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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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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另外來了一名在收拾地下的湯汁碗片,臉上是副不高興的表情。
  “吳兄,你肚子裡賣啥藥?”
  搓著手,呵了一口氣,邵真微笑道:“琴姑娘,你等著瞧就是。”
  “不嘛?”
  撅起了紅“嘟嘟”的小嘴,小琴嬌嗔道:“人家現在就想知道,你別賣關子嘛!”
  邵真本想不說,但禁不住小琴的半撒嬌半催促,只得道:“琴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和‘六魔煞’如何結下梁子的嗎?”
  輕頷螓首,小琴道:“知道,你曾告訴過我,你說是因為殺了他們的朋友,對不?”
  邵真接著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殺他們的朋友嗎?”
  搖了一下螓首,小琴道:“這你就沒告訴我了。”
  “好,我告訴你。”
  邵真沉聲道:“四個月前,我和愛民為找尋殺她爺爺的仇人,而致來到這家酒樓,當時我和愛鳳的穿著扮相雖不致於窮到叫化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尤其和現在我們的衣衫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而當時我倆雖衣衫襤樓,但卻叫了上好的酒席大吃大喝,不想到引出了那牛鬼蛇神 風天霸、‘玉魔子’以及‘陰陽使者’的尋釁……”
  聽得入神,小琴問道:“那為的什麼呢?”
  “你道是啥?”
  笑了一聲,邵真道:“他們笑我們土包子,不自量力的大吃大喝。”
  “竟有這等事?”
  美眸圓睜,小琴驚異道:“又不花他們的銀子,關他們啥事呢?”
  “這就是所謂的地頭蛇作風了!”
  邵真嘿笑道:“他們看我們土,吃定了我倆,先以穢音污語調戲愛鳳,那時愛鳳剛遭喪祖之痛,而我也備受創傷,彼此的心緒惡劣到沒地方發洩……”
  輕笑一聲,小琴接著道:“所以你倆便下重手,痛宰了他們?”
  “誰叫他們沒長眼睛?”
  冷哼一聲,邵真道:“事實上,這等魚肉良民的地頭蛇是該殺,饒他不得,免得在地方上做惡為害!”
  話落,伙計已重新端上兩碗滾燙的羊肉面,往桌上一擺,掉頭便走……
  粉臉沉凝,小琴嗤道:“這伙計真氣人!”
  “知道為什麼嗎?”
  邵真含笑道:“方才他們對我們是一副卑躬屈膝、搖頭擺尾相向的狗!”
  微睜眼眸,小琴不明白的道:“我正想不清楚,他們怎的前後兩種面孔?”
  邵真道:“這難怪,等你以後涉世更深,江湖上的事閱歷多了,便曉得這便是人世間最醜惡的東西 勢利現實!”
  “勢利?現實?”蹙起眉心,小琴輕輕念著。
  “我和愛鳳穿粗衣舊布坐上席,人家譏笑,你我金裝卻下座吃羊肉面,你看不出人家也在譏笑我們麼?”
  邵真邊說著,邊兩手緩緩端起羊肉面,一手一碗,繼續說道:“世俗人的眼光通常只看外表的,方才咱一到,連掌櫃的都親自出來迎接,以為是財神爺降臨了;但我們不願到樓上去吃大菜,卻在此啃羊肉面,連伙計都擺起架子來了。另外,旁邊那些食客剛見到我們,投射過來的眼光是羨慕的;但及至我們吃羊肉面,發出的笑聲卻是譏嘲的。這前後不同的轉變便是勢利、現實。”
  “哦……”
  似有所悟的輕哦一聲,小琴眨眨美國,正想發話,邵真忽地雙手一放,但聞一聲“乒乓”碎響,如同方才一樣,那兩碗面已報銷矣!
  這回可真驚動了整個酒樓,樓下之食客紛紛投來驚訝的眼光,即連樓上也有人探出頭來看究竟。
  而店中伙計更氣急敗壞的擁了上來,他們到邵真跟前,一個店夥計顯然是發作了,他雙手插腰,氣勢洶洶的道:“餵!你倆是想來找碴砸招牌的嗎?”
  緩緩的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雪花花的銀子,然後砰的一聲,用力放在桌上,邵真懶懶的道:“羊肉太老了,換過!”
  眼睛猛地一亮,滿臉的怒氣立即換為餡笑,伙計抓起那錠銀子在手中稱了稱,頓見他財迷心竅的嘻笑兩聲,又使出了他的“彈簧腰”,點頭如搗蒜,口中連道:“謝公子爺賞賜,小的馬上為您換過,馬上為您換過!”
  說著一面吩咐另外的伙計打掃地下的湯汁,一面退下去……
  美眸圓睜著,小琴望著伙計興高采烈的模樣,訝異的道了一聲‧“他……”
  “琴姑娘,你生活在美好的環境裡,對人世間的喜怒哀樂,人情冷暖,以及對於‘人性’不能夠有深透的了解
  邵真微笑著道:“像這名伙計仁兄,只要給他銀子,叫他一聲龜兒子,恐怕他也唯唯喏哩!”
  睜動著眼簾,小琴問道:“照你這麼說,人都不是好東西喲?”
  笑將過來,邵真道:“這太偏激了,我們不能以偏概全,凡事有正亦必有反,我們人亦有善有惡。但能擇善堅執,曉明大義,不屈於威武的人不多,一旦有了利益或是關係到自己危亡的時候,那些平時看來是好人的人,很可能便放棄他的立場,而去找尋他的利益去了。”
  輕輕一頓,接道:“當然,能擇善堅執,行仁行義的人也有,這種人便是仁者賢人,甚至於聖人;但這種人不多。”
  小琴凝神的聆聽著,她顯然對邵真的一番話感到興趣和訝異,她道:“怪不得老管家在我臨走時,一直叮嚀我‘防人之心不可無’,起先我還嫌他嚕嗦,現在聽了吳兄這番話,才使我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微一停,含笑嬌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哪!還望吳兄今後不吝指教。”
  被恭維得不好意思,邵真笑道:“你別挖苦人……”
  正說著,那名伙計又端上兩碗香噴噴,熱溢溢的羊肉面。
  這回他可不像上兩次那般往桌上一擺轉頭便走了,只見他老遠便哈腰點頭,滿臉堆笑的招呼著:“客官爺,羊肉面給您公子送來啦!”
  小心翼翼的,輕輕的把面放在兩人面前,然後垂手恭立,諂笑著問道:“嘿,公子爺,姑娘,您們還有什麼地方要小的效勞的?”
  揚揚手,邵真道:“你聽著我的招呼便是了。”
  “是,是。”
  一連點了四五個頭,伙計唯喏著道:“只要客官爺您隨時吩咐,小的隨時侍候……”
  噁心的瞪了他一眼,小琴不耐的道:“好啦!好啦,你快下去吧!”
  碰了個釘子,伙計討個沒趣,訕訕的退下去……
  望了一下羊肉面,小琴好笑道:“是不是又要摔了?”
  邵真也感到好笑,他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搖了一下頭,小琴道:“我正想問你哪。”
  輕頷了一下頭,邵真道:“這裡既是‘六魔煞’的地盤,我們只要在這裡興風作浪,一定能引出他們的嘍囉爪牙,這樣便能找到‘六魔煞’了。”
  軒了一下柳葉眉,小琴頗不以為然的道:“‘六魔煞’既是盤據在這裡的地頭蛇,我們只消問問伙計,便可以得到一個消息,又何必轉了這麼大的彎呢?”
  微笑了一下,邵真道:“大凡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尤其像‘六魔煞’那般人都是陰險狡詐,虛虛實實,欺欺詐詐,狡滑至極;尤其愛鳳在他們手裡生死不明,如果我們貿然找他們,不免會有投鼠忌器,他們要鋌而走險,琴姑娘,你以為是嗎?”
  輕哦一聲,小琴稱讚道:“吳兄,你真精明,我相信你以前一定是個老江湖。”
  邵真打趣道:“幸好你沒說我是個老狐狸。”
  “瞧你!”
  小琴佯嗔,接著眨眼問道:“如果引出了他們的人,又要怎麼辦呢?”
  沉凝了一會,邵真答道:“這很難說,這必需要看是怎樣的一個場面,事情的發展如何才能決定。”
  一停之後,又補充道:“但有一個原則可循,兵不厭詐。”
  “兵不厭詐?”
  凝眉皺鼻、小琴顯然還不太懂他的意思,她道:“怎麼個詐法呢?”
  搓了搓手,邵真道:“你如果想儘快的知道,我便必須儘快的再把這兩碗面摔出去。”
  說著,緩緩的端起桌上的麵條……
  小琴連忙道:“如果再摔下去,還是沒動靜呢?”
  “不會的。”
  邵真微笑道:“第一次,他們以為是偶然發生的;第二次,便覺得不對頭了,這次勢必引起這座酒樓的騷動,只怕他們的人在這裡,如有,何怕他們不出來?琴姑娘你何不拭目以待。”
  說畢,兩手一放,乒乓!一聲大響!
  果然,邵真的第三度摔碗,已使人意識到他是故意的了。
  只見一片譁然騷動,樓下所有食客俱皆投目於他……
  這當中,樓梯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還不見人下來,已聽到了一陣粗暴的聲音:“他娘的!怎麼搞的?”
  邵真神色自若,朝小琴微笑道:“瞧,不是來了嗎?”
  話聲中,樓梯口已出現了四五條人影……
  只見來人俱皆粗壯大漢,前後五人,他們劈裡啪啦的下了樓,為首的一個壯漢當中一站,雙手扠腰,猛地扯開喉嚨大叫道:“伙計,怎麼搞得了零當郎的?擾了爺們喝酒的雅興!”
  顯然那些漢子並不知道是邵真摔碗,不過那發話的壯漢剛說完話,已發現到角落的邵真和小琴,他們顯然感到很驚異……
  大漢們正上下打量著邵真和小琴,掌櫃的栖栖惶惶趕到他們面前,面如土色的道:
  “柏,柏爺,是,是那位客官,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下,小,小的在此代為向柏爺您致歉……
  請柏爺息怒。”
  掌櫃老頭一面說話一面打顫,顯然那些大漢使他感到駭懼……
  “哦 ?”
  長長的哦了一聲,那叫柏爺的漢子便快步走向邵真邵真神色安然的端坐著,他也在打量著他們:只見那叫柏爺的漢子身材著實高大,一看上去就令人有孔武有力的感覺。
  他頭上戴著一頂貂皮帽子,但身上穿著的僅是單薄的黑色緊身裝,仿佛在顯露他強裝的身體不怕寒冷,粗眉、粗鼻、大眼、大嘴,一派的粗線條。
  其外尾隨他身後的四名漢子,看來並不怎麼起眼,只是個個臉上掛著地頭蛇的狂傲,狐假虎威的搖著三角肩,踏著八字步,一派嘍囉像,令人噁心至極!
  這時,其他的食客相繼離席而去,站在遠遠的一旁,似想看“擂臺好戲”……
  “這位小哥請了。”人雖長得粗,話聲可細了,柏爺到了邵真面前,當胸橫抱了一拳,發話道。
  微一抬眼,邵真也回抱一拳,但仍坐著不起立,他深深的道:“這位仁兄有何指教?”
  見他愛理不理模樣,心中甚是惱火,當下嘿笑了兩聲,柏爺雙手環抱胸前,左手輕扯著頷下的短須,睨著眼道:“兩位是外地來的嗎?”
  .齜了一下牙,邵真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大刺刺的點了一下頭:“唔!”
  “他娘的,這傢伙還真神氣得要死!”
  柏爺身後一名漢子顯然是看不慣,摹地張口叱呵,便想欺身上前……
  橫臂擋住了那名漢子,柏爺深深吐了一口氣,嘿笑道:“兩位好氣派,在下柏毓彪,人稱柏爺,兩位可願道個名兒來充耳?”
  撩眸瞥了他一眼,邵真懶懶的道:“我是你爹!”
  不知是邵真咬字不清,還是柏毓彪耳根不淨,竟把“你爹”聽成了“李輝”,只見他神情一震,張口說道:“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青衫’李大俠?”
  微一怔之後,邵真順嘴胡謅道:“原來閣下認識我麼?”
  連忙把橫在胸前的手臂放下,柏毓彪收收他狂傲之態,恭謹的抱拳過頂,陪笑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李大俠您駕到,冒犯之處,請不要見怪。”
  說著,轉身向身後那幾名漢子喝道:“還不快來見過李大俠!”
  但見那些嘍囉一陣洪喏,紛紛向邵真“李大爺”長,“李大爺”短……而邵真卻只微微一點頭,架子十足,看得小琴心中直笑。
  柏毓彪滿臉堆笑,奉承道:“在下常聽老大他們提起李爺,今天能親睹李爺之廬山真面目,真是三生有幸!”
  輕輕一頓,低聲問道:“李爺怎不到樓上坐去?小的為您設宴洗塵……”
  邵真含笑道:“我之所以在這兒坐,為的是等待你們老大前來,你們老大告訴我,只要坐在這兒摔碗碟,自會有人來接我,難道你不知道麼?”
  “哦 ?”
  翻著兩眼,柏毓彪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這等暗號來聯絡,但老大一直沒告訴我們呢,可能是忘了吧。”
  說著,轉身拍了一掌,叫道:“餵,伙計!樓上擺個全席!”
  語畢,恭敬的一擺手,說道:“李爺,請!”
  輕頷了一下頭,邵真著實不客氣的搖擺著身子,當先步上樓上去。
  小琴跟在後頭差點忍俊不禁的要噴笑出來……
  但見樓上佈置確實不同,富麗堂皇,優雅舒適,且每個桌席前後兩副畫有山水名畫的的屏風環住,是以席上的談話聲不易聽見,甚為寧謐。
  落座之後,柏毓彪不知是被“李輝”的名頭罩住,奉承不及,而致急略了小琴,這時才向小琴拱手問道:“請問姑娘怎麼稱呼?”
  小琴正不知怎麼作答,幸好邵真在旁及時解圍,他瞥見她披風上的一對孔雀,靈光一閃,便道:“人稱‘孔雀仙子’便是!”
  話落,唯恐柏毓彪不曾聽過這名號而起疑,接著又道:“她是半月前才崛起江湖的,還請柏爺今後能多指教!”
  柏毓彪連忙道:“不,不!怎敢當,怎敢當!”
  邵真看在眼裡,心中不禁忖道 嘿,不想“你爹”成了“李輝”,算你瞎了狗眼。
  只是不知這些狗爪子是否便是“六魔煞”的同路人,我不妨慢慢套他……
  心念轉定,正想發話,柏毓彪卻已先開口:“李爺,您風塵僕僕的趕來,想來是和我們老大錯過了頭了?”
  故裝驚訝,邵真道:“怎麼,你們老大不在麼?”
  柏毓彪點頭道:“一個月前,李爺您差人送信來,通知我們老大到洛陽去‘擺場’,但我們老大那時有些要事沒辦妥,直到十天前才起程赴洛陽的,老大他們說要走水路,所以才會錯了頭。”
  “那真糟!”
  拍了一下手,邵真跺腳道:“我就是因為等不及才親自趕來的,想不到……欸,這真是……”
  說著又跌足一頓,看得小琴連忙翻過頭去,深怕忍不住要噴笑出來!
  此時,伙計已陸續的上了菜,擺了酒,柏毓彪恭敬的為邵真和小琴斟上酒,雙手舉杯道:“小的敬李爺一杯。”
  邵真大刺刺的端起杯子一仰而盡,那些嘍囉們也爭先向邵真敬酒,以示巴結,以示媚好……
  吃了塊蹄膀,邵真心中暗忖著 看他們那般孝順恭敬,顯然李輝名頭很大哪,他說“老大他們”,顯然老大不止一個,八成是“六魔煞”沒錯……
  思忖間,柏毓彪又道:“老大他們不是有回書說要慢些日子去嗎?”
  邵真道:“我知道,我就是因為等不及,才急忙趕來的,誰想到他們會走水路,我蠻以為會在路上碰頭的,真是不巧得很……”
  說著,又是一陣欸嘆……
  邵真沒敢斷定他們便是“六魔煞”的手下。
  但他必需明確的知道,有意套他出來,當下眨了眨眸子,遲疑道:“咦……怎不見什麼……“使者”呢?”
  邵真不敢一下子說出“陰陽使者”來,深怕不對頭而露出了馬腳,故意以鼻音模糊的說了使者二字。
  “嗅,李爺你是說‘陰陽使者’姚兄他嗎?”柏毓彪翻了下眼道。
  邵真連忙點著道:“對,對,就是他。”
  “原來李爺也和姚足認識?”
  柏毓彪微感訝異,旋即黯神傷道:“可是,他死了!”
  “死了?”
  佯吃一驚,邵真道:“如何死的?我怎麼一點都不曉得呢?”
  “詳細情形小的也不太清楚,我剛巧外出不在……”
  喝了一口酒,柏毓彪接道:“四個月前,來了一男一女,姚兄和他兩位朋友,不知怎麼和他們起了衝突,就在這酒樓幹開了,誰料到姚兄他們卻不敵被殺!”
  “竟有這等事?”
  裝出了滿臉的驚愣,邵真口中如此說著,心中卻萬分高興,很明顯的,柏毓彪是“六魔煞”的手下無疑!
  接著他又道:“那一男一女是誰呢?”
  柏毓彪道:“不知道,江湖上從來也沒有這樣的人物。”
  故裝驚訝,邵真道:“難道說讓他們給跑了麼?”
  柏毓彪道:“姚兄他們和我們老大是莫逆之交,老大他們得報立刻趕來,不過卻讓他們跑了……”
  從中插嘴,邵真佯態道:“這麼說,你們老大連這點小人物也擺不下麼?”
  言下之意,還帶了些輕蔑。
  柏毓彪乾笑了一聲道:“那兩個點子確有一兩手,不僅殺了姚兄我們三位好友,就連我們老大六人聯手一時大意也給兔脫,而那個男的還是個瞎子!”
  砰一聲,一巴掌拍在桌上,邵真佯怒道:“少爺不信他有三頭六臂,我來會會他!”
  堆起笑臉,柏毓彪巴結道:“勿勞李爺您出手了,三個月前,我們老大已把他宰了!”
  “哦?”
  哦了一聲,邵真傾前身子盯著他道:“柏爺你講話總這般不利落?一下說跑,一下又說宰了,到底怎麼回事,我真弄不懂,你直截了當說吧,別再拐彎抹角了!”
  “哦,哦,對不起,李爺,小的只是想給您說得詳細點兒,所以從前頭說起,請李爺別見怪……”
  連連陪笑,柏毓彪連忙道:“那個瞎子和江湖上的‘劍中寶’、‘大憨俠’被我們老大騙出來,都宰了!”
  這番話聽得邵真怒火中燒,一想起“劍中寶”和“大憨俠’的慘死,他幾乎就要發作,但一聽他說“被騙出來”,心中好生奇怪,按捺住心頭的怒火,邵真哼聲問道:“怎麼騙法?”
  柏毓彪道:“我們老大追蹤到鄰鎮,在一家客棧發現了那女的,但男的卻不在,本想先殺那女的,不想卻冒出個程咬金,被人救走了……”
  心頭猛地狂跳,邵真一聽侯愛鳳被人救走,欣喜若狂。
  他禁忍不住問道:“你說那女的被人救走了?”
  “是的!”
  點了一下頭,柏毓彪道:“我們老大是深夜趕去的,正欲投宿一家客棧……”
  顯然邵真沒那份心情聽柏敏彪扯一大堆,他急欲知道是誰救走了侯愛鳳,急急問道:
  “是誰救走你知道嗎?”
  搖了一下頭,柏毓彪道:“不知道,我們老大說是被一個全身連臉都用黑布包著的蒙面人救走。”
  皺了下眉,邵真輕念了一聲:“蒙面人?”
  柏毓彪接道:“那黑衣蒙面人很厲害,我們老大六人都攔不住他,但我們老大故意留了張字條,說女的被我們綁來了,便在路中埋伏,等候那瞎子來臨……”
  以後的事情,邵真是比他更清楚了,他此刻也聽不下柏毓彪說什麼,心中竊喜侯愛鳳的被救,但他也奇怪侯愛鳳為什麼不到金安藥舖來找自己,另外,那救她的黑衣蒙面人是誰?……邵真不禁沉思了起來……
  柏毓彪滔滔講完了一大堆,卻見邵真壓根兒沒聽,不禁一怔,小琴見狀連忙用腳尖踢了他一下,邵真方才如夢乍醒般的哦了一聲,道:“幸好那瞎子死了,只是可惜走了那個女的……”
  匆匆搪塞過去,邵真想起了死去的侯大再,便又道:“柏爺,你知道這夥兒誰慣於用箭的麼?”
  “用箭的?”
  唔了一聲,柏毓彪問道:“李爺你是說咱兄弟裡頭麼?”
  “是的。”凝著眼,邵真微微點了一下頭。
  搖了一下頭,柏毓彪道:“沒有,我們這兒沒一個慣於用箭。”
  輕一頓,問道:“李爺,您問起這個是……”
  邵真連忙道:“哦,我只是想找個擅長用箭的弟兄幫我一同到洛陽去‘擺場子’罷了?”
  邵真嘴中雖如此說,心念卻狂轉 他想既然侯愛民被救走,已可暫時鬆一口氣,他接著想探出是誰殺了侯大再,但他不能露骨的問,怕露出破綻,只是慢慢的套……
  柏毓彪討好的道:“李爺您武功高強,再加上我們老大六人,已是很穩當的了,為什麼還要射箭的兄弟?”
  這話可問到節骨眼裡去了,邵真連忙端起酒杯一仰而盡,柏毓彪忙不迭奉承的為他斟酒,這空檔,邵真已很快的想到了對話,他想柏毓彪既然這般畏懼自己,便著實不客氣的揮了揮手,大刺刺的道:“這個,你別多問!”
  “是,是。”果然,柏毓彪連聲說是,一句話也不敢吭。
  沉思了良久,邵真方又抬眼問道:“三個多月以前,這裡有一個打獵的老頭子被殺,柏毓彪可知道這檔子事?”
  揚了揚粗短的眉毛,柏毓彪思索了一下,沉聲道:“那段期間,我適巧有事在外頭混了一陣子,並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發生!……”
  “柏爺,我知道。”坐在柏毓彪身旁的花袍漢子急忙從中插嘴。
  轉首望向他,柏毓彪連忙說道:“哦,查元生,你知道這檔子事?那趕快稟告李爺知道。”
  邵真更是迫不及待,連催道:“快說,快說!”
  正襟端坐,那叫查元生的漢子浮著諂笑,露出兩只黑烏烏的門牙道:“差不多四個月以前……哦,對了,也就是‘陰陽使者’姚士城被害的前一天,那個老頭子曾到鎮上來兜售一頭大熊,之後也曾到這兒來用膳……”
  似是很不耐煩聽他一大堆,邵真齜了一下牙,噴聲道:“誰殺死了他?”
  眨眨鼠眼,查元生道:“可能是過路的外客?”
  猛一皺眉,邵真道:“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查元生道:“他是‘金鷹堂’的人,外號叫‘閃箭魂鈴’。他和我們老大是好朋友,他在我們這裡,停留不到三天,便走了!……”
  不待他說完,邵真又沉不住氣的道:“你那‘可能’是什麼意思?”
  被他咄咄逼問,顯然很不自然,查元生吶吶的道:“這,這……這只是我們弟兄的猜想。”
  睜了一下眼,邵真道:“這話怎麼說?”
  停了一下,查無生定了定神,才道:“因為我們聽說‘閃箭魂鈴’到這裡來是要殺一個人的,而他來不到兩天,便聽到那打獵的老頭被人用箭射死,‘閃箭魂鈴’也離開本鎮,從這些跡象看來,很顯然的那獵戶老頭便是‘閃箭魂鈴’要殺的人,只因為我們沒親眼看到,而我們老大也沒提這件事,所以我們不敢絕對肯定。”
  邵真問道:“依你們的看法,那個獵戶老頭,便是被‘閃箭魂鈴’殺死的,沒錯麼?”
  點了一下頭,查元生道:“我們的猜測是這樣的。”
  邵真又道:“你能知道‘閃箭魂鈴’為什麼要殺他嗎?”
  搖了一下頭,查元生回道:“這我們便無從知道了。”
  沉凝了一會,邵真本想問“金鷹堂”是怎麼的一個幫派,但一想如果問出這句話可能會露出了馬腳,不是麼?
  說不定“金鷹堂”在江湖上是頂頂有名的一個大幫派,如果自己說不知道,誰會相信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面青衫”?想了想,還是不問的好,待以後慢慢再探查。
  心念轉定,邵真遂道:“你認識那打獵的老頭子嗎?”
  查元生搖頭道:“我們只知道他是一個古怪的獵戶罷了,很少到鎮上來,通常來是賣他的獵物,賣完便走,他看起來並不像武林中人,所以,我們壓根兒也沒注意他。”
  沉吟半晌,邵真抬眼道:“你如何知道那老頭子被殺?”
  查元生道:“起先我們也不知道這件事,就是因為那殺‘陰陽使者’姚土城的一男一女,曾經向掌櫃問起這件事,我們是事後從他口裡知道的。”
  一頓之後,接著又道:“我們還知道那女的便是那老頭的孫女,他們是為報仇而來的。”
  到此,邵真想大概也問不出什麼來由了,便轉頭向柏毓彪道:“柏爺,水路現在能走嗎?”
  思索了一下,柏毓彪回道:“可能行不通了,我們這裡雪雖下得小,但別的河段可能都已結凍成冰啦,我想我們老大雖早在十天前出發,可能也不能走完全程,必須換旱路呢!”
  說完之後,柏毓彪沉凝了一會,張口問道:“李爺,您問起那打獵老頭這檔子事,是……”
  邵真早料到會有這一問,當下未等他說完,便道:“你們老大在回書上曾提起這件事,我不過提出來問問罷了!”
  邵真這招確實很絕妙,他察顏觀色知道這些人不過是些毛角色罷了,相信“六魔煞”給“玉面青衫”的回書,他們是不夠資格看的,所以故意抬出嚇他們。
  這一嚇,倒也把柏毓彪嚇住,只見他連忙堆笑道:“李爺,您還真……”
  方不過一啟口,話講不到一半,忽見一妙齡少女突然出現在屏風口,殺氣騰騰的道:
  “你們這些狗崽子!”
  眾人皆感一震,紛紛抬眼望去
  但見那名少女看來不過雙十之年,正是花當正開之時,模樣兒之姣好,堪稱絕世尤物,但美豔之容卻蒙上一片冰霜,令人不寒而慄。
  她當中一站,威風十足,尤其腰間兩把金光閃閃的短刀,更加襯出了她幾分的嬌悍,邵真和她正好是打直線照面,是以他並不費力的便可清楚的看到她紅色襖子的左胸上繡有一朵黃色的玫瑰花,這又添增了她幾分嬌秀之氣
  眾人一愣之後,柏毓彪首先站起來發話道:“姑娘,咱素不相識,你開口罵人可是為何?”
  柏毓彪這話不溫不火,堪稱有涵養,但不想那紅襖妮子卻咄咄逼人,但只見她瑤鼻一縮,冷哼一聲,嬌叱道:“罵了你們這些狗養鼠輩,還嫌髒了姑娘的嘴呢!”
  此語一出,即算泥菩薩也要受不了!
  柏毓彪怒容滿面,跨步上前喝道:“臭女娃,你是何方賤貨到我們三水鎮來撒野,何不探聽探聽此地容得了你如此狂嗎?”
  這一嚷一叫,已大大的震驚了整個酒樓,食客們紛紛圍攏前來看好戲,但當他們一看到柏毓彪時,他們又速而走避,連掌櫃的也不敢上前勸架,只在老遠的一旁哭喪著臉,如喪考批的一副可憐蟲像,足見柏毓彪他們在這裡是如何的作威作福!
  烏黑的眸珠子猛地一瞪,紅襖妮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道:“小小的一個三水鎮盡出了你們這些雜碎,姑娘今天非把你們這些鼠輩殺盡不可了!”
  紅襖妮子左一聲雜碎,右一聲鼠輩,可把柏毓彪他們罵得怒火中燒,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在他們的地盤上,居然有人 而且是一個小妮子,對他們公然的叫囂侮罵,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見查元生那傢伙氣得滿臉通紅,當下大喝一聲:“賤人,你眼中還有人麼?”
  話出拳落,查元生一個箭步衝上,單拳一搶,直搗紅襖妮子胸窩,去勢之疾,堪稱凌厲!
  “本來嘛!姑奶奶眼中所看所見的盡是些豬,狗,蛇,鼠之輩,哪來的人?”
  不閃也不避,紅襖妮子居然還開口罵人,真兇得可以,直至查元生的拳頭快沾到她的衣襟之時,只見她單手一撩,一切,看起來是那般的輕描淡寫,一點也不在意似的,可是就這麼的一撩一切當中,查無生整個人已嚎叫著飛騰了出去!
  “哇!”
  砰一聲,查元生偌大的身子撲倒了一片屏風,砸了個稀爛,而他老兄哇叫了一聲,噴出了一道尺來長的血箭,濺紅了屏上的墨畫!……
  “查元生!”一名漢子睹狀,張口叫了一聲,衝上前去!
  “你們也懂得情義麼?”
  當中站著的紅襖妮子冷冷一哼,也不見她怎麼動,只是玉腿輕輕的一踢,可是這輕輕的一踢又是何其的快,只見腿影掠處,那衝向查元生的漢子正好吃上她這一腳!
  “哎哇!”
  又是一聲嚎叫,那名漢子的身形飛得更高,然後正巧的叭一聲,摔在查元生的身上,兩人正好湊在一塊,寂然不動,想是不死也該是半死,都差不多了!
  這一去一來,不過是發生在極為短暫一刻間罷了,短暫得令柏毓彪簡直就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他直愣愣的,仿佛僵了過去似的,說句老實話,他何曾見過一個小小的女娃兒在舉手投足間便致人於死命。
  就連邵真也看得暗暗咋舌,他萬想不到眼前的女娃兒居然身負絕學,武功之高強,令人有高深莫測之感……
  紅襖女子武功的厲害固然使人吃驚,但她的心黑手辣,一照面便叫人嗚呼哀哉,更是叫人心寒!
  誰?她是誰?
  眾人的心裡,不期然的都有了這個問號,柏毓彪打了個冷顫,像剛回過神來似的眨了眨眼,他顯然已失去了他原先的倔傲,他有點口吃而不自然的道:“你……你是誰?”
  雙手環抱,紅襖妮子傲氣沖天的盯著他,冷冷道:“是誰又怎麼樣?就算你知道了姑奶奶的名字,這又對你又有何補呢?這又能挽回你必死的命運嗎?”
  這話,又狂,又做,又譏,又辱,看來這紅襖妮子不僅手上功夫厲害,即嘴舌也像力鋒那般銳利呢!
  但柏毓彪這回不敢再表示他的憤怒了,他的臉上已絲毫不能掩蓋他心中的駭懼,他回過頭望向邵真,顯然他是求助于邵真了。
  邵真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當然不可能幫助柏毓彪的,說句不客氣的話,他要殺他還來不及呢!只見邵真反而頭一偏,裝著沒見到柏毓彪那投過來的求助的眼光!
  這可把柏毓彪急得滿頭大汗,他低聲道:“李爺……”
  “怎麼?你們都全死了不成?”
  柏毓彪方不過一開口,那紅襖妮子顯然很不耐煩,只見她紅櫻小嘴一張,杏眼圓睜,威煞十足道:“你們這幫人在三水鎮不是稱魔稱煞嗎?怎地都成了龜孫兒子一個?”
  這紅襖妮子的罵語偏又那麼不留餘地,真謂罵得人家狗血噴頭!
  柏毓彪雖然駭懼,但好歹也要有個顏面,他著實氣不過道:“臭女娃,你我素不相識,且近無冤,遠無仇,怎地一再咄咄逼人,且出手傷我弟兄?”
  揚了揚柳葉眉梢,紅襖妮子冷叱一聲,道:“喲,你們這幫人也講道理麼?算了吧!”
  話鋒一轉,揚聲道:“你不嫌太嚕嗦了麼?來啊!別盡站在那兒發愣發呆,嚼舌根子兒,你們為什麼不暴跳如雷呢?為什麼不怒發衝冠呢?你們平常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嗎?來啊,為什麼不替你們的弟兄報仇?”
  從一開始到現在,紅襖妮子就一直在撒播火藥味,而她的罵語和出手都不留點兒情,顯然她和柏毓彪他們有著深仇大恨似的,可是柏毓彪並不認識她,她是為何而來呢?
  雖是憤怒,但柏由於還是很有忍耐性,不,與其說他有忍耐性,母寧說他有自知之明,不是麼,紅襖妮子方才的一撩手,一抬腿,已深深顯露出她武功的浩瀚、詭奧和可怖,柏毓彪再笨也該看出來自己萬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說他雖是憤怒,也只有忍耐之份啦!
  柏毓彪不敢動,另外僅餘的兩名嘍囉更不用說啦,臉都嚇得發青發白,只差沒發黑吧,而邵真和小琴依然端坐不動,邵真還甚至輕輟著杯中酒呢,仿佛眼前這事兒不關他事,事實上也和他不相干……
  柏毓彪轉首望向他,他總以為邵真會幫他忙的,可是邵真一直沒動靜,他可有些奇怪了,他吶吶道:“李爺,眼前這事兒,非您不可了!”
  眼皮兒撩也不撩,邵真慢條斯理的端起酒杯,緩緩的在唇皮邊磨擦著,哼了聲道:“怎麼?這點小事兒,也要勞駕我麼?”
  猛的一愣,顯然柏毓彪是料不到邵真有此一答,他呆了呆;道:“李爺……”
  不待他講完,邵真懶懶的一揮手,道:‘“去去去,怎這般沒骨氣?好歹也得幹他一下,待不行,有我,怕啥?”
  這麼一說,柏毓彪只得硬起頭皮面向那紅襖妮子,但他仍猶豫著……
  紅襖妮子始終站在那兒,她也不殺將過來,但卻盛氣凌人道:“快啊!別拖我時間,姑奶奶我一直等你們下手,這已是非常的禮讓了……”
  正說著,柏毓彪似乎已忍無可忍,猛地一聲暴喝:“臭婆娘,你別***欺人太甚!”
  話聲中,柏毓彪那龐大的身子已旋風般的疾射出去,半空中,他已凌厲至極的掄出五拳,掃出八腿!
  但見一片手風腳影呼呼生響,直罩向紅襖妮子……
  依然卓立不動,紅襖妮子確是一手好功夫,只見她纖纖柳腰微微一擺,飆風勁雨的五拳八腿盡皆落空,連她衣角也沒沾著!
  而柏毓彪疾射的身子擦著她身旁而過,也許他太用勁了,要不然就是她老兄太糟糕,只見他一個收束不住,一聲砰響,踢爛了一大塊屏風,而他壯碩的身子一個拿不穩,一連退了好幾步,差點兒沒一屁股坐下去!
  “當心啊!別把屁股摔成兩半喲!”
  抿嘴笑,紅襖妮子那張櫻紅小嘴能文能武,既能把人家罵得血脈憤張,也能損得人家渾身發燙。
  臉上掛著罩不住的難堪,柏毓彪既羞,又怒,一個轉身,猛地再次撲向紅襖妮子,身形之快,有如餓虎撲羊般
  而一直站在旁邊發傻的兩名大漢,此刻也同聲一喝,不由分說齊齊衝將而出!
  彼此間的距離太短了,是以不過一剎間,三條疾射的身形有如激星電閃般的彈指即至紅襖妮子面前……
  說時遲,那時快,就當在千鈞一髮之際,紅襖妮子陡地嬌喝一聲,喝聲中,修纖的嬌軀驀地騰空一撥!
  那聲如出水吟龍般的喝聲依然在空氣裡回盪震旋之時,她那看來是纖白細嫩的一雙手倏然在左右開弓,也幾乎是在同個時間裡,她的一只勾鞋蓮足夾著千鈞之勁橫掃而出……
  頓見一片哀聲血雨淒然掀起
  不折不扣的,兩名漢子的喉頸吃住了她左右開弓的兩掌,兩道血箭帶著嘶號聲激射而出,而柏毓彪他老哥更慘,只見他個大堅實的胸膛上,正中結結實實的挨上了她要命的一腳!
  於是,那三條原本是該會合在一點的身形,卻忽地猛然互敬而開,只聞叭的一聲,三條身子幾乎是不分先後的摔跌在地上……
  躺在那兒寂然不動,個個滿嘴、滿臉全是鮮血,而柏毓彪兩只大眼卻仍圓睜著,顯然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死是太不甘心啊!……但他又能怎樣呢?
  纖修的嬌軀緩緩飄落於地,紅襖妮子看也不看躺在地下的五條冤鬼,她依然站在原先的地方,自始至終都沒離一開她立足的地方,有嗎?只有方才她騰身躍起來離開過,但當她飄回地上時仍是在那地方。而她這樣,卻使五條精壯大漢魂歸於地,撇開其餘的不說,單就她這一手不離原地而叫人殞命,就令人膽顫心栗!
  紅襖妮子的武功真厲害到家,每凡一出手便要人命,武林上的蓋世高手也不過如此啊!
  這叫那些旁觀者直看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雞,他們怎能相信女人是弱者這句話呢?
  邵真看得心頭一凜,暗暗吃驚,而小琴吃驚的程度則更不用說了……
  臉不紅,氣不喘,紅襖妮子若無其事的掠了掠耳邊鬢髮,瞪著邵真冷叱道:“該你了,李輝!”
  被她這一叫,邵真本能的一愣,道:“怎麼你也叫我李輝?”
  雙手環胸,紅襖妮子冷叱道:“難道要我叫你狗東西,你才感到舒服嗎?”
  邵真知道她誤會自己的意思,連忙說道:“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並不叫李輝。”
  微微一怔,旋冷哼一聲,紅襖妮子鄙夷道:“原來名聞江湖的‘玉面青衫’也不過是貪生怕死之輩,‘玉面青衫’,你也不過如此罷了!”
  說畢,又是一聲冷哼,滿嘴子的不屑和鄙夷……
  邵真有點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當真被人認定了是那個“玉面青衫”李輝,真是百日莫辯,有話說不清,他認為柏毓彪把自己認錯成李輝,是誤聽了“你爹”二字,才錯得亂七八糟,但眼前這個紅襖妮子怎地也把自己認成“玉面青衫”李輝?
  邵真真要迷糊起來了,不過他馬上猜測到一定是那女娃和柏毓彪一樣都沒見過“玉面青衫”李輝本人,而紅襖妮子一定是聽到了自己和柏毓彪的談話,是以也才這般肯定自己是“玉面青衫”李輝……
  邵真正在暗忖著,紅襖妮子似是很不耐煩,她氣呼呼道:“姓李的,想不到你竟如此癟種!”
  邵真幾乎要被她激得怒火萬丈,但一想自己既不是李輝,跟她幹起來那才真冤枉,當下沉聲道:“姑娘,你再看清楚點,我是李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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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紅襖妮子倒真感到有點奇怪了,她愣愣的望著邵真上下打量,隨又道:“算了吧,李輝,對姑娘別來這一套,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
  語聲一頓,輕蔑的接口道:“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殺你,你我沒冤也沒仇,既然你如此認輸害怕,也就算了,饒過你這遭。”
  這番話說得邵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一揚螓首,紅襖姆子接著又道:“不過我鄭重警告你,如果我在洛陽找到了“六魔煞”,而你也在場的話,那姑奶奶我就饒你不得了,懂嗎?”
  說罷,一轉嬌軀,咚咚的,快速的邁向樓梯去……
  下至樓梯口,傳來她的聲音:“掌櫃老伯,這些銀子算是我的賠償,對不起了啊!”
  接著響起掌櫃千謝萬謝的話語……緊接著,外頭響起了一陣蹄聲,漸去漸遠,終至不見……
  而邵真,卻悵然若失的,兀立不動……
  小琴用肘膀推了他一把,嬌道:“吳兄,你發什麼呆啊?”
  邵真連忙道:“哦,我在想她的武功好生高強,不知道她是誰?”
  盯了他一眼,小琴打趣道:“你不覺得她很美嗎?”
  兩頰微微一燙,邵真連忙打趣道:“瞧你,盡挖苦人啊!”
  一頓,接著笑道:“那妮子長得很美是不錯,不過比起你琴姑娘來還差了那麼一大截。”
  料不到他反唇相嬉,小琴紅了紅臉兒,嬌嗔道:“去你的,倒佔起我的便宜來了!”
  這時候掌櫃老頭和幾名伙計上了樓來,但他們顯然對邵真和小琴感到駭懼,只是站在樓梯口,躊躕不前……
  邵真見狀,連忙上前道:“掌櫃的,對不起,壞了你的生意……”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塞在掌櫃的手上……
  欣喜若狂,掌櫃連連點頭稱謝。
  邵真在四個月以前雖曾在這鬧得烏煙瘴氣,這回重臨此地,掌櫃的卻不認得他,這也難怪,那時邵真是戴著一頂大斗笠,遮去了大半的面孔,而且身著襤樓舊衣,與現在比較起來是判若兩人,再者事隔百日之久,也不能怪掌櫃健忘了。
  這時,樓上是一片雜亂,桌椅屏風東倒西歪,杯盤狼藉,且地上橫豎躺著五條血淋淋的死屍,再也沒人有閒情呷酒了,邵真本想向掌櫃的探問侯大再的死因,但一想他既非武林中人,就算他知道的再多也不會多過柏毓彪,再問也是無濟於事,而掌櫃和伙計也急於整頓樓上,邵真選偕小琴下樓去……
  下了樓梯,但見圍滿了一片好奇的人群,但他們一見邵真和小琴下了樓來,卻又紛紛走避……
  這使邵真和小琴感到甚窘,不覺加快了腳步,想快些兒離開這裡……
  正當他倆走到門口時,背後傳來一陣叫聲:“老弟,等等啊!”
  邵真和小琴不期然的停住腳步,齊齊向發聲的地方望去
  但見靠裡頭角落有一人正對著他們含笑招手。
  那人看來至少是上了半百的老頭兒,但身上僅穿著單薄的粗布衣,在這大冷天裡依然顯得精神抖擻,紅顏鶴發,獨自一人在那兒獨斟獨飲,閒態幽閒至極……
  邵真感到非常驚訝,因為,他並不認識他,何以會呼喚自己?他不覺愣在那兒……
  直到粗布老頭再次朝他招手,邵真與小琴方移動腳步走前去。
  及至,那名老者並不起立,只是齜牙一笑,露出滿嘴參差不齊的老牙,擺手道:“兩位請坐。”
  邵真和小琴相互望了一眼,雙雙坐了下來!
  那老者為兩人各倒滿了一杯酒,然後搔了搔蓬飛如亂草的頭髮,開腔說道:“這麼冷天,喝他兩盅,暖暖身子也不錯,是麼?”
  這話倒叫邵真和小琴傻了一傻,叫自己來就是為了喝兩杯麼?但邵真以為對方或許認識自己,只是自己失去從前的記憶而不知道,遂拱手道:“請問老丈您尊姓大名,恕在下眼拙不認得老丈。”
  逕自幹了一杯酒,蓬發老人夾起一塊羊肉,一邊放入嘴裡,一邊唔聲道:“你當然不認識老夫啊,因為老夫也不認識你。”
  不禁一呆,邵真眨了眨眼,說道:“那請問老丈您招呼在下入座,敢問有何指教?”
  拔長著頸子,用力吞下那塊羊肉,老人瞪了一眼道:“喝酒嘛!”
  說罷,又仰著乾杯……
  面面相覷,邵真和小琴以為是碰到了個老瘋癲,邵真站起身子朝小琴道:“琴姑娘,咱們走吧。”
  小琴也正想起身,但那老人卻開了口道:“你為什麼冒充“玉面青衫”李輝?”
  這話一出,邵真和小琴才知道對方也是武林中人。
  事實上,他們早就該知道的,不是麼,在這冰天寒地裡,瞧他那身單薄布衣,仍精神健旺,非有武功之人哪能禦此寒?再說酒樓裡發生了一場血戰格鬥,眾人皆走避一空,只他一人仍在此獨斟自飲,如非武林中人對打殺司空見慣,他不也隨眾人走避而去麼。
  小琴方出道江湖,對江湖上的閱歷只是一片空白,這不能怪她看走了眼,而邵真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也疏忽了呢?當然,邵真在從前必定能一眼看出,只是自他跌下深崖,頭部受到嚴重撞擊,而致失去從前的記憶力,雖然他並不是完全喪失記憶力,自他被救起以後所發生的事他雖仍能記憶,但依然或多或少,影響了他的腦力的思考,甚至也使他的武功打了大大的折扣……所以,這也不能怪他粗心大意把眼前的蓬發老人視為“老瘋癲”。
  “原來前輩也是武林中人,失敬了!”
  坐回原位,邵真重新拱了拱手道:“晚輩吳知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吳知?”
  皺了皺稀疏的眉頭,粗衣老者放下了唇邊的酒杯,睜眼看兩眼,滿存疑惑的向邵真徹頭徹尾的打量了一下,哺哺自語道:“江湖上沒聽聞過啊!”
  說著,也不答邵真問話,反問道:“你為什麼冒‘玉面青衫’的名頭?”
  邵真笑道:“非在下冒充‘玉面青衫’。事實上‘玉面青衫’何許人在下不得而知,只是他們認錯了人吧?”
  揉了一下紅噴噴的酒槽鼻,蓬發老人哦了一聲,翻了翻眼道:“真是一群豬腦袋,沒吃過豬蹄子也該看過豬走路,為人嘍囉,連主子的至好朋友也沒見過,糊裡糊塗的半路認了個爹,真是!”
  這番話顯然是在譏諷柏毓彪,但邵真卻拿捏不定對方是否也是“六魔煞”的同路人,當下戒心大起……
  蓬發老人抬眼又道:“你和‘六魔煞’有仇嗎?”
  邵真灼灼的凝視著他,不答反問:“在下第二度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懶懶一揮手,亂發老人粗聲道:“啊呀,你管老夫叫什麼名字,叫我阿狗阿貓都可以!”
  小琴忍不住掩唇輕笑,只覺得這老頭子風趣得古怪,而且看起來還有幾分的豪邁……
  但邵真可不這般想法,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是敵是友之前,絲毫不敢大意。
  他凝聲道:“閣下您招呼在下前來,是有事商談對不?”
  睜了一眼,亂發老人道:“這當然是了,難道你以為老夫是個呆瓜白請你們吃酒是麼?”
  “很好。”
  點了一下頭,邵真淡淡道:“在下拒絕回答閣下的問話,如果閣下依然堅持不表明身份的話。”
  瞪睜兩眼,亂發老人哼聲道:“小子你敢?”
  微微一笑,邵真平靜的道:“有何不敢?”
  愣了一愣,亂發老者兩只睜大了的眼,骨碌骨碌的在邵真臉上打轉……
  邵真含笑自若,端坐依然……
  “好!”
  半晌,那古怪老頭兒說了聲好,猛地仰幹了一杯酒,然後重新斟滿一杯,這才齜牙列嘴道:“想不到你小子名氣沒有,傲氣倒不小啊!”
  輕輕一笑,邵真道:“傲氣不敢有,骨氣不敢無,得罪之處,尚請……”
  “算了,算了,一忽兒硬,一忽兒軟,小子存心折磨我老頭子這幾把骨頭麼?”
  搖了搖雙手,老頭兒皺著酒糟鼻道:“其實,我老頭子一時也想不起自己叫啥,別人管老夫叫啥的老人,哦,對了,是‘酒痴’,如果你小子高興,盡可這般叫,但老夫例高興你叫我酒桶,真的,我將喝下滿滿的一桶酒哪,只是喝下去要瘋他三天三夜罷了……”
  這一番話,引得邵真和小琴相視而笑。
  瞪了一眼,他似乎很習慣如此,那叫“酒痴”的老頭子啞聲道:“怎麼?知道了老夫的名頭你們就高興了麼?其實你們知不知道,又有啥相干?難道知道老夫是誰,你們就渾身發光,不得了,了不得了麼?嘿!”
  邵真和小琴不禁噴笑了出來!
  “酒痴”卻氣道:“呀呀,笑,笑,啥好笑的?現在小子你可以說你是否和‘六魔煞’有仇了吧?”
  至此,邵真和小琴已可以很明白的知道對方是個不拘小節,豪邁爽朗,遊戲人間的老前輩了。
  邵真斂起笑容,抱拳道:“前輩……”
  方一開口,“酒痴”又呀呀道:“年輕小夥子有幾分傲氣,老頭子不反對,有骨氣,那是最要得,但千萬別來這種酸氣,懂麼?”
  邵真聳了聳肩,只得改口道:“是的,我和‘六魔煞’有仇 深仇大恨的血仇!”
  一頓,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呢?”
  “酒痴”搔了搔耳根,才道:“因為你冒充‘玉面青衫’……”
  不等他說完,邵真截口道:“我說過,是他們認錯了!”
  瞪了他一眼,“酒痴”道:“他們雖認錯人,但你小子卻不否認自己是‘玉面青衫’,而且和他們東扯西拉,說了一大堆,老夫猜測你小子可能在套他們的消息,但你小子先前莫名其妙的一連把完好的羊肉面摔在地下,你說這是和“六魔煞”連絡的暗號,瞧你那副樣子,老夫真以為和‘六魔煞’是同路人。但前後比較,我猜你小子大概是來找‘六魔煞’報仇的,我之所以問你小子,只是要證明我老夫是個聰明人罷了!”
  說畢,呵呵笑了兩聲,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微微一吃驚,邵真道:“你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
  搓了一下粗大的手掌,“酒痴”哼了一聲道:“瞧你小子看來是蠻靈慧的,怎一副猩頭像?這等事只消用屁股想也知道,何須張口問?”
