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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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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6-03 05: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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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孤注一擲

  瞧著皮四寶那副迷裡迷糊的樣子,衛浪雲不禁失笑道:“忘不了的,我業已向古總掌旗說過了。”
  皮四寶打個哈欠,含混的道:“既是這樣,我就去睡啦 ”
  話沒說完,他已看見古獨航也站在一邊,趕快摀住大張的嘴巴,這位皮大把頭尷尬的道:“呃,總掌旗,我沒見著你也在……”
  古獨航淡淡的道:“現在你不是見到了?”
  搓著手,皮四寶忙道:“總掌旗,你還沒去歇著呀?”
  古獨航笑道:“我沒有你那種灑脫磊落法,心中有事,就不容易入夢了。”
  乾笑了一聲,皮四寶道:“那麼,呃,我進去啦,困得慌。”
  古獨航頷首道:“請。”
  急忙轉過身去,皮四寶朝衛浪雲扮了個鬼臉,然後,撅著屁股,一拐一拐的進了房中。
  籲了口氣,古獨航搖頭道:“這小子,天生的就不懂什麼叫‘愁’!”
  衛浪雲笑道:“這樣也好,心裡愁著太多的事,也夠煩惱的呢……”
  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總掌旗,你到‘孤圍山’接引田二叔他們的時候,可曾見到齊剛反撲回去的那批人?”
  搖搖頭,古獨航道:“沒有,我正朝‘孤圍山’上奔,卻恰好遇著二爺及‘花子幫’的人馬得手後,順著一片險峻的山路往下走,我就立即上前招呼著了;很顯然,齊剛及他的手下們返撲回去後並未能與二爺他們接上手,只白白奔了個滿頭汗而已!”
  哧哧一笑,衛浪雲道:“他們本來是想超回去出口氣的,這一下可好,除了目睹烈火騰空,煙霧迷眼之外,恐怕再剩下的就是一肚皮苦水了!”
  古獨航道:“這一連兩場的打擊,齊剛是有得跺腳喊天的了!”
  衛浪雲笑道:“在他設計伏擊我們的當初,這位大堡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的!”
  揉揉雙頰,古獨航頷首道:“當然,如果他事先知道,就算要了他的老命,他也不會冒此大險了!”
  對著寒星閃爍的夜空吸了口氣,衛浪雲低聲道:“晚了,總掌旗,歇著吧?”
  笑笑,古獨航道:“也好,委實有點倦了 ”
  突然間,衛浪雲的神情一變,他轉了個方向,側耳聆聽 一似是他聞及了什麼特異的動靜!
  怔了怔,古獨航小聲道:“有什麼不對?”
  疑惑的,衛浪雲道:“我好像聽到有點聲響一一似是叱喝之聲!”
  古獨航立即屏息注意,但卻任什麼也沒聽見,夜色靜寂,周遭仍然一如方才那樣平靜。
  低沉的,古獨航道:“你沒聽錯?”
  衛浪雲皺眉道:“不會錯的,聲音十分遙遠,而且只有短促的一次,確像是人的叱喝聲!”
  古獨航輕輕的道:“會不會是我們放哨守衛兄弟所發出的詢問聲!”
  衛浪雲正待回答,黑暗的天空裡,卻忽然閃起了一溜紅光,那道紅光沖天而起,就在劃一輪弧度往下墮落的一剎,“啵”的爆開,灑出了各種色彩的火焰,繽繽紛紛,宛如正月的煙火!
  全身一震,衛浪雲急叫道:“不好,這是我們的求援火箭信號!”
  大吃一驚,古獨航目光凝聚,迅速的道:“火箭的發射方向正是村後‘花子幫’和‘三十錦貂’他們的紮營之處!”
  立即回身奔向室內,衛浪雲大叫道:“所有人馬趕緊戒備應變,有情況發生了!”
  外頭,古獨航也儘快向隔院另一幢房舍的人們發出了警告;這時只見人影往返奔走,兵刃碰撞之聲不絕,還夾雜著一幹傷者的咒罵喊叫……
  村首村尾,有急促又驚慌的犬吠聲連續響起了……
  於是,第二枝花旗火笛又一溜星火在夜空中炸開!
  “百竅心君”田壽長匆匆自室中奔出,同一時間,舒滄也打著哈欠,扣著衣襟推門出來,接連著的這兩處大房裡,所有的“蠍子”人馬全被驚動了!
  衛浪雲手握雙錘奔至田壽長面前,又急又快的道:“求援火箭已發出第二枝了,是在我們村後紮營的地方!”
  臉色是冷峭的,田壽長斷然道:“古總掌旗率所有‘蠍子’弟兄留此固守不動,尤其注意護守赫連當家的房間,老花子便與我及浪雲往援!”
  旁邊,“金狐”盛名揚肅立著,躬身應是,田壽長不再多說,與舒滄及衛浪雲飛身奔向村後。
  三個人行動快如鴻掠,起落如風,奔躍中,舒滄低聲問道:“浪雲,哪裡來的雜碎?”
  衛浪雲搖頭道:“還不知道!”
  衣袂飛舞裡,田壽長恨恨的道:“不管是哪一路的,他們可會挑時間!”
  舒滄咬牙道:“看老漢不剝了那些畜生!”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也已來在村後那片生長著稀疏柏樹的斜坡之前了,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血肉橫飛的戰場啦!
  坡上坡下的幾十座牛皮帳篷,有大多數不是起火燃燒便是倒塌傾覆了,在火光閃耀中,但見人影奔掠衝刺,往來追逐,展開著血淋淋的混戰,而在這些拼殺的人們當中有的穿著紅衣,有的身著紫衫,有的是一身灰,有的是一身黑,還有雜七雜八什麼服飾都具備的!
  雙目如火,田壽長大罵道:“他娘的,是‘皇鼎堡’與他的幫兇們反撲了!”
  舒滄雙頰顫動了一下,氣湧如山的咆哮道:“啊呸!他們倒還真叫‘死灰復燃’,‘陰魂不散’哪,白天那兩場仗竟拖不垮這群王八羔子!”
  衛浪雲冷靜的道:“可是大出預料之外!”
  一跺腳,田壽長道:“我們上!”
  三個人疾如鷹隼般飛撲過去,衛浪雲凌空暴翻,雙錘齊出,兩名“鐵血會”的大漢應手摔出,腦漿進濺!
  田壽長使的是一柄桿長三尺,頂端以純鋼鑄造成五指彎曲形的“大魔爪”,他飛快閃動,七十九爪一氣呵成,四周的十餘名“灰衣會”角色立即慘號連天,翻滾堆跌成了一團!
  胖大的舒滄,卻鎮定自如的大步迎上七名圍過來的“皇鼎堡”人物,隔著人家尚有好大一截,他們執著隱在背後的“鐵抖棍”已狂 一樣掃了上去,招式就和他的武器一般簡單明暸,可是,那七個圍抄上來的紅衣人卻沒有一個能以躲過,全像踩上了一盤炸藥般頭碎骨裂的彈摔向七個不同的方向!
  這時
  火光熊熊中人影倏閃,一個身背紅包袱的矮小身影翩翩然掠到,他手中一雙奇形怪狀,舒伸節錯的生鐵杖猛然點地,整個身形“呼”的一轉,便悄無聲息的站到了舒滄面前。
  這人,是“花子幫”紅包袱長老“仙人仗”金泗!
  舒滄一見金泗,立即大聲道:“怎麼他娘的一回事?金泗,這等的雞飛狗跳法?”
  金泗喘了口氣,恭容道:“回稟幫主,是‘皇鼎堡’及他們那批蝦兵蟹將回頭來報仇了,我們中了他們的奇襲!”
  舒滄大聲道:“情形如何?”
  金泗乾黃的面孔上浮起一抹苦笑,道:“剛一上來由於我們措手不及,吃了小虧,如今總算勉強可以穩住,正進行拉鋸之戰!”
  衛浪雲與田壽長也來到了一邊,田壽長忙問道:“這小虧吃得如何?”
  金泗回道:“他們乃自黑暗中四面八方突然進攻,我們的人猝遭襲擊,守衛的弟兄一下子便吃對方幹倒了三十多,其餘的倉皇應戰,未免慌亂,才開頭又栽下二十來人,夏貴也傷了大腿!”
  一跺腳,舒滄暴吼道:“他娘的!”
  田壽長冷冷的道:“別叫了,我們找他們的主力幹去!”
  金泗往坡上一指,道:“在上面!”
  四個人立即奔向坡頂,剛剛到達,斜刺裡響起了陣怪笑有如狼梟,一團人影又快又猛的凌空撲落!
  尖叱一聲,“仙人掌”金泗倒揮鐵杖,“當”聲震響,那人一個空心跟鬥站立地上,赫然竟是“皇鼎堡’,“巨鼎殿”的殿主“黑龍”俞戎!
  在火光的映照下,俞戎那副猙獰冷酷的面孔更是流露一股難以言喻的兇狠暴戾之氣,他的“百錐拐”豎立胸前,形容邪惡無比!
  衛浪雲哈哈一笑,道:“俞老兄,久不相見啦,上次在山湖一別,又有好些日子了吧?我聽說你閣下這個 ‘殿主’也已成了空頭 人,委實也為你難受了好 陣子,怎麼著,如今你就不想替你的‘巨鼎殿’留下條路,以便東山再起麼?
  俞戎狠毒的凝視著他,獨目中光芒如蛇,他陰鷙的道:“不用說俏皮話,衛浪雲,今夜,你們就要為你們的卑鄙行動償付代價,而且這代價之重乃是你們所想像不到的!”
  眨眨眼,衛浪雲道:“老實講,你們竟能這麼快的反頭咬過來,倒叫人大出意料, 定是各位越想越咽不下這口烏氣,橫了心豁出去了啦?否則,以你們今日白晝所吃的那兩場虧,是頗不適宜再動干戈的呢!”
  冷冷一哼,俞戎道:“不要自視過高,姓衛的,你們並不像你們自己覺得的那麼強,而我們更不似你們以為的那麼差!”
  衛浪雲 笑道:“你又在自我安慰了,獨眼龍!”
  厲叱一聲,俞戎閃身撲上,但是,“仙人杖”金泗卻飛快出手截住了他,眨眼間,兩人纏做 團!
  坡頂,正在進行著狠酷的激戰,“青龍冠”楊宗以 雙鐵掌力敵一個身材修長,顏面暗青的黑鬢老人,那老者 襲灰衫,氣度威猛恢宏,尤其功力之佳,也已到達登堂入室的地步了,這黑鬢老人,不是別個,正是“灰衣會”的大當家一 “鐵膽無畏”冉秀堂!
  與“怪魔翁”段凡較手的人,則是“雕花笛子”公冶羊,他們兩個這一碰上,的確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所俱修為,役此全相仿佛,這一鬥上,就成了個難分難解的局面了!
  那邊,“飛豹子”晏青躍身飛快的應付著兩個體魄魁偉的灰衣人,晏青的一把薄刃兩側全開了口的“分水刀”,正閃泛著藍汪汪的寒光,他以一敵二,卻毫無窘色,相反的,攻拒之間狠快兇猛,直將他的兩個敵人逼得團團轉,頗有點施展不開的形態!
  靠近兩株柏樹的下面,“花子幫”三位“黃包袱”的長老一----“三連劍手”雷半樵、賈煥、施文三個仍然以他們慣常的連手劍陣應付著“皇鼎堡”“首殿堡”的殿主“響鈴刀”黃九以及他手下的十餘名大頭目!
  形勢就是這樣的了,大致來說,“花子幫”與“勿回島”這邊雖然未佔什麼上風,但也絕對沒有落在困境,非但沒有落入困境,照眼前的情形看來,只要再像這樣繼續下去還頗有取勝的希望,對方剛一上來固則銳氣驚人,可是一打久了,亦就逐顯示出後方不繼的情狀來啦……
  總攬大局,舒滄不覺呵呵笑道:“他娘的,‘皇鼎堡’與他的同路人早已成了‘釜底遊魂’,尚不想著怎生去躲藏隱避,養精蓄銳,竟然就這麼急巴巴的又趕著回頭來自尋死路;這一下正好,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誅盡宰絕!”
  衛浪雲若有所思的道:“大伯,我好像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怔了怔,舒滄道:“怎麼說?”
  四處搜視,衛浪雲道:“我感到有些不大對勁……”
  突然
  田壽長失聲驚呼道:“不好!”
  舒滄迷惑的道:“怎麼啦?你他娘別大驚小怪的嚇唬人!”
  猛一跺腳,田壽長急切地道:“花子頭,浪雲說得對,有件事我們全疏忽了!”
  舒滄吶吶的道:“啥事?”
  田壽長咬牙道:“這裡沒有‘鐵血會’的人,連齊剛本人也沒出現!”
  籲了口氣,舒滄道:“我道是什麼事哩,原來卻是這種小問題,你別窮緊張,老猴子,齊剛及‘鐵血會’那撥子牛鬼蛇神說不定就在這片山坡的其他地方撿現成便宜,只是我們尚未碰上就是了!”
  頓了頓,他又樂觀的道:“這片山坡相當廣闊,哪能一上來就找著正主兒?你就沒見下面也有‘鐵血會’的那些小角色在趁火打劫?”
  田壽長凜然道:“但其中卻沒有他們的主要人物,花子頭,正如你說,出現在此處的僅是些小角色而已,他們的硬把子可能由齊剛領著找到村裡下手去了,在這裡的人馬只是散佈疑陣,障眼法兒!”
  也有些拿不定了,舒滄遲疑的道:“不會吧?”
  衛浪雲立道:“大伯,二叔說得有理,我們不要上了他們的當,中了這個最尋常的‘調虎離山’之計!”
  舒滄舐舐嘴唇,道:“娘的,真會有這回子事不成?”
  不再多說,田壽長斷然道:“花子頭這裡全交給你了,我與浪雲馬上趕回村裡,以免為敵所乘,可防一萬,即防萬一!”
  無可奈何的,舒滄道:“也罷,你們回去看看再說,如果沒事,馬上就回來!”
  點點頭,田壽長道:“當然!”
  揮揮手,田壽長和衛浪雲掉頭就往村裡跑,在連串的長掠遠射中,衛浪雲不禁心焦如焚的道:“二叔,我看我們八成是上當啦!”
  田壽長煩躁的道:“如果這樣,可真叫‘陰溝裡翻船,‘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窩囊透頂了!”
  二人並肩奔馳,雙雙越野掠向村裡,衛浪雲一邊聚目望向“蠍子”人馬所住的房屋方位,一面道:“馬上就知分曉了,二叔!”
  田壽長氣憤的道:“希望不要上了這種邪當,還不夠丟他媽人的!”
  這時,兩人對話中也已齊齊掠上了村側的一幢屋頂,他們的腳尖甫一沾上瓦脊,目光瞥處,幾乎全恨得倒噎了氣就在村中那兩大幢“蠍子”人馬租住的房屋院落四處,只見五六十名全穿紫色勁裝的“鐵血會”爪牙已分成兩撥朝屋裡狠攻,“蠍子”方面的能戰之兵不足三十人,亦分開兩頭拼命抗拒,屋後頭,也同樣打得一場糊塗,而顯然雙方的主力卻擺在屋後因為,“蠍子”的幾個好手全都在那裡與“鐵血會”的硬把子激鬥,隔這邊較近的一對拼戰的,看得出竟是古獨航與齊剛!
  咆哮一聲,田壽長怒罵道:“好一群姦狡的王八羔子!”
  衛浪雲也不由紅了眼,他叫道:“二叔,我們,豁出去了!”
  於是,田壽長飛掠而去,大喊道:“往屋後!”
  衛浪雲展開他的“旋龍術”,身形如狂 卷掠,“呼”的一聲,竟搶過了田壽長前頭,他幾次起落,也已來到了房屋後的荒地上。
  此刻,古獨航顯然已經力不從心了,他咬牙切齒的與齊剛硬幹著,但卻被逼得步步後退,一條長鞭雖然舒卷如電,精妙無比,可是,他現在的對手卻是武林中有久負盛名的“四霸”之一齊剛,在齊剛的騰撲閃擊之下,古獨航的攻勢再是凌厲,鬥志再是高昂,亦未免相形見絀了……
  衛浪雲適時而至,宛似來自九天,他自夜暗中突然來到,雙錘的光芒閃爍飛旋,兜頭便向齊剛揮出九十九錘!
  齊剛尖嘯如泣,疾翻而出,古獨航振奮叫道:“少主,你回來的正好!”
  衛浪雲閃電般迴避著齊剛幾乎即時的反攻,邊大笑道:“總掌旗,齊老鬼果然狡猾,但我們卻也不是傻子,這‘調虎離山’之計沒有這麼容易成功的!”
  雙臂揮展掃過,齊剛冷酷的道:“不要自視過高小輩,你們還稱不上是‘虎’!”
  哧哧 笑,衛浪雲道:“齊老頭,你卻連只鼠也不像!”
  齊剛不再多說,形容冷酷森寒的暴進怒撲,立即展開了一連串凌厲無比的猛攻,威勢之浩蕩,有如江河決堤,怒海翻騰,彌足驚人!
  一側,古獨航大叫道:“少主,我們一同將這老鬼擺平!”
  衛浪雲穿掠遊閃雙錘飛舞,他急叫道:“總掌旗請立即前往護衛赫連大哥!”
  高應一聲,古獨航喊道:“少主要小心了!”
  說著,他甫始返躍,暗影中,一個半座小山也似的軀體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一一 那人,竟是“鬼頭判”太叔上君!
  猙獰的一笑又哼,太叔上君粗蠻的道:“想去援救赫連老狗?   ,不用麻煩了,古朋友,雖然你曾經牽扯了 會齊堡主的行動,但卻未曾截住我們,如今,如果本會的兒郎們加把勁,只怕也已攻進房中削了赫連雄的狗頭啦!”
  尖叱一聲,古獨航運鞭似電閃蛇舞,摟頭摟臉便抽向太叔上君,太叔上君嗷嗷怪笑,以他 對粗重的判官筆悍然相迎!
  衛浪雲耳中也聽到太叔上君所說的話,他心裡雖然焦急異常,但卻並不相信,因為,在他與齊剛拼鬥的位置上,可以大略瞧見兩幢房屋後面的動靜,現在,情勢固然十分急迫,可是並不像太叔上君口中所暄染的那樣的危殆,衛浪雲知道太叔上君之所以會這般危言聳聽,其主要目的也不過就是想要增加他們這邊的人心理威脅而已 在屋後, “鐵血會”方面的一幹硬把子“陰陽劍士”徐修雙、“破心槍”胡明泉,以及“鐵血會”的大掌法“幽靈劍”冒孤三個人正在拼死想朝屋裡攻,而“蠍子”那邊,“銅領”陶輝、“金狐”盛名揚二人卻咬著牙在狠命抵擋;未見皮四寶,他大約是在前院裡阻擋另一批兇猛進撲的敵人,在房脊上,嗯,田壽長卻被“鐵血會”的首席壇主“鐵臂魔”詹廣纏住,急切脫不開,詹廣的武功較之田壽長相去何能以道裡計,照他說斷斷不會是田壽長的對手,但他老兄像是也清楚這點,是而只是遊鬥閃擊,絕不靠近,田壽長往哪裡走,他即往哪裡纏,卻是稍沾立退,絲毫不圖僥倖,不求功成,他的居心一眼可明 只是能牽扯住田壽長便已滿足了……
  這時
  古獨航心火如焚,焦切迫急之極,他的蟒皮長鞭帶起尖銳嘯聲,在夜色中飛卷掃纏,像一陣雨,一團風,一片無際的怪蛇穿掠著罩向太叔上君,但太叔上君卻也紅起了眼,雙筆運展吞吐,疾速犀利,筆影漫天中,半步也不退讓,一時之間古獨航竟闖不過去!
  在齊剛的沉重壓力下,衛浪雲已有些吃不住動了,他一邊拼命抵抗,一面急急大喊道:“總掌旗……甭焦躁……太叔上君這老鬼是存心誇大其……詞!”
  身形倏然奇異的折讓,齊剛雙袖猝揮,勁力萬鈞裡,直將衛浪雲逼出五步,他左右兩錘飛旋暴起,銀光回繞,風聲呼轟,硬生生的反攻了七招,汗淋淋,氣籲籲,衛浪雲狂笑道:“齊老兒,你還是一樣啃不了衛大少!”
  猝然間
  齊剛身形倏變,他像一下子矮了一大截似的貼近了地,但就在這身形一改的眨眼間,他旋迴轉閃的速度卻加快了許多,只見一團黑影宛若一團煙霧般在下三路滾滾盤繞,行動中掌袖齊揮,勁力澎湃,其滑洩折回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是這團黑影也已不是用雙腳在移動,而是憑藉著空氣的流墮在飄舞浮遊了,而可怕的是他在浮遊中竟挾著足以裂石斷碑的無比力道!
  於是,衛浪雲翻錘騰身,連連避讓,更有些招架不過來了……
  古獨航同樣的看得清衛浪雲如今的情形,他揮鞭猛擊中,撕裂般激動的吼道:“少主,只怕不豁出命是不行的了!”
  舐著唇角鹽腥的汗漬,衛浪雲在四周流襲圈合的呼呼勁力下飛躍彈避,眼見灰土漫空,齊剛的影子團團飛旋,他不禁憤恨的叫:“不要中了……他們的計……總掌旗……他們就希望我們心浮氣躁,情急拼命,然後乘虛而入!”
  左袖暴揮九十次,勁道呼轟卷出,齊剛猛逼向前,右袖又揮一百次,狂 般的力道卻由下往上翻,在衛浪雲的翻滾側騰下,他嗷嗷怪笑:“小子,你可真聰明呀!”
  咬著牙立回七十七錘,衛浪雲在銀芒冷電的照耀裡身形凌空橫移,他喘著氣厲烈的罵:“你這頭不知羞的老狗!”
  那邊,一聲悶哼打斷了齊剛正待出口的譏諷,他目光 斜,不禁樂了,原來,“金狐”盛名揚的三節棍抖手掃在“破心槍”胡明泉的肩背上,但是,在這剎那的空隙裡,“陰陽劍士”徐修雙的“龍舌短劍”卻已一下子刺進了盛名揚的右臂,剛才的 聲悶哼,即是盛名揚所發出!
  胡明泉被打得摔在地下,但是,他卻 個溜滾又躍身而起,雖然步履蹣跚,竟又悍不畏死的照舊衝上!
  “銅頭”陶輝 邊將他的兩只“流星錘”舞得密不透風,長砸近搗,邊氣極敗壞的狂吼:“名揚……名揚,你還挺得住不?”
  臉上神色痛苦無比,但盛名揚卻咬牙硬拼,三節棍翻飛砸打,又狠又猛,他的語聲進自唇縫:“二頭兒……咱們拼……到底………了!”
  倏晃快閃,“銅頭”陶輝的“流星錘”“呼”的雙雙齊出,又在一顫之下分襲兩敵,他悲憤的大吼:“我要活剝了你們這群死野種啊……”
  徐修雙身形側轉,雙劍吞吐犀利,他陰沉的道:“你試試看,誰能活剝了誰!”
  “幽靈劍”冒孤倏然而進,劍勢飛洩,陶輝橫攔未果,盛名揚右臂又突的血光湧現!
  齊剛看得真切,他猛逼衛浪雲,厲叱道:“你們有兩個對付這一雙斧底遊魂也已夠了,馬上分出一個人去取赫連雄的首級!”
  應聲暴旋而出,“幽靈劍”冒孤回答道:“齊堡主,我去!”
  陶輝與盛名揚待拼命截攔,卻立即又被徐修雙和胡明泉二人兜住,冒狐冷冷一笑,繞過便走,但是,斜刺裡,古獨航的蟒皮長鞭卻飛卷而到!
  這一下來得突兀,冒狐急速出劍相拒,卻也已吃鞭梢子笞上了面頰,他猛的一個蹌踉,痛得“嗷”的一叫。
  太叔上君的雙筆點出千百寒星,立罩古獨航腳步滑動,暴起的一百二十鞭完全接住!
  氣得幾乎炸了肺,太叔上君咆哮如雷:“姓古的,你他奶奶除了偷襲這 門,就不會別的麼?”
  古獨航鞭走龍蛇之形,翻卷如長虹漫空,他冷酷的道:“對你們這些下三濫,也根本用不上別的!”
  摀著浮凸起一條紫紅瘀痕的左頰,冒狐正痛得直吸氣,恨得眼發紅之際,齊剛又在邊戰邊吼:“事不宜遲,冒掌法,你還等什麼?”
  於是一 一
  冒狐猝然躍空而起,飛掠屋後的窗口,古獨航大吼一聲,六十六鞭猝揮硬截,卻已稍晚了一步!
  “殺!”
  鬥然間,這個血淋淋的字眼吐自衛浪雲的口中,他身形猛旋,一道彎月形的藍光仿佛流星的曳尾迴旋而出,其快有如電掣!
  正待破窗而入的冒狐驟聞劃空之聲,立知飛來的玩意不妙,他凌空的身子怪異的倏然橫移,同時揮劍猛擊 “當……”火花四濺中,那道半彎月形的寒光竟“呼”的彈躍,猝然轉折,一下子戳進了冒狐大腿!
  狂吼著,這位“鐵血會’’的大掌法馬上一個跟鬥摔了下來,還虧他臨危不亂,在接近地面的一剎飛快出劍拄地,矮胖的身體剛剛正過來一屁股跌坐塵埃,他的那柄利劍也“ 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但是,衛浪雲施展他“旋頭鍘”的那瞬息功夫 雖只瞬息,卻給了他那強大對手齊剛以可乘之機,齊剛連續快撲,掌袖並用,“砰”“砰”再記,已將衛浪雲震得打著轉子躥了出去一一他的肩臂各吃了一掌,僥是他閃得夠快,卻也險些被震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心跳有如擂鼓,而且血氣翻湧,雙眼泛黑,衛浪雲在方才那生死攸關的一剎裡拼命挪移,勉強躲過了對方擊向胸腹的兩掌,卻沒讓過肩臂的位置,由於他應變迅速,已經算避擋過齊剛的重力了,但就這力量的尾梢吧,竟也幾乎使他吃不消,現在,衛浪雲才真正領略到“邪翼”齊剛的厲害!
  狂笑一聲,齊剛驀而暴起,以泰山壓頂之勢再度凌空撲下!
  旁邊,古獨航三十九鞭合成一鞭猝來相阻,但卻在齊剛掌袖的狂 中倒彈而回,沒有發生絲毫勁力!
  於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
  滿身灰塵,面色蒼白的衛浪雲忽然展現出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他身軀微斜,雙臂分開下垂,右足前伸,左足微撐,雙目的光芒難以言喻的燦亮無比,這個姿態僅是極快的一現,立即,雙錘飛揚,快得不能形容的互相撣擊,“當”“當”“當”的碰撞聲就像千百響金雷震進了人們耳膜,震撼了人們的心弦,而就在這片急速無比的連續撞擊聲裡,團團的銀芒立即流燦飛洩,交相穿織,就宛如是千百個太陽在以流光的速度旋回掠繞!
  是了,這正是“勿回島”的至高絕學精華所聚,鎮島之寶,衛浪雲的最佳武功顯示 “比日大雙錘”的第一形“千陽罩魂!”
  同一時間,齊剛的掌影袖風也由四面八方,以萬鈞之力,似泰山壓頂般猛不可當的揮落!
  眨眼間,風舞塵揚,巨響破耳,宛好天崩地裂,齊剛的魁梧身體立即連連衝滾而出,又好不容易的踉蹌著勉強站穩!
  而衛浪雲卻歪歪斜斜的退出三步,但竟好端端的立在那裡!
  方才,在那其快無比的接觸中,齊剛業已挨了一錘 在臂部,那還是他見機不妙退避得快,否則,如果他照著原勢貫徹到底,他自己明白,恐怕至少也有個十錘八錘擂上身了!
  強忍著脊椎骨部份似欲撕裂的痛苦,齊剛面上變色,汗落如雨,他咬牙切齒的嗔目大叫:“好畜生,這是‘比日大雙錘’!”
  沙啞的一笑,衛浪雲輕:“你不是老想見識見識這套功夫的奧秘麼?姓齊的,如今你可算見到了,只不過你不容易學會罷了!”
  鬢梢上指,目紅噴火,齊剛竟然不退,他狂吼一聲,再度形同瘋虎般惡狠狠的撲了過來!
  更不遲疑,衛浪雲如法泡製,又是一式“千陽罩魂”,於是,在光舞芒旋中,齊剛抖出百袖百掌,再次被逼後退!
  喘著氣,咬著牙,齊剛形色猙獰狠厲的尖叫:“鐵血會的弟兄們聽著,硬拼了一死,也要先取那赫連雄的狗命,我們不可一敗再敗!”
  太叔上君暴吼道:“孩兒們,你們聽見堡主的話了?”
  屋後激鬥中的徐修雙與胡明泉二人高聲答應,立即更形拼命,悍不畏死的緊逼著陶輝和盛名揚,旁邊,傷勢極重的冒孤竟也一下子站了起來,似乎不想活了一樣衝向窗口!
  驀然騰空,齊剛又纏攻上來!
  衛浪雲雙錘飛揚,大叫:“不要命的東西 ”
  接在他的吼罵之後,田壽長也已拋開了詹廣自屋脊飛撲過來,他兜頭就是一百九十爪分自一百九十個不同的角度合擊齊剛,一邊喊道:“浪雲去守護赫連雄!”
  衛浪雲轉身而去,齊剛卻叫田壽長堵得無法追截,兩個人立時又翻翻滾滾的打做一團!
  提著氣,衛浪雲努力壓制著胸腹間的翻湧血氣,飛掠向屋後窗口,此時冒狐正震碎窗格,在一片“嘩啦啦”暴響聲中穿身而入!
  尖嘯聲顫悠的揚起,衛浪雲抖腕將左手錘猝擲而出,甫始落地的冒狐猛撲於地:“ 嚓”震響,衛浪雲擲出的銀錘也已將冒狐身邊的 片地磚砸得粉碎,碎塊四散濺飛!
  這時,冒狐貼地翻滾,他大腿的鮮血流滴得 路皆赤,離著那張竹床尚有五尺左近,冒狐奮力躍起,舉起手中半截斷劍猛刺向床一一床上,傷痛累累的赫連雄早已甦醒過來,他瞪著一雙銅釘似的巨目,憤怒無畏的炯然盯視著舉劍刺來的冒狐!
  “殺!”
  衛浪雲甫始掠入窗口,已不及上前阻止,他怒叱出口,藍電暴閃,“旋頭鍘”飛快射出,劍落一半的冒狐竟然不理,拼命加快了速度執劍下刺 一一就在那半截劍距赫連雄咽喉尚有寸許不到的空間,衛浪雲的“旋頭鍘”畢竟趕先一步,“呱”聲悶響,鮮血標起,冒狐的一顆頭顱碌碌飛上半空,又“砰”的墮落,像皮球似的落進了赫連雄的床底下,那具無頭尸身,在猛烈的抽搐下,也僕跌在赫連雄身上,半截斷劍,“噗”的一響深深插穿了床沿竹管!
  搶前好幾步才堪堪立穩,衛浪雲又是冷汗,又是虛汗,淋淋漓漓的浸透了衣衫,他沙啞的叫:“大哥,你無恙?”
  徐徐透了口氣,衛浪雲雄低沉的道:“還是我的傢伙快了一步,大哥,好險!”
  赫連雄孱弱的道:“若慢了一步,咱們就只得下輩子再稱兄道弟了……”
  頓了頓,他驚道:“兄弟,你受了傷?”衛浪雲苦笑道:“齊剛的掌力好重,不過幸好未曾傷及要害,只是在臂上刮了一下,我的內臟都差點震翻過來了,而且傷處麻木得很……”
  赫連雄痛心的道:“這老王八蛋,可恨可惡到了透頂,兄弟,你千萬不可疏忽大意……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
  疲倦的籲了口氣,衛浪雲道:“不十分妙,但尚可支撐 ”
  突然間,面對窗口的赫連雄神色倏變,他嘴巴大張:“兄弟 ”
  “唰”的側閃,一股冷銳的無形功力擦著衛浪雲的耳邊掠過,衛浪雲頭也不回,反手十七錘倒砸,一個人匆忙躍開!
  霍然轉身,衛浪雲一見那暗襲者竟是徐修雙,不禁勃然大怒,他雙目蘊煞,眉宇含寒,冷酷的道:“姓徐的,又是你!”
  一記“陰冥箭”沒傷著衛浪雲,徐修雙也惱羞成怒,他冷笑一聲,硬板板的道:“當然是我!姓衛的,你狂夠了,今夜我看你是否還有前次的好運氣,逃得過我們的手裡 ”
  話未說完,這位“鐵血會”“鐵總壇”的壇主驀地兩眼發了直,目光恐怖的注視著僕倒於赫連雄床沿的冒狐尸身上
  冷冷的,衛浪雲道:“這並不算意外,姓徐的!”
  全身激靈靈的哆嗦,徐修雙悲憤至極的厲吼:“是你殺了冒狐?”
  衛浪雲強硬的道:“不錯,是我!”
  臉孔剎那扭曲,徐修雙的唇角不停的抽搐著,他顫抖的道:“你……你……他的頭呢?”
  衛浪雲冰冷的道:“床底下,只那顆腦袋自己滾進去的!”
  喉頭咕喀喀悶響著,徐修雙瀝血斷腸般吶喊:“衛浪雲,你是個冷血的兇手,沒有人性的野獸,你你你……你就如此殘忍的殺害了冒狐!”
  “呸”了一聲,衛浪雲道:“和你們談仁慈還不如去和狗談,陰毒齷齪的東西,你們還有臉在這種情景之下來指責我?”
  目光怨毒得像蛇一樣的凝視著衛浪雲,徐修雙的面孔肌肉在一次又一次的痙攣著,突然,他尖亢的叫:“來人呀,詹老大,胡明泉,你們快來呀,快來宰殺這個劊子手替冒狐報仇啊,冒狐死得好慘……”
  隨著他的尖叫,窗外立即響起了幾聲厲叱,兩條人影疾射而至,甫始進屋,又馬上散站開,不錯,他們正是那“鐵臂魔”詹廣以及“破心槍”胡明泉。
  他們兩個剛剛撲了進來,人影又閃,“銅頭”陶輝及“金狐”盛名揚也連續躍入,現在,盛名揚的氣色卻更加灰敗了!
  咬著牙,徐修雙顫巍巍的指著冒狐的無頭屍體,雙目皆赤的叫:“你們看,你們看看,姓衛的畜生竟然以這種歹毒得毫無人性的方法殘害了冒狐……”
  詹廣與胡明泉的兩張面孔在睹狀之後亦不禁大變,詹廣那枯乾焦黃的臉盤上浮起了一抹激怒下的紅暈,他陰惻惻的道:“好狠……”
  胡明泉瞪著衛浪雲,惡毒的道:“姓衛的,今天我們若不照樣取下你的頭,我們就不再為人!”
  衛浪雲不屑的道:“就憑你這種貨色,說這樣的大話,未免是過份瘋狂荒唐了,衛大少的頭就在脖子上頂著,你有本事就過來拿!”
  憤怒的抖索著,胡明泉叫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殺胚,就和你們‘勿回島’的每一個人相同,卑陋,無恥,毒辣!”
  徐修雙也目睚欲裂的吼道:“我們要零剮了這畜生!”
  衛浪雲掂了掂右手僅存的那銀錘,鎮定無比又威猛無比的道:“甭光在那裡嚷嚷,你們要報仇?行,我就站在這裡,你們是人生父母養的就上來,別呆站著叫我看笑話!”
  徐修雙尖吼道:“衛浪雲,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哧”了一聲,衛浪雲道:“廢話!”
  那種騰撲之勢簡直快極了,徐修雙就如一頭大鳥般凌空攫落,“噗”的一口“陰冥箭”脫口噴向衛浪雲,衛浪雲霍然側彈,徐修雙的“龍舌短劍”在他左右並揮,左劍攻向衛浪雲,右劍猛刺躺在床上的赫連雄!
  不分先後
  胡明泉雙槍吞吐有如蛇信,疾速暴刺衛浪雲,而詹廣猝然回身,雙臂似兩條鐵棍般拋翻幻閃,同時揮向陶輝及盛名揚!
  單足旋轉,衛浪雲倏忽五十掌猛劈徐修雙,右手錘卻微沉,“當啷”一傢伙震退了胡明泉,在衛浪雲急洩的掌影中,徐修雙竟然不避不退,右劍加力,狠截無法動彈的赫連雄,左劍脫手飛射衛浪雲,緊接著又是一口“陰冥箭”噴去,完全是一派拼命的打法!
  沒有料到徐修雙竟是如此硬幹,衛浪雲為了救援形勢危殆的赫連雄,急切間也只好豁出去,他大罵一聲,身形驀的騰空,腳前頭後,怒矢般暴射向前,剎那間,徐修雙的一柄“龍舌劍”便插進了他的腿根,那口“陰冥劍”卻貼著水準的身軀拂過,就在徐修雙右手劍剛剛沾及赫連雄被面的瞬間,衛浪雲疾射的身子已經觸及了他,雙腳猛蹴,完全蹬在徐修雙的胸口上,這位英俊的“鐵血會”壇主便一頭撞出去,頭顱與堅硬的牆壁相碰,“ 嚓”一聲,腦袋迸裂,在泛黃的牆壁上印下了一圈怪異的紅白相間的,粘糊糊,濃稠稠的圖案!
  徐修雙那聲臨死前的慘嚎尚在空中顫抖,胡明泉已形似瘋虎般衝上,雙槍翻刺,又急又快,寒光閃耀中,俱是朝衛浪雲的致命處招呼!
  “呸!”
  叱吼一聲,已受了傷的衛浪雲一個空心跟鬥彈升六尺,他的右手錘暴揮,只見銀光一團, “呼”的彈射而出,“砰”的一記,兜胸將胡明泉砸出五步,胡明泉“哇”的噴出 大口鮮血,卻又一個沿地滾翻向牆邊,兩支短槍飛擲正在咬牙苦鬥的盛名揚!
  負傷兩處的盛名揚如今可以說全是勉強支撐,他早就異常虛弱乏力了,何況更是在集中精神對付著詹廠,胡明泉的兩支短槍來勢疾速如電,一側合攻詹廣的陶輝目光一瞥之下,不禁大叫:“快閃 ”
  叫聲中,陶輝拼命揮掌推移盛名揚,但是,卻來不及了, 只短槍“ ”的釘進了窗檻裡,另 只,卻深深插入盛名揚的背心!
  泣血般嚎叫,陶輝踴身施展,“流星錘”並出齊飛,頓時砸得業已垂死的胡明泉面目稀爛,胸口洞裂,血漿肉沫濺貼了半片牆壁!
  雙方的動作全快得匪夷所思,在陶輝反身擊向胡明泉的一剎,詹廣已暴閃倏進,雙臂猛抖,一下子將陶輝砸了個貼地滾,但是,奄奄一息的盛名揚卻斜刺裡揮出了一棍,將詹廣打了個踉蹌!
  挺身躍起,詹廣滿面殺氣,狠毒的撲向盛名揚,側面,剛剛站定的衛浪雲抖手出錘,於是, 團雪亮的光影倏映,“噗”聲悶響,詹廣的一顆頭顱亦成了枚血肉模糊的爛柿子了!
  雙方的行動之快,俱是起自剎那,終自瞬息,像是一連串的慣性連鎖反應,不容人思考,更不容人猶豫,只是眨一眨眼,則一切都已結束了,令人傷感的是,這結果,卻亢溢著太多的血腥……
  滿屋子滿地滿壁,全是鮮血,腦漿,甚至還有細碎的肉粘沾著,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與傷者,屋子小,看上去,這景象也就更加怵目驚心了,說不出有多麼的慘厲,更說不出有多麼悲涼……
  空氣中,浮漾著腥羶的血臭,飄浮著尖銳的的死亡氣息,浮沉著那種叫人心悸的殘酷意識,這就是江湖風雲。也就是武林道上生活疊合……
  床上一一
  赫連雄在一陣沉默之後,長嘆: “兄弟……好慘啊……”
  衛浪雲用力挫腕,銀錘上連綴著的鎖鍊猛吸,“鏗鏘”一響,錘頭已嵌回了桿端,他目光暗淡的搖搖頭道:“是的,大哥,好慘……”
  閉閉眼,赫連雄沙啞的問:“你腿根上那一劍,重麼?”
  衛浪雲苦澀的道:“還好。”
  又嘆了口氣,赫連雄沉沉的道:“兄弟,老實說,我也已欲哭無淚了……”
  同情又悲憫的注視著自己的拜兄,衛浪雲低緩的道:“目睹隨同自家患難多年,生死與共的弟兄不是或死或傷,或殘命或流血,大哥這是一樁令人痛苦不堪的事,但,我們卻無法避免,大勢所逼,我們只有如此……別太傷心,大哥……”
  赫連雄哽咽的道:“兄弟,我真不忍啊……他們全是追隨我多年的手下,我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傷流血,毫無所助,一籌莫展……”
  衛浪雲暗啞的道:“這不能怪你,大哥……”
  唏噓著,赫連雄道:“兄弟,你過去看看,他兩個……還能救麼?”
  點點頭,衛浪雲蹣跚的走了過去,盛名揚斜倚著牆邊,雙目呆滯而空洞的大睜著,嘴巴痛苦的搐曲,面孔上的肌肉也都曲扭得變易了原來的部位,他那雙僵硬的手上還握著他的三節棍……衛浪雲不禁咬咬牙,他知道,盛名揚永遠也不再需要這條三節棍了,這位“地蠍旗”的二把頭,也已斷氣多時……”
  轉過身,衛浪雲又扶起了僕臥地上的陶輝,這一下,衛浪雲立即興奮起來一一陶輝仍在呼吸,他並沒有死!
  於是,衛浪雲立即探了探陶輝的鼻息,摸了摸他的心跳,經驗告訴他,陶輝一定可以活下去!他的心臟跳動雖然緩弱,但有節奏,呼吸雖然低微,但脈像悠長,陶輝只是遭受重擊之後一時暈絕過去而已,他會甦醒過來,至多也只是受了內傷罷了……
  在床上赫雄傷感又焦切的問:“如何,兄弟?”
  開始用力給陶輝推拿起來,衛浪雲連回頭道:“盛名揚完了,大哥,但陶輝仍活著,而且,他會活下去的,大約因為受了點內傷,一時,暈了過去……”
  身體震了震,赫連雄吶吶的道:“名揚……他死了?”
  輕輕點頭,衛浪雲低沉的道:“是的大哥,我未能來得及救他,實在深為慚愧……”
  虎目含淚,赫連雄悲傷的道:“這不能怨你,兄弟,你也已盡了全力了……可憐的盛名揚,他原該再活五十年的,他還年輕力壯,不應該這麼早死……可憐啊……”
  衛浪雲悒鬱的道:“別難過,大哥,盛名揚死得壯烈,死得慷慨,我們這一輩子,都永不會忘記他的功績,更不會忘記他的音容笑貌……”
  忍住了眼眶中滾動著的淚水,赫連雄淒楚的道:“不只他一個人,還有多少為了我們共同的願望與目標犧牲了的弟兄們……‘天下是踩著血路闖出來的’,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話?兄弟,可不是麼,天下真是踩著血路闖出來的,功業是用枯骨堆砌成的啊……”
  衛浪雲咬咬下唇,道:“大哥,你歇會吧,不要悲痛狠了,別忘了你自家也是負著重傷的人,不可太過份激動……”
  長嘆一聲,赫連雄道:“這滋味,好苦吶……”
  唏噓著,他又道:“你去吧,兄弟,如今外頭不知怎麼樣了,你出去看看,也好幫他們一把,我這裡不會再有事了……”
  衛浪雲遲凝的道: “需要有人在你旁邊守護,大哥……”
  赫連雄微搖頭道:“不用了,這場風險之後,還會有什麼殺胚能進來!如果他們要衝進,剛才早就一遭在此了……”
  衛浪雲謹慎的道:“那麼,大哥,我就到窗口前,一面可以支援外頭的弟兄們,另一邊也可以隨時照應你。”
  呻吟了一聲,赫連雄問:“外頭……可全是‘鐵血會’的人?”
