拐的瘸子……個子瘦瘦的……”
  姜青緩緩一點頭,道:
  “有這些特徵,不難找到那個要飯的……”
  戰貴知道問的就是這件事,話落,悄悄退出大廳。
  于秋秋道:
  “青哥,那些要飯的不少都是拐子瘸子,再說要飯的十有八九都是面黃肌瘦……”
  戰千羽頷首道:
  “秋妹說得有理……四弟,這不能算是特徵。”
  姜青一笑,道:
  “大哥,四弟我可以找到這個要飯的……”
  他朝廳上回顧一匝,突然問道:
  “三哥呢?”
  戰千羽道:
  “在‘瞭望鏡座樓’……找他有什麼事?”
  姜青含笑道:
  “吾等去大街鬧處,找一家飯館酒樓午膳。”
  戰千羽微微一蹙眉,道:
  “四弟,你是嫌大哥家裡的酒菜不好……才始回來,就要去外面用膳!”
  姜青連連搖頭,道:
  “大哥,千萬別誤會,兄弟不是這意思……要找那個瘸子要飯的,去飯館酒樓才能找到……”
  眾人聽得困惑不已……
  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青哥,你還是用那辦法?”
  姜青含笑點頭,道:
  “不錯……找窮家幫中弟子,只有這個辦法。”
  眾人雖然不清楚其中內委,但從他們兩人談話中聽來,姜青要找那要飯的,似乎有一套辦法。
  長離一梟、戰千羽,和白孤三人,陪同姜青、秋秋來大廳鬧處一家“南湖樓”酒店……
  眾人正要跨進酒店門檻,姜青突然道,
  “慢著,你們暫且稍等,讓姜青看過再說……”
  他走向酒店大門邊沿的一扇扇窗柵看去,半晌,含笑走近過來,道:
  “吾等就在這家‘南湖樓’行了!”
  眾人走進“南湖樓”酒店,店夥殷殷接待上樓廳雅座,姜青一指靠窗欄邊一張空桌座,道:
  “就是那張桌座行了!”
  眾人坐下,戰千羽點了些酒菜。
  大旋風白孤,兩眼直直地問道:
  “老四,你在玩什麼玄虛,把二哥搞糊塗了!”
  姜青一笑,道:
  “二哥,不是‘玄虛’,等一下你就知道……”
  店夥酒菜端上……姜青突然向那店夥道:
  “店家,勞你駕,再添上一壺酒,和一雙筷子!”
  店夥怔了下……
  客人好喝酒,再添上一壺酒……可是他們桌座上是五位客人,怎麼要六雙筷子?
  店夥雖然暗暗稱奇,但這是客人吩咐,於是又添上一壺酒,一雙筷子。
  姜青把其中一壺酒面蓋揭起,上面放上一雙筷子,把這壺酒安置在窗柵處。
  長離一梟看到這一幕時,已有若干會意過來。
  戰千羽看到這情形困惑問道:
  “四弟,那個瘸子要飯的會找來這裡?他怎會知道吾等在‘南湖樓’喝酒?”
  姜青含笑道:
  “大哥,你很快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有多久時間,他們桌座邊站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這人穿著一套打補釘的短衫褲,但洗得卻是十分乾淨。
  他向桌座眾人,抱拳一禮,道:
  “窮家幫杭州分舵主‘玉笛郎’胡睜,見過眾位大爺,姑娘。”
  姜青轉過身,向“玉笛郎”胡睜道:
  “‘枝頭喜鵲叫’……”
  胡睜殊感意外的一怔,恭手接口道:
  “‘富貴門中到’……”
  姜青又道:
  “‘盤根結蒂處’……”
  胡睜應道:
  “‘店門酒幌飄’……”
  接著,拱手一禮,道:
  “請尊下示下名號,小的胡睜可以有個稱呼。”
  姜青微微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
  玉笛郎胡睜臉色倏然數變,才道:
  “原來是威震宇內的姜大俠,難怪才會用了幫主頒佈諭含的暗語……不知姜大俠有何吩咐,小的玉笛郎胡睜,聽候差遣?”
  座上大旋風白孤,看得兩眼直瞪出來……老四這套名堂,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姜青吩咐店夥,添上一副杯筷,移來一張椅子,請胡睜坐下……
  接著,把長離一梟、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彩鶯于秋秋引見介紹了下。
  姜青替胡睜斟下酒後,道:
  “胡分舵主,姜某想請教你一件事……”
  胡睜欠身一禮,道:
  “姜大俠,‘請教’不敢,如有差遣小的之處,只管吩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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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八臂龐通

  姜青道:
  “杭州城內,慶春門後街一帶,是否有一個年紀二十多歲,個子瘦長,走路不方便的窮家幫中弟子?”
  玉笛郎胡睜沉思了一下,道:
  “那該是‘洪三七’了……不錯,個子削瘦,年紀二十出頭,是個瘸子……”
  突然聯想到另外一回事上,臉色驟變,吶吶道:
  “敢問姜……姜大俠,此窮家幫中弟子,是……是否觸犯幫規,引起了你的注意?”
  長離一梟含笑搖頭,道:
  “胡分舵主,並非那洪三七觸犯了窮家幫中幫規,吾等有件事,想從那洪三七身上,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
  玉笛郎胡睜原來不敢問的,忍不住把這話問了出來,一彎腰,道:
  “衛島主,是何事?”
  姜青對窮家幫素有好感,雖然窮得一乾二淨,卻是清清白白……
  他毫不隱瞞,將鐵盒暗藏殺機之事,詳詳細細告訴了這位窮家幫分舵主……
  接著又道:
  “據我戰大哥府邸門房所說,送去鐵盒的是個二十多歲,個子瘦瘦,是個瘸子要飯的……”
  微微一頓,又道:
  “當時,那瘸子要飯的告訴戰府門房,說是有人委託他,把鐵盒送去戰府的……吾等問過那個窮家幫中弟子,相信可以知道,是何等樣人,玩出此一雲詭波譎令人不齒的勾當!”
  胡睜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半晌,站起身,道:
  “小的去去就來!”