  這番話,引得邵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而小琴卻被他那聲“屁股”緋紅了臉……
  夾了塊蹄膀放入口中嚼了嚼,然後嘆一聲,把骨頭吐了老遠,“酒痴”這才又說道:
  “你們兩個這身打份,男的帥,女的俏,已夠使人注目的了,何況再加上你小子瘋子般的把好端端的羊肉面一連摔在地上,老實說,那時老夫看得兩眼冒火,正想揍你,幸好那些替死鬼出來,老夫樂得袖手旁觀……”
  邵真截口問道:“我們在樓上時,你在一旁偷聽是麼?”
  “偷聽?”
  瞪大了眼,“酒痴”嗤聲道:“是你們把話說的聲音傳到我老夫的耳裡罷了,老夫沒怪你們干擾我的耳根清靜,已非常的不錯了,你小子居然反說老夫偷聽?”
  邵真和小琴忍不住又相視而笑,他們覺得“酒痴”幽默得古怪。
  停住笑聲,邵真道:“很顯然,您也是為找‘六魔煞’而來的吧?”
  “酒痴”搖頭道:“找六魔煞’?老夫找他fIJ幹啥?”
  邵真道:“那你……聽我們講話作啥?”
  邵真這回賣個乖,把“偷”字省掉了。
  又是一瞪眼,“酒痴”道:“喲!你這人真奇怪,難道老夫聽你們講話犯了法了嗎?老實告訴你,老夫生平最喜歡聽人說‘小聲話’了……”
  一愣,邵真道:“小聲話?”
  齜了一下牙,露出疏落而又黃膩膩的老牙,“酒痴”嘖道:“小聲話也不懂?嘰嘰雜雜的,那般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樣兒,準沒好事兒,老夫最愛聽了!事實上,老夫自稱包打聽,江湖瑣事,武林大事哪樣不知道?老夫就是喜歡這跑跑,那跳跳,專聽你們這等人說‘小聲話’也!”
  這番解釋少不得又令邵真和小琴莞爾一笑,但幾番話談來,邵真和小琴也覺大致摸清了“酒痴”的怪僻脾氣,也不怎麼,邵真笑聲道:“你這句‘你們這等人’……”
  “酒痴”截口搶道:“你認為冤枉是麼?”
  聳了聳肩,邵真也不想和他多說,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家夥顯然是風塵異人,何不向他打聽些江湖事兒?”
  心念及此,遂張口道:“你自稱江湖瑣事,武林大事無所不曉是麼?”
  斜著眼,“酒痴”哼聲道:“你小子不相信老夫是麼?”
  “不不不!”
  一連說了三個不字,邵真趕著忙道:“在下是想向您請教些事兒……”
  眨眨眼,“酒痴”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你小子想問哪樁事?”
  邵真正想開口,“酒痴”忽道:“慢,慢!”
  一怔,邵真道:“怎麼?”
  提著空空如也的酒壺,“酒痴”列嘴道:“要老夫的消息很簡單,只要你小子付這些菜錢,另外再來一壺白乾,怎麼樣?”
  原來是這,邵真莞爾一笑,道:“這不成問題,您老想喝儘管喝就是。”
  說著,擊掌呼喚伙計……
  但伙計們都在樓上整理去了,樓下空空如也,只他們三個人,這座酒樓實際已呈體業狀態,邵真一連叫了兩聲伙計,卻無人相應……
  “沒關係,老夫自己來。”
  “酒痴”說了一聲,便跑到掌櫃桌旁,翻了翻,找到了放酒甕的地方,然後灌滿一壺酒,又匆匆回座……
  邵真正又想開口,“酒痴”卻道:“等等,先讓老夫餵餵肚裡的酒蟲,只要他們不造反,老夫一舒服,啥事都告訴你小子!”
  一邊說著,一邊倒酒,一連幹了兩杯,這才籲了一聲,過癮似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這才道:“小子,你可以說了!”
  把目光從他抹上層油光的袖子轉走,邵真問道:“你既知道在下不是“玉面青衫”李輝,可見您老一定認識這個人,您可以告訴在下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嗎?”
  微微一頷首,“酒痴”道:“這小子在江湖上蠻有那麼點名氣,老夫耳聞他不少,也照過他幾面,看見與你小子相仿,小白臉一個。平時喜著青色衣裝,故江湖上給他個“玉面青衫”雅號。但人與名雖雅,肚子裡的名堂可就不太雅啦,吃喝嫖賭一應俱全,尤以賭,是賭中老手,以前時常四面跑,近一年來,便常在洛陽有名的‘金銀幫’攪場子。他與‘六魔煞’,有臭氣之交,這回他為了要攪個大場面,發柬請‘六魔煞’去幫忙。概括一句,此人非正人是也。”
  邵真凝神傾聽,心中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和“玉面青衫”年紀不相上下,又穿青藍色袍子,再加上“你爹”和“你輝”之誤,難怪柏毓彪要半路認爺了。
  邵真知道到洛陽找“六魔煞”算帳,勢必也要和“玉面青衫”碰頭,不免想多了解他一些,遂又問道:“他的武功很厲害麼?”
  微點下頭,“酒痴”齜著黃膩膩的板牙道:“不賴,尤其他那雙‘袖劍’,令人防不勝防。”
  微一蹙眉,邵真道:“袖劍?”
  托著下巴,“酒痴”道:“連這也不懂?你小子可真嫩哪!所謂‘袖劍’,顧名思義,就是藏於袖中的短劍,不現之於外,要是與他交手而不知道他的玩意兒,很可能就要吃上門虧!”
  這麼一說,邵真對“玉面青衫”李輝無形中有了一股戒慎之心,邵真接著問道:“方才那個兇巴巴的女娃是什麼人物?”
  “她呀?”
  夾了塊紅辣椒伴著一塊燉肉,一口吞了下去,然後趕忙又喝了口酒,“酒痴”才又接著道:“她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的‘黃薔薇’柯月霜。”
  點了點頭,邵真想起了她胸前繡著一朵的黃薔薇,他正想說話,不想“酒痴”哄哄兩聲,盯著他古怪的道:“小子,你是否在打她的念頭呢?告訴你,這枝薔薇多刺,不好惹哪,當心點喲!”
  邵真料不到他會冒出這等話來,不禁愣了愣,訕訕的笑了笑,眼角卻瞥見身旁的小琴翹高著小嘴兒,一臉的不高興,邵真不禁又是一怔……
  “酒痴”轉首朝小琴列嘴一笑,道:“小姑娘,你也要當心喲!”
  俏臉猛地一紅,小琴連忙別過頭去,裝著沒聽見……
  尷尬萬分,邵真忙岔開話題道:“有個叫‘閃箭魂鈴’的人您老知道麼?”
  好像是故意似的,“酒痴”卻答非所問道:“‘黃薔薇’那女娃是‘百艷幫’總護法,她那身武功小子你看過了,厲害不厲害你自個知道。她比你早一步到這兒來,聽說‘六魔煞’輪姦了一個‘百艷幫’的婢女,‘百艷幫’主盛怒之下,分別派出十二太妹’和‘黃薔薇’各處找尋‘六魔煞’,為那名慘被姦殺的婢女報仇……”
  輟了一口酒,接道:“‘十二太妹’各個武功高強,不在‘黃薔薇’之下,都可獨當一面,看來‘六魔煞’是罪惡滿盈,該差不多了。”
  一頓,望著邵真似笑非笑的道:“可是那妮子不殺你小子,就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
  聳了一下肩,邵真輕呷一口酒,淡淡的道:“如果您老知道她的目的只想殺‘六魔煞’,並非‘玉面青衫’李輝的話,這也沒什麼出奇之處了!我和那女娃扯不上恩怨,咱不說她也罷!”
  說這話之時,邵真悄悄的用眼角瞄了一下小琴,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他只覺得不願因談“黃薔薇”而引起她的不高興 他想她是不高興的,雖然他並不太清楚她為什麼不高興。
  “不說就不說,老夫也不稀罕!”揉了一下鼻頭子,“酒痴”哼聲道。
  邵真便又提出方才的問話:“您老知道‘閃箭魂鈴’這個人吧?”
  微一沉思,“酒痴”翻了翻眼皮道:“這人老夫沒見過,不過並不陌生,概括一句,這人非等閒之輩,在江湖上是擲地叮噹的人物,他是湖南‘金鷹堂’的主要人物……”
  邵真截口問道:“‘金鷹堂’是怎麼的一個東西?”
  哦一聲,“酒痴”道:“說起‘金鷹堂’話就長了,這勢必說到武林全盤的事!”
  邵真道:“您老是說‘金鷹堂’這幫派在武林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麼?”
  齜了一下牙,“酒痴”沉下了聲音道:“何止是舉足輕重而已,它幾乎是要主宰了整個武林的命運哪!”
  心中一驚,邵真為了要報侯大再之仇,勢必與“金鷹堂”要有一番周折的,他不免急欲知道“金鷹堂”的來龍去肌,他傾前身子,低聲道:“您老願意為小子說明嗎?”
  “當然了,老夫喝了你小子的酒,受了你小子的賄賂,所謂吃人東西嘴兒軟,老夫怎能不說?”
  做著古怪而有趣的鬼臉,“酒痴”瞪著他笑道:“只是……〝說了聲,便停住不語,
  被他這怪樣兒引得心中好笑,邵真道:“只是什麼?”
  兩眼向上一翻,“酒痴”道:“欲細說武林中事,豈是區區一兩語?只恐怕語未完酒已盡喲,這將打斷老夫的興頭,多掃興哪!”
  這話引得邵真和小琴噗哧而笑,邵真連忙道:“您老請放一百萬個心,絕不耽誤您喝酒。”
  “好,憑你小子這句話!”
  端起酒杯一仰而幹,“酒痴”這才慢條斯理道:“縱觀目前的武林大勢,可分為幾個方面來講……”
  正說著,忽地閃進一條人影來,同時傳來一陣罵聲:“老不死的,這回看你往哪兒跑?”
  抬頭一看,“酒痴”哇了一聲,猛地一彈身子,破窗而出,口中哇哇叫道:“天哪!母老虎來了喲!”
  話聲中,整個身形已消失於窗外……
  那來人也尾隨跟上,一邊叫道:“老頭子,你插翅也難飛,上天下地老娘也要把你抓回來!”
  不過一剎那的一剎那,兩人都看不見了,只留下發著呆,仍不知怎麼一回事兒的邵真和小琴……
  這發生的過程,來的是如此突然,去的又是如此的促然,不過是在彈指間,邵真和小琴甚至連那來的人樣子都沒看清,只知是個手持枴杖的老姬罷了……
  甩甩頭,眨眨眼,邵真聳聳雙肩,攤了一下手道:“怪人怪事。”
  轉了轉烏溜溜的眸珠子,小琴說得更絕,她道:“也好,否則酒錢不知還要付多少呢。”
  說罷,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這時,樓上似乎已清理完畢,伙計們正抬著柏毓彪的屍體下樓來……
  “琴姑娘,咱們走吧。”
  掏出一錠銀子擺在桌上,邵真說了一聲,便與小琴離開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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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冬天的晚上暗得很早也快,不過一下子,大地便淪於一片黑暗中。
  幸好這只是一下子罷了,一句下弦月露出了雲端,月光清皎,如水銀瀉地般的,尤其道路上的積雪和四處的山巒,山腰乃至於山谷的片片鋪雪與銀練月光回映成了一大片的淡淡清光,放眼望去,朦朧晃漾,有若置身於虛無縹渺間,讓人有一股我欲乘“虛”歸去之感……
  也幸好有這些朦朦月光和淡淡雪光,給予這周遭光明,否則邵真和小琴真要寸步難行了,可是緊接著,一陣陣山風卻開始迎面刮來!
  那風,刮起了地上的雪花,吹落了樹上的雪片,頓見滿天的雪花兒隨著呼嘯如狼嚎般的風聲在空中打轉、飛舞和揚躥。
  邵真只覺這陣子的山風刮得很不是時候,令人憎厭,咒恨,崎嶇不平的道路本來就非常的不好走了,何況再加上這陣要命的冷風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尤其是那漫天亂飛的雪片,就是能睜得開眼,也未必能看得見路來走,更要命的是,這陣風不僅強,而且冷 冷得像冰刀子似的刮人皮痛。
  幸好邵真與小琴都是有武功之人,且衣服也穿得不單薄,饒是如此,他倆仍覺得背脊間偶爾會有一陣子的隱隱冷意傳上來,令他們打顫……
  人兒是挺得住寒,馬兒可就不同了,它一不懂武,二不穿衣,如此冰寒酷冷之天,要他們再繼續支持下去,似是一件殘酷和不太可能的事情。
  只見那兩匹馬經過了一整天的奔波,跋涉和翻越,而且又誤了它們進食的時候,它們低垂著頭,四足有氣無力的在“拖”著,口中不時傳出嘶嘶哀鳴,股股熟氣不時自它們的鼻孔中冒出,但馬上被那冰風寒霜凍為烏有了,它們只是在支持著,掙扎著……
  扯緊了一下領口,把手跡在眉睫上,邵真轉過頭望向旁邊的小琴
  但只見她把風帽拉得低低的,幾乎要遮去了她的柳葉蛾眉,另外她把兩隻手都藏在披風裡,一手持韁,一手頂住披風摀著小嘴和瑤鼻,乍看下去,就像個蒙面人似的,只露出兩只眸子。
  邵真看得心頭一陣好笑,也一陣愛憐。
  她覺得自己都要有挺不住的感覺。
  她是個嬌生慣養,養尊處優,像一朵生長在溫室中的小花,不曾受過風吹雨打,又怎堪受如此之冰雪寒霜的摧擊?
  看著,看著,邵真忍不住開口問道:“琴姑娘,你受得住麼?”
  小琴回過頭來朝他點了點頭。
  哈了一口氣,邵真又道:“咱們必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說著,邵真凝眸遠眺,似想發現可棲身的地方,但四周看來看去,只是一些荒山岩石和危岩枯林……
  邵真自是一陣懊喪,但卻故作樂觀道:“還好,幸虧沒下雪,要不然就成了暴風雪,就不妙矣,琴姑娘你說是嗎?”
  說這句話,無非在安慰她吧。
  拿開摀著嘴兒的手,那張原本是紅艷艷的嘴唇已慘白了,小琴打了個冷顫道:“勿需要暴風雪,單這陣子風就夠我們不妙的了!”
  說的也是實話,風再不停的話,他們可能就要凍死、餓死、累死!
  心頭開始沉重,邵真凝肅著臉,他發現這已經是很嚴重的問題了,他咳了咳,正想開口
  “喲!”
  忽地小琴叫了一聲,連人帶騎向前傾了下去!
  幸好小琴反應得快,連忙拔身射起,才免傾跌於地。
  邵真見狀也飄身而下,扶住她的香肩,關切問道:“琴姑娘,沒怎樣吧!”
  嬌盈一笑,小琴搖首道:“沒啥,我不是好端端的麼?”
  說著,移步走向馬兒身旁,細瞧之下馬兒也沒怎樣,端然無恙的,小琴撩眸瞥向邵真道:“也許絆著了什麼吧,要不然是疲乏得要支持不住啦?”
  挽住兩頭馬的援索,邵真道:“看來只好徒步走了。”
  壓了壓風帽,小琴眯著眼睫,聳了聳肩,莫可奈何的道:“也只有如此了!”
  拉著馬走近她身邊,邵真關切的道:“再忍耐一會,說不定前頭就有遮身的地方。”
  小琴浮著淺笑,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低著頭默默的走了一陣子,風愈來愈猛烈,刮得震天價響,天上的月兒也不知什麼時候隱入了雲端,大地又回覆了一片黑暗,這真叫他們寸步難行了!
  似乎是熬不住了,小琴挨近邵真小聲道:“吳兄,我有點冷……”
  “忍耐些。”
  邵真回頭朝她溫柔的說著,他把兩條韁繩都握在右手,然後騰出左手握住小琴有點兒發冷的纖纖玉手。
  他這樣一可藉此挽扶她,二可藉此運功與她暖暖身子。
  被他這一握,小琴的嬌軀輕輕的顫慄了一下,臉蛋兒倏地泛紅,幸好天暗風大,邵真也沒注意到,小琴只覺他的手掌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柔災時,隱隱傳來一股熱流,使她感到一陣陣暖意,不自覺得也緊緊握住他的手,心頭泛起了一股甜蜜蜜的感覺……
  如此艱辛萬難的走了一陣子,邵真只覺得真要走不下去了,心頭正在暗暗叫苦,又幸好雲上月兒及時露出來,給予了他們照明……
  邵真不禁暗暗竊喜,可是當他勉強看周遭時,卻是啊了一聲,大吃一驚!
  正悶著氣的小琴聞聲抬頭一瞧,整個人也呆住了!
  原來離眼前五尺不到的地方,正橫著一條斷崖!
  他們走到崖邊往下一瞧,只見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心中連叫好險,要不是月兒再出雲來,說不定他們悶著頭走,就要問到崖底裡去了。
  邵真面色凝重的道:“糟糕,我們迷路了。”
  小琴默默不言,顯然她也心頭沉重,忽然,她面露喜色,伸手往左指道:“吳兄,瞧!
  那兒有絲燈光傳來!”
  邵真聞言轉首望去
  果是不錯,左側傳來一絲閃爍不定的燈光來!
  心頭大喜,邵真道:“那一定有住戶人家,咱去避避風!”
  於是兩人轉身向後走,摸索了一陣子,終於摸出一條小徑來,便循著這條小徑走去……
  這條小徑寬有二尺多,路面非常平坦,只是蓋上了一層雪,看不見路面,邵真懷疑這條小徑有加過工,這證明住有大戶人家,心中竊喜非常……
  走了一陣子,那一絲豆大燈光依然模糊遙遠,顯然還遠得很,這時平坦的小徑忽轉成一階一階的石級了,似乎那住戶人家是在山頭上……
  剛踏上石階,小琴突然低聲叫道:“嗅,吳兄,瞧,那兒有塊石碑!”
  邵真連忙轉首望去,只見右側方正豎著一塊與人同高的大石碑,那塊大石碑呈長條形,似乎是刻得有字,但因被一層雪蓋住了,看不太清楚,邵真把馬韁交給小琴,走近前去用手抹去那層雪花,他終於看清了上面的字 正中央是“佛法無邊’四個鬥大的正楷字,另外左下角也有一行小字體:“萬重山萬重寺”。
  這幾個字都是刻勒的,然後再用硃砂填上去,但似乎是終於經過的年代已久,那些字體大部分都已剝落模湖。
  邵真接回韁索,道:“看這樣子,山頂上有座古寺。”
  小琴握住他的手掌,輕聲道:“太好了,咱快走吧!”
  邵真忽道:“等等!”
  抬眼望他,小琴問道:“怎麼啦?”
  邵真望著她,說道:“照這燈光看來,不知道還有多遠,而且又是往上爬,還沒到那,可能就要累倒了。不如把坐騎先擱在這兒,我們上去之後,我再把坐騎牽上去。”
  邵真這般做,無非是顧慮到小琴,怕她支持不住,不如先帶她到寺廟裡去安歇……
  小琴自己也明白邵真這番心意,芳心裡頭三分感激,七分甜蜜……
  把兩匹馬安置在一株葉子都落光的樹下,邵真和小琴便展開身形激射而上!
  小琴的輕功顯然是差了邵真一大截,總落在邵真之後,於是邵真便又拉住小琴的柔荑,助她一臂之力,使得小琴省了不少力氣……
  但只見兩條身影快若激星,大鵬般的疾躥而上,一閃即逝……
  這山好高,兩人奔馳了一陣子,越了至少好幾千級的石階了,方見那盞燈光逐漸前來,看清,這條石階急兒直,忽兒斜,一忽兒又成了盤蛇環狀,婉蜒迤邐,洋洋灑灑,邵真和小琴只覺未見萬重山,倒先見“萬重階”了。
  再過一陣子,幾要流汗了,他們這才跑完了這條漫長如蛇的石階……
  剛一停住身形,但只見一座龐然大寺聳立於前!
  其實說大也不怎麼大,只是說在深山裡有這麼一座不算小的寺院,在感覺上就大了不少。
  邵真猜測得不錯,果然是座古寺,這寺看來失修已久,似乎平日也沒什麼香客來,叫人有股荒涼的感覺……
  此刻這座古寺兩扇紅門緊閉,門上的朱漆都脫落了,斑斑駁駁的,簷下一塊木質匾額,上書“萬重寺”三字,字體已模糊得看不清楚,要不是他們在山腳下已看到那塊石碑,還真要認不出來呢,匾額上端掛有一盞燈籠,那只燈籠隨著風搖盪得很厲害,忽明忽滅,真擔心要熄掉或者著起火來,邵真與小琴在山腳下所見的閃爍不定的火光,顯然就是這盞燈籠照射出來的……
  兩人踏上了石階,邵真伸手在門上用力擂了兩拳,口中叫道:“請開門呀?”
  不過搥了兩下門,叫了一聲,門“伊呀”一聲大響,被打了開來,門口現出一名和尚……
  那名和尚身穿黑色佛衣,頭頂上也戴著一頂黑色布帽,顯然是太冷的緣故,他看起來有點畏縮的樣子,他朝邵真和小琴,上下打量了一眼,雙掌合什,宣了一聲佛號,低聲說道: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
  邵真連忙抱拳恭謹道:“大法師,在下因天寒風強而迷了路,想在貴寺投宿一宿,暫避風雪,不知大師是否可行個方便?”
  哦了一聲,那名和尚垂下眼簾,輕聲說道:“這 貧尼不能做主,兩位施主請稍等一會,貧尼進去請示敝寺住持,再來回報兩位施主。”
  說著,施了一禮,便轉身進去……
  眨了眨眼,邵真道:“原來是尼姑庵,我還以為是和尚廟呢。”
  挑了一下眉梢,接道:“廟嘛,講慈悲為懷,我們來此暫住一宿,也要向住持請示麼?”
  拍去身上的雪片,泥塵,小琴道:“這難怪,有的尼姑庵雖也容八方之客,納九流之人,但有的尼姑庵為了清修,卻也不收男客哩。”
  恍然大悟,邵真點頭道:“原來如此。”
  對話間,已見裡頭邁出二人,一名是原先開門的尼姑,另一名服飾相同,年紀卻老大,雙眉俱白的老尼姑,大概就是這“萬重寺”的住持了。
  她單掌打了個問訊,宣了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如此風寒登臨敝寺,不知……”
  邵真趕忙上前一步,抱拳施禮道:“住持法師,在下迷路,想在貴寺打擾一宿,不知是否……”
  住持老尼又宣一聲佛號,說道:“施主困境,我佛慈悲,貧尼理該答應施主所求,只是本寺向來不留宿男施主的。”
  心頭暗暗叫苦,邵真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棲身地方,卻又被摒拒於外,心中雖很不是滋味,但也不敢強人所難,當下欠身說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壞了貴寺法規,但敝友是不是可以留宿貴地呢?”
  住持老尼姑道:“這當然可以,這位女施主請進。”
  小琴搖頭道:“不,讓吳兄自個在外面受寒受凍,我於心怎安?不,我不想進去。”
  心中輕微一顫,邵真連忙道:“不,琴姑娘,我受得了的,你陪我活受罪於事何補?你還是進去歇息吧!”
  小琴只是望著他一個勁的搖頭,意態甚是堅決!
  心頭猛地泛起一股暖意,邵真凝視了她片刻,柔聲道:“琴姑娘,憑我的武功修為,這風雖冷也決冷不倒我的,我只需要在牆角下或什麼的,避避風頭就可以了。”
  小琴眨了下眼,轉首向住持問道:“這位聖姑,敢問平時連一位男施主也不能入貴寺廟朝拜麼?”
  住持道:“進香當然是可以的,但敝寺確難留宿這位男施主。
  小琴道:“那麼我們入貴寺拜佛,聖姑您是否也供些齋飯讓我們充充饑呢?”
  住持點頭道:“這可以的,兩位請入寺休息。”
  說著,往旁挪步,讓邵真與小琴邁入門裡……
  兩人隨著尼姑之後,循著迴廊走到供佛祖的大殿上,這時有五六名尼姑顯然剛做完了晚課,正陸續離開,似乎對邵真與小琴的駕臨,有著一絲驚訝。
  兩人上了香,拜了佛,便在寺裡用些素食,雖是淡齋素食,可對飢腸轆轆的他們而言,無異是山珍海味……
  這座古寺似是香火不盛,寺的規模雖不算小,但里里外外都很古舊了,單從送上來那份素食便可以看出這座古寺很窮。
  吃完齋飯,一名尼姑送上一盆熱水讓兩人暖和身子,邵真怕山腳下的馬匹走失,遂又下了山來,牽著兩匹馬,一步一步的循著石階走上……
  上得山來,足足花去了半個時辰,只見邵真已累得滿頭大汗,這幾趟路也真夠他瞧的了……
  小琴早在門口等他,見邵真上山來,便躍步前來,喜道:“吳兄,她答應讓你住在裡頭了!”
  似乎是料想不到,邵真愣了愣道:“怎麼……”
  看了他一眼,小琴嬌道:“還不是我再三的向她求情。”
  揩下了額角上的汗,邵真笑道:“還是你行。告訴我,你說了些什麼,居然使她答應?”
  喜悅自得的笑了笑,小琴卻賣了個關子道:“你猜?”
  邵真道:“你一定說了很多好話,對不?”
  笑著搖頭,小琴道:“才不是呢,我連一句話也沒說。”
  邵真眨眼道:“我不信你這般神通廣大。”
  聳了下香肩,小琴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只不過是給了她二十兩的香油錢罷了。”
  恍然大悟,邵真暗叫了聲要得,口中卻故意說道:“二十兩!你真闊哪!”
  小琴轉了下烏黑的眸子道:“金銀能使鬼推磨,不是麼?”
  攤了下手,邵真聳肩道:“方外人也不例外啊!”
  這時他們已到了門階,小琴轉首道:“你也別高興,她只答應讓你睡在馬廄。”
  “馬廄?”
  叫了一聲,邵真顯然很吃驚,但隨即淡淡道:“這也沒關係,總比餐風露宿強得多了,不是麼?”
  正說著,迎面走來一名尼姑,掖下夾著一床被子,她朝邵真稽首道:“施主,請往這兒走。”
  她把邵真和小琴帶到了寺院後面的一座小木屋,原來這小木屋和寺院嚴格說起來是隔離而不相連的,邵真還以為住持當真破例留宿。
  這間馬廄小得可憐,也破舊得可憐,一陣風刮起,整座屋呀呀價響,像是要塌了似的。
  那名尼姑在屋角鋪上一片乾草,把被子放下,道:“施主,礙於本寺門規,只得委屈施主了。”
  說著,拿了兩束乾草和一桶水給馬兒吃。
  馬廄月有一頭馬在那兒,邵真上前去端詳了一下,贊口道:“這是匹好馬,是貴寺豢養的嗎?”
  尼姑道:“是另外一名女施主的,她比你們早了一個時辰到達。”
  一頓,接口問道:“施主,還需要什麼嗎?”
  邵真連忙抱拳道:“不,謝謝法師了。”
  那名尼姑說了聲“客氣”,稽首宣佛便退出屋外。
  美國掃了一下,小琴蹙眉道:“這種地方……”
  邵真微笑道:“二十兩銀子的代價哪!”
  凝眸望著他,小琴道:“我真抱歉,我不知道她們的馬廊是這個樣子,否則我再多花二十兩銀子,說不定她們能騰出更好的房間來。”
  邵真笑道:“小丫頭,別用銀子壓死人。”
  蹲下嬌軀,小琴把乾草弄平,把被子展開,說道:“要不是佛門聖地,我可真想陪你聊到天明呢。”
  淡淡一笑,邵真道:“我的天,我可沒你這麼有勁呢!”
  說著,掩嘴打了個呵欠……
  小琴望著他道:“你看起來一點不像累的樣子啊!”
  避開她的眸光,邵真淡淡道:“難道要倒在地上才算累麼?”
  掩唇輕笑,小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擾你了。”
  又打了個呵欠,邵真道:“不多聊一下嗎?”
  口中說著,卻走到門邊把門打開……
  這明顯的“下逐客令”,小琴怎會不明白,她走出門口臨走前,又轉過身子道:“希望你睡得好。”
  邵真微笑道:“會的,明早我將告訴你在馬廄睡覺的滋味。”
  唇角露出甜甜的微笑,小琴凝視了他瞬刻,說了聲明兒見,這才轉身離去。
  把門關上,邵真反身靠著門板,輕輕籲了口氣,心中覺得亂亂的……
  瞇眼望著牆上掛著的油燈,那一豆燈芯搖晃不定的跳躍著,就像他的一顆心一樣起伏不定 其實他一點也不累,他只是有點兒受不了她那雙美眸的凝視,真的,那水汪汪的眸孔裡,似乎包含著什麼似的……
  閉下了眼簾,他覺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他覺得自己在恐懼她,為什麼?他也不懂……
  這時他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張臉孔 那是侯愛鳳的。
  侯愛鳳是坦率直爽的,她甚至給了自己一個甜甜的吻,小琴是隱隱含蓄的,尤其每當她凝睇自己時,仿佛就在告訴自己什麼……這兩者沒什麼區別……
  事實上,他並不能說出她們有什麼不好,但一股強烈的潛在意識卻一直在逼他怯懦,畏縮,甚至於拒絕……
  為什麼?
  一片茫然……
  一陣風吼,震斷了他的思維,邵真眨眨眼,甩甩頭一下躺在“鋪”上,他竭力摒去思維,他不想再想什麼,但兩張豔麗嬌媚的臉龐卻一直壓著他的腦海……
  實在要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邵真一挺腰,跳站起來,索性到外頭去吃吃風吧,說不定會好些。
  可是當他走到門口,卻又瞥見了那匹馬,情不自禁走前雲細細端詳……
  那匹馬,確實好,通身雪白,一丁點兒雜色也沒有,渾身散發淡淡的光澤,鬃毛蓬鬆而立,而加上它本身的肥壯碩大,看起來就是這般的雄偉傲悍,尤其配掛著的金鞍銀蹬,紅藍相夾的絲韁,可又增添了幾分的“帥勁”。
  看著,邵真贊不絕口,禁不住的伸手雲摸宮頸上的美麗鬃毛……
  那匹馬像是在站著閉眼養神,可是一當邵真的手指觸摸到它時,卻猛然張口嘶鳴,豎身一站,揮舞著前蹄踢向邵真的頭顱!
  做夢也想不到有此一變,邵真矍然一驚,不容他有任何的念頭,慌忙斜身一躍,正好躍過他的“踢”。
  幸好那匹馬沒松韁,只是站在那兒瞪著眼,仿佛是在警告邵真似的……
  透了一口氣,邵真驚魂甫定的揩了一下嚇出來的汗水,心中暗道:“幸好閒得快,換了旁人準腦瓜子被砸爛!想不到這畜牲還這般地兇啊!”
  拍拍屁股,邵真走了出來,但他不敢再走前去,深怕那匹馬再發狠,可吃不了兜著走……
  突然就在此時,門被一腳踢了開來,竄進來一條人影;邵真定眼一瞧,可真睜大了眼,傻住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三水鎮一連宰了柏毓彪五個人的“百艷幫”總護法 “黃薔薇”柯月霜!
  她依然是那副嬌悍樣兒,俏臉凝煞,杏目含威。可是當她看清邵真時,卻又泛上了一絲驚訝之色,但隨即冷沉一哼,叱聲道:“‘玉面青衫’原來是你呀!”
  邵真料不到會在此碰上這潑辣妮子,委實有點詫異,心知她就是她匹馬的主人,顯然是聽到了馬兒的嘶鳴聲而奔來看個究竟的……
  果然不錯,邵真正在思忖,尚不及搭話,“黃薔薇”卻又冷哼一聲,怒聲道:“那‘玉面青衫’,你是啞巴麼?你怎這般落魄,成了個馬賊了哪?”
  有點兒啼笑皆非,邵真道:“那匹馬是姑娘的?”
  美眸圓睜,“黃薔蔽”冷聲道:“你這不是廢話麼?”
  一連的咄咄逼人,令他有點不是味道,邵真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姑娘,你認錯人了,在下不是‘玉面青衫’李輝,也不是偷馬賊!”
  雙手環胸一抱,“黃薔薇”盯著他冷聲道:“那麼你是啥?烏龜?王八羔子?”
  一股氣躥了上來,但邵真委實好度量,他不願把事情弄韁,他知道她只是誤會自己,而且她她那身蓋世武功決非好慧之輩,目前,在他還沒有到達洛陽找到“女華陀”恢復記憶前,他實在不願意樹立這般強敵,更何況事情完全純出誤會。
  心中還快的衡量利害得失,邵真打了個哈哈,按捺住心頭的怒氣,笑臉道:“柯!”
  娘?”
  “黃薔薇”一愣,驚問道:“你怎麼知道姑奶的姓名?”
  灑脫一笑,邵真道:“姑娘大名,正如春風滿天下,誰人不曉?”
  揚揚眉梢子,“黃薔薇”低叱道:“你胡說,在江湖上我從來沒說出我的姓名!”
  唇角微微嚅動,邵真平心靜氣地說道:“姑娘姓柯,芳名兩字月霜,在下說錯了麼?”
  更加驚愣,“黃薔薇”道:“我是問你如何知道的?”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何不戲耍她一番?邵真眨眨眼皮兒,噴聲道:“姑娘,你想知道是誰告訴我是麼?”
  不耐的嗤了一聲,“黃薔薇”道:“少廢話,你快說!”
  淡淡一笑,邵真道:“是‘百艷幫’主告訴在下的。”
  陡地一怔,“黃薔蔽”滿臉驚異,愣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皮子,詫聲道:“是幫主告訴你的?”
  邵真含笑點頭不語……
  從頭到腳,“黃薔蔽”圓睜杏眼重新把邵真打量了一番,只見眼前之人神態安詳自若,而且唇角的那絲淡淡微笑,使他覺得瀟灑異常……。
  半晌,她才輕聲道:“你到底是誰?”
  輕咳一聲,邵真始終和顏悅色,一點兒也不動肝火,他溫文儒雅的道:“不敢,在下單名單姓 吳知是也!”
  “吳知?”
  輕念一聲,“黃薔薇”道:“我完全沒聽說過,你不說假話麼?”
  邵真看在眼裡,心知她已被自己唬住了,心中一陣好笑,唇角浮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用手掌撫了撫下巴,緩緩說道:“在下也和姑娘一樣,從來不在江湖上對人說出自己的姓名,所以姑娘對在下很陌生了。”
  輕輕一頓,接著道:“不過有一點地方和姑娘不一樣,姑娘你算是老江湖了,提起“黃薔薇”這字號,無人不知,如雷貫耳,而在下素少涉足江湖與人爭長短,論英雄,所以到今在下也沒弄出啥名號來,論輩份,姑娘你算是前輩,在下不過是武林末流,無名小卒罷了!”
  這番話,邵真一氣說完,看不出有一絲兒假,“黃薔微”似乎有了幾分相信,尤其邵真的話裡帶了些許的奉承,讓“黃薔薇”聽來有點兒喜不自禁的樣子……
  微一轉美眸,“黃薔薇”道:“你認識我們的幫主?”
  輕一頷首,邵真道:“這當然是了,貴幫主如不認識在下,怎會告訴在下姑娘美性芳名呢?姑娘,你這話,豈不是問得太……”
  邵真本想說你這話豈不問得太沒頭腦,但一想眼前之人潑辣如悍婦,不要激怒了她,反把事情弄僵了,那才糟,於是硬把“沒頭腦”吞回嘴裡,所謂話到口中留半句,點到為止吧。
  瞧“黃薔薇”那樣兒精靈十足,自然不會毫無感覺,事實上,當他話一出口,便發現那句話說得太沒學問了,但她兩片吹彈得破的粉腮兒,倏地一紅,忒感不好意思似的她這一害羞,倒把她原先那股嬌悍,潑辣之味衝得一乾二淨,顯得嬌羞萬狀,馴如小貓……
  伸出如削筍般的玉指,輕輕的在鬢髮上拂了兩下,藉以掩飾她的窘態,“黃薔薇”輕啟櫻唇,嬌聲道:“你和我們的幫主是什麼關係?我怎不曾見過你到我們那兒?”
  這回,她可沒那般的冰冷叱語了,這一細,一柔間,真可謂嬌嬌細語有如黃鶯出谷,玉珠兒滾盤,是這般的輕柔悅耳,聽來叫人渾身酥酥的……
  這轉變,讓邵真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忖道:“所謂老江湖也不過如此吧I”
  心中雖這般想,口中卻不敢這麼說,邵真雙手負後,優雅至極的踱了個方步,這才緩緩說道:“柯姑娘,你為‘百艷幫’的總護法,可謂在一人之下,眾人之上,而姑娘你不認識在下,顯然是幫主不願意或者是認為沒有必要把她和在下的關係告知姑娘,我想,在下還是保留不說吧。”
  輕輕一頓,接著又道:“但姑娘如果定想知道不妨回去之後請問貴幫主就是。”
  這瞎說胡扯帶著濃重的神秘味道,邵真不僅故弄玄虛,而且賣了個關子,擺了個架子。
  愣愣的發了下呆,“黃薔薇”怔怔的望著邵真,似乎她是想看出邵真是否在撒謊,但擺在她眼前的邵真形色從容,態度安詳,哪看得出一絲兒的破綻?她半信半疑的猶豫了片刻,張口道:“你在酒樓的時候,我明明聽見你說你自己叫李輝,難道我聽錯了不成?”
  搖了一下頭,邵真道:“不,你沒聽錯,我是這樣說過。”
  更加奇怪,“黃薔薇”說了一聲:“那這又是怎……?”
  邵真連忙道:“那是因為柏毓彪錯把在下當成李輝,在下為了要探聽他們的消息,就將假做假,把自己當成李輝,我想姑娘你大概沒見過李輝本人,否則也不會有這個誤會了,對不?”
  輕哦一聲,“黃薔薇”道:“那當時你為什麼不表明身份呢?”
  輕輕一笑,邵真道:“柯姑娘,你太會說笑了,當時在下向你說明我不是‘玉面青衫’李輝,姑娘你不相信,指著我的鼻尖大罵狗東西,烏龜孫子,然後一走了之,姑娘,你叫我如何向你解釋呢?”
  邵真雖說解釋,又何嘗不是在諷刺她?“黃薔薇”如粉桃腮又是一紅,她垂下玉頸,然後抬起臉龐,掛著一絲歉意的笑容,怯怯道:“這麼說來,是我錯怪吳公子了?”
  這聲嬌嫩嫩的“吳公子”叫得邵真一慌,連忙噪聲含笑道:“誤會在所難免的……”
  “黃薔薇”雙拳抱胸,一彎柳腰,微紅著俏臉,嬌聲道:“賤妾唐突冒失之罪,尚請吳公子不予見怪!”
  似是料不到有此大轉變,邵真連忙一回禮,連忙說道:“誤會既已冰釋,但盼柯!”娘別將此事橫亙於心。”
  嘴唇邊含著一絲隱隱笑意,增添了好幾分嫵媚嬌麗,“黃薔薇”轉了轉兩只透了水似的眸子,輕盈問道:“吳公子,你睡在這兒?”
  說著,眼角拋向牆角的草墊被子……
  搓了搓手,邵真微笑道:“是的,在下因風雪大,迷了路,錯過了宿頭,幸好摸上了這座古寺,否則真不知怎辦才好,但這座廟寺不留宿男施主,在下只好將就睡在這兒了。”
  一頓,又道:“在下睡在這兒發現了姑娘的馬兒漂亮非凡的,情不自禁的想去撫摸它,想不到它精靈非常,嘶鳴揚蹄,在下差點就被踢個正著!”
  “這畜牲對生人一向凶悍非常。”
  轉首瞥了一下馬匹,“黃薔薇”嬌聲道:“沒傷了吳公子吧?”
  邵真含笑道:“傷倒沒有,卻是吃了一驚。”
  瞟了他一眼,“黃薔薇”道:“那真抱歉了。”
  這般謙虛,倒叫邵真有些兒不知所措,連忙道:“柯姑娘這番話,在下可真受不住哪!”
  美國流盼,“黃薔薇”此刻嬌柔非常,和先前的那股潑悍樣比較起來,真有天壤之別,判若兩人。
  她微揚峨眉,輕聲道:“吳公子,你也和‘六魔煞’有仇怨麼?”
  一股怨氣泛上眉宇,邵真冷澀一笑,緩緩的透了一口氣,這才道:“他們殺死了我兩個朋友!”
  “黃薔薇”也切齒道:“‘六魔煞’這般人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令人不齒,叫人得而誅之才甘心!”
  緩和了一下心緒,邵真道:“‘六魔煞’辱殺貴幫一名婢女,真是一般禽獸畜牲不如的狗東西!”
  甚感訝異,“黃薔薇”望著邵真道:“吳公子怎麼也知道這事兒?”
  眨了眨眼,邵真故作神秘道:“你以為是誰告訴我呢?”
  怔怔的望著他,“黃薔薇”說道:“幫主嗎?”
  只是笑了笑,邵真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以為他是默認下來,越發相信了他,“黃薔薇”像是哺哺自語道:“我真不明白,幫主什麼事情曾經滿過我?”
  邵真深怕她想下去而會起疑,連忙岔開話題道:“柯姑娘,你怎麼也到這古寺來呢,也和在下一樣迷路了嗎?”
  微搖螓首,“黃薔薇”含笑道:“不,我和這廟的住持很熟,路過這裡,順便看看她老人家罷了。”
  輕哦一聲,邵真道:“這麼說來,住持法師也是武林中人嗎?”
  “黃薔薇”道:“偶而雲遊四方,走走江湖罷了,人稱‘璇璣神尼’就是她老人家。”
  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吳公子不是和一位姑娘同行的嗎?對了,她是‘孔雀仙子,吧!”
  邵真心中好笑道 人是真的,“孔雀仙子”是天曉得!
  但口中卻應道:“是的,她在寺裡,可能早就睡了呢。”
  “想是我一直在房裡,所以才沒碰面。”“黃薔薇”道:“麻煩吳公子把我的歉意傳達與她,好不?”
  邵真連忙道:“柯姑娘,你太客氣了。”
  這時,外面的風已停了,一彎新月斜斜照進來,“黃薔薇”望了望門外,抱拳道:“夜深了,不便再打擾吳公子了。”
  說著轉身步出門外,邵真連忙跨步送出門外,也抱拳道:“柯姑娘請慢走。”
  “黃薔薇”又抱了一拳,蓮足輕彈,柳腰微旋,嗖一聲,平身射入寺院裡……
  “好俊的輕功!”目送著她消失的纖纖嬌影,邵真不自覺的張口說了一聲。
  驀地,他一轉身喝道:“誰?”
  “是我!”
  嬌聲響起,左側馬廄旁的一棵柏樹上射下一條人影來!
  定睛一瞧,邵真訝道:“噢!是你,琴姑娘!”
  來人正是小琴,只見她神情怪樣的望著邵真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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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在皎潔的月光掩照下,邵真似乎也發現了她有點不對勁,連忙問道:“琴姑娘,你怎在這兒?”
  小琴仰臉道:“怎麼,你不歡迎嗎?”
  大大一愣。
  邵真不解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抬眼,小琴瞪著他道:“你想把我當柏毓彪一樣糊弄嗎?”
  確確實實的愣住了,這沒來由的話頭,攪得邵真莫名其妙,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瓜子……
  正當邵真發愣發呆,滿腔疑惑之時,忽地傳來一聲輕喚:“琴兒。”
  扭頭一望,小琴驚喜至極的叫道:“啊!娘,是您!”
  邵真也轉身瞧去,只見五尺外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細看下,竟然是“玉大夫”!
  邵真著實吃驚,想不到這時候“玉大夫”居然會出現,忙不選舉步前去。
  小琴早就一個箭步跨了前去,欣喜萬分的道:“娘,您怎麼也來了?”
  恭謹的作了一揖,邵真恭聲道:“大夫。”
  “玉大夫”一身素羅淡裙,外罩淺灰色披風,頭罩白色紅纓帽,臉上神色卻有些兒灰澀,她迅快的掃了一下邵真和小琴一眼,這才緩沉道:“你們倆剛走,我便回家了,家中卻發生了事,所以急急趕來,總算找到了你們……”
  小琴吃驚道:“娘,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緩緩的點了一下頭,“玉大夫”平靜的道:“是的,出了一件大事,琴兒,你得馬上跟娘一道兒回家。”
  “回家?”
  驚愣非常,小琴急急道:“娘,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您快說嘛,急死人了!”
  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玉大夫”淡淡道:“你別多問,先把馬兒牽到山下去,娘的馬匹也在那裡,你在那兒等我,娘和吳少俠交待兩句話,隨後便去。”
  跨前一步,邵真一抱拳,說道:“大夫……”
  淡淡的掃視了他一下,“玉大夫”沉聲道:“吳少俠,你先別說話。”
  邵真只好住口不言,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使得他和小琴不僅詫異,而且茫然不知所措,小琴蠕了蠕嘴,張口說了一聲:“娘……”
  一揮手,“玉大夫”短捷的說了一聲:“快去!”
  小琴果然不敢違抗母命,她望瞭望“玉大夫”,又望瞭望邵真,才邁步走向了馬廄……
  但邵真已先她一步進馬廄,把馬匹牽出來……”
  兩眼怪異的望著邵真,“玉大夫”近似冰冷的道:“吳小俠,你留在這兒,讓小女自個兒下去。”
  邵真本想堅持送小琴到山下去,但一見“玉大夫”表情嚴肅,只得依言把馬韁交給小琴,小琴牽著馬,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但又見“玉大夫”近似冷峻般的不言不語,也只得閉上了嘴。
  她轉而凝視著邵真,面露不舍之情,美眸浮上一層淺淺的淚光,那晶瑩的淚水裡似乎包含著一般無盡的情意,看得邵真心中為之一顫,連忙垂下目光。
  輕扯嘴角,小琴微顫著聲音道:“吳兄,你到洛陽辦完事情會不會來看我?”
  邵真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含笑回道:“會的,一定會!”
  悲淒的臉上浮上一絲笑容,小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這才牽著坐騎,緩緩抬步走去可是,每走幾步路,她便回過頭來望邵真一次,直到下了階梯,才見她轉身彈淚,沒去身影
  心頭怪難受的,邵真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有一股若有所失的情緒……
  “玉大夫”始終不發一言,見邵真和小琴的依依不舍樣,面上表情千變萬化,陰暗不定……
  邵真仍兀立著,他不自覺的在想,小琴方才說些令他莫明其妙的語,顯然是在生自己什麼氣似的,可是一旦分別時,離愁別緒卻溢於言表,兩相對照,令他奇怪不解……
  凝視著邵真,“玉大夫”突然開口道:“吳少俠,你是不是愛上小女?”
  猛的一愣,邵真顯是料不到會有這一問,但他馬上一搖頭,淡淡道:“沒有。”
  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玉大夫”凝住了他片刻,又道:“你說實話。”
  邵真凝了一會,平靜的道:“琴姑娘麗質天生,嬌柔嫵媚,在下榮幸和她相處了有百來日之久,時間是情感的培育良劑,再且琴姑娘對在下有治病之恩,恁心而論,在下多少有點……”
  神情一動,“王大夫”截口道:“這麼說來,你是愛上小琴她了?”
  “不,在下對琴姑娘只是有敬慕之心罷了。”
  緩緩的搖搖頭,邵真道。
  臉上流露著不解之色,“玉大夫”道:“這有什麼不同呢?”
  邵真緩緩的說道:“琴姑娘醫我眼疾,三個多月來,廢寢忘食,對在下悉心治療,無微不至,在下感激她,在下與她相處三月之久,人孰無情?如果說在下對琴姑娘沒有一絲愛慕之心,那未免太矯情了!”
  一停頓,接著又道:“在下不願做假的說,我是愛琴姑娘……”
  神色一變,“玉大夫”脫口道:“你當真愛她?”
  “是的,我愛她。”
  輕點了一下首,邵真緩沉的道:“但那僅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愛,並非男女間的愛,她有恩與我,所以我愛她,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愛她。總之,我對琴姑娘的愛,不是佔有,更不是情慾!人與人之間本來就該互愛,不是嗎?”
  定定的望著他,“玉大夫”停了有片刻,才緩聲道:“你是成熟的。”
  抱了一拳,邵真傾前身子,恭謹道:“敢問大夫,您要說的就是指這麼?”
  “可以這麼說。”
  輕點螓首,“王大夫”仰望著明月,像是哺哺的自語道:“時間是感情的培育良劑,我怎麼疏忽了這點呢?”
  邵真有點茫然,事實上,打從他見到“玉大夫”的時候,便覺得有很多的事情令他迷惑不解,他覺得“玉大夫”很神秘,尤其她突然出現在這裡命小琴回去,又對自己說了這些話,更令邵真感到不明白,他隱隱覺得,“玉大夫”是專程為著某種事情而來的!
  “玉大夫”抬眼道:“可是,終究是太慢了,小琴她對你卻動了真情!”
  一震,邵真忙道:“沒有這事,我和琴姑娘之間是純潔的!”
  苦澀的笑了笑,“玉大夫”道:“知女莫若母,吳少俠,自你們離家後,我就一直跟著你們,小琴的一舉一動,我看得清清楚楚……”
  大感詫異,邵真道:“大夫,您一直跟著我們?這是為什麼?”