  衛浪雲低沉的道:“還有‘皇鼎堡’的!”
  詛咒著,赫連雄道:“這些天打雷劈的奸詐畜牲……”
  笑笑,衛浪雲道:“‘皇鼎堡’的殘餘之力全擺在村後‘花子幫’與‘三十錦貂’他們紮營的地方,‘皇鼎堡’的人在那裡發動攻勢,誘使我們前往救援,而齊剛卻領著‘鐵血會’的大批人馬直指這裡,他們是想運用‘調虎離山’之計,給我們來個措手不及,找尋我們的空隙專挑弱的,一連使毒招,大哥,幸虧田二叔,舒大伯和我前往村後援助‘花子幫’及‘三十錦貂’他們之際,將‘蠍子’ 方面的所有人馬留下,一則保護大哥,再則,便是為了提防他們來這一手,卻是好險,饒是如此,也差點叫他們佔了便宜!”
  赫連雄軟弱的笑笑,道:“如今,只怕他們偷雞不著倒蝕把米……”
  衛浪雲深沉的道:“對方的損失,已經不止於‘蝕把米’了,在村後的情形還不知道,但在滄大伯的督陣下必不會有太大的失著,而這裡,除了齊剛與‘鐵血會’的頭子太叔上君尚在作困獸之鬥外,再沒有什麼人存下了,只有前院裡還有些小角色仍在糊裡糊塗的打著混仗!”
  這時一
  窗外激烈的拼鬥聲忽然漸漸向遠處移去,前院那種驚心動魄的殺喊聲也減弱了許多,氣氛中,顯得有些突兀的生硬……
  驚疑的睜大了眼,赫連雄忙道:“兄弟,你快出去看看,怎的外頭動靜不大了!”
  點點頭,衛浪雲忍著痛閃身出窗,卻並不離開,他依在窗檻上,目光瞥處,不由心中歡欣無比 難怪他們的打鬥聲小了,原來古獨航業已將太叔上君逼到了往屋牆角的另一端,而田壽長與齊剛也打到了更遠的荒田裡!
  太叔上君功力雖然深厚,但卻不是悍勇冷酷又武學精湛的古獨航對手,他們兩人的本事互相比較,有個譬喻,太叔上君好比是能跑九十步,而古獨航卻能跑上百步,百步與九十步之差不多,可是在技擊之道上便不可與 般事情同日而語了,尤其高手相搏,是 點也取不得巧的,自身修為不如人家,便會處處掣肘,施展不開,差一步便時時落後一步, 一旦火併到底,除非有了奇蹟或特殊原因,這遜人 籌的仁兄便頗難求勝了,現在,太叔上君就是如此,在連串的持久搏戰之下,他也已確確實實的落了下風,被迫得連口氣也不好透了!
  齊剛藝技之詭異精絕,可以說已到了頂尖的地步,但田壽長亦非省油之燈,田壽長身為“勿回島”的第二號人物,自有其難以匹敵的卓越武技,田壽長之所以名揚江湖,並不是單憑了他的聰慧靈巧、詭計多端,他的一身高強技擊之數亦乃其成名原因之一,老實說,田壽長的本領比“勿回島”島主“月魔”展履塵差上一籌,田壽長的本事卻並不比乃姪衛浪雲稍弱,當然,這是說除了在衛浪雲施展“搏浪四絕手”與“比日大雙錘”情形之外一一田壽長還有 點不能與衛浪雲匹敵的,就是衛浪雲的另一宗絕技,這手絕活兒,知道的也僅有“勿回島”的島主,和田壽長,以及衛浪雲三人而已,這宗絕活叫“死鏈”,只有一式,衛浪雲也賭過咒,只能在生死攸關的救命關頭才可以使用,是他父親臨終之際面授的心法,其中奧妙就連他的兩位大叔也不清楚 撇開這幾種神異至極的功夫外,衛浪雲就不 定能佔著乃叔的上風了,因此,以田壽長所具有的力量來說,他是可以單獨和齊剛做長時間鏖戰的,不錯,他比之齊剛的修為還是差了一些,若論勝負恐怕未敢拍胸,但齊剛卻是久戰之後精力消耗頗大,再者,他先前挨了衛浪雲的錘也相當影響了出手攻拒的威勢,是而田壽長縱然比起這位“皇鼎堡”的堡主在武功造詣上略遜幾分,可是由於這兩個原因的幫助又未落下風,打了這麼久,他仍然雄悍不滅,攻守自若,倒是齊剛,反而越來越心神不定,焦灼憂慮了……
  衛浪雲冷眼觀戰,知道今夜這一場搏鬥,己方業已控制了局面,不至落敗吃虧了,他首先回頭向屋中的赫連雄道:“大哥,外面沒有啥看頭,齊剛和太叔上君兩位仁兄全發不出威,再沒有虎可以給他們調了!”
  赫連雄略略抬身,沙啞的道:“那麼,就快點叫這場仗結束了吧,別再拖啦……”
  點點頭,衛浪雲高聲叫道:“總掌旗!”
  古獨航鞭繞如蛇,緊緊圈罩著太叔上君,他聞聲之下,不覺精神奮發,大聲回應道:“少主,我們頭兒沒事吧?”
  衛浪雲大笑道:“放心,大哥好得很,連根毫毛也沒傷到,卻是那幾個到屋裡毒手的邪龜孫全叫我們擺平了!”
  古獨航揚聲叫道:“好極了,少主你有什麼吩咐?”
  目光注視著喘息如牛,大汗淋漓的太叔上君,衛浪雲冷淒淒的一笑,慢條斯理的道:“我說,總掌旗,何不將這姓太叔的老王八逼回這邊來?”
  騰旋翻閃中,古獨航長鞭暴飛急落,他笑道:“捉活的?”
  衛浪雲道:“你好聰明吶,總掌旗!”
  於是古獨航立即傾出全身功力,有如狂風驟雨般揮鞭抽笞向太叔上君,頓時只見鞭影飛掠,宛似群蛇穿舞,電興閃掣,鞭梢子破空卷回,發出密集又銳利的尖嘯聲來!
  “  嗤,嗤!”
  “  嗤,嗤!”
  太叔上君兩雙牛眼全紅了,他大張著嘴巴,舌頭狗一樣伸出唇外,汗如雨下,判官頭上油光隱隱的急展攻勢,不過,顯了是有些力不從心,儘管費了這麼大力氣,卻仍然被逼得步步後退,而後退的方向,赫然正是衛浪雲站立著恭候大駕的窗前!
  在劇烈的拼搏中,太叔上君忍不住羞怒驚恐交集的大罵:
  “不要臉的賊種……你們竟想以眾凌寡,以多吃少?”
  古獨航死命狠攻,招式快又且狠,他冷厲的道:“這是抄襲貴鐵血會的不二法門!”
  一時又被逼退兩步,太叔上君狂吼:“畜生!”
  這邊
  衛浪雲正以閒暇的心情瞧著太叔上君那種氣急敗壞之狀,目梢子卻驀的觸及荒田那個方向人影閃動,他立即側首望去,赫!正在與田壽長狠拼的齊剛竟已突然一個騰旋掉頭飛掠而去!
  田壽長身形倏轉,緊跟而上,一邊大吼:
  “哪裡走!”
  很快的,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追一奔,立即便消失在荒田中了!
  目睹聲威震天的“邪翼”齊剛突然採取了三十六計的最“上”一著 逃之夭夭,衛浪雲也不禁頗覺驚奇的呆一呆,他用力搖頭,喃喃的自言自語:“天,齊剛這麼尊顯的武林身份,竟然也在此等最是應該留名留聲的緊要關頭,抽腿開溜?”
  嘆了口氣,他立即大聲道:“姓太叔的,你還打個什麼勁啊,你的後臺靠山齊剛業已棄你不顧,溜之大吉啦!”
  揮汗苦撐著,太叔上君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
  衛浪雲正想再說什麼,卻突的聽到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向了裡面的房門口,他馬上警戒的注視房門,同時單錘微舉。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洞開,一個步履踉蹌,混身血跡斑斑的人物像瘋子一樣衝進房中,手提的“八卦牌”凌空舞動著,衛浪雲正待暴施煞手,眼見那進房之人,不由立即松了口氣,收住勢子,笑罵道:“混帳的東西,你慌張個什麼勁?”
  嗯,來人乃皮四寶也!
  甫一衝進去,皮四寶便看見了竹床上的赫連雄安然無恙,他方始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窗外衛浪雲的語聲驚得他猛的 跳!
  “八卦牌”“呼”的揚起,皮四寶霍然面向窗口,等他發現了是衛浪雲,不禁精神立懈,啞著嗓門幹叫:“我的乖乖,原來是少主你呀,可嚇得我心都跳出腔子啦!”
  衛浪雲笑道:“你瞎緊張什麼?看你失魂落魄,莽莽撞撞的熊樣,就好像誰正在搶你老婆似的!”
  皮四寶大大喘了幾下,嗆咳道:“這比搶了我的老婆還更來得叫我心慌,少主,我記掛著飄把子在這裡沒人護衛,吃了對方的虧呢!”
  笑笑,衛浪雲道:“媽的,若等你現在纔來守護,怕是早就遲啦!”
  皮四寶愕然道:“怎麼說?這裡業已出過漏子?”
  床上,赫連雄有氣無力的:“你自己朝地下看吧?”
  現在,皮四寶才真正看清了房中地下的情景,那些狼籍的,可憐的屍體,有頭的,無頭的,面目稀爛的,血肉模糊的,以及濺灑在四處的猩紅的鮮血,乳白的腦漿,加上點點有如刀砧上撒下來的細碎肉屑……
  驀然,他大大的震動了一下,發著哭調尖嚎:“盛名揚 天爺啊,陶輝,哦,哦……他們全死啦?”
  衛浪雲料到會有這個情形出現,他戚然道:“陶輝沒死。”
  嘴唇變成青白的哆嗦著,皮四寶悲切的道:“那……盛狐狸……是不成啦?”
  衛浪雲低沉的道:“盛名揚業已去了些時了……”
  突然哇哇怪叫,頓足搥胸皮四寶厲嚎起來:“兇手呢?是誰殺了他?我要替盛名揚報仇呀……”
  赫連雄盡力提高了嗓門,怒叱道:“不准嚎!”
  僵木的靜了下來,皮四寶淚如泉湧,他扁著嘴,渾身顫抖,語聲也帶著那樣的痙攣了!
  “誰?瓢……把子,是誰殺了他?”
  閉上眼,赫連雄緩緩的道:“殺了盛名揚的人,早也遭了同樣的報應,地下躺著的其中一個就是……他只比盛名揚多喘一口氣!”
  咬牙切齒的,皮四寶狠毒的道:“是哪一個?瓢把子?我……我要分他的屍!”
  搖搖頭,赫連雄道:“罷了……”
  潤潤唇,衛浪雲忙道:“四寶,事情剛過,大哥的情緒才堪堪平復下來,你不要又在那裡張牙舞爪,亂吼亂叫的…… ”
  沉穩的,他又問:“前院的情況如何?”
  皮四寶努力咽了口唾沫,暗啞的道:“我們贏了……”
  衛浪雲頷著道:“很好,你不妨講仔細點。”
  又是悲痛,又是激動,又是疲勞,又是沉重的嘆了口氣,這位“蠍子”組織中的“人蠍旗”大把頭低聲道:“他們撲進前院的人總共有五六十個,由其中的十餘名‘鐵血會’的‘鐵令手’率領著,一上來就相當兇猛,我們可戰之兵不足三十,還得分成兩撥,我便帶著這支疲憊的弟兄和他們在前院展開了火併,當時形勢上可真叫不利,但我橫了心暗裡想,管***,大夥全豁出去幹,看誰才叫狠吧……”
  衛浪雲輕輕的問:“我們的損失一定也不小了?”
  苦淒淒的一笑,皮四寶道:“不足三十名的弟兄業已全倒了,只有兩個還剩了口氣,其餘的,都死淨了……”
  竹床上,赫連雄仍然閉著眼,但是,身體卻猛的抽搐了一下!
  不禁也吸了口氣,衛浪雲又問:“他們呢?那些天殺的‘鐵血會’畜牲?”
  皮四寶氣恨恨的道:“‘鐵血會’那批鳥操的也沒佔著便宜,他們照樣屍橫了滿地,除了逃掉三五個小角色之外,倒地的那些凡是在喘氣的我也通通給他們加上一牌,砸了他們,一個滿堂紅!”
  搖搖頭,衛浪雲道:“這樣做未免太絕了點,四寶,雖是敵人,只要他已經喪失了抗拒力,就不該再殺害他們了……”
  憤怒的瞪大了一雙斜眼,皮四寶的兩邊太陽穴也在“突”“突”跳動,他挫著滿口金牙,激動的道:“少主,你不能怪我太狠,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不知道,他們比我做得更要慘無人道!”
  皺著眉頭的衛浪雲道:“怎麼說?”
  皮四寶痛恨又傷心的道:“在雙方的接刃進行中,他們更不留活口,只要我們的弟兄有 個倒下去,不論死傷,他們那些狗操的野種便一擁而上,亂刀相加,連叫都不叫我們弟兄叫,我親眼看著弟兄們血肉橫飛,頭斷肢離,在地下翻滾撲騰……那種淒慘法簡直不忍卒睹……但我又分不開身去救,只好將 口冤氣出在和我拼殺的對方身上……少主,等下你去看看吧,戰死的那些弟兄,有幾個還是完整無缺,留了全屍的?”
  一時默然無語,衛浪雲只覺得胸口翻湧,有股想嘔的衝動……
  皮四寶又沉沉的道:“為什麼這 次我們的人才有兩個活著,就是這個道理了,他們業已狠得不帶 點人味,少主,我又怎和他們講人道?”
  衛浪雲用力吞了口唾液,強笑道:“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 易大把頭在前面療傷,可曾受到騷擾一一或是什麼傷害?”
  搖搖頭,皮四寶道:“沒有,易頭兒未曾遭到侵犯,更真切點說,他還是昏昏沉沉的,甚且不大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衛浪雲道:“你呢?又傷了吧?”
  皮四寶看看自家身體,道:“還好,幾處皮肉之傷,沒什麼大礙,也不覺得太痛……”
  側首看了看古獨航與太叔上君之戰,衛浪雲卻察覺他們更向自己這邊接近了,當然,古獨航有心移近,太叔上君卻是身不由主呢……”
  皮四寶忙問:“少主,外頭還有人在幹?”
  笑笑,衛浪雲道:“是的,古總掌旗與太叔上君!”
  怒罵 聲,皮四寶拾起“八卦牌”,歪歪斜斜的往窗前走, 邊恨得臉全脹成了紫色:“他媽拉個巴子 一太叔上君這老黑驢.‘皇鼎堡’的頭號走狗,少主,我去幫著總掌旗拾掇他!”
  衛浪雲搖手道:“不用,這件事由我來,你歇著吧,四寶你自己沒看看你那副熊樣,也已連站全站不穩了!”
  皮四寶倔強的道:“我還能挺挺,少主……”
  一瞪眼,衛浪雲道:“少囉嗦!”
  於是,皮四寶只好悻悻的站著不敢動了,衛浪雲籲了口氣,暗中挪動了一下仍然插著一柄短劍於肉裡的那條腿,不禁扯痛得連心臟全顫了顫,他咬咬牙,竭力笑道:“對了,四寶,院那些個領頭攻襲的‘鐵血會’‘鐵令手’們,可是全部死絕了?”
  一揚頭,皮四寶傲然道: “回少主,那些什麼鳥操的‘鐵令手’就沒 個逃掉的,通通死定啦,而我一個人便砸前翻了他們七個!”
  喝聲彩,衛浪雲道:“要得!”
  舐舐唇,他又道:“這一下,‘鐵血會’可以說徹底的冰消瓦解,垮台垮到底了,‘皇鼎堡’只怕也更沒苗頭啦!”
  皮四寶卻頗為傷感的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少主,我們‘蠍子’也是元氣大傷,精氣損失大半,搞得一塌糊塗了……”
  嚴肅的,衛浪雲道:“假以時日,‘蠍子’仍可振興恢復鼎盛之貌,為‘蠍子’仍有基業在,組合在,只要有根扎在那裡,自可期欣欣向榮,這和他們不可相提並論,如今他還剩什麼?除了‘鐵血會’還空有一個老窩, ‘皇鼎堡’甚至連個窩也沒有,窩也沒有了,他們又如何與‘蠍子’比較呢?”
  吶吶的,皮四寶紅著臉道:“是……少主說得也有道理……不錯,只要還有條根,便有著繁盛綿綿的日子……”
  微微頷首,衛浪雲又轉頭去看古獨航與太叔上君的爭鬥,而這一看,他不由笑了,現在,他們兩人的拼搏位置業已來到衛浪雲的旁邊。
  惦了惦手中的一柄銀錘,衛浪雲回頭向皮四寶道:“你守著大哥,前院,動靜也留點神,我這就去侍候我們的太叔上君祖師爺了……”
  連連點頭,皮四寶道:“少主放心,我在這裡守著,前院,我也挑了幾個輕傷手下的照拂警戒著了,少主,你下辣手對付對付那廝吧!”
  衛浪雲不再多說,緩步走向了那兩個人的力搏之處,他閒閒的朝旁一站,笑道:“太叔上君,你是要怎麼個死法,你自己挑揀吧!”
  汗出如漿,精疲力竭中,太叔上君瘋狗一樣破口大罵:“小兔崽子……小雜種,你……你要說你奶奶……大話……老子不吃你這一套……你不要臉就上來……看看老子……含不含糊!”
  衛浪雲呲呲牙,道:“古總掌旗,我就下手啦?”
  豁然大笑,古獨航也有些喘的叫:“他既不含糊了,少主,我們還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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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混濁的汗水早就浸透了太叔上君的幾重衣衫,他的兩支鼻孔急速翕動著,一邊拼命想突圍,邊破口大罵:“老子……豁了去了……你們有種的……就他媽下手好了……老子寧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皺……***眉頭!”
  這時,衛浪雲哈哈大笑道:“光叫你皺眉頭是便宜了你老狗,今天衛大少說不得要好生抖摟抖摟你,叫你嘗嘗為虎作倀的滋味!”
  暴叱突起,古獨航貼地撲進,蟒皮鞭打著 哨卷纏掃舞,有如遍地的蛇影在竄擊,太叔上君運筆力擋,而衛浪雲的銀錘已“嘩”聲猝響,錘頭疾飛而來!
  早已弄得頭暈眼花,氣喘如牛的太叔上君,驟覺強風襲面,慌忙中豎筆猛磕,筆錘相觸,“當……”的一記震天響,固然太叔上君已將衛浪雲射來的錘頭盪開,但自家也被反彈之力往後 晃,剎那間,古獨航已暴揮九十鞭,狂也似自九十七個不同的方向卷來!於是 一一手忙腳亂的太叔上君也就豁了命的遮擋著,但他的雙筆雖快,卻比不上古獨航這一陣子的銳勢,眨眼間,這位“鐵血會”的大當家便挨上了三鞭,痛得如火燒屁股似的“嗷”“嗷”蹦跳,早已蓄勢以待的衛浪雲更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他右臂猛揮,“嘩”的暴響,錘頭帶著絞鏈閃電般射去,又準又狠的一下子砸在太叔上君的腰眼上,只聽得一聲殺豬似的幹嚎,太叔上君若半座鐵塔的身體便 個蹌踉踣倒於地!
  “哎呀!”
  狂吼著,太叔上君僕倒的瞬息仍然意圖掙扎,他雙筆狠狠拄地,藉一聲吼叫,正待躍起,古獨航的蟒皮長鞭業已捲上他的脖頭,用力一抽,又將這位“鬼剃頭”扯了個溜地滾!
  這一下,太叔上君可是再也狠不起來了,四仰八叉的仰臥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吐著氣,一雙粗重的“判官筆”也拋出了老遠,那模樣,就有如一頭累癱了的牡牛:“劈啦”一聲脆響,古獨航的鞭梢在半空抖了一下,飛快盤旋著收了回去,他踏前兩步,微喘著:“姓太叔的,你沒有威風可使了!”
  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不酸,沒一處不痛,尤其是腰眼的部位,簡直就痛得連那左邊的肌肉全扯碎了,太叔上君用力瞪著一雙牛眼,強忍胸膈間的翻騰血氣,咬牙切齒的沙著嗓音咆哮:“以眾……凌寡……算什麼……英雄好漢!”
  湊近過來,衛浪雲笑道:“那是跟你們學的,我的太叔祖師爺,你也不用在這裡硬撐清高,開窯子的別瞧不起當**的,你還能說你是另外一個調調?”
  骨骼卻像被拆散了,太叔上君喘著粗氣叫:“你休要……得意……小兔崽子……你們暗算得了我……卻無法將我……的伙計們全部暗算了……會有人找你們……討債的!”
  衛浪雲冷兮兮的一笑,道:“太叔上君,你就等著你的那批狐群狗黨向我們討債吧,只不過,我懷疑你的伙計們還剩多少?”
  古獨航插口道:“少主,先廢了這頭老狗再說,他及他的‘鐵血會’是‘皇鼎堡’手下的頭號爪牙,決對輕饒不得!”
  太叔上君口沫橫飛的吼:“古獨航你休要在那裡不可一世……眼前論勝負還早了點!”
  冷厲的,古獨航道:“早與晚對你來說全無分別,太叔上君,這一場武林紛急,你扮演的角色就到此為止了!”
  衛浪雲也笑吟吟的道:“更進一步說,太叔老先生,你這一輩子在江湖上所扮演的角色,也同樣到此為止了,戲終啦……”
  “咯 ”一咬牙,太叔上君惡狠狠的道:“殺剮憑便……你們以為能唬住老子……你們這是做夢!姓太叔的別的沒有……就有一身硬骨頭!”
  “呸”了一聲,古獨航痛恨的道:“太叔上君,你用不著充能了,你看我沒有法子將你這一身狗骨頭先拆散?你及你的那群爪牙,雙手染滿‘蠍子’弟兄們的血,身上背負著無數‘蠍子’弟兄的冤魂,你們用血來洗我們心,我們就也要用血來索你們的命!”
  太叔上君一昂頭,瞑目大叫:“老子不含糊!”
  一側,衛浪雲不慍不火的道:“總掌旗,你先別激動,你越激動,姓太叔的也覺得他能氣著你,沒關係,咱們慢慢來收拾他,他不含糊,咱們還含糊個鳥!”
  太叔上君眼裡似能噴出火焰般咆哮:“衛浪雲,你這個小畜牲,姦妄小人……”
  哧哧一笑,衛浪雲回頭朝窗裡叫:“皮四寶呀,你過來一下……”
  很快的,皮四寶的腦袋從窗口伸了出來,衛浪雲道:“前面院裡,我們一共還有幾多弟兄?”
  皮四寶算了算,道:“約摸二十個左右吧,還有三五位恐怕如今業已斷氣啦……”
  衛浪雲道:“能動的有幾個?”
  皮四寶道:“還有十餘名。”
  抿抿唇,衛浪雲道:“調四個人過來,要能動得了的。”
  不多問,皮四寶掉頭去了,片刻後,四名血污滿身,神色疲倦的“蠍子”弟兄已經到來,衛浪雲瞧著他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代著處痛,關懷的問:“能挺得住麼,哥們?”
  四人中一名絡腮鬍子躬身道:“少主放心,小的們還能再和那些王八羔子拼 場!”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不過眼前的差事沒這樣嚴重,更進一步說,非但不嚴重,尚是輕鬆有趣的樂子呢……”
  絡腮鬍子迷惘的道:“輕鬆有趣的樂子?”
  衛浪雲道:“不錯,稍待一會你們就知道。”
  地下,躺著太叔上君沉不住氣了,他大驚道:“衛浪雲,土可殺不可辱……你他媽,要就乾脆地給老子一刀……若是你要羞辱老子……看老子不操翻你祖宗八代!”
  衛浪雲大笑道:“如果你過完了癮還能罵得出口,太叔上君,衛大少就任你罵!”
  這時,絡腮鬍子小心的問:“敢問少主,可是要小的們侍候太叔上君這老王八蛋?”
  衛浪雲頷首道:“ 點不錯。”
  頓時磨拳擦掌,精神抖擻,絡腮鬍子興奮的道:“少主,你老吩咐吧,要怎生收拾這天殺的?開膛破肚,拔毛剝皮,剜眼剮心!任是那 樣?”
  衛浪雲悶悶的道:“慢慢來,兄弟,慢慢來,咱們別心焦,  樣一樣給他享受!”
  說著,衛浪雲又招手叫過古獨航,向古獨航咬了片刻耳朵,古獨航立即轉身,手中蟒皮長鞭暴飛“啪”的 記,業已又準又快的點住了太叔上君的“軟麻穴”!
  怪叫一聲,太叔上君吼:“好雜種……竟然製住老子穴道!”
  搓搓手,衛浪雲道:“製住你的穴道算什麼?太叔祖師,下面跟著來的還有比製住你的穴道更叫你高興的事兒呢!”
  一揚頭,他又道:“來人哪,給我脫掉他的靴子!”
  於是,四名“蠍子”大漢插好“青月刀”,如狼似虎的撲過去,三扯兩拉已經把不能坳彈,形同癱瘓了的太叔上君一雙黑緞高統長靴扯了下來!
  瞧了瞧那雙寬有兩拳,長幾近尺的碩大靴子,衛浪雲不禁搖頭道:“媽的,這雙靴子就可以當船馳了!”
  “請示少主,下一步要怎麼辦?”
  衛浪雲笑道:“你們四個人分成兩邊, 邊扯住他 條尊足,一個人抓牢,另一個找了根雞毛鴨毛什麼的玩意來搔他的腳板心!”
  四名大漢似乎齊齊一怔,衛浪雲見狀道:“別以為這種法子不夠狠,等一會你們就曉得其中的味道了,我是過來人,深知這套法門的妙用!”
  四名大漢立即轉身去找東西,另兩個人則老實不客氣各自將太叔上君的一雙腳緊緊抱住,使腳板心朝前!
  半晌,專找東西的兩個人匆匆回來,每人手中業已拿著一根雞毛羽,在衛浪雲頷首示意下,兩位仁兄便有板有眼開始在太叔上君那雙五指箕張的巨足足心上搔動起來。
  起先,太叔上君還咬牙硬挺,慢慢的,他的面孔肌肉顫動起來,唇角也一下一下的抽搐,又過了 會,他忍不住身體扭曲,可是,因為他的穴道受製,也只是能做幅度極小的扭曲罷了,漸漸的,他終於忍不住笑了:“嗯,嗯……哈,哈哈哈……”
  “嗷……嘻嘻……哈哈”
  本來是儘量壓住的乾笑,但是,慢慢就變成了大笑,甚至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
  這時,搔動他腳板心的兩名大漢更越發迅速的將手中雞毛指搔得有勁了。
  雙臂環胸,衛浪雲道:“看他笑得多麼愉快。”
  古獨航忍不住也笑道:“少主,你的法寶真不少。”
  衛浪雲道:“這只是開頭,總掌旗,好的還在後面呢……”
  伸頭將下巴擱在窗檻上看熱鬧的皮四寶呲牙笑道:“不稀奇,少主,這法子我以前也用過。”
  衛浪雲笑道:“別自命不凡,四寶,等下我用的就是你不曾用過的了。”
  他等待著,直等到太叔上君笑得混身亂顫,聲嘶力竭,那笑聲都幾乎變成嚎哭了,他才懶洋洋的道:“弟兄們,歇會吧。”
  手執雞毛的兩個漢子立即停手,他們雖是在進行這些輕鬆的工作,就這一陣,卻也累出了一頭的汗。
  剛剛喘過一口氣來的太叔上君忽然啞著嗓子叫:“衛浪雲……你這個天打雷劈的畜生……野種……你有本事就解開我的穴道……讓我們拼個死活……如此折磨人……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衛浪雲“嘖”了兩聲,道:“你還罵得出?很好,可見你還有不少精神,太叔上君,下面的好戲即將連臺上演了!”
  說著,他向古獨航點點頭,古獨航悄然自去,衛浪雲又道:“現在,繼續搔動他的尊足!”
  兩個“蠍子”弟兄奉綸旨,立即又開始行動,太叔上君又哼哼唧唧的呻吟起來,衛浪雲回頭道:“皮四寶,去弄碗人尿,你自己撒一泡或到茅坑去盛一碗全行!”
  嘻嘻一笑,皮四寶道:“我自己來一泡吧,還是熱的!”
  縮回身去,一會後,皮四寶已手執茶杯一手伸出窗外,笑道:“行了,看,還冒氣呢!”
  衛浪雲道:“你們四個人哪個去接 下?”
  四人中,絡腮鬍子放下了太叔上君的一支腳,自告奮勇的過去將皮四寶手中那支盛尿的杯子接了過來,大約的確哪在冒氣吧,絡腮鬍子接在手上,不禁揚起頭,鼻子跟著聳動了幾下。
  皮四寶大笑道:“二鬍子,香不香?”
  絡腮鬍子苦笑道:“大把頭,這玩意哪有香的?”
  “噯”了一聲,皮四寶一本正經的道:“你這就錯了,沒聽過一首歌?‘妹唷,俺倆一頭睡哪,掀開老棉被唷,乖乖,一股騷尿味啊……’,我這騷和她那騷是一個樣子,有種與眾不同的、撩人心跳的異味,你沒體驗過?二鬍子?”
  絡腮鬍子忙道:“是,經大把頭這一說,果然有這麼幾分味道……”
  衛浪雲幾乎笑彎了腰,道:“快拿過來,別再打諢了,伙計,你就將杯子執在手,拿穩點,等太叔上君張口大笑的時候,給他一滴一滴的朝嘴裡倒。”
  一番話,太叔上君自也聽得清楚,他不禁大大的恐惶了,是的,在江湖上闖,水裡來火裡去,刀山油鍋全不皺眉頭才叫硬骨頭,可是,就不能受辱,一旦受了辱,除非能以洗雪,便一輩子也別想抬頭,眼前,太叔上君知道自己就要被迫“飲尿”了,而這尿只要一飲,他大半生的威名即將完蛋;先不提以後有沒有機會和力量“找”回面子來,至少,將來道上會立即傳開這件事實 太叔上君,鐵血會的首領喝下了“蠍子”弟兄的小便,而這件事只要一傳開,他就別想混下去了,就算異日能同樣的逼著衛浪雲皮四寶飲他的“甘露”,他自己的顏面總也丟盡啦,況且,事實上他能否生還,大有問題,就叫他生還吧,他也清楚如今他這邊的力量已大部被殲,再想重整聲勢對付人家,是難上加難了!
  於是太叔上君突然呼嚎大叫:“慢慢……哈哈……且慢……我有……哈哈哈……話說!”
  衛浪雲 招手,道:“停下來!”
  當四名“蠍子”弟兄停手待命的時候,衛浪雲問:“有何指教,太叔祖師?”
  努力喘了口氣,太叔上君咬牙道:“衛浪雲……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怎可如此……侮辱我?”
  衛浪雲冷笑道:“太叔上君,你聚眾幹澗之內暗算我,又囚禁我於你的老巢之中,再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替‘皇鼎堡’當爪牙,殘害‘蠍子’所屬,妄想將我們宰淨殺光.正如古總掌旗所言,你雙手染‘蠍子’弟兄的鮮血,身上背負著無數‘蠍子’弟兄的冤魂,今天,你所嘗試的才只是你的罪惡報應百分之一,侮辱?這種侮辱還太輕了,你等著吧,看我怎生 丁一點的零剮了你!”
  他 仰頭,叱道:“動手 ”
  太叔上君惶急交加的大叫:“等一下!”
  衛浪雲冷冷的道:“你還有什麼花巧?”
  大大的吸了口氣,太叔上君道:“要怎麼樣 你才可以免掉我這種羞辱?”
  臉上展開一抹古怪的微笑,衛浪雲慢吞吞的道:“可是,你已有了腹案?”
  窗裡的皮四寶叫道:“少主,管他媽拉個巴子什麼玩意,先給他嘗了這一泡熱尿再說。”
  太叔上君迫不及待的道:“衛浪雲,你聽我說……我答應你的條件歸還你的兵器行囊,再發誓永不與你及你的盟友為敵,這樣總可以了吧?”
  沉吟了一下,衛浪雲道:“還不夠。”
  呆了呆,太叔上君驚恐的叫:“還不夠?衛浪雲,你想清楚,這在我來說,業已丟人丟到家了,你還要我怎麼樣?跪在地下喊你爺?!”
  徐徐笑了,衛浪雲道:“這倒用不著,除非你還得答允另 個條件,否則,這杯熱尿你是免不掉要嘗試一下了!”
  瞪大了一雙牛眼,太叔上君驚疑的問:“另外一個什麼條件?”
  衛浪雲平靜的道:“廢掉你的武功!”
  尖嗥一聲,太叔上君叫道:“衛浪雲,這樣你還不如殺了我!”
  緩緩一笑,衛浪雲道:“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不答應,也絲毫影響不了我的決定:尿要照飲,刑得照受,未了,只要我願意廢掉你的武功,或者想取你的老命,也一樣施行不誤,到那時,你羞辱也嘗了,痛苦也嘗了,該怎麼樣仍得怎麼樣,豈不吃虧太大?”
  驀然狂號,太叔上君瘋了似的尖吼:“你殺了我吧……你快殺了我……”
  搖搖頭,衛浪雲道:“我才不呢,太叔上君,我要慢慢的整治你,殺了你對我來說,實在是便宜得太過份了!”
  靜默下來,太叔上君閉上了眼,好 陣子,才麻木似的道:“好 一就依了……你吧!”
  衛浪雲笑笑道:“這才是俊傑,識時務!”
  頓了頓,他又道:“其實,你這樣選擇乃是再明智不過的,在江湖上混,尤其混到你今天的地步也算不壞了,何不落個全身退,武功沒了正好找個地方安心下來享福,再也不會有別的麻煩找上你,犯不上搞得受侮辱。又背上個臭名到最後仍得完蛋大吉,而像我這樣做,實在也是寬容大量到了極點,以 ‘蠍子’方面的意思恐怕就不零剮了你大碎八塊,這種便宜你不馬上接受,豈不呆得透頂?”
  渾渾噩噩的,太叔上君道:“我業已落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衛浪雲道:“太叔上君,首先,我的兵器及行囊加上坐騎是怎麼個還我法?”
  太叔上君怔了一會,沉重的道:“由我寫一封信,你派人去取就行。”
  衛浪雲道:“如果你的手下不肯給呢?如今是‘妖駝子’ 卜敬之在守窩呢!”
  嘆了口氣,太叔上君道:“他們不會不給的,信上,我會蓋上我的印記 用我的肘節,肘節上有塊凸疤,疤上面有突出的痕塊,還有幾條紋線,只要見了這個印記, 卜敬之就曉得是我的心意,他 定會遵命交還你的東西……”
  衛浪雲笑道:“這卻是個好法子,連偽造也不容易。”
  太叔上君暗淡的道:“天下聰明人並不全在你們這邊……”
  衛浪雲道:“不錯,太叔上君,我們這邊只是較多一點而已。”
  他一瞇眼,又道:“等放你走了以後,你賭咒決不再和我們為敵?!”
  太叔上君暗啞的道:“你廢了我的武功,我還拿什麼與你們為敵?!”
  笑了笑,衛浪雲道:“我是說,你也不興風作浪?”
  太叔上君憤怒的道:“我說不就不!”
  衛浪雲道:“希望你這次是真心的,姓太叔的,下次我們再在這種場合上見了面,大家就不好看了!”
  接著,他一揮手:“先架他進去寫信!”
  四名“蠍子”弟兄回應一聲,吃力的將太叔上君抓起,轉向前面的房屋,這裡剛剛抬走,皮四寶已咕噥起來:“少主,太叔上君這殺千刀的又沒有個閨女嫁你,你對他就這麼開恩法?真是的……”
  衛浪雲深沉的道:“你沒往深處想,四寶。”
  皮四寶不服氣的道:“我怎麼沒往深處想?”
  衛浪雲嘆了口氣,道:“四寶,殺戮已經不少了,血也流得夠了,而一個有力的敵人須要加以殲滅,但若這個敵人已失去了力量,我們就不必要非取他的性命不可,這樣做,並沒有什麼益處,反之,不也顯得我們的寬宏大度?至少,他總算還留著命 條,還有感觸,還有知覺,還可以享受人生,既然這個敵人已不足為敵,便留著他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悻悻的,皮四寶道:“但他是元兇罪魁一個!”
  衛浪雲 笑道:“是的,可是他也付出代價 幫眾的死亡,基業的潰散,本身力量的喪失,四寶,這些代價全是血淋淋的夠重了,夠慘了,我們不能學對方,難道事事非要趕盡殺絕不可麼?”
  咕噥了幾聲,皮四寶喃喃的道: “我,我說不過你……”
  笑笑,衛浪雲道:“四寶,有理才不讓人,你沒有理,自然就難以爭執了。”
  這時一
  古獨航自屋角那邊轉出,汗涔涔的道:“少主,東西找來了,可真叫難找!”
  皮四寶愕然插腔:“總掌旗,看你滿頭大汗,專找的啥玩意呀?”
  古獨航舉舉他兩手所執之物, 支小瓷罐,另一小木盒子,道:“ 小罐糖漿,另半盒是螞蟻!”
  轉瞧衛浪雲,古獨航笑道:“這兩樣玩意可麻煩了,糖漿還比較容易,螞蟻就難了,屋角櫃底,院落田郊,搞了老半天才捉住這一點還虧我這一雙夜眼,換個人怕連一支也捉不到呢……”
  拱拱手,衛浪雲道:“多虧你了,總掌旗,用不上啦!”
  怔了怔,古獨航道:“用不上了?為什麼?”
  皮四寶奇怪的問:“什麼用不上了?這兩樣玩意是要做啥用的?”
  衛浪雲解釋道:“本來我已想好了整治太叔上君的過程,第一步搔他的腳心,使他笑得聲嘶力竭,然後灌他的尿,第二步,接著剝光他的衣服,將糖漿抹到身上,再把螞蟻往下一倒,螞蟻吃糖,順便啃嚙他的肉,那種滋味,痛不死,卻難受到了骨子裡,聽過一句話:萬蟻鑽心?就是這個享受了;第三步,我吊他起來,卻只吊他的兩支大拇指頭,還叫他的腳是剛好沾地,於是我們就開始推他晃鞦韆,那麼 晃,啊哈,他就會連眼淚也晃出來啦,我們晃他一陣,再倒吊他過來,這一次專吊他的兩支大腳趾頭,卻不晃他了找點豬油抹在他身上,再抓幾條餓狗來,餓狗嗅有豬油味,自會撲上去咬,這一咬,就連油帶人肉 起上了口,太叔上君更好受啦……”
  伸伸舌頭,皮四寶道:“好傢伙,少主,你的鬼名堂還真不少,比我能想出來的更多,光聽著,業已叫人心裡發麻啦……”
  古獨航問道:“但是,為什麼又不用了?”
  衛浪雲笑道:“因為太叔上君已經服貼了,總掌旗。”
  接著,他便將方才如何對付太叔上君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古獨航聞言之後頷首道:“這樣是最好不過,少主。”
  皮四寶忙道:“總掌旗你也贊同少主的做法?”
  古獨航正色道:“當然,為什麼反對?”
  皮四寶吶吶的道:“我以為太便宜了這廝……”
  哼了哼,古獨航道:“所以懲罰一個人,並不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有很多方法叫他痛苦,少主所使的就是這些方法中的一個,太叔上君將要以他終生的歲月來懊悔他此次的錯誤行為了……”
  皮四寶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他會窩囊一輩子……”
  古獨航冷冷的笑道:“等你能將什麼事全看透澈了,皮四寶,你就算真正長大了。”
  臉皮一熱,皮四寶訕訕的道:“這個……呃,其實,總掌旗,我也蠻精明的……僅僅比你老人家差上那一點點而已……”
  古獨航笑罵道:“潑皮!”
  衛浪雲低聲道:“總掌旗,還煩你至前屋替太叔上君解開穴道,他要寫封信給他老窩裡的手下,囑他們交還我的兵器行囊及馬匹……”
  點點頭,古獨航道:“好,我這就去。”
  當古獨航離開後,皮四寶低聲道:“少主,村那邊‘花子幫’與‘皇鼎堡’遺孽們的拼戰,你看情形如何?要不要我們這邊去人援助?”
  搖搖頭,衛浪雲道:“不用我們來幫忙,‘花子幫’的弟兄們包管能打贏‘皇鼎堡’那些野種,他們這邊一失利,那邊也就一定撐不住!”
  皮四寶道:“還希望田二爺不要追齊剛那老王八追出毛病來才好!”
  衛浪雲笑道:“你放心,我二叔不是白痴,他老人家業已精得出油了,豈會上齊剛的當?如今齊剛只怕逃命還來不及呢……”
  翻翻眼珠,皮四寶忽然感慨萬千:“欸,這種血染的日子,委實也有些叫人過膩味了……不是咱們追人,便是叫人追咱們……”
  聳聳肩,衛浪雲道:“比較一下,還是咱們追人來得強;不過,如果我大叔所率的大軍尚不及時趕到,以後的鏖戰,恐怕就被人追的成分大了,到了那時,你小子再感慨也不遲!”
  皮四寶喃喃的道:“媽拉個巴子,想想也有點發毛哩……”
  衛浪雲岔開話題道:“陶輝你可已替他先行推拿過了?”
  皮四寶頷首道:“方才曾替他推揉捏拿了一番,雖尚未醒,氣已順暢得多,臉上也有點血色了,可真叫險!”
  衛浪雲正待回答,遠處的暗影中,一個人業已有如巨鳥般飛掠而來!
  皮四寶立即大喝:“什麼人?”
  衛浪雲目光凝聚,擺手道:“是田二叔!”
  對話間來人已凌空落下,果然正是方才去追殺齊剛的“百竅心君”田壽長來了!
  趨前兩步,衛浪雲忙問:“你老沒事吧,二叔?”
  搖搖頭,田壽長道:“沒有,吃他竄到村南那邊的一片密林里,林後便是起伏崎嶇的崗脊地帶,這一人去,就不好找啦……”
  衛浪雲嘆道:“所以一個人被逼急了任什麼顏面也可以不要,就說齊剛吧,他身為天下武林四位霸主之 ,卻也在情況不利之下丟棄他的同路人而逃之夭夭,連絲毫尊嚴也不顧了, 個名聲這麼隆的武林人物是不應該這樣的……”
  “喔”了 聲,田壽長道:“小子,假如你以為每個武林中人都似你二叔我這般骨氣,你就錯啦,似齊剛這種人,只是因勢造就的狗熊,他懂得屁的尊嚴!”
  笑笑,衛浪雲道:“二叔去過村後坡地那邊了?”
  田壽長點頭道:“追丟了齊剛,我就轉過去了,那邊也恰好打完,真是上天保佑,還算沒有吃什麼大虧!”
  衛浪雲關懷的道:“情形如何?”
  田壽長低沉的道:“‘皇鼎堡’這一下可是垮得差不離了,山坡那邊的一場戰,整個‘皇鼎堡’的殘餘可以說全投了進去,但去只有兩個硬把子與幾十個小角色逃掉,以外的,包括‘灰衣令’的餘孽,全部橫在當地!”
  一拍手,衛浪雲喝彩道:“乾得好,二叔,詳細情形怎麼樣?”