  急步出“南湖樓”而去。
  姜青輕輕籲了口氣,感概地道:
  “窮家幫中弟子,只是‘窮’而已,其他地方並不輸人。”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小兄弟說得不錯……剛才那個胡分舵主,馬上想到自己窮家幫中弟子,是否犯了幫規。”
  眾人談著時,玉笛郎胡睜帶了一個二十多歲,個子瘦長瘸子要飯的前來……
  胡睜一指旁邊瘸子要飯的,道:
  “姜大俠,他是洪三七……一點不錯,三七還記得,前數天有位女客人,給了他一塊碎銀,要他把一只鐵盒,和一封書信,送去慶春門後街戰府……”
  姜青聽到“女客人”三字,禁不住暗暗吸了口氣……
  陰魂不散,難道又是她?
  姜青請胡睜坐下後,把洪三七叫近跟前,十分和善的問道:
  “三七,那個叫你送鐵盒去戰府的女客人,她右手衣袖處,有沒有扎上一條紅色的巾布?”
  洪三七想了一下,道:
  “大爺,咱三七沒有注意到那上面……”
  長離一梟問道:
  “三七,那女客人看來有幾歲?”
  洪三七道:
  “詳細年歲咱猜不准,看來有二十多歲模樣。”
  對座的戰千羽接口道:
  “那女客人美不美,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衫?”
  這個二十出頭的窮家幫弟子,聽到這話,帶著男孩子所有的忸怩,道:
  “大爺,咱三七是求人救濟布施,一個要飯的……人家姑娘美不美,不敢直勾勾的去看她……嗯,好像穿了一件杏黃色裙衣……”
  姜青見洪三七說到這裡,相信他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
  銀枝寒梅金昭,雖然沒有見到她穿過杏黃色裙衣,但是姑娘家衣衫,隨時在替換的。
  難道會是“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
  皖南九華山離這裡杭州,有一段距離的腳程……
  那次九華山山麓“七裡溪”,自己夜戰“鐵缽叟”莫元,時嬌曾經露過一次臉,後來莫元敗陣,她亦悄悄離去。
  從這情形看來,送鐵盒去戰大哥府邸的,不可能會是玉鳳時嬌。
  姜青從袋裡取出一塊碎銀,給了這窮家幫中弟子,含笑道:
  “三七,麻煩你了,你回去吧!”
  洪三七磕了個頭道謝,又向分舵主玉笛郎胡睜告別,才一拐一拐出“南湖樓”而去。
  姜青目光投向胡睜,道:
  “胡分舵光,窮家幫弟子遍滿江湖各地……你有沒有聞聽到江湖上風吹草動之事?”
  玉笛郎胡睜坐在桌座上十分拘束……眼前這幾位都是武林頂尖兒人物,自己豈能高攀?
  但他坐下一陣子後,發現並非那回事,桌座上眾人都是十分和善可親,這份拘束也漸漸消失……
  現在他見姜青問出這話,含笑道:
  “姜大俠,如果咱們注意的話,江湖上隨時隨刻,都有新鮮事兒發生……”
  胡睜朝桌座眾人回顧一匝,問道:
  “你幾位有沒有聽到過,江湖上有一個稱作‘鹿鳴幫’的門派?”
  紅面韋陀戰千羽微微一怔,道:
  “‘鹿鳴幫’……這三個字倒是第一次聽到!”
  長離一梟聽得心念一陣遊轉……
  相信這窮家幫杭州分舵主“玉笛郎”胡睜,決不會空穴來風,編造出“鹿鳴幫”這樣三個字……
  但是,長離島“飛燕樓”弟子,遍植江湖各地,如何會疏漏了這樣一件重要的事?
  戰千羽問道:
  “胡分舵主,你何處探得,江湖上有‘鹿鳴幫’門派這件事的?”
  玉笛郎胡睜道:
  “杭州城西北,有一處‘平林塘’的集鎮,那邊窮家幫中弟子回來告訴胡某的……”
  “‘平林塘’?”紅面韋陀戰千羽,知道杭州西北近郊,有這樣一個鎮甸。
  胡睜接著又道:
  “據說‘平林塘’大街上發生一場激鬥,三人圍戰一個虯須大漢……這虯須大漢功夫十分了得,將三人前後殺害,臨走時留下一句話:‘鹿鳴幫中人,不是輕易可以招惹的!’這話過後,疾馳離去……”
  大旋風白孤振聲道:
  “朗朗乾坤,下手犯了三條命案,一走了事?”
  戰千羽接口道:
  “二弟,‘平林塘’是樸實的集鎮,那裡鄉民都是務農為生,誰敢挺身去惹這場是非?”
  胡睜又道:
  “胡某經窮家幫中弟子說後,才知道江湖上還有‘鹿鳴幫’這樣一個門派。”
  姜青問道:
  “胡分舵主,自稱‘鹿鳴幫’虯須大漢,將三人殺害,後來有沒有下文傳來?”
  胡睜道:
  “後來情形如何演變,就不清楚了。”
  眾人聽來無法理會,但胡睜也是經窮家幫中弟子傳聞而來,知道的僅是這些,就不追問下去。
  玉笛郎胡睜,談過一陣子後,向眾人告辭離去。
  桌座上眾人,又談到那只撲朔迷離鐵盒事上……
  姜青道:
  “剛才據窮家幫中弟子洪三七所說,要他轉送鐵盒的,是個年輕‘女客人’,以姜青猜測,除了‘銀枝寒梅’金昭外,不會是別人了……”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目前還不能下此斷語……‘銀枝寒梅’金昭已給武林一代前輩‘碧池玉蓮’易玫收列牆門,不可能使出這種雲詭波譎,令人髮指的勾當……”
  朝他望了眼,又道:
  “眼前雖然這是個‘謎’,但是,任何謎底都會有揭開的時候,到時宣揚出去,如果真是金昭所為,使其師父聲譽蒙羞,‘碧池玉蓮’易玫又豈能容忍這樣一個弟子……”
  紅面韋陀戰千羽顯然對姜青的情形已十分清楚……接口道:
  “四弟,‘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也是一個年輕女子,會不會是她……”
  姜青道:
  “大哥,兄弟我也是這樣想過,但是皖南九華山,離此地杭州,有一段距離的腳程……”
  微微一頓,又道:
  “那次九華山山麓‘七裡溪’,兄弟與‘鐵缽叟’莫元一場夜戰,時嬌曾經露過一臉,後來莫元敗下,時嬌也悄悄離去……”
  長離一梟道:
  “戰兄,這樣一樁陰謀,不會是在臨時匆忙中所決定的……聽小兄弟這樣說來,玉鳳時嬌似乎很不可能,在這樣短促的時間中,從九華山帶了這只鐵盒來杭州……”
  大旋風白孤道:
  “張三又不是,李四又不是,那又是誰找上老四的麻煩?”