  微微嘆了口氣,“玉大夫”緩緩說道:“我不該讓她醫你的雙眼的,那麼你們就不會有這樣接近的機會,可是當我想到這點時,匆匆趕回來,你們已離家出發,我隨即追蹤你們,本想立即叫小琴回來的,但我忽然又想,何不暗地裡看看你們是否真發生了感情……”
  邵真怔怔的望著她,他對“玉大夫”更加的不了解了,面上露著怪異的神色,玉大夫接著道:“果真,小琴愛上你了,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邵真連忙截口否認道:“沒有!琴姑娘根本沒說過愛我!”
  苦澀一笑,“玉大夫”有些迷惘的搖了搖頭,說道:“愛,有時候是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你看不出她對你凝視時的眼神,說話時的神情麼?那在說明了她對你的愛!”
  輕顫了一下身子,邵真垂下了頭,眯著眼。
  他不能否認她說的是事實,他雖然感覺到,但一直不願意去承認它,想不到“玉大夫”
  卻為他直說出來了!
  抬起臉龐,“玉大夫”仰望著穹蒼,聲調迷惘的道:“自小就嬌縱了她,才養成今日她強做,和近似怪僻的性情,她佔有欲強,凡是她要的,一定要得到,既然她愛你,就決不死心!欸……蒼天,你又在玩弄人了嗎?”
  迷惑的望著她,邵真用力的閉了閉眼,他壓根兒不明白“王大夫”在說些什麼,怯怯的,他道:“大夫,說真的,我有很多不了解……”
  “你會了解的!”
  淒苦的一笑,“玉大夫”望著邵真道:“只是不是現在罷了。”
  俯首沉思了半晌,一絲訝異掠過了邵真的眉宇,他抬眼道:“大夫,您跟著我們一日之久,顯然,您說家中發生事情,這……”
  “這當然不是真的。”
  “玉大夫”接口道:“這只不過是要使小琴離開你的權宜之計罷了,免得使她愈陷愈深,終至不能自拔,否則日後的後果就不是你所想的了!不是嗎!”
  輕哦一聲,眉宇間的那絲訝異遂漸變成了迷惘,眯著眼,邵真抖了一下喉結,低聲道:
  “我依舊不太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大夫,您為什麼不再多觀察些時日呢?”
  迅速的瞥了他一眼,“玉大夫”淡淡的道:“你這番話,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仰首凝視著遠處,接著道:“知女莫若母,我的觀察是八九不離十,決沒有錯!方才我如果不及時現身,可能就把事情弄得很糟了……”
  微揚眉梢,邵真截口說道:“怎麼講?”
  轉首望著他片刻,“王大夫”緩慢的說道:“方才‘黃薔薇’與你說話,她一直躲隱在樹上,待‘黃薔薇”走後,她已經向你表示了她的不高興,不是麼?”
  神情一震,邵真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小琴對自己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兒,那就是“吃醋”哩!
  邵真微張著嘴,他感到吃驚,但也感到好笑,小琴她想到哪兒去了?
  “玉大夫”一直注視著他的表情,她停了片刻,才又道:“我說過,她佔有欽強,她已很明顯的要向你表示她的不高興,她的嫉妒,我如果不出現,你豈非要感到難堪嗎?”
  這是實話,邵真知道小琴已對自己動情,而自己也曾為這迷惘,傍模過,但總覺得那並不是一個迫切的問題,還用不著去勞神費思,他總以為小琴對自己的情意不過是在“萌芽階段”罷了,又怎麼想到她是如此的強烈呢?
  輕輕喟嘆一聲,“玉大夫”流露著痛苦不堪的神色,她顫啞道:“這不能怪她,是我養成了她這種性情,我應當及早想到的,我應當防範你們的接近,欸!我……”
  垂眼思索了一會,眼神裡含著不解,邵真低聲道:“大夫,我有一句話可以問麼?”
  望著他,輕點了一下螓首,“玉大夫”沒開口。
  用舌尖潤了一下凍幹的唇角,邵真沉聲道:“大夫,您是不願意琴姑娘和在下接近是麼?我是說假如我也愛琴姑娘的話。”
  瞇了一下眼角,“玉大夫”的臉上漾起了一陣令人難以察覺的神色,她用力的一點頭,道:“是的!我反對你們之間有任何的感情發生!”
  心頭浮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邵真垂下眉睫低聲道:“是的,在下不過是個身世如謎,前途茫茫,無所定向的人,自是不敢有高攀琴姑娘的妄想……”
  抬起眼光,邵真又道:“方才在下對大夫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在下對琴姑娘決沒有有動一絲非份之心,請大夫相信在下。”
  凝視著他好半晌,“玉大夫”令人難以發覺的嘆息一聲,簡短的說了一聲:“我知道。”
  旋即接道:“但你千萬別誤會,並不是我對你有所輕視……”
  輕輕一嘆,“玉大夫”黯然神傷的又道:“反正,日後你或許會知道的。”
  這話,又澆了邵真滿頭霧水,他總覺得她有時候所說的話並不能使他了解,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瞭望了“玉大夫”,張口欲言……
  “玉大夫”卻淡淡一笑,先他開口道:“吳少俠,看來你的眼睛已完全沒有問題了吧?”
  雙手抱拳,邵真連忙恭敬施禮道:“這都是大夫您的恩典,在下畢生難忘,請受一拜。”
  微一回禮,“玉大夫”平靜的說道:“我感到抱歉,我本來答應幫你回覆記憶的……”
  眨眨眼,邵真截口道:“大夫不是說到洛陽去找‘女華陀’就可以了麼?”
  “是的”
  臉上漾起一陣怪異之色,“玉大夫”眼望他處,徐徐說道:“事實上,據老身的觀察判斷,你如果想要恢復你從前的記憶,只要此去洛陽,必能碰見你昔時的朋友,便能使你想起從前的事兒來了,這並不需要用藥物來治療。”
  神情一震,邵真大喜,道:“真的麼?”
  輕點螓首,“玉大夫”平淡的道:“我想是不會錯的。”
  邵真緊接著道:“如此說,‘女華陀’就是我的朋友了?”
  “這……”
  臉色忽地一變,“玉大夫”張口吐了一聲便停頓下來,但旋即淡淡一笑,平靜的道:
  “不,我是說如果你找到了你昔日的朋友,而仍然不能恢復記憶的話,你最後再去找‘女華陀’。”
  凝神聽著,邵真問道:“‘女華陀’一定能使在下恢復麼?”
  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玉大夫”道:“我想是的。”
  轉了一下眸子,邵真面露不解的神色道:“大夫您說只要碰見我從前的朋友,便能恢復記憶,不需要用藥物治療,那‘女華陀’既不是我的朋友,又不用藥物治療,那她如何使我恢復記憶呢?”
  一窒,“玉大夫”唔了兩聲,似答不上話來,但隨即道:“這你勿庸操心,到時你便知道。”
  輕輕一頓,岔開話題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如何找到我的朋友呢?即使我找到了我的朋友,我喪失記憶又怎麼知道誰是我的朋友呢?”
  沉默了半晌,“玉大夫”才徐徐道:“我的意思是說,只要遇到你從前所認識的人,當然啦,這你認識的人不是泛泛的認識,而是有很深刻的知交,你一見到他,自然而然的會使你想起從前的事來了。”
  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邵真搖了一下頭,輕聲道:“大夫,我……”
  不等他說完,“玉大夫”截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邵真連忙道:“大夫,你是不是認識在下的朋友?”
  一怔,“玉大夫”道:“沒有啊,我什麼時候說的?”
  邵真道:“那您怎麼知道我的朋友在洛陽呢?”
  一窒,“玉大夫”哦哦了兩聲,才道:“依我的觀察,你的舉止,口語的一切,都充分顯露了你是江湖上跑得很久的人。而洛陽是中原首善之區,更也是武林人物薈萃之地,你此行前往洛陽,相信能碰上你從前的朋友,要不然,你也可以在洛陽找到‘女華陀’,不是麼?”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邵真恍然大悟道。
  “玉大夫”道:“我們談得不少的時候了,小琴可能早就等得不耐煩啦,我想就此和吳少俠別過!”
  說著微微一欠身子。
  邵真連忙躬身回禮,恭謹道:“恕在下不能運送大夫。”
  一抬頭,已見“玉大夫”的身影,直飄而去……
  遠處,隱隱傳來她的話聲:“你勿須再來看小琴,我們回去後立刻搬離……”
  語聲漸去漸運,終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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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北風呼呼,寒氣襲人,邵真孤單的站在那兒,嗒然若有所失……
  良久……一陣冷風刮起……忽然打了個寒噤,邵真如夢初醒的甩了甩頭,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悵然步入了馬廄
  連衣帶鞋躺在草鋪上,雙手墊在腦勺後,邵真的嘴裡含著一根草技,無意識的轉動著,他此刻看起來一點睡意也沒有,儘管夜已是這般的深沉。
  牆上的那只如豆燈芯,在他微瞇著的瞳孔裡跳耀著,晃著,閃著……
  他思緒起伏,澎湃如潮……
  他想著 不僅只是今夜“玉大夫”的談話,打從他帶著侯愛鳳向“玉大夫”求治開始,他在細細忖想……
  尤其今夜他終於一睹“玉大夫”的廬山真面目 以往他雙目失明,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使他不期然的想見這對他有“轉變性”的名醫,如今他見著了,但“玉大夫”卻給他一連串的驚訝和不解,以致於疏忽見到了“玉大夫”的那份應有的感覺……
  現在,他細細的回憶著,他總覺得她很神秘,他不太看清楚她,一來是在夜間的緣故,二來是他被她提出的問題吸引住了,而忘了仔細打量她。
  不過,他仍可以知道她是個美麗的中年婦人,事實上,只要瞧上一眼小琴那美俏的模樣,便該知道她長的不俗了。
  令邵真感到詫異的是“玉大夫”不僅止是一名大夫,她看來像是經歷了人世間的無數風霜,嘗盡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似的,與其說她讓人有一種冷漠、淡泊的感覺,勿寧說她令人覺得有著淡淡的悲鬱、隱傷、淺憂……
  邵真又想到了小琴,一想到她,他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中一陣怪味,他並不吃驚她愛自己,只是她愛自己愛的那般強烈,倒使他感到意外……
  他想起了侯愛鳳,他惦掛她,不知怎麼樣了,他想起了她的吻,那甜蜜蜜的吻……
  他覺得侯愛鳳生長在荒野山郊,純粹是個鄉下姑娘,有一股淳撲、敦厚和善良的氣質,也許她見的世面不多,看起來令人有點弱的感覺。
  可是她雖出生鄉下,卻沒鄉下人的那股鄙陋俗氣,相反的,處處的顯露出有教養,知書達理的良好修養來。
  她仿佛像是生長在深山幽谷裡的一朵百合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氣質上顯得雅、美。
  而小琴又是不同的一個典型。
  她雖生長在千金萬富之家,但卻也十足的養尊處優,嬌生慣養,一派的豪富千金作風;她像是生長在溫室裡的一朵玫瑰花,看起來,雖是那般的孤傲,但卻又並非真正的堅韌,只消一陣狂風暴雨,也夠使她搖搖欲墜……
  約略講來,他們兩人有很明顯的分野;侯愛鳳是較傾於內向型的易於羞澀、較保守、含蓄;小琴則屬於外向型的,開放、豁達、活潑。
  論外貌,所謂少女無醜婦,她倆是各有千秋,十分姿色裡具有七八分,不能傾國,也足以傾城。
  如果說真讓邵真去選擇的話,他將會猶豫,正所謂魚與熊掌,難予取捨!
  正當想著,突然邵真的腦海裡又湧上另一張臉孔,來得很突然而且強烈,但卻異常的模糊,只隱隱的一個輪廓而已。
  可是這卻使邵真大大的顫慄了一下,他竭力的想去捕捉那張臉孔,可是卻很快地消失了……
  邵真此刻的腦海頓時變成了一片混沌,他覺得額角隱隱作痛,痛得他不敢再去思索,他連忙努力使自己趨於平靜……
  他感到非常驚異,怎麼會有那麼一張臉龐非常軌捻,但當他認真去追憶時,卻又感到那般陌生,只是一片模糊、混沌、茫然,緊接著只有一片空虛了……
  用力的閉上了眼,邵真幾乎要承受不住腦海的壓力,一剎時,他覺得耳鳴嗡嗡,頭痛得厲害,連忙透了口氣,用兩指輕揉太陽穴,停止了思維的轉動……
  這樣經過好半晌,他方感到好過了一點。
  不自由主的,他又去捕捉那張臉孔;可是,任他怎麼樣,他卻再也想不起來。
  說也奇怪,他此刻再也不會去想小琴或是侯愛鳳了,他直覺的那張臉龐使他顫慄、興奮;當然,也一陣茫然……
  此時,儘管夜已是這般的深沉,可是他再怎麼也睡不著,一夜裡,他就這般的翻來復去,輾轉反側……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他被一陣沉濁的腳步聲驚動!
  他連忙側耳傾聽,只聽得那些步履聲不僅沉而重,且雜而亂,顯示著人數眾多。
  邵真感到奇怪,現在什麼時候了,居然會有這麼多人出現……
  正當疑惑,耳中忽又聽到一陣急如雷雨的擂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連串的敲門聲中,響起了一陣粗暴的嗓音:
  “餵!快開門哪開門喲!”
  “咚咚……”
  擂門聲一直沒有停,彷彿有十萬火急事情似的。
  再也沉不住氣,一股強烈的好奇心驅使邵真走出屋外看個究竟……
  身形如夜貓般的輕輕一躍,邵真一下躍到了寺院後面的牆角,然後悄悄的探頭望去
  寺院的正門離牆角雖有四五丈遠,但藉月光照射,且邵真運足國力,卻也不須怎麼費力便瞧清了眼前之景
  但只見約莫有十來人的光景站在門口,俱皆身材魁悟的彪形大漢,身著清一色的黑色緊身夜行裝,即頭上也包著黑巾,且腰間掛著鬼頭刀。
  夜雖冷,但他們卻皆風塵僕僕,似乎經過了一番的波騰、衝刺。
  邵真再細看之下,發現五六人肩上摃著一個長方形的鐵箱子,那箱子顯然很沉重,把他們的腰幹都壓得彎彎的。
  打量間,顯然那陣急雷驟雨的擂門聲已驚醒了尼姑,但只見門呀一聲被打了開來,走出一名年輕的尼姑來!
  開門的尼姑一看是十幾個粗壯大漢,本能的一驚,圓睜著惺忪的睡眼,退了一步,驚詫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說話間,寺裡急急的又跑了四五名尼姑來,顯然已驚動了整個寺廟。
  她們一看眼前情景,也齊齊一驚……
  這時站在前頭的一名虎目、鷹鉤鼻的漢子,開拳當胸一抱,粗聲道:“我們弟兄想向貴寺討個方便,不知……”
  話落一半,忽見那五六名尼姑向兩邊分開,當中正緩緩走出一名老尼姑來
  正是“萬重寺”的住持,“璇璣神尼”。
  抬了抬倦眼白眉,“璇璣神尼”掃了眼前眾人一眼,單掌豎胸,宣了聲佛號,稽首頂禮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如許深夜登臨敝寺,敢問……”
  話沒說完,方才那發話的漢子大聲截口道:“我們想向法師要點吃的,以及要個地方歇息歇息,請大師你高抬貴手。”
  嗓子雖大,喉頭雖粗,措詞還蠻有那麼的樣子的有禮。
  微一點頭,“璇璣神尼”徐徐道:“吃的是沒問題但敝寺卻無法容納施主這麼多人,而且敝寺有個陋規,夜晚當中,佛門淨地不留男施主,還請諸位施主見諒。”
  虎目漢子微微一愣,隨即大聲道:“我們弟兄又餓、又累、又冷,難道大師不能行個方便,做件好事嗎?”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璇璣神尼”垂下目光,連忙說道,“我佛慈悲,普渡眾生,施主有困難,貧尼等自當鼎力相助,此乃份內之事;只是礙於清規,恕貧尼無法延請施主入內,但敝寺願意供給諸位施主一些淡齋素菜,聊以充饑。”
  一挑眉梢,虎目漢子臉上泛起一絲怒色,哼聲道:“難道大師就叫我們在這大寒天之下啃東西嗎?”
  緩緩抬起眼光,“璇璣神尼”徐徐道:“諸位施主如果願意屈就委屈,敝寺後面有一馬廄,但恐也容納不了諸位
  語聲未畢,虎目漢子已額上青筋直跳,陡的一聲粗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居然叫我們大爺到你的臭馬廄去!爺看你們是出家人才這般客氣,否則哪跟你嚕哩嚕哩的!廟嘛,乃四方善男信女朝拜之地,誰人不能進?哼!”
  一聲冷哼,虎目漢子氣沖沖的一跨步,硬是要闖將進去……
  這副樣子,直把那些尼姑嚇得猛向後退!
  兀立不動,“璇璣神尼”不動聲色的朗聲宣了聲佛號,緩聲道:“施主顯然是武林中好漢,難道也和貧尼這等與人無爭的方外人家計較嗎?’”
  這時藏在暗角的邵真心中一陣衝動,但一想“璇璣神尼”人家也是有武功的,非普通的出家人,況且寺裡還有那“黃薔薇”柯月霜妮子,何不靜觀變化?
  心念轉定,邵真也按兵不動……
  虎目漢子似乎也只是想嚇唬的樣子,他一跨上門階,見那些尼姑驚慌失色,也就止步不前,不再邁進;稍微緩和
  了一下臉色,說道:“大法師,老實說,我們就是因為看在你們是出家人的份上,才這般客氣,否則老早就動粗了!講明白點也沒關係,咱弟兄都是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性子不太好,你休惹了我們弟兄,不如讓我們弟兄進得寺裡去歇歇,香油錢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璇璣神尼”面無表情,接口道:“這位施主請平心靜氣聽貧尼道來;我們非常願意幫助施主,我們願意為諸位施主暖菜熱湯;至於請諸位施主屈就馬廄,實礙于本守守規,決非有意輕侮諸位,事實上,這就是我們所能做的最大尺度了,還請施主明鑑是幸!”
  說畢,單掌輕頂一禮。
  虎目漢子臉色倏地又一變,輕嗤一聲,陰冷的道:“好!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海煞星’柳某人跑遍大江南北,就不信這個邪,堂堂正正的佛廟聖地,竟也拒人於千里之外,難道是怕我們強姦了你們老禿驢不成?”
  這污言穢語使得“璇璣神尼”平靜的臉泛上了一絲怒意,她低首宣了聲佛號,低低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說話請放尊重些,別污衊了清明聖地。”
  碟碟一笑,虎目漢子“海煞星”粗眉一挑,冷聲道:“好個清明聖地,爺就叫你成了修羅屠場也罷!”
  說著,昂首邁步前去……
  這架勢,顯然是動粗了……
  “慢著!”
  驀地一聲嬌叱揚空傳來!
  眾人俱是一愣,只覺一條嬌小身影唰一聲,自寺裡翻過了院牆,急竄而出!
  “慢著!”那聲冷叱還在諸人耳膜中激盪,只見一條身影已霍然佇立於地!
  不用說那自然是“黃薔薇”柯月霜那妮子了。
  她迅速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向“璇璣神尼”一抱拳道:“師太,原諒我來遲了,沒怎麼樣吧?”
  凝霜的臉上展起一抹和樣可親的笑容,“璇璣神尼”顯然是很高興“黃薔薇”的來到,她展顏笑道:
  “小霜,吵醒了你是麼?其實也沒什麼,這幾位施主想借住敝寺罷了。”
  兩人對答之間,“海煞星”已有很充裕的時間來打量“黃薔薇”。
  他的臉上泛起一絲驚異之色 如不是驚異“黃薔微”那俊俏的輕功,便是驚異“黃薔薇”的絕色姿容了;不過他馬上又恢復了他的狂傲之色,顯然,“黃薔薇”一個女人家並不能使他放在眼裡。
  他轉過身子,邁下石階,面對著“黃薔薇”,一陣嘿笑,輕浮道:“想不到如此荒山古寺,竟有這般好貨,莫怪老禿驢要閉門拒客,噴!”
  冷冷一瞪眼,“黃薔薇”瞧了瞧“海煞星”,然後拋眼環掃了一下那些黑衣漢子,唇角勾起一絲冷笑,似乎將對方的身分與來路十分摸了五六分;她並不回答“海煞星”,轉首向“璇璣神尼”道:“師太,很明顯的,他們想用硬的是不?”
  “璇璣神尼”朝她微微一笑,輕輕的一點頭……
  泰然一笑,“黃薔薇”平靜的道:“想不到我一來,便逢到這等事,真是躬逢盛會,三生有幸吶!師太,;動拳腳的事兒,不勞你們方外人家,還請師太安歇去,別耽誤了晨間早課,你說是麼?”
  微微一猶豫,但隨即點了一下頭,“璇璣神尼”道:“我佛慈悲,能化干戈為玉帛最好不過;要不然手腳放輕點,別傷了人才是。”
  輕啟櫻唇,“黃薔薇”答道:“這當然是了,佛門淨地怎能塗上一片血腥!”
  “璇璣神尼”凝聲道:“他們人多,須加幾分小心。”
  說吧,轉身走入寺裡去,自然那幾名尼姑也隨著進去;然後門呀的一聲,關了起來。
  很顯然的,“黃薔薇”與“璇璣神尼”壓根兒沒把“海煞星”這十幾條漢子看在眼裡,他們的談話,打發“海煞星”這般人似乎是件輕而易舉……
  這怎麼受得了?狂傲的臉上又加添了幾分震怒,“海煞星”只覺得有一股被侮辱的感覺,他怒極長笑,摹地伸手一指,喝道:“好!這太好了;姑娘的豪言壯語,簡直把我‘海煞星’柳某人當成了四腳爬蛇!想來姑娘必有一番不得了了不得的武功,在下請教啦!”
  “黃薔薇”毫不動容的望著他,輕展貝齒道:“好說!好說!閣下高抬我姑娘了,不得了了不得是不敢,不過本姑娘自信打發你們是綽綽有餘!”
  好個狂言,直氣得“海煞星”直跳腳,他額上暴著青筋道:“當今武林中能如此對大爺說話的人還不多,姑娘,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願意我知道你是誰麼?”
  “黃薔蔽”一眨星眸道:“說出來也無妨,說不定你們聽了本姑娘的大名會乖乖的離開呢!”
  一頓,一斜眼,接著道:“聽著,‘黃薔薇’就是你家姑奶奶!”
  “黃薔薇!”神情猛一震,“海煞星”脫口道,“你就是‘百艷幫’的‘黃薔薇’嗎?”
  一睨眼珠子,“黃薔薇”道:“怎麼,難道江湖上還有第二個‘黃薔薇’不成?”
  “海煞星”一震之後,很快的恢復神情,但卻不見原先的那股傲態;他有點不相信似的重新的細細的打量了“黃薔薇”一番,說道:“怪不得你丫頭敢這般猖狂的對大爺說話,‘黃薔薇’,在江湖上,別人可能怕你,但我‘海煞星’柳自華,可不把你放在眼裡哪!”
  冷冷一笑,“黃薔薇”道:“姓柳的,在江湖上你也算得上個人物,姑娘與你無冤無仇,如果你執迷不悟,硬是要為了小事而大動干戈,以致毀了你好不容易掙來的一點小名氣,划算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冷聲一喝,“海煞星”道,“大爺就不相信你區區一個丫頭,有什麼通天本領,大爺就會讓你見識見識!”
  悅著身形一動,似想動手,忽又道:“但你丫頭如果願意改變主意,讓我們兄弟進寺裡,本大爺願意不與你計較,放你丫頭一馬!”
  俏臉蒙上了一層冰霜,“黃薔薇”似已動怒,緩沉的道:“‘海煞星’,你既知姑娘名號,便該知道本姑奶奶向來脾氣不好,你居然還敢如此蠻橫不講理,該殺!”
  一停之後,徐徐接道:“本姑娘之所以仁慈,若不是‘璇璣神尼’囑咐不得在此開殺戒,早就斃了你!”
  “璇璣神尼?”
  又一震,“海煞星”張口道:“她,她就是‘璇璣神尼’?”
  “黃薔薇”冷冷一哼道:“枉你‘海煞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惜也只是個睜眼瞎子罷了!”
  “璇璣神尼”似乎在江湖上名頭很響亮,只見那十餘條漢子個個面露驚惶之色。
  “海煞星”愣了半晌,轉首望了這座古老的寺廟,臉上忽又浮上了不相信的表情,他強作鎮靜道:“‘黃薔薇’,你別拿別人家的名號來嚇人!我雖然沒見過‘璇璣神尼’,但卻不相信會住在這等破舊之廟,你還是算了吧!”
  懶懶一抬眼,“黃薔薇”道:“所以說這就是聰明人和笨瓜的不同處了,你以為‘璇璣神尼’這等淡泊名利的出家人會住在高堂大廈裡嗎?”
  頓一頓,轉口道:“算了吧,信不信由你,事實上本姑娘壓根兒不用扯出‘璇璣神尼’她老人家,殺雞焉用牛刀,你能闖過本姑娘這關再說別的吧!”
  “哈哈……”
  “黃薔蔽”這番話顯然是激怒了“海煞星”,但見他仰首長笑,怒不可遏的道:“好!
  ‘黃薔薇’,就憑你這番話大爺就想和你比劃比劃!”
  “黃薔薇”聳聳肩,淡淡的一笑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這般的狂傲,直把“海煞星”氣得青筋直暴,陡地一聲大喝,宛如平地裡起了一個焦雷,震人耳膜嗡嗡!
  喝聲未完,只見“海煞星”碩壯的身子驀地憑空拔起,直撲“黃薔薇”!
  “海煞星”是怒極而發,這一撲的威力是非同小可;只是不過一彈指,他已直撲“黃薔薇”的面門……
  他顯然是想一開始就給“黃薔薇”來個下馬威,但見他拳腳交加,撲身的當中,已令人匪夷所思的搗出五拳十六腿!
  但只見拳腳掠處虎虎生風,端的是厲害!
  “黃薔薇”顯然是早有戒備,也不見她有怎麼大幅度的閃避動作,只是柳腰微旋,運足輕點,唰一聲,已電掣般的急躍去!
  頓見“海煞星”一連串的猛烈攻勢撲了個空……
  躲在暗角的邵真見兩人終於幹了起來,想抽身而出;但一想“黃薔薇”和“海煞星”與自己非敵非友,毫無關係,自己又何必強插一腳,硬找麻煩?不如隔山觀虎鬥,落得個清閑……
  但旋又想,看“海煞星”那般人個個橫眉豎眼,面露凶相,想必也不是怎麼個正派人物;雖然事不關己,但“海煞星”耍賴硬強要闖入尼姑庵,這就不對了,萬一“黃薔薇”不敵的話,在情理方面講,自己還是該助“黃薔薇”一臂之力才對的……
  但他又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黃薔薇”的武功他是看過,似乎用不著他的幫忙……
  但只見“海煞星”一聲暴喝之後,只聞鏘一聲,劃起一道弧光,已亮出了腰間的鬼頭刀!
  顯然是因為他一連串的全力猛攻不能傷到“黃薔薇”一根寒毛,而萌殺機!
  “黃薔薇”似乎料不到對方這麼快便扯出家夥,心知對方已動殺機。
  她雖是自忖自己武功高強,但對方決不是三兩下子便可打發之輩,也不敢掉以輕心,深怕犯了兵家輕敵大忌,招致大意失荊州之禍。
  更何況自己不過是第一次和“海煞星”交手,並不能知道對方武功的全部虛實;再說一旁還有十餘條虎視耽耽的兇巴巴漢子呢!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黃薔薇”面露謹慎戒懼之色,全師應敵,但她卻一直不亮出腰間的一對短刃……
  但只見兩條身影你來我往,快逾流星,令人眨不過眼來,戰況甚稱激烈,扣人心弦,緊張萬分……
  “海煞星”柳自華,果真有點來路,身手端的是不凡,尤其是一刀在手,更是顯得如虎添翼,猛不可當!一踢腿、一橫刀,招招式式有板有眼,俱不容忽視!
  “這廝還真有那麼兩下子啊!”一角的邵真看得出神,暗暗念道。
  只是“海煞星”那陣如狂風暴雨的一連串的攻勢,頓使“黃薔蔽”看來發發可危,那急翻激飛的片片刀光,仿佛隨時有噴起血光的樣子……
  倒真令人替“黃薔薇”捏了一把冷汗。
  “黃薔薇”始終只閃不攻,她的輕功好的不得了,身輕如燕,快捷如貓。
  是以“海煞星”的攻勢雖也凌厲,卻也不能斬“黃薔薇”於地;而“黃薔薇”看來是那麼險的穿織於“海煞星”的刀縫之間……
  正當此時,一旁的十餘條漢子中,忽有一人發話道:“欸呀,呆在這兒又冷又餓,可真不好受,咱闖進去,弄點吃的好不?”
  有一人回答道:“這怎麼可以?你沒看到老大正和人交手嗎?”
  原先發話的人又道:“這有什麼打緊,我們讓李三和陳五進去,咱大伙兒依然在這兒掠陣,不是一樣嗎?”
  他這話語引起了另外一人的附議,接口道:“對對,趙八說得對;咱他娘的和姓林的小子周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
  擺平了他們一票人,弄得了今個又累又餓又***冷,再不吃點東西,可真回不了老家了!寒二爺,趙八說得好,不妨讓李三和陳正進尼姑庵裡去弄些吃的東西來,而我們在這幫老大的陣,這不是很好麼?”
  那叫寒三爺的微微一猶豫,說道:“可是胡七你沒聽那‘黃薔薇’的臭妮子說裡頭的老尼姑就是‘璇璣神尼’嗎?這如何惹得了她!”
  最先發話姓趙的又開腔道:“欸呀,管***神尼鬼尼,咱闖進去就是,這有什麼大不得了的事兒!”
  臉色沉凝的一搖頭,寒二爺說道:“這不能視同兒戲,那老尼姑可是當今武林人物太字輩的,決不是你我能夠惹得起的……”
  話沒說完,那叫胡七的急急接口道:“寒二爺,你沒聽到老大說‘黃薔薇’說的是假的嗎?老尼姑那個瘟鬼像才不會是什麼神尼鬼尼的;就算***是,咱也要闖他一闖,否則咱們在這幹啥?倒不如掉頭就走,也省得惹了‘黃薔薇’那丫頭,寒二爺,你說是嗎?”
  一旁的趙八,也緊著接腔道:“是嘛,胡八可說得真是,寒二爺,咱們還怕他媽什麼?”
  那叫寒二爺的中年漢子俯首沉思,顯然是在考慮取捨;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禁不住胡七和趙八的慫恿催促……
  “黃薔薇”此刻雖和“海煞星”纏鬥,可是趙八他們的對話卻也依稀落到她耳中,”她不禁有點發急,萬一他們真的闖進寺裡去,她知道自己必定無法擺脫“海煞星”而去攔截他們,這樣一來,“璇璣神尼”勢必受到干擾,這是她很不願意的事情……
  她這一分神,差點兒沒吃著了“海煞星”的當胸一劍,橫腰一腿,急得她連忙狂躲暴閃……
  這當中,顯然寒二爺同意了胡七和趙八的建議 但只見兩名漢子飛身翻入院牆裡去!
  “黃薔薇”睹狀,情急的嬌喝一聲道:“狗賊!站住!”
  說著,嬌軀一扭,疾彈射去!
  “嘿嘿!丫頭,爺還沒和你玩夠呢!”
  一陣奸笑轉來,“海煞星”也眼明手快的攔住她的去路,不由分說的,唰唰兩劍,劈得“黃薔蔽”連退五步……
  這一來,可真激怒“黃薔薇”,但見她臉蛋蒙霜,一咬銀牙,怒道:“姓柳的!老娘不發威,還當真被你看成了病貓!”
  說著,雙手一按腰間劍柄,顯然她已動了殺意,就要亮出她的傢伙了……
  但就在此時,忽見那越進牆裡的兩名漢子,陡地哇叫一聲,雙雙被拋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可真使在場諸人齊齊一愣!
  但只見院牆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名俏生生的美男子。
  顯然,不用說那兩名漢子就是被這傢伙摔出來的了。
  “黃薔薇”抬眼一看,驚呼道:“吳公子,是你!”
  牆上之人正是邵真。
  原來他一看有人翻牆闖寺,忍無可忍,便也急忙躍進牆裡,把李三和趙正趕了出來。
  但只見他雙手環胸一抱,傲然站在牆頂上,有如鶴立雞群般的,令人有一般高不可攀的感覺,他微笑著和“黃普薇”招呼道:“柯姑娘,你不怪我多管閒事吧?”
  “黃薔薇”喜道:“哪裡,吳公子,謝謝你幫了我這個忙。”
  這時,那叫寒二爺的站了出來,伸手一指,冷道:“好啊’居然還冒出了這麼個大男人,原來也不過是班男盜女娼的狗東西,竟然也大言不慚地口口聲聲什麼佛門淨地,呸!”
  淡淡一笑,邵真回道:“這位仁兄,在下可不住在寺裡頭,閣下要不相信,請儘管到寺後的馬廄,那兒擺著在下的被褥草墊。”
  細目打量著邵真,寒二爺移動了一下他稍顯得臃腫的身子,冷冷一笑,道:“鬼話,你小子明明是在廟裡冒出來!
  不是麼?”
  聳了一下肩,邵真道:“這位老哥,話我講明了,相信不相信,那就是你的事了,莫不成要我掏心挖肝給你看嗎?”
  這話真氣人,寒二爺一聲也不吭,嗖地射出身子,猛地撲向邵真!
  寒二爺出手不打招呼,倒真令人感到意外,只一彈指間,他已撲到邵真胸前了……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只見邵真也不搭腔,冷不提防的就是一腳!
  他這一腳看似平淡無奇,一點兒也不起眼,寒二爺冷哼一聲,單手速揚,猛地五指箕張,扣向邵真送前來的腳踝……
  但邵真好像只是有意吊吊他,忽地把踢出的腳猛縮了回來,寒二爺顯然料不到有此一著,一把抓了個空!
  正在驚疑,耳中忽覺一陣強勁的破空之聲掃來,寒二爺臉色摹地一變,不用說他已知道邵真又踢出他另外的一腳了,心中直呼上當!
  這回邵真可帶著勁了,其速度之快,一忽已達寒二爺的面前了!驚懼中,寒二爺匆忙的一抬手橫臂擋去……
  啵!一聲輕響,拳腳對了個正著,誰也不吃虧,但寒二爺急飛的身形卻因此一頓,無法邁向牆頂,飄落於地。
  換句話說,在另一個角度講,寒二爺不能沾上牆頂,這回合該算是他落敗。
  但見寒二爺滿臉羞怒,正想發作,忽覺自己擋住邵真的腳掌的那支肐臂一陣隱痛,心中大詫,暗道:“僅僅一腳便這般沉猛剛強,這小子厲害啊!……”
  寒二爺正驚詫間,邵真懶懶的一伸腰乾兒,發話道:“其實這也是別人放屁,我在上風頭,不關我的事,你老兄別找我,正主兒在那,要過了她的關,便可進這廟。”
  一揚粗短眉毛,寒二爺道:“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既不關你的事,那你管哪門子的閒事來著?”
  一抬眼,邵真淡淡道:“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這般吧。人家的寺廟不讓你進,你就別進,這不是挺簡單的嗎?今兒個對換個立場,如果你老兄的家,別人硬要強闖你又作何感想不呢?”
  寒二爺大怒道:“放狗屁!”
  做了個鬼臉,邵真道:“好,好,你就當我放屁,你狗屁就是了。”
  “黃薔薇”聽得掩唇輕笑一聲……
  寒二爺卻羞怒萬分,大罵一聲:“狗小子!”
  身形一動,便要撲身而上……
  邵真伸手一擺,道:“慢著!”
  按住身形,寒二爺抬眼看:“怎麼,怕了?”
  聳了下肩,邵真道:“猛虎對羊群,何懼之有?”
  寒二爺一聽,氣得咬牙切齒,邵真沒理他退自接著道:“我說過,這不關我的事,其實我也不過是個過路客而已,咱犯不上拼個你死我活,打得鼻青臉腫,那可劃不來啊。你要我不管事可以,只要你們光明正大的打敗那位姑娘,在下決不敢攔阻。”
  一直往邵真瞪眼瞧的“海煞星”突然道:“好!老二,你退下去,待我擺下眼前這妮子再說。”
  寒二爺聞言退下,但仍惡狠狠的朝邵真瞪了一眼,似是心有未甘。
  邵真朝他齜了下牙,古怪的笑了笑,依然站在院牆上一晃刀鋒,“海煞星”兩目一睜,道:“‘黃薔薇’,亮出你的傢伙,刀上見高下!”
  倏揚柳眉,妙目一瞪,“黃薔薇”哼聲道:“‘海煞星’,別把自己抬得太高,姑娘是看在佛爺的面上不想殺你,否則姑奶奶亮出兵器來,你早就沒命了。”
  一挫牙,“海煞星”熊腰猛旋,墓地撲向前去,口中大喝道:“臭妮子!看你狂妄到什麼時候?”
  話聲中,人已撲近了“黃薔蔽”,刀鋒一轉,急切而下!
  “狂妄的是你!”
  “黃薔薇”張嘴之時,人已滴溜溜的滑開出去,但倏又反撲前去,但見她猛地一抬腳,竟然踢向“海煞星”冷森森的鬼頭刀!
  這確實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海煞星”一愣之後,隨即加速加勁劈下,口中冷笑著道:“找死!”
  但他話沒說完,“黃薔薇”踢出的一腳,招到半式倏又一變,摹往旁一拐,一蹬!
  這一拐,讓過了銳利的刀鋒,一蹬,正中踢著了刀面。
  “呀呀呀,小騷貨!”皺眉怒叫,“海煞星”只覺刀上一重,差點沒掉落於地,人也噎噎噎地退了兩步……
  “小妮子,端的是好功夫呵!”邵真居高臨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對“黃薔薇”的空腳入白刃,暗暗心折不已。
  一臉的罩不住,“海煞星”羞怒至極,大喝一聲,再次撲向“黃薔薇”!
  人撲起的當中,卷起了漫天刀影,光耀刺眼,呼呼生響,刀氣凌人!
  這一撲比上回有過而無不及,厲害!
  但“黃薔薇”這回卻也不再閃避,她妙目圓睜,貝肯輕咬唇皮兒,輕巧的翻騰著……
  只見“海煞星”的招式雖也凌厲,不知是否被“黃薔薇”已摸透,抑或是“黃薔薇”全神應敵之故,“海煞星”一串的猛攻非但不能傷“黃薔蔽”之一角,即連通退她也不能!
  “海煞星”的一招一式都叫“黃薔薇”躲過去,她看起來是那麼驚險的,又似乎是這般輕描淡寫的穿梭游移於刀縫中……
  “海煞星”愈打愈寒,他想不到“黃薔薇”武功的高強超出他的預料這般的多,他可以說是用盡全力了,即連她的皮毛也沒摸著,而對方既不亮兵器,也沒有用力,就這樣的與自己周旋,而自己不僅沒佔一點便宜,還隱隱居於劣風下勢哩!
  心念既定,“海煞星”毫不猶豫地抽身滑開去……
  微感一愣,“黃薔薇”睨眼道:“怎麼,不行了?”
  抬手拭去額上隱隱汗珠,“海煞星”透了一口氣,說道:“‘黃薔薇’,爺還有要緊事情辦,今天,算你行,改天,再好好整整你!”
  大感意外,“黃薔薇”隨即道:“‘海煞星’,你很識時務。”
  狠狠一瞪眼,“海煞星”哼道:“你別得意,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就是!”
  淡淡一笑,“黃薔薇”不屑道:“隨時隨地,姑娘領教你姓柳的。”
  大刀回鞘,“海煞星”忽又抬頭向邵真道:“這位朋友可否留下萬兒,以期日後回報!”
  一連揮手,邵真道:“免了,免了,冤有頭債有主,這檔子事不關我事,別把我扯進去,行個好,好嗎?”
  邵真裝模作樣引得“黃薔薇”輕聲嗤笑,卻使“海煞星”難堪非常,也怨毒的道:“朋友,你夠意思,我記住你就是了!”
  說吧,又瞪了邵真一眼,才飛身離去,自然,那些漢子也隨後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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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望著他們消失在遠處,邵真這才輕靈的躍下牆來。
  他堆笑朝“黃薔薇”微微一抱拳,道:“柯姑娘,好功夫啊。”
  “黃薔薇”輕盈的走近來,也朝邵真抱了一拳,嬌聲道:“哪裡,多虧吳公子幫了忙。”
  “舉手之勞吧。”淡淡一笑,邵真轉口道,“‘海煞星’那傢伙真蠻橫的狠,是怎麼個來路的人物?”
  盈盈一笑,“黃薔蔽”道:“瞧他門那種扮相,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在黑道上他還算很活躍哩。”
  微微一停,轉了一下眸子接道:“吳公子不曾聽說過他們嗎?”
  邵真搖了搖頭,正想說話,忽聽寺裡傳來陣陣鐘聲,聲音沉緩清脆,緊接著升起一片的誦聲和木魚聲。
  剎時,這隆冬的早晨顯得非常的莊嚴,肅穆兩祥和,方才的一股子殺伐味被掃得一乾二淨……
  邵真只覺自己充滿困惑、疲乏和沉悶的心胸也剎時像是開朗起來。
  他不自覺的沉浸在那輕揚柔和的念經聲,和輕快而有節奏的木魚聲裡……
  他忽然覺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在哪裡也聽過這種聲音……
  忽然,他輕輕的顫慄了一下!
  那張模糊的臉龐又浮上了腦際!
  一下子,他深深的感覺到那張臉龐好熟悉好熟悉啊!
  “吳公子。”
  突然一陣嬌滴滴的聲音驚醒了他。
  他哦了一聲,他覺得好掃興,他抬眼向“黃薔薇”望去,投以詢問的眼光,並不開口……
  “黃薔薇”顯然沒有發現他的不悅,她歡愉滿臉的道:“吳公子,我發現你很像一個人。”
  一怔,邵真道;“你說我像誰?”
  掠了一下鬢髮,“黃薔薇”道:“我奇怪我怎麼會想到這,其實哪,你比那人要斯文多了……”
  心中如鼓般跳,邵真截口道:“柯姑娘,那人是誰?”
  見邵真一副緊張的樣子,“黃薔薇”掩嘴輕笑道:“我不過是說著玩的,你別這麼緊張嘛!其實我說像你的那個人我也沒正面看過他,只不過是驚鴻一瞥,看過他的背影側面罷了。”
  邵真當真的緊張起來了,他迫不及待的道:“請你告訴我那人是誰好麼?”
  “黃薔薇”見他這樣子,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她瞧了瞧他,不解的道;“吳公子,我不過說著好玩的,您好像
  正說著,門忽地被打開,“璇璣神尼”緩步走出來。
  兩人不自在的中斷談話,“黃薔薇”飛快的走到她跟前含笑道:“師太,那些賊人已走了。”
  慈祥一笑,“璇璣神尼”道“這是意料中之事,有小霜你在,他們膽敢不走嗎?”
  撒嬌似的搖了搖頭,“黃薔薇”嬌道:“多虧這位吳公子幫了忙,我才沒這麼大本領呢。”
  “哦?”
  輕哦一聲,“璇璣神尼”撩眼望去,單掌一豎,稽首道:“多謝這位檀越了。”
  邵真還禮道:“法師言重了。”
  張望了一下,“璇璣神尼”噫一聲道:“怎不見另外一位女施主呢?”
  邵真忙道:“嗅,她,她臨時有緊急的事先走了,來不及向法師您說一聲,冒昧之罪,在下謹此代為致意。”
  “璇璣神尼”說了聲“哪裡”,道:“施主請入內奉茶。”
  仰首望瞭望天色已大白的天際,邵真道:“多謝法師,天已現曙,在下俗事纏身,不便打擾,請容在下就此告別。”
  說吧,雙拳一抱。
  “璇璣神尼”挽留道:“施主請用過早膳再上路吧。”
  邵真心系洛陽,不想再多耽擱,當下便道:“不了,在下就此即刻趕路,留宿大恩,容後再報。”
  杏眼微凝,“黃薔薇”抿嘴道:“吳公子,此行是否到洛陽?”
  一怔,邵真道:“姑娘怎知道?”
  盈盈一笑,“黃薔薇”道:“你不是要找‘六魔煞’麼?而他們人在洛陽,難道你不去洛陽嗎?”
  邵真笑道:“姑娘心挺細的哪。”
  “黃薔薇”道:“不,這是因為我也要找‘六魔煞’的啊。”
  輕拍了一下額角,邵真道:“我差點給忘了。”
  “黃薔薇”笑道:“我們目標一致,何不同行?”
  邵真受寵若驚似的忙道:“那太好了,有姑娘同行,在下就不怕半路有盜賊了!”
  白了他一眼,“黃薔薇”嬌笑道:“得了,吳公子別挖苦人好不好?”
  邵真故作正經道:“在下說錯了麼?姑娘一身絕世武功,與姑娘同行,在下自然感到安心的了。”
  微鼓兩頰,“黃薔薇”佯嗔道:“算了,我雖沒見過公子大顯身手,但方才的牛刀小試,可瞞不了我的眼睛,吳公子,你是真人不露相哪!”
  打了聲哈哈,邵真道:“姑娘過獎了。”
  “璇璣神尼”從旁道:“施主既願與小霜同行,就請入寺用膳後再啟程吧。”
  邵真這時忽然想到還沒問清自己像誰,說不定她說的那個人真的就是自己呢!於是他便答應了下來。……天光大白,風已停了,雪也沒下,只是寒冷依然。
  萬重山腳下出現兩騎,一男一女正是邵真和“黃薔薇”柯月霜。
  他倆在“萬重寺”用過早齋,使告別了有仙風道骨的“璇璣神尼”。
  “黃薔薇”看來精神顯得相當好,雖然她經過了一場說小也不很小的格鬥。
  只見她大紅襖,淺紅緊褲和紅統靴,一身紅,顯得青春豔麗,尤其是胸前左襟繡有一株栩栩如生的黃色薔薇,更添嬌媚。
  但邵真看來卻不怎麼好,面色晦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也難怪他,他的際遇也實在夠他煩,夠他愁的了。
  “黃薔薇”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見邵真沒有接腔,側首望向他,微感到困惑的道:“吳公子,你好像心中有事?”
  邵真強笑道:“沒有,我只是在億念我那兩位被六魔煞’殺死的朋友。”
  “哦。”
  輕哦一聲,“黃薔薇”接著道:“你那兩位朋友是誰?是怎麼被‘六魔煞’殺死的?”
  邵真原本不過是想敷衍她幾句,事實上他所想的何止是那些!
  本來邵真和“黃薔薇”是完全扯不上關係,既非親也非友(如不是邵真信口戲弄她稱自己是“百絕幫”主的“朋友”,“黃薔薇”不砸爛他的頭才怪哩!),所以他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她。
  邵真只是把“劍中寶”和“大憨俠”的死簡略的講了講。
  “黃薔薇”聽完,嫣然一笑,安慰著他道:“人死不能復生,吳公子您也別太過悲傷,到了洛陽,把‘六魔煞’一個個給宰了,那不是一項大快人心的事嗎?”
  邵真向她感激地笑笑,隨即道:“柯姑娘,你說我像誰?”
  掀動著眼簾,“黃薔薇”道:“你還念念不忘我那句話?”
  神色略為緊張,邵真道:“我只是好奇罷了,我不相信我和誰長得很相像。”
  嬌笑一聲,“黃薔薇”掠了一下鬢髮道:“其實那人我也不認識,我說過我只是看到那人的側影背面。”
  哦了一聲,邵真臉現失望之色……
  “黃薔薇”忽又道:“如果你是那人的話,那我就對你的懷疑更加深了。”
  邵真神情一震,隨即裝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道:“柯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黃薔薇”揚揚柳眉道:“那人我雖不認識,但在武林上名聲並不怎麼好,如果你是他,我決不相信你是幫主的朋友了。”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邵真接著又道;“你懷疑我不是令幫主的朋友?”
  嬌笑一聲,“黃薔薇”瞟了他一眼道:“當然了,我必須懷疑你,我怎能全相信你呢?”
  側頭望他,邵真有趣的道:“為什麼?”
  “黃薔薇”淡淡的道:“很簡單,如果你不是幫主的朋友,那我就沒有被你騙去,萬一是,也表示我保有警覺心,不是一個傻瓜。”
  說完,回首望他,嬌俏的道:“你說是麼?”
  邵真感到好笑,但心中也佩服她精靈老練,他道:“說的也是,在江湖上跑麼,防人一點總是好的。”
  頓了一下,接著問道:“柯姑娘,你既然不相信我,為什麼要和我同行呢?”
  “黃薔薇”笑了笑道:“我沒說不相信你,我只是懷疑你啊,懷疑多少含有點相信的意味,是不?”
  撫了撫凍得發麻的手背,邵真呵了一口氣道:“那你是在調查我嘍?”
  “黃薔薇”不否認的道:“當心別露出馬腳啊!”
  邵真感到很有興趣,他望著她道:“你既然懷疑我,又為什麼要告訴我呢?暗著來調查不是比較好麼?”
  聳一下肩,“黃薔薇”轉動了下眼珠子道:“我不在乎,如果你是說謊,我總是要知道的,紙包不住火,對不?”
  邵真笑道:“如果我真是騙你,你怎麼辦?”
  歪首睨了他一眼,“黃薔薇”道:“你說呢?”
  邵真想了一下,含笑道:“總不會殺我吧?”
  噘了一下紅紅的嘴唇,“黃薔薇”道:“那很難說哪,你以為我不會這麼做嗎?”