  舐舐唇,田壽長道:“‘皇鼎堡’方面的‘首堡殿’殿主‘響鈴刀’黃九以及他的手下人全栽在‘花子幫’手裡,‘黃包袱’ 長老 ‘三連劍手’中的施文也喪了命; ‘雕花笛子’公冶羊和 ‘黑龍’俞戎這小子的確狠,他和 ‘仙人杖’金泗拼了幾百招後,竟給了金泗 指,好在傷得不重沒啥大礙.幸而童氏兄弟及時趕到,才免了金泗的大難,等舒滄過去準備將俞戍圍而殺之之際,這雜種業已逃之大吉了… ‘灰衣令’的當家 ‘鐵膽無畏’ 冉秀堂被 ‘青龍冠’楊宗的最後絕活‘毒龍飛冠’擊傷遭擒,他屬下倖存的 堂一舵兩個硬把子,全叫晏青 個人給擺平了,‘皇鼎堡’ 與 ‘灰衣令’及小部分‘鐵血會’的嘍囉們也被宰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估計約有遺骸近四百具,咱們這邊‘花子幫’四弟子傷亡有近百人, ‘三十錦貂’ 已戰死了十三人,他們如今三十個弟兄只剩十餘名了,老實說,這件事使我非常難過……”
  衛浪雲低沉道:“但至少‘皇鼎堡’與‘灰衣令’算是垮定了!”
  點點頭,田壽長道:“不錯,他們擁有千人以上的聲勢,如今業已煙消去散,連殘餘也聚不攏了,可是,這接連三場的血戰,也給了我們慘痛的教訓,教我們以後切切不能輕敵,在任何情況之下全須加意小心,由這三場血戰.亦可顯示出敵方的剽悍、瘋狂、與囂張;浪雲,你知道了,不怕死的並非只有我們,對方也頗有那麼股子前仆後繼的幹勁,這還僅是開頭,以後艱險還多……”
  衛浪雲小聲道:“二叔,‘花子幫’這次的損失如此慘重,頗叫姪兒心裡不安,等下見了舒大伯還得好生安慰一番……”
  嘆口氣,田壽長道:“這倒用不著了,花子頭與我情交莫逆,親同手足,我的事就是他的了,他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們是自來不分彼此的,我當然也極為他弟子損失之重而歉疚,他亦明白的,而他只要明白也就夠了,無庸宣諸於口,浪雲,朋友交深了,兩顆心就連緊啦……”
  衛浪雲道:“舒大伯本身沒有事吧?”
  搖搖頭,田壽長道:“他連汗毛也沒有拔掉一根,你該知道,這老花子頭的本事強得很呢……”
  怪眼一閃,他又問:“你這邊的情形呢?”
  苦笑著,衛浪雲道:“不大見強。”
  田壽長沉緩的道:“也看得出來,你說說看。”
  衛浪雲低聲道:“‘鐵血會’是一敗塗地,冰消瓦解了,來偷襲的人上至太叔上君,下至小角色,只逃掉了三兩個人,其餘的全死絕了,連太叔上君也遭了生擒!”
  哼了哼,田壽長道:“‘蠍子’的損失呢?”
  衛浪雲苦澀的道:“‘銅頭’陶輝重傷暈迷,‘金狐’盛名揚戰死,一幹弟兄也死了三十多,如今剩下二十來個人,不是重傷就是輕傷沒一個完整的了……”
  轉過頭,田壽長問窗子裡的皮四寶:“你家頭子沒事吧?”
  皮四寶忙道:“托二大爺福,當家的好得很!”
  霎霎眼,田壽長道:“你呢?”
  皮四寶挺一挺臉,道:“只是幾處皮肉之傷,倒是日間挨的幾下子反而夠受!”
  田壽長道:“等下我再為你看看。”
  皮四寶感激的道:“多謝二大爺了!”
  想起了什麼似的,田壽長望著衛浪雲道:“小子,你不是說你的‘比日大雙錘’法非到必要不肯施展麼?怎的先前你就用出來了?”
  衛浪雲笑道:“先前情勢緊急,不用這錘法擋不住齊剛,我在萬不得已之下,只好冒著吃虧他將來思出對策的危險狠上一遭了!”
  田壽長道:“放心,齊剛沒那麼聰明!”
  衛浪雲道:“但我還是非常小心,方才若不是逼得我沒有法子,我仍不屑于向齊剛施展呢……”
  “嗤”了一聲,田壽長道:“你不用那麼謹慎過了份,武術就是用來防身製敵的,老是像藏寶似的不肯露,豈能發揮了它的功用?”
  衛浪雲低聲道:“是大叔特別交待要小心……”
  眉梢子一揚,田壽長怒道:“展老兒懂個屁?如果他懂事早也該來了!”
  一看自己這位二叔又冒了火,衛浪雲趕忙岔開話題:“二叔,舒大伯他們如今正幹什麼?”
  手摀胸口,田壽長沉聲道:“正在收拾殘局呀,還會幹什麼?我這今夜 陣折騰,倒真有些吃不住勁了,欸,老啦……”
  皮四寶拍馬屁道:“二大爺說哪裡話來,二大爺正當英壯之年,怎麼就說老啦?身子輕,是折騰狠了,還虧是二大爺你,換個人.就算他是年青力壯的小夥子,只怕也撐不到二大爺你老的這個時候早躺下個鳥了!”
  心裡可十分受用,田壽長手捻唇上的鬍鬚連連點頭,“嗯”“嗯”不停。
  衛浪雲想笑又不敢笑,他道:“二叔房裡坐坐吧?”
   瞪眼,田壽長道:“那還有功夫坐?太叔上君那老王八呢?”
  於是衛浪雲趕忙把他方才將太叔上君的處置述說了一遍,田壽長皺皺眉謹慎的道:“這老小子不會耍花鎗吧?”
  衛浪雲道:“不會!”
  田壽長笑笑,道:“何以見得?”
  湊近一點,衛浪雲道:“他人在我們手裡,武功又廢了,還什麼花鎗可耍?再說,派去取回姪兒兵器行囊及馬匹的人必為我方高手,憑他‘鐵血會’如今留守在窩裡的一幹殘兵敗將也奈何不得 如果他們膽敢翻臉的話!”
  吞了口唾沫,田壽長道:“你的意思,是派誰去取你幾樣玩意!”
  衛浪雲忙道:“聽憑二叔裁示。”
  點點頭,田壽長道: “就叫‘花子幫’的‘紅包袱’‘青龍冠’楊宗與‘怪魔翁’段凡兩個去吧,他兩個經驗老到,功力深厚,比較可靠些。”
  衛浪雲笑道:“二叔說的這兩位,正乃姪兒心中屬意之人。”
  田壽長哼了哼,道:“你若有為叔我的這麼個精明法,小子,你早就上天嘍!”
  窗裡,皮四寶乘勢又拍 記:“少主的才智嘛,可謂 時無雙,但若比起二大爺來,可是差了那麼把火,這好有一比,二大爺是諸葛亮,少主是周瑜……”
  田壽長喜歡人家將他比做諸葛孔明,聞言之下,笑呵呵的道:“四寶,你的比喻十分恰當,嗯,十分恰當……”
  衛浪雲恨得牙痒痒的道:“皮四寶,你可真懂得這 套吹拍之術呢。”
  兩眼 瞪,田壽長斥責道:“你幹什麼指責人家?就為了人家沒捧你麼?”
  衛浪雲趕忙陪笑:“不,不,二叔,我只是玩笑罷了,真的,玩笑罷了。”
  翻身入窗,田壽長又回頭向衛浪雲吩咐道:“為叔的先替你赫連大哥診視 下,看看他的傷處有沒有變化,再為皮四寶敷敷藥,你的腿傷,等會再找一淨室替你醫治,插在肉裡的那短劍千萬別先拔出來以免失血,如今你且去古獨航那裡,瞧瞧太叔上君那廝信寫好了沒有,然後回來告訴我,我再和舒老花子商議 下派他的人去取東西!”
  點點頭,衛浪雲轉身繞至前院,他跳過遍地狼藉的屍體.在幾名負責守護的“蠍子”弟兄躬身致禮下問明暸古獨航等人的所在後,匆匆進右邊的側室,室中,一燈如豆,太叔上君正好滿頭大汗的擲筆捋袖,就沾著硯中墨汁,將自己的肘節部分權充印鑑,蓋在信尾的落款處,只這簡單的幾個動作,他又喘息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四個“蠍子”大漢,立即扶住了他,桌邊,古獨航拿起信箋,雙手交呈衛浪雲,衛浪雲笑道:“總掌旗,你過目就行了,看看信裡的意思是不是那麼回事,另外,再注意一下其中有無花巧?”
  古獨航仔細看了看信裡內容,頷首道:“寫得很中肯,頗有誠意,看樣子,不像有什麼詭計!”
  衛浪雲道:“最好是這樣,否則,我們縱有不便,太叔上君恐怕就更不便了,是不是?太叔上君?”
  牛眼怒瞪,太叔上君氣咻咻的道:“衛浪雲,你休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姓太叔的今天是虎落平陽,平時,你看我吃你這口氣!”
  拱拱手,衛浪雲道:“笑戲而已,別見怪。”
  端詳這位半座山似的“鐵血會”首領,不禁感喟的道:“太叔上君,下面我就要一 呃,實行第二步計劃了。”
  忍不住混身一抽搐,太叔上君面色慘變,他滿是油汗灰土的臉膛上似是蒙上了一層有形無質的灰黑,微微顫抖著,他道:“沒有……再商榷的……餘地了麼?”
  衛浪雲也有些難受的道:“怕是沒有了……太叔上君,你該十分明白,這個懲治,在你對我們的暴虐行為上來說,業已格外從寬了!”用了 種上乘內家氣功----“無形拈”封死了太叔上君的穴道,也就等於破散了對方的護身真氣,叫太叔上君這一輩子也施展不得技擊之術了,在衛浪雲來說,他這暗裡所用的手法與其說是殘酷,還毋寧說是慈悲,至少,他已免掉了太叔上君在明知其結果而又得目注自己功力盡失的情形下受著痛苦與悲憤的嚙嚼……
  好半晌 一
  太叔上君總算透出了一口氣,他面孔乾黃,冷汗涔涔,雙眼也灰黯無神,連臉上皺褶也突然變得那麼深密了……就這片刻,他又宛如衰老了二十年!
  衛浪雲歉然道:“很對不起。”
  太叔上君想動彈 下,但是,他肩膀及兩臂部被身後四名“蠍子”大漢牢牢抓著,嘆了口氣,他語音沙啞的道:“你們還緊張什麼呢?我如今功力盡失。業已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叟……毫無兩樣了……”
  使了個眼色, 衛浪雲道:“放開他。”
  於是,四名大漢立即鬆手退後,太叔上君坐著的身體大大晃了晃,他急忙用力攀住桌沿,鬢角抽搐著道:“你 一 做得好!”
  衛浪雲吞了口唾沫,道:“勢非得已,太叔上君,希望今後能急流勇退安享餘年,不要再在紛攘混亂的江湖道上浮沉了……”
  太叔上君沉沉的道:“你放心……不用你說,我也非跳出這個圈不可……我今後再憑什麼和人家……爭雄逞霸呢?”
  衛浪雲溫和的道:“我們會送你回家,太叔上君,並希望你貫徹你的諾言,今後不要與我們為敵了 一 這其中,包括你也不要唆使他人與我們為敵!”
  像剛跋涉了千山萬水那樣疲乏,太叔上君喘息著道:“如今……我意已灰,心已冷……任什麼也不會去想了……”
  衛浪雲抱拳道:“多謝,現在你先去歇著,該起程的時候,我們會去請你。”
  說著,他一揚頭,四名大漢便將形似癱瘓了般的太叔上君扶起,這位“鐵血會”的當家搖晃著頭,四肢綿軟,就像連骨頭也軟化了!
  古獨航望著太叔上君被架出門口的背影,低聲道:“少主,這一來,太叔上君就再也作不得惡了,你看他,就和害了一場大病 樣,連站也站不穩了……”
  衛浪雲沉重的道:“任是誰挨了這麼一下也會和他差不多,總掌旗,這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沮喪更嚴重!”
  微微點頭,古獨航由衷的道:“這倒是事實……”
  衛浪雲道:“我們也都是習武之人,自也明白這武技對一個習武之人是如何重要,因此,剛才在出手破他功力前的 剎,我委實費了好大力量才強迫自己行動……受此打擊的武士,那種心裡的絕望與淒苦,就是不喻也可知……”
  古獨航正色道:“少主,情感是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只有 個理智不昧於情感的人,才是成大業,立霸圖的材料,少主,或者你早已明白這個道理,但卻也要注意確實力行不渝才是!”
  笑笑,衛浪雲道:“多謝總掌旗教益,但人總是人,有時候,便往往橫不下那條心來,相信總掌旗也有此經驗。”
  古獨航平靜的一笑道:“有是有,不過,也不多。”
  哈哈一笑,衛浪雲道:“總掌旗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這一點,我是望塵莫及,甘願認輸了……”
  古獨航亦不禁莞爾,他道:“對了,少主,何時送太叔上君去取回你的物件馬匹?派誰去可也決定好了麼?”
  點點頭,衛浪雲道:“方才業已與二叔談好了,由‘青龍寇’楊宗與‘怪魔翁’段凡兩位長老陪同太叔上君前往。”
  “哦”了一聲,古獨航道:“豈不正如少主原來所中意的人選!”
  衛浪雲笑道:“一點不錯。”
  古獨航又道:“何時出發?可得越快越好!”
  沉吟一下,衛浪雲道:“是的,不過卻得問問我二叔意思,看他老人家怎生定奪呢。”
  籲了口氣,古獨航笑道:“這樣一來,少主的兵器與馬匹能以取回,不啻是如虎添翼了!”
  天色是灰暗的,彤雲密布,風泣如號,在這裡,業已有了點邊漠隆荒的蒼涼韻味了,再去三百里,便可抵達陝甘交界的“子午嶺”,在“子午嶺”近郊的“小流瀑”,便是“紫凌宮”的所在。
  橫在前面,是條寬有二十多丈的蜿蜒河流,由於時已入秋,河水略落,但卻仍是浩浩蕩蕩,波湍流急,秋冷水寒,看在眼裡,越發令人覺得確已到了露冷霜嚴的秋天季節了……
  一列騎隊便在離著河邊尚有幾百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當然,他們便是田壽長、衛浪雲、“花子幫”、“蠍子”等一幹人了。
  整個騎隊,約摸只有一百多人,除了穿著各色雜衫的“花子幫”弟子看上去尚有百人之眾以外,“蠍子”組織裡頭竟只有三個人 古獨航以及兩名還帶著輕傷的手下,另外,就是晏青手下的“三十錦貂”了,可惜與這為數三十的好漢,如今,從頭至尾,只剩下十個人,就這一場拼殺,業已將三十名親同手足的兄弟活生生拆掉了一大半!
  為首的田壽長表情是深沉又凝重的,眉宇綰結,雙目陰鬱,就和天空低沉的雲霾一樣,顯然,他心頭正有心事擔著,而這心事,一定夠他憂慮的……
  在等候了“勿回島”的大隊兩天后,田壽長等人不得不離開“趙家集”,因為他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他們攻擊“皇鼎堡”的行動定已宣揚開去,“六順樓”及“紫凌宮”方面爪牙遍布,當然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而他們得到消息後立即就會採取措施,這措施不外兩種:一是加強防範,再則搶先製敵!“六順樓”那邊因為澹台又離義女被田壽長設計擄去,或者還有點“投鼠忌器”,舉棋不定,但“紫凌宮”方面則無此顧慮,他們很可能在田壽長等人力戰兵疲之際揮軍強攻,損兵折將不說,“勿回島”主力實際上尚未到來,設若“紫凌宮”挾其優越力量,在毫無損傷的最佳狀況下迅速進襲,勝敗之分是不言可喻的,到了那時,田壽長和衛浪雲以及他們的盟幫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田壽長等人不得不走,他們只有遠離“趙家集”,使敵人摸不著行跡,才能避免 隅挨打的劣勢,現在,他們正是按照臨時決定的策略,出奇兵攻擊“紫凌宮”,這一手,依田壽長判斷,十有八九是大出對方意外的,依“紫凌宮”那邊的預測,定然以為田壽長等人避之唯恐不及,哪有在這等兵疲馬倦的情形下再主動向強敵近撲的道理?當然,田壽長雖是如此推測,卻仍憂心忡忡,暗裡捏著 把冷汗,第一,他怕自己的推斷萬一不准 如果對方非但未曾出兵攻擊,反而正在蓄勢以待在那裡怎麼辦?第二,就算人家如所料派出了大批人馬出宮去找他們火併去了,卻不會空著一座“紫凌宮”.一定也會留下不少能手守護,只這 留守的人,他們能否對付得了,還是 個天大的問題,每 思及此處,田壽長非但提心吊膽,那張嘴就更不歇的咀咒起他的拜兄展履塵來了,“趙家集”苦等了兩日後,除了等回派了迎尋“勿回島”大軍的十撥快騎中的三撥外,不但沒見“勿回島”的影子,就連另外七撥探馬也沒有消息啦,田壽長匆匆率隊離開,卻罵了一路來。
  在隊伍離開“趙家集”的時候,“蠍子”方面重傷的人如赫連雄、陶輝、皮四寶以及其餘僅存的二十來名弟兄,除了由古獨航挑出兩個傷最輕,體最健的角色以便使喚外,其他的人完全護送回“蠍子莊”療治,就連皮四寶也被強迫送回,因為他筋骨傷重,並非短時可愈,雖然皮四寶鬧了 陣,但也只好乖乖回去,“花子幫”方面,除了戰死的弟子有八十名左右外,傷的也有五六十人,這些人,全隨同“蠍子”的傷患 起先回“蠍子莊”休養,“花子幫”中受了傷的“紅包袱”長老“魂使”夏貴以及受重傷擒的“灰衣會”首領冉秀堂,亦 並隨同前去,這些傷患.由舒滄派了二十名弟子護送, 又加派了“黃包袱”長老中的“三連劍土”遺下的二人雷半樵、賈煥隨往照拂,此外,為了接應可能返來的七批探馬及“勿回島”大隊,他又留下三名較為機警幹練的“中頭兒”級弟子附錄伏“趙家集”內。以使隨時領到達的人馬前來會合,經過這些分派,他們這批隊伍,實力方面也就更顯得薄弱了。
  除了這些,“青龍冠”楊宗已偕“怪魔翁”段凡二人扶同太叔上君前往“鐵血會”的堂中贖取衛浪雲的兵器馬匹,楊宗及段凡二人已受命完成任務後兼程趕回.趕回會合的地點就在前面這條河一 “大龍河”的這邊一處稱為“不留亭”的小荒村裡。
  騎隊停頓著,田壽長目光沉沉的注視右邊半裡處一片坡地,那裡,有十來幢簡陋的房舍零落散置著,顯得既荒涼,又孤單,是個 點情調也沒有的野村子,嗯,難怪叫“不留亭”了,誰留呢?
  本來,田壽長和衛浪雲是抱著無窮的希望等候“勿回島”大隊趕來的,只要大隊來了,他們就可以不用這麼冒險,這麼辛勞,又這麼長途跋涉的遠兵攻堅,反而可以一邊與“六順樓”談條件,一面以逸待勞就在中土挑個好地方準備予“紫凌宮”迎頭痛擊,可是,“勿回島”的主力未至,他們就無法這樣辦了,休說和“六順樓”談條件生怕人家乘機“吃”掉他們這點薄弱力量,便是“以逸待勞”也待不成了,如果“紫凌宮”大舉而來,憑他們眼前的人手,除了遊鬥閃擊還可能佔些便宜外,正式對壘根本就不是人家敵手,田壽長和衛浪雲百般無奈,只有實行這條最痛苦的計劃 遠兵攻堅,奔馳遊鬥的痛苦的計劃!
  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田壽長喃喃的道:“展老鬼,展老鬼……你可害死我們了……”
  他旁邊的舒滄皺了皺眉,低聲道:“別他娘在這裡長吁短嘆,渙散軍心!大夥業已有些不是味了,你還悶著頭嘆你娘的什麼鳥氣?”
  田壽長又“欸”了 聲,道:“我越想,就越覺得展老匹夫坑人不淺!”
  舒滄搖頭道:“展島主 定是遭到無法抵擋的天災了,否則,他斷不會遲緩行動的,難道他不曉得這番大舉乃是關係著我們生死存亡的未來?”
  恨恨的,田壽長道:“反正不管有什麼理由,我全和他不甘休!”
  “嗤”了一聲,舒滄道:“你這叫蠻不講理!”
  這時,衛浪雲故意笑道:“二叔,你老也別犯愁,咱們是吉人天相,包管有贏無輸,逢凶化吉,吃穩他們了!”
  田壽長冒火道:“小子,你就愛敲如意算盤,如若吃了虧,怎麼辦?拿你的頭來頂?也不看看現實情勢,就喜歡做白日夢,說他娘的痴話!”
  舒滄護著衛浪雲道:“老猴子,人家孩子說幾句吉利話,也是想討個好彩頭,你他娘的什麼狗熊脾氣,真正莫名其妙!”
  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古獨航,“仙人杖”金泗,“天地雙戟”童家兄弟,以及那些神色疲倦的弟兄們,田壽長不禁煩惱的道:“好口彩?我他娘都急瘋心了,就靠我們這一支疲兵,去找‘紫凌宮’的麻煩,欸,也不知我事前怎麼有膽想到的?”
  嘿嘿一笑,舒滄道:“這可是你一個人的騷點子,娘的,你發號施令,我們跟在你屁股後頭轉,如今你自己的嘴巴不大緊,若想回頭老漢可不答應,丟不起這個人!老漢我就算賠上這副臭皮囊,也得豁到底!”
  田壽長怒道:“莫非我就會敲退堂鼓不成?真是笑話!”
  衛浪雲忙道:“二位老人家先別爭執,不管攻與不攻,也要等到楊長老及段長老趕回來會合以後再說,要不,我們的力量實嫌不足,加上我的傢伙和坐騎不在,亦未免在功夫上打了折扣。”
  哼了哼,田壽長道:“攻是一定要攻,否則,我們遠巴巴的趕到這裡來是幹啥的?游山玩水麼?娘的……”
  舒滄雙眼一翻,道:“當然要打,老猴子,你是英雄,我們也不見得就沒種!”
  手搭涼棚,田壽長又望向半裡外的“不留亭”, 邊又嘀咕道:“晏青這兔崽子搞什麼名堂?叫他去踩踩‘不留亭’的虛實,竟去了這麼久?等著等著我的心火又上來了!”
  眼瞼 展,舒滄調侃道:“前面‘大龍河’的水深涼浸骨.你心火上來,不妨下去泡泡,包管消熱祛燥,煩惱俱除!”
   瞪眼,田壽長火道:“花子頭,你去數你的‘數來寶’吧!”
  舒滄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你也翻個跟鬥跟老漢瞧瞧,看看有沒有十萬八千里?”
  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衛浪雲忙憋住氣,道:“二位老人家,過幾天咱們過河的時候,可是從‘大龍河’上游的石橋過去?”
  田壽長沉著臉道:“也沒見你這等豬頭豬腦的人!從石橋上過不錯,是方便與舒適了,但‘紫凌宮’的好手也就不等我們喘氣便找上頭來!你也不想想,上游的石橋乃渡此‘大龍河’的唯 要道, ‘紫凌宮’豈會不派眼線駐旁?尤其一過此橋快馬長程不出兩天便抵那‘紫凌宮’,在如此重要的天險關卡上,人家怎會不加意防範?我們大模大樣的縱騎過橋,你看吧,包管在我們尚未落腳之前,人家的大軍便四面湧到了!”
  舒滄接腔道:“那麼,從哪裡過呢?”
  得意的一笑,田壽長道:“有這一問,還算你稍微有點腦筋.從哪裡過?呵呵,這卻又要看我姓田的老人家的法寶了!”
  舒滄氣不過的道:“你有個鳥的法寶!”
  田壽長得意洋洋的道:“你聽仔細了,花子頭,也好長長見識,我創造了一種玩意.名叫‘波上龍’,這玩意乃是由每 塊長三尺,寬兩尺的木板連接起來,木板兩則有環扣,可以密合,頭尾裝有鉤套,能以各掛一只充滿氣的羊皮囊,河有多寬,便將這‘波上龍’接合多長,兩岸用網纜扯緊,以鐵樁釘地,人馬通過,又穩又便利,用完了拖過來拆卻,層疊裝著,馱上馬背就走.一點也不費事,‘波上龍’的木板是以 種‘白飄木’特製,硬且輕浮力強,不易腐爛,製成 套,可以使上好多年……”
  舒滄輕蔑的道:“這種小玩意簡單得很,老漢也會做……”
  哈哈大笑,田壽長道:“天下事就在 個起頭,也難在 個起頭!我說出其中奧妙.你自是會做,我若不說,你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老花子頭,如果我不講我的法子,你怎麼渡河, 一定是叫你的小花子們泅過去了!”
  “呸”了一聲,舒滄道:“老漢可以飛越!”
  霎霎眼,田壽長道:“不錯,你約莫有這個飛越的本事,你的‘紅包袱’們也可能做得到,但其他的人呢?馬匹呢?配備與乾糧呢?也一起飛越過去?”
  不禁語塞,舒滄忿然道:“老漢把這河水全吞吸光!”
  一下子笑得打仰,田壽長上氣不接下氣的道:“花子頭啊,……你可真叫‘大痴’羅漢……”
  舒滄氣得一張肥臉全漲紅了,他恨恨的道:“你得意什麼?他娘的雕蟲小技,不值一笑,看你樂得那副德性,活脫剛咬著根驢鳥!”
  一邊,也笑得肚皮痛的衛浪雲忽然強忍住,道:“看,晏青他們回來了!”
  田壽長與舒滄急忙望了過去,可不是,沿著河邊小道,正有三乘鐵騎如飛馳近!
  三騎為首者,果然正是“飛豹子”晏青,他後面,則是手下“三十錦貂”中的兩名弟兄。
  晏青勒住馬,田壽長已高聲問:“怎麼樣?那破村裡沒有扎眼的事物吧?”
  晏青猛然勒馬,坐騎“唏聿聿”人立而起,尚未落地,他已翻身離鞍,利落的往旁一站,垂手道: “回稟二爺,‘不留亭’中一切平靜,尚未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田壽長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晏青恭謹的道:“小的坡上坡下全查看了一遍,耽擱了點時間。”
  “嗯”了一聲,田壽長道:“你們幾個帶路,走啦!”
  於是,在舒滄一聲叱喝之下,這列騎隊便迅速往半裡外的“不留亭”奔馳而去,一時間蹄聲如雷,馬嘶人叱,聲勢卻也不小。
  奔行中,古獨航靠近了衛浪雲開口道:“少主,有件事情,一直想請教你,這離開‘趙家集’的七八天卻一直想起來又忘了,忘了又想起來……”
  衛浪雲笑道:“什麼事?”
  古獨航道:“‘灰衣會’的頭子‘鐵膽無畏’冉秀堂功力高超,但他卻也栽於‘花子幫’ ‘紅包袱’長老‘青龍冠’楊兄手中,可見楊長老的修為之佳,業已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楊宗乃是用他的看家本事‘青龍飛冠’擊傷冉秀堂的,這一手頗不簡單。”
  古獨航笑道:“我要問的,就正是這個,楊兄的‘青龍飛冠’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武功?竟有這等厲害法?”
  不待衛浪雲回答,跟在後面的“仙人杖”金泗已笑接道:“這個問題,古兄,恐怕少主還不如我知道得清楚,可願聽我向你吹噓吹噓?”
  古獨航回頭笑道:“多謝金兄肯予指教。”
  金泗道:“客氣了,我們楊老大的所謂‘青龍冠’,事實上並無‘冠’之有,所指‘冠’,乃是說他盤在頭上那股又濃又密的頭髮,他結成一條大辮子,高高在頭上,想古兄是看到了?”
  笑著,佔獨航道:“哦,原來如此。”
  金泗又道:“楊老大在對付強敵之際,可以貫力入發,他盤在頭頂的結股辮子立時飛繞,不但矯若游龍,更捷如閃電,那種快法,那般猛法,如非親見,簡直不敢令人相信,辮長五尺有餘,每一施展,翻騰絞射,掃打撞彈,力道威猛無比,我曾目睹楊老大以此式 口氣橫相擋斷十侏碗口粗的‘鐵杉’,又用辮稍凌空擊落三只低飛頭頂的蝙蝠,端的穩、狠、準俱佔全了!”
  古獨航佩服的道:“頂上功夫已是難練,楊兄猶能貫力入發,更是不易,這門絕學,頗堪令人咋舌奇技,確是奇技!”
  衛浪雲也笑道:“人曰發為‘青絲’,盤青絲於頂,是為‘冠’,而髮辮飛旋,疾若龍騰,果然符合‘青龍飛冠’的名稱!”
  興致勃勃的,金泗道:“有一次,我不服他的氣,彼此便較量著玩.兩百招內尚不分勝負,就在兩百零一招上,我們揚老大突展‘青龍飛冠’的功夫,我一個不防,竟被他那髮辮 傢伙搗了個大馬爬,胸口疼得就活脫挨了 鐵錘,事後,我才知道乃是他此時所運最輕的力道,換了個人,就這一記已可將胸瞠洞穿了!”
  哧哧 笑,衛浪雲道:“金長老,你明知楊長老這門功夫厲害,為什麼還去找釘子碰呢?”
  尷尬的打了個哈哈,金泗道:“老實說,我在吃虧之前,也一向自命不凡,認為楊老大那‘青龍飛冠’的功夫奈何不了我……”
  衛浪雲道:“大家全有這個通病.在沒有見過真章以前,誰也不相信別人比自己強,等吃了癟,滋味就不好受了……”
  金泗笑道:“其實也不能 概而論,譬如少主你,我雖未曾與你對手,卻也早就知道贏不了你啦……”
  連連拱手,衛浪雲笑道:“過獎過獎.慚愧慚愧……”
  這時,前行田壽長回頭叫道:“欸,你們還在樂些什麼?前頭到啦!”
  衛浪雲抬頭望去,不錯,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騎隊業已抵達“不留亭”的山坡下了,前面, 一幢破爛瓦房的靠南牆上,用白粉歪歪斜斜的塗抹著那三個字:“不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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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節外生枝

  在“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仙人仗”金泗與“三十錦貂”首領“飛豹子”晏青二人的指揮下,大隊人馬全上了山坡各處的隱蔽地點藉著地形扎下帳篷,而衛浪雲便偕隨田壽長、舒滄、古獨航等人進入了坡下這幢最靠路頭的破爛屋子裡。
  兩名跟著古獨航前來的“蠍子”手下,先行進屋找主人交涉去了,田壽長他們便在天井中等著;張目四瞧,田壽長不由搖頭道:“這座房子可破舊得到家了,連個格局也沒有,當初建蓋的時候,他們怎麼不多費點心思?”
  舒滄打了個哈欠,道:“窮鄉僻壤,偏野草民,蓋所房子能夠棲身擋風雨也就夠了,哪裡懂得什麼鳥的格局!我說老猴子,這不是叫你上洛陽城的‘九升樓’去喝酒,哪有這麼些講究法?湊合著得啦!”
  移目端詳著天井正面及兩則的幾間簡陋又低矮的房子,衛浪雲皺眉道:“不過,我寧可到坡上去住帳篷……”
  這時,兩個“蠍子”立即領著房東 一個大把年紀的老頭子出來,向田壽長稟明暸租借條件,然後,他們由田壽長指定了各自的房間,進房前,衛浪雲向古獨航道:“這房主人好像經常將房子租借於人的,你看他對這一套是這麼個熟稔法,開條件開得乾脆利落,一點虧不吃,一人一天五錢銀子,按日算,不管伙食,每天供應三壺熱水,另取費三錢,正堂屋不在租借之列,無事莫進,每日每人租金以子時起算,床褥用具如有損毀照新購價賠償;總掌旗,這老子應該去開客棧才對,包管有個好賺頭……”
  古獨航笑道:“‘不留亭’這個地方雖說荒僻,但也難免沒有行腳商賈或江湖中人經過,時日一長,住在此地的人就會精於此道,曉得賃屋於客的門路了;再說,看這家的居民都像十分清苦,有撈一筆的機會,他們又怎麼輕易放過?”
  進房之前,古獨航又回頭來道:“少主,你的房間和我正是隔鄰,晚上不妨過來聊,在這等地方,也夠寂寞的了……”
  衛浪雲頷首道:“我會過來,現在卻想先睡一會,可真累死了。”
  就這樣,他們便在這“不留亭”暫時駐紮下來,田壽長他們早已決定了行動步驟,在此地的等候中,能將“勿回島”展履塵所率領的主力人馬等到自是最好,否則,便只有在楊宗和段凡二人返來後就須展開行動,他們無法在此久候,一來是恐怕行蹤又被敵對方面獲悉,再來,也只隨時移動才能避免敵人的包圍堵截,而“勿回島”的聲威與尊嚴加上眼前江湖上的大勢所趨,都不容許他們光是躲藏遊走便算了,他們仍須一邊移動,一邊攻敵,縱然這種言,他們如今僅有三條路走: 一是攻敵,二是待敵來攻,三是逃之夭夭,逃之夭夭既不可能,待敵來攻擊恐怕吃敵所陷,便只有主動襲撲對方了,但這“襲撲”之術卻頗堪斟酌,即像田壽長的計劃 一 閃擊遊鬥,不做正面對壘,因為,他們眼前的力量,已不足應付這 類的爭戰了,可是他們知道,卻依然要搶先找上敵人,假若等敵人先找到他們,那麼,情勢就會大大的逆轉;任何一場失去主動,失去先機的殺伐,是難望有勝算把握的……
  日子,在每個人焦慮中,惶急中,期待中過去了, 天一天的過去了,今天業已是他們來到 “不留亭”的第五天,而空中仍然像鉛塊似的堆著沉重的陰霾,北風仍在號哮.他們等待的人也毫無蹤影。
  田壽長的眉頭也越發皺結得分不開了,他陰沉的臉色就如同天空的灰黑雲霧,那麼黯淡, 又那麼濃郁得難以揭解……
  在田壽長的房中,舒滄、 衛浪雲、古獨航三人圍在這張舊方桌的三邊坐著,田壽長則獨自于房裡來回蹀踱,他負著手,不時咕噥著一些別人聽不清楚的字句,這些天來的奔勞辛苦,、業已將他原本便瘦削乾黃的面龐折磨得更加憔悴蒼老了,這 雙眼睛也凹陷下去好多!
  舒滄輕輕用指頭毫無意識的敲叩著桌面,半晌後,他轉頭道:“餵,老猴子,你別這麼走來走去行不?媽的,已經夠煩了,你卻非要弄得大夥更煩?”
  田壽長陰沉的道:“我看,我們這一次的舉事是要砸了!”
  雙目中怒火一閃,他又憤然道:“如果真的砸了,展老兒要負全部責任,都是他援兵不能按期帶到,我們餘力不繼才遭至這等結果!”
  舒滄不同意的道:“老猴子,我業已說過如多遍了,展島主是明白人,他必然知道這次大舉的嚴重性嚴重到什麼地步,所以他決不會有意拖延會合時間,一定是遇上了什麼不可抗拒的阻礙力量一一 你他媽也該設身處地為別人想想,不要老是 個勁的埋怨人家,況且,時已至此,光埋怨有個鳥用?”
  衛浪雲也道:“二叔,你老歇歇火,舒大伯的話頗有道理,要不是有了什麼意外,大叔是斷斷不會失約的……”
  猛 跺腳,田壽長吼道:“你們兩個還幫著老匹夫說話,不管有任何理由,如今他的人以未到卻是事實,我們業已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亦是事實,你們替他辯,辯出 百個藉口來我們仍然一樣被坑在這個狗操的 ‘不留亭’了呀!”
  肥臉一板,舒滄道:“用不著在這裡怨天尤人,難道像你這樣拉開嗓子雞毛子喊叫就有辦法了?如今除了我們自己要馬上想出法子解決問題外,任你喊爛了嘴,氣瘋了心,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於事情並無絲毫補益!”
  長嘆一聲,田壽長道:“據我看,情勢是不大好了,我們好比騎上了虎背,要想下來,就沒有騎上來那樣簡單啦……”
  舒滄斷然道:“這樣吧,我馬上下令回堂口,將我們的所有的留守人馬全部調來,孤注 擲,幹他娘的一個天翻地覆!”
  眼角一吊,田壽長搖頭道:“你瘋了,你的留守人馬如果全部調來,很可能在數次火併之後更傷亡殆盡,這猶可說,你的碼頭裡一旦空虛,萬一叫其他幫會的勢力乘隙而入,全盤佔據,將來你就連個窩也沒有了!
  舒滄大聲道:“如果真有人膽敢這樣落井下石,將來我們不會再搶回來?”
  “呸”的一聲,田壽長道:“與其如此,何不固守著免得找這種麻煩?況且,設若我們 場武林爭戰輸了,你以後又憑什麼去搶回來?”
  雙頰的腮肉一抽,舒滄笑道:“事事都這麼多顧慮掣肘,我們任什麼全別幹了!”
  田壽長堅持道:“決不可以抽調你堂口裡的弟子再來,我們不能將全部的責任完全叫‘花子幫’承擔,沒這個道理!”
  舒滄激動的道:“老漢甘願 ”
  衛浪雲忙道:“大伯,我二叔說得對,今天這場武林盟主的爭奪之戰,大伯及所屬只是站在輔助的立場,主要責任是我們的,怎可舍本逐末,改成由‘花子幫’完全承當?這樣做的確不合適。”
  一咬牙,田壽長道:“我們再等一天,一天之後,不管他們來與不來,我們立即揮兵渡河,與‘紫凌宮’幹幾場再說,要不,我你不去找人家,人家遲早也會找到我你頭上來,到了那時,就更對你我不利了!”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如今這個頭已由我們起了,幕也被我們拉開了,不幹也不成啦,光是東躲西藏的話,將來一旦傳揚出去,‘勿回島’及其盟幫不僅威望掃地,尊嚴蕩然,也永遠別想再叫同道中人敬服了……”
  古獨航點頭道:“不錯,再說,就算我們四處躲藏,對方也不會放過我們,別到時候又丟了人,又吃了癟,那才叫不上算呢……”
  田壽長道:“就這樣決定了,再等一天,明天這個時候若尚不見人到,我們三不管,就開拔渡河!”
  估量著,舒滄道:“奇怪,楊宗和段凡這兩個混帳該回來了呀,我算算路程,最晚昨天就應到了,怎的至今尚未見到他們兩個的影子?”
  衛浪雲忙道:“路途是遠了點,大伯,他二位對這裡的地形也不十分熟悉,或者到了“鐵血會”那邊可能遇上什麼阻礙,發生什麼枝節,這些全有可能,只要有了一點意外,時間就會耽擱了!……”
  哼了哼,舒滄道:“如果這兩個混帳回來後說不出遲返的道理,看看老漢怎麼用家法來教訓他們!”
  連連搖手,衛浪雲道:“大伯千萬請勿動肝火,楊長老與段長老二位,俱為武林健者,又是貴幫的重要領導人物,事情輕重,他們一定分得十分清楚,若非有實際上的困難,他二位豈會怠忽使命,延誤歸期?”
  舒滄張了張口,也沒有再說什麼,管自拿起旁邊竹幾上的 只土瓷茶壺,對著壺嘴咕嘟狠灌了一陣。
  這時,古獨航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 “已近黃昏了……”
  衛浪雲不自覺的摸摸肚皮,道:“欸,這幾天吃的都是乾糧蠟味,至多用客粗飯還算是熱的,就沒好生享受一頓正式的大菜,連五臟廟全也那麼幹澀得叫冤啦!……”
  眼皮子 翻,田壽長道:“什麼節骨眼啦,還光在那裡顧著吃?有乾糧給你果腹業已不易了,想當年,在我們闖江湖的時候,經常幾天幾夜連滴水也撈不著喝,餓得兩眼看出去是 片黑,肚皮都快貼上了脊樑骨,若能弄點乾糧吃吃,已不啻人間美味,無上佳品了,哪似你這樣嬌嫩法?有吃有喝還在叫苦,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衛浪雲舐舐嘴唇,笑道:“二叔,那是哪個年頭,如今多少也有點不 樣了,人嘛,總要越過越好,不能越過越賴,是不是?”
  氣得 吹鬍子,田壽長道:“你就是一張嘴巧,十個人也說不過你 個!”
  舒滄橫著眼道:“別光教訓人家孩子,你他娘那張鳥嘴還不照抹上油 樣?”
  古獨航忙笑著打岔道:“二位老人家先歇歇火,順順氣,等 會我那兩個手下就會將晚膳從坡上拿下來!聽說今晚除了每人例份的乾糧外,還可以分到一塊滷牛肉,光是跑路來回就是三十多里!”
  摸摸肚皮衛浪雲笑道:“既是如此,待會得多吃點。”
  田壽長搖搖頭笑道:“你呀,小子,一談到吃,你就比什麼也來勁 ”
  門外,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步履聲響,但這步履聲卻是急促又蹌踉的,就好像奔進屋來的這人正在被鬼追著一樣,那般的慌張失措,又那般的驚懼惶恐,幾乎就連方向也似辨不清了!
  舒滄喃喃的道:“送飯來了?但怎的又這麼個慌張法?”
  古獨航注視門口,神色微變:“不大像……”
  突然站起,田壽長語聲急切得有點變了調:“大家注意,恐怕是有情況!”
  一掠上前,衛浪雲“呼”的啟門,另外,一名“蠍子”弟兄正好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趕命似的奔了進來!
  古獨航猛然離座,低叱道:“什麼事?黃才!”
  那叫黃才的“蠍子”立即面孔漲紅泛紫,雙目驚恐的大瞪著,他一下子沒站穩,險些摔跌地下,古獨航一把拉住他前襟,右手反揚,兜頭就是兩記大耳光,惡狠狠的,他吼道:“給我站好回話,哪見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兩記耳光一挨,黃才反倒是鎮靜下來,他猛一搖頭,像是要使腦袋清醒過來,連浮腫的面頰也不敢摸一下,趕忙氣急敗壞的道:“回稟總掌旗,大事不好了,我們業已叫人包圍啦!”
  有如晴天響起一記焦雷,震得房中的每個人全是一眩,田壽長在瞬息的愣然之後,急忙先沉住氣,緩和的問:“不用急,小老弟,慢慢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被人包圍,是被什麼人包圍啦?”
  抹了把汗,黃才氣籲籲的道:“回二太爺的話,我們是叫‘紫凌宮’的人給包圍啦,老天,密密麻麻的一片紫袍,把這‘不留亭’團團圍住,就像鐵桶一樣了……”
  田壽才吸了口氣,道:“真的?”
  黃才哭著臉道:“二太爺,這是什麼節骨眼下了?小的不要腦袋了麼,豈敢哄騙你老人家?”
  猛 咬牙,古獨航道:“好王八蛋!”
  擺擺手,田壽長平靜的道:“不要氣,老弟,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來了咱們就接下,大不了一場火併,沒什麼唬人的!”
  衛浪雲道:“二叔,出去看看!”
  田壽長道:“當然,不出去,人家也不會就任我們躲在房裡呀!”
  於是,他們幾個人迅速走到大門口,一踏上石階,天老爺,眼前的景象已不由令他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在“不留亭”這十幾戶屋舍所散落著的小坡脊周圍,全布滿了身著紫袍的彪形大漢,他們距離這裡約有三十丈左右遠近,皆是徒步,不見一乘馬匹,不論是道路、田間、坡頂,都有他們的所屬把守著,這些人,便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田壽長他們就正好被圍在圓圈的中央,黃才說的不錯,果然陣勢嚴密得像一具鐵桶,一具能箍死人的鐵桶!