  長離一梟道:
  “白兄,就是方才衛某所說的那句話……任何一個謎底,都會有揭開的時候,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眾人來“南湖樓”這頓午膳,只找出其中一部份的答案……鐵盒是由一個年輕“女客人”,委託窮家幫弟子洪三七送去戰府的。
  至於那“女客人”底細來歷,何等樣人,還是一個撲朔迷離的“謎”。
  姜青雖然在長離島有一雙清麗娟秀,懷孕中的嬌妻,同時在大哥戰千羽府邸,有那一對脈脈含情的眸子,暗中悄悄注意他的倩倩姑娘……
  但,他還是無法擺脫秋秋這分“情”。
  來杭州後,姜青抽出一段時,陪伴秋秋去各地踏青溜達,游山玩水……
  今日,兩人來到城外近郊,一處清靜幽致的山腰處……
  可以遊覽觀賞的去處,姜青都已陪著秋秋去了,現在他們找來這塊清靜的所在,喁喁細語著……
  秋秋輕輕一笑,道:
  “青哥,戰大哥府邸的那個倩倩姑娘,對你好像滿有意思的……在你沒有注意的時侯,我看到幾次,她那一對會說話的眼睛,悄悄望了你背影……”
  姜青道:
  “秋妹,這可能是你的過敏……倩倩是我義妹,我把她視作自己胞妹……”
  秋秋咭的一笑,道:
  “你有這樣想法,人家是不是會跟你有同樣的想法呢?”
  姜青沒有接下回答,突然靜止下來……從他這副神情看來,似乎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上。
  秋秋詫異問道:
  “青哥,你怎麼啦?”
  姜青輕輕“噓”了聲,道:
  “山風吹過,有聲音傳來……”
  秋秋凝神聽去,一聲驚“哦”道:
  “青哥,這是打鬥廝殺的聲音……可能離隔此地還有一段路!”
  姜青站起身,道:
  “秋妹,我們去看看……”
  伸手從草地上,把她挽了起來。
  兩人循聲找去……進入一叢樹林,打鬥廝殺就在樹林外一塊山坡上。
  姜青悄聲道:
  “秋妹,我們還不清楚他們雙方情形,且我們靜僻處,作壁上觀。”
  秋秋輕輕“嗯”了聲。
  他們走來樹林邊,有棵渾粗的大樹,正巧擋住身形,兩人朝樹林外山坡地上看去……
  秋秋一聲輕“哦”,道:
  “青哥,那邊一個也是個虯須大漢?”
  姜青已聽出秋秋話的含意……那是意味著前幾天,玉笛郎胡睜所說,“平林塘”鎮上,有個虯須大漢殺害三條人命的事上。
  姜青朝虯須大漢交手的對方看去,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壯士。
  那年輕壯士手掄長劍,邊戰邊道:
  “‘八臂猿’龐通,武林身懷藝技的人,都像你一般,江湖該是一片腥風血雨了……”
  八臂猿龐通手執一口鋸齒狼牙刀,嘿嘿嘿冷笑的道:
  “不錯,‘鹿鳴幫’中人,不是輕易可招惹的……”
  姜青聽到這話,心頭不由暗暗一沉……
  自己回憶中,那天在“南湖樓”酒店,玉笛郎胡睜也曾有說出這樣一句話。
  年輕壯士道:
  “‘柯氏三雄’跟你昔無仇,今無恨,只是在‘平林塘’鎮上多看你一眼,你竟將他們兄弟三人置於死地……”
  龐通嘿嘿笑道:
  “他們瞧著不順眼,咱龐通就送他們上路……雷森,你小子沽名釣譽用了‘雲中鶴’的稱號,插手想來管龐某的閒事,龐某慈悲,也送你上路……”
  嘴在說,手沒有閒下,鋸齒狼牙刀“唰!唰!唰!”破風聲中,接著一響金鐵交鳴“當”的聲起……
  “雲中鶴”雷森長劍,架不住這記硬招,給崩飛脫手……
  龐通一聲吼喝:
  “看!”
  鋸齒狼牙刀朝雷森蓋頂砸下。
  人影閃晃,眼前一暗,又是一響“當”的聲起……雷森腦袋並未一切兩半,龐通卻是   跌退兩步。
  八臂猿龐通怒目一瞪看去,前面站著一個雙眉斜飛入鬢,飄逸絕倫的年輕人……
  龐通心念閃轉:
  “這年輕人手握一把長劍……難道這有等輕功身法,這等威猛腕力,竟將自己擋退兩步?”
  一聲吼喝,踏前一步,道:
  “小子,你是誰?龐某這把‘鋸齒狼牙刀’,不砍默默無名之流!”
  姜青微微一笑,道:
  “區區‘火雲邪者’姜青……”
  八臂猿龐通臉色一凜,一驚……
  九死一生的雲中鶴雷森聽到這名號,兩眼直直的朝姜青后影看來。
  姜青收起臉上笑容,冷然道:
  “龐通,人家多看你一眼,你就要將人置於死地……敢情你是天下無敵……”
  龐通一聲吼叱:
  “廢話少說,看刀!”
  刀光閃射,宛如驚虹,一式“倒貫長虹”,直向姜青當胸點進。
  姜青並不硬招架上,只是左上一步,對方一招走空!