  一席話談下來,使邵真對她不得不重新估價,使他覺得“黃薔薇”這妮子不僅武功厲害,人美,而且更精!他不敢再小看她了,無形中他有了一股戒慎之心……
  “我想你該不會這麼做吧?”邵真心中雖如此想,口中仍繼續說道。
  “哦?”“黃薔蔽”輕哦一聲,似是感到很驚異,她斜著螓首,凝視著邵真道:“何以見得?”
  邵真避過她的視線,只覺她的眼神利快如箭。
  邵真望著前方,漫不經意的道:“就算我騙了你,也算不了什麼深仇大恨啊!”
  “黃薔薇”一直瞪視著他,仿佛是要看穿他的心底似的,她停了好一下子,才慢吞吞的道;“被騙,對我來說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邵真道:“我最好現在離開你。”
  一怔,“黃薔薇”道:“怎麼?這麼說來你當真的是在騙我了?”
  邵真搖頭道:“我不喜歡人家這樣懷疑我。”
  “黃薔薇”道:“如果你是真的,又何必怕人懷疑?”
  眨了眨眼,接著又道:“當然啦,你要離開我是不能攔阻你,請便!反正你說的話我遲早會證實的。”
  邵真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我們不說這,還是回到原先的話題吧,你說像我的那個人你不認識,你又怎知道他的名聲不太好呢?”
  “黃薔蔽”道:“是旁人告訴我的。”
  心中猛地一緊,邵真脫口道:“他叫什麼?”
  “黃薔薇”道:“他叫……”
  方一開口,忽地胯下坐騎揚蹄嘶鳴!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黃薔薇”與邵真大吃一驚!
  “黃薔薇”猛一抬頭,忽見眼前路當中橫躺著一人!
  那人面向地的蜷曲著,一動也不動,一層厚厚的雪花罩住了他玄青色的大袍。
  邵真和“黃薔薇”見狀,不由分說雙雙躍下馬來,邵真走近前去把那人的頭翻過來用手扶住他的頸子……
  那人看來滿臉老像,至少有半百以上了,邵真拂去他臉上的雪泥,只覺手上觸著是一片冰冷,邵真懷疑他是否死去了,趕忙探手摸摸他的心口,但感覺不出有什麼跳動“黃薔薇”蹲下嬌軀,望瞭望青袍老人的面孔,忽低叫道:“啊!他是洛陽‘龍虎鏢局’的二當家‘虎形劍’段少華!”
  “你認識這人?”
  邵真問了一句,手上並沒有停止,一顆一顆解開他的胸前的衣扣……
  “黃薔薇”是女兒家,連忙把嬌軀轉過去,口中說道:“是的,這人我曾見過幾次面。
  提起‘龍虎鏢局’,那真是鼎鼎大名,無人不曉,尤其是他哥哥大當家的‘龍形劍’段仲堯,更是名滿夭下……”
  這時邵真把耳朵附在青袍老人 “虎形劍”段少華被敞開的胸口上,他凝神了一陣子,忽道:“心脈還有些微
  的跳動,試試看。”
  說著,仰首把他的衣服扣上,朝“黃薔薇”問道:“柯姑娘,你身上有沒有創藥什麼的?”
  “黃薔薇”轉過身來,頷了一下螓首道:“有,有,但你確定他是受傷嗎?可外表看不出有傷口,也可能是凍倒或餓倒也說不定呢?”
  邵真臉色凝重道:“是內傷,嚴重的內傷。”
  輕哦一聲,“黃薔薇”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鋼盒子,取開蓋子倒出了兩顆黑色藥丸,“黃薔薇”遞給邵真道:“捏開他的牙關,給他吞下去就行了。”
  邵真照著她的話做,把藥丸讓“虎形劍”吞下後,便開始在他身上用力推拿。
  邵真的雙掌凝聚著功力,在“虎形劍”的要穴推拿,藉使藥力加速見效。
  邵真很賣勁的推搓,但過了片刻之後,只見他寬闊的額角也沁出了些微的汗珠,卻不見“虎形劍”醒過來,即連一點甦醒的樣子也沒有!
  邵真不禁有些兒氣餒,他轉首向“黃薔薇”道:“柯姑娘,你的藥丸有效嗎?”
  “黃薔薇”一臉凝重,她道;“只要五臟不離位,當是有效的,你該知道‘復神九’是我們‘百艷幫’最好的一種傷藥,要真不行,那也沒辦法了。”
  一頓,接著又道:“我希望能救活他,這不僅是因為‘龍虎鏢局’和我們‘百艷幫’一向處得很好,最主要是他們兄弟倆是當今武林出了名的重義氣的好漢,這種好人怎能讓他死去?”
  輕一搖頭,邵真道:“我看八成不行了,方才我聽他的心脈時,似乎已有斷裂的樣子。”
  “黃薔薇”聞言啊一聲,道:“這就沒救了!”
  緊跟著又說道:“再試試看,說不定有奇蹟出現呢。”
  邵真已經滿頭大汗了,他苦笑道:“那你趕快禱告神明吧。”
  “黃薔薇”聞言,竟當真朝天一跪,雙手合什禱告起來,只聽得她口中輕念道:“蒼天有靈,高高在上,賤女柯月霜向您祈求讓‘虎形劍’段少華這位好人活起來……”
  邵真覺得好笑,可是正當“黃薔薇”口裡念念有詞之時,手中忽覺一動,他喜道:
  “啊!他動啦!”
  “真的?”“黃薔薇”聞言大喜,連忙停止禱告,轉過身來急道:“吳公子,段老前輩活過來了嗎?”
  邵真更加緊,更用勁的在“虎形劍”周身各要穴推拿,只見他雙掌快速游移,掌影如飛,撩人眼花。
  邵真抖動了一下喉結,低聲道:“我想大概是……”
  正說著,忽聞昏迷的“虎形劍”哇了一聲,吐出了一灘血!
  邵真一個躲避不及,竟被吐了個滿頭滿臉!
  “真個要命!”邵真摀著臉站起來,苦著臉嘟噥了一句,只覺濃烈的血腥味使得他也想吐。
  “黃薔薇”卻臉色一變,脫口道:“啊!完了,這是迴光返照哪!”
  邵真掏出一條絲巾,用力擦淨臉上粘膩的血漬,然後蹲下身子望瞭望“虎形劍”,凝聲道:“不錯,這顯示他的內臟已破裂,我們的力量只能到此為止,柯姑娘,他可能馬上就醒來,但也就只那麼一下子,你把握住時間問問他是誰幹的。”
  “黃薔薇”悲戚的點點頭。
  就在這時,“虎形劍”忽地輕輕的哼了一聲,緊閉的眼簾抬動了一下……
  “黃薔薇”連忙俯近身道:“老前輩!老前輩!”
  又哼了一聲,“虎形劍”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但兩眸無神,空洞虛泛,直愣愣的……
  “黃薔薇”悲戚的道:“段老前輩,我是‘百艷幫’的總護法‘黃薔薇’,是誰幹的?”
  “虎形劍”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陣子,微張的嘴忽地吐出了大量的血!
  “黃薔薇”抑住心中的悲憤,雙手猛搖他的肩胛,大聲道:“段老前輩,快說啊,到底是誰幹的?”
  經過這麼一搖,“虎形劍”似乎是清醒了一點,他痛苦萬狀的哦了一聲,艱辛的抬起右手,巍顫顫的向前指去,張了張口,吐了一個字:“超……!”
  突然猛地咳了一聲,大口的血噴嘴而出,“虎形劍”的臉孔痛苦的抽搐了一陣子,翻了翻眼,頭騰地往旁一偏……
  “段老前輩,段老前輩……”“黃薔薇”見狀,用力搖他的身體,大叫著。
  可是“老形劍”卻寂然不動。
  邵真把視線移向他處,淡淡的道:“柯姑娘,他死了。”
  “死了?”“黃薔薇”凝視了“虎形劍”一陣子,才緩緩站了起來,哺哺自語道:“死了?這等好人居然死得這麼慘?”
  邵真的表情顯得很淡,很靜,似乎生與死他已看得很透了,何況眼前的人和他毫無關係。
  他一言不語的抱起“虎形劍”的屍首往林里一放,蹲下身子,五指箕張,猛地戳入地下,但只見腕脈以下之掌俱沒於地!
  “黃薔薇”跟上來見狀,訝道:“吳公子,你這是做啥?”
  邵真用力一扳手,地下現出了一個小窟窿,但只見他那雙手完好如昔,像雙鐵鏟似的,他不理“黃薔薇”,把另外的一只也插進地裡去,一掘又是一個窟窿出現!
  “黃薔薇”看傻了眼,連道:“好功夫!好功夫!”
  忽又道:“吳公子,不用埋葬了……”
  一愣,邵真停止挖掘,側首道:“柯姑娘莫非要讓他暴屍荒野?”
  “黃薔薇”搖了搖螓首,含悲道:“不,我要把段老前輩的屍體帶回洛陽,交給他哥哥嚨形劍’老前輩安葬。”
  邵真驚訝道:“洛陽離此有數日路程,恐姑娘未至屍體已發臭矣!”
  一頓,俏臉露出堅毅之色,繼道:“縱算屍臭,我亦不怕,我怎忍段老前輩埋骨異地?”
  “黃薔薇”仰臉道:“你如果了解段老前輩的整個為人,你就會覺得我這般做實在算不得什麼,再說‘龍虎鏢局’與本幫素來修好,且常加惠於本幫,我今日不見則罷,既已看見,怎敢置身於事外?萬萬不能!”
  走出樹林,“黃薔薇”一下躍上馬鞍,邵真急問道:“姑娘做啥?”
  “黃薔薇”道:“這就趕赴洛陽!”
  邵真道:“段老前輩臨死時指了指前面,似想說什麼,姑娘不去看個究竟?”
  “黃薔薇”嗅了一聲道:“嗅!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給忘了呢!”
  邵真跨上馬背,指道:“他指的是前方。”
  兩人驅馬前去,不一會,發現左旁林中有一鏢車,上前一看,只見約莫十來具屍體東倒西歪的橫躺著,俱皆中箭而死。
  邵真和“黃薔薇”下馬察看,但見諸人皆死去多時,屍體已冰硬。
  縹車初看是一輛,近看卻又發現兩輛翻覆於地,都已破損,每輛鏢車兩匹拉馬,也皆中箭而亡。
  兩人翻看鏢車已空空如也,只於地下尋得一縹旗,上寫“龍虎鏢局”四字。
  “黃薔薇”悲憤道:“這是劫鏢!”
  邵真道:“劫鏢者顯然不是一兩個人,他們先以暗箭偷襲,射殺眾人,後圍毆段老前輩,但被段老前輩負傷脫走。”
  “黃薔薇”接道:“不錯!這顯然不是仇殺,他們並不是追殺段老前輩,只搶了東西便去!”
  邵真低首望瞭望四周,低沉道:“劫鏢者似乎沒留下一點痕跡。”
  “黃薔薇”也望瞭望凌亂的現場,道:“手法乾淨利落,明明是高手,何況段老前輩勇冠衰宇,這絕非是普通人幹的案子!”
  一停,接著道:“我必需火速到洛陽告知‘龍形劍’!”
  邵真忽道:“柯姑娘,你這就去吧!這裡交給我好了。”
  一愣,“黃薔薇”訝道:“吳公子,你不一道去嗎?”
  搖一搖頭,邵真笑笑道:“不了,沿途我還有些事必須料理,再說這等事我這局外人如插上一腳,總是多餘的。”
  “黃薔薇”張了張口,似想說什麼,忽又改口道:“既如此,這就告別了。”
  說著,粉拳一抱,即策馬馳去!
  待邵真抱拳說聲請時,“黃薔薇”嬌美的身影已沒在一片黃塵裡了……
  眨眨眼,邵真說了聲:“急性子啊!”
  逐轉身將眾人掘了個大坑埋妥,這一耽擱已近晌午了。
  因為人多,當然坑就大了,邵真當然不願用手挖,掏出“一剎刃”可就省事多了。
  一切事畢,邵真略事休息一會,即在一棵樹底下食用“萬重寺”“璇璣神尼”為他準備的冷齋。
  他一面吃,一面自思……
  老實說“虎形劍”等人之死,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沒有必要與“黃薔薇”趕赴“龍虎鏢局”,硬管上這檔子事為自己添上煩腦,“找回自己”是他首要目標,在這之前,他決不管任何閒事!
  但他忽然後悔沒和“黃薔蔽”同行了,因為他究竟還沒問出像自己的那人是誰,是不是就是自己?
  他真有點懊惱了!
  可是回頭一想,和她分手也是好的,萬一“黃薔薇”知道自己不是“百艷幫”主的朋友,準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正當他吃著,想著,忽然一陣緩沉的蹄聲傳來……
  邵真本能的抬頭望去……
  只見眼前好幾丈遠處緩緩走來單人一騎。
  邵真忽然看得目不轉睛!
  眼珠裡的瞳孔倏地睜大!
  他張大著嘴,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呆若木雞。
  可是他的腦海裡卻洶湧澎湃,激盪起伏!額角,鼻尖已出現了汗珠,鬥大的!
  忽然,那人啊一聲,勒住坐騎,木愣愣的瞪來!
  邵真那睜大了的眸孔一直沒有縮小,他把那人完全的捕捉於眼底 瘦瘦高高的身形,馬臉般的長臉,八字兒眉毛,深黑的眼眶,鷹鉤鼻子,以及厚黑的唇皮兒 這一張算起來該是很醜的臉孔,如針如刺般的送到他波濤滾滾的腦海裡!
  那人愣一愣,忽地一轉馬首,便想馳去……
  驀地!邵真暴喝一聲:“站住!”
  那人猛地一驚,似是駭懼非常,緩緩的又轉過了頭來。他看來是頂多四十的中年人,身上穿著一襲華麗錦袍,但腦瓜子上卻戴著一頂很不相稱的貂皮瓜帽,以致令人有股古怪滑稽的感覺。
  他臉上此刻的表情只是驚與駭!
  邵真忽然緩緩站起身來,他仰天用力的透了一口氣,唇角牽起了一個帶著顫抖的笑容,他陰悔而迷茫的兩眸倏地射出一股神光,那股神光強而有力,清而明!渾沌噩然的腦海裡也激騰得剎時開明起來!
  他,終於知道自己叫邵真了 他終於恢復從前的記憶了!
  哦?這又為什麼呢?
  拂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慣有的微笑又浮在唇角,邵真向那人招呼道:“老友,多時不見,不想敘敘麼?”
  一骨碌滾下馬,那人朝邵真誠惶誠恐的打揖到地,浮笑道:“小邵,想不到在這裡會碰著你。”
  邵真神采飛揚的一軒眉,輕笑道:“那當然是了,如果讓你想到的話,咱們碰不成面了,你說對不,老友?”
  邵真左一句老友,右一句老友,叫得怪親熱的,可是那人卻一臉的不自在,打了一聲幹哈哈,咳聲道:“小邵,我們是老朋友一場了,你怎麼說這般話來啊?說真個的,我一直在找你哪!”
  邵真哈一聲道:“真的?”
  那人連忙道:“當然是真的了,小邵,你不相信我麼?”
  邵真嘖了一聲,齜齜牙道:“噢,不,不,我怎會不相信老朋友呢?”
  一頓,怪異的睨著他接道:“只是不知道老友有何貴幹哪?”
  那人走上前來,一面搖擺著雙手道:“小,小邵,我知道你還記得上次‘牧家堡’那件事,其實那次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並非我不夠意思,實在是我手頭緊了些,老妍頭又催著要,我只好多拿了點,小,小邵,你不見怪吧?”
  邵真緩緩搖了搖頭,微笑道:“這是什麼話?老友,你把我看成這般小氣麼?其實我有今天,還不是蒙老友開竅指教,所謂飲水思源。老友多拿了些,這是理所當然哪!”
  那人喜形於色,連道:“小邵,我真沒看錯人,當初我決定把我的‘祖傳秘訣’傳授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最夠意思的人了。”
  扯動了一下嘴角,邵真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到現在我還不太明白,那次老友你又為什麼不告而別呢?”
  那人臉色一變,支吾了兩聲,隨即浮上一層老姦巨猾的笑容,他哈哈一聲道:“小,小邵,你是知道我那個老姘頭是個十足的母老虎,我最怕她不過了,她限時要我送銀子去,我實在是來不及向你說一聲,所以我就先離開牧家堡了……”
  說著,兩國上下一轉,改口道:“小邵,上次我們一共贏了五萬多兩,你知道我輸了一些,是四五千兩吧,扣除起來是五萬平平,拆帳起來,你我各均分二萬五!貼回你的五千,你是該得三萬兩。”
  口中說著,從懷裡拿出了一大疊的飛錢,那人低頭數了數,抽出四五張來,遞給邵真道:“哪,這是你的,小邵你收下吧。”
  邵真接過去,翻看了一下,笑道:“噢,老友挺得意的嘛。”
  那人笑道;“老樣子,者樣子罷了。”
  邵真突然把那些飛錢遞回去,道:“拿去。”
  猛然一愣,那人道:“小邵,你,你這是……”
  輕嗤了一聲,邵真皮笑肉不笑道“我說過我無所謂那人吶吶道:“小邵,這是你該得的份啊?”
  淡淡一笑,邵真把飛錢塞到他手裡,道:“算是你當初教我的拜師金吧。”
  “這,這……”那人似是猜不透邵真的心意,一連“這”了幾聲,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邵真的臉色突然一沉,陰鷙怖人,他轉過身去,背向那人冷沉發話道:“在‘金銀幫’裡,你出賣明姑娘的事情又怎麼講?”
  邵真此語一出,那人神情猛的一震,啊的一聲,張口結舌說不上話來!
  邵真依然背著身,聲音漸漸轉寒:“‘毒心郎中’,我的老友,怎麼,不好解釋是麼?”
  “毒心郎中”?原來那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賡?
  這就怪不得了,邵真怎麼忽地能夠恢復記憶,原來就是碰著了“毒心郎中”啊!
  “毒心郎中” 當今武林道行最高的賭徒,他身懷“絕技” 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的高超詐賭絕技。
  他是無賭不精,無賭不詐,無賭不贏也!
  在賭圈裡,他是太出名了,是以只要賭徒門一聞“毒心郎中”,泰半裹足不前,不敢與之聚賭。
  所以,當他名頭最順的時候,也是他最潦倒落魄的時候,何以故?蓋沒人願意和他共賭也。
  三年前吧,“毒心郎中”不幸碰到了一班“吃紅”的地頭蛇 這實在是因為他閣下的武功太糟糕的緣故,他被地痞流氓“吃紅”是很通常的事,但那次沒有人願意和他賭,沒贏錢,“紅”照吃,又正逢他老兄最潦倒之際,哪來“紅”呢?
  幸好適時邵真和明毓秀為他解了這個圍,在那個時候,邵真和明毓秀兩人的“鬼見愁”
  和“艷屠煞”已頗有名氣打發那般毛頭角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自是,“毒心郎中”對邵真明毓秀的援手感激萬分。
  他忽然覺得自己必需要有武力做後盾,而且要有“合夥人”。
  這也是他所謂的“人窮智通”吧,他發現邵真和明毓秀在江湖上是那般的有名氣,他假如和他們合夥有以下幾個好處:
  一,可以免去被吃紅吃黑的敲竹槓;二,把賭技教給他們倆,一同下去賭,他可以不必贏,甚至可以大輸特輸,當然邵真和明毓秀是必需贏的,然後“坐地分贓”,如此,只要他不再常常贏,人家便敢和他賭了。
  這也可以算是“毒心郎中”報邵真和明敏秀的援手之恩,也可以說是為了他本身的利益,他破例把詐賭傳授給邵真和明毓秀。
  這便是邵真和明毓秀賭徒生涯的開始,也許他倆本身也具有賭徒的料子,沒多久,他倆是青出於藍,冰寒于水,個中技巧反凌駕“毒心郎中”之上。
  他們三人一夥,算是合作得天衣無縫,元寶滾滾而來。
  但“毒心郎中”有個壞毛病,手腳有點兒不乾淨,時常或多或少會多“拿”了點。
  邵真和明敏秀也不太計較,只要“毒心郎中”不“拿”得太兇的話,反正竅門是他教的,兩人假裝不知。
  可是有一次在“牧家堡”豪賭時,“毒心郎中”卷款而逃,至此三人便算是拆了夥。
  之後,邵真和明毓秀也分手,獨自到西疆去。
  明毓秀到“金銀幫”大賭大贏時,不想“毒心郎中”一看便眼紅。暗地裡擺她一道,害得明毓秀幾乎命喪黃泉,幸賴邵真救走……
  邵真和“毒心郎中”“合夥”的日子,算算大概有兩年多,兩年多,七八百個日子,這不能說很短,他對邵真而言稱得上是一個很“知交”的朋友。
  不想,在此時此地兩人竟會碰頭,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這次重逢,對邵真而言是太重要了 它啟開了邵真的記憶之門!
  當邵真乍見“毒心郎中”時,他第一個感覺便是眼熟,忽然整個腦海在翻騰,激盪,衝擊……就仿佛要炸裂了開來似的!
  他覺得頭痛非常,痛得汗珠直沁,就當他覺得受不了的當兒,他彷彿聽到嗡然一聲,整個腦海忽然平靜清明下來,他馬上想起來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賡!
  就這樣,仿佛是不費吹灰之力似的,邵真終於恢復了他所喪失的記憶!
  所以,雖怪“毒心郎中”見到邵真竟然呆住了,而且想掉頭便跑,實在是他做賊心虛哪……
  “小,小邵……”
  “毒心郎中”語塞了一陣子,吞吞吐吐道:“我,我怎敢出賣姑娘呢?你大概是誤會了吧……”
  邵真倏地一轉身,滿臉怒氣騰騰的瞪視著他!
  “毒心郎中”嚇得臉都發白了!
  冷冷一哼,邵真道:“姓邵的!顧念你賭術上算得上是我師父,但三萬兩已斷絕了我們之間的恩義!從今以後,我們算是陌生人,你不要再惹惱了我,否則叫你好看!”
  臉色轉青,“毒心郎中”嘴唇打著顫,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
  邵真透了一口氣,接道:“至於你閣下出賣了明姑娘的事,我想當她遇見你的時候,你會知道她會怎麼辦的。”
  一頓,聲音忽地轉沉,叱道:“現在,你給我滾!”
  “毒心郎中”連忙轉身跑去,跳到馬鞍上,蹄聲得得,一溜煙的跑了!
  當邵真目送著他遠離的時候,忽然兩眉緊皺抱頭蹲在樹底下……
  他一剎那覺得往事一幕一幕在他腦海裡迴旋,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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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武安鎮南卅裡外的姑龍山上,隱隱走下來兩人。
  那兩人腳程很快,身輕如飛,一忽兒便下了山來。
  但見兩人皆是身形高大而雄壯的漢子,而且長像很惹人笑 一個頭頂上禿禿的,連根毛也沒有,亮得有如一盞大油燈,面貌奇五無比,扁塌鼻,大闊嘴,再加上一對大得像牛眼般的眼睛。
  另一個更怪,頭雖不禿,但也差不多,只差頂上還有幾根黃稀稀的亂發罷了,而且頭大如瓜,一字黑眉,大眼,眼眶深陷,使得他的額角顯得寬而有凸,尤其是那雙鼻子顯得很突出 挺直,高而且大,這不像是漢人的鼻子。
  嘴巴也尤其大,面孔也尤其黑,更令人叫絕的是他的褲子像萬花旗似的,東補一塊,西釘一片,各顏各色都有。
  足下的鞋子“空前絕後”,露出十只烏黑黑的腳趾和後腳跟,“納涼通風”是也!
  單瞧這樣子,不用說就是“龍虎會”的會主“鐵牛”陀敏壽和塞外“拉幹族”人格勞滋麻可巴智 自名為“大牛”的蠻人也!
  但見兩人臉色一片沉肅,像是趕著辦什麼事似的,下得山腳來,馬不停蹄的望著鎮上急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開腔,正走著,天上忽地飄下大雪來,而且愈來愈大……
  縮了一下頸子,陀敏壽拍了拍頭頂上的雪花,但一會兒又堆了滿頭,他不禁詛咒道:
  “媽的,什麼時候不好下,偏偏就在咱哥倆下山的時候下,老天真瞎了眼喲!”
  張口一呼,把在空中的雪片吹得斜飛飄去,大牛粗聲接道:“可不是,上半月一連下了十幾天,把路積得幾乎要不能走了,好不容易前些天不下了,現在又***……”
  瞇了一下眼,陀敏壽伸手指道:“大牛,雪下得大,咱到前頭那間茶樓歇歇,等雪小了再進城如何?”
  大牛齜牙道:“禿頭,我正想說呢。”
  於是兩人進入路旁的茶樓。
  兩人要了杯茶,和七八兩的五香瓜子。
  陀敏壽喝了口滾熱的茶,噴了一聲道:“哇,方一溜嘴,便滿口生津,真好茶!但這種天,來壺白乾,那更棒,渾身熱滾滾的。”
  一聲輕響,大牛捏破瓜殼,舌尖一卷,把瓜肉捲入了嘴裡,這才喝了一口茶,他道:
  “瞧你,又想***喝酒啦?咱在寨裡還喝不夠嗎?別忘記,是出來辦正經事的,雪一停,就得繼續趕路!”
  瞪了他一眼,陀敏壽道:“喲,我說啊大牛,你***板起哪門子的臉來啦?我也只不過說說而已,其實哪,你的酒癮才比我大呢!”
  忽地一停,低著聲又道:“餵,大牛,依你看,‘海煞星’那班人可靠不可靠?”
  大牛一揚粗粗的眉頭,掃了他一眼道:“嘿!我說禿頭你啊,你***倒問我來啦,你明明是想氣死我大牛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來都是單槍匹馬一個人闖江湖,我又不跑幫會,對交易買賣全是外行,你問我‘海煞星’可不可靠,我又要去問誰哪?”
  “哎喲,看你這樣子,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鍋的,真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陀敏壽懶懶的道:“我是說你在江湖上跑了二三十年來,是個頂呱呱的老江湖啦,對‘海煞星’這個人你大爺是否還看得過去?”
  大牛咧著嘴道:“你這人真怪,我不是老早就對你說了嗎,大爺入你們中原來混飯吃的時候,‘海煞星’。不過是個鴨子屎一個,這般無名腳色,大爺連他鼻子是圓或扁的都不知道,叫我對他從何看起啊?”
  眨了眨大牛眼,陀敏壽道:僅淑***真太沒見識啦,‘海煞星’姓柳的傢伙雖然朗了什麼,可是近些年來,他盤踞著‘落雁江’,幹得頗為有點聲色,卻也不能等閒視之哪!”
  低頭嘆了下口,大牛道:“那當然啦,他閣下要是沒兩下子,豈不餓扁肚皮?但毛頭小道,再跳也跳不了三尺高,禿頭,你放一百萬個心好啦,諒他也不敢耍啥花招的!”微微一頓,皺了皺濃黑的眉頭,壓著聲接道:“說真的,老陀,咱非賣那玩意不成?”
  掠了他一眼,陀敏壽聳肩道:“難道你大牛有更好的辦法不成?”
  大牛沉聲道:“我總覺得賣了太可惜了,‘震天劍’乃絕代名器,削鐵如泥,見血封喉,且具有驅邪避毒的作用,這等寶劍,乃無價之寶,怎能輕易賣掉!”
  吞了一口口水,望瞭望陀敏壽,接著道:“更何況‘震天劍’乃‘龍虎會’鎮會之寶,一旦把它賣了,這不等於‘龍虎會’整個垮了?”
  臉色凝重的嘆了一口氣,陀敏壽沉聲道:“大牛,你難道還不懂我的意思嗎?”
  黯然的垂下頭,大牛悲聲道:“我知道,我怎會不知呢?
  自從上次失敗後,我們五百弟兄折剩百多不到,我們徹底的失敗了!儘管我們已流落深山,在武安的勢力完全瓦解,而我們又不能落草為寇,打家劫舍……”
  咬咬牙,陀敏壽笑道:“我們雖然失敗,但也成功了,漢賊子黑旋風那般狗崽子不能如願以償,由於我們事件的爆發,武林中人已密切注視‘血旗盟’的‘亡命客’和三千騎的那些‘拉幹族’蠻狗連夜逃回塞外老窩去了!我們雖死去四百來名的弟兄,但‘金鷹堂’那些狗崽子卻折去了千來名,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勾結外賊了!弟兄的血沒有白流的!”
  狠狠一挫牙,接著道:“恨只恨拉幹族那些蠻人逃得太快,要不然那夜我們不失敗的話,殺了或者活捉‘亡命客’,我們就有足夠的證據使武林人士相信‘金鷹堂’和‘血旗盟’的陰謀!”
  握緊了一下拳頭,大牛怒道:“狗屎的‘金鷹堂’裝得若無其事,既不吭也不***叫,我們大聲揭發他們的陰謀,有人不僅不相信,竟還他娘的認為我們誹謗中傷哩!我有時想起來真恨不得‘金鷹堂’和‘血旗盟’當真席捲整個中原武林,讓他們去額手稱慶吧!”
  苦笑了一下,陀敏壽道:“這也難怪,‘金鷹堂’的幫主‘血斧’當然算不上是德高望重,但在武林人士眼中仍不失為正派人物,我們‘龍虎會’不過微不足道罷了,最主要的是咱們一點證據也沒有,換了你我也不可能相信呢,對不?”
  大牛溫聲道:“‘金鷹堂’陰險的是,把剩下三四百名的嘍囉,分成無數小撮人馬,暗暗潛回湘境,使武林人士看不出與‘金鷹堂’有任何關連,而且憑空造謠言,說你禿頭幾年前和‘血斧’有過梁子,使人誤認你故意中傷咬他一口,**養的!”
  一挫牙,又道:“最操他娘的是‘金鷹堂’表面不理不睬,一副半夜鬼敲門心不驚的樣子,暗地裡卻派出高手在武安一帶潛伏,企圖連我們的根都拔了!”
  越說越氣,額角上青筋直冒,大牛咬牙切齒又道:“幸好我們藏身的姑乳山林茂崖陡,不易搜尋,否則真***……”
  苦澀的扯了一下唇角,陀敏壽摸著光禿禿的頭頂道:“雖然我們一直沒被發現,但那總是遲早的問題。就算‘金鷹堂’永遠找不到我們的藏身地,我們也不能永遠藏在!”乳山,百來名的弟兄,包括你大牛和我都是活生生有著七情六欲,和一般常人一樣的血肉之軀,我們無法永遠藏在深山野林里,不能。”
  沮喪的低下頭,大牛道:“所以禿頭你才決定把兄弟的鎮會之寶‘震天劍’ 這在實質上和精神上都有著不可衡量的價值的寶物 賣給‘海煞星’,以度不濟之急。可是,老陀,你忘了一點……”
  大牛抬起頭,抓住他的手道:“老實說坐吃山空,雖然我們能攪個好價錢,但粥少僧多,總有吃完的一天,那時我們‘龍虎會’再賣褲子嗎?”
  抽回手,懶懶的聳了一下肩,陀敏壽淡淡的睨著他,平緩的道:“大牛,你以為我們該怎麼辦呢?殺人?放火?搶劫?收買路線?”
  一陣語塞,大牛攤了一下雙手……
  喝一大口茶,陀敏壽吐出一片茶葉,接道:“就算我們願意幹這勾當,不是讓‘金鷹堂’正好有下手的機會?我們不僅成了狗熊,他們反而成了***英雄哩!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齜了一下牙,大牛搔了搔耳根道:“賣劍的銀子吃完之後,咱又咋辦?‘龍虎會’再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我們跳河去嗎?還是上吊?”
  忽然,陀敏壽抬眼望住大牛,簡短的道:“拆夥!”
  “拆夥?”仿佛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大牛兩眼猛可睜大了起來,他脫口道:“禿頭,你閣下是說解散‘龍虎會’,咱們各走各的路?”
  依然那副神情,陀敏壽道:“除此之外,大牛閣下,你請告訴我禿頭陀敏壽在下,有啥更好的辦法?有麼?”
  大牛睜眼道:“你陀敏壽在下當然知道我大牛閣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但散夥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淡淡一笑,陀敏壽掠了他一眼,道:“哪點說不過去?要等到弟兄們成了餓死鬼?弔死鬼?或是‘金鷹堂’的刀下鬼?那樣才說得過去嗎?”
  急得搔耳後根,大牛道:“我是說‘龍虎會’辛苦成立,一旦散夥,是有點***可惜哪!”
  陀敏壽冷冷說道:“話這樣說是沒錯的,但我們不能不衡量事實,與其這樣呆下去自取滅亡,不如趁早大家散夥各謀生路。”
  掃了大牛一眼,陀敏壽接著又說道:“‘龍虎會’成立的目的,是阻止‘金鷹堂’出賣武林……”
  大牛截口道:“是呀!但‘金鷹堂’還沒垮,咱怎能……”
  陀敏寺淡淡的道:“目前,‘金鷹堂’是沒辦法了……”
  大牛插嘴又道:“以後呢?”
  陀敏壽翻翻牛眼,道:“短時間‘金鷹堂’是不敢有絲毫的蠢動的,武林人士雖然是不相信,但或多或少有人在注意了,我們雖然沒有消滅‘金鷹堂’那般狗屎,但卻也拯救了武林一次浩劫,在某種意義而言,我們是成功的!”
  微微一停,接道:“我們解散‘龍虎會’,是迫於形勢,我們常說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現在就是我們該放下的時候了!至於以後‘金鷹堂’會不會再勾結‘血旗盟’,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我們無法逆料,何況天下這麼大,當真除了‘龍虎會’就沒有人能拯救武林嗎?”
  欲言又止,大牛張了張口,忽又低下頭去……
  唇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陀敏壽的大牛眼裡射出一股難言的痛苦,他伸出了粗厚的手掌,顫巍巍的按住他的肩頭,微顫著聲道:“老家夥,我知道你不願意,但你該知道我比你更不願意!”
  強吸了口氣,陀敏壽努力的抑制自己,顫聲道:“‘龍虎會’,是我親後創立的,而我就要親手把它散夥……”
  大牛猛一抬頭,見陀敏壽那兩顆大眼陰泛淚光,喉中不覺一梗,哽聲道:“禿頭,俺大牛了解你,真的!”
  用力眨了眨眼皮,陀敏壽強顏道:“那當然啦,咱是把兄弟,你這做老大的不了解我這老二,那還成話嘛?”
  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大牛灼灼的凝望著他,徐徐說道:“禿頭,你比我想像的還堅強。”
  故裝若無其事的齜了下牙,陀敏壽道:“咱把銀子拿手後,交給眾兄弟,各自謀生……”
  大牛訝異道:“怎麼?賣了劍就散夥麼?”
  瞪了他一眼,陀敏壽道:“當然啦,說散就散,還有假的麼?”
  大牛連忙道:“但我們有了那筆銀子,還可以支持一陣子啊,不是麼?”
  陀敏壽用力搖了兩下大光頭,道:“是可以再支持一陣子,但以後叫弟兄們光著屁股走路麼?”
  怔怔的望了他好一下,大牛嘆道:“‘震天劍’是你自家的傳家之寶,而拿來當鎮會之寶,竟願意賣了給弟兄當路費,禿頭,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加諸你身上是當之無愧!”
  撩眼望向窗外,陀敏壽道:“雪似乎不下了,咱不能再耽擱了,何寶一人在鎮上等不著人,可會急哪,再說讓‘海煞星’人家等我們那才不好意思呢。”
  “說得是,咱這就走吧。”大牛說著,屁股已離開了板凳。
  陀敏壽往桌上放了幾個銅板,正欲啟身……
  忽然隔座的一名身穿白袍,手持羽毛扇的俊美少年迎而走來,只見他在陀敏壽和大牛身前從容施了一禮,道:“末學花明見過兩位前輩。”
  大牛和陀敏壽一臉愕然,互望了一眼,陀敏壽微一抱拳道:“這位老弟,恕老夫眼拙……”
  俊美少年含笑道:“敢問前輩是否就是‘龍虎會’會主?”
  滿臉疑惑的朝他上下打量,陀敏壽道:“你是什麼人?”
  俊美少年道:“在下適纔無意間聽見兩位前輩的片斷談話,才知道前輩是頂頂大名的‘龍虎會’會主……”
  冷冷的睨視著他,陀敏壽截口道:“閣下大概是‘金鷹堂’的狗爪子吧?”
  俊美少年連忙道:“嗅,不不,在下是‘鬼見愁’邵少俠的朋友……”
  話未完,陀敏壽和大牛大吃一驚!
  忽地,大牛勃然大怒,吼道:“你***就是那小子的同路人?滾!滾!再不滾當心大爺打斷你他娘的狗腿!”
  陀敏壽一臉急色,衝著他道:“大牛,你怎麼可以這樣子!”
  “怎麼不能”
  深沉的眼眶裡射出一股不可遏止的憤怒,大牛咬牙切齒的怒瞪著那個瞠愣發呆的俊美少年,他叫道:“小子,大爺講的漢語不夠標準嗎?叫你***滾你聽不懂嗎?滾!”
  大牛這一串子的疾言厲色,頓時引起了整個茶樓的騷動,陀敏壽一看不大對頭,連忙向那名俊美少年急施眼色!
  俊美少年經過一陣發呆後,似乎有點憤怒,一見整個茶樓的人都在看自己,又見陀敏壽示意自己離開,這才咬了咬牙,轉頭離去,忽又轉身向陀敏壽道:“在下在城裡‘心說客棧’落腳。”
  陀敏壽朝他用力點了點頭,一面用手攔遮住怒氣沖天的大牛……
  使美少年疑惑地望了大牛一眼,這才離去。
  陀敏壽等他差不多走遠了,這才拉著大牛離開茶樓路上。
  兩人沉默著……
  大牛的臉上怒氣未息……
  陀敏壽則滿臉沉凝……
  半晌
  陀敏壽用力踢翻了一塊雪塊,這才道:“大牛,我以前給你講了這麼多,你完全不相信?”
  猛哼一聲,大牛兩眼翻天,嗤道:“你要我相信什麼?相信那小子是個義氣君子?相信他沒有出賣我們?狗屁!”
  緩緩的透了一口氣,陀敏壽道:“你還是憑你那套狗屁理由,堅持認為他出賣我們嗎?”
  大牛憤怒道:“嘴上一把蜜,心中一撮毒,“鬼見愁”,呸!他夠資格用大爺的尊嘴來談他嗎?”
  轉眼望住陀敏壽,轉口道:“好!我們來說,四五個月來,我們派了這麼多的弟兄去找他,有下落嗎?我不明白你怎麼***死心眼,非要你親眼見到‘金鷹堂’的寨子裡他抱著小紅那臭女人作樂,你才相信?”
  一頓,冷笑一聲,接著道:“快了,只要‘金鷹堂’行動的時候,你就會看到他們打先鋒……”
  想了一下,急著又道:“這個不說,算他小子沒出賣我們,我的好禿頭,請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好嗎?你仍然認為‘亡命客’殺死了他嗎……”
  “不!”陀敏壽沉聲打斷他的話,道:“‘亡命客’乃塞外有名的高手,他沒有可能負傷逃走嗎?或許他傷得很重,他現在一定在某一個地方療傷……”
  “狗屁!狗屁!”大牛忽地大吼了兩聲,他幾乎克制不住似的咆哮著道:“純粹是狗屁不通,禿頭,我願意再告訴你,俺大爺是塞外的蠻人,比你更清楚‘亡命客’,不錯,他們的武功是高強的,我們就算不相信傳言,但我親眼看見他徒手掙斷‘死環’五合鐵,就憑這一手內功‘亡命客’能夠擺平他嗎?……”
  大牛似乎說得很激動,他喘了一口氣,才又道:“好吧,就算那小子打不過‘亡命客’,但也絕不可能負傷!再退一步,算他負傷了吧,我敢說,那也決不是三五招之內可使他受傷的,‘亡命客’那五條狗不傷要用盡全力,而且非過一百招不可!”
  緊握了拳頭,大牛瞪視著陀敏壽切齒道:“可是,禿頭,你告訴我!那晚,照原定計劃,我們五百弟兄用火箭、硝石、給‘金鷹堂’那些狗腿子一個出其不意的火攻,這是萬無一失的,我們可以完全消滅那一千五百只狗腿子的,但我們沒有!沒有!”
  說到末後,大牛已激動的紫脹了臉,但他不想就此停止,他依然口沫橫飛的怒道:“正當我們乾得正順手,‘金鷹堂’的那些狗腿子被我們弟兄殺得措手不及,人仰馬翻之時,‘亡命客’,**養的無命人,像五條餓狼般及時的撲進來 他們使驚慌喪膽的‘金鷹堂’的狗爪子鎮定下來,從而從容應戰,他們使我們招架不住,節節敗走,終至潰散!”
  抹了一下嘴角的唾沫,大牛寒聲接道:“當‘亡命客’衝殺進來之時,個個兇加惡虎,猛如豺狼,哪有經過一場廝殺的樣子?”
  陀敏壽默默的聽著,良久,他才說了一聲:“除非我見到真正的事實,我決不相信我們被出賣!”
  滿臉鄙夷的神色,大牛不屑的嗤道:“枉費我大牛跑遍關裡關外,大江南北,竟瞎了眼和這等人義結金蘭,呸!真***狗屎!”
  狠狠的呸了一聲,忽又無限感慨的嘆了一聲,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說不是?”
  沉默了一陣子,陀敏壽道:“方才你又何必對那個年青人發這麼大的火?”
  怒哼一聲,大牛道:“這已經夠客氣了,大爺還沒動手揍他呢!”
  眨眨眼,陀敏壽忽道:“大牛,咱們和小邵的關係,外人素所不知,那人找我們幹啥?
  而他又怎知道咱們認識小邵呢?”
  正說著,忽見前頭路當中,昂立著一人。
  那人高大身材,一身黑裝,背著一口大弓,站著一動也不動……
  陀敏壽和大牛已走近前來了,但那黑衣人一點也沒讓路的樣子……
  兩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來了,互望了一眼,憑他們豐富的閱歷,他們很快的肯定眼前的“朋友”是來找碴的!
  摸了一下光禿禿的頭頂,陀敏壽齜了一下牙,咧嘴道:“朋友,收買路錢嗎?”
  黑衣人緩緩抬起面孔,不笑也不說,一臉陰沉,他冷冷的瞅了兩人一眼,這才森冷的道:“不錯。”
  大牛哇了一聲道:“好哇,大爺的氣正沒處發,你***!”
  叫著,一拳就搗了過去!
  黑衣人微一閃腰,大牛那鬥大的拳頭便沒下沒落了矣 兜了大空!
  再一掄拳,大牛又要砸去,陀敏壽已看出來者不善,當下拉住大牛,低聲道:“大牛,慢慢來。”
  說著,轉首向黑衣人道:“朋友尊姓大名?”
  冷森森的一笑,黑衣人不搭話,只是挪動了一下身上那張大弓,但聞一串鈴鐺聲響起!
  面色猛地一變,陀敏壽脫口道:“閃箭魂鈴!”
  黑衣人嘿嘿笑了兩聲,笑聲冷沉而陰森,如發自鬼魅口裡似的,他睜了睜眼眸,冷冷的一哼,道:“禿頭,算你有見聞。”
  大牛愣了一下,隨即大吼道:“‘閃箭魂鈴’,原來是‘金鷹堂’的狗腿子,我操你娘個!”
  像毒蛇般的眼光狠狠的掃了他一下,“閃箭魂鈴”皮笑肉不笑的問了一聲:“你就是塞外的蠻狗,大牛?”
  大咧咧的點了一下頭,大牛哼道:“對,正是你爹。”
  怪異的笑了兩聲,“閃箭魂鈴”盯住陀敏壽道:“禿頭,我還以為你上天入地去了哪,嘿嘿,今個兒你插翅也難逃……刀
  話沒完,大牛已暴跳如雷,只聞一聲大吼,人已撲去!
  冷冷一抬眼,“閃箭魂鈴”忽地一招手,但見兩旁倏地衝出幾條人影來!
  大牛見狀,連忙煞住身形……
  但只見眼前又多了五六個人,個個兇如惡煞,頭扎紫巾,身著黑裝,肩背大刀……
  陀敏壽見狀不妙,連忙附在大牛的耳朵道:“大牛,你往城裡幹買賣去,這些點子交給我……”
  不過說著話,一撮刀光已迎面劈來!
  怒嗤一聲,陀敏壽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拍,正著胸中八卦!
  那名黑衣人嗥叫一聲,仰跌了過去!
  但立刻又一名漢子如旋風般的撲來,刀風虎虎,快若激星!
  一個閃身,讓了過去,陀敏壽陡地看綻春雷,大喝一聲,憑空掠向“閃箭魂鈴”!
  猛是一怔,“閃箭魂鈴”顯然是料不到此著,忙不迭往旁一縱!。
  陀敏壽撲空落地,卻不回頭,再一個縱身,自飛林中去……
  “好傢伙,你膽敢如此?”
  一咬牙,“閃箭魂鈴”撲身追去……
  大牛一見陀敏壽的調虎離山計已成功,心頭大喜,當下猛一提丹田之氣,人已撲向另外一邊樹林!
  那些漢子見狀,忙不迭騰空追去……
  大牛掉頭一看,熬忍不住,忽又轉過頭來,照頭就是一拳,把當先追來的漢子打翻了過去!
  六名黑衣大漢躺了兩名,其餘的四名一見不太對勁,當下互施了個眼色,齊齊一撲而上!
  大吼一聲,大牛他倏地抽出腰間的打狗棒,照准一棒,一名漢子狂叫一聲,一灘血濺紅了雪地!
  大牛此刻殺性大起,毒招迭出,棒起人落,不過片刻工夫,黑衣漢子們盡皆命喪黃泉,一命嗚呼了矣!
  “哼,這等料子也敢來?”
  大牛好不得意,當下哺哺自語道:“這些狗腿子除掉了,何不回頭去幹‘閃箭魂鈴’?
  那傢伙雖然厲害,不見得就能勝過大爺和禿頭的聯和啊?”
  說著,一躍身形,掠空而起!
  但忽的又停了下來,他皺皺眉頭,又道:“算了‘閃箭魂鈴’不是省油燈,絕非兩下子可弄平,弄不好可要誤了正事哪!老陀雖然打不過他,但他的兩條腿跑起來蠻靈光的哩!”
  卻說陀敏壽
  他剛不過撲進林里,“閃箭魂鈴”已隨後趕來,心頭一陣駭然,驚忖道
  媽的,想不到這傢伙的輕功比大爺的還行!
  正思忖著,“閃箭魂鈴”已自他頭頂趕了過去,陀敏壽只得停下身形……
  “閃箭魂鈴”擋住了他的去路,嘴角浮著一絲得意的微笑,嘿笑道:“人說你禿頭腳下功夫不錯,但碰著本爺,也不過像孫猴子跑不出如來佛的掌心一樣吧?禿頭,你原來這般沒種,我太高估你了!”
  一頓,鄙夷的一哼,道:“禿頭,你要保住老命也不難,只要說出你們藏身的地方。”
  “休想!”
  呸了一聲,陀敏壽不管三七二十一,照面就給了他兩拳!
  “閃箭魂鈴”不閃不避,單手一格,即見陀敏壽   的直退四五步!
  心頭駭然,陀敏壽想不到“閃箭魂鈴”的武功比自己所估計的還要高,他心知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心中已敲起退堂鼓……
  “閃箭魂鈴”正想欺身,忽見道路上失去大牛的人影,不禁一愣……
  陀敏壽見狀,檢了這個空檔,當下長吸一口氣,腳下猛力一點,如怒矢般的疾飛馳去!
  “閃箭魂鈴”一愣之後,已不見陀敏壽身影,不禁咬牙罵道:“媽的,想不到一時大意,竟上了這兩個土蛋的當,好!跑了蠻狗,卻不叫你禿頭飛上天去!”
  兩腳一彈,“閃箭魂鈴”也如離弦之箭,狂掠而去!
  雖是在樹林裡,但樹葉都落光了,“閃箭魂鈴”老遠就看到了前頭的陀敏壽……
  “閃箭魂鈴”愈想愈氣,心中直磨牙道:“非好好侍候這個禿頭不可!”
  須臾,兩人已出了樹林,“閃箭魂鈴”忽地停下身子,但見他拿下背上大弓,拈上了一只利箭,猛地一放,鈴鐺聲一響,那只利箭已如飛蝗般的射去!
  陀敏壽正全力展開身形,忽聽背後一陣鈴聲,心中大驚,連忙往左閃去!
  饒是如此,已是太慢矣,但聞他哎唷一聲,便栽倒地上!左臂已著實中箭,貫穿而過!
  陀敏壽掩住血涔涔的傷口,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閃箭魂鈴”已帶著一絲獰笑縱到他面前。
  陀敏壽一挫牙,啪一聲,把箭折斷,拔出矢頭,但見一股鮮血直噴而出!
  熬住痛,陀敏壽撕下衣服下襬,包住傷口……
  “閃箭魂鈴”只是站在那,唇角上著一抹殘酷的冷笑,他等陀敏壽包紮好傷口以後,這才嘿嘿的笑了兩聲,陰沉沉的道:“包好了?但這又有啥用?能免去你一死嗎?哈!”
  “格老子!”怒罵一聲,陀敏壽一個劈手飛了過去!
  嘿嘿一笑,“閃箭魂鈴”似乎根本很喜歡這聽起來令人深身不舒服的笑,只見他一探手,擋住了陀敏壽的劈手,忽地反手一掌,啪的一聲,把陀敏壽打個正著!
  一個四腳朝天,陀敏壽仰了過去,半天爬不起來……
  口中怒罵著,陀敏壽掙扎著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亮森的利刃,一招“黑虎偷心”,照著“閃箭魂鈴”的胸脯戳去!