  紫色的頭巾與紫色的長袍在寒風中飛舞飄拂,齊額勒住的金環也在閃閃爍耀,和他們手上鋒利的馬刀互相映炫,形成一溜溜刺眼的波動冷芒,‘紫凌宮’方面的人馬大約有七八百人之多!個個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一付排山移海的味道,剽悍極了,也沉猛極了,叫人一看上去,就明白這乃是一群飽經陣仗,訓練精良的戰士,他們的形態所表露,好像在告訴別人他們素來征戰的成績是多麼優良!
  “紫凌宮”的屬下們便都那麼沉靜又冷酷的站在那裡,每個人的面容全是僵木又硬板的,找不著一絲表情,一絲可以稍微反映內心感受的徵候;七八百人站在四周,宛如七八百具雕塑的石像一樣,那股子冷漠陰森的韻味,業已明確的轉達了他們的深刻歡喜,他們的刀鋒將會毫無遲疑的插進對方胸膛!
  喃喃的,田壽長道:“真是邪門……這些雜種怎麼來的?好像自天而降……”
  舒滄的兩頰肥肉不禁抽動了一下,額上一根青筋浮突,太陽穴也在跳動,他舐舐唇,揩了揩手上冷汗:“老猴子……這 下可熱鬧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呃,我們似是四腳朝天的烏龜一樣,拼命掙扎,也翻不過來啦……”
  衛浪雲苦笑道:“慘矣哉!”
  咬咬牙,田壽長道:“可是,他們怎麼摸來的?”
  吐了一口唾沫,舒滄道:“別管他們是怎麼摸來的了,事實上人家業已到了眼前,而且將我們團團包圍啦,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個法子怎生對付他們才是;娘的,我們真叫人家當孩子耍啦!”
  古獨航喟了一聲,道:“‘紫凌宮’的行動實在夠快,夠嚴密,我們還在談笑風生,竟已不知不覺中陷入重圍了!”
  搓搓手,田壽長低聲道:“各位,眼前這場仗,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對我們的不利已到了什麼地步,可是事實上我們又不得不硬拼到底,欸,這真是一點不假的‘拿鴨子上架’啦,不論好歹,只有幹他一遭吧!”
  舒滄冒火道:“怎麼個乾法你總得交待清楚!是突圍,是死守,是混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你不先講好,我們怎麼打這個糊塗仗?”
  略一沉吟,田壽長道:“突圍!”
  衛浪雲迅速道:“朝什麼方向突圍?”
  田壽長斷然道:“當然朝回突圍,換句話說,向‘大龍河’的反方向突圍!”
  怔了一怔,舒滄道:“不過河啦!”
  一跺腳,田壽長道:“過了河就接近‘紫凌宮’的勢力範圍了,我們跟著就會遭遇到更強大的壓力,憑我們這點力量,打暗仗還勉強,明著來豈不自找苦吃?花子,你可真迷糊了?
  舒滄怒道:“我迷糊?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時 一
  古獨航忙道:“二爺,突圍固佳,但我們攜帶著的那些裝具又怎麼辦?裡面有些器具是你老的獨創的秘密武器,萬萬不能落入敵手,不過一待突圍開始,勢必亂成一團,那時想要全部保全,又怕不易!”
  田壽長立即道:“通通先毀掉!”
  舒滄叫道:“先毀掉?那以後呢?以後我們用什麼?”
  田壽長不耐煩的道:“以後再製造呀,製造方法在我腦子裡,還怕丟得了?如果給對方弄了去,仿造以事,反過來打我們,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衛浪雲又問:“二叔,突圍後的會合地點?”
  田壽長考慮了一下,道:“就在百里外‘黑垓山’腳的山坳子裡吧!”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那地方很合適。”
  不禁嘆了口氣,舒滄道:“娘的,一退就是百里!”
  田壽長冷冷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我們退後一百里,異日便能卷殺向前千里不止,如果全在此地橫下來了,將來還拿什麼出氣去?”
  回過頭,古獨航問身邊的黃才:“黃才,坡上的弟兄們也發覺被包圍了吧?”
  黃才忙道:“早知道了,方才小的與李琛剛到坡上去拿飯食,才走上去,‘紫凌宮’的人馬便像從地底鑽出來 樣乍然出現,當時坡上的金長老似是也呆住了,他急忙命小的回來稟報各位,同時又令李琛幫他向隱蔽在坡上各處的弟兄們傳警,小的奔下來的時候,但見各處帳篷聳動,人影往來飛掠,但卻沒有一點呼鬧驚叫之聲,如今想是大伙兒全在坡上埋伏起來,準備拼殺啦!”
  古獨航抬頭望向山坡,果然沒有一個人影,也不聞丁點聲息,顯然正如黃才所說坡上“花子幫”與“三十錦貂”的人馬全部埋伏起來了!
  這就是了,古獨航不由暗自點頭,“紫凌宮”方面固然訓練有素,井然不成,但“花子幫”和“勿回島”所屬的“三十錦貂”則亦同樣的臨陣沉著,指揮若定,也是極有組織紀律的江湖幫會,而每一場武林爭戰,對壘的雙方如果俱多精銳,其傷亡慘重也 定就相對的增高了……
  似乎又有一個新決定,田壽長招過古獨航,低低的道:“老弟,你到坡上去與金泗共同指揮調度,同時也務必做到兩件事,一、聽我的招呼,用所有攜帶的 ‘白磷火箭’、‘千里起焰球’、‘硫磺彈’、‘琉璃飛桶’等火器分向四周的敵人投射,在他們衝到之前,能發射多少就發射多少,然後,再點一把火,將這些器具加上其他物件通通焚毀,不能有 樣流入敵手!二、短兵相接之際,傳告所有人馬自行突圍,叫他們記牢會合地點,給他們說,三天之後如果還到達不了,就各自返自己的堂口,不算逃脫!”
  古獨航沉重的道:“遵命,二爺是否還有諭示?”
  苦澀的一笑,田壽長道:“再有,老弟,多保重 ”
  鼻端有些酸楚,古獨航連忙一挺胸,大聲道:“二爺更請保重,你老放心,我們決不給你太丟人!”
  說著,他又向舒滄躬身施禮,再轉朝神情專注的衛浪雲:“少主,你的傷勢尚未好,千萬莫逞意氣之勇,作匹夫之鬥,能走即走,二爺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番即使失利,異日仍可捲土重來,少主,務請珍惜!”
  衛浪雲笑笑,道:“放心,總掌旗,我會留神的。”
  抱卷環揖,古獨航低聲道:“各位, ‘黑垓山’見!”
  在古獨航領著黃才匆匆離去後,田壽長不禁感慨地道:“古獨航這個人才智雙全,英勇出眾,是個有謀略,有決心,果斷又扎實的人物,更難得是他對他主子的忠心不二,赤膽報效; ‘蠍子’裡有了他這個人,不愁撐不起來了!”
  衛浪雲頗為同意的道:“赫連大哥平素少問幫務,除非有重大的事情須他決定,否則,一幹大小事兒差不多全由古總掌旗代勞了,他處事公充,賞罰分明,不循私、不偏袒,在‘蠍子’裡頭是個僅次赫連大哥受到擁戴的人!”
  田壽長道:“當然,這種角色一定是頗有人望的!”
  叫了一聲,舒滄道:“天爺,這是什麼時候了?你爺倆還在這裡給人家評頭論足?娘的,老漢我這廂就差急出一褲子尿啦!”
  田壽長笑罵道:“沒出息!”
  衛浪雲轉目四顧,忽道:“奇怪 ”
  抹了把冷汗,舒滄道:“奇怪什麼?”
  衛浪雲小聲道:“大伯, ‘紫凌宮’的伙計們為什麼還不動手呢?一個個呆鳥似的愣在那裡全不動?”
  哼了哼,田壽長道:“這有什麼奇怪,他們之所以不立即動手的原因,無非是想看看我們有什麼行動罷了!”
  舒滄咬牙道:“我們就將有一個唯一的行動 - 摘下這群邪龜孫的王八頭!”
  衛浪雲目光仔細向四周注視,一邊喃喃數著:“一個……兩個……三個……”
  迷惘的,舒滄問:“孩子,你在數什麼?”
  衛浪雲道:“看看有幾個‘紫凌宮’的‘紅帶子’人物!”
  田壽長忙問:“數清楚沒有?”
  點點頭,衛浪雲道:“出現在前面的只有三個,正對我們有兩個,山坡上一個,以外‘黃帶子’的我就沒數了,好像也有五六個之多 約摸是到齊了!”
  舒滄也一邊搜索著,道:“我又發現幾名‘藍帶子’人物……乖乖,可不是六個?來齊了,不知鳳嘯松這老龜孫來了沒有?”
  田壽長冷然道:“這等場面,他豈有不來湊熱鬧之事?何況他如今不僅是湊熱鬧,在他來說,他一定想逞逞威風呢!”
  雙手一握,舒滄道:“逞他娘的個威風!”
  衛浪雲接口道:“二叔,怎麼沒看見鳳嘯松?”
  冷笑一聲,田壽長道:“他是主角呀,戲沒有開鑼,他怎會上場?”
  舒滄不屑的道:“區區一個‘紫凌宮’宮魁,擺他娘的什麼臭架子!娘的皮,他們不動手正好,老猴子,咱們先衝上去殺他 陣!”
  搖搖頭,田壽長道:“不行,眼前局勢對我不利,我們只能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貿然輕動,必將招致不可期之損失!”
  兩眼火紅,舒滄怒道:“他娘的,我們可真成了甕裡的活鱉了!”
  就在他們正在爭論的時候,正面包圍著他們的“紫凌宮”屬下忽然往兩旁讓開了一條路,他們外面,自河濱方向,正有五個人快步走了上來!
  田壽長雙目凝聚,低緩的道:“正主兒來嘍!”
  迅速的,那五個人便由讓到兩旁的人牆中間穿過;衛浪雲和舒滄也仔細瞧去,發覺那五位來人中,赫然有三個是腰纏紅帶子的人物,另一個沒扎帶子,卻在紫袍的右襟上繡著一團火焰,火焰裡豎起一劍 繡工精緻之極,看上去,就好像火焰在跳動,豎起的劍在閃晃一樣,當然,他們立即明白這種穿著的人是‘紫凌宮’的什麼角色-----地位更超過“紅帶子”帶頭的“護宮”!只是,不曉得那人是三個“護宮”中的哪一個。
  那五個來人中,也是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身材碩長,氣質高昂,遠遠行來,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飄逸瀟灑味道,待他走得稍近了,嘿,這是好一副唇紅齒白,俊俏秀挺的模樣,看他年紀,約摸三十出頭,發如墨,膚如雪,一襲寶藍長衫,足登緞面粉底鞋,手上還執著一把玉柄金骨的絹面大折扇,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容,算叫他一個給佔齊了!
  是的,這人正是武林中四位霸主之一,名震江湖的“紫凌宮”主叫“笑閻羅”鳳嘯松!
  不覺“哼”了一聲,田壽長道:“鳳嘯松越長越像個娘們了,細皮嫩肉,十足的‘相公”胚子!”
  眯著眼細細端詳,舒滄喃喃的道:“我這還是第一次瞻仰鳳嘯松的尊容,嘖嘖,他成名了這多年,怎的看上去竟這麼點年紀?好像只有三十來歲嘛……算算,他至少也近六十大關啦!”
  田壽長輕蔑的道:“說他‘駐顏有術’是抬舉他,我看,他十有八成是懂得‘採陰補陽’的門道,你看看,油光水滑的,兩只招子也帶著妖氣!”
  衛浪雲也是頭 遭與鳳嘯松見面,雖然有關對方容貌、個性,以及武功方面的描述他已知道得不少,但親眼目睹之下,卻更覺得人家那股子風範與威儀自然流露於顧盼之間,一打上眼,便曉得不是等閒之輩!
  約走近了三十丈距離的一半,鳳松嘯等五個人已停下腳步,為首的他則朝著田壽長頷首微笑,其狀十分雍容。
  田壽長低罵一聲,道:“我們上去。”
  於是,他們三人也湊近了百十步,在隔著對方五丈遠的地方站住,衛浪雲目光一瞄,哈,那三名隨在鳳嘯松身後的“紅帶子”人物中,有一個赫然是月前受過他戲弄的“九頭鳥”元德香!
  元德香仍然還是老樣子,他好像已忘記上次在衛浪雲手裡搞了灰頭土臉的事情似的, 見衛浪雲瞧向他,竟還表示友好,含笑致意。
  衛浪雲也笑著點頭,心裡卻想:“元德香這一笑,可真叫“百媚生”喲!”
  現在他們雙方主腦人物就這麼站定了,中間相隔五丈距離,當然,他們彼此全也心中有數,這中間五丈的地面,即使是生死界,陰陽關了, 一旦衝破,則血腥橫溢,干戈四起;事實上,欲想和平解決,只怕也不大可能,佔上風的一邊豈會便宜罷手?而佔劣勢的一邊更不能退縮示弱啊空氣在這時尚是十分平靜柔和的,不過,大家誰也知道隱藏在這平靜與柔和表面後的東西是什麼,那將與眼前情調完全相反的東西了 是血腥、幹伐,是殺戮以及暴虐!
  輕輕以手撥開垂在胸前的青綢束髮飄帶,鳳嘯松和藹的 笑,微微欠身道:“久違了,田兄。”
  田壽長陰沉沉的道:“你也是,久不相見啦!”
  爾雅的一笑,鳳嘯松道:“秋風凜然,山重水遠,田兄率領大隊人馬迫近‘大龍河’,不知有什麼去處?莫不成這等天氣,田兄還有雅興遊覽天下勝景麼?回顧甘陝一帶,在下不覺愕然,此地一片荒漠,偏僻冷寂,實在找不出什麼可供一遊之地呢……”
  田壽長皮笑肉不動的道:“就算我們悶得發瘋,成麼?”
  微現訝然之色,鳳嘯松道:“田兄英明睿智,雄才大略,行事無不細加策劃,所為必有因由起始,豈會毫無目的地而以“發瘋”之口實四處亂闖之理呢,田兄是說笑了……”
  田壽長氣憤的道:“那麼,你倒說說看,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鳳嘯松一笑道:“在下明言,若是猜得不對,田兄可也得莫動勿名……”
  嘿嘿冷笑,田壽長道:“你說吧。”
  一雙眼角微吊的眼睛精芒暗閃,鳳嘯松道:“日前曾聞江湖傳言,貴島興師與‘花子幫’、‘蠍子’各批好漢,聯手攻襲‘皇鼎堡’,非但將‘皇鼎堡’齊剛以下的人馬殺得一敗塗地,更將‘灰衣’、‘鐵血’二會的所屬弄得潰不成軍;貴方獲得全勝,名揚四海,威震武林,真是可喜可賀,只不過,嗯,在下卻深恐貴方喜悅過甚,一時未曾細加考慮,便乘著大勝餘威,不聲中響的也朝在下‘紫凌宮’如法泡製一次,如若那樣,在下固是承擔不住,貴方卻也怕要弄個樂極生悲呢……
  田壽長冷冷的道:“你以為我們會那麼笨?就以眼前這點力量便去招惹你‘紫凌宮’?何況我們更是遠兵攻堅,帥老兵疲?鳳嘯松,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點!”
  眉稍子一揚,鳳嘯松道:“這可難說,田兄,別人或者不會這麼愚蠢 也可以說是大膽,但你卻是與眾不同的,你一向喜歡‘奇兵制勝’、 ‘攻人不備’、 ‘行人所不能’、‘為人所不敢’,假如說你有此用心,也並非是不可能的,嗯?”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不要在那裡自說自話,自以為是,姓鳳的,我們沒這麼傻,在你的地盤裡以這麼點力量襲擊你……”
  輕輕笑了,鳳嘯松道:“真的?”
  打蛇隨棍上,田壽長道:“如果你不信,鳳嘯松你就在這裡看著,我們退兵好了!”
  鳳嘯松“嘩”的展開他那只玉柄金骨的精緻大折扇,細瞧著扇面上工筆繪著的‘寒山煙雨圖’ 那形狀,就像他是第一次才看見似的,好半晌,他始和和氣氣笑容可掬的道:“在下懷疑,田兄,若非在下先行將你等圍住,你會不會撤兵?在下以為,恐怕你們非但不會撤兵,更要將血刃及煙火烈焰指向‘紫凌宮’了吧?”
  田壽長大聲道:“你即不信,就也只好隨你說了!”
  鳳嘯松笑道:“田兄,在下這人是最講道理,最明公義的,決不冤枉於人,也決不放縱 老實說,貴方大批人馬,挾以全付弓刀火器,屯駐‘大龍河’邊之‘不留亭’達五日之久,恐怕再沒有所刺探,或是有所等待,其目的,放眼甘陝一帶,除了‘紫凌宮’之外,恐怕再沒有其他合適對象了吧?這是一。貴方屯駐期間,日常言談,頗多涉及對在下及‘紫凌宮’有不利之處,明白點講,貴方在駐此期間,業已透露出目的為何了,這目的,便是對‘紫凌宮’作奇襲,此乃二 ”
  田壽長怒道:“你是聽誰講的?鳳嘯松,休要獨個兒在那裡自說自語一一”
  笑了笑,鳳嘯松道:“田兄,你要證據?”
  冷森森的,田壽長道:“如你拿得出來!”
  鳳嘯松道:“不但拿得出來,而且,還是活生生的!”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交待,道:“尹帶頭,傳我們駐派此地的眼線梁謙。”
  在鳳嘯松身後,那個瘦長清 ,蓄有兩撇八字胡的中年人一一“紫凌宮”最高的“紅帶子”帶頭“一葦凌波”尹疆,聞言之下立即向後面 招手,於是,人牆中,一條人影已飛奔而至。
  田壽長、衛浪雲、舒滄三個人的六只眼齊向來人望去,這一望,卻不由全變了臉色,這奔過來的仁兄,不是別個,赫然就是他們所租賃的房間的東家 那個對租賃條件門檻爛精的糟老頭子。
  那老家夥一 梁謙,這時業已換了一身紫袍,他奔近之後,先向鳳嘯松深深施禮,然後,又齜開一口黃牙衝著田壽長等幾個人一笑!
  鳳嘯松和氣的道:“容在下代為引見,此人姓梁名謙,為本宮駐外眼線頭目之一,列位於‘不留亭’所租之屋,便是梁謙日常所居,他樂於將房屋經常出租,因為這樣可以獲得不少消息,有時候所能得到的乃是十分珍貴的,例如 一 各位這一次的行動便是;當各位大舉光臨‘不留亭’,梁謙即已看出各位的承屬身份來,然後,他在暗中加意刺探,注意竊聽,便大致明白各位來此的目的,於是乎,他馬上派人馬飛騎向本宮傳報,本宮在得悉之後,立即調派人馬,盡速趕來迎候各位,現在,田兄,這個證據夠不夠呢?”
  慢慢的,田壽長呵呵笑了,他指著那洋洋自得的梁謙,道:“老小子,你可真會裝,竟連我們這等老江湖也被你瞞了過去;不過,你記住了,只要有機會,我將一顆一顆的敲掉你那滿嘴黃牙!”
  梁謙勃然大怒,但他卻不敢徑自回答,僅自橫眉豎目的瞪著田壽長,這時鳳嘯松一揮。梁謙立即行禮退下,臨走,還不忘狠狠盯了田壽長一眼。
  衛浪雲心裡暗罵道:“別瞪了,老王八,二叔說的話絕對作數,就算他忘記,我也忘不了,你等著,早晚你那 口牙不會是你的了!”
  鳳嘯松安詳的道:“田兄,梁謙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你卻乃武林泰斗,江湖碩彥,何值與他動氣?再說,他身為本宮所屬,自該忠於本宮,此舉並無錯誤,在本宮的立場來說,更應重重獎賞才是……”
  田壽長哼了一聲,道:“那是你的事!”
  鳳嘯松目光一轉,投注衛浪雲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衛浪雲好久,才深沉的笑著道:“這一位英姿勃發,丰神俊朗的少年兄弟,大約便是‘勿回島’的少島主‘銀雷’衛浪雲了?”
  衛浪雲躬躬身,笑道:“不敢,正是不才!”
  連連點頭,鳳嘯松道:“嗯,目蘊精氣,神透豐潤,眉入鬢,目似星,鼻直口方,形容俊逸復顯堅勇,不錯不錯,果然人中龍鳳,堂堂一表,名不虛傳,的確名不虛傳;在下久仰了,衛少島主!”
  衛浪雲閒閒一笑,道:“謬獎謬獎,‘紫凌宮’宮魁名震一方,威揚天下,聲勢之盛,更是如雷貫耳,令人敬畏有加,不才與閣下相較,遠矣哉!”
  鳳嘯松和顏悅色的道:“小老弟好會說。”
  轉臉,他又望著胖敦敦的舒滄,正容道:“想尊駕,必乃‘大痴羅漢’舒滄舒兄了!”
  舒滄大馬金刀的道:“‘花子幫’的花子頭而已!”
  微微一笑,鳳嘯松道:“豈只如此,尊駕威名無雙!”
  舒滄淡淡的道:“那也是以前了,在如今,尤其於鳳宮魁面前,我這‘威名’還到哪裡去稱‘無雙’?”
  點點頭,鳳嘯松道:“很好,舒兄果然快人快語一一”
  又展顏笑了,他接著道:“在下素主寬厚仁和,雖說各位對待本宮及在下頗為不善,但在下亦不思過份報復,在下只有三個要求 這是要求,不是條件。”
  心裡冷笑,田壽長慢慢的道:“說說看。”
  鳳嘯松輕咳一聲,道:“其一,請各位及所有屬下武裝,暫隨在下至本宮盤桓一時,其二,請立即通知貴島人馬及盟幫,放棄與本宮為敵之企圖,為了表示各位誠意,在下請求各位為首者 只限五人一一自廢武功,其三,請向武林傳柬,公開聲明,願奉本宮為正統,擁戴本宮出主武林大盟;以上三個要求,如若貴方能以接受,在下保證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不傷貴方一毛一發,更有極大好處惠與貴方!”
  田壽長靜靜的道:“你的第二個‘要求’,要我們這邊為首的五個人自廢武功,你倒說說看,你選中了我們哪五個?”
  深沉的微笑,鳳嘯松道: “說出來,尚請莫要見責 ”
  田壽長冷淒淒的道:“不用客氣,你。”
  鳳嘯松目光平視,緩慢卻清晰的道:“我們選中的五位,是‘勿回島’島主展履塵,田兄你,衛少兄浪雲,以及貴島屬下五門中的第一門 ‘九旭門’首座‘無相刃’厲寒,另外一位,嗯,便是眼前的‘大痴羅漢’舒滄舒兄了。”
  怪叫一聲,舒滄道:“姓鳳的,你們倒是挑得巧呀,這 來,可不是等於將我方所有的領導人物全廢掉啦?”
  淡淡一笑,鳳嘯松道:“大勢所逼,奈何?老實說,本來‘蠍子’首領赫連雄也得算上一個,但是如今他身受重創,業已代我們解決了這項困難,我們也樂得自原定的六人減成五人,說起來,已算得上是格外客氣了……”
  田壽長冷笑道:“好一個格外客氣!”
  舒滄大聲譏諷道:“鳳嘯松你的消息可也靈通,赫連雄受傷的事你們這麼快就知道了,‘紫凌宮’的狗腿子真不少哪!”
  鳳嘯松不以為忤的道:“知已知彼,百戰無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
  這時,衛浪雲接口道:“鳳宮魁,這幾句孫子兵法上的名言是一點不錯的,尤其用在眼前的節骨眼上-----貴方兵多將廣,士飽馬騰,我們這邊人疲力衰,勢成強弩之末,比較起來,你們來得可正是時候,果然是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哪。”
  雙目精芒微閃,鳳嘯松道:“小老弟,兩國交兵,求其致勝,而致勝的法子,有時候就不能太講求公平的法則了,今天的場合,如若我們易地而處,相信各位也 定是這樣的吧?”
  衛浪雲笑笑,道:“不過,我們不會如此之苛!”
  鳳嘯松微曬道:“這就難說了,小老弟,而且我們方才提出的要求,事實上並不算苛,老實說,在下深深懂得‘苛’的內涵為何,設若在下真個欲做到此 地步,小老弟,就不會這麼簡單平易了!”
   仰頭,他又轉向田壽長道:“怎麼樣?田兄之意,認為在下這幾樣小小要求,是否可以接受?”
  田壽長怒道:“你這是逼迫我們訂定‘城下之盟’!”
  鳳嘯松安祥的道:“剛才在下業已說過,大勢所逼,無可奈何。”
  舒滄轉頭望向田壽長道:“我看,姓鳳的還不如把我們全剝了皮來得乾脆!”
  連連搖頭,風嘯松道:“舒幫主言重了,我們並無深仇大恨, 只是因為立場的迥異,觀念的不同,加上目的的衝突,才演變成今天的局勢,以我們彼此間的理想來說,我們無法以和平的方式統一,既不以和平的方式統 ,就只有訴諸力量以及 一智謀.要達成本宮的目標,我們很遺憾非這樣做不可,但是,卻可以不須流血來完成,當然啦,這就更要看各位與我們的合作誠意如何,以及是不是看得清楚局面的優劣了。”
  勃然變色,舒滄咆哮道:“鳳嘯松,你不用在這裡故作斯文實則蠻橫的恐嚇我們,大家全是一把年紀了,活到這大也不是被唬大的,誰含糊誰?不錯,目前你們佔盡了優勢,我們等於被陷住了,但人是 口氣,佛是一爐時,我們寧肯叫你宰了也不能叫你唬住,沒啥關係,你他娘有什麼法寶不妨施展出來,大夥俱是道上闖的,這種名堂也見得多,也經多了,了不起來個血濺五步,頭拋三尺, 二十年後又是好漢一條,沒有什麼驚人之處,你聽著,反正 ”
  忽然,衛浪雲上前一步,打斷了舒滄的話,道:“舒大伯,小姪無禮,先攔你老一句貴言,小姪認為.這件事仍有商榷餘地,似乎不該這麼快就決定 一 ”
  雙眼瞪得如牛蛋,舒滄大出意料道:“什麼?你說什麼?姓鳳的方才所提出來的那幾個條件尚有商榷餘地?你你……呃,你莫不是瘋了?”
  鳳嘯松贊許的望著衛浪雲點點頭,道:“小老弟,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非但明白大體,而且頭腦也清楚得很.像舒幫主那樣,未免就稍嫌偏激了!”
  吼了 聲,舒滄叫道:“我偏激?誰說我偏激?!”
  田壽長目注衛浪雲,不禁心裡微笑了,他插口道:“花子頭,你先別嚷嚷,你說的固然對,但浪雲講的也未嘗沒有道理,這樣吧,讓我們商量商量再說。”
  他又朝鳳嘯松道:“怎麼樣?能不能給我們點時間?”
  毫不考慮,風嘯松立即頷首道:“可以,要多久?”
  望瞭望暮雲四合的天色,田壽長道:“半炷香的時間,如何!”
  鳳嘯松大方的一笑道:“行,但只有半炷香的時間的,成不成,都在那時決定 ”
  頓了頓,他故作真摯之狀,道:“田兄,希望你們要明白不答應在下所提出這幾個要求以後的後果,那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而且免不了還是血淋淋的呢!”
  田壽長不悅的道:“你不要威脅!”
  笑笑,風嘯松道:“並非威脅,只是事實而已,另外,我還想再向尊駕補充幾點 一一”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說!”
  鳳嘯松和緩的道:“明人不做暗事,關於本宮此次對各位所發動的力量,在下欲向各位大略提示一下,也好請各位做個斟酌,本宮兒郎除了在下親臨之外,本宮的三位護宮之一‘二護宮’ ‘鐵獅’費立昌、‘紅帶子’帶頭‘一葦凌波’尹疆、紅帶子高手‘九頭鳥’元德香、‘紫蜘蛛’龍百祥、‘旋刀輪’司徒強、‘大幡旗’郝邯、‘十字劍手’趙嘉等全部到齊,‘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以及他手下的五名硬把子‘雙飛問心槍’陳行、陳志,‘白額狼’施非、 ‘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而通通臨陣,至於‘藍帶子’沈帶頭與他的所屬們就不用詳加介紹了,另外,我們尚有八百名身強力壯,久經陣仗的英勇弟兄助陣;憑這些實力,做為向各位表示誠摯的一點心意,也做為各位考慮此事前的利害參酌,在下想各位全是聰明人,自是知道採取為何了!”
  “咯 ”一咬牙,舒滄惡狠狠的道:“鳳嘯松,你甭在那裡炫耀你的武力,哼,我們今天也只是算差了卦,走錯了一步棋,否則,若是‘勿回島’大軍在此,加上老漢與‘蠍子’的全部力量,就憑你眼前的這點人馬,根本就夠看的!”
  認真的點點頭,鳳嘯松正色道:“完全正確,舒幫主,如若貴方主力在此,在下目前率領之所屬當然不足為敵,問題是 貴方主力並非在此;不過,嗯,設若真的貴方挾以全力而來,在下也自不會僅帶這麼小部分手下恭候!”
  微微一笑,他又道:“據在下判斷,貴方之各路人馬之未曾會合,可能便正如舒幫主你所言 一算差了卦,走錯了棋,否則,各位決然不會就以目前這點薄弱力量便孤軍深入的,當然,在下明白各位的苦楚,業已 ‘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對不對?雖然你們主力未能聚,你們又在力戰兵疲損失慘重的情形下,但你們卻無法不繼續幹下去,而你們下一步的目標呢?不是‘六順樓’則定是‘紫凌宮’,永不會有第三個對象了。這一點,相信彼此全是心照不宣;老實說,在下戒備久矣,‘大龍河’對面,直到‘子午嶺’附近,廣幅三百餘裡,在下的眼線密布,偵騎四出,便是專候各位前來指教的,哪知各位更是精明非凡,竟不過‘大龍河’,就在此‘不留亭’駐紮下來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一住下,卻住進了本宮派屬的密探家裡,雖不能說送上門來,實際上可不也一樣?”
  田壽長忽然呵呵笑道:“姓鳳的,我一向以為我是足智多謀,高瞻遠矚,今天才曉得,你這慎思細行的周密手法,竟不住我之下呢?”
  一拂飄帶,鳳嘯松微笑道:“過譽了,田兄。”
  田壽長眯著眼道:“如此一來,你宮裡的實力不嫌空虛了麼?”
  風嘯松好像在對一個心腹知已說話 樣,詳盡的解釋道: “不然, ‘紫凌宮’如今仍舊有如銅城鐵堡 般,有‘大護宮’在坐陣指揮, ‘三護宮’輔助左右, ‘紅旗老五’負責週邊防務.率領‘白’‘黑’兩帶子的好手以及三百名兒郎嚴密守護,此外,‘龍派’的盟友及‘飛鵲門’朱大姐的手下亦已全部投入防衛武力之內,稱得上堅固了一一 ”
  笑笑,他又道:“如果,田兄,貴方也想像攻襲‘皇鼎堡’一樣給本宮來個‘調虎離山’之計,乘虛而入的話,恐怕貴方要吃很大的虧呢!”
  田壽長搖頭道:“不會了,你放心,同樣的方法不使兩次!”
  鳳嘯松道:“事實上,貴方大約也分不開人手了吧?”
  氣得暗裡咬牙,田壽長卻壓制著自己,沉沉的道:“鳳嘯松,說真的,你難道沒想起搶先攻打我們?一 在我們力戰‘皇鼎堡’後的疲備情形下?那種便宜你都不撿?”
  爾稚的笑了,鳳嘯松道:“曾經這樣盤算過----在下不否認,這是一個很大的誘惑,在下知道,只要找著你們,以在下的優勢人馬.加上你們的久戰力乏,必可 鼓將你們擊潰,但是,在下再反覆思考之後,卻不得不強行打消了這個誘人的慾望……”
  田壽長道:“怕我們溜了?”
  搖搖頭,鳳嘯松道:“不,以你們的聲望來說,你們不會開溜而貽笑江湖,予人笑柄的,而且你們也溜不掉 一天下說大並不太大,你們又是 大群人馬,在下的眼線亦極廣,要找到各位並不困難!”
  奇怪的,田壽長問道:“那麼,是什麼原因使你放棄了這個主動攻擊我們的念頭呢!”
  鳳嘯松平靜的道: “很簡單,我還是擔心你們有詐,  如果你們再像對付‘皇鼎堡’那樣如法泡製,本宮豈不上了大當?”
  田壽長道:“但你現在卻來了!”
  鳳嘯松抿抿唇,笑道:“現在和那時不同,田兄.現在你們已在本宮勢力範圍以內,我們隔著我們自己的碼頭很近,如有情況,可以隨時回援,再說,這一次是我們先徹底發現你們,摸清你們,並非像你們對付‘皇鼎堡’那樣留著一部分伏兵未被‘皇鼎堡’察覺;眼前你們只有 支 殘軍,田兄,我們在包圍各位之前,直到證實你們是孤軍深入,在此有所期候了;我們仔細分析,相信梁謙的密報正確,舌則,你們安會枯候在此五天之久而不有所動作?因此,我們判定各位必是實力不足,於是,我們來了,並留下 支強大力量作為後備之需,這支後備力量,亦已是夠應付一切可能的突然變化了!”
  喃喃的,田壽長道:“算你有眼光……”
  鳳嘯松好奇的道:“田兄,能否見示,貴方主力為何未至?”
  苦笑一聲.田壽長道:“老實說,這正是我急欲知道的事,我不曉得島上的人馬為什麼還沒有來,否則,我們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困境,受你老兄的嘲諷了!”
  十分抱歉的模樣,鳳嘯松道:“非常同情各位,田兄,但願各位能與在下合作,消彌戰禍干戈,那才是彼此的福氣!”
  田壽長嘆氣道:“讓我們商量商量再說吧。”
  輕輕拱手,鳳嘯松道:“半炷香時間提供各位商討,田兄,天色已晚,尚請儘快回示。”
  田壽長沉重的道:“當然。”
  於是,鳳嘯松率領著他的“二護宮”費立昌、“紅帶子”帶頭“一葦凌波”尹疆、“九頭鳥”元德香,以及另一名“紅帶子”高手,五個人飄然退後。
  望著在搖大擺的背影,舒滄不由吐了口唾沫,道:“五頭狂犬.他娘的!”
  眉頭沉鎖,神色陰沉,田壽長道:“別罵了,待會就有樂子啦!”
  舒滄氣吼吼的道:“老猴子,你和浪雲兩個是在搞什麼鬼?!還‘商量商量’?這種鳥事豈有商量餘地?你爺倆莫非全暈頭了?”
  衛浪雲笑著低聲道:“你老別生氣,大伯,小姪的意思,無非是叫他們退遠一點,先吃一陣烈火煙哨戰了,哪還會有其他含意?”
  田壽長道:“不錯,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恍然領悟,舒滄摸著下巴道:“哦,原來竟是這麼回事,那就難怪了……”
  一橫眼,田壽長道:“我們全像你啊,他娘的一肚子草!”
  漲紅了瞼,舒滄道:“你也不要自鳴得意 ”
  湊近了點,衛浪雲道:“二叔,發暗號吧?”
  點點頭,田壽長道:“大家注意了,只待我雙臂 舉,我們馬上往坡上撤,行動要快,別也沾上那陣子火雨的邊!”
  舒滄笑道:“你放心,老漢人雖然又老又胖,奔跑起來卻快得很!”
  已經沒心思再說笑了,田壽長突然兩臂高舉過頭,並連連揮動,十五丈外站立著的鳳嘯松等人不禁同時 怔, 怔之後,鳳嘯松遠遠大喝道:“田壽長,你想做什麼?”
  當然,田壽長是不會回答他了,雙臂未落,他已與衛浪雲、舒滄三個人飛快向山坡那邊掠去,背後,遠遠傳來鳳嘯松憤怒的吼叫道:“你們跑得掉麼?不知死活的東西……”
   邊起落如飛,舒滄一邊頭也不回的大喊:“去你娘的那條大腿……馬上你就曉得是哪個邪龜孫不知死活了……”
  後面,鳳嘯松的聲音變得模糊細微了,但卻聽得出其中無可掩藏的切齒與痛恨道:“……下令攻殺……寸草不留……通通給我宰淨……”
  於是,突然間,宛如大地在嘆息 般,響起了一陣不徐不緩的沉重皮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是對這皮鼓聲響的答覆,就在那種聽在人耳裡叫人的心直往下沉的皮鼓聲方才歇落的 剎,在四周的“紫凌宮”人馬展開攻撲前的 利,山坡上,驟而傳來一陣 陣的奇怪聲音:“砰 嗤嗤………”砰 嗤嗤……”,緊隨在這種怪聲之後,但見一團團圓球形黑色物體凌空飛越而過,而比這些黑球更快的,卻是漫天穿射向前的箭雨,那些箭的箭身特別粗,是純白色的,箭尾還噴著煙火, 溜溜疾速橫空飛掠,紅光閃閃,煙硝股股,蔚為奇觀!
  是的,黑球形的物體是“硫磺彈”,那漫天的箭雨,則是“白磷火箭”了!
  頓時,“轟隆”之聲夾雜著“噗嗤”怪響摻合成了一片,看吧,每一雙“白磷火箭”在撞地的瞬息立刻爆散,白磷飛灑,煙火迸濺,像 般白霧般迷漫籠罩,而“硫磺彈”適時碰炸,燐火助勢,眨眼烈焰四起,火光熊熊,形成了一片憤怒翻騰的火海!
  人影在奔掠、撲騰、翻滾、呼號,那種驚恐的吼叫,痛苦的哀鳴,急憤的喝罵,與散亂奔突的人群映合,使組成了 幅淒厲無比的圖畫!
  “硫磺彈”’及“白磷火箭”仍然不停的飛射而來,而且越來越急了,像是發射這些火器的人,恨不得一下子就將他們的敵對者全部埋葬在這一片火海之內!
  火器的發射不僅是對著下面的“紫凌宮”所屬,凡是四周每一個方向、角度,俱見火箭紛飛,焰彈飛舞, 一時濃煙騰升,硝磺之氣窒人呼吸,火龍滾滾,紅火舒卷,“紫凌宮”方面陣勢大亂,人擠人,人壓人,兵刃拋擲,武器滿地,有的人全身燃燒著蹦跳嘶叫,有的人則裹在一片濃煙中翻滾,有的盲目奔撞,有的四處瞎跑,場面之慘烈淒怖,簡直和火地獄 樣了!
  於是,很快的,“千里起焰球”又緊接著往四處飛射,而漫天的烈火,騰騰的煙硝,也就更猛更濃!
  田壽長、衛浪雲、舒滄三個人這時已掠上了坡地.在盈耳的“兜弩”彈射裡,火器凌空聲,與人們的叱喝聲中.古獨航大汗淋漓的迎了上來。
  猛拍古獨航肩膀,田壽長大贊道:“好,老弟,幹得好!”
  古獨航高聲道:“二叔,你老的“三十錦貂”弟兄們運用起這些火器來可真熟練,命中目標的成分幾乎百不失一了!”
  哈哈大笑,田壽長道:“還是你指揮得宜呀!”
  舒滄也痛快的道:“我操他二舅子,這一下叫他們狂!方才的一肚皮鳥氣可發洩了不少!”
  古獨航沉聲道:“這一下子,他們的損失恐怕就慘重了!”
  目光炯然回顧的衛浪雲忽然大聲道:“二叔,我們要準備突圍啦,對方業已有部分人衝過來了!”
  田壽長急忙注意,可不是,山坡四周,在一片煙火翻騰中,竟有幾十條人影有如大鳥穿掠般飛撲了過來!跟在這些人身後,亦有濛濛身影接踵衝至!
  猛一咬牙,田壽長叫道:“古老弟,吩咐炸裝備!”
  古獨航回頭高喝道:“弟兄們,點燃火藥!”
  剎那間,只聽得“轟”“轟”爆炸之聲盈耳不絕,山下的十幾處隱蔽地點立時煙火騰空,碎屑雜物四射紛飛,頓時整個山坡也被濃霧硝煙所迷漫了!
  面對田壽長,古獨航躬身道:“稟二爺,我們的裝備業已全部炸燬!”
  田壽長道:“會合的地點及突圍的要則全轉告他們啦?”
  古獨航頷首道:“全轉告了。”
  於是,田壽長立時振吭高吼,聲入雲霄,道:“孩子們,我們殺出去!”
   片震天的殺喊聲應合著田壽長的號令,像 條條出柙的猛虎, 百多名“花子幫”、“勿回島”、“蠍子”等方面的好漢已經 鼓作氣往山坡下衝去。
  這時,來自四周的“紫凌宮”所屬也迅速包抄上來,雙方的接觸是那麼快捷,只一剎眼,業已是拼殺慘烈,刀光交織了。
  鳳嘯松的身影自天而降,他直撲田壽長,此刻的鳳嘯松,已經失去了先前的雍容儒雅風範了,他的一襲寶藍長衫, 上面已有了幾處焦灼痕印,甚至連漆黑的頭髮也被燒焦了幾綹.如玉的面孔上沾著黑污,更難看了,就連他臉上的五官都因為過度的憤恨而變了形!
  鳳嘯松已經收起了他那只金骨玉柄大摺扇,現在,他已動用了他的正式兵器 “毒鳩拐”,那是一樣十分怪異的兵器,長有七尺,粗若鴨蛋,通體烏黑泛亮,糾結突錯,拐頭,便精雕著一雙其啄如鉤的鳩首,這只兵器,內行人只要打眼一看,便知道那拐頭雕刻著的鳩首上淬有奇毒!
  “大魔爪”飛揮暴起,田壽長大笑道:“姓鳳的,你還沒烤焦嗎?”
  身形閃電般旋轉,鳳嘯松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絕招一 “奪命十三拐”!
  田壽長迅速挪移,立還九十爪!
  鳳嘯松運拐如風,呼轟似浪涌波回,他切齒瞑目的叫道:“田壽長,你要為你的歹毒陰險付出代價!”
  忽左忽右,忽進忽退,田壽長的“大魔爪”掃絞截攔,邊道:“姓鳳的,你更不算好人!”
  在田壽長身側,“飛豹子”晏青率領他手下僅存的十名“三十錦貂”弟兄迎戰兩名紅帶子高手與三名黃帶子高手,形勢之間,卻已落於下風!
  那邊
  衛浪雲一個人在力敵著“紫凌宮”的“二護”“鐵獅”費立昌、“紅帶子”級好手“九頭鳥”元德香,及另一個“紅帶子” 手執一枚銀花輪盤形,四周嵌滿兵刃的兵器,這人滿臉橫肉,像貌猙獰,他,即乃“旋刀輪”司徒強!
  接近荒野路邊,古獨航與“一葦凌波”尹疆、“紅帶子”好手“大幡旗”赧邯兩人狠鬥著,古獨航果然功力精湛,竟然毫無敗像!
  在山坡上,舒滄的“鐵竹棍”獨自招呼那悍不畏死,矮壯如牛的“紫凌宮”“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與孫厚手下的五名“黃帶子”’ “雙飛問心槍”陳行、陳志,“白額狼”施非、“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紫凌宮”的六名“黃帶子”,算他叫 人包辦了!
  “花子幫”的長老及各級弟子們,亦和敵人幾名“藍帶子”級的好手與 幹“紫凌宮”的小角色殺成了一團,只見刀光映雪,銳風似嘯,鮮血濺灑,肉紛飛,嘶吼,呼號,喊叫,叱喝之聲混成 片,人追著人,刀口碰擊著刀口,腥紅的鮮血以各種不同的形狀在散揚,倒地的屍體便是以一些極其可怖的姿態橫著了……
  整個的鬥場形勢,對田壽長與衛浪雲他們這邊來說,乃是十分不利的,他們這邊除了有數幾個人可以撐住硬拼之外,其餘的全在眾寡懸殊的情態下落於劣勢,尤其是一般弟子的情況更糟,雖然“紫凌宮”’的八百餘名爪牙經過那一陣火器的轟擊之後,業已損折了 半左右的人手,但卻仍有四百人以上,如此 來,田壽長他們這方面的百名所屬.依舊是寡不敵眾,在四百多的敵人圍殺之下,已經逐漸崩潰了!