  於是……
  左臂一展,隨著刀背一壓,將身一扭,左掌翻飛,一個“鐵掃帚”,向龐通臉上打來……五只手指鋒利如劍。
  龐通急得一仰臉,跳後三步。
  姜青右手“奔雷劍”,掄臂振腕,招走“一陽初生”,劍尖吐出瑩瑩寒光,直點龐通左肋。
  龐通立即將身一扭,勁貫右臂,鋸齒狼牙刀一掄,一式“耀日旌旗”,向姜青的肩頭,猛砍,而下。
  姜青一退步,宛如行雲流水,八臂猿龐通的一刀,又走了個空。
  “彩鶯”于秋秋已從樹林出來,僅作壁上觀,並不助拳掠陣……
  她有充份的把握,青哥對付這樣一個麼麼小丑,足足有餘。
  龐通一聲狂吼,展開“七步追魂刀”刀法,劈、吹、削、截、挑、攔、格……
  鋸齒狼牙刀舞起一片寒光,猶若刀山似的上下翻舞,勢如冷電,直湧而至……
  他恨不得要將眼前這個“火雲邪者”姜青,身上砍下幾個血窟窿。
  姜青卻是不慌不忙,手握“奔雷劍”,看準對方招式,隨勢封解。
  那是輕飄飄,軟蕩蕩的,似乎並未用刀。
  于秋秋看得暗暗嘀咕:
  “青哥此番怎麼的……溫溫吞吞,看來一點沒有勁道似的?”
  八臂猿龐通,見這個飲譽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竟是如此不濟,心中大喜……
  鋸齒狼牙刀上下翻飛,刀光如電,走的全是進手招式,招招落向對方要害。
  當然,揚威天下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決不會如此窩囊,如此不濟事。
  他雖然沉如山岳,柔如柳絮,但所施展的一招一式,卻是沉厲異常……
  八臂猿龐通不論進招力勢,如何迅猛利害,刀鋒一近身,不是隨手化解,卻去勁力,就是輕輕一閃,刀尖只差一兩寸,就扎了個空。
  邊上“彩鶯”于秋秋這一看,已經理會過來,心自忖道:
  “青哥一向擅使‘快劍’,這一次卻玩出‘慢劍’來了!”
  雙方經過四十多回合,姜青卻是招招如此。
  八臂猿龐通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發現對方如此打法,已知道不妙……
  對方仗著輕功身法,和內家的造詣,分明以逸待勞,以靜製動,把自己活活累死。
  若是變招易式,轉成“快劍”,不給累死,也得七步濺血,喪命對方劍下。
  龐通心念打轉之際,暗暗已有了主意……
  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見機脫身逃去,免得落進對方之手。
  龐通十分狡猾,心裡有了這個打算,故意把刀法一變,換過一套“龍虎刀”……翻翻滾滾,狠劈狠砍,比剛才要兇猛得多。
  龐通手上如此,心裡卻在找個空隙,準備來個溜之大吉。
  但是,武術之道,講究的是“心神合一”……唯有心神合一,才能臨敵不亂,從容制勝。
  八臂猿龐通的本領,原來不弱,由於分了心神,準備脫身逸去,所遞出的招式,當然不能心手相合,減了成色。
  姜青雖年歲不大,卻是身經不少大敵,經過不少大的場面……
  他看到龐通這份神色,已知道是怎麼回事,冷冷一笑,心自思忖道:
  “龐通,饒你狡猾,此番想要逃走,可不容易了……我姜青不加害無辜,但像你龐通之流,卻是我三尺青鋒伏誅之列!”
  姜青,心念遊轉,手中劍法仍是綿軟輕巧,往來對架,眨眼之間,已鬥到五十餘回合。
  龐通已累得頭暈眼花,氣喘吁吁,心叫一聲“不好”……
  拼命使出“龍虎刀”絕招……急如狂風暴雨,刷刷刷一連三刀。
  姜青依然左遮右攔,以“慢劍”的手法,從容招架。
  龐通心念閃轉……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急忙虛晃一招,一個“燕子掠水”身法,身形閃到左側,準備向山坡上端,飛身逸去。
  姜青已存心要製龐通於死命,替江湖中除害,下手就不留情了……
  剛才是綿軟輕巧的“慢劍”,一見龐通要縱身逃去,一聲冷叱:
  “龐通,休走……”
  姜青這個“走”字甫出口,由“慢劍”已轉成疾逾冷電的“快劍”。
  於是……
  “唰”的破風銳響聲起,“掣電掠虹劍”劍法中“寒光三閃”一招走出。
  當初“赤眉”石魚傳授姜青這套劍法時,已告訴他這是“快劍”……出手愈快,劍勢愈是激厲,威猛。
  姜青變招易式,成了進手招術……龐通身形才始拔起,姜青疾如風飄,劍走身前,直撲過來……
  手中“奔雷劍”向前一送……掃面門,掛雙肋,襲下陰,一招三式。
  龐通閃過上盤面門,挪過下盤下陰……
  姜青劍走如電,輕叱一聲:
  “著!”
  龐通兩肩琵琶骨,穿了兩口血窟窿。
  姜青運劍如神……
  知道對方上下兩盤容易閃躲,他一變原來的劍式,先是上下兩盤,中盤銜尾跟上。
  龐通認為姜青這一劍是一招兩式,“掛雙肋”閃電而上,他已閃避不及……
  龐通左右肩琵琶骨卸下,雙臂已成了殘廢!
  “啊”聲吼叫,手中鋸齒狼牙刀,一響,“叮噹”聲中飛出丈外,人也僕倒地上。
  姜青踏前一步,劍走“晴天雷殛”,再招向地上的龐通遞出。
  龐通席地挪身一閃,劍尖原來刺向胸窩,在他身形一閃之下,剁進左腰。
  “嘿嘿嘿!嘿嘿嘿!”龐通鬼聲啾啾地笑了起來,一指姜青,道:
  “‘火雲邪者’姜青,算你行,他……***,你……
  你早該喪命在‘凌芒針盒’,居……居然沒有死,想不到咱龐通走……走在你前面……”
  姜青聽來一怔,一奇,接口問道:
  “什麼‘凌芒針盒’?”