  不閃也不避,“閃箭魂鈴”嗤笑著一抬腳,叭一聲,看來是那般輕鬆的把陀敏壽又踢得仰了過去!
  “閃箭魂鈴”那一腳,似乎踢得很實在,只聞陀敏壽悶哼一聲,中口吐出一道血箭,老半天才站了起來。
  甫一站穩,陀敏壽的小腹又重重的挨上了兩腳。
  他已完全落敗,他全然不是“閃箭魂鈴”的對手。
  光亮的頭頂已冒出了鬥大的汗珠,陀敏壽細微的呻吟著……“閃箭魂鈴”著一絲貓戲耗子的詭笑,他似乎不願意給陀敏壽一個“痛快”……
  驀地,陀敏壽大喝一聲,鼓起餘勇倏的擲出手中的利刃。
  “閃箭魂鈴”顯然早料到有此著,兩指一探,穩穩的夾住了迎面飛來的利刃……
  可是,就當他接住飛刀的時候,陀敏壽那顆光禿禿的腦瓜子已急衝而來,離他小腹不過幾寸許。
  心中大驚,“閃箭魂鈴”毫不考慮的猛抬右腳,狠狠的對準陀敏壽的禿頭踢去!
  “閃箭魂鈴”這一腳可說是雷霆萬鈞,重逾千斤,可是踢在陀敏壽的腦瓜子上,就好像蹴上了一個鐵球!
  嗯哼一聲,“閃箭魂鈴”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
  一個旋拐,“閃箭魂鈴”安全的飄落於地,只覺右足疼痛難當,心中猛忖著 夭,這是啥子的頭?
  驚愣之時,陀敏壽又頂著那個大禿頭猛撞前來,“閃箭魂鈴”已吃了一次苦頭,心知陀敏壽的禿頭非一般之頭可比,當下再不敢硬碰硬,連忙拐閃讓過,忽又猛一踢腳!
  這一腳卻不再是踢頭了,而是往陀敏壽的肩胛踢去,只見陀敏壽哇了一聲,整個身子橫飛出五尺外去!
  叭!一陣雪泥卷起,陀敏壽摔了個結實,似乎再也爬不起來,躺在地上直喘氣,還低低的呻吟著……
  “閃箭魂鈴”飛身射前去,停在陀敏壽身旁,眼露兇光,一舉手中的利刃,就要戳下,忽又暗道:“慢著,何不留著這禿頂,引誘其他的殘黨,前來救駕,來個一網打尺?”
  停了一停,又想道:“算了,還是給他個痛快,免得夜長夢多,只要宰了禿頭,其餘的嘍囉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心念打定,“閃箭魂鈴”的唇角浮起一絲獰笑,對準陀敏壽的頸子一刀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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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說時遲,那時快
  眼見陀敏壽就將血濺五步,忽聞一聲大吼:“慢著!刀下留情!”
  “閃箭魂鈴”本能的一怔忡,這當中,樹林裡墓地射出一條人影來!
  來人快若激星,急撲向“閃箭魂鈴”!
  容不得“閃箭魂鈴”有第二個意念,猛一提氣,拔起了五丈來高,堪堪讓過來襲的人……
  半空中,他矯捷的打了個跟鬥,順手一抖,手中的利刃已劃起一道寒芒,脫手而出!
  “閃箭魂鈴”這手硬是要得,可是那來人更硬是要得 他穩穩地把它接在手裡!
  徒手接刀,事實上並沒什麼不得了,不得了的是那人猛撲過來,“閃箭魂鈴”猛跳開去,在半空裡既不打話,也沒事先動作,順著身子轉翻的勁突然打出飛刀,這算是陰狠毒辣的偷襲,而那人方甫不過兩腳沾地,竟能從容接下飛刀,這,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閃箭魂鈴”在五六丈落地後,心中著實吃了一驚,不禁凝眼朝來人暗暗端詳……
  但只見來人不過是個年在二十的後生小輩,五官不凡,淡藍繡龍夾襖合身而悅眼……最令人氣結的是,他把接到的利刃,在手上拋了拋,便插在腰間,逕自蹲身俯望陀敏壽傷勢,面對“閃箭魂鈴”,看也不看……
  氣怒萬分,“閃箭魂鈴”喝叱道:“小子!你是什麼東西,太爺的事你管得著嗎?”
  那人一聲也不吭,把陀敏壽放在肩上摃著,凝視著“閃箭魂鈴”,冷聲說道:“朋友,不管你是誰,尊駕頭上那顆腦袋,在下‘鬼見愁’要走了!”
  說完,忽地一長身,像道輕煙般的消失了!
  “閃箭魂鈴”大驚失色,大叫一聲慢走,騰身追趕時,只見一個黑點逐漸在他睜大的瞳孔裡消失不見……
  他驚惶的停下來,不期然的自語道:“是‘鬼見愁’那小魔頭!他不是失蹤了麼?嗅,那一身輕功,本幫不能高枕無憂了……”
  墓地,林里又射出幾條人影!
  “閃箭魂鈴”心中一驚,轉聲喝道:“什麼人?”
  “左衛主,是我刁護法。”
  話落,一名嬌豔女子和五名彪形黑衣大漢落在“閃箭魂鈴”身前。
  “閃箭魂鈴”心中一喜,道:“原來是刁護法。”
  那叫刁護法的美豔女子正是“女煞星”刁豔紅,只見她嫵媚依舊,光彩迷人,一身大紅色勁裝,露出豐腴的美妙曲線……只見她嬌聲說道:“左衛主,是不是發現了點子?”
  “閃箭魂鈴”訝異道:“刁護法,你怎知道?”
  眨了下媚眼,刁豔紅道:“路當中死了一名弟兄,那邊林里躺了五名,是不是禿頭?”
  咬了一下牙,“閃箭魂鈴”道:“還有那條蠻狗!”
  睜大了一下眼,刁豔紅道:“怎麼,一下子兩人都露臉了?我還以為他們適到地下去了呢!”
  張望了一下四周,望見地下一灘血,驚異的又道:“讓他們跑了?”
  深沉的兩眸,射出一股不甘的怨色,“閃箭魂鈴”說道:“一時的大意,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計,讓大牛那蠻狗,先給跑了……”
  疑惑的皺了一下柳眉,刁豔紅望著地下血漬旁的斷箭,不解的道:“禿頭的手腳比蠻狗要差多啦,難道他中了你一箭,還能飛嗎?”
  沮喪的低下了頭,“閃箭魂鈴”低聲道:“眼看給他一刀喪命,不想節骨眼裡冒出個人救走了!”
  伸出纖纖玉指掠了一下雲發,刁豔紅驚疑的道:“是誰能在左衛主手裡安然逸去?”
  緊眨了一下眼,“閃箭魂鈴”道:“‘鬼見愁’!”
  “刁豔紅”猛可地啊了一聲,忽地張口結舌,竟呆得說不上話來!
  半晌,刁豔紅打了個哆嗦,哺哺自語道:“他,終又出現了!”
  眨了一下眼,“閃箭魂鈴”哼了一聲,道:“‘鬼見愁’,哼,也不過是個小毛頭罷了,本衛主就不相信他如何了不得!我不過是一時大意……”
  沉默了片刻,刁豔紅的一張俏臉依然餘悸猶存,她凝聲道:“有他作梗,我們的任務就難上萬倍了!我們必須馬上稟告幫主……”
  “閃箭魂鈴”冷冷攔嘴道:“何必小題大作?久聞‘鬼見愁’藝高膽大,心黑手更辣,縱橫江湖,人畏三分,我就不相信這個邪!”
  張了張小嘴,刁豔紅吶吶的道:“左衛主,那你打算如何?”
  嘿嘿一笑,“閃箭魂鈴”睜眼道:“決一雌雄!”
  輕輕吐了一口氣,刁豔紅搖了搖螓首道:“左衛主,並非我有意長他人威風,滅自個兒的志氣,依我看,最好稟告幫主,再派右衛主前來……”
  哼了一聲,“閃箭魂鈴”不悅的的說道:“刁護法,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鬼見愁’的對手?”
  刁豔紅點了一下頭道:“說了請左衛主別見怪,左衛主的武功當然屬武林高手之列,在本幫來說,除了幫主和右衛主,你算是第一把交椅,但‘鬼見愁’那小子我已親身領教過,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依我看他的武功恐,m要凌駕幫主之上……”
  面現怒容,“閃箭魂鈴”截口道:“刁護法,請你別說這種洩氣話!”
  笑了一下,刁豔紅繼續說道:“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並非危言聳聽,我只是以敵我之情形,據實向左衛主……”
  正說著,“閃箭魂鈴”忽地嘿嘿了兩聲,他打斷了刁豔紅的話語道:“刁護法,你不要說了,本衛主心意已決!”
  轉首正視著刁豔紅,接著又道:“但本衛主不反對刁護法去向幫主覆命,你只消把這兒情勢稟報就好了,別說派援手來……”
  刁豔紅詫異道:“左衛主,你要留下來?”
  傲悍的點了一下頭,“閃箭魂鈴”嗤聲道:“是的,不斬‘鬼見愁’,誓不為人!”
  說著,輕輕一揮手道:“刁護法,你這就去吧。”
  刁豔紅忽凝聲道:“我有件事要告訴左衛主。”
  “閃箭魂鈴”連忙說道:“刁護法,請快說。”。
  刁豔紅道:“適纔在鎮上發現有不尋常的跡象,有陸陸續續的帶刀漢子,分批集向‘悅心客棧’,我本想請左衛主一同去看個究竟。”
  “閃箭魂鈴”輕輕點頭,說道:“好,我去看吧。”
  刁豔紅道:“左衛主,你的六名屬下都被那蠻狗大牛殺死了,這裡五名弟兄,左衛主你留著聽用好了。”
  搖了一下頭,“閃箭魂鈴”道:“不,刁護法,你我雖都效命於“金鷹堂”,但你是‘東護閣’的護法,我是‘左衛堂’的衛主,職權有分,我怎好用你的弟兄呢?”
  冷漠一笑,接著道:“刁護法好意,本衛主心領了。”
  說畢,拱了拱手,便飛身離去……
  刁豔紅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愣了愣,哼了一聲,道:“哼,幹個衛主又有啥了不起,老娘好心給狗吃,還道老娘貪生怕死呢!在幫裡你可以趾高氣昂,遇上‘鬼見愁’那小魔頭,哼!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玉手一招,和那五名大漢騰空掠去,徑四湘境覆命去了……
  卻說邵真救走了陀敏壽之後
  他在一間小土地公廟裡,為陀敏壽治療傷勢。
  他首先重新為陀敏壽左臂的傷口敷上傷藥,用心包紮好,再把兩粒藥丸納入陀敏壽口裡,接著在他周身大穴推拿……
  陀敏壽的傷勢顯然不重,只不過片刻,便悠悠醒來……
  他甫一睜眼,便覺眼前的人好生眼熟,凝眼細瞧,忽地啊了一聲,坐了起來,驚疑道;一哄!小邵!是你?”
  邵真見陀敏壽醒來,喜形於色,連聲叫道:“老陀,老陀,沒怎樣吧?”
  伸出右手緊抓住他的肩腫,陀敏壽瞪大了眼,怔怔的望著邵真,半晌沒說話,兩只大眼忽地蒙上一層淚光!他微笑著,帶著些些的顫抖,激動的道:“不,不會是在作夢吧?”
  用力握住他粗厚的手背,邵真說笑道:“是真的,老陀,這不是夢!”
  熬忍不住的閉下眼,一顆圓滾滾的熱淚滑下他臉腮,陀敏壽抖著喉結,哽聲道:“我,我太高興了!”
  心中陡然一陣翻騰,邵真顫聲道:“我,我也是……”
  望瞭望四周,陀敏壽訝道:“小邵,是你救了我禿頭?”
  笑著點頭,邵真道:“是的,再慢一點,老陀,你的禿頭,就要變成了斷頭啦!”
  大聲一笑,陀敏壽問道:“好小子,你幹掉了那傢伙?”
  邵真搖頭道:“沒有,我怕你的傷過重,只和那傢伙淺淺的交了一下手,就背著你禿頭到這個地方來了。”
  一頓,笑著接道:“不過,請放心,小子會為你出氣的,我已吩咐那傢伙準備棺木,以便歸天成佛!”
  陀敏寺惋惜輕籲道:“好可惜,沒殺了他!”
  眨了一下眼,邵真攔嘴道:“那傢伙是誰?”
  “你不知道?”陀敏壽訝問了一聲,才回道:“他就是‘金鷹堂’的左衛主,‘閃箭魂鈴’!”
  忽地一睜眼,邵真大驚道:“什麼?他就是‘閃箭魂鈴’?”
  猛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邵真頓足道:“我真該死!”
  見他這副神情,陀敏壽不解的說了一聲:“你是怎麼了?”
  邵真肅容道:“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和他有筆帳正要算算呢!早知道是他,睜……”
  陀敏壽忍不住插嘴,問道:“是什麼爛帳?”
  邵真透了一口氣,咬牙道:“‘閃箭魂鈴’,除非你上天入地,多兩只腿給你也跑不了!”
  搖了搖他,陀敏壽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梁子?”
  邵真哦了一聲,這才道:“說來話長,老陀.你牛帶我去見大牛,哦,大牛還和你在一塊嗎?弟兄們呢?”
  猛然想起了什麼,陀敏壽突然睜大著雙眼道:“啊呀!不好!小邵,你快到鎮上去!”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邵真愣道:“是怎麼了?”
  陀敏壽急著道:“大牛現在鎮上賣‘震天劍’,我們現在趕去可能還來得及……”
  說著就要站起來,忽又拖著左臂,欸哼一聲……
  邵真連忙扶住他道:“當心弄裂了傷口,‘閃箭魂鈴’的箭矢幸好沒塗上劇毒,雖然射穿了手臂,但萬幸沒有傷著筋骨,四五天之內不能亂跳亂動。”
  陀敏壽急道:“可是我們必須到鎮裡去叫大牛別賣劍!”
  邵真說道:“到底是怎麼一檔子事兒?”
  陀敏壽道:“‘震天劍’是本會鎮會之劍,乃無價之寶,本來我和大牛是要到鎮上賣了它,所得之銀交給弟兄們,大家散夥,不想叫‘閃箭魂鈴’給攔截了,為了好讓大牛到鎮上去,我誘開‘閃箭魂鈴’……如今小邵你既然回來了,咱龍虎會’就用不著拆夥了!但大牛可能把劍賣了,所以我們必須去阻止他們。”
  眨了下眼,邵真道:“你身負創傷,我去就好了,事情辦好,回頭再來找你,可別亂跑。”
  陀敏壽點頭道:“事已燃眉,你這就快去。”
  邵真點了下頭,正想動身,忙又問道:“慢,你還沒告訴我在哪裡?”
  拍了下光頭,陀敏壽笑道:“真該死,是在‘悅心客棧’裡頭……”
  一說到悅心客棧,陀敏壽忽睜了下眼,改口道:“哦,對了,小邵,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邵真詫異道:“啥事來著?”
  陀敏壽道:“我在茶樓裡遇見你的朋友。”
  “是誰?”
  “花明?”
  輕念了一聲,邵真搖頭道:“沒有啊,我的朋友沒有叫花明的……”
  陀敏壽說道:“是一個年青英俊的俊美書生。”
  想了一想,邵真疑惑道:“我不認識這個人。”
  陀敏壽催道:“他也在悅心客棧裡頭,你去了自然明白!”
  邵真點點頭,正待動身……
  陀敏壽急又招手道:“慢,慢!還有件事兒!”
  愣了一愣,邵真訝道:“又是哪門子事啦?”
  陀敏壽望著他凝聲道:“大牛那傢伙一直認為你出賣了我們……”
  此語一出,邵真駭然大驚,啊了一聲,瞠愣於地,兀自說不上話來!
  半晌,他輕嘆一聲,說道:“大牛和我義結金蘭,竟如此不相信我,更何況是你……”
  陀敏壽打了聲哈哈,道:“我不喜歡拘泥形式,小子你還是叫咱禿頭來得自然些,就像你我叫大哥為大牛,那樣子不是比較順口嗎?”一頓,接道:“我們江湖中人,義結金蘭,萬重于‘義’,又豈在於稱謂?免了,免了!”又是一串子的哈哈,顯得豪邁無比!
  邵真素不拘小節,也不堅持,轉口道:“那夜,我貽誤大事,累得兄弟們落魄如此,這不能怪大牛……”
  陀敏壽插嘴道:“小子,別說這了,縱然你不解釋,我禿頭也決對相信你小子,我有個固執的死牛脾氣 我相信我禿頭的一對大牛眼。”
  激動的抖喉結,邵真凝注著陀敏壽好一會,這才微笑道:“放心,我會使大牛相信我的,只要這檔子事辦完,我自會向大牛和你禿頭表明原因。”
  用力擊了一下他的肩膀,陀敏壽豪笑道:“快去快回!”
  邵真笑著點頭,腰身一旋,人已疾飛出去……
  官道上,一名清秀而俊美的書生不急不徐的走著……
  只見他一扇在手,意態悠閒,狀似閒雅,然英朗的眉宇間卻顯露著一抹淡淡的,若有似有的憂愁……
  他漫無目的似的測覽著周遭的雪景,忽覺身後一陣沉重的馬蹄聲傳來……
  那匹馬好快,不過轉眼,飛也似的掠過了那名俊秀書生!
  俊秀書生抬眼望去,只覺馬上之黑衣人,披肩散發,背後背著一把利斧,好生眼熟,不自覺噫了一聲,正想招手呼叫,而那急馳而過的快騎,忽地一停,勒轉回來……
  噢!原來馬上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鷹”,只見他也招手道:“花兄!”
  語落,黑鷹已到了俊秀書生花明跟前。
  他看來一點兒也沒變,一身黑勁裝,披肩長髮,英挺非凡,他坐在馬鞍上,微微一笑,兩頰露出一對酒窩兒,他道:“原來是花兄,怪不得我覺得這般眼熟,我差點錯過去了!”
  俊美書生花明長揖到地,道:“‘黑鷹’,別來可好?”
  “黑鷹”輕健的翻下馬背,兩拳一抱,笑道:“這年頭,刀尖上跳的人似乎好不到哪兒去,但總算我‘黑鷹’腦瓜子沒落地,所以說起來,也不算不好。”
  花明張羽扇,搖了兩下,掠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黑鷹’你太謙虛了,在下雖不過一名文弱書生,非武林中人,但你‘黑鷹’這名號卻如雷貫耳,婦孺皆知,誰膽敢使你‘黑鷹’人頭落地?這才是天大笑話哪!”
  話音一頓,神情一凝,改口道:“可有‘鬼見愁’的消息?”
  “黑鷹”撣了撣身上的雪泥,聳了下肩道:“花兄也沒有他的下落麼?”
  花明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
  “黑鷹”揚了揚劍眉,張口道:“我猜八成他是墮下岩底死啦。”
  臉色一變,花明大驚道:“難道他是自殺了?”
  “黑鷹”笑聲道:“笑話!‘鬼見愁’何許人?他如果真自殺了,那才是天下第一大笑話!”
  微一怔,花明道:“那你是說他失足墜岩?”
  點了一下頭,“黑鷹”沉聲道:“我想是的。”
  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花明道:“‘黑鷹’,恕在下不能同意你兄台的看法。”
  哦了一聲,“黑鷹”側首問道:“願聞高見。”
  .唰一聲,收起手中羽扇,花明把扇柄輕敲手心,道:“在下雖一介書生,然亦早聞‘鬼見愁’乃當今武林頂尖高手,他再如何的不小心,終不可能到失足墜岩的地步……
  ”
  揚了揚眉,“黑鷹”截口道:“這花兄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花明面漾微笑,欠身道:“在下願洗耳恭聽,聆聽高見。”
  “黑鷹”笑了笑,道:“花兄,你說你是‘艷屠煞’明毓秀明姑娘義弟,是麼?”
  花明點頭道:“是的。”
  旋不解問道:“‘黑鷹’,你問這……”
  “黑鷹”連忙道:“哦,花兄,在我說出‘鬼見愁’墜崖的理由前,你必須據實回答我幾個問題,不知花兄你
  花明沉吟了一下,抬眼道:“‘黑鷹’你請問。”
  拂了一下肩後散發,“黑鷹”踱了個方步,道:“久聞‘鬼見愁’與‘艷屠煞’雙飛雙宿,忽告分手,一離就半載,江湖傳言他倆是鬧翻了,花兄,你是‘艷屠煞’的義弟,大概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糾紛吧?”
  搖了一下頭,花明聳肩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微一怔,“黑鷹”詫道:“花兄不知?”
  花明點了點,道:“在下雖是‘艷屠煞’的義弟,但她一直和“鬼見愁”行走江湖,而小弟一個人雲遊四方,並不在一塊,在下對他倆的糾紛,實在一無所知。”
  詫異非常的望著他,“黑鷹”訝道:“但是,在洛陽酒樓那次,你不是說,‘艷屠煞’故意地和你假裝親熱,而氣走了‘鬼見愁’的麼?”
  花明拂了一下消遙帽的飄帶,道:“那次實在是無巧不成書,我甫一到洛陽酒樓,便遇上了義姐‘艷屠煞’,她似乎酒後方醒,一見我,就拉著我說:‘幫義姐出氣,哼!他有什麼了不起!’說著,硬把我拉到她的房門口,結果‘鬼見愁’一氣之下便跑了……”
  沉默了半晌,花明才黯然接道:“但是義姐她卻暈絕了。整整兩個時辰之後,她才醒過來……”
  “黑鷹”接口說道:“於是,你們姐弟倆,便要去找他,正好在樓下碰到了我,是不?”
  花明看著他,說道:“是的,多虧你兄台的仗義幫助,那時義姐她已陷入半神智不清了,要不是兄台你幫忙我,我一個人要照顧義姐,哪可能在龍虎會裡找到他?”
  輕嘆一聲,接著又說道:“但萬想不到‘鬼見愁’竟仍一跑了之,義姐瘋狂追去,那時,忽地暴風雨襲來,等我趕去之時,只見義姐她又昏絕於地,卻不見了“鬼見愁”的人影……”
  “黑鷹”聽完,沉思半晌,這才道:“這就是了,照我猜測,‘鬼見愁’不願見‘艷屠煞’,心中受了打擊,失去理性,在暴風雨裡狂奔,而致失足墜岩,‘艷屠煞’因趕不上他,傷心欲絕,而昏迷過去。”
  花明低首沉思了一會,道:“照你這樣推測有可能,一個人心靈受到打擊,而致理性散失,而又在暴風雨中,失足墜崖不是不可能……”
  神情轉為悲傷,花明嘆聲道:“可憐義姐她現在已愛成癡迷了……”
  “黑鷹”問道:“‘艷屠煞’現在怎麼了?”
  花明不勝悲傷道:“她成天不說不笑,只呆睜著兩只眼睛,她瘦得幾乎不像人形,欸!”
  “黑鷹”忽地臉上湧起一片歉疚之色,他低聲道:“說來這也該怪我。”
  話落花明大驚,不解的望著他,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黑鷹”苦笑道:“花兄,當初你並沒有把這個情形告訴我,我見‘艷屠煞’那副淒苦的模樣,只以為是‘鬼見愁’用了她,所以當我們打聽到他被‘龍虎會’擄去的時候,我們正想去營救,不想剛摸進‘龍虎會’,即見他進入一座樓閣去,那時我便也潛進去,‘艷屠煞’停在樓閣的一棵榕樹上……”
  他吞了一口口水,接著道:“我方一進去,便見他正在調戲一個女人,我當時怒氣萬分,便用活激他……”
  說到這,他忽改口道:“哦,對了,花兄您大概不知道我和‘鬼見愁’之間的關係吧?”
  花明詫異的搖搖頭……
  瞇了下星眸,“黑鷹”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說是朋友,卻曾交過手,仇人嘛,也談不上,沒深仇也沒大恨。但我們之間一旦相逢時,卻常冷言相諷,每次都想動手,但鑒于一沒深仇大恨,二來彼此武功相伯仲,一旦動起干戈,而致失卻英名,那才劃不來,所以每次我倆之間總是不了了之,關係十分奇怪而微妙……”
  說到此處,他忽然望著花明道:“花兄,我突然明白了,我想大概‘名’在作祟吧,老實說,我非常不服氣‘鬼見愁’的名頭比我響亮,而花兄你,不過一個文弱書生,我對你卻頗有好感,只是因為您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罷了。”
  花明詫異萬分的望著他,良久,才緩緩說道:“‘黑鷹’,恕小弟說句逆耳話,兄台這是嫉妒‘鬼見愁’,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猛一愣,似是料不到對方有此一言,但“黑鷹”隨即哈哈一聲道:“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花兄言之有理,但不管如何說,只要‘鬼見愁’有生的一天,我‘黑鷹’和他較量高下的決心便一天不滅!”
  臉色微微一變,花明道:“那您為何願意幫助他們團圓?”
  “黑鷹”笑道:“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所謂橋歸橋,路歸路,這是兩碼子事,怎能扯在一起呢?幫助他和‘艷屠煞’重修舊好,所謂君子應成人之美,我‘黑鷹’理應當之,義不容辭;找他較量,是我‘黑鷹’一生中最大的願望,這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花明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道:“那又何苦來哉?”
  接著,轉口道:“這撇開不說,你到底用什麼話激他?”
  “黑鷹”停了一停,沉聲道:“我說‘艷屠煞’是我的女人……”
  “你……”驚呼一聲,花明怒聲道:“嘿鷹’,你是什麼意思?”
  聳一下肩,“黑鷹”苦笑道:“其實我也沒什麼壞意,我只是看到他在調戲一個女人,想到我們辛辛苦苦找他,卻見他這副模樣,心中著實氣不過,便不擇言的說了這句話。”
  花明怒瞪他道:“難怪他突然跑走了,你並沒有告訴他義姐是來找他解釋,當時你如果說了,他又怎會跑走呢?”
  一頓,咬牙道:“‘黑鷹’,你必須負全部的責任!”
  攤了一雙手,黑鷹道:“這也不能全怪我啊,說起來,倒應該怪您花兄才對呢?”
  一愣,花明訝道:“這話又是怎麼說?”
  “黑鷹”沉聲道:“因為我不知道‘鬼見愁’和‘艷屠煞’之間的誤會,我不過想氣氣他,萬想不到他會相信,要是花兄當初把真象告訴我,那我再小人,也不致加油添醋亂開玩笑了,花兄,你說是不?”
  想了一想,花明嘆道:“當時你我不認識,加之我見義姐模樣,心急如焚,只想趕緊找到‘鬼見愁’,好加以解釋,哪料到這麼多呢?”
  “黑鷹”凝聲道:“當然,我是避不了責任的,我‘黑鷹’素來敢做敢當,決不縮尾,我將盡我的全力尋找‘鬼見愁’的下落,交給‘艷屠煞’!”
  花明悲傷道:“萬一‘鬼見愁’真的墜崖死了?”
  渾身猛一震,“黑鷹”道:“這也不過是推測而已,‘鬼見愁’橫掃江湖群雄,睥睨武林,幾番出入生死,皆化險為夷,哪能這般容易就死去呢?”
  一頓,接口道:“要是‘鬼見愁’真的死了,那就是天忌英才,我‘黑鷹’也將抱憾終身!”
  沉默半晌,花明搖首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盡力而為了,只是,可憐了我的義姐……”
  眨眨眼,“黑鷹”說道:“素聞‘鬼見愁’吃喝嫖賭,樣樣皆精,我想‘艷屠煞’,是恨他常到花街柳巷,拈花惹草,才鬧感情糾紛的。”
  花明接口道:“小弟也是這般想,要不然,義姐那次就不會故意拉我來氣他了。”
  “黑鷹”聳了下肩道:“‘艷屠煞’乃一絕色俠女,‘鬼見愁’未免太不知足了啊!”
  ”花明說道:“想想,我倒有點恨他了。”
  “黑鷹”側了一下首,問道:“我倒覺得奇怪,‘鬼見愁’和‘艷屠煞’在一起,已有好些年功夫,他怎不知道,‘艷屠煞’有個義弟呢?”
  花明笑道:“在下和義姐都是孤兒,從小就在一塊,後來她練武,我從文,從此就分開了,一直沒見面,就那次在洛陽樓正巧碰見的,就算‘鬼見愁’知道‘艷屠煞’有個義弟,但不曾相見,他又怎麼知道是我呢?”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黑鷹”恍然的說了聲,接著問道:“花兄,你怎麼也到武安來了?”
  花明道:“我是來找‘鐵牛’陀敏壽的。”
  “黑鷹”眨眼道:“那不是‘龍虎會’的會主嗎?花明有事找他?聽說那夜我們離開武安的時候,發生了變亂,結果‘龍虎會’一夜間垮台了,花兄怎麼還找他?”
  花明道:“聽說他們一幫人藏在姑乳山裡,所以我就到這裡來找他探聽‘鬼見愁’逃出來後的下落。”
  “黑鷹”驚異道:“‘鬼見愁’不是中了‘龍虎會’的美人計嗎?那夜‘鬼見愁’找‘女煞星’刁豔紅報復,正巧我們趕到,他才跑的,‘龍虎會’算是‘鬼見愁’的對頭啦,花兄去向他們問人,豈不緣木求魚,反受其害嗎/”
  花明笑了笑道:“這小弟已調查得很清楚。”
  一頓,轉口問道:“‘黑鷹’,您是江湖豪傑,當然知道‘龍虎會’那晚所發生的變亂為何了?”
  “黑鷹”道:“江湖傳言不一,有說‘龍虎會’自己窩裡反,有說‘龍虎會’受到‘金鷹堂’控制,陀敏壽起而抗之,又有說‘龍虎會’實質是‘金鷹堂’的一部,因暗謀與塞外的‘血旗盟’入侵中原,瓜分武林,‘龍虎會’怒而起變……傳說紛紜,莫衷一是。”
  花明道:“依您兄台的看法呢?”
  “黑鷹”想了一下,道:“有人說‘金鷹堂’幫主‘血斧’和陀敏壽有過節,陀敏壽故意中傷他,我想這比較有可能性。”
  一頓,笑道:“老實說,我也不敢肯定,我之所以到武安來,就是想探個究竟的。”
  稍稍一停,反問道:“花兄,您的看法又如何呢?”
  花明笑道:“在下的看法和兄台就不一樣了,依在下所調查的結果,‘金鷹堂’確實想謀略武林!”
  此語一出,“黑鷹”猛的一震,問道:“花兄,您是如何調查得來的?”
  “這姑且不言。”花明晃了晃手中的羽扇,道:“陀敏壽因不滿‘金鷹堂’吃裡扒外,聯絡外人攻打中原武林,所以早就處心積慮生變,因感於本身武功平平,乃暗地網羅高手……”
  “黑鷹”不待他說完,截口道:“花兄,您是說‘鬼見愁’並非被抓去,而是被請去幫忙的?”
  點點頭,花明沉聲道:“是的,只因為那時我們趕了去,‘鬼見愁’受到打擊,而下落不明,致使他們的計劃沒配合好,方致功虧一簣。”
  “黑鷹”啊了一聲,眨眸道:“這麼說來,‘女煞星’是‘金鷹堂’的人,‘亡命客’和‘血旗盟’三千人馬陸續入關,這些都是真有其事?”
  花明道:“不錯,刁豔紅早就是‘金鷹堂’的東護法,她是‘龍虎會’的監視人,‘亡命客’早就潛到‘龍虎會’了,‘血旗盟’也派出三千人馬,化整為零,暗地要與‘龍虎會’會合,事情突變後,刁豔紅和三四百名‘金鷹堂’的人分批潛回湘境‘金鷹堂’本部,而‘亡命客’和‘血旗盟’的三千人馬也急急回到塞外,由於他們的行動保密,迅速,所以才瞞過了武林人士的耳目。”
  “黑鷹”道:“這麼說來,要不是陀敏壽那禿頭,武林就要遭到一次空前浩劫了?”
  花明道:“是的,就因為他毅然揮竿起義,使江湖躲過一次血劫,但他自己本身的‘龍虎會’卻垮了!‘金鷹堂’為了要混淆是非,故意散布謠言和陀敏壽有仇,使人誤以為陀敏壽是中傷‘金鷹堂’,不相信陀敏壽所說‘金鷹堂’陰謀中原,‘金鷹堂’裝得清白,故意不予辯解,使得陀敏壽變成無的放矢。”
  微一頓,接道:“但‘金鷹堂’的計劃被破壞,恨死了‘龍虎會’的餘黨,乃暗地派東護法‘女煞星’刁豔紅和左衛主‘閃箭魂鈴’到此,欲暗地殺盡‘龍虎會’中的殘黨。”
  “黑鷹”吃驚道:“花兄,您所說的都是真的?”
  用力點了一下頭,花明道:“有一字虛假,天誅地滅!”
  “黑鷹”良久都說不出話來,眨眼揚眉瞪著花明,問道:“花兄,您到底是什麼人?”
  花明似乎料不到“黑鷹”會有此一問,猛然愣住……
  突然,“黑鷹”驀地轉身向一座松林里張口喝道:“什麼人?出來!”
  “阿彌陀佛!”
  一聲洪亮的佛號揚起,接著走出一名身著袈裟,手捏念珠,胡眉皆白的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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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那名老和尚一提身子,竟然兩腳不沾地,瞬間便飄到“黑鷹”身前……心頭一震,“黑鷹”脫口道:“這不是少林寺的‘虛蓮步’麼?”
  白眉和尚哈哈一聲朗笑,中氣實足,只見他單手拂了拂頷下及胸白須,發話道:“施主果是不凡,竟一眼識出本佛門的‘虛蓮步’,老衲百戒心服矣!”
  “黑鷹”瞥了他一眼,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少林寺‘百戒大師’,真是失敬了。”
  “好說,好說!”百戒大師沉聲道:“老衲久蟄佛門,但施主‘黑鷹’之名如日中天,方外之人也是久仰大名,今見之,果人中之龍,老衲何其有幸呵屍睨了他一眼,‘黑鷹’側首道:“少林寺乃當今武林七大門派之首,怎也暗地裡偷聽人說話啊?”
  長眉下的兩眼倏地一睜,一道稅利的寒芒一閃而逝,“百戒大師”不動聲色道:“久聞施主厭憎七大門派,今見如是,敢問何故?”
  “黑鷹’傲然道:“七大門派盡皆方外之人,理當長伴青燈,修心念佛,與世無急,卻久持武林之牛耳,懷葛江湖之是非,這豈又是出家人所應為?正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惹人煩!”
  花明惶然道:“兄台怎可對聖僧這般無理?”
  “百戒大師”托起單掌,宣了聲佛號,臉上一片穆然,沉聲道:“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差矣!我七大門派乃武林之名門正派,雖為方外之人,但卻奉著我佛之慈悲為懷,普渡眾生,吾等為武林主持正義,消弭殺劫,施主竟反誣干涉武林,此言又有何說?”
  冷峻的撇了一下嘴角,“黑鷹”道:“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出家人應安分守己,專心修法念佛,怎也跟我們一般俗人一樣動刀弄槍的?”
  “當然啦,施主之言未嘗沒有道理。”不以為意的頷了一下首,“百戒大師”滿臉肅穆的說道:“只要有那麼一天,武林平靜,江湖無事,我等自當絕跡江湖,還用施主說麼?”
  挑了挑劍眉,“黑鷹”反嘴問道:“這個不說,大師您暗中聽我兩人講話,這又算哪門意思?”
  呵呵笑了兩聲,“百戒大師”輕拂銀髮,道:“貧僧早就在林裡頭歇息,是兩位施主沒發現罷了,而兩位施主說話的聲音沒放小,我聽見沒錯,但怎能怪老衲偷聽呢?”
  一窒,“黑鷹”沒話可說,但仍厭惡道:“大師,,那您現在出來有何貴幹?”
  “百戒大師’’望向花明說道:“有幾個問題,老衲想向這位施主請教。”
  花明連忙抱拳道:“不敢,聖僧有話請說。”
  “多謝施主了。”百戒大師稽首施禮,便說道:“方才施主所言之事,可是當真?”
  花明眨眨眼道:“聖僧可說是‘金鷹堂’之事?”
  “百戒大師”點頭道:“正是這樁子事。老衲這番下山來,便要查明真象,如‘金鷹堂’真膽敢串通外族奪我中原武林,少林寺當與其他六大門派起而攻之。”
  花明頷首道:“聖僧,在下所言千真萬確之事!”
  “黑鷹”忽地插口道:“花兄,你到底是什麼人?”
  花明愣道:“兄台,在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黑鷹”凝眼道:“花兄,‘金鷹堂’之事,當今武林可說沒人知道這事的真象,花兄乃一介讀書人,怎調查得這般清楚,這不能怪我‘黑鷹’懷疑您了……”
  一頓,睨眼道:“難道說,花兄您是真人不露相麼?”
  輕輕一笑,花明道:“兄台多慮矣!在下乃真的是讀書人,不懂武事,不是什麼真人假人;其實調查‘金鷹堂’這事不難,問題是肯不去做而已。”
  “百戒大師”道:“老衲就是想問施主是如何調查的,是否有確實證據,須知此事非同小可,決不能憑施主一言兩語便可下決斷的。”
  花明笑著道:“其實說穿了也沒啥,在下一個月前無意碰到了‘龍虎會’的殘黨,他因為失去了一只腳,而脫離‘龍虎會’安家落戶的,他告訴了我這些內幕……”
  “黑鷹”攔阻道:“花兄,您敢斷定其中沒有假麼?”
  花明望著他道:“在下非武林中人,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蟲罷了,他如是騙我,於事又何補?再說他已殘廢,也非武林中人了,他又何必說假話呢?”
  輕輕一頓,鄭重接道:“我們讀書人最重要的便是言而有信,無信無以立於天地間,在下與‘金鷹堂’也沒仇,與‘龍虎會’也無恩,決不會無聊得去杜撰一個害人不利己的故事的。”
  微一蹙眉頭,“黑鷹”道:“這般說來,花兄您只不過是聽到一個人所講的話而已,但您敢保證一定是真的麼?”
  “百戒大師”也道:“如此說來,施主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嘍?”
  “哈哈……”
  忽地,花明仰首哈哈大笑了一陣子,笑得“黑鷹”和“百戒大師”莫名其妙。
  半晌,花明這才掃了兩人一眼,沉聲道:“這實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算我花某人這番話白講了!”
  “百戒大師”抬眼一哦,道:“施主此話怎說?”
  晃了晃手中折扇兒,花明道:“兩位皆是武林中人,在下不過書蟲一條而已,武林大事,兩位是責無旁貸;而今我花某人一個酸儒生為兩位可說是點開了門竅,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其中堂奧,難道說還要我這酸儒生……”
  說到此,故意睨了兩人一眼,哼聲不語……“施主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師”連忙道:“武林興亡,匹夫有責。施主雖非武林中人,但基於人道方面,施主又怎能置身事外?當然啦,老衲非常感激施主所點的竅,既然施主並不知堂奧,老衲又怎敢相逼?”
  花明微笑道:“‘金鷹堂’之事已隔百來日矣,一切都事過境遷,要證據,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稍一停,兩眼凝向“百戒大師”,正色接道:“在下以為七大門派乃江湖中的中流砥柱,區區有一建議,但人微言輕,不知聖僧可願採納否?”
  “百戒大師”連忙稽首宣佛,肅容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請賜良言,老衲定當鼎力相從。”
  花明沉聲道:“為今之計,切不可操之過急,而致打草驚蛇,反壞了事。我以為不如暫且放棄明查暗訪的工作,而派人暗中注意‘金鷹堂’的動靜,如有可能,最好七大門派也差人潛赴塞外西疆,對‘血旗盟’加以監視,要不然最起碼也該在各處關口使人留駐。若然,只要‘金鷹堂’與‘血旗盟’膽敢造次,便可迎頭痛擊!”
  掠了一眼,接著道:“‘金鷹堂’開山立櫃的時日雖不過幾年工夫而已,但‘金鷹堂’的幫主‘血斧’極具城府,更有謀略,年來極力延攬四方豪傑,禮遇八面賢人,一時武林高手如雲,智囊如林,業務蒸蒸日上,事實上,整個湖南已直接間接的被它所控制了!其兵精糧足,潛力雄厚,早有稱霸武林之野心,只礙七大門派屹立於中,且還有白道上的‘飛鶴幫’、‘牧家堡’、‘洪家莊’、‘皇家圈’、‘百艷幫’和黑道上的‘金銀幫’、‘飄風令’、‘五義寨’、‘百煞派’等等各大幫派,使得‘金鷹堂’不敢輕舉妄動,於是暗中與塞外的‘血旗盟’勾搭……”
  微一頓,接著又道:“‘血旗盟’乃塞外第一大幫派,也早有併吞塞外的野心。原則上,‘血旗盟’發動兵馬助‘金鷹堂’奪取中原武林之後,‘金鷹堂’再發兵幫‘血旗盟’謀略塞外江湖,彼此互惠互利而已……”
  略一停,花明口若懸河接道:“事實上,以‘金鷹堂’目前的實力,各大幫派若不聯手,以一對一,決不是他的對手!其所顧忌的是各幫派聯合,尤其是七大門派素同出入,猶如一體,更使他不敢蠢動。由此觀之,‘金鷹堂’如因與‘血旗盟’那次失敗之後,欲改變政策的話,必當分化離間各幫派的關係,然後予以各個擊破,以達到其統合武林的野心……”
  眨了眨眼,跟著又說道:“因之,聖僧除了暗中注視‘金鷹堂’與‘血旗盟’之動態之外,還當加強黑、白兩道上各幫派提高警覺。”
  說完,咽了一口口水,道:“聖僧,區區之言,願否接納?”
  但只見“百戒大師”和“黑鷹”兩人像是傻瞪著眼似的,一臉的詫異與驚奇。
  “百戒大師”轉動了一下念珠,歉聲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豈可貌相?智又豈能用鬥量呵……”
  花明見他自個念念有聲,答非所問,訝道:“聖僧,您說啥?”
  哦了一聲,“百戒大師”連忙改口道:“老衲是說對施主的見解嘆為觀止,佩服得五體投地,施主乃天下難得一見的奇材,獨具慧眼,見微知著,思慮縝密,且深藏而不露,貧僧何其有幸能親睹異顏,面受機宜,請容貧僧代天下蒼生向施主拜謝金言良語之恩!”
  語畢,“百戒大師”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禮……花明連忙旁讓,口中說道:“聖僧如此屈尊降禮,折殺在下矣!區區之見,猶如井底之蛙罷了,聖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師”振聲說道:“老衲即刻便要趕回少林寺,稟報掌門,從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謝道:“若此,或可免去生靈塗炭,蒼生為異族鐵蹄蹂躪之浩劫矣!”
  “百戒大師”頷首佛禮道:“老衲就此告別,花施主有興至少林寺,老衲定當開山門,響十二佛鐘,倒履親迎J”
  花明倉惶回揖道:“這般大禮,萬萬不敢。”
  “百戒大師”轉向“黑鷹”稽首道:“施主,貧僧告別了,‧後會有期。”
  “黑鷹”雙拳一抱,簡短的說了聲:“大師請1”
  只見“百戒大師”輕一點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黑鷹”鄙夷的哼了一聲:“愛管閒事的禿驢,哼!”
  花明笑道:“‘黑鷹’,人家並不得罪你,何況七大門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鷹”不等他說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沒有這些老禿驢,就要翻了?沉了?”
  說到一半,故意不語,“黑鷹”瞪著眼怪異的望著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麼丁?”
  “黑鷹”笑道:“這老禿驢贊您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別挖苦人,好不?”
  語畢,“百戒大師”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禮……花明連忙旁讓,口中說道:“聖僧如此屈尊降禮,折殺在下矣!區區之見,猶如井底之蛙罷了,聖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師”振聲說道:“老衲即刻便要趕回少林寺,稟報掌門,從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謝道:“若此,或可免去生靈塗炭,蒼生為異族鐵蹄蹂躪之浩劫矣!”
  “百戒大師”頷首佛禮道:“老衲就此告別,花施主有興至少林寺,老衲定當開山門,響十二佛鐘,倒履親迎J”
  花明倉惶回揖道:“這般大禮,萬萬不敢。”
  “百戒大師”轉向“黑鷹”稽首道:“施主,貧僧告別了,‧後會有期。”
  “黑鷹”雙拳一抱,簡短的說了聲:“大師請1”
  只見“百戒大師”輕一點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黑鷹”鄙夷的哼了一聲:“愛管閒事的禿驢,哼!”
  花明笑道:“‘黑鷹’,人家並不得罪你,何況七大門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鷹”不等他說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沒有這些老禿驢,就要翻了?沉了?”
  說到一半,故意不語,“黑鷹”瞪著眼怪異的望著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麼了?”
  “黑鷹”笑道:“這老禿驢贊您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別挖苦人,好不?”
  語畢,“百戒大師”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禮……花明連忙旁讓,口中說道:“聖僧如此屈尊降禮,折殺在下矣!區區之見,猶如井底之蛙罷了,聖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師”振聲說道:“老衲即刻便要趕回少林寺,稟報掌門,從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謝道:“若此,或可免去生靈塗炭,蒼生為異族鐵蹄蹂躪之浩劫矣!”
  “百戒大師”頷首佛禮道:“老衲就此告別,花施主有興至少林寺,老衲定當開山門,響十二佛鐘,倒履親迎!”
  花明倉惶回揖道:“這般大禮,萬萬不敢。”
  “百戒大師”轉向“黑鷹”稽首道:“施主,貧僧告別了,‧後會有期。”
  “黑鷹”雙拳一抱,簡短的說了聲:“大師請!”
  只見“百戒大師”輕一點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黑鷹”鄙夷的哼了一聲:“愛管閒事的禿驢,哼!”
  花明笑道:“‘黑鷹’,人家並不得罪你,何況七大門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鷹”不等他說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沒有這些老禿驢,就要翻了?沉了?”
  說到一半,故意不語,“黑鷹”瞪著眼怪異的望著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麼了?”
  “黑鷹”笑道:“這老禿驢贊您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別挖苦人,好不?”
  語畢,“百戒大師”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禮……花明連忙旁讓,口中說道:“聖僧如此屈尊降禮,折殺在下矣!區區之見,猶如井底之蛙罷了,聖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師”振聲說道:“老衲即刻便要趕回少林寺,稟報掌門,從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謝道:“若此,或可免去生靈塗炭,蒼生為異族鐵蹄蹂躪之浩劫矣!”
  “百戒大師”頷首佛禮道:“老衲就此告別,花施主有興至少林寺,老衲定當開山門,響十二佛鐘,倒履親迎!”
  花明倉惶回揖道:“這般大禮,萬萬不敢。”
  “百戒大師”轉向“黑鷹”稽首道:“施主,貧僧告別了,‧後會有期。”
  “黑鷹”雙拳一抱,簡短的說了聲:“大師請!”
  只見“百戒大師”輕一點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黑鷹”鄙夷的哼了一聲:“愛管閒事的禿驢,哼!”
  花明笑道:“‘黑鷹’,人家並不得罪你,何況七大門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鷹”不等他說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沒有這些老禿驢,就要翻了?沉了?”
  說到一半,故意不語,“黑鷹”瞪著眼怪異的望著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麼了?”
  “黑鷹”笑道:“這老禿驢贊您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別挖苦人,好不?”
  “黑鷹”道:“花兄,您不是一個普通人,武林經緯了若指掌,滿腹兵韜謀略。花兄,我‘黑鷹’敢斷定您決不是一個單純純的“酸儒士’……”
  話沒說完,“黑鷹”忽地大喝道:“看招!”
  “黑鷹”這出其不意的一手,竟使花明啊了一聲,呆立於地,不知閃避……眼看就要打了個正著,“黑鷹”忽又輕籲一聲,硬生生的收回招式……花明已嚇得面無人色,呆了半晌,驚惶道:“‘黑……鷹’,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黑鷹”滿臉驚訝,疑惑道:“花兄,您當真不懂武功?”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花明道:“原來您是試探我!”
  隨即不悅道:“‘黑鷹’,您未免太不信任在下了!”
  “黑鷹’注視著他,片刻才緩緩說道:“儘管如此,花兄,我‘黑鷹’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您能瞞過我一時,決騙不了一世!”
  話落,雙拳一抱,洪聲道:“花兄唐突之罪,容後謝拜,在下就此告別……”
  花明攔嘴說道:“‘黑鷹’,你今番何去?”
  “黑鷹”道:“本欲到鎮上查探‘金鷹堂’之事,今花兄已指點迷津,在下不想再查證了,反正老禿驢們已經出面干涉,用不著我操心,我還是到洛陽去查看,有無‘鬼見愁’的下落,另外,我還有一樁要緊的事情待辦……”
  花明含笑說道:“願說與小弟聽聽麼?”
  “黑鷹”笑道:“花兄,您倒像是個包打聽,怪不得武林中細小諸事,瞭如指掌。”
  一頓,旋正色道:“聽說最近洛陽的‘龍虎鏢局’失鏢,且二鏢主‘虎形劍’身遭橫死。你大概也知道‘龍虎鏢局’兄弟二人,待人忠厚,仁至義重,昔前我受傷之時,曾蒙大鏢主‘龍形劍’贈藥之情,今其有變,於情於理,我‘黑鷹’理當前去助其一臂之力。”
  花明點點頭道:“這事在下也聽說過……”
  “黑鷹”詫道:“花兄也知道這檔事?你消息真靈哪,我昨兒才知道的呢!”
  花明笑了笑,道:“兄台別忘了我在下是個包打聽哪!”
  “黑鷹”笑嘆道:“我‘黑鷹’,自嘆不如!”
  花明連忙道:“得了,就憑兄台‘黑鷹’兩個字,我這酸儒丁再十個也擔待不起啊!”