  田壽長本人,卻也不是鳳嘯松的對手,在田壽長的感覺中,鳳嘯松的武功之強,似乎比那齊剛又勝一籌,田壽長可以與鳳嘯松死拼一個長時間,但他心裡有數,拼到最後,吃虧的仍然是他,他與鳳嘯松比較,至少差了人家半籌的火候,高手相搏,就是一絲一毫也不能差,否則,便成為“差之毫釐,謬之幹裡”了。
  四周的情況,田壽長是看得十分明白的,越看明白.他就越覺不安,於是,在猛出七十爪後,他拉開嗓子大吼道:“孩兒們,快突圍呀,全挺在那裡想死絕麼?”
  鳳嘯松 邊快進疾攻, 邊冷冷的道:“你們離著全部死絕也差不遠了!”
  不理對方,田壽長吼道:“馬上突圍,不許戀戰,否則家法從事!”
  那邊,衛浪雲也大喊道:“大家聽見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他兩人一疊聲的催促下,四周浴血苦戰的“花子幫”“勿回島”“三十錦貂”的兒郎們只好咬牙奮力衝突,邊戰邊走,立刻,走的走,追的追,拼鬥的現場很快便冷清了許多!
  鳳嘯忪在加緊攻擊下,亦狠厲的大叫道:“在本宮所屬,給我追殺取回 個人頭,本宮魁重重有賞!”
  於是,奔逃的奔逃,追趕的追趕,叱喝叫吼,狼奔豕突,場面又亂又混,又慘又烈!
  回首四顧,衛浪雲發覺古獨航已打到遠處,連坡上的舒滄也不見了,這裡,除了他和田壽長、晏青之外,只有極少數自己這邊的人還在與對方捉對兒死拼,此處的戰況,業已自火熱變成了冷寂一一但卻更加酷厲了。
  這時
  “九頭鳥”元德香大笑道:“衛少主,這遭只怕你非得隨我們走一趟不可了。”
  雙錘翻飛流燦,呼轟洶湧,衛浪雲冷靜的道:“元老哥,也不一定哪……”
  突然倒旋,他掠過了“鐵獅”費立昌的十一次“獅頭刀”快斬,一個縱躍,反手一百二十錘將對方逼退!
  田壽長急促的語聲此刻傳來,道:“浪雲,你還不走?”
  衛浪雲快速擋開“旋刀輪”司徒強的攻擊,大聲道:“二叔你先走!”
  大吼一聲,田壽長奮力險避過鳳嘯松的三次煞著,怒叫道:“混帳,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與我磨蹭……”
  進退閃掠中,衛浪雲堅持道:“不,二叔先走,帶晏青 道!”
  狂笑 聲,鳳嘯鬆緊緊罩住了田壽長道:“少老弟,別客氣,你們全走不了!”
  衛浪雲冷冷的回答道:“你想證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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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舍已報恩a

  雙錘在衛浪雲的手裡滾動旋流,他抵擋著三名敵方高手的拼命攻撲,一邊慢慢向田壽長身側移,田壽長在汗灑如雨裡,再度厲吼:“浪雲你要氣死我?!”
  衛浪雲閃掠于于費立的“獅頭刀”,司徒強的“旋刀輪”.元德香的 雙鐵掌中間,他雙錘飛舞在縱橫的銀影中,倔強的叫:“二叔,我掩護你走!”
  田壽長正待再罵,鳳嘯松已突然加重了他的壓力一一幾乎這位“紫凌宮”的宮魁傾其全力了!
  “毒鳩拐”在 波波烏黑光華中縱掠翻彈.勁風如嘯,其威猛兇狠,像是能撥罔裂鼎,聲勢浩蕩雄渾,果然是 派宗師的手法!
  喘息著,田壽長竭力抵擋,“大魔爪”豁力招架,卻只有步步後退的份!
  突然間
  幾聲慘烈的號叫連串響起, 十名“三十錦貂”的僅存弟兄當場橫倒了四名,血染灰衣,手中的“勿回島”傳統兵刃“分水刀”全振出老遠!
  “飛豹子”晏青尖叱而起,刀光如雲,倏然飛流,三名敵人“藍帶子”級的角色中一個使三節棍的躲避不及,一下子便被削去了半個腦袋!
  那名“紅帶子” “十字劍手”越嘉粗矮的身形暴進,他那把特異的武器 形同十字,八刃俱利,四端尖銳,握把在十字中的傢伙猝旋,晏青的頭巾“格”的一聲被扯落下來,幸而他躲得快,否則天靈蓋便要開花!
  一名“三十錦貂”所屬探手射出“牛角旋”,當那宛如牛角般尖曲部閃耀著白光的鋼造利器呼嘯飛擊趙嘉的一剎,另一名“紅帶子”“紫蜘蛛”龍百祥長掠而來,他的“軟鋼鞭”一沉驀揮,“呃”的一聲已將這名“勿回島”的弟兄活生生砸橫七尺,骨折腰斷!
  氣急敗壞的田壽長一面盡力與鳳嘯松周旋,便厲吼道:“都是王八羔子……都是畜生……你們還不突圍,全都要在這裡死絕麼?”
  鳳嘯松一百九十九拐來自一百九十九個不同的方向,他大笑道:“看樣子各位是要如此的了……”
  衛浪雲嘶啞的叫:“二叔,再不走全走不掉了,快走,我替你們殿後!”
  在拐影中奔躍的田壽長喝叫道:“小畜生……我要生啖了你!”
  左右兩錘招架格打,同時擋開對方的一刀一輪,衛浪雲喊道:“二叔,你不走他們都不肯走……晏青和他的手下眼看便叫人通通擺平了!”
  大喝一聲,田壽長極力反攻,邊叫:“好 我算叫你這小畜生坑了,你可得跟上來!”
  衛浪雲急道:“當然,二叔……”
  這時
  鳳嘯松冷厲的指示他的所屬:“本宮弟兄全注意了,他們想逃。”
  在“毒鳩拐”的狂舞下,他又陰森的道:“我們開始用‘滴血戰法’!”
  一聽這“滴血戰法”,衛浪雲立即明白“紫凌宮”的人是想豁命換命了!在“紫凌宮”來說,這是他們一種最為狠酷又沒有人道的拼搏方式,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就在此刻,田壽長尖叱:“走!”
  鳳嘯松大吼,“毒鳩拐”揮展如千濤萬浪,呼聲攔截,同一時間,攻擊衛浪雲的元德香挺身暴進,掌影撞搗似巨杵鐵錘,而“鐵獅”費立昌揮其兵刃筆直自空洩落,司徒強亦貼地捲上!
  咬牙嗔目,衛浪雲倒射如虹,掠向乃叔那邊,在此瞬息,他的雙錘飛揚,以奇快的速度相互撞擊 “當”“當”“當”的碰撞聲就仿佛千百洪鐘大作一聲震響,令人們的耳膜幾為之震裂,就在這片急速無比的連續擊打聲中,團團銀芒立即流燦飛旋,四射蓬散,就像是千百烈陽在以難以言喻的快速回繞衝激!
  是的,這是“比日大雙錘”中的第一招“千陽罩魂”!
  團團鬥大的銀光宛若流星射彈,炫花了人眼,,余韻在嗡嗡,“鐵獅”費立昌已經悶哼著被砸滾了六步,滿口鮮血如泉,元德香也 個跟鬥翻了出去,“旋刀輪”司徒強最是幸運 只遭擦傷,但一邊面部早已血糊,慘不忍睹了!
  變化發生得快,但鳳嘯松的反應更快,他目光映血,猝然丟了田壽長和反掄“毒鳩拐”閃電般搗向衛浪雲,衛浪雲這時腿上舊傷因用力過度業已掙裂,加上他最為耗力的一招“千陽罩魂”甫始施展,連口氣都來不及喘,而鳳嘯松又是挾以如此精湛準利的攻勢撲至,衛浪雲的雙錘暴截業已不及,他拼命的躲過了對方的鳩首,卻仍吃拐身斜掃得摔出五步!
  鳳嘯松躍身而起,打算再折回攔截田壽長,口中邊叱道:“拿下了!”
  腰痛欲裂,頭暈目眩的衛浪雲在地下 個溜滾,右腕倏挫.右手錘的錘頭“呼”聲有如流星般也似飛擊鳳嘯松,銀芒燦耀裡,他狂笑:“這麼容易?”
  半空中的鳳嘯松勃然大怒, “毒鳩拐”忽然旋舞,“當”的 聲巨響,硬生生震開了那雙錘頭,但是,這只鬥大錘頭卻在一盪之下仿佛活的 樣又翻掠而來!
  鳳嘯松咬牙切齒的大罵,整個身體風車也似的“呼嚕”旋轉,在身子旋轉中,他的長拐狂掃猛揮,急點狠砸,眨眼間,只聽得叮咚 嚓的碎裂串響連成 片,這只飛旋彈射的錘頭竟在瞬息裡被擊得碎成塊塊!
  奮起力量,衛浪雲抖手又將僅剩的錘柄擲出,這時,斜刺裡人影暴閃,血流滿面的“旋刀輪”司徒強形同瘋虎般衝了過來,人尚未到,他的“旋刀輪”脫手飛出,有如一輪以極快速度轉回的月弧,在流燦,寒光中尖嘯著斬向衛浪雲!
  半臥半坐,衛浪雲的左手錘“呼”的撞出,準確無比的擊上了對方的“旋刀輪”“當”聲震響,“旋刀輪”斜斜飛起,而早已讓開了錘柄擲襲的鳳嘯松又再次似大鳥般飛臨頭頂!
  衛浪雲猛然側身“嗚”聲怪嘯,藍電掣掠,他的“旋頭鍘”已飛襲鳳嘯松!
  下撲的勢子不停,鳳嘯松拐沉驀翻,雄勁的力道,竟然一下子將射來的“旋頭鍘”砸為兩斷,激拋落地!
  此刻,一剎前才被磕開的“旋刀輪”居然又呼嘯著翩飛繞回,有如一團炫目的光環!
  大汗淋漓的衛浪雲尖吼著躍起, 手腕猛抖,他僅存的 柄銀錘頭再次電射而出,同 時間,最後 柄“旋頭鍘”也流光般飛襲司徒強!
  情況的演變是快速得不可言喻的,青藍汪汪的亮鍘,在急勁的飛旋下削掉司徒強一大片肩肉之前,衛浪雲早已擊開了對方的“旋刀輪”,而司徒強痛極滾跌的一剎,鳳嘯松的“毒鳩拐”也猛然將衛浪雲兜起半空,又重重的摔落!
  這 摔,差一點就令衛浪雲閉過氣去,他痛得幾乎連眼淚也掉了下來,咬牙強忍住那種難以負荷的苦楚,衛浪雲覺得內腑翻騰,血氣逆湧,整個身體就像要被炸開一樣,腦袋漲痛欲裂,嗡嗡直響。連一雙眼看出去都是暈花的了!
  人影閃處,四五柄雪亮的馬刀立即交叉擱上衛浪雲的脖頸。
  鳳嘯松喘了口氣,回頭一看,不禁又氣又恨,跺了跺腳,在衛浪雲阻擾他的片刻時間裡,田壽長與他“三十錦貂”的殘餘手下業已鴻飛冥冥,突圍而去了。
  一名紫袍大漢匆匆奔來,氣急敗壞的單膝落地稟報:“啟稟宮魁……費二護宮……他,不成啦……”
  汗污滿臉,黑痕斑斑的鳳嘯松不由怔了怔,他咬著牙道:“沒法救了?”
  那名大漢悲憤的道:“二護宮斷氣多時啦,隨我們來此的魏大夫方才為他檢視,說二護宮乃是被鈍重的物體連續狠擊致死,內臟破裂,骨骼盡碎一 宮魁,這是那姓衛的小子下的毒手啊……”
  喃喃的,鳳嘯松自語:“好,好一招‘比日大雙錘’的開山式……”
  紫袍大漢激動的叫:“宮魁,請下令活剝姓衛的野種為二護宮報仇!”
  鳳嘯松神色一沉,叱道:“這件事豈容你來置嚎?滾下去!”
  慌忙站起,這位紫袍大漢不敢再說什麼,垂著頭退下。
  躺在那裡的元德香正在接受一個肥頭肥腦的中年胖子搓揉活血,並連連向他嘴裡灌著一種乳白色液體,這位“紫凌宮”“紅帶子”級的強者面色煞白,嗆咳連連,顯然也受創不輕!
  一側“旋刀輪”司徒強亦由兩名手下扶坐著,他全身染血,形容猙獰可怖,另一個角色忙亂地在為臉肩處創傷敷藥,司徒強身子一抽一抽的,看樣子痛得相當狠。
  鳳嘯松是滿肚皮的火氣,他大叫道:“來人哪!”
  散在四周忙碌處理善後的“紫凌宮”所屬立即奔來了兩名頭目,這兩個人尚未站穩,鳳嘯松已怒喝道:“其餘的人呢?”
  兩名頭目中那個塌鼻子忙道:“回稟宮魁,其他的兄弟及各級大哥全去追擒‘勿回島’和‘花子幫’的遺孽了……”
  臉色陰沉下來,鳳嘯松厲聲道:“窮寇莫追,古之明訓,趕快發信號叫他們通通回來!”
  兩名頭目連連應是,迅速奔去,俄頃間,三只花旗火箭凌空升耀,爆起幾蓬鮮豔的彩焰光雨之後,又趨平靜……
  現在
  傷得暈暈沉沉,軟軟塌塌的衛浪雲業已清醒了很多,神智也恢復過來,他首先感覺到的便是架在脖頸上的那幾柄刀刃的涼森氣息,閃亮的刀身宛如在向他眨著冷眼,刀口緊緊按在喉嚨的表皮上,一股寒意仿佛直透進心窩了。
  緩慢地,鳳嘯松向他走近,俯下臉注視著他,低沉的開口道:“衛浪雲,你好本領!”
  衛浪雲咳了兩聲,沙啞的道:“比不上宮魁你……”
  鳳嘯松冷冷的道:“你知道方才我那一杖是可以置你死地,但我卻留下你……”
  苦澀的一笑,衛浪雲道:“老實說了吧,宮魁,你先前之所以沒有 杖敲死我,並非表示你心懷慈悲,更不是你老人家對我姓衛的有什麼特別的恩顧……說穿了,還不是你要以我為人質,藉以威脅“勿回島”及其盟幫就範?打個不大切實的比喻吧,這叫‘挾天子以令諸候’,你很明白,我雖不如天子之尊,但對本島及各路盟幫的影響力卻是很大的……”
  陰鷙的笑了,鳳嘯松頷首道:“好聰明的孩子,嗯,我就欣賞你這樣的年輕人,機警,勇猛,敢做敢為,直言無忌,好,很好……”
  頓了頓,他又道:“不錯,剛才我沒有殺死你,原因便全是如此,你已代我說了出來,而這也並非 樁見不得人的事,兩國交兵,就須各用其智,盡展手段,你對我們用途非常大,大到足以使我們獨霸江湖,主盟武林,大到能令我們獲得空前的擴張及利益,當然,這便須要你活著才行,你的屍體對我們就失去意義了,所以我留著你,不曾在可以解決你的時候解決你,這 點,我很高興我們彼此間全知道得很透徹一 ”
  衛浪雲疲乏的道:“我不會為你所利用的……”
  鳳嘯松十分有自信的道:“你會的,我們有很多法子使你答應為我們所用,何況,有些地方更無須取得你的合作,你的組織自將斟酌。”
  雙目如冰,鳳嘯松又接著道:“衛浪雲,說了這麼多,我希望你要明白你現有的處境和身分,你是我們的俘虜,在我們這裡,不要耍你‘勿問島’少島主的威風,這樣只會為你帶來更多的麻煩,更大的苦惱,我鳳嘯松可以待你如上賓,但我的手下就不大一樣,尤其是我不能整天守護著你……”
  衛浪雲哼了哼,道:“先別往好處想……我是不是你們俘虜要到了 ‘紫凌宮’以後才作數……在這之前,我會隨時設法脫走!”
  笑了笑,鳳嘯松道:“可以,只要你逃得掉 一 但我卻預先警告你,你傷了我好幾名好手,我的二護宮便死在你的手裡,我的屬下們對你十分痛恨,如若你逃不成被他們擒住,在送到我這裡之前,我擔心你就先會脫層皮了!”
  倔強的,衛浪雲道:“沒那麼簡單的事……”
  鳳嘯松又凜烈的道:“衛浪雲,你們先以詭計相騙,用烈焰硝火殺害我的人馬,又令我的好手損傷頗重,以我的 向習慣來說,你以及你的夥伴們會遭到極酷的報復,那將是一種非常痛苦的懲罰,比諸死亡更要可怖,但我卻暫時饒恕你,你必須明白我這樣做是如何勉強,或許我尚要冒著我手下暗中的埋怨不滿的危險,尚得承擔你今後的責任,種種件件,只盼你自己安份 點,不要徒取其辱,為我們雙方找不必要的煩惱,否則,就是你不識進退了。”
  衛浪雲恨恨的道:“現在說這些,未免還早了點吧!大宮魁,我跟不跟你們去‘紫凌宮’猶在未知數呢……”
  冷冷的,鳳嘯松道:“你會去的, 定的。”
  這時,那肥頭肥腦的胖子從旁邊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他向鳳嘯松吃力的施禮,尚未開口,鳳嘯松已問道:“魏先生,元德香傷勢有沒有危險?”
  姓魏的胖大夫忙道:“元老哥胸側挨了一記,兩脅各中了四五下,好在當時閃讓得快,將大部勁力消卸掉了,饒是如此,也震蕩了內腑,波動血氣,遭致不輕內傷,表面上的瘀血青腫倒不算什麼,大約休養個把月也就行了,宮魁,元老哥這次實在險哩,只要躲得慢一步,就必然五臟裂盡,骨折脈斷,當然就得完蛋,我方才一面檢視,一面替他捏把冷汗。”
  沉默了一下,鳳嘯松道:“二護宮 陣亡了?”
  抹了把腦門下的汗珠子,這魏大夫惶然道;“回稟宮魁,二護宮他……欸,我去急救的時候,他業已斷氣多時了,周身骨頭盡碎,肺腑全散,連七孔全流著血……”
  鳳嘯松煩躁的道:“好了,不用說了,你去問問看一般兄弟的傷亡情形,叫你帶的二十名學生盡力救治,務必要使傷亡減到最低數!”
  唯唯喏喏,魏大夫挪動臃腫身體走開了,此刻,從四面八方,已見有零零落落的人圍來!
  最先來到鳳嘯松前面的是六名“黃帶子”高手,他們的“帶頭”,形容粗獷身體壯實的“奉大拐”孫厚汗淋淋的喘息著稟告:“宮魁,我們無能,那花子頭跑掉了,他絕不戀戰,拉開腿去勢如飛,乖乖!別看他人老體胖,逃起命來卻竟那等快法,我弟兄幾個又追又截,費了好大勁也沒撈著他一根毛!”
  鳳嘯松目注“白額狼”施非軟軟垂著的左臂,那一張額頭上生了塊大白斑的長臉上早變了顏色,鳳嘯松厲聲道:“施非傷了?”
  咽了口唾沫,孫厚吶吶的道:“這……施非是在我們翻過這道山崗子,分布開截殺那花子頭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吃那老花子頭 暗算了的……宮魁,猶是大幸哩,施非反應快,滾得急,要不,那花子頭的‘鐵竹棍’恐怕就連他的腦袋也砸扁了……”
  重重一哼,鳳嘯松道:“舒滄可受了傷?”
  臉上一紅,孫厚窘迫的道:“回宮魁,老花頭逃得快,我們夠不上他,所以一 一”
  打斷了他的話,鳳嘯松面有慍色:“不用說了,全是一群飯桶!”
  孫厚有些下不來台,期期艾艾的申辨道:“宮魁,他先跑嘛,我們有什麼法子?圈又圈不住那老小子,他這是耍賴皮,我們一一”
  雙目一寒,鳳嘯松厲聲道:“你還有完沒完……”
  連忙垂下頭,孫厚噤若寒蟬般退了下去,鳳嘯松咆哮道:“還呆在那裡做什麼?施非去叫魏大夫治臂傷,其餘的人馬上去清點傷亡,處理善後!”
  當六名“黃帶子”急忙離開之後,遠處“ 葦凌波”尹疆,“大幡旗”郝邯兩人亦已氣喘吁吁的掠至,尹疆向鳳嘯松行禮之後,抹著汗道:“宮魁,有唇使命,那古獨航跑了!”
  鳳嘯松不快的道:“怎麼連你們也空手而回?”
  身材瘦長,臉容清 嚴肅的尹疆不由慚愧異常,他窘迫的道:“回宮魁,古獨航功力甚高,我和郝老四聯手相敵才堪堪扯個平手,他的輕身術不如意,但我 個人卻圈不住他,就這樣,我和郝老四連追連戰,步調無法 致,天色又暗,追了一段路便失去了他的蹤跡……”
  牛高馬大,滿臉橫肉的郝邯插口道:“但我們卻沿途擊殺了十數名“花子幫”的漏網小魚!”
  地下半躺著衛浪雲破口大罵:“強凌弱,卑鄙,你們怎麼不找厲害的鬥,專門朝些小角色下毒手?真正不要臉的到了極點!”
  雙眼怒瞪,郝邯怪叫道:“哇哈,我道誰膽敢如此放肆,原來竟是鼎鼎‘勿回島’少島主‘銀雷’衛浪雲呀,他娘的,你算厲害f,怎的卻厲害得瘟到這裡?活脫個翻過來的王八 樣?”
  衛浪雲夷然不懼的反唇相譏:“你也只不過是頭臃腫肥大卻癡呆無能的大狗熊而已,兩對一猶敵不過人家,你還有什麼卵用?乾脆回你師娘懷裡去吃奶吧!”
  頓時暴跑如雷,郝邯怒叫:“好雜種,老子活劈了你!”
  尹疆伸手將自己這位兄弟一攔,冷冷的道:“不用急,他如今業已成為階下之囚,還怕他能飛上天去?留著力氣慢慢折磨他吧!”
  鳳嘯松緩緩的道:“好了,你們去歇會吧,哦,尹帶頭,你這一級兄弟有兩個負了傷,元德香和司徒強!”
  吃了 驚,尹疆忙問:“傷得重麼?”
  鳳嘯松道:“還要不了命,連二護宮費立昌都完了!”
  神色變了變,尹疆咬牙問:“宮魁,是哪一個王八蛋下的毒手?”
  陰冷的一笑,鳳嘯松朝衛浪雲 努嘴,除了我們衛少島主,你想想誰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尹疆怨毒的盯視著衛浪雲,狠狠的道:“行,姓衛的,我們有帳算了,回到‘紫凌宮’,你等著慢慢享用我們給你的厚待吧!”
  冷沙沙的一笑,衛浪雲道:“我若含糊就是你的兒子!”
  大吼 聲,郝邯叫道:“王八蛋,老子這就先給你顏色看!”
  嗤之以鼻,衛浪雲不屑的道:“你試試!”
  氣得暴跳如雷,郝邯吼哮的道:“他娘的,你還仗著什麼在這裡賣狂?你這野種,老子要活拆了你!”
   揮手,鳳嘯松道: “不要吵,成什麼體統?不要……”
  尹疆拉住了郝邯,謹慎的道:“宮魁,那田壽長 可是也逃了?”
  鳳嘯松長長“嗯”了一聲,道:“他的運氣好,留下他的寶貝姪兒來頂數-----不過,衛浪雲的重要性更要超過那田壽長,如果衛浪雲抓在我們手裡,‘勿回島’及其 幹幫兇們便不敢輕舉妄動,要知道,姓衛的乃展履塵和田壽長兩人的唯 繼承者,他們非但對他愛惜勝過已子,更有一種感恩的成分在內, 衛浪雲是他兩個的拜兄之子,而衛浪雲的父親更是將展、田兩個一手提攜起來的人,姓衛的小子不啻是他們的命根子,無論何種情勢之下,他們也不會稍令衛浪雲受到委屈的,徹底的說,今天‘勿回島’妄想統一武林,主盟江湖,大多也是為了替衛浪雲鋪路,他們將來的一切,完全都是衛浪雲的……”
  笑了笑,衛浪雲道:“鳳宮魁,你倒是將我的過往經歷及未來出路摸得清清楚楚……”
  鳳嘯松道:“這又回到原先的那幾句話了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衛浪雲哼了 聲道:“也不過是說你們行姦探密的本事還不錯罷了!”
  叫了 聲,郝邯怒道:“小子你說話留神點!”
  衛浪雲淡淡的道:“滾你的蛋!”
  一咬牙,郝邯的語聲傳自唇縫:“好小子,我們是騎在驢背上讀唱本,走著瞧吧!”
  眉梢子一挑,衛浪雲道:“見識多了,朋友!”
  一把拉開郝邯,尹疆向他使個眼色,邊又朝鳳嘯松道:“宮魁,姓衛的本人既是如此關係重大,田壽長那老鬼為什麼又肯舍下他獨自逃之夭夭?”
  微微一笑,鳳嘯松道:“你錯了,尹帶頭,田壽長不是扔下他,是他死也不肯先逃,這可能便在 個“孝”字上吧,做姪子的哪有先行逃命,扔下叔父去拼老命殿後之理?衛浪雲寧死不退,更不願留下田壽長而先退,田壽長沒有辦法,只好自己突圍了,我想,照田壽長的如意算盤,可能認為他姪兒一身本事了得,大有希望出困,他也一定預料到就算衛浪雲萬一遭擒,生命亦不會發生問題,因為他知道衛浪雲落在我們手中的價值,基於上面的理由,這傢伙才勉強逃走的,他們兩人,一個有了失閃,總比一雙全陷住了要好,當然田壽長也心裡明白……”
  鳳嘯松正說到這裡,在沉沉的暮色中,靠山坡那邊突然響起了一片喧嘩驚嚷之聲,這位“紫凌宮”的宮魁不由雙眉微皺,陰森的道:“又是什麼事?”
  尹疆與郝邯回頭望去,只見一名“藍帶子”踉踉蹌蹌的奔了過來,這位仁兄滿身血跡,衣衫破碎,形狀好不狼狽!
  一個箭步搶了過去扶住來人,郝邯大聲道:“羅隆,發生了什麼事?”
  那羅隆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皮開肉綻,幾乎成了個血人,他大口大口喘息著,搖頭道:“我們……栽了……殘了……”
  鳳嘯松冷冷的道:“慢慢的說,怎麼回事?”
  歇息了一會,羅隆抽搐著道:“宮……宮魁……我們……三個人……帶頭……沈維堂,我……還有李秀三個……率領了二十……名弟兄……去追殺……‘花子幫’的三……三個‘紅包袱’長老……及……十數個‘花子幫’的角色……卻被他們……誘到……十裡外的……河濱……展開了拼鬥……”
  鳳嘯松緩緩的道:“後來呢?”
  艱辛的咽了口唾沫,羅隆吃力的道:“後……後來……我們……吃了大虧……雖然……我們也砍倒……對方六七個人……但……是我們的……二十名弟兄……無 生還……李秀當場戰死……連……沈帶頭沈維堂也受了重傷……我……亦差點回不來……”
  粗喝的呼吸著,鳳嘯松忍住心頭怒火,問道:“沈維堂呢?”
  羅隆虛弱的道:“回……回……宮魁……我已背著沈帶頭……回來了……他……他業已暈絕……過去了……”
  鳳嘯松暴烈的道:“那些‘花子幫’的人呢?”
  羅隆用力張嘴:“逃……早……逃了!”
  大吼 聲,鳳嘯松叫道:“都是草包,廢物,酒囊飯袋!你們是在哪處河濱拼殺的!”
   垂頭,羅隆半聲不響,業已暈迷過去!
  郝邯趕緊將他抱穩,邊苦笑道:“宮魁,羅隆暈過去了……”
  狠狠跺腳,鳳嘯松咆哮道:“給我弄走,別在我面前惹我生氣,不中用的東西!”
  當郝邯急忙抱走羅隆之後,尹疆不由又氣又怒的道:“真叫他們揀了便宜不成?宮魁,那幾個和沈維堂他們交手的‘花子幫’老家夥,我可以從他們的形狀上認出他們------宮裡的‘敵陣人物圖’上,全繪得有,那三個全是‘花子幫’‘紅包袱’的長老, 個是‘仙人杖’金泗,另外兩個乃‘天地雙戟’童吉、童祥,呸,這三條走狗……”
  沉默了片刻,鳳嘯松重重的道:“這也是我們失策!”
  尹疆一怔道:“我們失策?”
  鳳嘯松恨恨的道:“不錯,‘花子幫’‘紅包袱’級的長老,乃是他們最厲害的 流高手。所以,我們不該疏忽大意,只由 ‘藍帶子’三名率眾去追,當然他們 見追兵不強就會設法將之遠誘,予以反襲!”
  那裡,衛浪雲笑吟吟道:“說的是,以你們三名‘藍帶子’,竟然就敢去追殺‘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膽子也未免稍嫌大了點,他們吃虧乃是理所當然的事,老實說,若以力量相較,應該由那三名 ‘花子幫’長老回過來追你們三個‘藍帶子’才對……”
  眼 瞪,鳳嘯松叱道:“你住口!”
  尹疆立即道:“可要吩咐掌嘴.宮魁?”
  搖搖頭,鳳嘯松嘆了口氣:“算了,別在搞些麻煩出來了,這裡的事已經夠我傷腦筋的了……”
  左右 望,他又道: “奇怪.趙箭和龍百祥領著兩個‘藍帶子’去追田壽長那夥人了,怎的都尚未見回來?”
  衛浪雲又接口道:“可不得了哪, 只怕又是兇多吉少,栽了跟鬥啦……”
  鳳嘯松冷酷的說:“不要老是說風涼活,衛浪雲,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尹疆憤怒的道:“宮魁,依我就先給他 頓皮鞭子!”
  皺皺眉,鳳嘯松沒有回答,前面, 名頭目已快步臨近,鳳嘯松有些心驚肉跳的道:“又是什麼紕漏出了?”
  那頭目躬身道: “啟稟宮魁,奉命來向宮魁稟報戰果 ”
  籲了口氣,鳳嘯松道:“說吧。”
  清晰又平靜的,那名頭目道:“斬‘花子幫’敵眾四十餘名,‘蠍子’兩名,‘勿回島’所屬‘三十錦貂’五名,無一活口……”
  “嗯”了一聲,鳳嘯松問:“我們的損失呢?”
  那頭目遲疑了一下,低沉的道:“回稟宮魁,我們傷亡,呃,很重……”
  鳳嘯松冷冷的道:“不用諱言,直說了吧!”
  這名頭目咽了口唾沫,吃力的道:“我們有一百七十餘名弟兄死在烈火煙硝之中,另約兩百名受到輕重灼傷,戰死及受傷的有一百二十多名,失蹤的有七十多名……‘紅帶子’大哥傷了二位, ‘黃帶子’大哥傷了一位, ‘藍帶子’大哥最慘,死了兩名,重傷了兩名……”
  陰沉的,鳳嘯松道:“可恨……”
  忽然,衛浪雲又插了嘴:“這個報告不大實在……”
  憤怒的鳳嘯松道:“你什麼意思?”
  笑笑,衛浪雲道:“不要忘了,你們尚有兩名‘紅帶子’,兩名‘藍帶子’沒有回來,他們乃是去追我二叔及本島‘三十錦貂’幾名好手,嘖嘖,這一去追,怕他們也嘗不到什麼甜頭,很可能同樣灰頭土臉回來一 說不定還回不來,或者亦得賠上兩個,那樣,你們的傷亡人數就得再加上去才行,如今不能定案,如此一來,現在的報告是否便流於不實了呢?再說,死了一個‘二護宮’費立昌,為什麼不添上?”
  長長吸收了口氣,鳳嘯松道:“衛浪雲你幸災樂禍的太早,而且你的處境頗不適宜,因為這樣會為你帶來痛苦!”
  頓了頓,他又冷森的道:“不要緊,我的損失我會找回代價來,衛浪雲,這代價便在你身上!”
  衛浪雲大聲道:“別做夢!”
  一側,尹疆咬牙道:“姓衛的,你狠過頭了!”
  衛浪雲正待再給他頂回去,黑暗中,幾條人影已有如大鳥越空般長掠而至,身法好俊!
  目光一閃,尹疆喜悅的道:“宮魁他們回來了!”
  不錯,掠來的人是四個----“紫凌宮”的“紅帶子”“十字劍手”趙嘉,“紫蜘蛛”龍百祥及兩名“藍帶子”!
  鳳嘯鬆緊張的心情一松,大聲道:“趙嘉,是你們麼?”
  四個人齊齊躬身抱拳,趙嘉兇猛的面孔上淌著汗水,他沙啞的道:“宮魁,田壽長和他幾個手下溜掉了,但那姓晏的小子卻吃了我們掌傷,可惜未能擒住他!”
  “紫蜘蛛”龍百祥精悍的眉宇間帶著疲乏,他也道:“夜幕已降,行動較為困難,失慎之處,請宮魁恕宥。”
  嘆了口氣,鳳嘯松道;“罷了,能完整回來,我已認為不錯了。”
  怔了怔,龍百祥不解的道:“宮魁是指?”
  鳳嘯松沉重的道:“我們各路追殺的人馬損失頗大,方才,我和尹帶頭還擔心你們安危,幸而你們全回來了,我也放心啦!”抹了把汗,趙嘉道:“多謝宮魁關注,我們自會小心……”
  揮揮手,鳳嘯松道:“下令收兵啟程!”
  於是尹疆立即開始下達命令,準備清理妥當之後登程,頓時人影憧憧,匆忙來往,嘈雜叱叫與呻吟哀號之聲匯成一片,火把也一枝枝亮了起來,紅綠閃縮的火苗子隨風搖晃,“嘩啦”作響,黯赤的火光顯得有些陰沉暈騰,鬼氣森森,偶而映過剛才掩砌好的堆堆新墳及灘灘血跡,更是觸目心驚,特別有那麼 股子叫人寒栗的恐怖味道了……
   行疲倦又乏累的隊伍便步履蹣跚的迤邐渡過“大龍河”,火把的光輝在隊伍中間點點相映相綴,形同 條蜿蜒又加上緩滯的火龍!在一場狠厲慘烈的擒殺之後,無論勝負的哪 方,便往往是如此的了……衛浪雲便夾雜在這條火龍當中,亦步亦趨的往前走,當然,他早已被五花大綁捆的結實了……
  渡過“大龍河”,“紫凌宮”的大隊又繼續進行了三十餘裡,才在一處荒落的村莊外停下,這個莊子雖說地處偏野,只有三五十戶人家模樣,但於此等夜晚,卻竟戶戶燈火通明,窗門大開,莊子外,更早已有數十名紫袍大漢在列隊恭候他們了。
  “紫凌宮”方面的行動委實正確有效,計劃且更周詳,這座莊子要就與他們有特殊關連,要就全被他們包了下來,總之,每 戶都亮著燈火.開著窗門,非但如此,家家戶戶,都備齊了飲水飯食,鋪妥了被褥寢臥之處,更在幾個地方特別擺置大批藥物、淨布、清水等等治傷須用之物,各項準備既用詳,又仔細,當鳳嘯松的大隊 到,立即按序入莊,分別就位,進膳的進膳,用水的用水,受傷的治傷,尚有這幾十名漢子的接待與照拂. 切顯得井然有序,毫不紊亂,在迅速又規律的行動下.很快的便通通安頓下來鳳嘯松的居處乃在最大最寬敞的一戶人家裡,四合院的房子,住在中間的一幢裡,衛浪雲則被安置在右邊廂房內 仍然捆的緊緊的,且由兩名“紅帶子”終宵監守------“十字劍手”趙嘉與“大幡旗”郝邯!
  當一切歸向寂靜,業已是深夜 交三鼓啦。
  衛浪雲依在炕角上,全身上下被細牛皮索一圈又一圈的綁得像只粽子,他腰脅處仍然隱隱作痛,麻木不堪,腦袋裡也覺得暈沉鼓漲,重得往下墜,加上腿部舊傷宛如撕裂般連連抽搐,仿佛把顆心也扯得在抖了.又餓又渴,“紫凌宮”的人連滴水也不曾給他沾過唇呢……
  這種滋味,可是真難嘗,衛浪雲早已覺得腹飢如火,口口乾得苦發澀,再加上創傷的折磨,身體的疲乏,心情的惡劣,簡直就能咬碎了牙!
  土炕之前,是 張白木方桌,兩把躺椅,趙嘉與郝邯兩人便舒舒服服的斜臥在躺椅上,桌上置有灑肉熟菜,兩位仁兄一邊細聲交談,不時響起一陣笑響,邊順手拈肉喝酒.那情景,好不享受。
  實在有些受不住了,衛浪雲乾咳了 聲.暗啞的道:“餵,你們兩位……”
  側過身來,郝邯似笑非笑:“怎麼著?少島主!”
  衛浪雲舐舐唇,道:“二位,我雖說是俘虜,但也總是個人樣的人呢?何況對你們多少還有點利用價值?”
  郝邯眯著眼睛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衛浪雲道:“你們這簡直是在虐待我嘛,我受了傷,同樣的又累又飢又乏又渴,你們就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就只能乾瞪眼?這未免太失忠厚,至少,該給我點吃的喝的,澆澆心火……”
  三角眼突瞪,郝邯重重的道:“去你娘的,老實告訴你吧,老子們唯恐餓你不死,你不死,還給你吃喝?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又舐舐唇,衛浪雲道:“難道說,你們的宮魁沒好好交待你們照應我?”
  郝邯冷冷的道:“哼,說是說了,不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拼著叫宮魁責罵 頓,老子們也要好好整你一整。”
  衛浪雲暗啞的道:“這是何苦?”
  趙嘉接口道:“姓衛的,你倒狠,我們‘紅帶子’弟兄叫你傷了兩名,二護宮也吃你坑了,這筆血債,路上不好結算,等回到宮裡,你就會知道我們怎麼拾掇你,那種滋味,就不只是又累又飢又乏又渴可以比了!”
  衛浪雲低沉的道:“你們最好斟酌一下,否則,我一旦生出,你們兩條老命就有問題了!”
  “ ”的站起,郝邯怒道:“他娘的,你竟威脅我們?”
  趙嘉也冷冷的道:“小子,你死在臨頭猶不自知,還妄想‘生出’?歇著點吧,你這把骨頭,恐怕就要埋在‘紫凌宮’裡了。”
  郝邯切齒道:“老子這就先教訓你!”
  笑笑,衛浪雲道:“只要你敢動我一下,蠢狗熊,衛大少就大喊大叫,包管聲動屋瓦,音震四鄰,也自然會嚷醒你的宮魁,到了那時,我再看你的笑話!”
  雙目瞪得要吃人一樣,郝邯憤怒的道:“你叫,我讓你叫,我這就過來捏死你 ”
  一把拖住他,趙嘉低聲道:“不要開玩笑,郝老四,今天宮魁心情不太好,又累了,吵醒他,你我全吃不了,兜著走!”
  強忍著那股心頭火,郝邯悻悻的道:“我***受不了,這小子好跋扈!”
  趙嘉淡淡的道:“用不著和他生氣,整治他的時間多得很,你還怕以後沒有機會?哼,他會在宮裡待一段長的日子!”
  輕輕的,衛浪雲道:“你們要對付我,沒關係,我受著便是,但這之前多少總要給點什麼請我滋補滋補吧?業已有點吃不住勁啦!”
  郝邯夾了一大塊五香咸牛肉放進口裡咀嚼,更“唔”“唔”有聲的道:“少島主,你他媽就看著我們吃吧!”
  嘆了口氣,衛浪雲道:“我買,如何?”
  趙嘉橫了一眼,冷冷的道:“留著你那幾個臭錢吧,我們才不稀罕!”
  重新坐下架起二郎腿,郝邯不屑的道:“竟還想用銀子來買我們呢,他娘的瞎了眼!”
  衛浪雲無可奈何的移動了 下身子,道:“二位,好吧,我不要吃的,不要喝的,任由你們欺侮便是,但咱們可以聊聊天麼?”
  喝喝酒,更津津有味舐砸著嘴巴,郝邯道:“和你有什麼好聊的!”
  衛浪雲道:“為什麼你們這 次全是徒步,你們的馬匹呢?莫非你們窮得連坐騎也沒有?”
  輕蔑的一笑,郝邯道:“蠢東西!”
  接著,他又得意的道:“好叫你們知道我們的厲害,哼哼,我們要去圍襲你們,最重要的便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要做到這一點,首先便保持絕對的行動秘密,求快,更得求他娘不露痕跡,你想想,這還能騎馬麼?我們有八九百人之眾,全騎上馬,這一奔騰起來豈不有若萬鼓齊擂,大地動搖?媽的,如此 來早就驚動你們了,你們一旦發現強敵迫臨,當然便立加準備,我們跟著就將遭到較大損害,為了攻你們個不防不備,我們自然就得保持靜默,所以.我們的馬匹全騎到這裡便栓下了,大家都徒步疾進三十裡,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你們圍了個倉皇失措,莫名其妙!嘿嘿,姓衛的,你現在可知道我們的狠處了?
  笑了笑,衛浪雲道:“果然精妙,佩服佩服。”
  郝邯又啃著 只燒雞腿,邊道:“你們‘勿回島’狠慣了’.自以為勇冠天下,智謀無雙,其實全是些井底之蛙,狗屁不如,就以我們‘紫凌宮’來說吧,根本沒有把你們放在眼裡.大家一較量,哈哈,你們可敗得 塌糊塗?”
  衛浪雲搖頭道:“不見得,今天這 仗,你們的損失比我們嚴重得多!”
  “呸”了 聲,郝邯道:“扯你娘的蛋,不用管誰折的人馬多,只要看哪 邊殺得雞飛狗跳,姓衛的,你們若是強. 幹嘛全軍潰散,逃得怕爹娘少生兩條腿?”
  衛浪雲正色道:“我們不是‘逃’是突圍,你們人多,我們人少,兩邊相差太懸殊,我們當然不做無謂犧牲,能夠保持力量轉移陣地為什麼不幹?”
  哼了哼,郝邯道:“別說得那麼動聽,你們打了‘皇鼎堡’ 個措手不及,以為對我們也可以如法泡製?錯了,我們不似‘皇鼎堡’那些傢伙一樣無能,我們有的是頭腦,有的是力量,你們‘勿回島’就不用想扳得動我們!”
  點點頭.衛浪雲道:“說真話,比起‘皇鼎堡’來,你們‘紫凌宮’確是要高明上那麼 點,雖也不多,但業已足夠吃 份了!”
  受用的“嗯”了 聲,郝邯道:“娘的,從見面直到如今,就只這幾句話還中聽點,看樣子,你的腦筋已清楚了些…”
  衛浪雲道:“人到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咽了口唾沫,衛浪雲道:“現在,可以給我喝口茶吧?”
  搖搖頭,郝邯不為所動!
  “聊天是聊天,小子,想拉交情藉此弄吃弄喝,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沒那個話!”
  趙嘉沉沉的道:“‘勿回島’大約傳統的就是這一套,使刀耍賴加上皮厚如牆!”
  衛浪雲抗議道:“餵,不給就不給,何必出口傷人?我沒出息,我島上的人卻未曾和我一樣沒出息呀!”
  冷冷的,趙嘉道:“一丘之貉,還好得到哪裡去!”
  衛浪雲聳聳肩,無可奈何的道:“隨你說吧,反正眼前我受製於人,有氣難洩,有冤難伸,再大的不甘,也無皮可調!”
  郝邯譏誚的道:“你總算還沒喝醉!”
  衛浪雲苦笑道:“茶沒撈上一口,哪來酒喝?二位實在太過火了點……”
  臉一沉,趙嘉道:“小子,沒剝了你,是你祖上有德,還想奢求什麼?別不知進退,不識好歹,否則,你可是自找罪受!”