  龐通雙肩琵琶骨被廢,左腰血窟窿血水如湧……姜青聞出這話,迴光返照之下,他嘿嘿嘿又輕笑幾聲,道:
  “小子,就……就是那……那要飯的送……送去紅面老鬼家的鐵……鐵盒子……”
  話到這裡,頭臉一垂,已橫屍地上。
  姜青聽到龐通臨死前斷斷續續說出這些話,震驚詫異之下,不由愣住了……
  這只內藏殺機的鐵盒,原來稱作“凌芒針盒”……
  死在自己劍下的八臂猿龐通,自稱是“鹿鳴幫”,並無怨仇過節,怎會莫名其妙找上自己,下這個毒手?
  剛才龐通所說的話,顯然“彩鴛”于秋秋也已聽到,她懷著跟姜青同樣的心情,走近跟前,道:
  “青哥,原來那只鐵盒叫‘凌芒針盒’……‘鹿鳴幫’這三個字,還是那天在‘南湖樓’,第一次聽胡分舵主提到……怎麼會找上咱們麻煩?”
  現在秋秋所問的話,正是姜青百思不解之處,顯然他無從回答。
  “雲中鶴”雷森走近過來,抱拳一禮,道:
  “雷森多謝姜大俠相救之恩……”
  姜青回過一禮,問道:
  “雷兄,你如何會跟‘鹿鳴幫’的八臂猿龐通,撩起一場激戰的?”
  雷森道:
  “‘平林塘’喪命在龐通之手的‘柯氏三雄’,是雷某武林知友……雷某約龐通來此地,找他論理,就起了衝突……”
  姜青接著問道:
  “雷兄,‘鹿鳴幫’露臉江湖,有多久時間……掌門人是誰?”
  雷森沉思了一下,道:
  “江南武林中,似乎少有聽‘鹿鳴幫’這樣一個門派……
  掌門人是誰,雷某就不清楚了。”
  姜青問不出一個原委來,就把話題移轉,一指地上龐通屍體,道:
  “免得暴屍山野,吾等挖口土坑,將龐通的屍體掩埋入土如何?”
  雷森連連點頭,道:
  “是的,姜大俠。”
  兩人都是身佩長劍的武家,不需多久時間,已掘起一口深坑,將龐通掩埋入土。
  坑口填下松土,雷森轉過身,目光投向地上,倏然想起,道:
  “姜大俠,龐通那把鋸齒狼牙刀,剛才忘了和他一起掩埋入土……地上還有這麼多血……”
  姜青道:
  “這裡少有人跡來此,就不必理會這些了!”
  雲中鶴雷森,向兩人抱拳一禮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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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干戈玉帛

  兩人回來杭州城裡,慶春門後街戰千羽府邸,將剛才在南門外近郊,所發生的情形告訴了眾人……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小兄弟,這件事可能與‘天地門’‘紅袖盟’,都扯不上關係……那是另外一回事……”
  姜青困惑道:
  “衛前輩,姜青回憶中,結下仇恨,懷有上乘武技的年輕女子,是‘銀枝寒梅’金昭,和‘天地門’中的‘玉鳳’時嬌兩人,已找不出其他人……”
  微微一頓,又道:
  “據窮家幫弟子洪三七所說,是個年輕‘女客人’……
  我和她並無不共戴天之仇,因何用了‘凌芒針盒’詭秘暗器,要將姜青置於死地?”
  于秋秋接口道:
  “衛前輩,另外又是何等樣的情形?”
  長離一梟道:
  “剛才你兩人去南門外近郊,遇到那個八臂猿龐通……
  從龐通身上,已知道‘凌芒針盒’來歷,是來自一個‘鹿鳴幫’的門派……”
  戰千羽微微一點頭,道:
  “不錯……吾等從‘鹿鳴幫’著手,不難揪出這個陰險元兇……”
  長離一梟朝戰千羽望了一眼,道:
  “戰兄,衛某吩咐長離島江湖各地的‘飛燕樓’弟子探聽,相信可以探得有關‘鹿鳴幫’的來龍去脈。”
  祝頤大部份時間,喜歡在“瞭望鏡”的座樓裡,他在“折角瞭望鏡”中可以觀賞杭州城裡的大街小巷,城郊近圍的四周景物。
  現在祝頤又在座樓裡……
  兩眼注視著“雙孔鏡眼”,由近移遠,由遠移近,他突然二聲輕“哦”!
  祝頤的兩眼沒有離開雙孔鏡眼,嘴裡喃喃的在向自己說:
  “上次四弟說,送鐵盒來的是個身穿杏黃裙衣的年輕女子,現在瞭望鏡裡這女子,穿的也是杏黃色裙衣,看來年紀也很輕,會不會就是……”
  他急忙按下旁邊“座鈴”!
  不多一刻,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姜青,還有彩鶯于秋秋,都進來座樓。
  戰千羽急急問道:
  “三弟,你在瞭望鏡中,發現了什麼?”
  祝頤移開雙孔鏡眼,道:
  “上次四弟說,委託窮家幫弟子,送那只‘凌芒針盒’來戰府的,是個穿著杏黃色裙衣的年輕女子……瞭望鏡裡,就出現這樣一個女子!”
  姜青急步走近前,道:
  “三哥,待姜青一看!”
  姜青坐下座椅,把距離遠近調準,兩眼注視著雙孔鏡眼緩緩點頭,道:
  “不錯,正是一個穿著杏黃色裙衣的年輕女子……地點似乎是西門大街……”
  長離一梟道:
  “天下有同名同姓之人,也有同色衣衫的……小兄弟,你注意她是哪一類臉型,有沒有特徵之處?”