  “黑鷹’凝眼道:“花兄,這檔子事,您知道的又有多少?”
  花明反問道:“兄台,您呢?”
  攤了一下雙手,“黑鷹”聳聳肩道:“說來真慚愧,就是那麼一點點!”
  搖了搖手中折扇,花明道:“其實在下知道的也不多,兄台如不厭其煩的話,在下願意說給兄台您聽聽,如何?”
  “黑鷹”連聲說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花明輕頷了下首,便道:“半個月前,洛陽首富禹子明以十萬兩紋銀委託‘龍虎鏢局’保一趟鏢到關外……”
  “黑鷹’截口詫道:“十萬兩紋銀?這麼高昂的保鏢費,到底禹子明押什麼東西到關外去?”
  花明道:“兩輛鏢車,共二十箱的純淨翡翠,價值連城,如以數計,當在十萬黃金以上!”
  睜大了眼,“黑鷹”低呼道:“我的天,早知道,我也去劫鏢呢!”
  花明打趣道:“可不是,這筆數目,叫你‘黑鷹’十輩子也吃不完。”
  “黑鷹”眨眨眼道:“人說禹子明是洛陽首富,到底他閣下有多少財產?”
  花明笑了笑,道:“田陌萬里,一個月走不完,樓閣百棟,一眼望之不盡,錢莊百家,行號數不清,豈能以數計?無量耳1”
  .“黑鷹’’嘆聲道:“聽了叫人眼紅,哪時候我‘黑鷹’潦倒落魄之時,狠起心腸來搶他一搶!”
  說著,自己感覺好笑起來,轉口道:“君子不拿無義之財,鳥為食亡,大丈夫不為財死,不仁無義之事,我‘黑鷹’不為也!”
  話鋒一轉,問道:“禹子明把這龐大得驚人的翡翠,押運到關外做啥?交給何人?”
  花明微一搖頭,凝眸道:“在下也感奇怪,但禹子明並沒有說明交給何人,他只要‘龍虎鏢局’押到關口,然後等人去取,僅此而已……”
  揚了揚眉,接道:“‘龍虎鏢局’非常重視這趟生意,特地派了二當家‘虎形劍’親自押鏢,但不想剛過了太行山麓而已,便人死鏢失,無一生還!”
  “黑鷹”咬牙道:“媽的J到底是何方人物做的手腳?”
  花明沉色道:“這確實令人費解,‘龍虎鏢局’創立江湖少說有三十來載,從未失過鏢,這除了‘龍虎鏢局’兩位當家的兄弟和局裡的大小鏢師武功高強,使江湖宵小不敢覬覦之外,尤其是他們兩兄弟平易近人,沒有一丁點的老江湖架子,對人對事,以仁以義,決不佔人便宜,是以江湖中三派九教,無論是黑是白兩道人士,俱皆對其崇仰萬分,尊為泰斗,視為仁義,誰也沒有劫‘龍虎鏢局’的鏢的念頭……”
  “黑鷹”插嘴道:“依花兄的看法,誰會去劫這趟鏢呢?”
  花明笑道:“這當然不能憑空猜測,不過……”
  頓了一下,接道:“我敢斷定這不可能是單純的劫鏢!”
  望瞭望他,“黑鷹”道:“你是說有江湖恩怨的性質?”
  花明點頭道:“我想是的。”
  搖了一下頭,“黑鷹”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這不太可能吧,‘虎形劍’和‘龍形劍’哥倆,與人只有恩,沒有怨,他們哪有仇人呢?”
  花明沉聲道:“常話說:樹大招風,豬肥挨殺,再聖再賢的人都會有仇人,何況他們也不過一個凡人而已?而且所謂仇人並不一定要有仇恨……”
  “黑鷹”攔嘴道:“花兄,我不懂您的意思。”
  花明道:“比方說有人憎恨‘龍虎鏢局’,這就算是仇人了,雖然‘龍虎鏢局’並不知道那人仇視他們,像是有人不服氣或嫉妒他們的聲望,或是同行鏢局妒恨他們的生意好等等,這都屬於‘龍虎鏢局’本身料不到的無形仇人……”
  輕咳了一聲,接著道:“如果劫鏢者與‘龍虎鏢局’沒有恩怨,不太可能劫鏢的,而且劫鏢者顯然有周密的計劃,而且也決非一二人所為,這明顯的是有預謀。”
  “黑鷹”擠擠眉頭,道:“這麼巧,‘龍虎鏢局’所失的鏢偏偏這般龐大,難道說劫鏢者事先知道了鏢貨麼?”
  花明道:“在下也這麼想。劫鏢者的目的可能貪圖那票鏢貨的昂貴,劫之據為已有,而且順便可弄垮‘龍虎鏢局’,您知道‘龍虎鏢局’素喜布施,施捨於人,雖為天下第一大鏢局,但卻不怎麼富有。所以‘龍虎鏢局’丟了這趟鏢貨,賠上二十萬兩黃金,已完完全全的垮台了矣!”
  稍稍一停,接著又說了下去道:“只是有一點令人不明白,照說‘龍虎鏢局’保了這檔大鏢,理應謹慎保密,怎會讓人知道呢?”
  “黑鷹”擊了一下手掌,頓足說道:“漫藏誨盜,這就怪‘龍虎鏢局’辦事太粗心大意了!”
  緩緩的搖了一下頭,花明道:“這是不可能的,眾所週知‘龍虎鏢局’是資格最老的一個,已整整有三十來年了,他們經驗豐富,從沒有差錯,何況他們保的這趟鏢,是他們所保過的鏢中最大的一票,他們再怎麼粗心,怎麼大意,決不會連保密 這是吃鏢局這行飯的人最起碼的常識 都做不好的……”
  轉了一下眸珠子,“黑鷹”若有所悟的說道:“哦,花兄,您是說‘龍虎鏢局’裡頭有內奸?”
  花明點頭道:“兄台以為然否?”
  “黑鷹”低首沉思,輕輕道:“不錯,這大有可能!”
  雙手負背,花明垂首踱了個方步,道:“‘龍虎鏢局’失鏢的事,已震動了整個江湖,再過些時日,可能是人人皆知了,由於他們兄弟倆素來為人所稱善,所以前往悼祭者,一時車水馬龍,數以千計,‘虎形劍’已被隆重的下葬,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各幫各派也紛紛解囊相助,而禹子明也聲明免要賠償,不予追究……”
  緩緩抬首,頓了頓,接道:“但這些都被‘龍形劍’謝絕婉拒了,他決心自己在三個月以內尋出劫鏢者,追回二十箱翡翠,以便償還禹子明。”
  “黑鷹”頷首道:“有志氣!”
  花明凝眼道:“所以說您想去幫助他,他也未必肯答應哩!”
  “黑鷹”瞇了下眼道:“不管怎麼樣,我是必須去弔喪的,如段老前輩也謝絕我對他的幫助的話,我依然可以一個人調查劫鏢的人,花兄,您說是不?”
  花明點頭道:“兄台真個是義氣君子!”
  “黑鷹”沉聲道:“彼以義待我,我當以義還之。”
  一頓,接道:“我這就趕去洛陽!”
  忽又道:“哦,對了,花兄,如果您在‘龍虎會’裡也問不出‘鬼見愁’的下落,又將何往?”
  花明用羽扇敲了敲額角,想了一下,道:“那我將暫時放棄尋找,回去陪義姐,幫她設法忘卻此事。”
  黑鷹笑道:“麻煩花兄代我“黑鷹”向她問好。”
  話落,躬腰包拳道:“花兄,後會有期了。”
  花明打揖道:“恕不遠送。”
  “黑鷹”轉身一躍,跨上馬鞍,一抖韁繩,得得幾聲,像風般的消失於道路盡端。
  花明望著卷起的雪泥,一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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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話說邵真別過陀敏壽之後,便急急往鎮上趕,希冀使大牛別賣出去“龍虎會”的“震天劍”……
  一路上,他的思維如滾如沸的在翻騰著
  當他有點神奇性和戲劇性的恢復了記憶之後,便立刻趕來武安。
  他想起了那夜,自己本是和“龍虎會”共同舉事的,不想在緊要關頭,卻冒出了“黑鷹”和“艷屠煞”,使他受到了無比的刺激,拔腿猛奔,以致墜崖……
  他痛責自己為了一個女子,而落得如此狼狽落魄。
  由於他的變故,沒有如期殺死“女煞星”刁豔紅和“血旗盟”的“亡命客”,他以為“龍虎會”全軍覆沒了,那他將抱憾終身!
  如今,“龍虎會”依然存在,雖然是這般的,困窘,潦倒和狼狽,但這都是由於他壞了事的關係!
  他自責,歉疚,深深的。
  他又慶幸自己的趕來,而救了陀敏壽一命,而且“龍虎會”目前已瀕臨生死存亡的局面,他也慶幸自己適時趕回來,沒有造成萬劫不復的局面……
  他感謝陀敏壽對自己的信任,他也惶恐大牛對自己的誤會!
  但,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不好,他有責任扶持“龍虎會”,他發誓使“龍虎會”永遠屹立於武林中!
  邵真腦海雖在雜亂的想著,但腳下功夫卻一點兒也不馬虎,他把一身高超絕頂輕功展到極境,宛如脫韁之馬般的急馳著……
  盞茶功夫,已到了近郊,這才放慢身形……
  武安這個地方,邵真來過多次,所以一點兒也不費力,便找到了“悅心客棧”。
  入了門,邵真只見店裡頭冷清清的,只一個伙計上前來哈腰招呼道:“公子爺,請裡面坐。”
  邵真沒理他,徑個兒走到櫃檯旁。
  掌櫃的正在打盹,邵真在櫃檯上輕敲了兩下,他才猛然醒過來,一見有客人,自是滿心歡喜,掌櫃的揉揉睡眼,堆笑問道:“客官爺,您……”
  邵真沒待他說完,攔嘴道:“掌櫃的,我想向你問個人。”
  掌櫃的連聲應道:“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邵真道:“我有個朋友,個子高大,大鼻子,他是塞外的人,是不是來過這兒?”
  掌櫃的翻了翻眼,笑瞇瞇道:“我知道客官爺說誰,我就猜他不是我們漢人,是不是穿著一件像萬花旗的褲子,說話的聲音大得像雷轟的那位?”
  邵真忙不迭道:“正是,請問他人呢?”
  掌櫃的搓了搓手道:“很不巧,那位官爺沒多久前便離去了。”
  邵真失望的哦了一聲,接著又道:“請問有沒有一位書生住在這兒?”
  掌櫃的點頭道:“有,有一位年輕書生在這兒住了幾天了,但他從早上出去,一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邵真惱懊的抓了抓耳根,正想再問話,這時裡頭忽地邁出兩個人來。
  邵真下意識的膘了一眼,心中不禁一愣!
  只見其中一人正是他半月前在萬重山“萬重寺”碰過面的“海煞星”。
  “海煞星”自然也看到他了,但他似乎不太認得邵真,只是噫了一聲,好像覺得眼熟似的……
  倒是他身旁的那名漢子 大概四十來歲了吧,濃眉黑臉,一副凶相,邵真瞧了兩眼,方認出是和自己交過手的寒二爺 一眼認出是邵真,他拉住“海煞星”,指住邵真詫道:
  “老天,哪!那傢伙,不是咱在破廟裡吃過他的虧嗎?”
  “海煞星”這才猛然想起,粗聲道:“怪不得這般眼熟,老二,經你這麼一說,我終於想起來啦,他就是替‘黃薔薇’那奧女人提褲襠的龜孫?”
  “哈哈……,”
  寒二爺拊掌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真***不費工夫!”
  “海煞星”更是得意,╴他哼哼了兩聲,抬步走近邵真,斜眼睨著他,狂傲的道:“小子,別來可好?”
  嗤了一聲,邵真笑道:“托福,托福。”
  寒二爺冷冷的瞅著他,陰側側的說道:“上次咱兄弟多蒙閣下照顧,多謝,多謝!”
  摹然,邵真發現一海煞星”的腰間除了掛上一把大刀之外,還多了一支劍,不禁脫口道:“原來買‘震天劍’的就是你們?”
  微微一怔,“海煞星”訝道:“咦,小子,你怎知道?”
  大喜過望,邵真笑了一聲,道:“這你別管,兩位大爺,咱來談一筆交易如何?”
  寒二爺叱道:“去你娘的!我們之間有什麼交易好談?媽的,上次你小子扯了我們一個後腿你家寒二爺非教訓教訓你不可,否則難消我心中之氣。”
  一頓,睨眼道:“走,咱到外頭去,別在這壞人生意!”
  邵真含笑自若,說道:“奉陪,奉陪。”
  “海煞星”撫著頷下短髯,冷森森的笑了聲,便與寒二爺走了出去……
  邵真輕笑一聲,亦快步跟上……
  出了城廓,到了一片荒地上……
  “好,好,就這兒,四下無人,再好也不過了!”
  “海煞星”與寒二爺停住身形,兩人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約而同道。
  邵真依然是那副神情 一臉的不在乎,他聳了聳肩,道:“風水絕佳,太棒了。”
  “說的是。”寒二爺嘿嘿笑了起來,“小子,今兒個咱哥倆要報拉一腿之仇,順便讓我們剛買來的寶劍開個利市!”
  邵真眨眼道:“‘海煞星’,你知道我是誰麼?”
  怒哼一聲,“海煞星”道:“狗小子,上次大爺叫你留下姓名來,卻吭也不吭,現在你***是什麼意思呀?”
  邵真揚眉道:“‘海煞星’,咱近無冤,遠沒仇,素無糾葛,我不想殺你,但你必須把‘震天劍’還給我們‘龍虎會’……”
  猛一愣,“海煞星”道:“什麼?小子,你是嚨虎會’的人?”
  點了下頭,邵真傲然道:“我就是‘龍虎會’會主‘鐵牛’陀敏壽的結拜義弟!”
  “海煞星”與寒二爺呆了呆,狐疑的打量了邵真一下,寒二爺睜眼喝道:“狗屁!誰相信你?”
  邵真搓了下手,咧嘴道:“放狗屁,是你寒二爺尊屁股的事情,相信不相信,也是你寒二爺腦瓜子的事,反正我把話擺明暸就是!”
  “海煞星”嘿嘿笑了聲,道:“好,好,就算你是‘龍虎會’的人……”
  一頓,話鋒一轉,呸道:“這又怎麼樣,想求大爺饒你一死麼?告訴你,小子,大爺向來一是一,二是二,雖然‘龍虎會’與大爺剛做了筆買賣,但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算不了什麼交情,你小子不用想拉出‘龍虎會’來,事實上‘龍虎會’也不過是個拖死狗了,嚇不倒人的,大爺照樣要殺你的!”
  “就憑你污辱我‘龍虎會’,本人已開始有挖你閣下眼珠的念頭了,當心!”
  瞇了下眼,眉宇間滑過一絲殺機,邵真透了一口氣,接道:“閣下顯然沒把話聽清楚,我不是要以‘龍虎會’來求你不要殺我,我是說這把‘震天劍’還給我們‘龍虎會’……”
  哇叫一聲,寒二爺怒道:“笑話,這簡直是放狗屁!‘震天劍’是我們花了白花花銀子買來的,憑你***什麼道理還給你?”
  “海煞星”忽地陰陰笑了兩聲,沉沉說道:“我知道了,‘龍虎會’居然耍這招,既把銀子拿了,又叫你這種腳色來‘拿’回去麼?”
  說著,仰天一陣暴笑,半晌,才又道:“這實在太可笑了,我們當初也想來個黑扒黑
   截口銀子,要爛帳,只憐恤你們‘龍虎會”已是拖死狗一條了,常言道:盜亦有道,也就算了,不想你他奶奶的竟來這一手,真臊!”
  “別急,我有話還沒說完,你閣下就這般窮嘶嚷嚷的,也真是的。”冷漠的撤了下唇角,邵真繼續說道:“當然,我們不會讓你們白還的,除了原金奉還之外,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我們願意再另外賠償五成……”
  寒二爺攔口道:“笑話,你簡直***放狗屁,‘震天劍’我們付了三萬兩銀子,外加賠償五成,你得給我們四萬五千兩,‘龍虎會’如果還得起,當初就用不著賣劍了!笑話,簡直是笑話,狗屁,簡直是放狗屁!”
  皺了皺眉頭,邵真冷冷的眯著眼緩緩說道:“這位寒二爺,你的狗屁笑話,實在引不起人發笑,請別再放狗屁好不好?”
  驟然暴起,寒二爺變色道:“我操!狗小子!”
  身形一動,便想欺身前去……
  “老二,別急!”一伸手,“海煞星”攔住寒二爺道:“咱先看看他有沒有四萬五千兩銀子!”
  邵真傲然的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個羊皮袋,解開袋口,抓起一把飛錢在他倆眼前晃了一晃,淡淡說道:“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望著邵真手裡羊皮袋子,“海煞星”和寒二爺吃驚的瞪大了眼,兩人互望了一眼,隨即一陣輕聲嘿笑,臉上露出了股貪婪之色……
  冷眼旁觀,邵真哧哧笑道:“如何?在下所說的話,一點也不假吧!”
  寒二爺表情陰險的碟笑兩聲,他娜動一下臃腫的身子,舔了舔唇角,道:“不假,不假,只是不知你這袋裡總共有多少銀子呀?”
  說著,又是一陣陰笑……
  邵真笑嘻嘻道:“寒二爺,不瞞您說,這兒總共有甘萬兩。”
  “哇!什萬兩,嘻嘻!”
  “海煞星”瞪大了眼,叫了起來,他轉向寒二爺笑瞇瞇的道:“老二,咱遇上一條肥豬哪!”
  寒二爺更是樂得兩眼只瞇成了一條線,他緩緩走向邵真身前,口中一面碟碟笑道:“好吧,咱哥倆願意和你做一筆交易。”
  邵真提著羊皮袋子,在他的鼻尖上一陣盪晃,害得寒二爺兩只賊眼跟著骨碌骨碌的轉……忽地,邵真把羊皮袋子揣回懷裡,寒二爺趕忙用雙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這時,“海煞星”也逼近前來,只見他一臉貪婪的發話道:“我們的交易是:留下袋子,然後走路,嘿嘿……”
  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邵真道:“‘震天劍’呢?”
  寒二爺倏地一沉臉,大喝道:
  “不知死活的小子,留著兩條腿讓你走路,已是太客氣了!”
  話落之前,人已如惡虎撲食般的衝向邵真!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猛地一吸氣,硬生生的往左滑開兩丈外去……
  寒二爺差點沒跌了個狗吃屎,羞怒非常,狂吼一聲,正想再動手,忽然耳中傳來一陣銅鈴聲!
  他愣了愣,只見老遠好幾支外的地方,一條身影如激星電石般的朝這個方向飛來!
  那人的輕功好棒,不過眨眼,銅鈴聲一停,那人已如風般的來到了跟前!
  邵真一望來人,表情一愣!
  “海煞星”和寒二爺卻是面色一變!
  原來來人正是“閃箭魂鈴”是也!
  “閃箭魂鈴”的名頭顯然使“海煞星”和寒二爺哼不出聲來,兩人趨步向前,小心翼翼的抱拳過頂,道:“原來是前輩駕到,晚輩這廂有禮。”““閃箭魂鈴”微一頷首,道:“柳大俠和寒大俠兩位也在這兒寧”
  “海煞星”巴結道:“這小子就是中傷貴幫的‘龍虎會’餘黨,在下正要收拾他。”
  望瞭望邵真,“閃箭魂鈴”驚訝道:“你們兩位要收拾他?”
  “是的。”寒二爺恭謹道:“但前輩如果要親手解決這小子的話,咱哥倆願意留給前輩。”
  邵真踏前一步,朝“閃箭魂鈴”發話道:“‘閃箭魂鈴’,你暫且先讓開如何?”
  想了一下,“閃箭魂鈴”點頭道:“好,‘鬼見愁’,我等你就是了。”
  “什麼?”“海煞星”和寒二爺忽地遭蛇噬般的震慄了一下,脫口道:“你,你是‘鬼見愁’?”
  邵真朝他倆古怪的笑了笑,道:“本想和你們多玩一會,既然有人在等少爺侍候,只好先侍候兩位玩玩。”
  “海煞星”似乎還不相信事實,他顫聲道:“你,你真是‘鬼見愁’?”
  微笑如昔,邵真道:“是不是,等會兩位就知道啦!”
  語音一頓,望著“海煞星”和寒二爺發白的臉,有趣的歪著頭,道:“好一陣子了,少爺沒見著這種情影啦!”
  邵真這話,“海煞星”和寒二爺當然是聽不懂啦。
  說真的,邵真自從失去記憶以後的一段日子裡,每當人家問他是誰,他無法回答實在痛苦,現在他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人家問他,他更不願意說了,無他 怕嚇壞人也!
  現在,他又看見別人對他的股栗他好快活,“鬼見愁”就是代表威權啊!
  “海煞星”和寒二爺此刻仿佛僵硬了過去似的,方才的那股可愛的狂傲,竟不知跑哪兒去了!
  這實在不能怪他們窩囊,他們在江湖上,平時算得上是個人物,但在“鬼見愁”面前,可憐,連“東西”也要稱不上哪……
  一旁的“閃箭魂鈴”見狀,大惑不解道:“兩位是怎麼了?”
  寒二爺強吸了一口氣,苦喪著臉道:“我,我們不知道他,他就是‘鬼見愁’。”
  “閃箭魂鈴”感到一陣好笑,道:“我正奇怪你們是吃了熊心豹膽呢,原來是瞎了眼,虧你倆在江湖上有頭有臉呢!”
  說著,似乎不忍看他們那副可憐相,朝邵真發話道:“‘鬼見愁’,看他們這副樣子,如果沒什麼深仇大恨,倒不如放了乾脆。”
  邵真含笑道:“本來嘛,啥屁事也沒有,既然有閣下這句話,我‘鬼見愁’再不放手的話,未免就不夠大方了……”
  “海煞星”和寒二爺一聽,面露喜色……
  邵真朝他倆怪異的一笑,又道:“‘海煞星’,寒二爺,咱的交易還幹不幹?”
  “幹!幹”一個勁的點頭,“海煞星”解下腰間的“震天劍”,丟過給邵真。
  邵真接過“震天劍”,也插在腰間,從懷裡拿出羊皮袋子,數了四萬五千兩的飛錢遞給“海煞星”,說道:“真想賴帳哩!”
  “海煞星”見邵真如數賠五成,喜出望外,不覺脫口道:“呀,你真的貼出一萬五,我還以為你連本錢都不給……”
  話到一半,忽然煞口不語,“海煞星”這才發覺漏了嘴,深怕觸怒邵真,嚇得臉都白了!
  邵真望著他笑笑,淡淡道:“放心,我‘鬼見愁’雖窮,這點錢還是不想賴哩。”
  “海煞星”這才透了一口氣,連聲道:“對不起,失言失言。”
  他一面說著,一面觀察邵真的神色,發覺邵真沒有如自己想像中的生起氣來,不覺膽子一壯,道:“咱,咱是否可以再做筆交易?”
  一愣,邵真好奇的說道:“當然可以。”
  於是“海煞星”朝寒二爺道:“老二,把貨色拿給邵公子看看。”
  寒二爺似乎還在發抖中,“海煞星”再催了他一下,這才哦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皮囊,顫顫慄栗的交給邵真。
  邵真接過皮囊,解開囊口一看,原來裡面是一塊巴掌大小的未經琢磨的純淨翡翠……
  “海煞星”笑臉道:“邵公子,你富有人家,可能需要這種東西。”
  邵真拿在手中把玩著,心想道:“難得有這純淨翡翠,把它雕成如意送給小珍,她一定高興死了……”
  心念打定,邵真決定買下,便道:“你喊個價。”
  “海煞星”奸笑道:“今兒個,咱兄弟倆不小心開罪了邵公子,只要半價五百兩,算是向你公子賠罪!”
  “那真謝了。”邵真大喜,忙給了他五百兩,於是這筆交易又做成了。
  “海煞星”和寒二爺不過轉個手,便撈了一大筆,心中著實快活,兩人恭恭敬敬的朝邵真和“閃箭魂鈴”抱拳過頭,誠惶道謝這才飛也似的離去……
  “閃箭魂鈴”待“海煞星”和寒二爺走遠之後,這才說道:“‘鬼見愁’,現在該是咱倆了。”
  邵真凝視聳肩道:“原來閣下就是‘閃箭魂鈴’,我正找你呢。”
  一頓,凝聲道:“有個問題想請教閣下,可以麼?”
  冷漠的點了下頭,“閃箭魂鈴”道:“請講。”
  扭動了一下脖子,邵真道:“一個叫侯大再的老人,是否被閣下射死了?”
  一震,“閃箭魂鈴”詫異地道:“你怎知道?”
  掃了他一眼,邵真說道:一是?不是?”
  陰沉的笑了笑,“閃箭魂鈴”道:“告訴你也無妨,正是!”
  雙眸倏睜,邵真道:“為什麼?”
  張了一下手,“閃箭魂鈴”含笑道:“無可奉告。”
  邵真瞇了下眼,一撮寒芒急閃,壓著嗓子道:“你不怕?”
  嘿嘿的笑了起來,“閃箭魂鈴”鄙夷道:“閣下錯了,‘閃箭魂鈴’從來不懂怕這個字眼。”
  籲了一口氣,邵真睨眼道:“你不敢說,不是怕是啥?”
  緩緩閉下眼皮,然後又張開,“閃箭魂鈴”沒好氣道:“我說過無可奉告,閣下的尊耳聾了麼?”
  撫了一下下巴,邵真沉思了一下,道:“你是說不知情,而只是貴幫主‘血斧’命令閣下殺死侯大再?”
  “閃箭魂鈴”點了點頭,仍沒開腔,旋又道:“閣下還有問題麼?”
  眨了眨眼眸,邵真俯首想了一下,道:“我不想殺你,留給侯大再的孫子侯愛鳳親手報仇好了,另外,想麻煩閣下的尊口,轉告貴幫主‘龍虎會’將會站起來,直接向貴幫挑戰,好麼?”
  陰陰的嘿嘿兩聲,“閃箭魂鈴”道:“只要閣下打敗我。”
  朝他怪異的笑笑,齜齜牙,邵真道:“那當然!”
  挪動了一下身子,“閃箭魂鈴”身後大弓弦發出一串細碎的叮噹聲音,他瞪著邵真道:
  “人說‘鬼見愁’狂傲無敵,不錯,十足的狂傲……”
  邵真笑了一聲,接口道:“當然,也十足的無敵,你會相信的。”
  “閃箭魂鈴”抬眼道:“這樣好,‘鬼見愁’,你若能躲過我的‘追魂十八箭’,我便認輸如何?”
  想也不想的,邵真傲然點頭道:“好,一句話!”
  於是“閃箭魂鈴”拿下大弓弦,搭上一只箭,但聞一陣銅鈴響,已拉滿了弦,他對準邵真道:“閣下當心了。”
  話落,忽見遠處一群黑壓壓的人影往這兒擠來,邵真和“閃箭魂鈴”不禁停下對峙……
  約莫是十來人左右,很快的便到達了兩人的近處,邵真看清前面兩人竟是大牛和陀敏壽,心中大喜……
  “閃箭魂鈴”放下弓,道:“你們的人來了,是一齊上,還是……”
  邵真打斷他的話道:“放心,剛才的話依然有效。”
  說話時,大牛和陀敏壽已來到了邵真跟前,陀敏壽劈頭便道:“小邵,我放心不下,沒聽你的話跑出來,路上正碰上大牛,於是掉過頭來找你……”
  邵真把“震天劍”交給他,道:“二哥,請弟兄們暫且先退一旁,我先看看“閃箭魂鈴”的‘追魂十八箭’,到底有多厲害!”
  陀敏壽聞言,便和大牛及十來名的弟兄們退到一旁去“閃箭魂鈴”重新拈箭拉弓,鈴聲叮噹。
  邵真立於丈外處,凝神相待……
  場中氣氛倏地凝肅起來!
  摹然,銅鈴聲陡地一陣劇烈顫動,叮噹聲刺入耳膜,亂人心神,就在這當中,那只箭已如飛蝗般的急躥而出!
  只不過一剎那中的一剎那,那只急如星火的飛箭已飛抵邵真的面前!
  眼看
  叭一聲,說時遲,那時快,邵真一個探手,硬是驚險萬分的接住了它!
  啪啦一聲邵真雙手一折,把箭丟擲於地,透了一口氣道:“還有十七只。”
  發箭,接箭,折箭,這三個動作的過程僅能以“快若激星”四字來形容,只看得一旁的大牛和陀敏壽等人目瞪口呆,喘不過氣來……
  “閃箭魂鈴”面無表情,一片冷漠,森然和陰沉,他不聲不響又拈上兩只箭,他慢慢的拉起弓弦,慢慢的,而在拉弓的時候,掛在弓角的銅鈴,也跟著輕輕的晃,晃……叮噹叮噹……鈴聲響得很輕,它聽起來應該算是很悅耳的。
  可是它使人的感覺是緊張,窒息,壓迫!它像是死神手中搖響的鈴聲 令人呼吸急促,叫一顆心猛跳到胸口,使人頭皮發炸,讓人背脊發麻,使人兩股發軟,逼人神經崩潰!
  驀地,鈴聲煞住 弓弦拉滿了,一動也不動!
  大牛睜大了眼,粗大的喉結不停的一下一下的抖動著陀敏壽緊咬著下唇,亮光光的禿頂已隱隱冒出幾顆汗珠……
  其餘的漢子俱是屏氣住息,一絲大氣也不敢透……
  “閃箭魂鈴”瞇下右眼,動也不動,像個石頭人似的……
  邵真瞬也不瞬的注視著他,他似乎感到口幹舌燥,用舌尖微微的掃了一下唇角……
  鈴聲不過停了一下子,忽又慢慢的響了起來,慢慢的,愈來愈快,愈來愈響!奪人心魄!扣人心弦!
  銅鈴急劇的跳動著,鈴聲已變得混濁了,它倒像一只無形的箭,直刺入心房戳入神經……
  眼皮跳動了一下,邵真絲毫不敢大意,他只覺“閃箭魂鈴”那串銅鈴跳得他心神盪漾,幾乎要癱瘓下來!他大驚!連忙運氣沉著,才把一顆心給安定了下來 他紋絲不動,穩如泰山的昂立著……
  突然!急響的銅鈴聲中震起一絲破空之聲 一“閃箭魂鈴”總算放弦了!
  但老實說,一弦放兩箭實在沒啥了不起,怪的是“閃箭魂鈴”雖按兩只箭,卻只放了一矢!而且在放矢的一剎那,他忽地暴射拔空而起!就在他騰空的同時,剩下的一支箭矢這才急射而出!
  他這障眼法實在很高明 首先簡簡單單的放一只箭,然後搭上兩只,卻老半天不放,一陣子的叮叮噹噹,叫人要沉不住氣,總算放了箭,卻只一支,另外一支卻又在他射身而起的時候才放出,這,絕讓人料不到的!
  邵真一抬手,只接著一只箭,心頭大駭,忽的吐氣開聲,一彈身上,慌忙的打了個跟鬥!只見他兩腳剛離開,另外一只箭已著實插在他的足跡上!
  好險!邵真暗叫了一聲,抬眼一瞧,忽地啊了一聲面色倏變!
  但只見“閃箭魂鈴”躥起身子,像游龍蒼鷹般的在空中迴旋、斜掠、激轉!就在他迴旋的當中,一排密密麻麻的 竟有七支之多的箭羽,如排山倒海般的壓來,緊接著,他斜掠的時候,用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又搭上了七只箭,而且快得令人眨不過眼,喘不過氣的怒奔而出!
  嗅!這太令人喪膽了!能在空中發箭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了,而他 “閃箭魂鈴”竟能連續的,叫人萬萬不敢相信的射出十四只箭!
  但只見漫天而來的飛蝗,像天羅地網般的直罩向邵真,罩得密密的,網的緊緊的,似乎連一絲空氣也不能透進去!
  陡地,邵真暴喝一聲,“鬼哭神泣無上神罡”已應聲運起!但見一層薄薄的,淡淡的,似有若無的虛蒙罡氣環繞周身,壓根兒沒時間讓他猶疑彷徨的了,雙手暴伸、猛掄、翻臂
   噢,空手入白刃的“大龍手”已出籠矣!
  驟見那疾撲而至的十四支飛箭,甫撞到邵真的罡氣之時,奇怪的頓了一下,速度大大的減低了下來!於是讓邵真能夠驚險的,堪堪的,和令人不相信的把那些箭羽全部劈斷和躲開!
  當他劈斷最後一只箭之時,“閃箭魂鈴”飄空的身子正要落地,摹地倏然一個激轉,一串銅鈴聲暴響 他的第十八只箭劃起一滴寒芒激射而出!
  這實在僅能以“太快了”三個字來形容,邵真不過想換口氣透透之時,那只箭連讓他吃驚的念頭也沒有,已隆重的射入了的腰間矣!
  他哼了一聲,翻身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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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大牛大叫一聲:“小牛!”
  人已撲上前去!
  陀敏壽狂吼一聲:“老三!”
  人也衝了出去!
  “閃箭魂鈴”雖氣息咻咻,顯得萬分疲憊的樣子,但陰鬱死氣的臉上卻掛起一絲微笑
   勝利的微笑……
  但,他那抹微笑不過方才漾起,倏地凝住!繼之而來的是大驚失色!
  只見大牛和陀敏壽還沒到邵真跟前,邵真忽然一個“鯉魚打挺”,一個倒蹦,硬生生的跳立了起來。
  而腰間的那只箭並沒有射中他,他不過是接住了它,佯死倒下去罷了!
  邵真叭的一聲,折斷了那支箭,向扶住他的大牛和陀敏壽,一面喘氣,一面道:“兩位哥哥,別緊張,我沒事。”
  大牛似乎已嚇得面無人色,他緊捏著邵真肩胛的那隻手,不住的顫抖,他興奮得大口的抽著氣道:“陀敏壽!我的心臟,我的心臟……”
  陀敏壽卻冒著汗道:“小子,我的禿頭,我的禿頭……”
  “閃箭魂鈴”緩緩走前來,高邵真三尺外地方站住,臉上一片愧色和喪氣,他注視邵真良久,緩沉道:“一般人,決避不過我第三只箭,武林高手,也用不著我發出最後一只,頂尖高手,更不敢空手當靶子,避閃我的‘追魂十八箭’……”
  目光一抬,接道:“‘鬼見愁’,你是第一個,我認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決不還手!”
  “讓老子來!”
  大牛身影一動,便想撲去……
  “大牛,別這樣!”
  邵真急急揪住他,道:“我說過不殺他……”
  瞪大了眼,大牛驚道:“為什麼?”
  邵真道:“我要留給一個人親手殺他。”
  說著,轉向“閃箭魂鈴”道:“你聽著:轉告貴幫主,別再派人來了,‘龍虎會’將不會避閃,一年以內,將舉兵親臨湖南,直接向貴幫挑戰!挑戰書將即刻差人送與貴幫主,並昭告武林天下!”
  “閃箭魂鈴”點頭道:“你不殺我,我日後殺你,可別怪我……”
  邵真截口道:“敢放屁,就不怕虎咬!”
  “好,後會有期!”雙拳一抱,“閃箭魂鈴”說了一聲,雙腳一彈,絕塵而去……
  望著“閃箭魂鈴”消失在遠處,大牛從懷裡掏出一只小葫蘆,粗聲道:“小牛,先解解渴。”
  邵真湊上嘴唇,仰首咕咕猛飲……
  大牛齜牙咧嘴道:“小牛,方才你裝死的時候,老子的心臟差點跳了出來,你***何苦這麼折磨人?”
  陀敏壽摸著禿頂道:“說的是,看你小子倒了下去,俺這顆禿頭差點沒炸了開來!”
  邵真飲了個痛快,這才擦擦嘴角的酒漬,道:“你們錯了,其實我是真的中了他一箭。”
  大牛和陀敏壽不禁怔住……
  邵真閉了閉眼,道:“媽的,‘閃箭魂鈴’也夠陰狠,像他這種鬼箭法誰有辦法躲避?
  早知道我才不願和他這樣蠻干呢,倒願意和他交手硬拼……”
  大牛搶嘴道:“小子,你說你中了他的箭,怎……”
  不等他說完,邵真道:“是這個救了我。”
  說著從腰間掏出一把利刃……
  陀敏壽拿過利刃一看,驚呼:“嗅,這把刀是我的哪,怎跑到你的手裡?”
  “原來是禿頭你的?”邵真詫異的說了一聲,接著笑起來道:“這真是鬼使神差,注定少爺命不該絕了。這把刀是我救你的時候,‘閃箭魂鈴’照著我的頭打來的,我接到順手插在腰間,不想卻救了我一命。”
  陀敏壽吃驚道:“你是說射到了這把刀上?”
  邵真點頭道:“是的,‘閃箭魂鈴’的‘追魂十八箭’果然要命,我能避過他十七箭已是手忙腳亂了,第十八箭我連看都沒看到,等我用手去抓的時候,已射到我的腰了,我本能的啊了一聲倒下去,可是覺得奇怪,怎不痛?也沒血?這才知道,我的腰間掛著那把利刃,死了一次啦!”
  大牛捏了一把汗道:“死裡逃生,你小子命真大哪!”
  陀敏壽把利刃揣回懷裡,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翻翻眼,大牛粗著嗓子道:“‘閃箭魂鈴’果然名不虛傳,連你小子都閃不過他那招‘追魂十八箭’,這麼厲害的人物,剛才怎不殺了他?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喲!”
  邵真笑道:“他雖厲害,仍然不是少爺的對手。”
  大牛嗤了一聲,:“今天你不是差點就死在他手裡了嗎?”
  邵真笑著說道:“今天這不同,是他動手我避,下次碰見他時,我根本不會讓他有使‘追魂十八箭’的機會了。”
  一頓,轉開話題道:“大牛,我一路上怎沒碰到你?”
  大牛握住他的手,凝視著他道:“我賣了劍,便走小路,所以咱沒碰頭,倒是碰著了禿頭,他說小子你回來了,我死也不肯相信呢……”
  說到這,邵真發現他的手微微抖著,聲音也輕輕的顫著,更看到他的眼裡泛上一層淡淡的淚光,邵真的心湖不自主的一陣激烈翻騰,他用力抖動了一下喉結吞聲道:“大牛,我害苦了你們……”
  粗糙的臉上泛起一絲純摯的笑容,大牛顫聲道:“小牛,不要說了,我對我自己說過決不原諒你,我甚至認為你賣友求榮,但你回來了,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沒有騙我們……”
  輕輕一頓,攬住他的肩頭,柔聲道:“五個多月了,好麼?”
  、把頭靠在他的肩胛上,邵真閉上了兩眼,平靜了心中的情緒,然後才緩緩說出那夜自己為什麼突然失蹤,以及墜崖被救……,直到自己碰到了“毒心郎中”恢復記憶等等……
  大牛和陀敏壽環住他,靜聽邵真講述經過,當邵真講完之時,幾乎要費去一個時辰。
  邵真歉疚道:“我慚愧,為了一個女人,我誤了大事,我不配做個男人!”
  陀敏壽笑著安慰他道:“小子,事情早就過去了,咱把它丟入海裡吧!”
  翻了翻眼,大牛故意岔開話題道:“小子‘震山劍’如何要回來的?”
  邵真道:“照江湖上的老規矩,賠他五成?”
  大牛道:“五成?天,咱白白損失了一萬五千兩哪!”
  邵真不以為然的道:“錢是小事,咱不能讓人家背後罵我們‘龍虎會’不講信義啊。”
  陀敏壽突然想起道:“小子,你找到那叫花什麼的書生了嗎?”
  邵真搖頭道:“他不在客棧裡。”
  這時,大牛突然伸手指道:“嘿,說鬼鬼到,那不就是他麼?”
  邵真轉頭一看,果真一個人朝這兒急馳而來,可是當他看清那人的臉孔之後,他的臉色倏然大變……
  邵真的心在抽搐著,他的腦海倏地映上那令他椎心泣血的一幕 在洛陽酒樓“艷屠煞”明毓秀被一個俊美少年摟著,就是他!
  那人忽一晃便到了眼前,正是花明。
  他一見邵真,喜形於色,連忙施禮道:“邵公子,在下找您找得好苦哦!”
  邵真說不出此刻心中是什麼滋味,但他總算使自己平靜下來,略為一抱拳,若無其事的含笑道:“花公子,久違了。”一頓,問道:“花公子,您找在下,有事?”
  花明點頭道:“是的,在下想向公子解釋一樁誤會。”
  故裝詫異,邵真道:“在下記不得與公子有啥誤會,有麼?”
  花明笑道:“是關於明姐姐……”
  不等他說完,邵真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暴躁使他粗聲喝道:“姓花的!少爺不認識你,請別談明毓秀的事!”
  大大的一愣,花明呆了半晌,道:“邵公子,你聽在下慢慢說……”
  邵真聽也不聽,轉向大牛和陀敏寺招手道:“咱走吧!”
  花明大驚,連忙上前拉住邵真道:“邵公子,你聽在下幾句話!”
  透了一口氣,邵真平靜的道:“花公子,在下和‘艷屠煞’早就恩斷義絕,原諒我對你的談話不感興趣,抱歉失陪了。”
  說著,身子一長,已激射而去!
  陀敏壽和“龍虎會”的漢子見狀,也展開身形跟上去!花明想要攔阻,早就不見邵真的影子,……
  倒是大牛他,身形躍了起來,忽又停下來,走近花明,打量了他一陣子,問道:一小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嘆了一聲,花明垂頭喪氣道:“這事情必須親自和他說才有用的……”
  “那可說不定喲!”大牛截口道:“小子,你談‘艷屠煞’幹嘛?他可被那賤女人害慘了呀,他沒發脾氣揍你,算是不錯的了!”
  花明驚異道:“這話怎麼說?”
  大牛瞪著他道:“那小子為了‘艷屠煞”使得他壞了‘龍虎會’的大事,幾乎就要滅幫,而他也幾乎成了‘龍虎會’的罪人!他墜崖,失去了記憶,瞎了兩只眼,吃盡了千辛萬苦,只差點沒翹辮子,你小子跑來找他談那騷女人,不是存心找打嗎?真他的媽!”
  花明吃驚道:“怪不得他不願意聽我解釋了。”
  兩手環胸,大牛脫著他道:“小子,大爺實在不明白你有什麼好解釋的?”
  低頭想了一下,花明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不,我必須親自向他解釋。”
  大牛哇哇叫道:“喲!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俺是他大哥,他的事就是大爺的事,你他娘的為什麼不和我說?”
  大喜,花明道:“原來前輩和邵公子拜把?”
  大咧咧的點了下頭,大牛不可一世的唔了一聲,哼道:“不錯,我們和禿頭都是穿同一條褲子的。”
  花明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把事情告訴前輩,然後,請前輩再轉告邵公子。”
  翌日。
  武安鎮北郊十餘裡外的地方 那是五個月以前“龍虎會”的地方,它已變成了一片平地,滿目荒涼……
  一早,它忽然熱鬧了起來,來了百來個人。
  不是誰,正是邵真,大牛,禿頭陀敏壽和“龍虎會’死士。
  陀敏壽望著這片荒蕪得可怕的荒地,觸景生情,不禁悲從中來,感慨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居然還有回來的的一天。”
  邵真心頭更是悲痛,他認為自己是罪人,他忽然跪在陀敏壽麵前,激動道:“二哥,都是我!害得兄弟們連個立足安身的地方也沒有……”
  陀敏壽大吃一驚,不等他說,一把把他給揪了起來,吼道:“小子,你欠揍!”
  一旁的大牛也扯開嗓子叫道:“好啦,好啦!我的好兄弟,你就別***這樣子好不?
  事情早就***過去了,還嚷嚷個屁!”一頓,瞪著他道:“現在小子,你需做的是如何使散虎會’在武林上重新站起來,逐鹿江湖!”
  邵真握拳道:“是的,我將全力使‘龍虎會’做立江湖,雄霸武林!會的!我發誓!”
  摟著他的肩,陀敏壽摸著光禿禿的頭頂,齜牙道:“我們該如何做起?”
  咬了一下牙,邵真顯出無比的毅力和決心,道:“我們從頭做起!”
  翻了一下眼,大牛大聲道:“笑話,我們不從頭做起,難道還從肚子幹起啊?問題是我們該怎麼做,從何著手?”
  邵真瞪了他一眼,道:“這少爺昨晚已想了一整夜了。”
  陀敏壽連忙道:“小子,你就快點給我們***說吧!”
  頷了一下首,邵真道:“當然啦,第一步不用說便是重建我們‘龍虎會’的立足地……”
  大牛從中插嘴道:“說得好,這玩意兒呢?”
  說著,伸出右手,食指和姆指繞成一個小圈子,向邵真比了比。
  邵真會意道:“這別擔心,半個月內我有辦法籌得三百萬……”
  “三百萬!”
  話沒說完,大牛和陀敏壽不約而同的驚呼起來;大牛瞪大了眼吼道:“你是說三百萬錢,還是三百萬兩?”
  哼了一聲,邵真朝他扮了個鬼臉,嗤鼻道:“當然是三百萬兩銀子啦,這有啥值得大驚小怪的?有千萬兩黃金的人多的是哪!”
  陀敏壽也睜圓了眼,道:“小子,你不是拿我禿頭開心吧?”
  邵真好笑道:“真鄉巴佬一條,其實我說三百萬兩,還算是保守的估計,可能的話更多也說不定哪!”
  大牛溜著兩眼,往邵真上下瞧了個夠,見邵真不像在開玩笑,突然雙手捧胸,哼聲道:
  “哎唷,我的心臟,我的心臟……”
  哦的一聲,邵真笑了出來,搥了他一下,笑道:“得了,嚇死你大牛,少爺也就罪孽不輕哪!”
  隨即話鋒一轉,正色道:“有了銀子才好辦事,目前我身上僅剩三萬多,另外昨兒‘海煞星’那三萬,這六萬兩支持半個月絕沒問題;今天開始就購買材料木石,動手開工,兄弟們辛苦了一點,如能在六個月以內建工完畢最好不過了……”
  眨眨牛眼兒,陀敏壽截口道:“可是我們只有這些人啊?”
  邵真望著他道:“咱們可以招兵買馬呀,大量的,無限制的招收人馬,最好能在萬人左右,這才能夠與‘金鷹堂’比一比聲勢……”
  大牛呀了聲,從中道:“這麼說,我們要擴建了?”
  邵真點頭道:“是的,要幹就幹得轟轟烈烈!依照以前的藍本,或是重新改建都可以,反正擴大十倍以上就是了。”
  眉飛色舞,陀敏壽禁不住插嘴道:“這可以交給我禿頭包辦,包管弄個富麗堂皇、氣派宏偉的名堂來。”
  想了一下,邵真道:“我們可以厚餉招來武林豪雄加入本會,決不可強迫,而且入會前,必須告訴他們‘龍虎會’要和‘金鷹堂’決一死戰,讓他們心理上有個準備;至於條件,當然為非作歹,素行不正,惡跡昭彰的人,我們不取,只要手腳健全,不論武功高低都行,我會請名師來教練,使他們成為精銳之師……”
  說到這裡,低頭又想了一下,才道:“我想原則大致是這樣了,其餘細節慢慢商量;等我把銀子弄到手以後,我們必須在武安設下煙、賭、娼三館,另外油坊、茶酒樓、客棧、綢緞莊,最好也該有個武館和鏢局,這些,可以同時著手,最好能把‘龍虎會’總會先搞好,然後營利所得,就夠開銷……”
  陀敏壽忍不住道:“這我禿頭就外行了,看看大牛行不行?”
  大牛猛搖頭,苦笑道:“嘿,別說了,說到做生意這玩意兒,俺的腦袋瓜子就一個兩個***大了!”
  “兩只飯桶。”邵真笑說了一聲,接著道:“沒有關係,我有一個朋友擅長這一門,我可以請他來幫忙……哦,對了,我另外還會請許多朋友來加盟或幫忙我們,屆時,持有我的書信的來人,你們切不可輕慢了人家……”
  陀敏壽截口道:“小子,你將請些什麼人來?”
  邵真歪了一下頭道:“目前很難說,兵可缺,將不能少,我能看上的,決不是三流腳色,都是雄才大略,武功高強的文武將材。”
  陀敏壽柑掌大喜道:“這太棒了,這樣我們‘龍虎會’的實力就更加雄厚了,太棒了!
  太棒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邵真拍了一下手道:“哦,對了!千萬別忘記差人送上一份挑戰書給‘金鷹堂’,另外還要派人通知七大門派,以及黑白道上各幫各派……”
  沒等他說完,大牛張手道:“可是我們一切都還沒搞好啊!”
  “你真豬腦袋。”邵真指了一下他的大鼻頭道:“我們在挑戰書上說明一年內,又不是現在。我們依照江湖上規矩,發帖讓天下人知道‘龍虎會’和‘金鷹堂’挑戰,這樣除非我們到一年滿沒有向‘金鷹堂’挑戰,‘金鷹掌’是不敢來侵犯我們的,而讓天下人恥笑,所以我們有足夠時間來準備一切。”
  陀敏壽翻眼道:“話是不錯,但萬一‘金鷹堂’不接受挑戰,而仍暗中派人來狙殺我們呢?”
  搖了一下頭,邵真笑道:“不會的,‘金鷹堂’既然有併吞武林的野心,他巴不得有人向他挑戰呢,怎會拒絕?除非‘血斧’是龜兒子!”
  兩個時辰過去了,已要正午了,他們才好像有了個結果。
  “好啦,大概沒啥問題了吧?”