  在衛浪雲故意和他們扯聊攀談的當兒,早已暗裡在手十指關節的猛攻中,自腕部黏貼的假皮裡彈出了那兩根幼細的卻堅韌的小小鋼鋸來,他一面在和這兩名“紅帶子”說話,一邊就小心翼翼的暗施手腳,用那兩根鋼鋸切割縛在手碗部分的牛皮索,經過這一陣時間,他業已將綁住雙手的牛皮索全割斷了。
  這就是衛浪雲的聰明機警之處,他深知人的天性,你越面對面,大大方方的談笑自若,人家便越不曾想到你在弄鬼,反之,你如偷偷摸摸,掩掩縮縮,甚至悶不吭聲,才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他故意沒話找話說,更且嘻笑怒罵,冷嘲熱諷隨之,激得對方一會冒火,一會生氣,一會咬牙,一會自得,使對方的情緒混亂,注意力不能集中他的行動,便就更形順利了……
  現在,他連肘彎的束縛亦已解脫……
  兩名“紅帶子”仁兄大約已經吃飽喝足,臉上都流露出倦乏之色來,趙嘉抹了抹嘴,向他的夥伴道:“郝老四,我哥倆輪流睡 會吧,你先還是我先?”
  郝邯打了個哈欠,看著躺在炕角的衛浪雲,低聲道:“沒關係吧?”
  冷冷一笑,趙嘉道:“你也真是杞人憂天,越搞膽子越小了,有什麼關係!姓衛的五花大綁,身上帶傷,且又在我們重兵遍布好手圍的中間,他還能飛上天去!何況,我們兩個還有 個睜大了眼盯著他呢!”
  點點頭,郝邯道:“有道理,我們兩個便分開來睡他一覺吧,娘的,這幾天可真折騰得不輕,連骨頭都軟了!”
  趙嘉道:“你先睡還是我先睡?”
  略一猶豫,郝邯笑道:“娘的,你提的議,我不好拔你的頭籌,還是你先睡吧。”
  仰身躺下,趙嘉閉上眼睛:“我睡一個時辰你就叫醒我,然後,你再睡一個時辰……”
  郝邯道: “就這樣說,等我睡起來,約莫天已亮了……”
  含混的“嗯”的 聲,趙嘉轉過身去,不 會,已經鼾聲大作了……
  又是無聊,又是疲倦的連連打了個哈欠,郝邯瞪著炕上的衛浪雲,氣恨恨的罵道:“都是你這小子害的,若不是為了監守你,我哥倆何用受這等的罪?早和別人 樣尋好夢去了!”
  衛浪雲暗裡搓活血脈,邊陪笑道:“你們不也睡上 覺,我向你保證,決不逃跑……”
  哼了哼,郝邯道:“扯你的娘蛋,你保證!你的保證半文大錢不值,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會來上你這個邪當!”
  嘆息 聲,衛浪雲道:“你太不信任我……”
  郝邯眼皮 翻道:“娘的,信任你倒不如拿根繩子吊頸來得乾脆!”
  聳聳肩,衛浪雲道:“這樣說,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啦……”
  沒好氣的閉上眼,郝邯咕嘀著:“投機?小舅子才和你談得投機……”
  於是,房中又靜了下來,一燈暈黃中,只有趙嘉的 聲規律而有節奏的抑揚頓挫著,郝邯顯然是十分困倦了,但他卻咬牙硬撐,一會閉上眼睛打磕睡, 一會又突然緊張的睜開眼查看炕上衛浪雲的情形,就這樣,時間緩緩的過去了,長夜寂寞萬籟無聲,這種氣氛,可真叫枯燥……
  衛浪雲也輕輕合上眼,但是,他不只就是合上了眼而已,其他一切活動非但未見靜止,反而更加積極了!他的手由臂部伸展至踝處,開始彎縮著背割切腳上的束縛,他的眼睛自僅留 絲的眼皮隙縫中注意著兩名看守的動態,他的腦子在迅速轉著主意,心也在加速跳動……
  房中監守他的這兩名“紅帶子”,俱有 身相當了得的功夫,這 點乃是衛浪雲所清楚的,不過.他也同樣清楚,這兩位仁兄的智慧可與他們外表的功夫不成比例一 這並非指他兩人愚蠢,只是.顯然這兩位“紅帶子”的警覺性不夠高,而且,過份的自信自滿與疏忽了……
  如今, 衛浪雲身上的束縛等於盡已解除 他已經切斷了那些捆綁他的牛皮索,只是為了不今對方生疑,他仍然使那些綁著他的牛皮索照原狀綁在他身上各個部分,其實只要他稍微一揮,便可全拋脫了!
  躺椅上
  郝邯又沉重倦澀的睜開眼望了衛浪雲一下,然後,他喉嚨里伊唔了幾句, 也不知在說什麼,重又困極睡去。
  衛浪雲心裡左一遍右 遍的琢磨逃脫方法,他覺得有些緊張,因為,他如今腰協部位的痛苦仍未稍減,反而更形麻木生硬,他曉得這是瘀血腫漲未曾消除的原因,好在未曾傷筋動骨,還不至於太過嚴重,但是,眼前卻影響了他的行動,更甚者.腿上的劍傷傷口早裂.現在雖已不再流血.可是那種抽心似的痛楚卻相當吃不消,幾乎挪挪腿都受不了,每次牽動傷處, 條腿的肌肉會像撕裂了 般,那火辣辣的刺痛就似乎直到骨縫裡了……
  咽了口唾沫,他已悄然端詳著對面的兩名“紅帶子”,不禁眉頭輕皺,如果要想不驚動他們,恐怕很不容易,但若驚動了,不管以他本身目前的力量能否將這兩人收拾得了,聲響一傳,則歇臥四周的敵人勢必大批湧到,將之團團圍住,正如那趙嘉所言,如今他所處的地方可不是人家“重兵所布,好手環伺”的中間?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就會使他自己身陷重圍,插翅難飛了……
  衛浪雲在估量,最好,能有一種法子,可以把這兩個寸步不離,堅守自己的“紅帶子”先不動聲色的放倒,然後,他要出困就方便多了……
  但是,想什麼法子才可以達成這個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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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舍已報恩b

  嘆了口氣,衛浪雲不禁興起有些窩囊的感覺,這一次到中土來,他可真些流年不利了,非但促提引發了這場武林中的火併,自己更是接二連三的栽跟鬥 先是受困於“鐵血會”、“皇鼎堡”,繼則險些叫“六順樓”的人押將回去,這一遭,欸,又失陷在“紫凌宮”手裡,可不叫人心頭叫冤叫屈,堂堂的“勿回島”少主呢……
  當然啦,每一次的閃失陷落都是那麼鬼差神使,欲避無方,又全在強敵本身有所不便的情形之下造成,但卻總不是那麼回事,雖然,前幾次全賴他自己的智謀與機警脫了困,類似這種經驗,他卻不願多嘗試,一個人再是有名有威,跟鬥栽多了也就連帶上了意態萎靡了……
  欸,這些日運道真差,衛浪雲又不禁嘆了口氣。
  撇開了煩亂的心情,他再度開始深思熟慮 該怎麼樣放倒跟前的兩名“紅帶子”然後脫困呢?這個法子可得保無萬一才行,因為他只有試一次的機會,一旦砸了,就也滿砸……
  沉吟著,衛浪雲眉頭全緊,絞結起來。
  突然
  他一咬牙,也罷,不用想那些繁複又兜圈子的法兒了,乾脆,就用那最簡單最直接的一種方法吧!
  於是,他將那條受了傷的腿猛抽緊 停止流血才一會的傷口經這一扯,又告破裂,大量的鮮血又泉湧而出,剎時便浸透褲管,淌到土炕的墊褥上染成猩紅的一大片!
  忍住那種錐心般的撕裂痛苦,衛浪雲故意呻吟出聲,“伙計……伙計……不好了……”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 低到半朦朧中的郝邯可以聽到,但酣睡裡的趙嘉卻不易聞及的程度……
  驀地一震,郝邯自睡夢中驚醒,他“ ”的跳起,睜著那雙充滿血絲的迷朦眼睛,緊張的瞪著衛浪雲。
  趙嘉夢語著,又側過一面繼續睡去。
  衛浪雲苦著臉道:“伙計,我慘啦……”
  拿起桌上的涼茶,對著壺嘴“咕嚕”灌了一氣,用力搖搖頭,郝邯這才清醒過來,他走近炕前,低叱道:“你叫你娘的什麼喪。擾人清夢!”
  衛浪雲朝著傷腿努努嘴,哼哼唧唧的道:“我才翻身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將腿上傷口繃裂了,血流不止,痛得連心全軟了……”
  本能的,郝邯俯下身向前檢視,一見那灘鮮血,他不禁抽了抽鼻子,喃喃咒罵著:“簡直是找麻煩嘛,什麼時候不掙裂傷口,偏偏在這節骨眼!媽的,人家全睡覺了,現在找誰去!哪 個也累了好幾天啦,這不是在你的‘勿回島’上,沒有那麼多等著侍候大爺的 ”
  衛浪雲的動作快得出奇,就在郝邯俯過身來察看他的傷口的一剎,他雙手同出,暴點對方“殘穴”與“暈穴”!
  一個是距離太近,一個是大出意外,等到郝邯發覺有變,業已來不及躲閃了,他慌忙拋身橫臂,“噗”聲,悶響攔住了截向自己“殘穴”之手,但是,指向“暈穴”的這 記卻未招架過去,只見他“吭”了一聲,魁梧的身體立即軟軟倒下!
  咬牙眩目,衛浪雲毫不稍遲的撲向尚在躺椅上的趙嘉,這位“十字劍手”剛被驚醒睡眼朦朧,神智暈暈,還沒有搞清是怎麼回事,衛浪雲的手指已同樣點向了他的“殘穴”及“暈穴”!
  鬥然的醒悟中,趙喜急促的翻滾向側,兩腿連往前蹬,衛浪雲如影隨形,緊接跟進,倏出八十六指,指指相連,銳風破空!
  於是,趙嘉在拼命躲過八十五指之後,終於被八十六指截中了身上“暈穴”,他四肢一抖,隨即暈厥過去!
  在方才這瞬息的搏鬥過程裡.業已帶出了聲音一 一躺椅翻倒,及軀體移動時的異響,很快的.有人走近門外,輕輕的問:“趙大哥,趙大哥.有事麼?”
  衛浪雲心腔狂跳,冷汁涔涔.卻還得裝出一副大刺刺.又滿不在乎的聲調,有些不耐煩的叱道:“媽的,老趙睡迷糊了,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還嚇我 跳哩,有什麼事?瞎緊張 通!”
  門外那人回應 聲,又緩緩走了開去,衛浪雲傾耳聆聽了片刻,這才籲了口氣,抹著冷汗!
  “好險……”
  他回頭望瞭望暈絕過去的這兩位“紅帶子”敵人,略一猶豫,決定放過他們 這是 種真正武士作風,不傷害業已失去抵抗力的人,縱然他是多麼想廢掉他們!掙扎了 下,衛浪雲小心的啟門,他先由門縫中朝外窺探,屋簷那邊有兩名守衛,院子裡也有幾條黑影來往巡戈,晤,難辦!
  考慮了 下,他伸手插進頭髮裡摸索,然後,猛的扯下一根比頭髮粗上好幾倍的線狀物來一 那是二叔田壽長所創的,獨門玩意“青磷線”,量好了地形,用力在門板上一擦,馬上抖手朝院落的 角拋出,黑暗中,但見一溜青綠的螢光橫空,隨即爆出 團綠綠的光焰,在院落的角偶處浮動跳閃,飄來飄去!
  這團黃綠綠的,帶著一股陰慘詭異意味的火焰突然出現,立時便將院中的守衛哨卡吸引了,他們匆匆轉了過去,邊壓著嗓門雜亂的驚呼!
  “鬼火,是鬼火!”
  “真是邪門兒,這裡又不是墳場亂葬崗,哪來的鬼火?”
  “留點心,別是什麼歪門道……”
  就在這些守衛圍過去的這一剎,衛浪雲已悄然閃出門外,又急又快又輕便的一股煙霧般掠向了黑暗裡。
  他一出這座四合院,便朝荒野裡走,順著村外方向狂奔,他咬牙瞪眼的忍受著身體上的痛苦,踉踉蹌蹌只顧往前跑,一腳高一腳低不說,還栽了好幾個跟鬥,但這些他全不管了,初出牢籠後的振奮支持著他,只要他能脫離敵方的追搜,他是再受罪也甘願,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啊……
  在黑暗的荒野中,他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栽倒了好幾次,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才在一道土崗前的流溪邊倒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嗆咳得幾乎連肺都震裂,連嗓子全扯出血來了……
  腦袋是那麼沉重暈眩,心臟跳動得那麼劇烈 像要蹦出口腔外一樣,喉嚨裡更乾燥苦澀得宛如燒著一把火,衛浪雲難受極了,他僕倒在那裡,粗濁的喘籲著,兩眼望出去全是一片迷濛!
  就那麼突然,土崗子下的暗影裡,兩條人影分左右飛掠而至,一下子就到了衛浪雲的身子兩側!
  全身一冷,衛浪雲猛的抬頭 他已準備最後一拼 但是,就在雙方一打照面間,彼此俱不由失聲“啊”了出來!
  這兩位不速之客,敢情正是受命前往“鐵血會”總壇替衛浪雲取回兵刃馬匹來的“花子幫”兩位長老 “青龍冠”楊宗及“怪魔翁”段凡!,一種罕有的寬慰感與親切感浸潤著衛浪雲的意念,他高興極了,也振奮極了,緊張的情緒立時鬆懈,他長長吸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又躺了下去!
  “青龍冠”楊宗與“怪魔翁”段凡似也大出意外,驚喜交集,他們懷著和衛浪雲同樣的感受互相望著,又一齊笑了起來。
  蹲下身,楊宗那張布滿風霜世故的寬大臉膛上是一片無比的喜悅之色,他又是欣慰,又是關懷道:“是你,少主!”
  喘著,衛浪雲吃力的笑著道:“天爺,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楊宗笑道:“上天保佑少主平安出困,實令人欣喜莫名,也替我們哥倆省掉了好大的麻煩!”
  抬起頭,衛浪雲咽著口水道:“怎……麼麼說?”
  楊宗輕輕的道:“少主,你不曉得,當我們兩人趕到‘不留亭’的時候業已晚了 步,你們與‘紫凌宮’之戰已經結束了,我兩個沒見著我方一個活人,除了‘紫凌宮’的所屬遍布四周外,就只剩一片浩劫後的慘怖景象及滿地狼藉的遺屍,但是,我們卻發現了少主你被敵方 所虜,當時,我們再三考慮過該不該上前救少主你出困,但忖度情勢,又無可下手,鳳嘯松這廝便在當場,更有他們十名‘紅帶子’及‘藍帶子’,好手巡逡左右,如若我們貿然行動,實在毫無把握,更怕一個不巧,弄得連我們一起賠上,這非但太沒代價,也失去意義了……”
  頓了頓,他又道:“但我們又不能任由對方虜俘少主你去而袖手旁觀,是而我和段凡匆匆商議之後,便一直隱伏暗處監視他們的行動,更與段凡尾隨而來,可是‘紫凌宮’方面警衛森嚴,防守嚴密,少主你又被人囚在莊子中間,和鳳嘯松在 起,這就越發增加困難,使我們感到束手無策了,在少主出現之前,我們還在焦急的商量如何設法援救少主出困呢……”
  “怪魔翁”段凡低沉的道:“我們正在打算,實在無計可施之後便硬幹一場之時,竟像奇蹟出現 樣,少主卻自己脫困而來!”
  衛浪雲較弱的道:“謝謝二位了,幸虧二位未曾硬幹,否則,對方高手成群,重兵密布,只怕你們 旦衝進,非僅救不了我,連二位也得 起坑上!”
  楊宗苦笑道:“若最後實在想不出好法子,我們也只好如此了,要不,少主有難而我們尚且猶豫不前,這個罪名誰也承當不起,日後我們龍頭怪罪下來,我哥倆就全別想混下去……”
  舐舐唇,衛浪雲艱辛的道:“這怎怪你們?形勢不允許呀……”
  楊宗道:“可是,我們龍頭便不會如是想了……其他的人也不會如是想了!”
  當然,楊宗說得也是實情,衛浪雲身份重要,可以說系成敗之關鍵,尤其他是“勿回島”異日大統的繼承者,對於整個局勢有絕對的影響,如果他失手陷敵,有自己屬下或結盟者遇上而退縮不前未曾加以援手的話,這個遇上的人所將受到的懲罰乃是可以想見的,其中,恐怕不會有什麼道理可以申辯……
  嘆息一聲,衛浪雲道:“江湖上的環境,就是這樣難混了……”
  楊宗真摯的道:“少主能恕宥我們至今尚未行動的苦衷,實令我們感愧……”
  支撐著坐了起來,衛浪雲道:“這裡,隔那村子有多遠!”
  楊宗估量了 下,道:“約有三四裡路吧。”
  吃了一驚、衛浪雲道:“什麼?才只有三四裡路?天爺,我拼命跑了這大 陣,才跑出三四裡路?”
  微微笑了,段凡道:“少主身負數傷,精神緊張,心情焦惶急迫,加以天黑如墨,對此地形又不熟悉,於荒野中奔跑難辨,實際的情形和本身的感覺往往就有很大的差別了,很多人全會是這樣的……”
  楊宗亦笑道:“少主一定是冤枉兜了不少圈子,可能少主以為業已奔行老遠了,其實卻仍在附近的範圍裡來回跑著呢?”
  輕輕拍了拍腦門,衛浪雲苦笑道:“我真這麼緊張?好像見了鬼 樣……不經二位這 說,我還幾乎懷疑他們布了奇門八卦陣,把我迷失在其中……”
  籲了口氣,他又道:“老實說,我確實很焦惶急迫,一心 意全想著如何逃出他們追搜圍截,別的什麼也沒有考慮到,那就好像發了狂似的,拼老命往前跑,儘量奔向茫茫的黑暗中……你二位知道,在眼前的局面裡,我個人的責任是如何重大,我不能為了我一個人的關係而牽連全盤局勢,使我們整個行動陷入困窘之境,這裡面尚包含有多少人命,多少理想、希望,多少壯志雄心……所以,我什麼都不顧了,只知道跑,跑 跑,因為我明白, 旦再被對方截回,則 切計劃俱成泡影,我的罪孽也就更深重了!”
  嚴肅的點頭,楊宗道:“少主說得有理,從這 翻話裡,更可看出少主那種為成全大我而甘犧牲小我的崇高胸襟,那種慷慨又浩然的心性……”
  衛浪雲搖頭道:“楊長老,你也別把我捧得這麼高,說穿了,也就只是為了不使大夥因我一個人作難而已,別的,哪談得上?”
  這時,段凡道:“少主,我替你推拿一番可好?”
  衛浪雲坦率的道:“好極了,希望不太麻煩長老。”
  段凡道:“哪裡話!”
  說著,他坐到衛浪雲身後,開始以熟練利落的手法來為衛浪雲推拿搓揉,活血松筋……
  舒適的微合上眼,衛浪雲享受這種此道高手給予的肌體上的撫慰與治療,他經過方才 陣亡命奔跑,幾乎連骨頭架子全散啦……
  楊宗忽然又問:“少主,你的腿在流血,可是舊傷又裂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是的,我就是故意掙裂了傷口,令它流血,才誘使看守的人過來俯身察視,然後出手弄倒了他們,欸,苦肉計,可痛煞死了,這一路折騰,大約又把傷口弄得嚴重多了……”
  楊宗道:“真苦了少主 ,段凡,等會用金創藥為少主仔細抹敷了一下,別叫傷處再惡化下去!”
  段凡笑道:“放心,錯不了,我的金創藥便是上好材料調製而成!”
  衛浪雲道:“多謝了。”
  他又“啊”了一聲,笑道:“我真糊塗,竟忘了問問二位長老 件最重要的事 ”
  楊宗低聲道:“少主要問的,可是我們是不完成使命,將少主兵刃馬匹等物取回的這件事?”
  衛浪雲連連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事一 ”
  楊宗平靜的道:“少主放心,東西業已完全取回,一樣不少,少主坐騎亦已牽領而來,如今全在那邊土崗下的一處凹窪之內。”
  十分振奮的笑了,衛浪雲道:“都沒什麼損傷吧?”
  搖搖頭,楊宗道:“一切完好無損,我們已經詳加檢視過,那太叔上君也如約交回‘鐵血會’的手裡了。”
  背後,段凡道:“交不交給他們也差不多一個情形,少主,‘鐵血會’自此是冰消瓦解,他們的精英盡失,從眾零散,不可能再有什麼另起爐灶的希望,況且太叔本人更如同廢物一個,難以有所作為……”
  楊宗接口道:“交換情形非常簡單,中間未生波折,想他們亦自知缺乏力量可為陰謀的行動做後援了……。‘鐵血會’方面的人一個個,面色沉重,神情沮喪,連說起話來也都是那樣的有氣無力,一派敗兵殘勇,已近暮境的情狀……”
  衛浪雲道:“也難怪,換了誰遇到這種情形,只怕也撐不起豪興來了,那種滋味,可以想像不會好受……”
  楊宗低沉的道:“尤其是‘鐵血會’的瓢把子太叔上君,模樣就更頹唐萎靡了,簡直消沉憔悴得似個八十歲的風燭老翁……”
  十八、退走翠竹軒
  望著沉沉的黑暗,衛浪雲悠悠的道:“太叔上君這 次所遭到的打擊恐怕是他有生以來最沉重的了,基業,力量,聲望,加上他本身的技藝所能,全部付諸東流,俱成泡影,他的傷痛之情乃是可以想見的,也叫慘了……”
  楊宗緩緩的道:“只怪他的眼光太短,看法不夠正確。”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他選錯了位,他不該依附‘皇鼎堡’的,如果他和我們站在 起,情形便全兩樣了。”
  楊宗道:“這個人太過現實 一聽說‘皇鼎堡’預先付了部分代價!”
  衛浪雲道:“是的,但太叔上君卻不知道,這點點代價比諸將來的收穫實在太微小了 一 假如他跟著我們的話!”
  同意的微微俯首,楊宗道:“我深有此感,況且,這點代價又怎能和他們慘重的犧牲相比擬!”
  這時段凡已為衛浪雲推拿竣事,接著,他自懷內取出一包藥物,用手巾蘸著溪水,替衛浪雲洗淨上藥。
  每在段凡接觸到衛浪雲的傷口時,那種痛苦令人痙孿的,嫩細的,遭到破壞的肌肉組織是那麼不慣於稍微的撥斥與刺激,就輕輕的一點,也夠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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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退走翠竹軒

  望著沉沉的黑暗,衛浪雲悠悠的道:“太叔上君這 次所遭到的打擊恐怕是他有生以來最沉重的了,基業,力量,聲望,加上他本身的技藝所能,全部付諸東流,俱成泡影,他的傷痛之情乃是可以想見的,也叫慘了……”
  楊宗緩緩的道:“只怪他的眼光太短,看法不夠正確。”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他選錯了位,他不該依附‘皇鼎堡’的,如果他和我們站在 起,情形便全兩樣了。”
  楊宗道:“這個人太過現實 一聽說‘皇鼎堡’預先付了部分代價!”
  衛浪雲道:“是的,但太叔上君卻不知道,這點點代價比諸將來的收穫實在太微小了 一 假如他跟著我們的話!”
  同意的微微俯首,楊宗道:“我深有此感,況且,這點代價又怎能和他們慘重的犧牲相比擬!”
  這時段凡已為衛浪雲推拿竣事,接著,他自懷內取出一包藥物,用手巾蘸著溪水,替衛浪雲洗淨上藥。
  每在段凡接觸到衛浪雲的傷口時,那種痛苦令人痙孿的,嫩細的,遭到破壞的肌肉組織是那麼不慣於稍微的撥斥與刺激,就輕輕的一點,也夠受了!
  衛浪雲咬著牙一聲不響,任由段凡迅速的工作著,片刻,業已敷上了藥,並由段凡用手巾扎了個結實!
  楊宗低聲道:“少主,還能騎馬麼?”
  衛浪雲籲了口氣,道:“沒有問題。”
  楊宗道:“那麼,我們準備上路吧?天快亮了,說不定‘紫凌宮’的人已經發覺少主的脫逃而展開搜索了!”
  衛浪雲笑道:“好,我們走,但他們想抓我回去,卻是難如登天了,暈天黑地視線受阻不說,就算我們距離他們只有三四裡路,方圓部分相當廣大,除非他們能未卜先知,曉得我們的所在,否則,看他們怎麼能搜遍這三四方圓的地面!”
  楊宗小聲道:“不過,我們還是早早脫離這險地較佳!”
  衛浪雲道:“走吧!”
  於是,三個人起身離開,由楊宗伴著衛浪雲慢慢走,段凡卻急忙先往隱匿兵器馬匹的凹坳子裡準備了。
  片刻後。
  他們已經各自跨上了坐騎,衛浪雲歡喜無限又親熱的和他的馬兒“狂火”撫貼呵慰了好一陣子,就像 對情人久別重逢那樣的興奮與喜悅,又是撫摸,又是摩娑,又是咕噥個沒完,在楊宗的再三催促下,他們才策騎離開。
  三匹馬兒奔掠如風卷騰,其速無比,在蹄聲雷響中,衛浪雲若有所思的大聲道:“楊長老,我們不能從前面那座橋上過河……”
  楊宗側臉道:“是的,怕他們已派人在橋頭堵截了!”
  左右一望,衛浪雲道:“從河的上游找條船過去,有些可能麼?”
  楊宗笑道:“試試運氣吧,段凡對這一帶地形較熟,他以前來往過好多次,就叫他引路前行!”
  後面,段凡的坐騎偏頭奔向 條小路,他大聲道:“好,我們這邊走!”
  三人三騎,馬不停蹄的急趕著,當天色放亮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河水滾滾的“大龍河”邊了,這裡,是河的上游,隔著那座石橋約有二十多裡。
  鞍上,衛浪雲 邊感到腰酸背痛的不住輕搥著,邊望著浩浩蕩蕩,灰白色河水發愁!
  “老天,連塊木頭都沒有,哪來船?”
  楊宗估量著寬有二十多丈的河面,低沉的道:“如果沒有馬匹,大約我們三人全可飛渡!”
  衛浪雲苦笑道:“我身上帶傷,就算沒有馬匹,恐怕也難有把握隻身飛渡過去,何況,馬匹還絕對不能拋棄!”
  靜默著的段凡突然開口道:“少主,我卻有個主意,不知是否使得!”
  衛浪雲眼睛 亮,忙道:“請說!”
  段凡慢吞吞的道:“我們楊老大知道,我的水性很不錯,在‘花子幫’裡來說可以稱得上數 數二,所以麼,我想便由我泅泳,牽了三匹馬遊過去,二位呢,便設法飛渡過河,這樣問題可就解決了?”
  沉吟著,衛浪雲注視茫茫河水,擔心的道:“水流很急,段長老,你,呃,行麼?”
  一側,楊宗道:“馬能自浮,不會有什麼困難,段凡本人的水性甚佳,牽馬渡河也無甚問題,設水流勢頗急,但最多也只是衝向下游一段路,沒有大影響,少主,我看此法可行,此外亦無計可施啦。”
  目光向荒寂空盪的河濱四周移動,衛浪雲知道無法找著條船了 一何況他們需要的船更非 條舢舨而已呢!
  無奈的,他道:“但是,說句不怕二位見笑的話,我如今創痛在身,連行動都有困難,實在懷疑能否飛渡此河呢……”
  怔了怔,楊宗道:“是麼……這倒也是實情,少主的傷不輕,確為可虞……”
  段凡笑道:“我也有法子!”
  衛浪雲忙問:“什麼法子?”
  笑了笑,段凡道:“楊老大的‘青龍飛冠’功夫蓋世無雙,何不可就請楊老大以此功助少主過河?”
  楊宗略 沉吟,頷首道:“恩,倒可試試!”
  衛浪雲笑道:“楊長老這門獨學功夫,我是早有所悉了,不過,如何運用這種功夫來助人渡河卻待請教。”
  楊宗一笑道:“說起來也很簡單,少主自己琢磨,可以掠躍多遠距離?”
  望著河南打量了 下,衛浪雲道:“大概現在還可以拼命,掠個四五丈遠近吧,但力竭下墜時,就恐怕提不住氣沾水換勁了!”
  楊宗道:“如果有著力之處給少主換勁呢?”
  衛浪雲笑道:“只要不扭了腰,錯了筋,大約仍可在兩三次縱躍下飛越!”
  楊宗想了想,道:“少主,儀須有 次至兩次換勁力量即可,我除了為少主提供著力之處外.並順送少主 程!”
  微微迷惘的,衛浪雲道:“怎麼個送法?”
  楊宗低聲向衛浪雲說了幾句,衛浪雲笑笑道:“很妙,可是你施展你的‘青龍飛冠’絕技之時,可得當心點兒,別 下子卷斷了我的脖子!”
  平穩的 笑,楊宗道:“少主放心,我連你腰部傷處也不會碰上 下,只是,請少主獨自運用提縱之術時注意彆扭閃了!”
  衛浪雲道:“我自會謹慎,來,我們開始吧!”
  楊宗對段凡道:“你先過河。”
  段凡略事抄扎,又將三匹馬以繩索套連在 起,以鞍傍駝著兩只長方形皮囊的“狂火”為先,他回頭向衛浪雲及楊宗招呼 聲,水花濺處,業已牽著三匹馬兒下了河!
  在湍急的河流中,段凡的泳術確是不凡,他 手緊握韁索, 手劃水,除了偶爾露出半邊臉為換氣呼吸,其他時間全將身子隱沉水中,三匹馬兒帶頭蹬蹄,在段凡牽引下激波浮渡,倒也頗為不慢的漸次接近河小心。
  楊宗笑道:“少主.這個法子還不錯吧?”
  衛浪雲目注段凡的水功,頷首道:“好極了,只是天寒水冷,段長老要吃點苦啦……”
  楊宗道:“這點小小折騰又算得了什麼!”
  笑笑,他又道:“我們也過去吧?”
  衛浪雲道:“好,我先來 ”
  說著,他深深吸了口氣,一咬牙,毅然拔升空中,往河中掠去,飛出四丈左右,他已感到氣虛力浮,後勁不繼,腰脅部無法用力,腿更痛得無以運動,搖搖晃晃的往河面落下
  有如浮光一抹,倏然掠至 那是楊宗,他大喝一聲,雙手猛托,又快又準的接住了衛浪雲兩腿,同時奮力往上往前送抬!
  衛浪雲藉此著力,“呼嚕”又往對岸掠出三四丈之遠,而楊宗突落,他一沾水面,浪花微濺中又暴發而起,立時跟上再度墜落的衛浪雲,只見楊宗迅速吸氣,頭頸猝拋,他滿頭盤髻的濃密黑發便“呼”的一聲,有如怪蛇般彈射一下子卷住了衛浪雲臀部,幾在同時,楊宗猛然弓背縮身,奮力抖拋,衛浪雲的身形竟滴溜溜的又飛出了六七丈之遠!
  楊宗這時又沾上水面,浪花濺得更高更廣,他雙臂疾探,吐氣如嘯,似怒笑般電射向衛浪雲下方,待衛浪雲飛掠的身形再次有下墜之像時,楊宗的黑發又暴飛而出,復再卷住衛浪雲臂部,拋發抖擲中,將衛浪雲 直送到彼岸!
  楊宗雙臂往下倏按,他自己稍稍拔升了些,吼喝如雷,這位“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便有若一頭大鳥般的翩然到達岸上!
  喘息籲籲的衛浪雲不由哈哈大笑, 伸拇指!
  “好,楊長老,利落極了!”
  楊宗用衣袖拭了把汗,微喘著道:“少主過譽了,沒觸動少主的傷處吧?”
  搖搖頭,衛浪雲道:“沒有沒有,連一點也沒沾上,楊長老,你這手‘青龍飛冠’的功夫可真高明之極!”
  楊宗匆匆將蓬散的頭髮理就往頭頂盤繞,邊笑道:“雕蟲小技,倒令少主見笑了。”
  衛浪雲輕搥腰背,道:“不用客氣,楊長老,這門功夫的確叫人佩服……”
  說著,他一指業已接近岸邊的段凡,笑道:“段長老也來了……”
  簪妥發結,楊宗快步來到河邊,待段凡“嘩啦”自水中躍起之後,幫著他一起將三匹馬拉上岸來,衛浪雲注意到段凡固已全身濕透,連楊宗的下半身竟也水漉漉的了。
  衛浪雲當然也明白楊宗的藝業修湛到何種地步,他知道,人家若非為了協助他,凌空飛渡到這二十來丈的河面可以說輕而易舉,根本不曾沾水,眼前之所以會如此可以說全是為了他啊……
  心裡的感激不用說,衛浪雲蹣跚行上前去,關注的道:“二位,你們衣衫全濕,可帶有換的?天氣冷,別招了涼……”
  楊宗笑道:“沒關係,少主,風一吹很快就幹了,這點小冷小寒我兩個還挺得住,少主不用擔心。”
  一捋白鬍子上的水漬順手彈出,“怪魔翁”段凡大笑道:“別看我們一把老骨頭子,少主,身架子卻硬挺得緊呢,有一次,我在黃河裡泡了三天兩夜,也是在這秋深的季節,出水之後連 個噴嚏也沒打一下,活蹦亂跳的半點不舒服也沒有……”
  雖說自己身份特殊,位高勢隆,但衛浪雲也覺得十分過意不去,人家再怎麼說,也是年紀一大把了,叫這兩位老先生為了自己受這種罪,委實心裡不安,他誠摯又慚愧的道:“全是我害了二位長老搞成這種模樣,我實在覺得不好意思,真不知怎樣向二位表達我心裡的歉意才好……”
  連連擺手,楊宗忙道:“少主,千萬別這樣說,這麼 說,非但我們承擔不起,更也見外了。不管是在哪 行哪 道理,都有個上下的承續與主從的分野,我們雖說是‘花子幫’的長老,而且年歲都也不小,但少主卻是‘勿回島’的繼承者,是武林未來的領導人之一, ‘花子幫’是‘勿回島’的盟友,也奉‘勿回島’正統,而‘勿回島’的繼承者亦就和我們的龍頭 樣應該尊敬與服從,這 點,乃是不爭的事實,無論少主以客卿或盟夥的態度對待我們,我們卻不能不知進退,妄自驕大,任怎麼說,我們也算是少主的屬下,理應為少主出力分勞.所以少主務必不用太過客氣,否則,倒叫我們覺得惴惴不安了。……”
  衛浪雲忙道:“楊長老太謙了,我怎能對二位以屬下相待?”
  呵呵一笑,段凡插口道:“不管少主把我們看成什麼人,反正我們不能不尊少主,更不能不執屬下之禮,這一點,乃是無可更易的了!”
  衛浪雲無可奈何的道:“規矩嚴是好的,但‘花子幫’卻太嚴了,何必分得這麼清楚呢?”
  楊宗正色道:“少主,這不是規律所至,更是人倫大道。”
  頓了頓,他又道:“好比有個警喻一一我的祖父有個麼兒,年紀比我小,但我仍得叫叔叔,仍得以長輩相尊,不能因為他年紀小便可不服他呀!”
  段凡亦道:“還有一比一一皇帝年幼,臣下再是八十歲的老頭仍得跪拜請安,亦不能因為他的年紀小便不尊重他,這就是君臣之道, 上下之禮了。”
  衛浪雲笑道:“好,好,我不說了,再講下去,二位搬出 大羅筐的道理來壓我,我更吃不消啦!”
  楊宗微微躬身道:“告罪告罪。”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老實說, ‘花子幫’舒大伯有了如各位這等的得力臂助,不愁肩不起這付擔子來了!”
  楊宗笑道:“少主,比起‘勿回島’的猛將如雲,謀士車載斗量的情形, ‘花子幫’我們這幾塊料也就太不夠看了!”
  提起“勿回島”來,衛浪雲不禁憂慮在心,他低沉的道:“欸,島上展大叔統領的五門好手全未見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光靠我們在這裡“胡弄”也搞不出個結果來,一個‘皇鼎堡’業已耗掉了我們的大部分力量,跟著又讓‘紫凌宮’打了個措手不及,下 步,還不知該怎麼辦呢…… ”
  楊宗與段凡的臉色也有些沉鬱,靜默了片刻,楊宗道:“少主,你們在‘不留亭’搏戰之前,是否已約定好了會合之處?”
  點點頭,衛浪雲道:“約好了,在‘黑垓山’山腳下的 處山坳裡……”
  段凡略一回憶,道:“我知道那地方,距此約百多里路,那裡也只有一處山坳子,裡外全生滿竹子,不難找。”
  楊宗又道:“少主,在‘不留亭’那一戰,我們損失大麼?”
  慎喟的搖搖頭,衛浪雲道:“不算少,你們貴幫當場便戰死四十多人,還不包括突圍後路上遭到攔截的,‘蠍子’的兩位也全沒走掉,‘三十錦貂’也折了好幾個……但其他的人手沒有吃什麼虧,全突圍成功了!”
  楊宗道:“總算不幸中之大幸……”
  段凡咬著牙問:“‘紫凌宮’呢?少主,‘紫凌宮’的損失傷亡大不大?”
  衛浪雲跟著把“紫凌宮’方面的損失也講了一遍,楊宗不禁搖頭道:“這一仗,對‘紫凌宮’來說,僅是小有波及而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他們的主力仍未受到打擊,換句話說,他們猶保有隨時出動的力量,對我們依舊是一個頗大的威脅!”
  舐舐唇,衛浪雲道:“只要島上大軍趕來,這威脅便不算嚴重,否則,只憑我們眼前的這點班底是不行的了!”
  段凡低緩的道:“幸虧‘六順樓’還沒有找上頭,要不然,我們的樂子就更大啦!”
  楊宗道:“少主,聽說‘六順樓’大當家澹台又離的寶貝義女叫我們虜來了?”
  衛浪雲頷首道:“是的,所以他們才‘投鼠忌器’,不敬貿然行動,我想老澹台現在一定四處派人找我們準備談判呢!”
  楊宗擔心的道:“他不會惱羞成怒,豁出去硬幹吧?”
  衛浪雲笑道:“老澹台視他這義女有若心肝寶貝,愛惜之深,甚於已出,他不會這麼狠心置其義女生命於不顧的!”
   側,段凡又道: “而‘皇鼎堡’已垮了台, ‘六順樓’與‘紫凌宮’又是鉤心鬥角,因為利害衝突而不至相害,聞說他們前些日子亦發生過流血事件,這樣一來,他們更不可能聯手了,少主,我們在這種矛盾的夾縫裡還不致於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衛浪雲搖頭道:“不然。”
  他又平靜的道:“第一,我們現在和他們那一邊也結了怨,生了隙,碰上便不會善了,而他們那一邊的力量比我們眼前的這點底子卻雄厚得多,第二,長此以往,我們非但將一事無成,更會為了一再的接觸而消弱實力,終至潰滅,第三,主盟武林的大舉若費日耗時過久,很可能續有後繼者崛起,那時,我們的雄心壯志就更難實現了……所以.拖延下去對我們是樁大大失策的事,我們不能老像現在這樣東竄西盪,靠著有限的人手去做不成成大業的事,那樣,豈非失去意義了!”
  連連點頭,楊宗道:“少主說得有理,少主,我們走吧.趕到 ‘黑垓山’去,看看田二爺有什麼指示,他 定會有所策劃安排的。”
  衛浪雲道:“我們走,二叔他們也 定等得心焦了!”
  於是,三人立即收拾 番,先由楊宗幫助衛浪雲上了馬,然後兩人也分別跨上鞍背,仍以段凡為首,三乘鐵騎,放蹄急馳而去。
  天已大明暸,東方業已有旭陽的彩輝燦照,他們迎著晨光奔馬,就宛如要奔向那光明發源的地方。
  黑垓山那個內外全被青竹所掩遮著的山坳子口,有 名放哨的“花子幫”弟子突然發現了正自窄道上奔近的衛浪雲、楊宗及段凡三人騎,他精神倏振,飛一樣奔進了坳子裡,口中興奮的大叫:“少主回來了,少主回來了,楊長老,段長老也 道回來啦……”
  山坳中,散散落落的坐躺著三十來個疲憊又憔悴不堪的漢子,但不管他們是屬於哪 個組織的,卻俱相似的無精打彩,意態消沉,一副敗兵殘勇的模樣……
  在一叢修篁之下,落葉像鋪成了軟墊,田壽長、舒滄、古獨航三個人全對坐著默默無語,再過去點,童吉童祥兄弟無聊的各撕著 片竹葉發呆,“仙人杖”金泗則輕重有致的正替晏青按摩背脅處的掌傷,就在這種沉重的翳悶的當兒,那名放哨的“花子幫”弟子已嚷叫著奔了進來,第一個跳起身的是田壽長,他又驚又喜的喊:“誰?你是說誰回來了!”
  舒滄也一骨碌爬起,緊張的問:“果然是衛少主回來了麼?你他娘的沒看花眼吧?”
  那名跑得滿臉通紅的仁兄喘息著連連朝坳口指點:“不會錯……當家的,是衛少主,還有楊長老和段長老, 三個人 起回來啦……”
  田壽長怪叫 聲,拔腿往坳口奔去,舒滄、古獨航、童吉童祥,與金泗也匆匆跟上,晏青 手按著腹背.卻也 步一拐的往前迎上。
  很快的,衛浪雲、楊宗、段凡三個人出現了,他們的騎影才 閃入山坳子裡,田壽長已雙掌合十,嘻嘻念了聲“佛”,喊了聲“天”,舒滄在一邊痛快之極的大笑起來!
  “哇哈哈,浪雲,果然是你們啊,行,好,有幾下子,我看恐怕連閻王也拘不住你了!”
  住馬拋鐙,衛浪雲吃力的落下地來,古獨航立即上前扶住他,低促的問:“傷得重吧?”
  搖搖頭,衛浪雲笑道:“沒關係,小傷。”
  說著,他連忙往前湊近,躬行禮:“姪兒叩見舒大伯,二叔。”
  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衛浪雲,田壽長突然喝彩:“好小子,有你的!”
  衛浪雲笑道: “累及各位尊長兄弟替我擔心,實在罪過!”
  舒滄大笑道:“這一大半天,浪雲,我們幾個全急得要吊頸了,左等不見人影,右等不見影來,你這鳥二叔差點就盼穿了眼,憂碎了心,大夥也全連說話的勁都沒有了,我們口裡不講,但誰也估量你這一遭是兇多吉少啦,卻不料你竟恁般滑溜,“嗖”一下又跑回來了!”
  衛浪雲舐舐唇,道:“大伯,為姪的打是不一定打得過人家,可是,要逃命卻是一等一的好手呢,打不贏莫非還跑不贏?”
  “呸”了一聲,田壽長笑道:“真沒出息!”
  一側,古獨航低頭道:“少主,虧你還有心情玩笑,從昨夜直到現在,二爺、舒幫主和我們幾個,誰也愁得連眼皮也合不上,那股子焦惶期待的味道,可以急煞死人呢,你沒聽到那一聲接一聲的嘆息與嗟籲,真把一顆心也等爛了!”
  衛浪雲忙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如此為我擔心……”
  舒滄大聲道:“浪雲賢姪,只要你平安脫險,就是上上大吉了,我們等一陣子算得了什麼?終還等得你來,要不,叫我們怎生有臉去見展島主?”
  這時,楊宗、段凡也上前來和大家見禮,田壽長如釋重負的籲了口長氣!
  “天爺,‘不留亭’那一仗雖打了個 塌糊塗,總還沒有弄個土崩瓦解,主力真是保存住了,真是佛祖相佑,菩薩慈悲……”
  舒滄兩頰的肥肉一顫,道:“最主要的是浪雲脫險歸來了,這才是最大的安慰,要是他有了失閃,我兩個老家夥就甭混了,乾脆一人一根帶子,各自找棵樹椏上吊吧!”