  姜青兩眼注視著“瞭望鏡”的雙孔鏡眼,一面在回答道:
  “年紀有二十四五歲,一張圓滾滾的臉……伸出右手,在攏著風吹散的長髮,右手手背上有顆豆粒大的紅色硃砂痣……哦,她走進大街這一家‘同春飯店’……”
  姜青離開座椅,道:
  “待姜青找去那家‘同春飯店’……”
  戰千羽道:
  “四弟,你去西門大街那家飯店,所看到的情形跟剛才‘瞭望鏡’中一樣……敵暗我明,如果真是送‘凌芒針盒’來的女子,你這一露臉,反會引起對方的防範……”
  長離一梟接口道:
  “戰兄說得不錯……目前先弄清楚,對方是否是送鐵盒來的女子……”
  眾人來到大廳……姜青道:
  “‘瞭望鏡’那女子,英氣逼人,看來不像是弱質女流。”
  長離一梟道:
  “此刻能找到窮家幫中弟子洪三七,把他找來一問,吾等就知道其中真相了。”
  姜青倏然想了起來,道:
  “那天在‘南湖樓’,窮家幫的胡分舵主曾經說過,洪三七就分派在慶春門後街一帶要飯的!”
  戰千羽道:
  “四弟,這就行了,待我把戰貴叫來……”
  不多時,老門房戰貴進客廳來,向戰千羽哈腰一禮,問道:
  “老爺叫戰貴來大廳,不知有何吩咐?”
  戰千羽道:
  “戰貴,那天送鐵盒來的小要飯,你現在見到還認不認識?”
  戰貴笑著道:
  “老爺,這話你問對了……剛才小的站在大門前,有個臉黃肌瘦的小要飯,衝著我一笑,小的感到奇怪,後來想了起來,就是那天送鐵盒來的……”
  戰千羽道:
  洪三七爬地磕了個頭:
  “大爺,謝謝你啦!”
  洪三七站起身,接過銀子,出大廳而去。
  長離一梟向姜青道:
  “小兄弟,從剛才窮家幫弟子洪三七說來,你在瞭望鏡中所看到的,就是送‘凌芒針盒’來的此女子。”
  大旋風白孤一瞪眼,向戰千羽道:
  “嗨,老大,那女子會不會找來咱們這裡?”
  一語驚四座……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有此可能……”
  戰千羽“哼”了聲,道:
  “那是她嫌自己命長……四弟的一雙掌,一口劍,她擋得住?”
  長離一梟道:
  “一次謀算不成,她心不死,再次來犯……同時小兄弟身懷之學,她尚未照面對過手,亦只是江湖上的傳聞而已……”
  姜青道:
  “衛前輩,吾等雖然已知道出於‘鹿鳴幫’之手,但是動機、原因又何在呢?”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就是老夫過去那句話……任何一個謎底,都有揭開的時候,那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微微一頓,又道:
  “‘鹿鳴幫’的八臂猿龐通,已喪命在你長劍之下……
  仇家宜解不宜結,在尚未清楚對方底細、真象之前,最好別使重手。”
  姜青一點頭,道:
  “衛前輩,姜青知道。”
  夜色深沉,慶春門後街的戰宅,一片靜悄悄的……
  突然,響起一陣幼細而清晰的“吱吱吱!吱吱吱!”的聲音……
  幾乎在同一個剎那間,人影閃晃,“嘶嘶嘶!”的身形掠風之聲,銜尾接起!
  顯然戰千羽府邸眾人,已被這“回音繞聲”裝置所發出的聲響驚覺。
  姜青向戰千羽道:
  “大哥,我去前面庭院……”
  戰千羽叮嚀的道:
  “四弟,要小心!”
  姜青應了聲,道:
  “我知道……”
  這個“道”字出口,身形已暴進而起,盪空激射,宛若一抹輕煙,飄落大廳前庭院……
  “巧手魯班”鮑玉所設計的“回音繞聲”裝置,在敵人尚未來臨前,業已警覺。
  姜青站下庭院,星眸四下回顧之間,一抹矯捷的身形,已自風火高牆翩然而下。
  姜青運用夜眼看去……不錯,真是在“瞭望鏡”中,所看到的年輕女子,眼前已裙衣換去,穿著一襲貼身的疾服勁裝。
  姜青出鞘的“奔雷劍”往下一拄,左掌兜上右拳,一禮,道:
  “姑娘,區區姜青在此恭候了。”
  年輕女子微微一怔……對方如何知道,自己夤夜來犯戰千羽府邸?
  她一怔過後,柳眉怒揚,冷“哼”一聲,道:
  “你就是‘火雲邪者’姜青?今夜咱‘玉面羅剎’谷真要找的就是你!”
  “‘玉面羅剎’谷真?”姜青不但素昧平生,還第一次聽到這樣一個稱號。
  玉面羅剎谷真話落,“噌!噌!”兩聲,由背後拔出一對銀光耀眼的柳葉苗刀。
  姜青一聲輕“哦”,詫然怔了下……
  他並非是給這一雙兵刃嚇住……漢家姑娘使用西南苗疆的“苗刀”,不由感到奇怪。
  這對苗刀長約三尺,青閃閃的寒氣逼人,一望而知是對斬釘截鐵的利刃。
  姜青正要接口問時,谷真一聲嬌叱……
  刀光閃處,雙刀橫展,一個“撥草尋蛇”之式,直向姜青兜頂抹來。
  這時,戰宅眾人,已紛紛來到庭院邊的廊沿下,朝向打鬥中的姜青和玉面羅剎谷真看去……
  大旋風白孤也是其中一個,他站在廊沿隱暗處的一角……
  當他看到玉面羅剎谷真時,一對眼睛胡桃似的直瞪出來,嘴裡吐出一縷只有他自己聽到的聲音:
  “是她……怎麼會是她?”
  姜青見谷真一招遞來,霍地一矮身,一個“推窗望月”之式,向對方雙刀架上,用力一封!
  一響“當”的聲,谷真連人帶刃,往後退下三四步。
  眼前誰也不會注意到廊沿隱暗一角的大旋風白孤……
  白孤一對眼睛,直直地望著庭院中央,兩人正在廝殺之處……
  他看了看姜青,又看了看谷真……
  從他這副微妙的神情看來,那是不希望自己四弟吃虧,也不希望玉面羅剎谷真橫屍地上。
  谷真往後跌退數步,再次上前……
  左手刀似風展,右手刀如鶴翅,一招“猛虎伏樁”,又向姜青攔腰掃來。
  姜青是個個性中的年輕人,又經長離一梟殷殷叮囑,是以不出重手!