  邵真環顧了陀敏壽和大牛一眼,接道:“那麼我們就照著計劃去幹,禿頭,你負責重建‘龍虎會’,大牛負責招募英雄豪傑,少爺即刻便去籌款以及請吾友來相助。”
  “等一等,小子,我有句話說。“陀敏壽忽然正色道:“你記得當初我禿頭邀請你和大牛入‘龍虎會’的時候,我對你說了些什麼嗎?”
  茫然的搖了一下頭,邵真道:“我記不得啦!”
  揉了一下大鼻子,大牛道:“俺大牛可記得清清楚楚喲。”
  瞪了他一眼,邵真道:“那你就快***說呀!”
  大牛轉向陀敏壽道:“禿頭,是不是叫這小子當會主?”
  用力的擊了一下掌,陀敏壽大聲說道:“對!大牛,你真是我禿頭肚子裡的蛔蟲哪!”
  大牛睜眼道:“去娘的,你才是俺大牛肚子中的十二指蟲哪!”
  邵真連忙道:“不,禿頭……”
  不等他說完,陀敏壽指著他搶道:“小子,禿頭嚴重警告你,你如敢再說一個***不字,咱就拉倒,我禿頭不幹啦!”
  大牛也幫他一腔道:“對,小子你如不乾會主,俺大牛也不願***幹啦!”
  蠕動一下嘴唇,邵真正想開口,陀敏壽已握住他的雙手,灼熱的凝視著他,滿臉誠摯道:“我禿頭四兩構子除去,還剩幾斤重自己知道,你不當會主,沒有你‘鬼見愁’來號召,誰願意來歸附投效……”
  仿佛和陀敏壽一鼻孔出氣似的,大牛接著道:“是呀,假使是禿頭或俺大牛來當會主,來附的武土豪傑見我倆這副不中用的半吊子,怎會心服?你小子乃當今一世梟雄怪傑,只有你小子當會主領導嚨虎會’,‘龍虎會’才有武林大放光明的一天!”
  大牛話剛一說完,邵真正欲啟口,陀敏壽忽地轉身高舉雙臂,向百餘名弟兄高呼道:
  “弟兄們,我們的‘龍虎會’就要堅強的站起來了……”
  ‘龍虎會’萬歲……”
  陀敏壽話沒完,百餘弟兄已狂聲歡呼,興奮雀躍!
  搖了一下雙手,陀敏壽示意他們停止,接著大聲道:“從現在起,他 ‘鬼見愁’,就是我們的新會主!弟兄們以幫中大禮叩見會主!”
  說著,一轉身單膝跪下,雙拳過頭,洪聲道:“屬下拜見會主!”
  陀敏壽身後的弟兄也皆單膝抵地,抱拳過頭,齊聲道:“屬下叩見會主!”
  “這……”
  邵真忽然呆愣了一下,不知所措,正想向大牛求援,但見大牛不知什麼時候也矮了半截,跪在地下了;只見他偷偷的抬起半截臉來,向邵真擠了一下眼,扮了個鬼臉,弄得邵真哭笑不得。
  “別這樣,快快起來!”邵真連忙去攙扶陀敏壽,急聲道。
  禿頭陀敏壽一動也不動,抬起半截臉來齜牙道:“小子,除非答應做我們的會主,否則你將永遠看到我禿頭窩在這兒!”
  說畢,俯頭又跪著……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禿頭,少爺認了就是啦,起來吧!”
  陀敏壽這才站起身來,朝邵真嬉皮笑臉道:
  “還怕你小子不認哪!”
  邵真急忙道:“快叫弟兄們站起來啊!”
  陀敏壽瞪了他一眼,道:“笑話,會主不叫他們起來,他們怎敢起來?”
  回瞪了他一眼,邵真只得揚聲叫道:“弟兄們請起!”
  “謝會主!”
  一聲洪諾,百餘弟兄這才立身起來。
  陀敏壽突然揚臂高呼道:“‘龍虎會’萬歲,會主萬歲!”
  “萬歲!‘龍虎會’萬歲!會主萬歲,萬萬歲!”
  百餘名弟兄緊跟著振臂歡呼萬歲,響徹雲霄,歷久不歇……
  邵真轉頭一看,大牛依然跪在那兒,不禁一愣,詫異道:“大牛,你這在幹什麼?”
  大牛抬臉齜牙咧嘴道:“會主沒有請屬下起來,屬下怎敢……”
  “殺千刀的!”
  不等他說完,邵真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
  “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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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雪紛飛,北風呼號……
  官道上,一騎冒雪急奔!
  那不是誰,正是邵真,但見他頭上戴著一頂斗笠,低著頭一個勁快馬加鞭……昨兒,他和陀敏壽大牛諸事商量好了之後,便告別了他們,向洛陽進發;臨走的時候,大牛獨自送了他一程,在路上,他告訴了他一件使他吃驚萬分的事 屬於“艷屠煞”明毓秀的事!
  明毓秀並沒有背叛自己!嗅,這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到現在他也不敢相信會是事實哩!
  他不知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憤怒。
  高興的是,明毓秀並沒有投進別人的懷裡;憤怒的是她欺騙、戲弄自己,使邵真受盡折磨,差點成了“龍虎會”的罪人!
  可是,昨夜他想了一整個晚上 雖然他逼著自己不去想,但他還是想了,徹頭徹尾的想了,他認為自己不應該高興,也不能憤怒,什麼也不是!
  而且,更不能怪明毓秀,假使換了自己是她的話,可能要動刀殺人哩,她夠堅強的了!
  目前,邵真要辦的事情太多了,他本來決心撇開明毓秀不去想她的,可是他一想到她已成了癡迷,他就心痛如絞!
  邵真是愛她的,他本來就愛她的,只是……
  不管這麼多了!他終於下定決心 去看她!
  雪下著……
  風吹著……
  馬跑著……
  鞭響著……
  邵真仰頭望去,已見不遠處隱隱有屋宇出現,他下意識的勒停馬,哺哺自語道:“安陽,到了!奇怪,我怎麼畏怯起來了?哦,我應該來麼?”
  臉上透出一股猶疑之色,好半晌,邵真才猛挫了下牙,馬鞭倏揚急衝而去!
  這時,風雪忽地愈來愈大,刮得邵真幾乎要看不到路來走,他勉強的支持住,總算到了鎮上,幸好近處就有家客棧,邵真下了馬,便敲門進去……
  坐定之後,邵真脫下斗笠,不禁一愣,原來開門的居然是個女伙計,邵真跑了大半江湖,還算是第一遭,抬頭一看,掌櫃的也是女的!
  他著實愣住了,只覺掌櫃的好生漂亮,正背對著他,再看兩眼,只覺苗條背影哪兒見過……
  這時,女伙計已端上茶來,也不過十七八歲而已,美麗十分,她嬌聲道:“公子,您吃些什麼?”
  撣去身上的雪片,邵真微笑道:“隨便,來壺酒好了,另外加幾樣小菜,我只不過是避避風雪,等風小點,我馬上就走。”
  那女伙計不知是招徐生意的緣故,還是見邵真長得帥,朝他飛了個媚眼,嬌滴滴道:
  “喲,公子,這麼風雪天,你還趕路呀……”
  她話沒說完,正低頭敲著算盤的女掌櫃,忽地咚咚敲了一下桌子,轉過身來道:“阿珠,瞧你!客人一來就有完沒了的,咱這又不是娼館,你這賤骨頭,非要我把你調回去餵豬是嗎?”
  女伙計嚇得臉色發青,連忙低著頭退下去……
  邵真一聽聲音,連忙抬頭看去,這一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女掌櫃的罵完之後,又悶著頭劈裡啪啦一個勁敲算盤,忽然,她敲了一半又停下來,轉身向邵真望去,一陣低呼:
  “是你,邵公子?”
  朝她點了下頭,邵真微笑道:“久違了,‘黃薔薇’。”
  嗅,原來女掌櫃是“黃薔薇”柯月霜,她推開算盤,離開櫃檯,到邵真的前面坐了下來,道:“你怎到這兒來?”
  邵真向她打量了一下,嬌豔如昔,不,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他道:“柯姑娘,你什麼時候改行了?”
  杏眼圓睜,“黃薔薇”訝道:“改行?你說誰改行了?”
  邵真含笑道:“柯姑娘乃當今“百艷幫”的總護法,現在居然高坐在櫃檯上敲算盤,不是改行是啥?”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黃薔薇”嬌笑道:“這是敞幫所轄的客棧。”
  拍了一下腦勺,邵真笑道:“我真糊塗哪!怪不得這兒都是女的!”
  睨了他一眼,“黃薔薇”道:“這有啥好奇怪的,男人能幹的,我們女人就不能幹呀?
  笑話!”
  邵真連忙陪笑道:“那當然了,貴幫乃江湖上知名大幫,當然各種生意也經營;只是在下覺得奇怪,為什麼不請男人做事呢?像這種事兒,我們男人幹起來比較穩當是不?”
  “得了,你們男人也不見得比我們女人強,笨得像豬的男人多得是哪!”白了他一眼,“黃薔薇”哼道:“再說,敝幫之所以稱為‘百艷幫’,是因為清一色是女的,哪來的野男人?”
  遭她一頓搶白,邵真覺得沒啥意思,轉開話題道:“柯姑娘,你在這裡當掌櫃,是不是表示貶職了?”
  嬌俏的笑了一聲,“黃薔薇”道:“下個月就要過年啦,我是來對帳的。”
  邵真一連問個不對勁,自討沒趣的笑了笑,又道:“貴幫在鎮上就這以一家客棧啊?”
  一睜杏眼,“黃薔薇”嗔道:“邵公子,你未免太小看本幫了,在安陽鎮上,單就客棧,我們的客棧就有五家之多!哼!除了那些賤骨頭常去的娼館外,別人有的,我們都有,而且比人多!”
  愣了一下,邵真忖道:“這丫頭好像找我吵架似的!”
  眨了一下眼皮,“黃薔薇”怪異的瞪著他,忽然道:“邵公子,你可記得你對我說過什麼嗎?”
  想了一下,邵真忽然笑起來道:“哦,你是說以前我對你說過我是貴幫主的朋友這句話,是不?”
  邵真見她滿臉怒氣,連忙堆笑道:“其實這我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柯姑娘,請你別見怪才好。”
  “黃薔薇”不說話,這時女伙計已端上酒菜來,“黃薔薇”揮了一下手,伙計莫名其妙的呆了一下又端回去……
  邵真尷尬非常,說道:“當時姑娘把在下錯認為‘玉面青杉’李輝,在下向你解釋,姑娘硬是不相信,在下一時情急,只好假說是貴幫主的朋友,姑娘,這實在是不得已的事情呀。”
  “鬼見愁”邵真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兒
  嗤了一聲,“黃薔薇”道:“事後你怎不把事情說清楚?你這不是存心耍我麼?”
  邵真低聲道:“柯姑娘,我老實對你說,你別怪我,姑娘很兇,我怕。”
  用力擊了一下桌面,“黃薔蔽”叱道:“你別死癩蛤蟆!在對‘海煞星’的時候,你看來是有那麼一點樣子,現在擺出這副龜兒子樣,你把姑奶奶當成什麼樣人?”
  一頓,冷冷逼視著他,叱道:“不管怎麼說,姑奶奶就是不相信你,說!老實說你到底是誰?”
  這麼一來,邵真實在不能再嘻皮笑臉了,他簡直有些懊惱,對方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他瀟灑的笑了笑,望著她正色道:“好吧!姓柯的,少爺也不再向你做戲了,我不叫吳知……”
  說到這裡,故意停了一停,古怪的齜了一下牙,慢吞吞的接著道:“至於我是誰,憑你‘黃薔薇’想知道,似乎差那麼一點點的資格!”
  粉臉含煞,“黃薔薇”怒笑道:“好!你總算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聽也沒聽,邵真把斗笠戴上,站起來便想走……
  “黃薔薇”叱道:“你想走?”
  把斗笠繩系在下巴上,邵真懶懶道:“貴店既然不賣我東西,我不走難道餓死在這裡?”
  “黃薔薇”傲笑道:“入得安陽鎮上來,可是來時容易去時難嘍!”
  邵真沒理她,走到了大門口,正想開門,忽地“嗖嗖”兩聲,兩只筷子急如飛蝗的朝他背後射來!
  似早已料到,邵真只輕輕的往旁一跨,“唰唰”兩聲,那兩根筷子,一半以上沒進門板裡去……
  粉臉微微一變,“黃薔薇”隨即冷哼一聲,道:“早料到你有一兩手了,外面風雪大,今兒敝棧也沒啥客人上門,咱就在這兒比劃比劃吧,反正損壞了東西,不用你閣下賠。”
  兩指一突,輕輕的把門板上的兩根筷子拔了出來,邵真把它放在手中拋了拋,笑了起來說道:“我好像進入了黑店似的……”
  “的”字不過在空氣中溜滾,驀地,邵真猛然一個轉身,就在他轉過身子的當中,幾乎看不出先後,一根筷子已如怒矢般的飛向“黃薔薇”!
  輕嗤一聲,“黃薔薇”似早就胸有成竹,玉掌一探,輕描淡寫的接住了它……
  可是就當她一接手之後,陡見邵真像怒鷹般的攀上橫樑,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第二只筷子已從他手中急抖而出!
  噢,他這一手顯然是抄襲“閃箭魂鈴”的“追魂十八箭”的前面部分 似乎有“武抄公”之嫌!
  只見“黃薔薇”粉臉登時大變,根本不容她有轉念的餘地,她倉促的,驚惶的甚至是狼狽的嬌軀猛力斜撲出去!
  饒是如此,她高聳如雲的秀髮已被那根筷穿射而過,頓見“黃薔薇”秀髮技散,不成樣子了矣!
  邵真輕輕躍下橫樑,拍了拍手,哈哈笑道:“柯姑娘,少爺這招是現買現賣的‘追魂二筷’,請多包涵。”
  嬌氣直喘,“黃薔薇”把髮髻扎回去,忽然嬌笑道:“‘鬼見愁’,果是名不虛傳啊!
  姑奶奶認輸就是了!”
  猛一愣住,邵真詫異道:“原來你早知道我是誰了?”
  坐回椅上,“黃薔薇”含笑道:“不,我也不過是現在才知道。”
  更感到奇怪了,邵真脫下斗笠,走回來坐下,盯著她說道:“柯姑娘,這怎麼說?”
  “黃薔薇”回頭叫道:“阿珠,把菜端上來。”
  阿珠嬌應一聲,便擺上酒菜,她的粉臉還存著莫名其妙的神色……
  “黃薔薇”含笑道:“邵公子,記得我說過你像一個人嗎?那時我就懷疑你是‘鬼見愁’了,只是不敢確定;後來我把這事告訴敝幫主,她根本不認識叫吳知的人,我更加懷疑是你了;前天,敝幫主回來,告訴我‘鬼見愁’最近可能就要來,正巧你就來了,我一試你的武功,便肯定是啦!”
  大惑不解,邵真奇怪道:“在下並不認識貴幫主呀!”
  一怔,“黃薔薇”眨眨眼道:“這就奇怪了,反正她是這樣對我說的,我也不知道……”一邊說著,一邊為邵真和自己斟上一杯酒,笑道:“這暫且不談。咱該算是朋友了,邵公子,我以前誤會你,也對你不禮貌過,而邵公子在萬重山‘萬重寺’卻曾助我打退‘海煞星’那班人……”
  一頓,舉起酒杯,嬌笑道:“今兒個,這杯酒算是對邵公子的道歉和謝意,另外也代表本幫歡迎公子到安陽來。”
  說著,一口仰盡杯中酒!
  邵真只得也飲一杯,笑道:“柯姑娘,你這麼會說話,在下實在不敢當;”
  鼓了一下粉腮,“黃薔薇”表情嬌俏道:“喲,我聽說‘鬼見愁’武功很厲害,嘴巴更厲害,邵公子,您這不會是在挖苦我的吧?”
  邵真訕訕道:“柯姑娘,這話從何說起?”
  口中說著,心中卻忖 這女人,誰要吻她,準會舌破血流,滿嘴長了刺似的……
  望瞭望窗外,“黃薔薇”道:“外面風雪還這麼大,到敝幫還得走上段路,不好走,邵公子如不心急見明姐姐的話,咱就聊聊,等風雪小了點,再上路如何?”
  一聽到明毓秀,邵真的心不由自主的猛跳了一下……
  睨了他一眼,“黃薔薇”道:“喲,一提到明姐姐,瞧你這副神不守舍的樣子,我真不明白邵公子為什麼不去愛她呢?”
  一針戳到了他的心事,邵真尷尬的吃了一口菜,連忙岔開話題道:“柯姑娘,你到洛陽去,是否殺死了‘六魔煞’?”
  夾了一著菜,“黃薔薇”搖頭道:“沒有,我趕去洛陽為‘龍虎鏢局’報喪,便趕回來通知敝幫主發人弔喪,現在,年關要到了,幫主又時常外出,敝幫大小事情,須由我照料,挪不開身子。”
  邵真恭維道:“柯姑娘真是能者多勞,貴人多事哪。”
  瞪了他一眼,“黃薔薇”道:“不過,這並不表示本幫放過了他們,本幫的‘十二太妹’依然在找他們。”
  邵真問道:“‘六魔煞’不是和‘玉面青杉’李輝在‘金銀幫’豪賭嗎?難道‘十二太妹’沒到‘金銀幫’去找嗎?”
  “黃薔薇”點了下螓首道:“去了,而且找到他們,但是……〝邵真急不可捺道:“是不是‘十二太妹’打不過六魔煞,讓他們給跑了?”
  “黃薔薇”嗤道:“笑話,六魔煞’一看到‘十二太妹’嚇都嚇死了!”
  遭了她這頓搶白,邵真窒了一窒,汕訕道:“那為什麼不殺他們呢?”
  “黃薔薇”忽然望著他笑道:“邵公子,您是有名的偽君子,而且常是‘金銀幫’的座上客,難道你不知道‘金銀幫’有個規矩?”
  哦了一聲,邵真恍然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說‘六魔煞’、硬賴在‘金銀幫’裡不出來?”
  “黃薔薇”凝聲道:“‘金銀幫’呀,養了幾千人,啥事也不幹,專供人大賭特賭,他有個規矩,凡是到他那去玩牌的,一律的算是他客人,所有的江湖恩怨不准在他那裡解決。
  ‘十二太妹’找到‘六魔煞’,他們硬是不出來,有啥法子?”
  邵真眨了下星眸,道:“貴幫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幫派,難道說‘金銀幫’不買帳嗎?”
  “黃薔薇”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如果為了‘六魔煞’這種鼠輩,咱用強的話,勢必引起兩幫決裂,而大動干戈,不划算。再說,盜亦有道,君子不擋人財路,各幫有各幫的規矩,各家有各家的家法,如果我們硬是把‘六魔煞’拖出來的話,未免就太沒道義啦!
   ”
  邵真訝道:“難道說‘六魔煞”一輩子不出來嗎?”
  “黃薔薇”笑道:“他們已躲了兩個月了,‘十二太妹’就在門口守候著,假如他們能賭一輩子,‘十二大妹’也可等一輩子,看誰厲害!”
  端起酒杯,邵真輕呷了一口,道:“難道說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黃薔薇”淡淡道:“這已經是好的辦法了。”
  瞇了一下星眸,一絲殺氣滑過邵真的眉宇,冷笑了一聲,他道:“看來,‘六魔煞’注定是要死在少爺的手裡了。”
  把送到唇邊的湯匙又送回去,“黃薔薇”道:“你敢進去把他們揪出來?”
  搖了一下頭,邵真微笑說道:“不是。”
  眨了眨烏溜溜的眸子,“黃薔薇”詫道:“不是?那你用什麼方法呢?”
  淡淡的,邵真道:“很簡單,就在裡頭殺他們。”
  一怔,“黃薔薇”睜眼道:“你不怕得罪‘金銀幫’?”
  笑了一聲,邵真道:“你聽說過‘鬼見愁’怕過誰來了?”
  不以為然的聳了一下肩,“黃薔薇”道:“話總不能這樣說,‘金銀幫’就算不敢阻止你,江湖上的朋友難免要在背後笑話你太蠻橫霸道了啊!”
  托著下巴,邵真道:“當然啦,‘鬼見愁’做事雖絕,但也有分寸,照著道理來的,因為‘金銀幫’也和我有筆爛帳。”
  “黃薔薇”驚異道:“不可能吧,兩年前‘金銀幫’的幫主找你‘鬼見愁’挑戰,不上二十招便打得亂七八糟,他最怕你了,他怎敢得罪你呢?”
  咬了一下牙,邵真瞇眼道:“他們曾暗算過明毓秀,他們明知明毓秀是我的朋友,竟敢對她動手,分明是把我看在眼外了。”
  喝了一口湯,“黃薔薇”道:“對了,明姐姐也曾說過這檔子事,那時你倆不在一起,‘金銀幫’可能以為你們分手了吧。”
  勾起往事,邵真不自禁低了一下頭,道:“那只是他們的想法。”
  美眸流盼,“黃薔薇”想了一下,道:“邵公子,你算是有理由在‘金銀幫’動手了,但我們‘百艷幫’被他們姦殺了一個婢女,又費了這麼大的心血,到頭一個都沒有殺到,總有點心不甘吧?”
  揚了一下劍眉,邵真道:“反正‘六魔煞’死了就好啦,管他是誰殺的?橫豎不都一樣嗎?”
  “黃薔薇”道:“最好能弄出來殺,屆時讓‘十二大妹’也能分一杯羹,好歹對他們死去的婢女也有交待,你說是不?”
  想了一下,邵真道:“既然柯姑娘這麼說,在下自是不好違拗……”
  不等他說完,“黃薔薇”瞟了他一眼,嬌嗔道:“得了,別瞎灌迷湯了,反正邵大少爺你這份人情,我柯月霜記住就是啦!”
  邵真笑將起來,道:“柯姑娘,請你別這樣厲害,否則我一看到你那張紅嘟嘟的小嘴,忍不住就要隆重發抖,積點好事吧。”
  嘩了一聲,“黃薔薇”羞紅著俏臉,嬌嗔道:“去你的!狗嘴里長不出象牙來,討厭!”
  邵真笑了一陣子,這才正色道:“‘六魔煞’並不知道我是‘鬼見愁’,那時候我雙眼失明,所以打他們不過,我如果叫他們到外面來,他們以為吃定我,一定會出來,這不就成了嗎?”
  “黃薔薇”喜道:“這就太好了,謝啦!”
  一頓,眨動了一下細長的睫毛,忽又說道:“哦,對了,邵公子怎知道我的名字呢?”
  邵真笑道:“是貴幫主……”
  話沒說完,“黃薔薇”早已嬌嗔道:“缺德鬼,戲弄人家一次還不夠嗎?”
  邵真道:“是一個叫‘酒痴’的老頭子,告訴我的。”
  哦了一聲,“黃薔薇”說道:“原來是那老瘋子……”
  話沒說完,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裡頭叫阿珠的女伙計已跑步去開門,“黃薔薇”大聲道:“阿珠,告訴他今天店不開了。”
  可是阿珠把門一打開,便竄進了兩個人來!
  “怎麼,莫非檢到了黑金,不做生意啦?”
  “黃薔薇”大喜道:“約欸,說曹操,曹操就到,幸虧我沒說你壞話哪!”
  邵真抬眼一看,不是誰,正是“酒痴”和趕跑他的那個老嫗,“黃薔薇”笑盈盈的請他們入座,邵真起座,拱手道:“兩位前輩好。”
  抬頭一看,“酒痴”顯然這才看清了邵真,他愣了一下,出乎意料的道:“原來是你小子啊!糟糕,我的老花眼和我的腰一樣,愈來愈不行了,嘿嘿,坐下,坐下,我最討厭這樣哈腰點頭,不嫌累嗎?”
  邵真知道這人古道豪爽,也就笑著坐下。
  “酒痴”身旁的老嫗著實打量了邵真一陣子,附著“酒痴”耳畔道:“老伴啊,上次你說要為阿霜介紹如意郎君,就是這小子呀?”
  “酒痴”先幹了一杯酒,搓了搓手道:“是的,老婆子,如何,老頭子的眼光不錯吧?”
  老姐笑得皺紋都疊在一塊,望著邵真直點頭道:“唔,不錯,不錯,一表人材喲!”
  這時“黃薔薇”親自到裡頭去招呼酒菜,並沒有聽到這話兒,倒是邵真聽得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哪!小霜今天特為你老開一罐陳年老酒,你們兩者說,小霜孝不孝順你們?”這時,“黃薔薇”抱著一罐酒上來,朝兩老賣乖似的道:“真想不到兩位老人冒著這麼惡劣天氣,不遠千里而來,風雪故人來,稀客!稀客!”
  “酒痴”壓根兒沒聽她說話,徑自睜大了眼,抱起整罐酒,對準嘴巴狂飲起來,邵真看得目瞪口呆!他自認為自己的酒量夠稱“海”字輩的了,但碰上“酒痴”,可是小海見大海了!
  一把拉住他,老娘氣呼呼道:“老骨頭,冷喝老娘就揍你啦!”
  “酒痴”眨著眼叫道:“老婆子呀,你就行行好事,我太久沒有痛飲過了,今兒風雪這麼大,冷得我骨頭都僵過去了,喝他一罐不到哪裡去罷了!”硬是拉住不放,老嫗怒道:
  “不行啦!不行!”
  “酒痴”哭喪著臉道:“老婆子,你要是不答應,我又要跑啦!”
  老嫗笑瞇了眼道:“跑呀!老頭子,你就跑吧,看我抓到你不!”
  邵真見著心中直笑,“黃薔薇”也笑著道:“婆婆,你就饒過公公這次吧!”
  老嫗望著她道:“小霜,你又為他講話了,都是你慣壞了他。”
  一頓,放過了“酒痴”,瞪眼道:“好吧,老頭子,看在小霜的面上,老娘就放你一馬!”
  “這才像話。”笑嘻嘻的說了一聲,“酒痴”猛灌了兩口,過癮似的擦去唇邊的酒漬,睨著“黃薔薇”咧嘴道:“小霜,你孝順我老頭子是應該的,上次我老人家給你說的就是這小子,我到處找他不到,想不到你倆卻拉上……”
  不等他說完,“黃薔薇”已嬌羞滿臉,焦急道:“公公,您別亂說話,您可知道人家是誰?”
  微微一怔,“酒痴”道:“怎麼,他叫吳知啊!難道我老頭子瞎眼,認錯人不成?”
  “黃薔薇”的一張俏臉像大紅布,瞟了一下邵真道:“才不是!人家是頂頂有名的‘鬼見愁’邵公子啊!”
  吃了一驚,“酒痴”詫道:“他就是小昏頭‘鬼見愁’?他明明跟我老頭子說他叫吳知啊!”
  邵真連忙道:“那時在下因故失去記憶,臨時叫了個名字,請老人家別見怪。”
  瞪著邵真,“酒痴”齜牙道:“‘鬼見愁’,老夫早聽你大名了,只是不曾見過你,原來你就是呀!”
  “黃薔薇”尷尬的望了一下邵真,朝“酒痴”努嘴道:“邵公子今番是專程來看明毓秀姐姐的,你再亂說話,我可要把酒給收回來了!”
  “酒痴”忙說道:“好,算我老頭子走眼,錯的亂七八糟,有眼不識泰山就是啦!”
  一頓,“酒痴”又搔搔頭道:“本想替丫頭高興一下的,不想,卻離了譜,是吧,高興的沒有,現在,就讓你丫頭哭哭吧。”
  。“黃薔薇”怔忡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嫗已開口說道:“小霜,‘璇璣神尼’被人殺死了!”
  “什麼?”
  美眸倏睜,“黃薔薇”宛如中了魔似的,呆了下來,手拿著的筷著,已“叭”一聲,掉在地下……
  邵真也叫了一驚,“璇璣神尼”,就是“萬重寺”的住持啊,他曾在那裡的馬廄住了一夜哩。
  “酒痴”壓低聲音說道:“小霜,你別太難過,是‘海煞星’那班人,在井中暗下毒藥,然後火攻,‘萬重寺’已成了一片殘垣斷壁……”
  睜大的美眸被如火的憤怒擠滿了,隨著兩行悲痛的淚水滾滾流下,“黃薔薇”緊咬著銀牙,哺哺道:“‘海煞星’,當初我就應當殺了你!”
  邵真一驚,忖道 “海煞星”?原來是這般小人啊!早知道那天就叫你們腦袋搬家!
  老娘低下頭道:“是十幾天前的事了,我們是專程來告訴你的;小霜,你別哭,你一哭,我的老淚,忍不住也要掉下來了……”
  甩了一把鼻涕,“酒痴”忽地抱起酒甕,音調怪怪的道:“老婆子,走吧,我說過小霜會哭的,看到她哭我老頭子忍不住也哭啦……”說著,又甩了一把鼻涕,灌了一口酒道:
  “我的眼淚這麼珍貴,怎麼可以哭呢?”
  老姬靠著他,兩手摀臉道:“小霜,你等我們走後再哭吧,否則我會把他嘴巴給打歪的,因為是他告訴你的
  於是,兩人站起身來,“酒痴”一手抱著酒甕,一手一把鼻涕,老嫗低頭摀臉,踉蹌的走了。
  邵真望著他們離去,心中直打鼓道:這真是一對風塵怪人啊……
  轉頭看“黃薔薇”,只見她已伏在桌上放聲痛哭!
  一時,邵真不知如何是好,正想開口安慰她,裡面忽地跑出來十幾名女人,顯然她們是被“黃薔薇”的哭聲驚動了;那叫阿珠的女伙計一上來便指著邵真叱道:“好啊!你膽敢欺負總護法,姊姊們上!”
  說著,當即撲上來!
  邵真叫了聲苦也,正一頭兩個大 不知怎辦是好,幸虧“黃薔薇”及時收束淚痕,抬臉叱道:“別胡鬧!退下去!”
  這樣,那些娘子軍才莫名其妙的退了下去……
  擦乾眼淚,“黃薔薇”歉然道:“對不起!我一時克制不住……”
  輕吐了一口氣,邵真道:“柯姑娘,在下了解你的心情。”
  望了一下窗外,“黃薔薇”站起身來,道:“外面的風雪停了,我帶邵公子到敝幫會見明姊姊,另外我也須將此事稟告敝幫主知道。”
  邵真拱了拱手,說道:“有勞柯姑娘了。”
  於是,“黃薔薇”和邵真離開客棧,朝“百艷幫”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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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路上,“黃薔薇”似乎為“璇璣神尼”的死而悒鬱哀傷,邵真也因為即將見到明毓秀,心頭有一股就不出的滋味,所以兩人都沒有開腔……
  就這樣,走了沒幾裡路,“百艷幫”已隱約可見了 只見一片無垠的原野上一座城堡,傲然聳立,氣派萬象,威嚴十分……
  邵真心頭不禁暗暗贊道:瞧這副景象,便知“百艷幫”主是個女中豪傑了!
  臨近城下,護河橋已緩緩放下,邵真跟著“黃薔薇”進入了城堡……
  方一進城,便見前頭一隊人馬急奔而來,“黃薔薇”連忙勒馬對邵真道:“敝幫主迎接公子來了。”
  說著,下馬仁立恭候,邵真自然也跟著下了馬來……
  這時,那隊人馬已來到,約莫十來人左右,盡皆身著紅襖藍絲褲,發扎淡黃色絲巾,手持長槍的妙齡少女,為首的被有如眾星拱月般的簇擁著的少女,氣派非凡,美麗絕俗 但見她身著淺綠色貼身勁裝,粉紅色披風,腰懸雙劍,秀髮如雲,金釵閃閃,臉兒如蛋,姿色十分……
  “屬下拜見幫主大駕!”
  “黃薔薇”早單膝著地,粉拳合抱,嬌聲發話道。
  邵真正欲施禮,“百艷幫”主已躍下馬鞍,朝邵真施了一禮,啟口道:“不知邵公子駕臨,有失遠迎……”
  說著,轉向“黃薔薇”道:“總護法,你怎不先派別人來通知?如此慢待佳賓,成何體統?”
  “區區武林草莽,何堪幫主如此大禮相待?”
  抬頭一看,邵真不禁一愣 那不是花什麼的麼?
  “百艷幫”主笑盈盈道:“邵公子,請上馬。”
  於是邵真滿懷驚異的跟著她走到一座氣象萬千,富麗堂皇的樓閣面前……
  進了裡面,“百艷幫”主摒退諸人,徑自把邵真帶進一間華麗的房裡……
  一跨進房裡,映著一座美崙美美的檀木林。
  儘管有著透明的紗慢掩著,但邵真清楚的,十分清楚的看見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艷屠煞”明毓秀!
  一百艷幫”主已悄悄的退下去……
  邵真閉了一下眼,深呼吸了一下,稍稍平抑了心中的激動,他挪動腳步,緩緩走到床畔,然後顫著雙後勾起紗慢……
  他蹲下身子,用他的眼,和心去凝視,凝視……
  那張熟睡的臉,邵真閉起眼來也能知道的臉,他是大熟捻了 兩道彎彎的柳葉眉,就像是畫家筆下的傑作,長長的捷毛遮蓋了那兩泓宛如會說話的眸子,那眸子,太黑太美的眸子,他曾經經不住它的凝視,那嬌小玲瓏的鼻子,他一直懷疑那是否上蒼特意所雕刻的?那緊抿的櫻唇,紅得就像五月櫻桃的櫻唇,他曾經不止一次產生一親芳澤的慾念……
  只是,有些不同了 秀髮散亂而失去光澤,眼眶深陷而陰晦,邵真更心痛的發現眼角竟有一道未幹的淚痕!哦,她消瘦了!憔悴了很多。
  邵真只覺心中陡然澎湃翻滾,鼻尖竟然湧上一股酸熱!他咬著牙,吃力的咬著牙,然後艱辛的使自己激盪如怒潮的心湖平靜下來……
  他伸出手 他怎麼努力制止也不禁微微顫抖的手,他要拭去她臉上的那抹淚痕 那抹使他感到心如刀割的淚痕……
  可是明毓秀忽然嗯了一聲,微微翻動了嬌軀,邵真像是吃了一驚似的,趕忙縮回手來……
  這時,明毓秀忽地輕聲吃語起來,聲音細若蚊聲,邵真湊近前去,只聽得她哺哺地道:
  “真……真……不……不……不要走……”
  那聲音很低,很細,而且斷斷續續,但邵真聽得清清楚楚,千真萬切,聽得他好不容易壓抑下的平靜,陡地像黃河決堤,長江氾濫似的重新激騰起來!他只感到血脈鼓張!兩眼發熱!
  “……真……別…別……別走……求你!”
  呢哺的囈語繼續著,而且聲音愈來愈大,到最後明毓秀像是發了瘋似的狂叫一聲,倏地醒坐起來!
  “毓!”
  一聲帶著一千個,一萬個的愛,和一千個,一萬個的歉疚,自邵真的口中吐出!他熬不住的抱住了明毓秀,拖得緊緊的,眼淚,那一顆顆邵真決不輕意流下的眼淚,此刻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狂湧而出!
  “真!你回來了?”
  明毓秀先是一驚,繼之一陣驚喜,她緊緊的擁抱著邵真,淚珠兒像成串的珍珠,落下她顫抖著唇角,哽咽道:“真,別告訴我,是夢……”
  “不,這不是夢,毓,這是真的,是真的!”輕輕的,邵真推開了她,他抖動著喉結道:“毓,原諒我,害苦了你……”
  仰起了淚臉,明毓秀凝視著他,很久,很久,才忽地撲入邵真的懷裡,哭著道:“嗅,真,這次真的不是夢,嗅……噢……”
  邵真愛憐的摟著,默默的讓她楊懷痛哭……
  良久,明毓秀似乎是哭累了,這才停止嗚咽,但仍偎在邵真的懷裡,緊緊的,她閉著兩眸,淚水打濕了她的睫毛,唇角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含淚花的微笑,她輕輕的,也像是在呢哺:“真,你知道不知道,我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毓,別怕,那噩夢已離去了,很遠,很遠……”
  俯下頭,邵真抬起了她的臉龐,輕輕的,他顫著手掠了掠她散亂的髮絲,輕拭著她腮上的淚痕。
  此刻,往事一幕一幕的像流水般的從他腦海中迴旋,激盪 從他倆在河北萬佛寺邂逅認識開始,是的,他們是在一個莊嚴的聖地結識,難怪邵真失去記憶的時候,萬重山“萬重寺”一聽到莊嚴和諧的佛音晨鐘,他就隱約的想起一個人來……
  半閉著眼簾,明毓秀輕舒的微笑著,低聲說道:“真,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呢?”
  瞇了一下星眸,眼中漾起了一陣朦朧,邵真輕聲應道:“想起在萬佛寺,我用小石子把你的飯團打爛了……”
  “我氣得把飯團砸在你的臉上……”唇角上的微笑愈來愈大,明毓秀夢囈似的接道:
  “但你卻把它吃光了……”
  心,在輕輕顫抖著,邵真用舌尖舔了一下唇角,輕輕的接下去說道:“你氣得要打我,我跑給你追,你好不容易追上了我……”
  慢慢睜開眼睛,那裡面有著太多太多一眼便可以看出的甜情,蜜意和癡迷,明毓秀凝照著他嬌籲道:“於是,我們就這樣認識,就這樣在一起了……”
  心猛烈的搖晃著,邵真再也忍不住了,他輕輕的,慢慢的俯下頭……
  緩緩合上眼簾,明毓秀顫抖著嬌軀把紅唇送上……
  就這樣,四片紅唇,如磁鐵般的粘合在一起了!
  一剎那中,兩人只覺觸電般的輕震了一下,仿佛天在轉,地在搖……
  這一吻,延長了他們三年多的交誼,這一吻,了卻了他們心中的相思,這一吻,爆發了他心中久蟄的熱情,這一吻,使邵真不顧一切的去愛她了,這一吻,使明毓秀昏迷發顫,這一吻 他們好像再也分不開了!
  正緊張時,不想門外起了一陣殺風景的敲門聲 一兩人連忙分開,邵真離開床畔,跑去開門,門啟處,“百艷幫”主走了進來……
  她朝邵真笑了笑,走近明毓秀,握住她的手道:“姐姐,邵公子我這個做妹子的可把他給找了回來,可別再每天向我要人啦。”
  掀開被子,明毓秀下了床來,無限嬌羞的啐了她一口,坐在梳妝臺面前,道:“妹妹,再亂說話,姐姐可不饒你嘍!”
  “百艷幫”主拿起梳子,幫明毓秀梳發,轉頭向邵真招呼道:“邵公子,待我幫姐姐化妝好,回頭再設宴為您接風,也慶祝您和明姐姐喜相逢。”
  明毓秀含情脈脈道:“真,我倆就像親姐妹一樣,你不用避嫌,坐著好了。”
  邵真依言在一張座椅坐下,他眨眨眼道:“毓,我怎不知道你有這樣的一個妹妹呀?”
  明毓秀含笑道:“我一直沒告訴你,她和我從小一塊長大的,我們倆都是孤兒,一起流浪,就好像姐妹一樣,當我們十來歲的時候,不小心從獨木橋上掉了下來,被河水漂失了,後來我被打漁的 也就是昔日教我武功的師父救了起來,我倆就這樣分散了,直到那回在洛陽酒館才相遇的。”
  邵真恍然大悟,笑道:“她女扮男裝天衣無縫,叫人一點也認不出來,當我一見到她的時候,我吃了一驚!”
  明毓秀笑道:“她就是喜歡這樣子,我看她呀,下輩子投胎轉為男人好了。”
  “百艷幫”主一聽,用梳子輕敲了她一下,不好意思道:“姐姐,你再取笑人家,我可不幫你化妝嘍!”
  說著,朝邵真嬌羞道:“邵公子,您可別聽明姐姐胡說,我是怕我們女人在江湖上行走太不方便,所以才裝成你們男人的樣子。”
  明毓秀顯然心情特別愉快,她打趣道:“當然啦,像你,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如不喬裝男人,在江湖上行走準要弄得武林大亂。”
  努起小嘴,“百艷幫”主頓足嬌嗔道:“姐姐,你再說,我就把你的眉毛,畫成醜八怪!”
  見她兩人親熱得真有如姐妹,邵真十分羨慕,他想了一下,道:“你大概連名字都是假的吧?”
  “百艷幫”主微笑道:“是的,那是化名。”
  “化名?花明?”
  輕念了一聲,邵真恍然道:“嗅,我竟然現在才想起來,真差勁!”
  “百艷幫”主朝他自我介紹道:“我叫胖伊玲,明姐姐叫我小玲,邵真別見外,您也這樣稱呼我好了,反正我以後也是叫您姐夫的。”
  明毓秀正在施粉,一聽整個俏臉都紅了起來,她用手輕敲了一下胖伊玲,嗔道:“小玲,看我撕爛你那張嘴不!”
  口中罵著,卻嬌羞的,偷溜了邵真一眼……
  邵真看在眼裡,樂在心裡,他恭維胖伊玲道:“玲姑娘,你可真不含糊,在江湖上‘百艷幫’是聲勢渲赫,名震復宇,武林中像你這樣頭角崢嶸,鼎鼎大名的巾幗英雄,真是少見,讓我們大男人,自愧不如!”
  胖伊玲連忙道:“得了,要說我‘百艷幫’再十個也比不上邵公子一個‘鬼見愁’呢,何況您又是‘龍虎會’的會主呢?”
  一愣,邵真道:“玲姑娘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胖伊玲眨了下美眸,嬌聲道:“我們‘百艷幫”別的不敢說,消息要算我們最靈通了,凡是江湖中大小事情發生,我們一定會在最短時間知道,而且事情發生的本末,我們會查得八九不離十。”
  邵真驚異不已,笑道:“這麼說,在下更佩服玲姑娘了。”
  胖伊玲道:“其實,也沒啥,假使我們沒有一項比人強,那‘百艷幫’又如何站得住呢?”
  邵真想起“酒痴”專程為“百艷幫”送消息,他相信“百艷幫”眼線一定遍布天下。
  這時,明毓秀驚異道:“真,你什麼時候當起那玩意兒來啊?據我所知,你的個性一向不喜歡受拘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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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邵真聳了下肩,道:“這說來話長……”
  於是,邵真便把自己和明毓秀在洛陽酒館分手之後的情形 當然,他和“女煞星”刁豔紅的幾度春風是隱埋了下來 到自己墜崖,失明,失去記憶,被侯大再和侯愛鳳救起,到如何復原起來,重新扶持“龍虎會”而當了會主,大略的講述了一下……
  “真,是我害了你吃這麼多苦……”明毓秀聽完,忍不住淚眼汪汪的凝視著他道。
  邵真連忙笑道:“毓,那不是都過去了麼?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
  胖伊玲幫明毓秀的腔道:“是啊,他也不是害得你差點發了瘋?兩不相欠。”
  這話說得明毓秀破涕為笑,邵真也忍不住一陣輕笑邵真忽然想起來道:“哦,對了,玲姑娘,你怎知道在下要來?”
  玲姑娘道:“我猜準你的拜兄大牛把實情告訴你之後,你一定會來的,我不相信你是鐵石心腸。”
  邵真道:“說不定我不來呢?”
  胖伊玲開玩笑道:“那我‘百艷幫’馬上向你‘龍虎會’挑戰!”
  吐了一下舌尖,邵真道:“那我命休矣!”
  邵真的怪樣,引得明毓秀和胖伊玲一陣嬌笑……
  “百艷幫”的正廳上,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倩影繽紛,輕歌曼舞,熱鬧非凡……
  “百艷幫”是以幫中大禮為邵真設宴的,這會使邵真感到受寵若驚。
  在這以前,邵真在“百艷幫”主胖伊玲和總護法“黃薔薇”柯月霜以及“百艷幫”各級護法等的陪同下,當然“艷屠煞”明毓秀也在內,曾參觀“百艷幫”的設施與建樹。
  只覺“百艷幫”機關林立,宛如銅牆鐵壁,龍潭虎穴,不愧能在江湖上傲然屹立,使邵真心中十分豔羨。
  席間,邵真道:“玲姑娘,您這般隆重的接待在下,誠不敢當。”
  胖伊玲喬扮男裝,俊秀而美雅,如今還彼女兒身,更是千嬌百媚,艷容照人,只見她拈袖掩嘴,銀玲格笑,宛似冰珠滾盤,盪人心弦,她瞟眸橋道:“邵公子,您如今也是一幫之主了,這撇開不說,就憑您‘鬼見愁’這塊金字招牌,也夠響叮噹的了!今公子不遠千里而來,使本幫蓬篳生輝,我們高興都還來不及,你還裝謙虛哪?”
  說著,美眸滴滴溜一轉,瞥向邵真身旁的明與秀 但覺得此刻她好似換了個人,原先的憔悴癡迷已一掃而
  空,繼之的是掩不住的滿臉喜悅,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啊,更何況她還刻意的打扮了一番,只見她秀髮如雲,臉兒含俏,十發美麗,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接著嬌道:“再說,今兒個是公子您和明姐姐的大好日子,又怎麼不慶祝一番呀,對不?”
  嬌羞的瞪了她一眼,明毓秀嗔怒道:“小玲,你再胡扯,別怪我這做姐姐的在諸位護法面前不給你面子嘍!”
  胖伊玲哎唷了一聲,嬌聲道:“怎麼?你想打人哪?老實說,你一個‘艷屠煞’也沒啥了不得,怕只怕‘鬼見愁’給你撐腰壯膽哪!”
  這話說得“黃薔薇”和眾護法嬌聲輕笑,卻使得明毓秀羞紅了臉,嬌啤連連,即連邵真也感到窘迫不好意思,本來邵真算是女人中的老手了,但像這樣放眼一片盡是嬌滴滴、滴滴嬌仿佛進入了女人國似的,再且萬“紅”叢中一點“綠” 只他一個男人,著實使他感到有些兒彆扭,怪不舒服的。
  所謂三個小女人,可以吃掉一個大男人,尤其是“黃薔薇”柯月霜,更是毫不留情的朝邵真和明毓秀猛攻。
  另外在座的護法,也皆是上過刀山,下過火海,也在刀尖上討生活的江湖閨秀,文靜靜的,硬是“群起而攻之”
  這簡直使邵真和明毓秀不知如何招架,但明毓秀臉兒雖紅,心兒可就樂死了,她巴不得她們的“攻”呢!
  邵真可就如坐針氈般的難耐,幸好他還算經驗老到,急中生智,連忙岔開話題道:
  “‘海煞星’這廝可真大膽,竟敢下毒手暗害‘璇璣神尼’,他明明是不把貴幫給放在眼裡嘛!”
  這果然很有效,大家都把話題轉開了,“黃薔薇”首先道:“邵公子,您這話可就說遠了,‘璇璣神尼’和我個人是很熟沒錯,但和本幫拉不上一點關係,怎麼說‘海煞星’不把本幫放在眼裡呢?”
  明毓秀很開竅,她知道邵真不過是想轉開大家的話題,她慧黠道:“這就是了,‘海煞星’上回想強闖‘萬重寺’之時,便已知道你‘黃薔薇’和‘璇璣神尼’的關係了,這回他竟暗害‘璇璣神尼’消憤,顯然是不把你‘黃薔薇’給放在眼裡……”
  邵真笑著接道:“柯姑娘,你乃堂堂的‘百艷幫’總護法,‘海煞星’敢不把你瞧在眼裡,也就等於不把你們‘百艷幫’給瞧在眼中啦!”
  氣煞粉臉,“黃薔薇”一挫銀牙,道:“‘海煞星’,姑奶奶非把你鐵骨揚灰不可!”
  俯首沉思了一會,胖伊玲忽道:“‘海煞星’這般人是跑單幫的,像他們這種人,講的是八面玲瓏,做的是四面討好,決不輕易與人結怨,更不敢隨隨便便得罪人家,‘百艷幫’雖算不了什麼三頭六臂,如何了不得,但是也決非是他們這種字號的惹得起……”
  一眨眼,“黃薔薇”攔阻道:一莫非有人替他撐腰?要不然就是‘海煞星’吃了些豬心狗膽啦!”
  俏臉含凝,胖伊玲輕啟櫻唇道:“這裡頭有蹊蹺,總護法,趕明兒你帶班姐妹去處理這件事。”
  撇下嘴唇兒,“黃薔薇”道:“幫主,這種事兒,我親自去已夠賞‘海煞星’的臉了,哪須再帶姐妹去?未免太抬重了‘海煞星’的骨頭了。”
  胖伊玲笑道:“你看著辦就是了,不過‘海煞星’既然膽敢這麼做,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他顯然是有恃無恐,你不能太過於掉以輕心才是。”
  “黃薔薇”恭謹道:“屬下知道。”
  忽然,她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轉向邵真,說道:“邵公子,您記不記得那夜在‘萬重寺’,‘海煞星’那般人摃著十幾只箱子?”
  邵真頜首道:“不錯。”
  轉了下烏溜溜的眸珠子,“黃薔薇”望著胖伊玲道:“幫主,說不定他們就是劫‘龍虎鏢局’的嫖的人呢!”
  嬌軀輕輕一震,胖伊玲道:“你怎會想到他們呢?”
  “黃薔薇”道:“那晚他們一行人摃著十幾只 可能就是二十只箱子,我一直沒記起來,看他們當時的樣子,好像經過了一場大廝殺,也許就是他們幹的哪!”
  微搖了下螓首,胖伊玲道:“‘海煞星’在江湖雖還算得上掛有字號,但認真論起來,他實在算不了什麼,就憑他敢劫‘龍虎鏢局’的嫖?旁的不說,單就‘虎形劍’林老前輩,就足夠他齜牙咧嘴的了!”