  眾人來到方才那叢青竹下坐好,田壽長皺著眉問:“浪雲,你傷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是的,腿根子是舊創,腰眼上挨了鳳嘯松兩拐!”
  怔了怔,田壽長驚道:“兩拐,鳳嘯松打的?”
  衛浪雲道:“就是他!”
  舒滄也臉上變色道:“乖乖,姓鳳的一拐下去可以將合抱的松樹砸斷,你挨了他兩拐竟像沒事人一樣?”
  笑了,衛浪雲道:“大伯不要奇怪,姓鳳的有意不要我的命藉以挾持我為人質而已,否則,我還能在這裡開口說話?”
  田壽長哼了一哼,道:“我也是這樣想,這老鬼一定要利用你才有心不砸死你,要不,他會有那好的心腸!”
  忽然,舒滄問楊宗:“你們去辦的事全辦妥了?”
  楊宗含笑點頭:“回當家的,全妥了!”
  “嗯”了一聲,舒滄道:“好,很好!”
  田壽長又道:“小子,你到底被‘紫凌宮’擄去了不曾?”
  衛浪雲笑道:“當時的場面,二叔你也很清楚,我還朝哪裡跑!你們一退走,為姪我便叫人家放倒了,更弄了個五花大綁,倒鑽馬蹄……”
  一咬牙,田壽長罵:“我操他二舅子!”
  舒滄急道:“後來呢?”
  衛浪雲迅速將他脫險的經歷及巧遇楊宗段凡二位長老的過程向大家講了 遍,舒滄聽罷大笑:“好小子,你真是心開七竅,又精又滑,那兩名‘紅帶子’可真叫你擺佈得慘矣哉!”
  古獨航也笑道;“等他們發覺少主脫險的事實後,那兩位‘紅帶子’仁兄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啦!”
  衛浪雲道:“我可以保證他兩個不會好受就是!”
  大夥 陣哄笑,笑聲中,田壽長道:“這一次,‘紫凌宮’方面可以說並沒有佔著什麼便宜,再加上浪雲的脫走,鳳嘯松只怕更要氣得暴跳如雷!”
  舒滄樂呵呵的道:“最好氣死這老狗操的,我們也省了不少手腳!”
  衛浪雲輕輕的問:“二叔,下一步棋,我們怎麼走呢?”
  沉吟了一會,田壽長苦笑道:“島上的大軍未至之前,我們是不能再硬幹下去了,風險實在冒得太大,這 次,就差點搞了個全軍盡沒,就算叫他們嘲罵吧,也只好任由人家嘲罵了,誰叫我們配合不良,力有不殆呢?”
  衛浪雲籲了口氣,道:“二叔的意思是說,我們暫且休兵?”
  點點頭,田壽長道:“不錯,而且還要隱藏起來,可能叫對頭發覺了掩來打我們個不措手,當然,這是樁很沒有面子的事,但總比叫人家殺得丟盔曳甲來得要強!”
  舒滄也插口道:“本來,我是不贊成如此形同他娘的‘龜縮’的,可是事實擺在面前,卻不是光為了掙口氣便能扭轉乾坤來的,老猴子向我說了很多,我覺得他講得也有道理,咱們若是不忍下這小小的羞辱,一味悶著頭蠻干,恐怕就會搞得 敗塗地,不可收拾了,浪雲,你以為如何?”
  衛浪雲嘆了口氣,道:“我還能說什麼呢?大伯,敵我雙方優劣之勢明擺明顯著,相差又這麼懸殊,在精神上我不甘受屈,但在力量上卻又抵不過人家,真是窩囊透了……”
  吐了口唾沫,田壽長道: “龜孫子才不會覺得窩囊……”
  說著,他又恨恨的道:“講來講去,全是展老二這老王八害人,如果他按期趕來,各路力量切實會合,今天我們怎會落到這等進退維谷的處境?叫人家像打他娘野狗 樣摔過來踢過去?我們一心 意要爭霸江湖,主盟武林,現在呢?卻變成龜孫似的縮頭夾尾裝他娘的瘟了!”
  舒滄自嘲道:“裝瘟就裝瘟吧,奶奶的,所渭‘小不忍則亂大謀’,又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受點委屈不算什麼,過些日子我們自會揚眉吐氣!”
  田壽長憤然道:“‘勿回島’的主力 天不到,我們就不要想揚眉吐氣,光憑我們這支殘兵敗將,還能和對方誰碰去?”
  肥厚的下頦 仰,舒滄笑瞇瞇的道:“至少,我們去吃‘皇鼎堡’那幾個餘孽還不會有問題吧?”
  橫了舒滄一眼,田壽長罵道:“你他娘就會自我安慰!”
  呵呵一笑,舒滄道:“這總比光在那裡長別人的威風強 點哪!”
  衛浪雲低聲問:“二叔,你老可已想到,我們去哪裡隱藏一段時間麼?”
  田壽長:“回‘仙牛洞’如何!”
  搖搖頭,衛浪雲道:“只怕不妥。”
  田壽長沉吟著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仙牛洞’那地方對頭們全曉得是我的老窩,你是擔心他們會埋伏在那裡等我們回去上當?”
  衛浪雲道:“可能性太大了,二叔。”
  田壽長道:“也是,我們冒不起這個風險。”
  舒滄接口道:“你要仔細考慮妥當才行,老猴子,我們這不是一兩人呢,行動起來也有好幾十條大漢,挺扎眼的!”
  衛浪雲平靜的道:“二叔,‘翠竹軒’如何?”
  田壽長道:“退那麼遠?”
  衛浪雲道:“其他地方全不大合適,只有那裡才比較隱密,且少為人知!”
  頓了頓,他又低聲道:“而且,我們和大叔那邊已失去了聯繫,他們要找我們更不容易,但這個地方大叔他們卻曉得,只要他們有個心細的,就必定會想起到這個地方來看看我們在不在,否則,雙方等於在和自己人捉迷藏,誰找誰去?”
  舒滄頷首而道:“對,老猴子,浪雲說得有理,我們便往‘翠竹軒’去修心養性一番吧!”
  苦笑一聲,田壽長道:“只是這一路退下去,可真叫退得更遠了!”
  舒滄一瞪眼,道:“可是你以前說過的話一 今日退出百里,往後便可向前卷數千里不已,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了!”
  田壽長點頭道:“好吧,事實上也只有那裡最可靠。”
  哼了哼,舒滄道:“這不結了!”
  古獨航又想起什麼似的問:“二爺,有關‘六順樓’與‘紫凌宮’方面的動態,你老如何才能由安排的內線那裡獲得消息!”
  舒滄亦道:“可不是,目前我們正好急須得到對方的計劃以便事前準備防範……”
  田壽長皺眉道:“本來,我與他們決定每半個月傳遞一次消息,他們各將所採的內情交給分距百里外 片早經我秘密設置的店舖,舖子裡的夥主全是我們的眼線,然後,他們再將消息用‘金眼鴿’傳送到‘仙牛洞’,卻不能用此法通知,那些消息?”
  衛浪雲沉重的道:“二叔,設若‘仙牛洞’已被敵人攻佔,不就洩密了麼?”
  笑笑,田壽長道:“這倒不至於,洞裡收鴿子的人只有兩個,鴿子認生,他兩只要不出去,鴿子便只會在空中叫不落下來,況且,消息全是用‘套格’字行寫成,沒有‘套格’因此上連天皇老子也搞不清上面所說的含意,最多我們收不成消息而已,別人也不要想知道其中的隱密!”
  舒滄道:“不管這些閒篇了,娘的,我們走到‘翠竹軒”歇養一陣再說,順便派個好手回‘仙牛洞’看看,故居無恙自是最好的,否則,也只有算啦,得不到敵方的情況還不是照樣幹他娘的?”
  田壽長 笑道:“沒有關係,我和他們尚留有最後一手預防此等變化的法子一 若是他們的傳報久不見回音,便由轉運消息的眼線派專人回來做口頭稟達,當然,不會到‘仙牛洞’,因為若是‘仙牛洞’收到消息而久無回示,則表示那地方有問題發生了,派回來的人即直接到離‘仙牛洞’七十裡外的一處‘和家甸’去,那裡有我們用以掩護的 家客棧,客棧主人是我的一個老弟兄,他會將來人轉述的消息詳細記在腦中,等我或我們其他的人去探詢…… ”
   瞪眼,舒滄道:“娘的,說了這麼多,這不是有法子得悉敵情麼?而且法子又如此簡單有效,你羅里囉嗦 大套完全在繞彎子賣弄你的聰明嘛!”
  田壽長道:“好叫你這花子頭曉得我的深謀遠慮,精細入微之處是多麼的高明偉大!”
  “呸”了一聲,舒滄道:“偉大個驢鳥!”
  衛浪雲笑道:“二叔,那麼我們何時啟行?”
  抬頭望瞭望天色,田壽長道:“快入黑了,等初更再走吧,我們採取晝伏夜行的方式,比較不易啟人疑竇。”
  嘆口氣.舒滄道: “這一下可真成了見不得天日啦…… ”
  田壽長冒火道:“你他娘少說一句喪氣話不行麼,簡直渙散軍心!”
  倒頭躺下,舒滄喃喃咕噥:“軍心早就不振了,連串的霉頭觸下來,哪個不洩勁?還他娘用得著我去將它渙散?”
  沒有理他,田壽長向衛浪雲:“傷處可上過藥?”
  衛浪雲道:“業已由段長老給姪兒醫治過 遭啦。”
  田壽長道:“我再親自替你看看,晏青,叫人給我拿藥備水。”
  段凡道:“二爺,我來做你副手。”
  於是,當 名“三十錦貂”中的大漢拿過那只小檀木藥箱及 皮囊的清水過來時,衛浪雲早已平著躺下,由田壽長為他寬了衣衫,在段凡的幫助下,兩名醫道高手便合同替衛浪雲治療起來。
  仰躺著,衛浪雲 邊忍住傷處被拔弄的痛苦,一邊強行笑道:“二叔,創舊新裂,聞說最是不易合口。可是?”
  田壽長“嗯”了 聲,雙手不停:“ 般來講是這樣的,但是在老叔手中,都不成問題,只是較為麻煩點而已……”
  在敷藥時,衛浪雲又感到一種痙攣的痛,他咬著牙道:“別的不說……二叔,我只希望這傷不要影響我們的大舉……”
  田壽長頷首道:“當然,我會使它儘早痊癒……”
  段凡插口道:“二爺為少主用上他老人家最珍貴的藥材……‘三合生肌散’了,少主,你這傷口不用半月便可收合啦……”
  吸了口氣,衛浪雲道:“老天,須要半月之久?”
  包紮著,田壽長嘆了 聲道:“半月已算快了,換了別個郎中,至少已得兩個月的時間才行,你以為這像仙法一樣,吹口氣便傷去病除了!”
  說著,他又檢查衛浪雲腰際的瘀血青腫,邊用力搓揉:“還好,鳳老鬼可真是沒成心砸死你,儘管這兩拐也敲得你血凝肌腫,筋扭腰閃,都是下手極有分寸,只要再加上三分力道,至少你這根脊椎骨就要裂傷,以現在的情形看,只要休養個十天八天,便可恢復如常!我替你用烈酒揉搓一番,每日三次,包管消腫得更快!”
  段凡笑道:“這些事,二爺,我們就可以代勞了。”
  點點頭,田壽長道:“很好,但得必須每日要搓揉傷處三次以上。”
  等衛浪雲被醫治過了,他早已滿頭大汗,臉紅氣喘啦,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他邊問:“對了……二叔,晏青……傷處可重?”
  也抹了抹眉梢的汗水,田壽長低聲道:“不輕,他的右胸挨了一掌,那掌勁可能含有‘黑砂掌’力,中掌處的肌膚泛著烏紫,浮腫起來半分高,內腑,也遭至震蕩,血脈異常不穩,但還不至於有性命之危,我已給他服了藥,可是完全恢復,恐怕亦得個多月以後才行了……”
  衛浪雲恨恨的道:“二叔,傷了晏青的人除了‘紫凌宮’那兩個‘紅帶子’之外不會有第三個,那兩個小子一是‘十字劍手’趙嘉,一是‘紫蜘蛛’龍百祥……”
  田壽長淡淡的道:“晏青已告訴我了,是那個姓龍的下的手……”
  衛浪雲笑道:“我們一定要找回來!”
  笑笑,田壽長道:“他跑不掉的。”
  段凡扶著衛浪雲坐起,衛浪雲的目光緩緩四掃,不由搖搖頭,沉重的嘆了口氣,低聲道:“眼前,可真叫景況淒涼呢……”
  一瞪眼,田壽長叱道:“少說些喪氣話!”
  段凡笑道:“少主,俗語道,十年風水輪流轉,今天我們吃了點小虧,不算什麼,用不著十年,甚至用不上十個月,我們就可以雪恥復仇,揚眉吐氣了!”
  田壽長道:“這還像話,事實上可不也正如此?”
  衛浪雲仰首天際,此刻的天空,業已是一片灰黯了,他的聲音仿佛浮漾在四周的暮靄沉氳,涼涼淡淡的朦朦朧朧的。
  “這要看島上的人馬來與不來了……”
  幹啞的一笑,段凡道:“會來的,少主,他們一定會來的……”
  田壽長沒有說話,嘴裡卻在喃喃嘀咕著,顯然,這位“勿回島”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又在數落他的拜兄展履塵了……
  是的,為什麼呢,原該早就來到的他們,為什麼至今仍未出現?
  在“仙牛洞”往東去一百五十裡處,於層峰疊巒之間,有 條兩丈多寬的溪流,蜿蜒流注,這條溪流的水色淺碧,清冽見底,宛如 條閃亮的緞帶一般,橫過滿山的斑黃紫篁,這條溪水,就叫“雪溪”。
  雪溪的中流一一 也就是入山十七裡的地方,在一片長滿松柏的山坡半腰,隱現著一幢幽雅又靜逸的住屋,它有兩層樓,建築的材料都是青磚,只有那幾點回欄是朱紅的,樓前樓後,遍植修篁千竿,風過處,簌簌輕吟,饒有天籟之音,若是人自窗間望出,可不是 片俱竹,青翠盈眼了?是的,這就是“翠竹軒”。
  當田壽長、衛浪雲、舒滄、古獨航、楊宗、段凡、金泗,童吉童祥兄弟、晏青等人率領著三十幾個乏倦不堪憔悴不堪的手下們來到“翠竹軒”之際,正是天亮不久的時分,這一隊人馬,業已個個累得不像樣子了。
  他們輕悄的掩至樓前,卻又機警的分散隱伏起來,注視門窗緊閉,寂靜無聲的“翠竹軒”,田壽長有些擔心的道:“希望這裡不要也出了紕露才好……”
  蹲在一側的舒滄哼了哼道:“如果這裡也有了問題,我們只好跳海泅回‘勿回島’去了。”
  衛浪雲笑道:“不可能的,除了二叔及我們之間有數的幾個人知道這地方,其他沒有人會曉得,這是個絕對秘密的處所,敵方哪有這大的本事找出來?”
  後面,古獨航問:“二爺,是誰守在這裡?”
  田壽長低聲道:“我的一個得力下手,與晏青齊名位的‘青竿子’包不同!”
  一聽這名字,古獨航忍不住笑了笑:“就他一個人?”
  田壽長道:“當然不只他一個人,另外尚有十二名弟兄供他調度。”
  不耐煩的抓了 把濕泥在手中搓,舒滄道:“快用暗號問一問,若未出紕漏,自會有人出來恭迎,如果有了麻煩,我們也正好一鼓殺進,宰他個措手不及!”
  點點頭,田壽長道:“好,娘的皮,這些日子搞得我心神恍惚,做起事來竟也遲遲疑疑的……欸。”
  舒滄催促道:“快點吧,我的爹。”
  朝前湊近點,田壽長自懷中摸出了一管三寸長帶孔的小巧銀笛來,含在口中用力吹起,一邊以手指不停的按笛孔一一 那竟是一種婉轉的,清脆的,有如百靈鳥似的鳴叫聲,只是聲音比真的百靈鳥啼要響亮得多,也尖銳得多而已。
  迅速的圍繞在樓房四周的青竹叢裡,也響起了幾處相同的回應,跟著,樓中亦傳出了一樣的聲音,輕輕的,樓上靠有的一扇窗戶被推開了。
  笑容浮上了田壽長的唇角,他低聲道:“還好,這裡仍是我們的。”
  舒滄問道:“這樣就算通過暗號問答了吧?”
  田壽長道:“還有一過手續 一一 ”
  說著,他鬆開了笛孔,吹出了一長音:“吱 ”
  於是,翠竹叢中閃出了三名青衣大漢,同時,自樓上那扇半開的窗口中, 個瘦小的身影如電而落!
  這位瘦小枯乾,面如橘皮的仁兄腳才沾地,已將三角眼往眾人隱伏之處一梭溜,謹慎加上興奮的試探:“哪一路的朋友?”
  田壽長“呸”的一聲,霍的站住,對方已不禁又驚又喜的大叫一聲奔了上來,他尚隔著五六步,已單膝跪下,激動的叫:“包不同等恭迎二爺回家!”
  一揮手,田壽長道:“罷了。”
  包不同喜勃勃的站起,目光四轉:“二爺,就你老一位?我方才好像覺得有不少人似的……”
  田壽長一翻眼皮子,道:“娘的,是我先問你還是你先問我?也不過幾天沒來,怎的你們就野得沒有規矩啦?”
  嘻嘻一笑,包不同忙道:“老毛病,二爺,老毛病。”
  哼了哼,田壽長道:“這些日子裡,此處沒有出過差錯吧?”
  包不同道:“回稟二爺,除了半個月前有一撥‘六順樓’的馬隊在溪口山外逡巡過一陣之外,我們這裡連個鬼影也沒有見著!”
  “嗯”了一聲,田壽長道:“你們也沒有露過什麼痕跡吧!”
  連連搖頭,包不同道:“絕對沒有,二爺,十二名弟兄除了值勤就是睡覺,上次採辦的糧食雜物尚夠再吃兩個多月還有多,除了我本人每天親自往溪口那邊巡視一兩遍之外,誰也沒有踏出坡前一步,這是實話,二爺放心了。”
  回過頭,田壽長大聲道:“行了,伙計,出來吧。”
  於是,隱伏四周的這一支疲兵乏馬,應聲紛紛離開掩蔽出現,包不同哈哈大笑,道:“我說嘛,早就覺得不止二爺一個人,乖乖,竟來了這麼多……”
  目光瞥處,他又猛的住了口,趕緊上去向舒滄、衛浪雲跪地請安,又匆匆與各位“花子幫”的長老及古獨航見過了,朝著神色委頓的晏青,包不同不禁怪叫起來:“他娘的,老晏是誰將你折磨成這個熊樣,這還得了?老子要活剝那狗操的!”
  有氣無力的一笑,晏青道:“等會再說吧,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包不同吼道:“反了反了,真正反了,竟然搗上我們頭上來啦,他娘的,不給他們點厲害,行麼?說,是哪一個?!”
  田壽長怒道:“包不同,你可真越來越與眾不同,多少事等著你辦,你卻管自一個勁發起威來啦?混帳東西!”
  縮縮頭,包不同忙回身道:“二爺息怒,我只是一時激於義憤,我 ”
  田壽長扳著臉道:“少囉嗦,那娘子 水冰心沒有出事吧?”
  嘻嘻一笑,包不同道:“我們像侍候老親娘一樣侍候,怎麼有事?這位姑娘,就是脾氣太大了,昨晚我只是口頭上吃吃她的豆腐,都險些叫她隔著鐵窗砸了我一茶杯!”
  田壽長哭笑不得的罵:“沒出息的東西!”
  包不同齜牙道:“乖乖這娘子可實在夠兇夠潑,叫人吃不消!”
  一瞪眼,田壽長道:“不要淨說廢話了,馬上協助大夥進去休息,你負責把房間整理分配一下,我們有幾個住樓,樓下的單間要騰出一間給晏青住,另外受了傷的弟兄也得和大家分開以便治療,叫你的人多備滾水茶食,讓大家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再飽餐一頓,記得被褥加厚,湯藥備全,快快。”
  衛浪雲接口道:“還有,各人的馬匹也得好好上料。”
  包不同連聲答應, 邊回頭叫:“三個呆鳥還在那裡發什麼愣?馬上叫他們出來辦事呀!”
  很快的,樓門大開,又有五六名青衣人跑了出來,他們在包不同指揮之下,來回奔忙著將大隊人馬全接了進去,然後,田壽長、衛浪雲、舒滄等人才進入屋內。
  越過正堂的廳房,他們沿著 道石梯上了二樓,二樓上並排三間的房間,一條走廊盡頭另尚有一間,田壽長順理成章的佔住那一間,舒滄、衛浪雲、古獨航各一間,楊宗也是獨居,剩下兩間,便由段凡、金泗、童家兄弟分住了,包不同親自引導各人進了房後,他自己只有委屈 下搬到了樓底。
  在一陣混亂忙碌之後,一切總算安定下來,當大家全洗過了澡,進完了膳,便都疲倦得納頭大睡去了,除了包不同與他的手下們外,這幢樓中,再也沒有他的人走動。
  沒有麼?不,衛浪雲卻怎麼睡也睡不著,自離開“黑垓山”後,這一身十幾天來,雖然簸波辛苦,他的創傷都已痊癒了多半,當然這得感謝田壽長及段凡這兩位醫道高手對他的細心調理,但衛浪雲本身的底子厚,稟賦強,也是他這般快速恢復健壯的原因之一。
  既睡不著,他乾脆起身下樓,才到樓下,坐在大廳上翹起二郎腿的包不同連忙站起迎了上來。
  “少主,怎麼沒睡一下?”
  換了 襲銀袍,修過了面,頭髮梳洗得乾乾淨淨,以王冠束起的衛浪雲,這時看上去容光煥發,神色湛然,又是俊,又是灑脫,又是飄逸,他哧哧一笑,道:“不怎麼累,想起來走動走動。”
  包不同笑道:“少主,這地方,我記得少主以前才只來過一次?”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只來過一次,那還是三四年以前的事了!每次來中土,全是匆匆忙忙,辦完事就又趕了回去,好多地方都沒功夫逗留……”
  包不同道:“這一遭,怕得多耽一會啦。”
  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衛浪雲瀏覽著四周的佈置,道:“恐怕是了……這幾年來,這裡都沒有改變,還是老樣子……”
  嘻嘻一笑,包不同站到一邊道:“少主,有什麼可改變的?這地方情調是不錯,風景也夠美,但島主從來就沒來過,二爺也一年中來不了幾次,就說少主,也不過來了個兩趟而已,平時就只有我和那十二名呆鳥守在此地,十三個人全是他娘的十三塊粗胚,整日價面朝面,休說沒什麼活可講了,便是看看也生厭了……日子實在太寂寞,初到這裡,還覺得山明水秀,青蒼翠鬱,別有那麼一股子脫塵出世的意味,但一耽久了,山也不是山,水也不像水了,山水也像僵在那裡成了呆鳥一般,怎麼看怎麼個不順眼,連景加上景中人,通通都似變了愣頭青……”
  笑了,衛浪雲道:“所以,這就顯得你沒有一點佛根,不通 點禪意!……”
  “欸”了一聲,包不同道:“少主,我可真不是個出世之人,我就算六根不淨,凡心未了吧,還是願意回到塵俗中來習慣……”
  衛浪雲笑道:“你真要叫二叔罵你沒出息?”
  包不同苦著臉道:“少主,這總比悶得發了瘋好……”
  衛浪雲道:“過了這一陣,我向二叔說說看,把你和晏青對調一下。”
  樂了,包不同眉開眼笑的打了一躬:“少主,全憑大力栽培啦……”
  籲了口氣,衛浪雲問道:“這些日子,未見島上派人來過嗎?”
  包不同低聲道:“先前我送二爺進屋的時候,二爺也問過我了,島上連個鬼也不見派來過,少主,怎麼回事?島上大軍不發,這,這不是叫我們好看麼?說句放肆的話,他們簡直是等於挖個坑叫我們往下跳一樣!”
  臉上是一片陰霾,衛浪雲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叔他們的人馬不到,我們可是沒有力量和人家硬拼了,這幾場拼鬥下來,業已搞得我們精疲力竭,傷亡慘重啦……”
  包不同咽了口唾沫,壓著嗓門問:“少主,聽晏青說‘蠍子’那邊差點被弄得主力盡沒?”
  點點頭,衛浪雲道:“是的,連赫連大哥都受了重傷……此外,‘花子幫’已損失甚巨,我們的‘三十錦貂’如今只剩下四個人了……”
  咬咬牙,包不同道:“聽晏青說,‘皇鼎堡’ ‘鐵血會’‘灰衣會’也叫我們打垮了,娘的皮,總也撈回了本!”
  衛浪雲憂感的道:“雖然比較起來,我們是佔了上風,但若島上人馬不至,就像這麼相對的懸殊的犧牲我們也賠不起,長搞下去,總有叫人家一網打盡的 天!”
  包不同喃喃的道:“這可不是好玩的事……”
  搖搖頭,他又道:“少主,二爺一向足智多謀,用計如神,怎的這一回也似乎有些手忙腳亂,轉不過頭來?”
  衛浪雲苦笑道:“敵眾我寡,敵靜我動,敵暗我明,在這種劣勢之下,已虧是二叔的靈活運用以及深謀熟慮才保住了現在的這點力量,換了個人,只怕早就一頭鑽進敵方的圈套中了……”
  包不同微搖頜下兒根稀疏的胡髭,道:“這樣說來,少主,我們目前的情況是很不妙了?”
  衛浪雲道:“一點不錯。”
  包不同低聲道:“可曾派人回島求援?”
  舐舐唇,衛浪雲道:“二叔早已派出好幾撥人馬循著島上大軍可能經由之途迎了上去,但至今除了已有少數幾批探騎回報之外,連其他各路的眼線也不見回來,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直赴島上?本業已派人出去,二來二叔氣大叔誤了大事,三來這些日子連串的爭戰奔波累苦了,所以第二批人尚未派出,不過,聽二叔在路上說,等歇過一陣,他會再派幾個人直接回島,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嘖”了幾聲,包不同道:“眼前可真叫‘騎虎難下’了……”
  衛浪雲搖頭道:“還不知道‘六順樓’和‘紫凌宮’是怎麼個的情形呢,他們如今一定正在等著想將我們找出來活剮了!”
  包不同氣恨的道:“娘的,沒這麼容易,就憑我們目前的人馬,縱然頂不過他們全部,至少已能將他們鬧個天翻地覆!”
  笑笑,衛浪雲道:“這都不是我們的根本大計,如果他們真的找上門來,就算我們拼掉對方大半力量我們自身也差不多全被擺平了,那時,島上大軍便趕到來,除了收屍之外,還搞個屁的武林盟主之舉?”
  包不同悻悻的道:“莫不成人家來了我們便跑?”
  衛浪雲笑道:“雖不見得人家來了,我們便跑,但也是衡情度勢,不能三不管瞎乾一通,保存力量以求再起才是上策。”
  包不同道:“我就不慣受這種窩囊氣。”
  揉揉麵頰,衛浪雲道:“你只是還不到時候,沒逢那種節骨眼罷了,我又何嘗受得慣那種窩囊氣,但這一陣子,還不照受下來?而且,接二連三的受下來了?包不同,你要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
  包不同恨聲道:“少主,‘勿回島’幾會遭過今天的窘迫來?真他娘的叫人 提起就咬牙,憋足了悶氣……”
  衛浪雲道:“哪一個不是這樣?”
  一擊掌,包不同忽然笑道: “對了少主,不用擔心,‘六順樓’老澹台的寶貝義女水冰心還在我們手中,至少,‘六順樓’是投鼠忌器,一時無皮可調了!”
  衛浪雲一笑道:“這也是我們的‘殺手 ’之一,不過,話雖如此,總不要叫對方找上門來的好,否則,怕就仍有麻煩啦!”
  斜過頭去,衛浪雲又道:“這妮子,很刁潑麼?”
  賊嘻嘻的一笑,包不同小聲道:“少主,聽說,呃,你曾欣賞過這位小嬌娘的裸身之美?”
  哧哧笑了,衛浪雲道:“胡扯!”
  擠眉弄眼的,包不同道:“別害臊呀,少主,說說看,嘖嘖,那等如花似玉的美嬌嬌!脫光了 絲不掛,定是相當的誘人吧?”
  衛浪雲笑斥道:“不要胡說,人家是黃花閨女,哪容得你隨意調笑?”
  頓了頓,他又道:“況且,那時她的衣裳又不是我脫的,我只是適逢其會,飽了飽眼福而已,但這 飽眼神的代價卻不小,第一,我當場救了她免遭姦污之禍,第二,她因為我看到過她的軀體,反過來恩將仇報,恨我入骨,我曾遭她一次酷刑,一次鞭笞,你說說,包不同,這玩意豈是好看的,便宜看的?”
  瞪大了眼,包不同道:“我只知道少主曾受過她的迫害刑磨,起初還以為是少主輕薄過她所以才受到她的報復一 我曾問過押她來此的老管兩名心腹,問他們少主和這娘子結怨的經過?他們也有些搞不清楚,僅含糊籠統的說大約是少主看過她的身體,她才在羞怒之下向少主報復,而二爺也才下令擄過她來施以懲罰,我都想不到原來是這娘子恩將仇報,真他娘的,蠻不講理嘛!”
  衛浪雲正色道:“包不同,你也是迷糊,你不想想,我這個人雖說有點隨便,有點不拘小節,但禮教倫常卻謹守不苟,我怎會大膽無聊去看一個少女的身體?我就不怕大叔二叔的責罵?自己的名譽都也得顧著點呀,你真是豆腐渣腦筋,豈能會想到我對她曾施以輕薄一事上面來,簡直混帳透頂,豈有此理!”
  連連打了自己幾個嘴巴,包不同賠著不是道:“我混帳,我莫名其妙,我瞎猜胡拉,對不起,少主,我真是自己想邪了,你老千萬包涵,千萬包涵……”
  哼了哼,衛浪雲道:“你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
  又打了自己兩下耳光.包不同忙道:“我說錯了,少主,這不又打了兩傢伙?你可別再生氣啦,二爺看見,我可吃不了兜著走呢……”
  哧哧一笑,衛浪雲道:“混帳東西!”
  心裡悄悄放下一塊大石,包不同拍著馬屁道:“少主,對這個不識好歹,恩將仇報,以怨報德,混淆是非的可惡丫頭,你怎能輕易放過?”
  衛浪雲道:“當然不,她給我上的那一套,我全要還給她;一個人兇狠一點無所謂,若是非不辨,連一點人味都沒有那就不可想了!”
  一拍手,包不同道:“對,不能輕饒!”
  衛浪雲又氣憤的道:“我差 點叫她帶回‘六順樓’去活拆了,幸虧平路上碰著‘紫凌宮’的人一搗亂,才乘機溜之乎也,饒是如此,我也叫她用那‘貼心火’,燒得我死去活來,二十記大耳括子打得我鼻口流血,一頓皮鞭抽得我滿地滾撲 受了這些凌辱折磨,只為了我在一名採花賊手下救出了她!”
  喃喃的,包不同道:“可恨,確是可恨……”
  衛浪雲咬牙道:“我從不願和女人打交道,但這女人害我太苦.整得我太慘了,尤其是她那心性之毒辣,手段之殘暴,為人之偏激,更叫我忍不了,受不住,媽的,一提起來我就怨得雙眼冒火!”
  包不同道:“如今不是機會來了?少主,你說吧,要去整治她,不用你動手,我們將會把她服侍得妥妥貼貼!”
  衛浪雲恨恨的道:“我自己來,我要叫她知道一個罔顧恩義,不辨正邪,以怨報德的人會是 種什麼下場。”
  用力點頭,包不同道:“我等會叫他們準備刑具,娘的,原來我還痛惜她那一身細皮嫩肉,嬌柔小模樣,經少主這麼一說破真像,我可是半點也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了,我要用烙鐵燙得她吱吱吱喊爹喊娘的叫!”
  一面說,包不同一面伸手作狀,咬牙歪嘴,睜眼聳肩,那樣子,就好像已開始動手用刑了似的。
  哈哈笑了出來,衛浪雲道:“你看看吧,包不同,這件事用不著麻煩你,我自己來,要怎麼整治她,我會有分寸!”
  包不同低聲道:“我們這就去吧,她被關押在後面地牢裡面。”
  衛浪雲點點頭,站起來道:“有人守著麼?”
  包不同道:“當然,有兩名弟兄寸步不離的守在鐵門後面!”
  於是,包不同在前領路,衛浪雲隨後,二人穿過廳房走道,直趨樓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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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辣手欲摧死

  “翠竹軒”的後面,自一道邊廊的石階下去,往左一彎,便可以看見一扇小鐵門嵌在樓基的底部,如今,鐵門是閉著的。
  包不同走上前去,在鐵門上用力敲了幾下,片刻後,鐵門自裡面拉開, 名青衣壯漢一見是包不同,立即退讓一邊,咧口笑道:“包大哥,又來啦?你對那丫頭片子好像特別感興趣嘛……”
  一瞪眼,包不同叱道:“少他娘的瞎扯蛋,少主要來審問這妮子,你別想岔了!”
  那壯漢這才注意到包不同身後的人赫然是他們的少主衛浪雲,連忙縮了縮頭,他垂手肅立,畢恭畢敬的道:“小的恭迎少主……”
  笑笑,衛浪雲道:“怎麼,包不同常常來這裡?”
  包不同急道:“別聽這渾小子紅口白牙胡說八道,少主,我只是偶而來察視一下而已,職責攸關,焉敢馬虎?哪裡會有其他意圖?”
  衛浪雲笑道:“此外,是否順便也吃個豆腐什麼的?”
  包不同臉上一熱,指天盟誓:“冤枉冤枉,少主,我除了例行巡視之外,要敢有一點踰矩之處不是人,最多也只是說幾句俏皮話罷了,千真萬確,少主,我可以對著我的腦袋賭咒一 ”
  旁邊的青衣壯漢也吶吶的道:“少主,包頭領說……全是真話……”
  包不同道:“你聽聽,少主這總不假了吧?”
  豁然大笑,衛浪雲舉步入內,他沿著磚階往下走,一面道:“包不同, 個千嬌百媚的女人擺在那裡,也難免不叫人動心,偶而在言語上調劑調劑是可以的,但卻切不能眼看嘴說手還想動呀!”
  包不同陪行在後,笑了起來:“少主,你放心,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有絲毫過份之處,休說二爺的規矩大,就算那水冰心吧,我他娘也一樣招惹不起,就只是口中佔佔便宜,業已差點叫她砸破頭了,還虧隔著扇鐵門,要不,慘矣哉!”
  這時,他們已來到磚階盡頭,這裡是一個小間,另一名青衣大漢見到他們,趕忙從一張竹椅上站起,躬身請安。
  包不同大刺刺的道:“那女的還安穩吧?”
  青衣大漢點頭道:“剛才又把托盤裡的飯菜通通摔到門上……”
  哼了哼,包不同冒火道:“娘的,她又在發什麼威,簡直是橫行霸道嘛,她要搞搞清楚,這裡不是她‘六順樓’,這是‘勿回島’的地方,她在這裡亦非什麼千金小姐,只是個囚俘而已,她還有什麼賣狂的憑藉?”
  青衣大漢低低頭,道:“這些話,頭領,還是你去對她說吧……”
  臉色一沉,包不同叱道:“一個臭娘們有什麼好含糊?沒用的蠢材!”
  青衣大漢嘆了口氣,道:“你是知道的,頭頭,本來她並沒有什麼值得含糊的地方,而且如今又鐐銬加身,就算她再橫也橫不到哪裡去了,但是,我們全知道她的身份,亦曉得她對我們的重要性,當初二爺又有嚴令交待不許傷害她,她也同樣明白她具有這些優勢,因此,就耍起嬌來啦,半年前也有俘犯關在此地,那小子乖得像兒一樣,三天兩天就被我們整他一頓,整得他見了我們差點叫爹,半點皮也不敢調,如今倒好,姓水的女人與他正相反,她不像囚俘,倒像我們的親娘了,就算親娘吧,對兒子也沒有這麼個跋扈法……”
  一大套話,說得包不同更加慘然,他咕噥著:“好吧,看她再橫,這一次可有人整治她了……”
  衛浪雲搖搖頭,道:“開門吧。”
  包不同道:“要不要先將門上的小窗打開先瞧瞧?”
  衛浪雲道:“不用了,我們直接進去!”
  搓搓手,包不同又低聲道:“叫他們準備刑具?”
  沉吟了一下,衛浪雲又搖頭道:“先不用,需要的時候再說吧!”
  點點頭,包不同揮手道:“開門!”
  於是,那名青衣漢子快步上前,開鎖拉拴,然後,退到一旁,包不同吸了口氣,過去“吱”的一聲將那扇鐵門拉開!
  這是一間全以整條火磚岩砌造的石室,堅固無比,密不通風,空氣也有些悶翳,裡面除了一張石榻,一張石桌,一雙石椅以外,沒有任何東西,水冰心現在坐石椅上,用腕上帶著鋼銬的雙手支頤,目光冷冰冰的注視門外!
  有段日子不見水冰心,她業已比以前清減多了,俏麗的面龐顯得十分蒼白,水汪汪的大眼也晦澀無神,連眼圈也泛著一痕淡淡青烏,瀑布似的長髮披拂兩肩,微顯凌亂,發間的光澤,也似是黯淡得無復往昔了……
  水冰心的視線觸及了門外的衛浪雲,好像微微一怔,一怔之後隨即湧起了滿臉的憤怒怨恨之色,她咬牙切齒,似要生啖了衛浪雲一樣狠狠的盯著他,連唇角也在不停的跳動……
  緩步進入石室,衛浪雲笑瞇瞇的道:“十年風水輪流轉,可不是?”
  重重一哼,水冰心沒有回答。
  四處看了看,衛浪雲搖頭嘆息:“他們真是糟糕,怎麼把這種地方拿來給你住?”
  水冰心猛一摔頭,尖聲道:“少來這一套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當我是三歲孩子?”
  衛浪雲裝作一怔,一怔之後,道:“你也別表錯了情,你以為我對你還另有什麼心事不成?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太糟糕了,竟給這種地方你住,其實,你住在這裡可是太享受啦,應該將你送到更臭更黑的小牢裡才對,以你的行為來說,眼前這種待遇已是太優厚了!”
  旁邊的包不同立即道:“只要少主吩咐一句,我們馬上就辦!”
  水冰心憤怒的道:“你敢!沒用的應聲蟲、奴才、走狗!”
  包不同火大的道:“他娘的,你也不是什麼高明角色,你發什麼威?老子一橫心,先給你一頓苦頭吃!”
  柳眉兒一挑,水冰心不屑的道:“姓包的,有種你就試試?”
  包不同大吼道:“好呀,你以為我不敢,我零剮了你!”
  輕蔑的撇撇唇角,水冰心道:“包不同,你也不過和任何一個‘勿回島’爪牙一樣,只懂得狂吠厲哮,虛張聲勢,半點用也沒有,收著吧,別閃了舌頭!”
  氣得臉紅脖子粗,包不同向衛浪雲道:“少主,這可是你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了,他娘的,在這個地方,這等情勢之下,這賤人還如此囂張,換了個場面,她豈不要狂上天了?”
  哧哧一笑,衛浪雲道:“我早領教過,包不同,所以並不覺得稀奇,她原就是這樣一個既刁潑,又尖酸,既不識好歹,又忘恩負義的女人!”
  水冰心雙目圓睜,咬牙道:“衛浪雲,你更不是好東西,你的下流無恥,狠毒卑劣之處,要比我超出十百倍還多!”
  厲叱一聲,包不同道:“水冰心,你對我們少主說話最好小心點,否則你就是活得不耐煩了,怎麼著了,你還以為這是在你家裡,耍什麼大小姐的派頭!”
  水冰心冷冷一哼道:“好一個忠實的走狗,孝順奴才!”
  包不同氣湧如山的吼:“我宰了你這賤人!”
  一仰頭,水冰心譏誚的道:“我怕?姓包的,你唬錯了對象!”
  伸手攔住包不同,衛浪雲皮笑肉不動的道:“水冰心,我們全不用爭吵,徒呈口舌之厲,算不得什麼英雄一 ”
  水冰心尖銳的道:“你也懂得這個道理呀?”
  微微一笑,衛浪雲道:“所以,我們現在就準備以實際行動來代替徒具形式的爭吵 ”
  水冰心仍然不懼,倔強的道:“很好,我早已等待這一天了,如果你以為我害怕,你就算大錯特錯,衛浪雲,你用刑吧,看我水冰心是不是也算個有骨氣的女人!”
  衛浪雲哼了哼,道:“當然,我不會客氣的,水冰心,你以前準備怎麼整我,我也會如法泡製,包括你對我業已用過的刑罰 ‘貼心火’,大皮鞭,耳括子等……”
  水冰心強硬的道:“悉聽尊便!”
  點點頭,衛浪雲一笑道:“另外,尚得剝光你的衣裳,用個大竹籠子將你吊掛其中示眾 當我一模一樣刑過你以後!”
  猛一下傻了,水冰心面青唇白一會,突然尖叫:“你敢!”
  衛浪雲大馬金刀的道:“我不敢麼?水冰心,你倒說說我哪一點不敢?”
  又呆了,水冰心不覺神色大變,驚恐莫名 是的,在這種情況下,人家有什麼不敢的?而一個黃花閨女,如真被赤裸裸的剝光了放在竹籃中吊掛示眾,這簡直比諸任何一種刑罰都要命更來得殘酷狠毒,這不只是一種羞慚恥辱的感受,亦是靈魂的玷污名譽的踐踏,精神的凌遲,這比要了命更來得可怕,如果真個成了事實,休說她死難安心,就連她的義父及整個“六順樓”也永世不能抬頭!
  舐舐唇,衛浪雲又道:“別發怔了,水大小姐,咱們就準備開始吧, 樣 樣來,慢慢的不慌不快的來,誰都不急,是麼?”
  包不同也“咯”的吞了口唾液,他興奮的道:“少主,我立即去吩咐他們準備東西一一 我看,還是先將她脫光了再開始如何,這樣動起手來順當的多!”
  “嗯”了一聲,衛浪雲緩緩的道:“你的建議也有道理……”
  一張美麗的面龐全變成了鐵青,水冰心全身哆嗦著,又是悲憤,又是恐懼,又是驚震,連聲音都走了韻調:“衛浪雲……你敢……敢這樣侮辱我……我不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你要是這樣做……我不會饒恕你的!”
  衛浪雲斜著眼道:“請教,你是怎麼個不饒恕我法?”
  窒蹙住了,水冰心的面龐由青轉白,由白汎紅,她那細緻均勻的頸項上凸起了淡青的筋脈,額頭上血管也浮現出來,她的語聲迸自唇縫:“衛浪雲……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我告訴你,如果……你敢這樣做,我,我會死給你看!”
  衛浪雲硬綁綁的道:“你是在嚇唬我?”
  水冰心激動的道:“我不須要嚇唬你……只要你敢真的這樣對我……我就決定不會活下去!”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極了,這樣一來,責任就全不在我們身上啦,水冰心這可是你自尋死路,並非我方所屬在你身處困境之際來殺害你!”
  一拍手包不同道:“妙,妙,水大小姐,你要用哪種法子上道呀?告訴我一聲,也好替你先行準備準備,刀子,繩索?毒藥?哪一樣?用刀會流血太多,死後模樣不強,繩索吧?上吊雖然容易,但舌頭會伸出老長,更不好看,還是用藥吧,讓我給你找一種合適的,效果快,痛苦少,且事後又不損及你這張俏臉容顏太多……”
  水冰心尖聲喊叫:“住口,你這與每一個奴才毫無不同的包不同!”