  於是……
  一式“金雕展羽”橫劍一擋,閃身一竄,“奔雷劍”架上苗刀,“當”的又是一聲響起,一記硬招擋上。
  兩人霍地往後躥開。
  玉面羅剎谷真,經過這兩三照面,已探得姜青火候深淺……她不敢硬招出手,斜身繞步,直向左首偏鋒搶進……
  右手苗刀虛晃,左手刀走“如來拈花”,閃電一般,直向對方胸口插來。
  姜青又一晃身,閃身躲過,挪退數步……向谷真道:
  “谷真姑娘,你深夜來犯,能否說出其中內委真相?”
  玉面羅剎谷真不理不睬,展開雙刀,揮揮霍霍卷起兩道寒光,獨若驚濤駭電,直卷而來……雙刀所指,全是人體要害。
  姜青見她盡使毒招,不理會自己,亦不禁激起一股怒火……
  劍走八八六十四路“玄門八卦劍”劍法:吞、吐、刺、扎、閃、展、騰、挪!
  身子宛若風車似的閃轉,劍氣如虹,舞個龍飛鳳翔!
  雙方這一照面架上,鬥了二十餘回合。
  玉面羅剎谷真,雙刀揮舞,寒光縱橫……但,一絲一毫,無法取勝。
  這是姜青宅心仁厚之處……
  對方雖然先用“凌芒針盒”陰謀,繼後又有今夜來犯,而且連連施展毒厲招式。
  但是,姜青相信任何一件事,心有其因,才得其果,在不明內委真相之前,不下煞手。
  如若姜青抖出一身真功夫的話,玉面羅剎谷真今夜就不會這樣便宜了。
  谷真不會知道姜青心念遊轉之處……她奮力攻取,雙刀上下翻飛,如雪花繽紛!
  她突然覺察到,對方始終氣度雍容,神色自若,遮攔封架,恰到好處……不論自己雙刀如何迅猛,對方隨手化解,或是輕輕一閃,立即把招式拆開。
  玉面羅剎谷真托地向後一跳……
  姜青也收住劍勢,道:
  “谷真姑娘,你非區區姜某之敵,仇家宜解不宜結,不妨說出你的內委真相……”
  谷真接口道:
  “‘火雲邪者’姜青,姑娘刀法不是你敵手,還有十二把飛刀,你如果能把它破去,姑娘自知不敵,你可將我血濺七尺……但,不必說出內委真相!”
  姜青聽得心裡暗暗嘀咕:
  “這谷真姑娘的倔強,固執,倒是少有見到……找上人家拚命,廝殺,不肯說出其中原因來。”
  他心念閃轉,一點頭,道:
  “好吧,谷真姑娘,施展你飛刀就是……”
  姜青話未採說完,“唰唰唰”破風銳響聲起……谷真突然揚手,三道白光成“川”字形,電射而至。
  姜青估不到她出手如此神速,不由猛然一驚,疾忙一矮身,寶劍抖出一個劍花,“叮叮叮”三聲,三口飛刀立時激盪開去,星飛電射,拋落地上。
  谷真再一揚手,又是三把飛刀魚貫打出,成“品”字形,向姜青左、右、中三路,齊齊打到……這是施展暗器中“三環套月”打法。
  這三把飛刀,每把相距兩尺,任是對方向左右閃避,也難逃出威力圈外。
  姜青不慌不忙,使個“鐵板橋”身法,上半身往後下仰……
  武家施展這套身法不難,但姜青施展這一手,下盤猶如鐵樁打基,上盤仰下,離地不過數寸,三刀由胸股上飛過。
  這一套看到長離一裊和戰千羽眼裡,不禁暗暗點頭。
  谷真二次飛刀落空,突然就地一滾,就在這一滾的剎那間,肩肘用力,一連又發出三把飛刀……
  用了一個“柳條穿魚”之式,迎面平射,急如弩箭,向姜青下三路襲到。
  谷真這一手是出其不意,雙方相隔距離不到兩丈,若是換了別人非死即傷!
  廊沿邊作壁上觀的于秋秋,禁不住手背掩嘴,輕輕“啊”了一聲。
  姜青威震武林,有“火雲邪者”之稱,顯然絕非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手急眼快,乍見谷真滾地發刀,哈哈一聲朗笑,使個“白鶴沖天”身法,向上一拔,全身筆直,縱起丈高。
  三把飛刀挾著勁風,由姜青的腳底下抹過,又打了個空。
  石火電光之間……
  谷真又一掄腕抖手,就在翻身一滾剎那,把剩下三把飛力,再次發了出來……
  這次用了暗器手法中“沖天砲”打法。
  三口刀排成一條銀線,略作孤形,向身形凌空,猶未沾地的姜青標去!
  玉面羅剎谷真,有她的想法……
  這次對方身子懸空,發不出力,再有“火雲邪者”之稱,好歹也要讓他挨著一下。
  但是,姜青已由“離火玄冰真氣”,打通全身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其內家造詣,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他身形才一拔起,並不停留,立即頭上腳下,使出一個“雲里大翻身”身法!
  這一身法施展,身形已由谷真左肩上,一抹冷電似的飛掠而過。
  如此一來,第四次谷真出手的飛刀,又落了一個空。
  雙方就在幾個起落之間,玉面羅剎谷真用四種不同的手法,放出四次飛刀……姜青也用四種不同的身法,把這宗暗器化解。
  庭院邊廊沿上觀望的都是行家……
  玉面羅剎谷真這十二把飛刀擲出,換了其他人,即使能閃過頭前兩次,後來接上的那種詭奇手法,頂尖兒的高手,少不得也挨上一刀。
  至於姜青所施展的身法,若非目睹,很難使人相信,有這等不可思議的輕功。
  姜青收起長劍……就在這短暫之間,自己已有了個決定。
  他一笑,道:
  “谷姑娘,你兵刃,暗器都敗于姜某之手,尚有何說?”