  “黃薔薇”一窒,似是無話可說,她懊惱的低聲自語道:“那怎這般湊巧?他們離失鏢的地方這麼近……”
  邵真忽道:“這麼一說,倒使我想起來了……”
  “黃薔薇”連忙掉頭問道:“邵公子,你想起什麼來啦?”
  眨眨眼,邵真道:“柯姑娘,當時你正和‘海煞星’過招的時候,可曾聽得其外嘍囉在說些什麼嗎?”
  蹙了下眉心兒,“黃薔薇”道:“當時我聽不大清楚,我只聽到他們說要硬闖入寺裡去。”
  邵真道:“我那時在寺院後的牆角上,我倒聽不大清楚,他們其中有一人說什麼的姓段的那票人周旋了老半天這句話。”
  神情一震,胖伊玲道:“邵公子,此話當真?”
  邵真若笑了一下,說道:“玲姑娘,我想大概是的,不過不敢十分確定就是了。”
  “黃薔薇”微感失望的道:“要能確定就好辦啦!既然邵公子不能確定,我們也不能隨便加罪於人”。
  明毓秀對江湖中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茫然無所知,她好奇的問:“小玲,怎麼,洛陽‘龍虎鏢局’丟鏢了?”
  胖伊玲道:“何止如此,二當家的饒形劍’也折了呢!”
  明毓秀低聲嬌呼起來:“誰恁地大膽啊?”
  胖伊玲略微的,把事情講述一遍給她聽。
  邵真也凝神細聽,忽然心中一動道:“玲姑娘,你說‘龍虎嫖局’丟的鏢貨是純淨翡翠?”
  胖伊玲微微一頷螓首,說了聲:“是啊。”
  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皮囊,邵真把它送過去給胖伊玲,口中問道:“會不會是這個?”
  解開囊口,胖伊玲一看,微驚道:“這是純翡翠啊!”
  邵真道:“前兩天,‘海煞星’以五百兩銀子賣給我的。”
  明毓秀接過來,端詳了一下道:“這種上等貨色,少說也要一千兩以上!”
  “黃薔薇”凝眸道:“幫主,這會不會就是‘龍虎鏢局’所丟的鏢貨呢?”
  胖伊玲眨眨眼睫道:“明兒個,你帶著這塊翡翠去問問‘龍形劍’便知道了。”
  說著,轉首向邵真含笑道:“邵公子,翡翠可否暫借一下?”
  邵真連忙笑著說道:“這還用得說麼?”
  “黃薔薇”道:“這麼看來,‘海煞星’是有很大的嫌疑啦!”
  胖伊玲柳眉微揚,道:“難說,我總認為‘海煞星’沒這個能耐。”
  “黃薔蔽”撩眸道:“幫主,‘海煞星’既然有本事坑了‘璇璣神尼’,我們就不能以平常的眼光來衡量他了。”
  胖伊玲點頭道:“當然,事情往往會出乎我們的意料的,但是就算我們假設是‘海煞星’幹的,第一,我們首先必須懷疑決不是他那班人單獨搞的,必定有著我們不知道的幫手在支持著他,甚至我們可以說,他有強硬的靠山,或是強有力的幕後指使人。”
  邵真很佩服她這精密的思維,和大膽的假設,他頷首道:“玲姑娘,在下支持你的看法。”
  朝他嫣然一笑,胖伊玲道:“其次,‘海煞星’如真劫了這些翡翠,那表示他不是一個傻瓜,他怎會把它零賣,而且賤價脫手呢?”
  邵真深以為然道:“假如是我,我當等事情平淡之後,然後把翡翠加工,或雕刻或琢磨,這樣脫手,人家就不會懷疑了。”
  美眸望著他,胖伊玲嬌道:‘邵公子,我正是這樣想。”
  眨眨眸子,“黃薔薇”道:“這麼說來,‘海煞星’不是啦?”
  胖伊玲道:“目前嚨形劍’一點線索也沒有,咱也不必放棄這難得的蜘絲馬跡,不管是不是,總護法,你就多跑段路,把翡翠給‘龍形劍’瞧,是的話最好不過,假使不是,也算我們替他老人家盡了份心意。”
  “黃薔薇”恭聲道:“是的,幫主。”
  談話就此告一段落,接著他們又漫談江湖大事,以及拉拉雜雜的鎖事兒,直至深夜,才賓主盡情,各自散去……
  邵真自然在那“女人國”裡宿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邵真偕明毓秀便告別了胖伊玲。
  但見“百艷幫”城門大開,號角齊鳴,旗幟蔽天,兩旁列隊十餘里長,隆重歡送。
  胖伊玲更是親自送出三十裡外,一路上,她和明毓秀並肩緩行,難離難舍,離情別緒籠罩在她倆的臉上……
  “姐姐,您要時常來看我哪。”胖伊玲緊握著明毓秀的手,紅著眼圈道。
  明毓秀更是依依不舍,她哽咽道:“小玲,我會的,一定會……”
  話尾已是模糊不清,毓秀顯然是難忍心中愁緒,倏地一振韁索,彈淚馳去。
  “姐姐!”胖伊玲傷心欲絕,淚眼模糊的叫了一聲。
  邵真見她倆情深似海,心頭一陣波動,他策馬上前,向胖伊玲施禮道:“玲姑娘,盛情招待,在下銘感心懷……”
  不等他說完,胖伊玲突然拭淚道:“‘鬼見愁’,我鄭重的警告你,假使你對明姐姐做出任何不仁不義的事來,我‘百艷幫’就與你誓不兩立!”
  說畢,一策馬,絕塵而去……
  留下邵真瞠目兀立當地,呆若木雞……
  冷風颼颼!朔氣凜凜!
  雪停了,但,地上卻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放眼一片盡是雪白、乳白、銀白。
  崎嶇的山道上,正飛奔著一男一女。
  那兩人的輕功好俊,好帥,像貓兒般的輕靈,似狡兔樣的捷快。
  男的玉面朱唇,一個“帥”字招牌,身著貼身銀白勁裝,外罩乳白大袍,更顯超脫不俗,風流倜儻女的雙十年華,貌賽嫦娥,高聳如雲的秀髮扎著一條淺紅色藍花邊的圍巾,身上也穿著同樣顏色的緊身輕裝,外加粉紅夾織淡綠色的披風,顯得纖纖楚楚,嬌柔可人,也是一個“美”字招牌。
  不是誰,正是“鬼見愁”邵真和“艷屠煞”明毓秀是也!
  只見他兩朝著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丘馳去,不消一會,已到了山頭。
  這小山丘說也怪,從山下望去是一片白,但上來一看,卻又是一片綠 一片片的松林、柏樹、竹叢歷然映目。
  這松柏竹雜植一處,好大一片的;在這凜冽寒風中,它們依然孤傲聳立,愈發青綠!只覺盎然綠意給了這百凍俱寒的大地添了無限的生氣和詩意,這使人想起了“歲寒三友”這句話兒來。
  明毓秀看了一陣發呆,呵氣道:“真,你瞧,這好美哦,一片綠意,令人賞心說目。”
  搓了一下手,邵真望著她含笑道:“毓,現在你可以猜猜是誰住這兒了。”
  白了他一眼,明毓秀風情萬種道:“不用猜了,‘歲寒三義’對不?”
  打了個哈哈,邵真道:“真有你丫頭的,一猜就中。”
  美眸溜轉,明毓秀道:“原來你是想請他們下山,幹嘛還給我賣了這麼大的關子,害得人家納悶了好大半天,真是!”
  說著,話鋒一轉,又道:“真,人家說‘歲寒三義’雖武功高強,但淡泊名利,愛好風雅,老早就絕足江湖啦,今番真有把握請得動他們嘛?”
  邵真笑道:“別人我不敢說,但少爺親自來請他們,他們的架子萬萬不敢再端啦!”
  皺了下眉頭,明毓秀嗤道:“得啦,我的大少爺,別把牛給吹跑啦!”
  瞪了她一眼,邵真道:“我說了,你丫頭就不敢說我是吹牛的啦,‘歲寒三義’雖早就退出武林,但三年多以前,也就是少爺剛出道的時候,我曾幫了他們一個很大的忙哪!”
  明毓秀詫異道:“真的?”
  邵真朝她齜了齜牙,道:“不是蒸的,是用煮的。”
  一個粉拳揍了過去,明毓秀瞪眼道:“誰給你不正經來的?我以前壓根兒沒聽你提過這事,姑奶奶我當然要懷疑啦!”
  邵真挨了一拳,愁眉苦臉的哼喲了兩聲,道:“笑話,誰記得這麼多的事來寫文章給你報告?就說你丫頭和玲姑娘的事兒,你也不曾向我提過啊!何況你沒聽過聖人有言‘受恩不忘,施惠不記’這話兒嗎?我‘鬼見愁’乃堂堂正人君子,所以努力的忘記啦,自然就沒向你提起了他!”
  咧嘴輕笑,明毓秀白了他一眼,嬌笑道:“盡往自個臉上貼金,真不要鼻子!”
  一頓,接道:“好啦,你就吹給姑奶奶聽聽吧!”
  邵真哼了一聲,翻著眼道:“話說來就長啦,屁放出來就臭嘍……”
  不等他說完,明毓秀一腳踢了過去,佯嗔道:“去你的,再沒正經,看姑奶奶撕爛你的舌頭不!”
  輕巧的往旁一閃,邵真學乖了,可沒再挨上她的一腳,他道:“好,好,別兇,我說就是。”
  一頓,這才正經道:“其實也沒什麼,正當‘歲寒三義’膾炙人口,赫赫有名之時,在江湖坪埔頂遭了人家暗算,差點兒弄得屍骨無存,正被一夥人逼得走頭無路之時,幸好被我碰上啦,我把他fi 三人隱藏起來,騙走追殺而來的人,挽救了他們這回大難。”
  明毓秀凝目瞧著他道:“雖然如此,但人家們既已隱退武林,你又何苦硬把人家給拉出來呢?”
  聳了下肩,邵真道:“這也是不得已的事,不過我這次請他們出來幫忙,並不是要他們拋頭賣命,只是麻煩他們為嚨虎會’總理各種營利買賣,一俟業務穩定走上正道,他們隨時可以離去。”
  掀動著睫毛,明毓秀道:“哦?他們擅長這方面麼?”
  邵真笑道:“簡直是鬼才,他們三人未得‘歲寒三義’這雅號以前,也是幫派中人,昔日的‘金雕盟’的各種買賣,營利業務,便是他們掌管的,曾有一度,‘金雕盟’幫務蒸蒸日上,強盛一時,可惜他們與門主‘金刀無敵’紀乃元合不來,三人逐脫離‘金雕盟’,自闖江湖。他們這一走,‘金雕盟’不善用人,接管他們職務的人搞得一團糟,沒多久,‘金雕盟’,便關門大吉了矣!”
  明毓秀驚歎道:“他們這種司文職的人有這麼重要麼?”
  邵真椰榆她道:“問這種話,實在顯得丫頭你太沒見識啦!”
  鼓起粉腮,明毓秀氣嗔道:“你行,你有見識!真不要鼻子!”
  邵真被她這麼嬌嗔的模樣兒,引得一陣出神,他涎臉嘻道:“喲,你怎麼搞得老罵人家不要鼻子?是不是炫耀你“丫頭的鼻子很美?”
  明毓秀氣得直罵道:“不要鼻子,不要鼻子!”
  摸了一下鼻子,邵真裝了個鬼臉,嘻道:“其實我少爺的鼻子也不差,我幹嘛不要?”
  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明毓秀也跟著一陣嬌笑。
  邵真這才又正經道:“一個幫就等於一個國,雖然一定要有強兵猛將,但文職人材更為重要,尤其是一個幫務,其所賴以生存的,必須靠以經營各種的牟利事業,諸如錢莊、商業,甚至煙賭酒娼館,乃至於營運私貨等等,這和國的靠人民稅收不同。因之牟利經營就是一個幫派的根本命脈,假使牟利事業搞得好,賺了錢,才能談到強盛。但是這種人材並不是俯拾即可得之,老話常說,猛將好找,生意子難生,就是這個原因啊!”
  明毓秀美眸顧盼,既詫異又驚羨道:“真瞧不出你,你以前根本不是幫中人,怎懂得這麼多呢?”
  嗤了一聲,邵真得意洋洋道:“當然啦,少爺不像你丫頭豬腦袋一個,人家說沒吃過豬蹄子,也該看到它走路,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連這也不懂,真該去買條麻繩上吊哪!”
  明毓秀氣煞道:“哪,又不要鼻子啦,只不過輕輕捧了你一下,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啦!”
  白了他一眼,接著道:“既然你說這種人材難找,那以後‘歲寒三義’離開的話,你又該怎麼辦才是呢?”
  邵真齜牙道:“碟子裡頭兒洗臉,大淺了,少爺自然會找個人跟他們學習,然後接替他們。”
  明毓秀含笑道:“我知道你要找誰。”
  邵真訝道:“你丫頭知道?”
  明毓秀瞟了他一眼,嬌聲道:“‘商俠’死要錢,對不?”
  邵真笑道:“好丫頭真給你猜對啦!”
  兩人正說得緊,忽見林中激射出三條人影來!
  瞇了下眼,邵真老遠便看清了來人 乍看之下,令人太不容易分出是誰來!仿佛是同庚兄弟似的。
  邵真轉首向明毓秀道:“哪,他們就是‘歲寒三義’啦。”
  話聲甫落,正巧他們三人也來到了跟前,他們顯然是才看清了邵真,三人不約而同的驚異道:“咦!小真,是你?”
  邵真上前含笑施禮,道:“三位仁兄別來可好!”
  “歲寒三義”還了一禮,齊聲道:“小真,真想不到你會來哩!”
  三個瞥了一眼明毓秀,其中一人向邵真問道:“小真,這位姑娘是……?”
  邵真連忙道:“哦,她就是江湖上人稱‘艷屠煞”的便是。”
  明毓秀施禮道:“久聞三位前輩美名,奴家明毓秀這廂有禮了。”
  發話的人忙不迭還禮道:“不敢當,在下胡一球,幸見明姑娘豐顏美姿。”
  次一人也抱拳道:“在下胥鋒。”
  最後一人彎腰道:“在下苗如龍。”
  眾人敘禮完畢,胡一球上前輕執邵真雙手,興奮異常道:“小真,我真想不到你會來哪。”
  胥鋒也拍著他的肩道:“小真,江湖上盛傳的‘鬼見愁’是不是就是你?瞧你混得不賴嘛!”
  苗如龍自然也圍著他道:“我說小真,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呢。”
  “歲寒三義”東一句西一句的問個沒完,顯然他們非常歡迎邵真這位不速之客,邵真遇見昔日故人,自然興高采烈,他笑道:“怎麼?我這位大客人也不請到貴草廬裡去敘敘舊麼?”
  胡一球笑聲道:“老朋友一來,瞧我們都樂昏了頭。”
  說著,朝明毓秀禮貌的擺手道:“明姑娘,請!”
  於是邵真和明毓秀便隨“歲寒三義”進入松、竹、柏的雜林里去……
  這片雜林很廣,曲徑小道,倒蠻有番風味,當中有座美雅精緻的大茅草屋。
  茅屋的左側有口小池,不過都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林中還有羊腸鳥道的扶攔小路亂通,路中座落有石桌藤椅和棄石,如果說現在是夏夜,春晨或者秋昏的話,綠草如茵,百花競放,爭奇鬥艷,鳥蟲齊鳴,清風送爽,那該是一個多美的世外桃源啊!
  但在這萬物盡殺的隆冬裡,它也不遜色多少,單這片盎然綠意,和那數不盡的松濤、柏嘯、竹鳴,便夠醉人心神的了!
  藉這,就令人可以知道“歲寒三義”是如何的文雅脫逸了。
  進入了茅草屋裡頭,赫!別瞧它外表不太起眼,裡頭可就夠人眼花緣亂的了!只見大廳裡的桌椅器皿,且不說它如何昂貴,就單那份精緻而美雅,便叫人心中一陣舒服。
  竹壁上綠而不暗澀,賞心而又悅目,壁上掛著三副釣具和大斗笠,書幾上也擺滿了線裝書。最令人注目的是一張美輪美奐的八仙桌靠壁擺著,桌上放著一只古香古色的三腳獅頭銅鼎,那張牙舞爪的獅口中,正裊裊的升起一道若有若無的飄香輕煙,淺香拂鼻,頓覺身心輕爽,說虛一點,就像那句什麼的“我欲乘‘香’歸去”哪!
  八仙桌上頭的壁面掛著幾幅瀟灑脫逸的山水墨畫,和幾幅三人聯筆的書法,什麼“淡泊以明志”啦,“寧靜以致遠”啦,又什麼“大塊文章皆我生”等等,一時也看不完,其筆勁蒼邁雄傲,龍飛鳳舞,就連日不識丁的山野村夫也要嘆為觀止!
  好啦!到此為止,就文得不能再文,雅得不能再雅啦,否則邵真和明毓秀的五體投地就要加倍到“十體投地”,甚至於沒“地”可“投”啦。
  邵真和明毓秀大略瀏覽完畢之時,“歲寒三義”的手腳俐快非常,一人抱酒甕,一人擺杯子,一人端菜餚,一桌酒席就這樣的擺上啦!
  邵真佩服萬分道:“我說你們好生會享受哩!”
  胡一球笑道:“算啦,咱在你小真面前,可一塊招牌也掛不上,這破磚爛瓦哪進得了你的眼裡哪。”
  邵真望著他笑道:“你那張嘴和以前一樣,連諷帶刺,外帶一個挖字。”
  苗如龍為眾人斟上酒,舉起酒杯,朝明毓秀含笑道:“明姑娘,咱這荒山僻野沒啥招呼,請別見怪。”
  胡一球和胥鋒也舉杯同向毓秀敬酒,胥鋒道:“明姑娘,蒙你降趾,辱臨寒舍,使得敝寓蓬篳生輝,在下先乾為敬。”
  胡一球卻笑嘻嘻道:“明姑娘,我等雖深居山裡,卻早聞姑娘大名,在下這一杯為姑娘的慧眼識英雄,能交上我們的小老弟小真而幹。”
  “歲寒三義”輕聲笑著幹了杯,明毓秀先是一窘,酡紅了玉腮,旋而落落大方的嫣然一笑,輕聲道:“奴家也為三位前輩有幸向在下敬酒而幹。”
  說著,從容的一飲而盡。
  “歲寒三義”齊是一怔,胡一球訝異的望著她道:“好!明姑娘,就是這,在下就說你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女豪傑。”
  說著,轉向邵真道:“小真,物以類聚,像你這樣不簡單的傢伙就有不簡單的伴兒,不簡單,不簡單。”
  邵真豪爽一笑,道:“得了,廢話少說,難道你們不向少爺敬酒麼?”
  苗如龍哈哈一笑,道:“笑話,把你留著在後頭,所謂是好戲在後頭哪!”
  胥鋒也笑道:“小真,三年前我兄弟三人醉你不倒,今番可得注意啦!”
  於是“歲寒三義”便一連串的向邵真猛轟……
  酒過三巡,胡一球已有幾分醉意,他望著邵真咧嘴道:“小真,大神降臨小廟,可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番你來,為的啥子事兒呀?”
  邵真也喝得全身發熱啦,他笑道:“說你鬼靈精,還得加上個太字。”
  胥鋒笑瞇瞇道:“先警告你,假使是開口借錢,就請先滾吧!”
  這話引得明毓秀掩唇輕笑,只覺“歲寒三義”不僅雅逸,而且幽默得緊,邵真佯瞪了他一眼,笑著道:“你真門縫裡看扁人了,別這麼勢利眼好不好?”
  一頓,瞇眼道:“其實正好相反,少爺正想讓你們發財哪。”
  苗如龍睜大眼道:“好哇,有這等好事,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小真你說說看,如何讓我兄弟為財而死呀?”
  邵真輕聲笑起來,說道:“少爺我現在是‘龍虎會’的會主啦……”
  話沒完,胡一球忽然驚呼道:“啥?你成了肥豬啦?哎呀,該殺!”
  明毓秀忍不住一陣輕笑。
  邵真瞪了他一眼,道:“你才肥豬,我是說會主 ”
  正說著,苗如龍又煞有介事道:“哎喲,小真你闊啦,小的給你叩頭。”
  胥鋒也連忙道:“哼唷,不得了,肥豬,請喝酒,小的給你夾菜,努力巴結啦!”
  說著,作狀就要夾菜送到邵真面前,但忽又塞到自己口中。
  害得明毓秀連連發笑。
  邵真可真被氣扁了,正欲搭話,胡一球已搶先他:“假使你小子不是向我們炫耀一番,八成準是也想拖我們弟兄下水,對不?”
  邵真望著他傻笑道:“子真碰到你都要上吊自殺算了,他閣下是聞一知百哪!你說對啦!”
  “歲寒三義”忽面面相覷。
  邵真道:“別這樣不夠朋友,只不過請你們幫點小忙而已,怎麼個個像個喝了砒霜似的?要死啦?”
  一頓,接著道:“其實少爺也知道你們封劍退出武林,少爺決不會要你們拿刀舞劍……”
  齜了下牙,苗如龍道:“莫非要我們弟兄幫你洗毛坑?”
  瞪了他一眼,邵真接著道:“少爺只要你們哥們幫我們龍虎會籌辦各項館務,待一切就緒後,我們會讓‘商俠’接替你們,然後你們儘管一走了之,再回來這自鳴清高一番。”
  詫異的望著他,胥鋒道:“小真,想不到你居然會當上勞什子的肥豬胖狗的……”
  邵真苦笑道:“其實我也是趕鴨子上架,硬被逼上梁山的……”
  接著,他把情形概略的說給“歲寒三義”聽……
  說完,邵真加上一句,道:“所謂萬事起頭難,只要你們哥們把路鋪好,咱就好辦事,喲,別這樣拉著長臉,太難看啦!”
  “歲寒三義”面面相覷,臉有難色,半晌不說一句話……
  邵真大感失望,朝明毓秀攤了下兩手,苦笑道:“毓,你這烏鴉嘴說對啦,我把牛給吹跑啦!”
  邵真連忙插嘴道:“就是嘛,太不夠意思啦!”
  這時胡一球忽然正色道:“小真,咱非泛泛之交,要說這點忙咱幫不上為未太不夠意思了……”
  邵真連忙插嘴道:“就是嘛,大不夠意思啦!”
  胡一球沉聲道:“有一件事,我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邵真這時見他們三人一臉正經,似有難言苦衷,不禁詫異道:“啥子事兒來著?”
  胡一球凝聲道:“小真,你可記得我以前那個‘金雕盟’盟主‘金刀無敵’紀乃元?”
  點了一下頭,邵真道:“記得他,怎麼了?不是早就樹倒猢猻散了麼?”
  苗如龍接道:“三天前他突然找上門來,要我們幫他重搞‘金雕盟’。”
  心中一震,邵真道:“你們答應他了?”
  搖了下頭,胥鋒道:“笑話,當初我們還沒有退出武林,就不替他幹啦,何況我們現在封劍退隱?”
  松了一口氣,邵真道:“怎麼,那傢伙硬逼你們是麼?”
  點了下頭,胡一球道:“不錯,他限我們三天答覆他,如果不答應……”
  哼了一聲,邵真插嘴道:“不答應要吃了你們不成?”
  胥鋒笑著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們不知道。”
  邵真眨眼道:“笑話,姓紀的又不是兩個娘生的,他怎敵你們三人聯手?”
  苗如龍呷了口酒,道:“那撇開不談,武林中人講的是一諾千金,我們既然宣布退隱,怎能與人再動干戈?”
  旁邊的明毓秀忍不住插口道:“假使他要動手殺你們呢?”
  胡一球淡淡道:“我們希望他不會這樣做,萬一真這麼做的話……”
  邵真睜眼道:“難道你們乖乖受死不成?”
  苗如龍望著他沉聲道:“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鵝毛之分,‘歲寒三義’素來一諾千金,決不食言,為守諾而死有何
  不等他說完,邵真勃然大怒道:“放屁!天下哪有這等任人宰割的事?”
  氣咻咻的,又道:“好吧,就算你們為保全不動干戈的諾言,難道你們不會跑***開溜嗎?”
  胥鋒平靜道:“但他一定會殺我們啊,反正到時候我們答應他不就是了。”
  邵真怒道:“這等事你們為啥不讓我知道呢?”
  胡一球道:“我們既退出武林,就決不把恩怨加諸於第三者身上。”
  邵真怒道:“那你現在為什麼告訴我?”
  胡一球先淡淡道:“我們告訴你的原因,是說假使被‘金刀無敵’殺死,便不能幫你忙,所以不敢答應你的要求。”
  猛地敲了下桌子,嚇得明毓秀心一大跳,邵真咬牙道:“好!這事既然讓我少爺知道,天塌下來我也管!”
  苗如龍連忙道:“小真,你……”
  不等他說完,邵真朝他咆哮似的大吼道:“不要說了!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來,少爺照樣管到他家去!”
  一頓,哼幾聲道:“現在第幾天了?”
  胥鋒回道:“最後一天,方才你和明姑娘在林外的時候,我們以為是‘金刀無敵’他來了,所以我們才跑出去的。”
  把酒杯中的酒一口仰盡,邵真怒氣未消,哼聲道:“太好了,偏偏讓我少爺撞著,這不是老天有眼麼?‘金刀無敵’要是來的話,他如果不逼你們,那最好不過了,少爺便讓他走路,要是用強的話,少爺就和他比比誰的拳頭硬,誰吃誰?”
  話聲剛一落,林外突傳來一陣聲音:“餵,我來啦!”
  “歲寒三義”臉色微微一變,胡一球道:“是‘金刀無敵’!說鬼鬼到……”
  邵真挫牙道:“我瞧瞧他是否長了兩個鼻子?啥地方不得了?”
  說著,人已激射而出!
  邵真動身之時,“歲寒三義”與明毓秀也尾隨飄去……
  眾人出了雜林,只見一人昂然而立。
  那人年紀看來約莫三十開外的樣子,身形高大而顯得雄壯,濃眉大眼,一股剽悍之氣往外衝,身披紫色大袍,內著白色勁裝,頭頂銀冠,肩後露出一把金光閃閃,奪人眼目的金色刀柄。
  似乎,眼前之人便是昔日“金雕盟”的盟主“金刀無敵”紀乃元!
  只見他雙臂環胸,傲然而立,他初見邵真和明毓秀似感到有些驚奇,但也只是瞥了一眼,看也不看的……
  邵真與明毓秀站到一旁,冷眼旁觀,不發一語……
  “歲寒三義”趨步向前,在“金刀無敵”面前站定,三人微微拱了拱手,胡一球發話道:“‘金刀無敵’,我等候大駕多時啦。”
  倏然睜目,“金刀無敵”粗聲道:“胡一球,你不稱我盟主,直呼我名號,顯然你們不答應我的請求啦?”
  苗如龍淡然一笑,緩緩道:“‘金刀無敵’,你這番好意,咱兄弟們心領了。”
  這
  就是無情無義的下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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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在一番僵持而冷漠之中,苗如龍的臉上勃然之色頓起,但“金刀無敵”像是強制克抑自己,他吐了口氣,不悅道:一為什麼?我已經承認以前錯了,誤信饞言才遠離你們,那天向你們道歉啦,難道你們不能原諒我麼?”
  胥鋒凝聲道:“‘金刀無敵’,閣下言重了,咱們之間說不上誰要誰原諒。”
  掃視了三人一眼,“金刀無敵”軟下語聲道:“說的是,咱相處也不少時候了,好歹嘛,也有個感情,今番我誠意來乞求你們幫我東山再起,重振我‘金雕盟’昔日聲威,讓我們共享榮華富貴,你們真忍心拒人於千里之外麼?”
  “歲寒三義”靜靜的聽他說完,半晌,胡一球才說道:“‘金刀無敵’,那日我們兄弟三人,已經把話說得明明白白,我們早已封劍退出武林,無心逐鹿江湖,問鼎富貴,我們願意再說一遍,恕不能答應閣下的要求!”
  臉上那股被壓制的憤怒,漸漸的又泛上來了,“金刀無敵”哼聲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胥鋒斬釘截鐵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瞇了下虎目,透出了一股煞氣,“金刀無敵”忽然沉下臉色,怨聲道:“胡一球,胥鋒,還有你苗如龍,未免太過嬌情做作了,敬酒不吃吃罰酒,賞你個臉不要臉,你們真太不識抬舉了!”
  說著,緩緩踏步向前……
  苗如龍凝聲道:“‘金刀無敵’,你想怎麼樣?”
  停下腳步,“金刀無敵”切齒道:“既然我的‘金雕盟’你們瞧不在眼裡,大爺便請你們進入地獄門裡如何?”
  胡一球瞪著他道:“‘金刀無敵’,我們已不是武林中人了,我們不和你廝殺。”
  一怔,隨即碟碟笑了兩聲,“金刀無敵”道:“那更好,你們就引頸就戮,任大爺宰割好啦!”
  骨鋒睜眼叱道:“姓紀的,你懂得江湖上的規矩麼?你我無冤無仇,既然我等封劍退隱,你就不能對我們動手!”
  驀地仰天長笑,“金刀無敵”道:“啐!別來這套了,反正我紀某人惱羞成怒定了!吃不到葡萄就捏碎它,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管你們封劍不封劍的,反正我要殺你們就是了,除非你們答應跟我下山,要不然跟我拼個死活,來吧!”
  苗如龍怒道:“我們決不動手,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
  “金刀無敵”冷聲道:“話我已擺在前頭了,動不動手是你們自個兒的事,橫豎我要殺你們就是了!”
  說著,雙拳一握,腳下虎步一架,已明擺了架勢,“金刀無敵”陡地大喝一聲:“來吧!”
  這時候,原本滿肚子火氣的邵真,已是忍無可忍,只見他雙肩一晃,掠入場中,睨著“金刀無敵”,冷聲道:“好!好!今番少爺可大大的開了個眼界啦,總算沒白活,‘金刀無敵’,你未免太聰明了,天底下便宜的事叫你一人檢去了?噴,噴!”
  猛地怔了怔,“金刀無敵”朝邵真瞪眼上下打量,半晌,哼聲道:“小子,你是誰?”
  朝他古怪的笑了笑,邵真道:“我是個自送上門來的便宜貨,想錦上添花一番,請您大爺一塊兒吃下算啦!”
  臉色突地一變,“金刀無敵”詫聲道:“小子,你想插上一手?”
  齜了下牙,邵真笑道:“何止一手,整個身子都給你大爺啦!”
  倏地仰首大笑,“金刀無敵”掃了他一眼,嗤聲道:“好!後生小子,你真有***種!”
  拱了拱手,邵真傻笑道:“誇獎,誇獎!”
  “金刀無敵”當然知道邵真在戲弄他,當下勃然大怒,暴喝道:“這是你小子自找死路,怪不得大爺心黑手辣!”
  暴喝聲中,他已如大鵬般的撲向邵真!
  “金刀無敵”似乎已被邵真完全激怒,要不他原本就是個心黑手辣的人,只見他一上手便搬出了他的絕活兒 “劈風斬日”,五五二十五式的掌法!
  驟然只見漫天手影有如天羅地網般的,夾著排山倒海的呼呼聲響,凌厲已極的劈向邵真周身!
  這,邵真顯然是沒料到對方說打便打,而且一出手也沒“禮貌”一番,竟然毒招辣式一古腦兒的通通來!只見他頓時顯然一窒,微微慌亂,雖然他及時拿出了“大龍手”,但終究先機被佔,邵真剎時被逼得直往後退,險象環生,驚險萬狀!
  邵真真給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三佛差點沒幹他娘的翹辮子!
  但氣歸氣,“金刀無敵”壓根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加一等於一,硬是逼得邵真連換手變招的餘地也沒有!
  這情景,使得一旁的“歲寒三義’臉色連連瞬變,明毓秀她更不用提啦,要不是她雙手緊接心房,否則那顆芳心真要跳出喉嚨來哪。
  但邵真終歸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儘管他手忙腳亂,總算還是勉勉強強的捱過了“金刀無敵”的五五二十五式“劈風斬日”掌法,正當“金刀無敵”把整套掌法使完之時,正待重頭施出,說時遲,那時快,邵真抓準了這個空檔,一剎那把他的“大龍手”換成了“大幻手”!
  “大幻手”?是的,那乍看之下平淡無奇,稀稀鬆松的,一點兒也不帶勁似的,就像跳舞般的令人發噱生笑,但它的威力何止於“大龍手”十倍百倍,它是佛門失傳已久的詭奧掌法,相當當今武當派的“軟掌”一般……
  廢話少說,臭屁少放,就說邵真他閣下的那招“大幻手”甫一施出,情況就真***大大不同啦,頓見“金刀無敵”雷霆萬鈞,如千軍萬馬奔騰的“劈風斬日”掌法再也踢騰不起來啦,二十五式中用不到十式,俱被邵真的“大幻手”封死堵住,再也施展不出來!
  “金刀無敵”委實大駭,倏地抽身暴退,躍出了五丈開外,大為吃驚的瞪著邵真道:
  “好小子,真有兩手!”
  暗地調息體內翻滾的氣息,邵真朝他齜牙咧嘴道:“你他娘的不是廢話麼?難道少爺有三隻手嗎?”
  這嘲弄,使“金刀無敵”感到十分不是滋味,氣得暴跳如雷,只見他挫牙大吼道:“龜兒子,爺不宰你誓不為人!”
  人字方不過滑出他的舌尖,只見他偌大身軀,已如錢虎撲羊般的向邵真來了矣!
  撲身當中,倏聞一聲輕脆的兵器出鞘聲,一道寒光激起,“金刀無敵”已亮出了肩後金刀,但聞虎虎聲響,一片刀芒亂竄,如毒蛇吐信般的激飛向邵真腦門!
  這回邵真可學乖啦,方才他要老大,差點沒把小命給耍了去,再也不敢輕敵大意而見對方使出兵器,心知對方手上功夫就這般厲害,刀上功夫則更不用說啦,邵真更加凝神應敵
   只見他不等“金刀無敵”撲身來到,陡地張口大喝一聲,身子倏地彈簧般的猛縮猛跳,一連躲過了“金刀無敵”十三刀!
  “金刀無敵”人剽悍,尤其是他的心狠手辣更叫人心寒,只見他招招式式盡是毒招辣式,專挑邵真的要害下手,仿佛和邵真有姦妻殺母的不共戴天的大仇,巴不得把邵真碎屍萬段似的!更叫人膽裂的是:他的刀法怪異非常,厲害不用說啦,而且一連串的猛攻猛殺,壓根兒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
  嗯,如果說他閣下是拼命三郎,頂頭上還得添個“毒”字!
  不過眨眼工夫,他又連續的劈出了甘一刀!
  幸好邵真提防在先,只見他身輕如絮,左飄右晃,至為輕鬆的過了“金刀無敵”一串子的急攻猛打,但邵真心裡頭的那股怒氣也被激成了一股子殺氣 他原本沒有殺死對方的念頭,但他這念頭已隨著“金刀無敵”的刀鋒飛斬而漸漸萌生……
  挪身猛閃,邵真乾淨利落的讓過“金刀無敵”疾翻飛劈的森森刀鋒,單拳倏揚!一掄掌,已匪夷所思的斜斬向“金刀無敵”的胸腔八卦,翻掌當中,單腿墓地怪異一弓,一個踢腿,辣辣的激起一道呼聲,既狠毒又電快的掃向對方下盤!
  這招上下雙管齊下,難分先後,仿佛是同個時候攻出,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只逼得“金刀無敵”哼哼怒吼,斜劈而退……
  得理不饒人,邵真英挺的眉宇間已抹上一層濃深的黏澀得可怕的煞氣,足尖一頓,人整個地像陰魂鬼魅般的貼上“金刀無敵”!
  “哼哼喲,小富牲啊!”
  微微淌著汗,而又凶悍殘暴的那張臉,摹地如抽了筋般的抽搐著,“金刀無敵”他猛閃暴退,金刀猛抖疾掄,卻劈不開他心房滿滿的,滿滿的驚悸!
  驚悸當中,他急挫交錯的雙足似乎有點亂了章法,以致於那地獄幽魂般的身影剎時擦身而過!
  “嗅,他奶的!”
  一股殷紅刺目的鮮血,如箭般的自他大張的口中噴出,“金刀無敵”怒罵當中,人已踉蹌的歪斜出去……
  他憤怒,更駭驚!他摀著胸前,嗯,那地方 在一剎時前已結結實實的挨了邵真兩拳一掌,胸中的逆血,仍以滔天大浪般直往口腔衝!挫牙,咬唇,“金刀無敵”硬是倔強的,傲悍的咽了回去!
  詭奧而又顯得漂亮的淬然一轉身,就像只噬鷹般的,邵真雙腳略一沾地,但也僅止那麼一沾地而已,他那頎瘦的身子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激射前去!
  不過正想穩住踉蹌的身形,“金刀無敵”別說是躲閃或是反擊了,即連念頭也沒有,真的,一丁點兒的閃避念頭也沒有,就這樣 眼睜睜的,讓那只能讓他看到,而使他無法躲避或招架的一雙鬥大的拳頭,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點也不差的在他胸中八卦上連續轟了九次之多!
  “哇!”
  一聲厲號,自“金刀無敵”大張口中吐出!他連晃一下也沒有,叭然一聲,筆直的仰栽了過去!
  手中的金刀也自然脫手而去了,他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倔強的不讓滿口腔的道血躥出
   他磨著牙,切著齒,忽地,熊腰一弓,他硬是強站了起來!但他這一出力,顯然使他再也制止不住胸中的熱血奪口而出……
  那灘血,很多,染紅了銀白的雪地,自然也濺紅了他胸前的紫色袍衣……
  緩緩的飄落於兩丈開外,邵真雙手垂立,紋絲不動的站著,他看來有點冷漠的緊盯著“金刀無敵”,不發一語……
  凍人發顫的朔風呼呼吹著……
  打了個寒噤,“金刀無敵”壯碩的身子一陣劇烈的搖顫,他忽地打了個血呢,又是一大灘的鮮血溢湧而出。
  他痛苦的扭曲著嘴臉,腑臟的破裂離位使他幾乎要傾僕下去,但他依然是那麼做岸、倔強的穩住身子!
  雙手摀著胸口,“金刀無敵”呸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水,兩眼瞪得如銅鈴大,朝邵真咬牙道:“小子,小子,你是誰?”
  雙手撫了下面頰,邵真面無表情的道了聲:“鬼見愁”。
  “鬼見愁?”
  眸中痛苦的神色,倏地摻進了一絲被蛇咬的驚駭,“金刀無敵”脫口說了一聲,整個身軀忽又猛的搖晃了一下,他像是支持不住的垂下了頭,但立刻又剽悍的猛抬起來,抽搐得非常厲害的唇角,忽然泛起一絲令人費解的微笑,他艱難的嚅動血口,斷續的道:“好小子……死……死在你的………手,手下,不,不不冤……枉!”
  枉字由他顫抖的舌尖滑出之時,他整個人也一個咕咚的栽了下去!
  “歲寒三義”面無表情的走近前來,俯身觀察,苗如龍拾起金刀,插回“金刀無敵”的空鞘裡,淡淡道:“他斷氣了。”
  胥鋒注視了“金刀無敵”好一陣子,轉首向邵真道:“小真,你為什麼不留他一條生路?”
  邵真望著“金刀無敵”的屍體,緩緩的透了口氣,道:“這種人,讓我碰到十個,我會毫不考慮的殺十個。”
  胡一球抱起“金刀無敵”的屍首,說道:“他要不是這麼心狠手辣,霸道蠻橫,怎麼會落得今天眾叛親離,而死於非命?”
  說著,深深的吸了口冰寒的空氣,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惆悵,微微一嘆,好歹曾相處一場,感情沒有,情份多少有點吧,不讓他暴屍荒郊,也算應該。
  於是“歲寒三義”便在山腰處,挖了個坑,“金刀無敵”便從此長埋山野,他將被人漸漸淡忘淡忘……
  埋葬完畢,邵真和明毓秀隨“歲寒三義”回茅屋裡,繼續把盞歡敘……
  良久之後,邵真和明毓秀,方辭別離去……
  翌日,“歲寒三義”也打點完畢,向武安出發……
  這姑且按下不談,卻說邵真和明毓秀倆
  兩人冒著雪,頂著風,連日奔馳,也不過兩天多一點的工夫,便到了洛陽的近郊。
  邵真和明毓秀勒馬停韁,在馬上略事休息,此時天色已晚,城里華燈初上,火光迷人,邵真凝眸遠眺,頗有感觸的道:“哦,洛陽,一別又是半載了啊。”
  輕輕撫著馬首鬃毛,明毓秀語重心長道:“洛陽,它曾使我的心碎了,我想不到還會再來。”
  轉頭凝視著她,邵真低聲道:“毓,想到過去,你還怪我麼?”
  美眸含著一縷深情,明毓秀凝睇著他道:“會的,打從我們認識沒多久,我一直怪你,深深的。”
  心中輕輕一震,邵真愣了半晌,舌尖潤了潤乾燥的嘴唇,嗓門微顯沙啞的道:“我給你的折磨太多了……”
  一直睇著眸子,明毓秀輕輕打斷他的話,細聲道:“真,我怪你深,但愛你更深。”
  睫毛扇動了兩下,邵真瞇了下眼,撇下了一股子濃濃的愛意,他側過臉去,輕輕的,細膩的,姿意不舍的吻了一下明毓秀吹彈得破的粉腮,嗯聲道:“毓,你使我迷惘……”
  芳心兒輕輕的顫動著,明毓秀像喝了酒般的,紅了臉,她閉下美眸,任由邵真一親芳澤,半晌,才側首閃開,她掩飾的掠了下髮絲,嬌羞道:“該適可而止了。”一副神魂飄然似的噴了兩聲,邵真怪腔怪氣道:“不錯,是該適可而止,否則我的魂兒可要離‘竅’出來啦!”
  踢了他一腳,明毓秀美眸含嗔,嘩道:“當心賞你兩個耳光。”
  吊兒郎當的,邵真齜牙咧嘴道:“十個也值得。”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有意岔開話題,嬌聲問道:“真,這兒離你家不遠了,是否先回去一趟?”
  臉上那股嘻皮笑臉味兒倏地消失一空,邵真很明顯的震了下身軀,使臉上泛起錯綜複雜,令人費解的神情,他望著遠處的眼神一片呆滯,和一股迷茫,出神了良久,他才沙著嗓子哺哺自語似的道:“毓,你為什麼要提它呢?我一直以為我忘記它了呢……”
  緊緊的注視著他,明毓秀的那張俏臉上也漾著一撮怪異的神色,她緩緩說道:“真,你放心,我不會逼你的。”
  猛然一愣,邵真轉首詫異道:“毓,我不懂你說什麼?”
  掉過目光,明毓秀含著一縷微笑,但那絲微笑卻含著無數的苦和澀,她顯得很平靜地道:“原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我受傷在你家療傷的時候,令尊曾告訴我一些事情……”
  急急的,邵真截口道:“家父向你說了些什麼?”
  微瞇著眸子,明毓秀道:“只是說了些你從來沒告訴過我的瑣碎事情而已 你的家事。”
  修地啊一聲,邵真似乎受了很大的驚駭,張著嘴,片刻說不上話來……
  撩目凝睇著他,明毓秀從容道:“我不知道,這只是我的猜想,我可能明白你為什麼一直不敢當面對我說 愛我的原因了。”
  緩緩的透了口氣,邵真垂首低聲道:“想不到家父全都告訴你了,他老人家為什麼這樣做呢?”
  迷茫的望著遠處,明毓秀輕聲道:“我想,或許他老人家是為我好,給我一個明智的選擇機會,也可以說,避免我倆有個他老人家不願意看到悲劇結果。”
  一頓,轉首逼視著他,明毓秀淡漠道:“為什麼你一直不敢告訴我?”
  臉上的表情又換過了,連邵真自己也不知道是啥味兒,他顯得有些束手無策,他咕咕嚕嚕的道:“我,我說過,我沒勇氣……”
  淡淡的打斷他的話,明毓秀道:“不,你是太孝順了……”
  “毓,別再說了!”
  陡地,邵真發了狂似的狂吼一聲,掩首的叫道:“不要說!不要說!”
  一點驚異也沒有,明毓秀只是緊緊的,不,是灼灼的凝視著他,那凝視裡,令人很清晰的可以知道它包容有太多的了解,和太多的熱愛……
  忽然,邵真抬首道:“毓,我去找‘商俠’,你到洛陽酒樓等我。”
  說著,也不等明毓秀回話,摹地大喝一聲,雙腿猛夾馬腹,一聲希幸幸嘶聲,已飛也似的急馳而去……
  望著他逐漸消失在黑暗裡的背影,明毓秀呆呆的出神了一會,但細細的看清楚點,她並不是在發呆出神,那緊抿的唇角正洋溢著一股堅毅和決心,那雙如杏的美眸也漾起了一股子朦朦朧朧的憧憬……
  忽然,她微笑起來,像是哺哺囈語道:“真,不管怎麼樣,我愛你,我不會使你痛苦,我將會給你滿滿的,滿滿的幸福和快樂……”
  邵真入了洛陽城,拐了兩個街角,到了一條燈光耀眼的街道。
  這條街長是算得上長,寬可就夠不上了,但卻熱鬧非凡,在這樣大寒天裡,人影交織,往來如梭,再看兩旁屋宇,高閣重樓,富麗堂皇。
  奇怪的是每家門戶大開,任人穿梭進出,其實招子放亮點,看清了每家屋簷下吊著的燈籠,或是門轅上,寫著什麼“豔姬樓”的啦,“月香閣”的啦,“春景園”的啦,“美花叢”的啦,以及什麼他娘的啦,看也看不完的啦 嘿,不錯,它乃是素有“寡人之疾”的窯,男人的最佳樂園:窯子館是也!
  儘管天凍地寒,但到此來“熱身運動”一番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數也數不清,放眼一看,衣冠楚楚的王孫公子也有,走卒販夫的自然也有,三教九流,到了此地成了四海一家啦,但是每人的臉上幾乎都有個共同的特徵 色而迷也。
  邵真只得下馬,牽馬而行,鑽了鑽,好不容易在一家啥的“舒心樓”門前停了下來。
  由於邵真是“有馬階級”,裡頭早飛也似的跳出一名跑堂的,那名仁兄既猛擺笑臉,又猛躬腰的接過了邵真的緩繩,嘴中連道:“公子爺,請裡面坐。”
  邵真拋了綻銀子給他,害得他差點沒跪了下去,也許他這一手露得太闊,引得裡頭又竄出了個差點沒把嘴巴用力笑裂的跑堂來,他畢恭畢敬的道:“公子爺,小的給你帶路。”
  於是邵真跟著他進去。
  一入眼是滿天飛的鶯鶯燕燕,環肥燕瘦,濃妝淡抹,肥臀高乳……不勝杖舉,撩人眼亂,尤其那盈耳充斥的嬌嗲賣騷聲,嗲得叫人不得不努力的心猿意馬一番,隆重的打自腳跟底兒麻到腦瓜子上來。
  所謂姐兒愛俏,老鴇愛鈔。
  邵真這標準的小白臉兒甫一進入,立刻使得那青樓艷妓,勾欄嬌娘頻頻向他搔首弄姿,媚眼亂飛,嗲聲猛哼,極盡賣弄風騷之能事,以祈邵真之青睞……
  帶路的跑堂朝邵真眼笑眉開問道:“公子爺,你要哪一位姐兒?”
  邵真懶懶的說了聲:“樓上。”
  跑堂的對邵真眼生,自作聰明道:“啊,公子爺,小的怕你是外地來,可能不知道咱這兒樓上是賣臉不賣身,賣歌不賣笑……”
  不等他說完,邵真不耐道:“我知道!”
  討了個沒趣,跑堂的連忙陪笑道:“是是,公子爺,你請這邊走,這邊走。”
  邵真跟著他到了樓上。
  嗯,樓上樓下雖相差不遠,但可就大大不同了,單按佈置來說,樓上可就要講究而華麗得多,另外氣氛也美雅得多,寧謐非常,不像樓下吵鬧得令人耳膜發疼,而且樓上的問津者,大都衣冠華美,不是王孫公子,便是富賈巨商,再不便是風流書生。
  上得樓來,除了隱隱可聽到猜拳酒令聲,以及動人悅耳的琴聲,和發人幽思的吟詩作賦聲外,決沒有那嗲得叫人發麻的騷聲。
  這時,另外有個跑堂來接待邵真,邵真給了點帶路的跑堂賞錢,只見他笑逐顏開而去,樓上這個跑堂似乎也進階得多,嘴臉上沒有令人噁心的謅媚巴結相,他只是溫文有禮的朝邵真問道:“公子,包廂還有兩席,包房只有一間,公子是要……”
  邵真談談道:“包房。”
  跑堂的擺手,說了聲請,便帶邵真到一個華麗的房間。
  但見房裡入目光光閃閃,琳琅滿目,其所佈置不僅豪華,而且雅逸不流於俗,此雖說廂房,卻無睛床,只有看來古香古色精美非常的臥榻而已,邵真一進去,仰頭便躺,那名跑堂端了杯香茗,放在邵真身旁的小幾上,緊接著,走入四五名跑堂,動作利落而熟捻的擺上了酒席,跑堂的等一切就緒,便向邵真輕聲問道:“公子,不知道你要哪位姐兒陪你?”
  雙手墊在腦勺下,邵真合著眼皮,簡短的應了聲:“小苑姑娘。”
  輕哦一聲,跑堂的連忙笑道:“哦,公子真對不起,小苑姑娘不巧正好有客在,公子是否願意再另外挑……”
  不等他說完,邵真截口道:“你只消向她說聲小邵來看她就行了。”
  拱了下手,說了聲是,跑堂的便退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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