  谷真傲然道:
  “我並未脫身逸去,你可以殺我……”
  姜青道:
  “若是姜某下手殺你,你想脫身離去,也未必如此方便……”
  微微一頓,又道:
  “你一次再次找上我姜青,欲置於死地,原因何在?總該有個來龍去脈……”
  就在這時,人影閃晃,騰空激射,從廊沿陰暗處,飛出一條身形……
  姜青一聲輕“哦”……玉面羅剎谷真有恃無恐,原來暗伏高手助陣……
  “奔雷劍”蓄勢迎敵,來個迅雷不及掩耳……
  一劍正要遞上前,聲走身前,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道:
  “老四,是你二哥……”
  在此剎那,大旋風白孤插進一腳,使姜青百思不解……
  自己並未敗陣,二哥何必前來助陣?
  大旋風白孤身形像頭巨禽似的飄落地上,不面向姜青,而朝玉面羅剎谷真這邊,道:
  “洛蒂娜,一別十來年,你還認不認識‘醉伯伯’?”
  白孤這一行動,在場眾人,莫不詫異而給驚住……
  谷真聽到這聲“洛蒂娜”,繼後又是“醉伯伯”三字,便懷疑眼前的事實……懷疑自己墜入太虛夢幻中。
  姜青何嘗不是如此……
  二哥喚玉面羅剎谷真“洛蒂娜”,又口稱自己“醉伯伯”……一別十來年……
  難道他們早就認識?
  “洛蒂娜”這三字,不是漢家姑娘的芳名,難道……
  谷真從遙遠的十來年前,似乎找到了一頁回憶,指了指,道:
  “你……你是……”
  白孤點點頭,道:
  “是的,有十來年了,那時你才十二三歲……黔境苗嶺卜固山……你醉伯伯……”
  谷真盈盈跪了下來,道:
  “洛蒂娜見過白大俠……原來你老人家也在這裡……”
  白孤含笑道:
  “起來……快起來,洛蒂娜……不,你還是叫老夫‘醉伯伯’!”
  眼前這一幕,看進長離一梟眼裡,雖然還不清楚其中的內委,但是相信大旋風白孤,與玉面羅剃谷真之間,有深厚的淵源。
  紅面韋陀戰千羽,就像淋了一頭霧水……老二怎麼會認識此女?
  他聽到白孤說出黔地卜固山這地名,不由倏然想了起來……
  不錯,老二的故居在貴州……就是黔東的錦屏。
  白孤又道:
  “洛蒂娜,你現在是‘玉面羅剎’谷真,以後醉伯伯就叫你‘谷真’行了!”
  谷真輕輕應了聲,道:
  “都可以。”
  白弧指著旁邊的姜青,道:
  “他是老夫的四弟……”
  谷真詫然怔了下:
  “醉伯伯,你四弟?”
  白弧點點頭,道:
  “他是老夫歃血結盟的義弟……”
  困惑不解地問道:
  “谷真,你與老夫四弟,如何會結下冤仇過節的?”
  玉面羅剎谷真兩行淚水流了下來,道:
  “他……醉伯伯,你四弟姜青,殺了咱谷真的義父……”
  大旋風白孤聽到這話,就像當頭挨上一棍……不但火辣辣一陣疼痛,更是一陣暈頭轉向!
  長高一梟卻是暗暗嘀咕,猜疑不已……
  小兄弟何時何地,結下這段怨仇,殺了玉面羅剎谷真的義父?
  姜青卻是一陣困惑,迷惘……這位谷姑娘的義父是誰?
  又如何會喪命在自己之手?
  紅面韋陀戰千羽走近前,詫異問道:
  “谷姑娘,你義父是哪一位前輩高人,怎會死在我四弟手裡?”
  谷真流淚道:
  “咱義父呂寧,武林有‘鐵牌開山’之稱,是西南江湖中‘金衣幫’幫主……谷真從江湖傳聞,三年前喪命在‘火雲邪者’姜青之手,現在要他交出一個公道……”
  在場眾人聽到這些話,比剛才更是詫異,震驚,而感到意外……
  玉面羅剎谷真,是“鐵牌開山”呂寧義女?
  谷真又道:
  “去年谷真拜別師父‘九幽飛狐’盛瑜,回去苗嶺,才知道三年前義父呂寧遭‘火雲邪者’姜青所害,金衣幫全部瓦解……”
  白孤聽谷真提到川北玉斧山“九幽飛狐”盛瑜,不由暗暗一驚……
  “九幽飛狐”盛瑜,乃是西南武林一位巾幗女傑,一手暗器睥睨西南江湖。
  難怪谷真學得一身上乘武藝,和剛才接連施展的飛刀手法。
  谷真朝姜青一瞪眼,又道:
  “此番谷真來到江南,要‘火雲邪者’,交出一個公道。”
  三年前,滇北“怒江派”總壇“凌雲山莊”那場戰役,在場長離一梟、紅面韋陀戰千羽,和大旋風白孤等眾人,當然知道得很清楚……
  “凌雲山莊”遭“金衣幫”眾人圍襲,勢在十分危急之際!
  而“怒江派”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早年跟姜青有師徒之誼。
  同時“金衣幫”在西南江湖中,那股跋扈囂張,目中無人之狀,已使武林中人所不齒。
  就在這種情形之下,而姜青等眾人正是前往滇北“凌雲山莊”……他們豈能袖手不理?
  這一場戰役,連邪神厲勿邪也有一份,當然不能推到姜青一人身上。
  大旋風白孤等眾人,將玉面羅剎谷真請進大廳,把當時有關“怒江派”與“金衣幫”仇恨……
  還有“金衣幫”在西南江湖暴行劣跡,令武林中人不齒情形,詳細告訴了玉面羅剎谷真。
  白孤又道:
  “谷真,這件事不能怪到四弟姜青一人身上,就是你醉伯伯也有一份……”
  “你……醉伯伯?”谷真兩顆星星似的眸子,朝白孤一霎不霎看來。
  白孤一點頭,道:
  “不錯,這是當時形勢造成如此,刀劍出手不容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輕輕籲了口氣,又道:
  “‘鐵牌開山’呂寧是你義父,老夫是你醉伯伯……你要姜青交出公道,先找上你醉伯伯……你把苗刀架在醉伯伯頸上,老夫也只有認了!”
  玉面羅剎谷真聽到這些話,也跟著嘆了口氣,緩緩把頭低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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