  包不同雙手扠腰,大喝道:“脫,現在就脫!”
  猛的站起,水冰心全身飛越桌面,暴撲包不同,包不同立即閃退,但是,他原用不著這麼緊張 在 陣“嘩啦”的鐵鍊響動聲中,水冰心剛剛越過桌面即已被連套在她腕踝的銬鐵鍊子一下帶倒一一鐵鍊子是嵌在石壁裡的,堅牢無比,而長度卻只夠水冰心在半個石室面積活動,也就是石桌的等齊位置,再過半步,鐵鍊便抽緊了!
  水冰心卻相當的嬌,她甫一沾地,立又躍起,忿怒得雙眼發紅的盯著包不同,狂聲大叫:“你這個豬狗不如的下賤東西,你污穢到了極點,骯髒到了極點,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寢你的皮 一一你,你不要臉!”
  包不同挺胸捋袖,也氣勢洶洶:“幹什麼?你還想吃人肉?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撒潑,老子馬上就刑你,刑完了再剝你個精光,娘的,到了那時,我看你再跳再叫!”
  衛浪雲慢吞吞的道:“水冰心,你要尋死,我不反對,更不攔阻,無論你用任何方法走上這條路俱無關宏旨.但是你死了以後,也並不能避開這種遭遇……我會仍舊把你光溜溜的放在大竹籃裡,直到你發爛發臭!”
  水冰心尖叫:“你是狼心狗肺,毫無人性的畜生!”
  衛浪雲生硬的道:“你也並不高明,你只不過是個以怨報德,忘恩負義的冷血雌獸而已!”
  喝聲彩,包不同拍手道:“好,說得好!”
  熱血衝入腦際,水冰心氣得幾乎連肺也炸了。她努力鎮靜著,纖細的軀體卻不住顫抖搖晃……
  一搓手,包不同道:“少主我們就剝下她的一身,然後用刑如何?”
  衛浪雲笑吟吟的道:“等她緩 口氣,那時才更有意思!”
  “咯”的又咽了口唾液,包不同就像個孩子,即將獲得某樣嚮往已久的玩具似的,興奮又加上渴切的道:“少主,我可以再叫幾個弟兄進來,一起上前將她按倒,然後三下五除二,幾傢伙就可以令她返璞歸真,那時,我們便能以逐步上刑了!”
  衛浪雲頷首道:“好,就用你的法,但小心別叫她傷著了我們的人,要知道這賤婢一但瘋起來,就如頭母老虎無異!”
  一拍胸膛,包不同道:“少主放心,全包在我身上,她再強也不過是個女人,而且有鐐銬加身,鐵鍊拘束,這些日子來多少也給了她點折磨,在這種情形下,按倒她並不困難,少主,等一會你就看我們幾個人‘餓虎撲羊’吧,娘的,我們才是虎呢,姓水的賤人就會變成一只光溜溜的大白綿羊啦,哈哈哈……”
  衛浪雲也露齒一笑:“還有,別忘了備好一只大竹籠子,大小要足以容得下一個人的體積 當然,只要容得下一個有如我們水大千金那樣竊窕的體積即可!”
  包不同忙道:“沒有問題,少主,而且,竹籠的眼孔格子我叫他們放大一點,大到還可以不妨礙人們的視線!”
  拍拍包不同的肩頭,衛浪雲贊許的道:“不錯,包不同,你的腦筋果然靈活與眾不同。”
  這時
  水冰心已經勉強平靜下來,她深深吸了口氣,冷冷的道:“衛浪雲,你要仔細考慮 考慮你們這樣侮辱我的嚴重後果,以及武林中人將對你們的評價!”
  衛浪雲冷冷的道:“根本不願顧慮這些,因為這些全不是問題,對你這樣一個善惡不分,是非不明的忘恩負義賤人,如此做法還是一個絕好的懲罰,相信天下同道俱會同聲一贊,斷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及後果!而‘六順樓’當然會欲怒無已的,但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早就要和他們決一雌雄了,有這件事也要幹,沒這件事也要幹,總之火併一場,懲治了你,非但沒有影響,更可藉此打擊‘六順樓’的聲望與士氣!”
  頓了頓,他又道:“再說一等這樣,‘交待’了你以後,呵哈,‘六順樓’的顏面也會跟著丟淨,老澹台越加老臉無光,‘六順樓’永將貽笑江湖,難以抬頭,窩囊之名,我可保證即將迎風臭出四十裡!”
  唇角急速抽搐著,這一次,水冰心的臉色又轉為死灰,她羞澀又痛苦的道:“你……衛浪雲,你不能這麼惡毒……不能這麼卑鄙……不能這麼趕盡殺絕……”
  衛浪雲冷冷的道:“現在,你才知道這些話?這些話是我在很久以前便要向你說的 我在一個採花淫賊的魔手下把你即將失去的貞操奪回,我什麼地方錯了?而你竟然莫名其妙的怨恨我,仇視我,更恩將仇報,在重傷未愈的窘境中,陷住我,用火燒炙我雙手掌心,摑我耳光,用皮鞭笞我,還想挾持我到‘六順樓’去零剮碎磨!水冰心你自己摸著心說說 如果還有心的話 我兩人之間誰惡毒?誰最卑鄙,又是誰在趕盡殺絕?”
  輕輕抖索著,水冰心緊咬下唇,小巧精緻的鼻翅兒急速翕動,卻是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側,包不同惡狠狠的道:“少主,我業已忍不住了,這賤人是如何對付你的,我們也照樣來過,另外加息算上!”
  衛浪雲冷靜的道:“包不同,你去把該用的東西備妥!”
  高應一聲,包不同大步出了石室,而就在包不同離開的一剎,水冰心已震恐又驚懼的悚然抬起頭來!
  這俄頃間,水冰心的雙眸中竟已顯了淚光!
  顫生生的,她道:“衛浪雲,你真的要這樣……這樣迫害我?”
  衛浪雲大聲道:“這不是‘迫害’,這是‘報復’,我只是要將你加諸於我身上的再還給你,也好叫你知道恩將仇報的結果是什麼!”
  激靈靈的悚慄了 下,水冰心的眼中淚水滿盈,順頰流淌,她哽咽著道:“不要這樣……衛浪雲……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這樣毀我義父,毀‘六順樓’,這樣毀……衛浪雲你好歹是武林中享有盛名的人,是一方之主……你怎可以如此來羞辱一個女孩子,如此來壓迫一個女孩子?衛浪雲你也要替我想想,就算我們彼此之間有什麼芥蒂,那也只限於某方面行動上的爭執,觀點上的差異以及肉體上的折磨,卻不該在對方的精神上,名譽上,甚至魂魄的自尊上加以玷污及枷鎖……衛浪雲,我只是個女人,而且今天又落你們的手掌中,這些日來,我已受夠了痛苦,嘗盡了酸辛,你……你怎還能再這樣欺凌我……”
  不禁有些意外,衛浪雲想不到,就憑水冰心這種一向養尊處優,心傲性強的大小姐,居然也在這時屈服下來.而且,竟尚說出了這一番與她素來倔強個性所完全不同的求恕求諒的言語, 時間,衛浪雲有點心軟了,他慢慢的搓了搓手一 就這一搓手,他那陣業已消斂的怒氣卻又突然升起,原來他一搓手之間,再觸及了掌心上那塊至今尚是淡黑汎青的烙凸疤痕了!
  平伸雙手,他咬牙道:“說得倒是中聽,水冰心,你看看我的手,我這曾被你毒刑燒炙過的雙手,那時你為什麼沒想到這些?沒替我留個退路,你摑我耳光,用皮鞭笞我之際,你為什麼也沒想到這些?你怎麼不回憶一下,你是如何壓迫我折磨我,凌辱我?而今你入我手,你更有這麼多好聽的話說了?況且,我所遭的一切苦難都是沒有原因的,都是冤枉的,都是被你歪曲顛翻真理事實的,這種痛苦,你就僅講一句,觀點上的不同,便可全部抹消?你想得太美了!”
  仰著頭,水冰心傷感的道:“衛浪雲……我可以讓你報復……你打我,刑磨我,甚至殺了我,我全接受,但是,你不能再侮辱我……這樣你不只將使我此生永難抬頭,就算死了也名譽染污,而我的義父和整個‘六順樓’亦同樣再也無顏見人了……衛浪雲,你折磨我吧,切割我吧,但求你不要毀滅我及我的親人在精神上的尊嚴……”
  衛浪雲憤怒道:“你說得很感人,水冰心,你可記得你也曾有意將我押回‘六順樓’袒身示眾麼?你怎麼當時就沒有考慮到我及我的親人的聲譽和精神上的尊嚴?你是‘六順樓’的千金小姐,我亦是‘勿回島’的少島主,莫非只有你才要名譽,要自尊,要清白,我就可以不要?”
  水冰心啜泣著:“一個男人……不同於一個女人……”
  “什麼?”衛浪雲雙目噴火般叫道,“男人不同於女人?那只是軀體上的差異,在人格與操守的要求上都完全相同!你看見我這雙手了?好,我會在你雙掌上也如法泡製,看看我們之間的感受到底有什麼不同吧!”
  水冰心哭得更悲切了,她咽著聲道:“別這樣對我……衛浪雲……我求你……我……我……我承認我錯了……我向你賠不是,求你寬恕我……衛浪雲啊……別再折磨我了……”
  呆呆的,衛浪雲怔在那裡,是的,從水冰心 這個敵對的另一強大勢力的首領義女口中,竟說出了“求”“認錯”“寬恕”等等的字眼,這是如何不可思議又如何令人驚愕的事?衛浪雲深切知道,若非到了實在絕望恐懼地步,這些語句是極不可能由水冰心這樣倔強驕傲又任性孤僻的女子嘴裡說出來的,這等於變相的削割自尊,袒呈心靈深處的委屈,暴露本性的弱點及毀滅一個美麗少女也該有的矜持和含蓄,尤其是,這個少女是“六順樓”大當家澹台又離的掌上明珠,一個從不認輸的敵對者!
  淚水像珍珠斷了線一樣,成串的往下落,水冰心抽噎著,啜泣著,她卻一直仰著那張美麗無比的面龐,那是一張如何哀怨,如何淒楚,如何叫人見了心痛的面龐啊!宛似梨花帶雨煙籠霧月,多麼值得憐憫,又多麼值得同情……
  悲傷的,她又哭著道:“原諒我吧……衛浪雲……你該知道,我說這些話……我求你……我是費了很大的困難,忍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講得出口……衛浪雲,你會明白的……在以前,就是叫我死,我也不肯向人示弱……但現在我什麼保留也沒有了……我一切全踐踏在你的腳底,我只求你不要侮辱我,不要侮辱一個無助無靠的女人……我可以向你下跪……”
  “咯崩”一咬牙,衛浪雲大吼道:“不准哭了!我答應不令你袒裸示眾,不羞辱你便是!”
  睜大了那雙淚盈盈的眼,自薄薄的晶幕中驚喜逾狂的瞪著衛浪雲,水冰心顫抖的問:“真的?你……你不是在騙我?”
  衛浪雲怒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麼?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願怎麼做就怎麼做,何用騙你!”
  全身簌簌抖個不停,水冰心卻仍盈盈萬福,淚如泉湧,咽泣著道:“謝謝你……謝謝你……衛浪雲……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的賜予……我會永遠懷念……永遠感謝你……你是個好人……”
  咆哮一聲,衛浪雲道:“你先不用謝我感我,我免除了你的袒裸之辱,卻仍要將我身體上的折磨連本帶利還給你!”
  連連點頭,水冰心帶淚笑了:“我接受……我完全接受,心甘情願的接受……”
  一卷衣袖,衛浪雲生怕自己又心軟下去,他藉著心頭一腔才升的怒火,大步向前,惡狠狠的道:“很好,讓我們先從第一樣開始,你摑過我二十記耳光,現在,我先索回這一樁,但卻已連息加到四十記了!”
  水冰心吸了口氣,湊近了些,她微微仰起斑斑淚痕的柔嫩面龐,輕輕閉上眼,仍然帶著哽咽聲 但卻柔順又服貼的道:“隨你打我多少下……什麼時候打累了再停止,打死我也沒關係……”
  重重一哼,衛浪雲“呼”的舉起右掌,目光狠狠盯在水冰心那俏麗的,柔弱的,淚漓漓的臉蛋兒上,窒了窒,他又注意到水冰心沾在彎密微翹的睫毛上的兩顆淚珠,那兩顆隨著睫毛輕輕顫動,晶瑩的透明如兩顆小小水晶球似的淚珠,於是,他又看到那側面的美好輪廓一一毫無瑕疵的皮膚,潔白細膩,滑若凝脂,那精巧的耳朵,細緻圓潤的耳墜,那粉嫩均勻的頸項,烏黑柔軟披拂下來的秀髮……逐漸的,他又看到她的嘴唇一一玫瑰色,小巧的,有如兩片柔嫩花瓣似的嘴唇,嘴唇在微微顫抖著,是潤濕的,有淚沾著吧?仿佛是 朵盼望有人憐愛的小花,正發散著那種嬌羞嫵媚的芬芳氣息,多麼令人有吻上去的慾望啊,那張唇一定是軟軟的,柔柔的,又溫涼甜蜜的吧,會像是吻在香香的花瓣上……會像是吻在一顆顫抖的心上,會像是吻在 一一突然間,水冰心全身劇烈的一震,她猛然驚駭又怔愕的睜開了眼睛,因為,她發覺自己不知在什麼時候,自己竟然已被衛浪雲緊緊擁住,那雙原來高舉準備痛摑她的右臂,如今擁抱在她的腰肢上,而衛浪雲的嘴唇正密密吻在她的唇上,兩張嘴是張開的,兩人的舌尖還吮合著的,天啊,不知在什麼……真不知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啊,渾然中,默默裡,那麼自然又那麼安詳和諧的便吻在 起,擁在一起了……這,這原不該是這樣的,但,卻竟如此毫無艱難及阻礙的形成這樣子,多平順,又多甜美……
  水冰心身子一震,也驀的驚醒了衛浪雲,他初時一愣,立即又像大夢中初覺般“啊”了一聲,趕忙手忙腳亂的放開水冰心,十分狼狽又十分尷尬的往後倒退,由於他退得太急太猛,險些被水冰心腳上的鐵鍊子絆倒!
  踉蹌了一下,他站住了,一張俊臉紅過了耳根,他愕然半張著嘴,滿臉的迷惘、駭異,又窘迫的神色,他直搓著手,目光是瑟縮又慚疚的,甚至,他連看水冰心的勇氣也沒有了……
  就這樣,兩人沉默卻心情微妙的相對著,都沒有說話,但兩張面龐全是紅艷艷的,火辣辣的,有些茫然。又有些驚異,有些怔惶,又有些甜蜜,另外,有一絲絲喜悅吧,再加一絲絲興奮……
  在時間悄悄的流逝中,衛浪雲偷眼瞧了一下也正傻傻瞧著他的水冰心,於是,衛浪雲乾咳了 聲,又搓搓手,吶吶的打破了沉寂:“對……對不起……我,我很抱歉……真的,我很抱歉……”
  水冰心深深吸了口氣,迷茫的道:“我……我們怎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回憶著,苦笑著:“這個……我也搞不清楚,我……我 定是糊塗,我,等我驚悟,我駭然發覺竟在……老天,我竟在吻著你!”
  水冰心喃喃的道:“為什麼呢?我們為什麼會這樣呢?”
  又咳了一聲,衛浪雲窘迫的道:“老實說,我真不知道怎麼發生這種事的……怎麼曉得在我摑你之前,我先注視你的側臉,你的睫毛 以及上面顫顫的淚珠,然後,我發覺你的髮絲很美很柔,你的頸項很均勻,耳朵很精巧……你的膚色極佳……然後,然後我又注意你的嘴唇,粉紅的,柔膩的,濕潤的……很美,像兩片小小的花瓣,溫香的花瓣,在那裡輕輕抖動著,我……我想,假如親一親一定很甜蜜……但,但我只是想想而已,我發誓,真的,我不知道怎麼會實際上親上去了……我,我真不明白……”
  幽幽的,水冰心嘆了口氣:“怎麼辦呢……衛浪雲……我們不該有這種事……”
  連連搓手,衛浪雲道:“我抱歉,我太荒唐,太冒失,太豈有此理,欸,我真差勁!”
  抿抿唇,水冰心凝視著他,好一陣,她突然勇敢的道:“這不能全怪你,衛浪雲……我也有部分責任……我……我沒有掙扎,也沒有叫喊……這證明意識發生擴展是相對的……相對的,好像……我……我似乎願意接受……”
  睜大了眼,衛浪雲驚道:“你是說 你願意我親你……”
  微微垂下目光,水冰心低細的道:“我想……是這樣吧……要不,你哪有更好的解釋?”
  用力點頭,衛浪雲道: “是這樣是這樣,當然是這樣, ”
  有一片喜悅的光輝流露在衛浪雲的面容上,他又直搓著手,興奮道:“水冰心,你,你不會怪我唐突與粗野吧?你不會認為我是乘你之危吧?我,呃,我一定情不自禁,而且有當一個人在對另一個有了愛慕之念時,才會情不自禁的發生這種事……我一直以為痛恨你,原來我心中早已喜歡你了,或者,那種意念是隱埋在魂魄深處的,而且埋藏之嚴謹連我自己也未曾發覺……但在某一種情形,以及在那個人的超越意識的暗示下,這段情感就會萌芽,滋長,終至成形……你一定就是那個人,那個力量,那把開啟我心靈之門的鑰匙了……”
  靜靜的安詳又柔情脈脈的聆聽著,輕悄的道:“你是說 你,你喜歡我?”
  衛浪雲咽了口唾液,吶吶的道:“我想,是的,我喜歡你……”
  眼神是溫和的,甜膩的,帶著那種足可融化一切的柔情的意韻,水冰心低低的道:“那 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早說……”
  衛浪雲驚喜逾恆的道:“你接受了?你是表示 你接受了?”
  一抹羞澀又靦腆的笑意在淚痕中融開,水冰心卻落落大方的輕輕點頭,深情款款的道:“我想!我沒有不接受的理由,是嗎?”
  長長籲了口氣,衛浪雲的雙眸中閃耀著異常明亮的光輝,他感嘆的道:“這件事太奇妙了,水冰心,簡直奇妙得像在做夢一樣,在這片刻之前,我們兩人,恐怕誰也想不到會有這種演變吧?”
  水冰心微微咬著下唇,微歪著頭,望著衛浪雲默默又柔順的笑。
  搓著手,衛浪雲,又欣悅,又喜洋洋的在石室中來回踱走著,他笑哈哈的道:“老是聽人家說,男女相悅之情是如何美妙奇異,溫馨甜蜜,也老是聽人家說,男女相互之愛,是如何永恆深摯,激心盪魄,我卻一直沒嘗試過,今天,我嘗到了,天老爺,果是如此令人震撼,如此令人陶醉的,其感受,其境界,簡直比出諸人口的說法更為美妙 一這是人生的另 個範疇啊……太好了,太好了……”
  盈盈一笑,水冰心道:“你真的一直沒有嘗試過?”
  衛浪雲正色道:“我可以用生命來賭咒!”
  水冰心柔柔的道:“不必,我相信,相信是這樣的!”
  舐舐唇,衛浪雲急急的道:“那麼,你呢?你可曾有過類似經驗?”
  搖搖頭,水冰心道:“沒有,直到今天以前,我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異性令我嚮往過,連一丁點也沒有,我從未對哪個男人生出一絲情感……至於像我們剛才的情形,那就更不可思議……我說的全是真話,你相信?”
  連連頷首,衛浪雲道:“當然,我相信!”
  羞澀的一笑,水冰心又道:“我也不否認,曾經有過許多男人對我表過好感,但,那只是他們單方面的,我對他們一點相對的情感也沒有 那是激不起絲毫反應的……我等了很久,希望能有一個使我心弦也能顫動的人與我的靈魂結合,卻一直沒有等著那人,直到今天,至到剛才……但,我卻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就是你!”
  衛浪雲低沉的道:“這是緣份一 這也是命……上天對人的境遇安排,可以說太難預測,太奇妙離奇……”
  水冰心輕輕的道:“片刻之前,你還恨不能零割了我,生啖了我呢……”
  尷尬的 笑,衛浪雲道:“對不起,那時我的確很憤恨 但那已過去,人的觀點與立場是隨著心境變換的,不是麼?先前和現在,全是兩回事了,水冰心,我為我的粗暴和專橫道歉,我真不能解釋,對你這樣一個好女孩,我方才怎會這樣狠心來著?”
  水冰心也怯怯的微笑著道:“我也難以原諒自己……以前對你那樣無理迫害,我……我當時怎麼就沒有發覺你會是我心裡的人?我竟那樣殘酷的對待一個…… 個將會和我‘好’的人……”
  衛浪雲喜悅的笑道:“我們真傻,我們浪費了太多美好的日子,我們卻拿著這些浪費了的日子來彼此憎恨,互相仇視,水冰心,這太可惜了,是麼?”
  坦然點頭,水冰心道:“是的,我們委實太懵懂……”
  衛浪雲道:“現在好了,水冰心.雖然我們已錯過了 段時光,好在還並不太遲,我們卻尚年輕,我們仍然發現對方得很早,如果我們善自珍惜,誠摯不渝,我們會有很長的 段日子可以相聚,可以契合,可以補償,你認為對不?”
  水冰心柔柔的道:“確信。”
  微低下頭,她又道:“如今,衛浪雲,你真的不再恨我,怨我了?”
  踏上一步,衛浪雲急道:“我可以發誓……水冰心,我現在疼你、愛你、憐你都來不及,怎麼再恨你怨你?連一點點這種餘渣的都不存了,我直到現在,還為方才對你的孟浪粗暴感到歉疚,我不該那麼責罵你的……”
  水冰心笑笑,道:“沒關係,反正你再也找不出什麼字眼來罵我了……賤人、賤婢、狠毒、卑鄙、怪異,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我想,你已將你想得起的可以加諸我身上的辱罵詞句全用光了吧?”
  衛浪雲窘迫的打了個哈哈,忙道:“別提了,那是我一時衝動,言不由心……其實我並沒有真的這樣恨你,就像你也十分憤怒的罵了我許多話……”
  水冰心急切道:“我也發誓……衛浪雲,我也並沒有恨你恨成那樣,我也只是氣不過才說的氣話而已,我絕對沒有存著那種心思………”
  笑了,衛浪雲道:“當然,彼此心照。”
  凝視著對方,水冰心怯生生的道:“你……衛浪雲,你還要打我嗎?”
  連連搖頭,衛浪雲忙道:“開玩笑,連沾你一指如今我也會心疼不已……”
  水冰心寬慰的道:“那麼,還刑我不?”
  衛浪雲趕緊道:“當然不會,別提啦,水冰心,你說一句我心裡便越不是味道……”
  水冰心輕輕的道:“謝謝你,衛浪雲。”
  衛浪雲臉龐紅紅的道:“不用謝,這是應該的。”
  吸了口氣,他又道:“說真的,水冰心一切可能傷害你的念頭,從今以後不會在我心中存在了,相信你很明白!”
  水冰心頷首道:“我明白,而且,我也向你作同樣的保證。”
  舐舐唇,衛浪雲吶吶的道:“我,我可以……可以再親親你嗎?”
  頓時雙頰飛紅,面泛桃花,水冰心垂下頭去,忸怩的默不出聲。
  衛浪雲有些失措的搓著的,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太過份了……”
  抬起頭來,水冰心聲音有如蚊蚋:“我……沒說不可以呀……”
  精神鬥然一振,衛浪雲興奮的道:“真的?”
  嬌羞的眨了他一眼,水冰心又垂下頭去。
  於是,這一次衛浪雲不再遲疑了,他快步上前,輕柔的攬著水冰心纖細的腰身,用嘴唇探索到她的唇,然後,他盡情的享受著、體會著、吮吸著……那是沾著露的花,柔潤滑軟的夢之鄉,那是心靈的顫抖,靈魂的呼喚,精神的結合……那是一切“愛”的赤裸的投訴!
  時光似是停頓了,大地似是靜止了,彼此的體肉,心靈也似融合得再也分不開了,遠古與未來,全在此刻幻作虛無……沉默的永恆之境!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他突然被一陣聲音驚醒,這才兩張臉兒又紅又熱,兩顆心兒又甜又蜜又難舍的分開!
  那是一陣腳步聲與談話聲,很快的,鐵門外身影閃動,包不同已率領四名如狼似虎的青衣大漢進了來!
  四名大漢排立於側,等候行動,包不同興沖沖的向衛浪雲道:“少主,勞你等煩了吧?應用傢伙全備齊啦,我方才出去,馬上叫弟兄們現砍竹子編籠,如今他們正有三個人在趕工,至多再有個把時辰便可大功告成,另外,我燃了三截指頭粗的檀香,燃著了以後,可以在那賤人的手掌心上用刀子剜三個血窟窿,然後把燃著的檀香倒插進去,‘吱’ ‘吱’ ‘吱’,至少可以燒她個喊爹喊娘,然後,我們再把烙鐵烤紅,往她背上或臉上燙,包管叫她大大不同于原樣了,哈,我另還備了尖竹釬戮她指甲,‘十字盪’將她吊起,還有‘老虎凳’,‘辣麻水’,外加……大皮鞭 條,胡責力!”
  “在!”
  一聲高應,那名叫胡責力的黑衣大漢略一轉身,右手在腰上一抽,“嗖”的一聲銳響,一條核桃粗細的熟羊皮纏絞著網絲長鞭已在半空閃過,鞭梢子更發生“啪”的一記脆亮響聲,然後又繞回胡責力手腕上……光看這幾下子手法之利落快捷,便呵叫人知道,這姓胡的仁兄是個擅長運鞭笞人的老手!
   臉橫肉的胡責力轉向衛浪雲,必恭必敬的道:“謹候少主吩咐!”
  這時
  怔怔的注視著胡責力腕上纏繞的黑色粗長皮鞭,水冰心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慄起來,臉色又泛白!
  包不同卷袖擦掌,獰笑道:“賤婢,我看你還能咬牙到幾時,娘的皮,爺們要一點一點,一分一分的整治你,要叫你輾轉哀號,血肉模糊,要叫你呼天叫地,體無完膚!你當日如何折磨我們少主,我們既會怎樣對付你,你不用想再有奇蹟發生,哈哈哈,你等著慢慢消受吧……娘的,少主救了你,你卻恩將仇報,好,這 次爺們就真的剝光了你,看你怎麼個‘恩將仇報’法!”
  咆哮著,他向衛浪雲道:“少主,我們動手吧?”
  衛浪雲似笑非笑的瞅著包不同,慢吞吞的道:“動手,動什麼手?”
  呆了呆,包不同道:“開始用刑呀,用刑整治這賤人!”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包不同,對水姑娘不可以這麼粗野無禮,你應該檢點才好!”
  一下子張大了嘴巴,包不同的三角眼也發了直,他吃驚的端詳著衛浪雲,嗓眼沙沙的低問“少主……你……你沒有什麼……呃,不對吧?你沒喝酒或中了什麼……風邪吧?”
  搖搖頭,衛浪雲道:“我半步未離此處,你不要胡扯!”
  用力晃晃頭,包不同吶吶的道:“那麼,上刑吧?”
  衛浪雲道:“免了。”
  像在看一個怪物那樣看著衛浪雲,包不同覺得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了,他凸著眼珠子,道:“免,免了?少主,你……呃,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衛浪雲平靜的道:“沒有呀,我覺得非常之好,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愉快過!”
  伸手在衛浪雲面前搖晃了幾下,包不同緊張的問:“少主,我這是什麼動作?”
  “呸”了一聲,衛浪雲道:“你瘋了?包不同,我又不是神智不清,用得著你來試驗?簡直荒唐!馬上給水姑娘松掉銬鐐!”
  大吃一驚,包不同睜圓了三角眼叫道:“什麼?松掉銬鐐!少主,你可知你在交待的是什麼事?你這是在說叫我們……”
  衛浪雲怒道:“不錯,我是在命令你立即為水姑娘啟開鎖住在她手腕及腳踝的銬鐐!”
  包不同迷惘又驚愕的道:“少主,你是這樣說的?”
  用力點頭,衛浪雲道:“是的,我是這樣說的,你還在磨蹭什麼?”
  咽了口唾沫,包不同小聲道:“少主,但二爺那邊……?”
  衛浪雲不奈的道:“囉嗦。二叔處自然由我負責!”
  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包不同慢吞吞的走到水冰心面前,自腰中掏出一大串鑰匙來,一邊開鎖,一邊不時以奇異迷惑的眼光偷瞅著水冰心,而水冰心卻雙眼平視,毫無表情,動也不動一下!
  “ 嚓”“ 嚓”兩聲金鐵扳扭之聲後,水冰心腕踝上的鋼質銬鐐俱已卸脫,她轉向衛浪雲,輕柔的道:“多謝你……”
  笑了笑,衛浪雲道:“不客氣……我們出去吧?”
  點點頭,水冰心怯生生的道:“可以嗎?”
  衛浪雲道:“當然可以。”
  說著,衛浪雲上前去輕輕扶著水冰心的手臂,謹慎的陪同她朝外行去。
  急忙湊近幾步,包不同趕緊道:“少主,我們備妥的刑具?”
  衛浪雲一笑道:“收回去吧,在水姑娘身上是用不著了。”
  呆了呆,包不同又急道:“這四名弟兄是不是也可以撤下去?”
  衛浪雲道:“當然,否則愣在這裡幹什麼?”
  舐舐唇,包不同結結巴巴的道:“那……那大竹籃子呢?”
  嘆了口氣,衛浪雲道:“你真迂,如果你願意蹲進去,沒有人攔著你,是不是?”
  一下子又嘴巴張得像能放進一個大饅頭,包不同非但是傻了,簡直是完全弄迷糊啦!
  於是,衛浪雲體貼入微的攙扶著水冰心往室外走去,留下室中的包不同與那四名青衣大漢全直愣愣的站在那裡發怔。
  走出地牢之後,外面的陽光炫得水冰心眼都睜不開,她感到有些暈恍恍的感覺,很自然的,整個嬌軀都依偎在衛浪雲的懷中了。
  緊緊的擁著那柔軟溫柔的身體,衛浪雲把嘴在水冰心的髮際耳邊,關切的問:“不舒服?”
  籲了口氣,水冰心的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她用手遮著眼,幽幽的道:“大約是在石室裡關得太久了,沒見陽光天色,猛一出來,有點承受不住這種明亮,不要緊,過一會就會好的……”
  衛浪雲溫柔的道:“真苦了你……要不我抱你進去?”
  搖搖頭,水冰心蒼白的面頰又浮起一抹紅暈:“不,叫人看見太不好意思……我可以走,沒關係……”
  衛浪雲不再勉強,他小心翼翼的攬著水冰心踏上石階,行入邊廊,稍微歇息一會之後,他道:“進去吧?先到我房裡躺一下……”
  微微點頭,水冰心有些疲倦的道:“你房裡沒有別人吧?”
  衛浪雲道:“當然沒有……你擔心什麼?”
  羞澀的笑了笑水冰心低鬱的道:“你們‘勿回島’的人,除了你之外,其餘的那些都對我全不友善……甚至仍可以說痛恨我,我實在怕再受奚落與辱罵……浪雲,我雖然身陷困境,但我還需要保持一點自尊,是不?”
  衛浪雲嚴肅的道:“水冰心,情勢之所以會形成這樣,主要是為了我與你以前的那段誤會,他們都是我的部下,自然不會喜歡曾經陷害他們少主的人,但我保證這情形立即便可改變,立即可以消除,因為我們之間的誤會業已澄清,而且,你更一 與我有了不同的情感上的契合,如今我們不是仇敵,反成侶友,水冰心,他們方才的態度上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事情的變化,一旦他們搞清楚之後,你就會和我 樣受他們尊敬愛戴了……”
  水冰心輕輕的道:“但願如你所言……想想也真叫人心裡怔忡不安,浪雲,你沒看見那包不同閣下的表情?沒能整治我,他似乎十分失望不甘呢……”
  哈哈一笑,衛浪雲道:“有些人就是這樣鑽牛角尖的,包不同認為我對你的改變是不可思議的,他卻忽略了男女之間那種特殊情感的影響力 那種難以解釋的緣份的奇妙功效,不過,他遲早會明白的……”
  水冰心微喟一聲,道:“你不知道,浪雲,這些日子來,我過得好辛酸,這不是指生活上的,而是心靈上的,我不怕吃苦受罪,也不怕遭受折磨,我怕的是精神上的苦悶與人格上的羞辱……欸,在那裡真是渡日如年……”
  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衛浪雲柔聲道:“別難過,冰心,這些因誤會而引起的災難全已過去了,以後也永不會再有類似的不幸降臨在你身上,寬寬心吧,你會很快恢復過來的……”
  水冰心輕輕笑了,她道:“其實,在那地牢裡渡過的這 段日子,也並非全無收穫,至少 浪雲,我們在一起了,我認為只憑這 點獲得,已經是可補償我在此期間身心的一切創傷……若非如此,只怕我們還湊不在一起,更仍然繼續仇視下去……”
  衛浪雲笑道:“你說得對,若沒有這一段機緣撮合,我們更是用鐵鍊子也拴不成一堆,非但會繼續仇視下去,將來恐怕見上面還會拚個血濺三步也不一定……真叫人不敢想像……”
  突然顫抖了一下,水冰心驚悸的道:“可不是嗎?如果這一次我們未曾釋怨合好,以後,大概真是會像仇人那樣搏命流血了……想起來,好可怕……”
  衛浪雲低沉的道:“老天保佑,冰心,如今一發全好了,我們已有了最佳的結果……”
  點點頭,水冰心道:“我也希望如此,這,正像你說,該是一段緣份,一段離奇得幾乎不可信的緣份,是嗎?”
  摟著她,衛浪雲道:“我們進去吧。”
  當他們慢慢的進入前廳,衛浪雲又扶著水冰心登樓,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將水冰心扶到榻邊坐下,然後,他道:“你躺一會吧,等下我找個人來給你瞧瞧,開幾味藥先補補身子,冰心,你的氣色不太好呢。”
  輕按額角,水冰心道:“也沒什麼,關在那地方久了,突然出來,有點受不了外面光線和清新空氣的刺激,只是有點頭暈,歇一會就會好的……”
  衛浪雲忙道:“那麼,我扶你躺下……”
  “噗哧”笑了,水冰心道:“我還沒到這樣嚴重地步,連躺一躺都要人扶……浪雲,你不會嫌我弄髒你的被褥吧?”
  哈哈一笑,衛浪雲道:“玉體留香,錦帳傳芳,正是我乞求不得的事,哪會嫌棄!”
  臉兒一紅,水冰心道:“這些日子來,樣樣都身不由主,所以……我自覺身上不淨,但我沒有法子,他們不肯給我所要求的方便……”
  蹲下來仰視著她,衛浪雲道:“以後你就會非常方便了,不管在哪一方面的,冰心,過去的事就忘了它,好嗎?那會令我頗覺窘迫……”
  水冰心凝視著衛浪雲,倩巧的一笑,“我會的……”
  站起身來,衛浪雲若有所思的在房中來回踱了片刻,又搓搓手,這才發覺坐在榻沿的水冰心仍舊一直在看著他,水冰心待他站住了,才道:“你好像突然有些焦躁不寧?”
  衛浪雲道:“不是焦躁不寧,是在剛才想到了些什麼。”
  “哦”了一聲,水冰心問:“是想到了些什麼呢?”
  衛浪雲低沉的道:“認為你也該想得到的才對!”
  明媚的眸瞳閃耀著穎悟的光芒,水冰心點頭道:“我知道 你是指我們彼此的背景及出身問題,是嗎?在這種情形下我們卻發生了情感,其中恐怕會有些麻煩,你可是在想這些?”
  點點頭,衛浪雲道:“是的,你真聰明;”
  輕喟一聲,水冰心柳眉兒微蹙:“不是我聰明,浪雲,這是橫在我們面前的一個現實問題!”
  衛浪雲笑笑,道:“你有什麼法子麼?”
  水冰心道:“你呢?”
  衛浪雲剛想回答,已聽到有幾下輕沉的敲門聲響起,跟著,傳來田壽長那故作威嚴的乾咳聲。
  立即神色微變,水冰心有些侷促的站了起來,她下意識的用雙手撫整著身上那襲早已污穢不堪的玄色衣裙,邊急迫的道:“可是 田壽長,不,二叔?”
  點點頭,衛浪雲小聲道:“是二叔。”
  舐舐下唇,水冰心的臉蛋兒蒼白。她呼吸緊促:“他不會……浪雲,他不會呵責我再送我回地牢裡去吧?我有點怕……”
  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衛浪雲道:“放心.一切有我承擔,不會令你為難的。”
  說著,衛浪雲快步走到門邊,迅速開門,嗯,可不是,“百竅心君”田壽長正板著面孔,一副凜然之態,寶像莊嚴的站在那裡!
  連忙躬身,衛浪雲道:“二叔,你老有事?”
  哼了哼,田壽長的目光越過衛浪雲肩頭向房中望去,正好看見水冰心靦腆又怕的低下了頭。
  清清嗓子,田壽長沉緩的道:“水冰心那丫頭被你放了?”
  衛浪雲陪笑道:“是的,二叔被我放了。”
  田壽長神色一沉,道:“你問過我這做叔叔的沒有?”
  衛浪雲忙道:“正想向二叔稟報。”
  雙眼一瞪,田壽長怒道:“好吧,就算你正要向我去說,但是,你居然膽大包天,將這丫頭帶到樓上你的房中來?簡直是胡鬧!”
  搓搓手.衛浪雲趕緊道:“是這樣的,二叔,水姑娘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才扶了她到我房中歇會兒,要不又送到哪裡去呢?總不成送到二叔你老的房中吧?那又多不方便…… ”
  田壽長怒喝一聲,叱道:“混帳小子,滿口胡說!”
  衛浪雲涎著臉道:“二叔恕罪;”
  氣咻咻的,田壽長道:“荒唐透頂,豈有此理!”
  衛浪雲忙道:“二叔且先息雷霆之怒,二叔,請入房寬坐,慢慢教訓姪兒,也免得老人家站著生氣容易疲勞……”
  哼了哼,田壽長一拂衣袖,沉著臉走進房中,衛浪雲輕輕的道:“二叔,這位便是水冰心姑娘……”
  田壽長冒火道:“不用你來多嘴,我見過她一次!”
  這時,水冰心盈盈襝衽,羞澀的道:“水冰心拜見田二叔……”
  長長“嗯”了一聲,田壽長打量了水冰心 陣,緩緩的道:“罷了。”
  連忙過去扶著水冰心坐下,衛浪雲身體背著田壽長,向水冰心眨眼 笑。
  田壽長粗聲道:“怎麼?為叔的坐位呢?”
  水冰心慌忙又站起,衛浪雲卻動作快,早已拉了一把椅子放在田壽長的屁股下,一邊疊聲的回應:“來嘍,二叔,你老的坐位這不業已來啦?”
  重重坐下,田壽長輕捻著臉上茸茸汗毛,又端詳了水冰心一陣,直看得水冰心又窘迫,又是羞澀,幾乎連手腳全沒了個放處。
  沉沉的,他道:“你也坐下吧,丫頭。”
  水冰心福了一福:“多謝二叔賜坐。”
  於是,田壽長的面色已略見緩和,他聲音極低的自言自語:“倒是個頗識禮數的娃……”
  一旁的衛浪雲卻聽得清楚,湊上去陪笑道:“是不錯吧?二叔。”
  狠狠瞪了衛浪雲一眼,田壽長粗聲道:“你少囉嗦!”
  衛浪雲急忙站好,噤口不語,田壽長獨自沉吟了一會,開口叫:“浪雲。”
  又湊到近前,衛浪雲低應:“姪兒在。”
  捻著汗毛,田壽長緩緩的道:“你這算是‘先斬後奏’嘍?”
  衛浪雲急道:“二叔明鑑,姪兒絕不敢如此大膽放肆,二叔知道我的,我對二叔最是孝敬,最是恭順,二叔,你老一直將我當親生之子,我也一直視二叔若生身之父,二叔,自爹將姪兒託付你老,哪一次姪兒不聽你老的教訓?”
  “唔”“唔”幾聲,田壽長顯然十分滿意衛浪雲的回答,但他卻仍舊大聲道:“你不是一向恨這丫頭入骨麼?怎麼又主動的寬釋了她?而且,你知不知道為叔的將她擒來,大部分原因便是為了你?要為你出一口氣?”
  衛浪雲點頭道:“姪兒知道。”
  田壽長斜著眼道:“那麼,你放她出來為了什麼原因?這豈不是有所矛盾?”
  搓搓手,衛浪雲道:“二叔,這件事,實在不好出口……”
  一瞪眼,田壽長道:“混帳,我雖未生你出來,卻自小將你帶大,和你親爹實無二致,你他娘在我面前還什麼‘狗屁倒灶’的事不好啟口?”
  衛浪雲有些為難的道:“這個……二叔,這……”
  一拍椅子扶手,田壽長叱道:“快說!”
  坐在榻沿的水冰心,突然鼓起勇氣,微顫的道:“浪雲,你就稟告二叔知道吧!”
  一聽水冰心居然對自己的寶貝姪子稱呼得如此親呢,田壽長不禁大大的一呆,更是滿頭的霧水,搞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咳嗽幾聲,衛浪雲吶吶的道:“二叔,我放出水姑娘的原因,是因為……我……喜歡她……”
  “什麼?”田壽長“呼”的跳起,睜圓著眼,張大了嘴,滿臉的驚愕震撼了迷惑意外之色,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舐舐唇,衛浪雲道:“我是說……我愛……愛她……”
  用力晃腦袋,田壽長竟有些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是在告訴我,呃,你看上這個妮子了?”
  臉紅紅的一笑,衛浪雲道:“是的,二叔,我看上她了。”
  猛力搖頭,田壽長道:“荒唐,荒唐荒天下之大唐,傻小子,你知道她是什麼人,你看上人家,人家可看上得上你呀?”
  不待衛浪雲回答,水冰主已柔聲道:“田二叔,我也喜歡他,我願意和他‘好’。”
  田壽長這時面孔上的表情是古怪又可笑的,他發了好半天愣,方才期期艾艾的指著衛浪雲道:“丫頭,你,你沒搞錯吧?他是衛浪雲呀,‘勿回島’的少主,未來全島的繼承者,一心一意要報復你的衛浪雲呀?”
  點點頭,水冰心道:“我知道他是衛浪雲,田二叔,我也非常清楚他的身分,他不錯是曾經想報復我,但是,那是今天以前的事,自今天以後,他非但不會仇恨我,報復我,更會像一個摯誠的友侶那樣來愛護我,照顧我……”
  深深吸了口氣,田壽長喃喃的道:“那麼……你也是喜歡他的了?”
  水冰心靜靜的道:“是的,我也喜歡他。”
  猛一拍自家的腦門子,田壽長嚷道:“這是怎麼回子事?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子事!簡直把我搞糊塗了……”
  突然,這位“百竅心君”又陰沉沉的笑了起來,他斜睨著水冰心,語含他意:“丫頭,你不會懷有另外的心思吧?”
  眨眨眼,水冰心迷惘的問:“另外的心思?”
  衛浪雲卻立即體會出乃叔的“弦外之音”,他忙道:“二叔,這決不可能……”
  田壽長一瞪他,道:“不用你插嘴。”
  很快的,水冰心也想到田壽長所指為何了,她緊咬下唇,蒼白的面龐上泛起一片激動又委屈的嫣紅,終於,她顫抖著道:“田二叔,你老認為……一個女孩子說到這個‘愛’字就如此隨便?你老以為 個女孩子會如此輕率的向第三者表露她心底的隱衷?你老認為,一個女孩子就這麼淡然的把她的名節、聲譽交給另 個人、一個他曾經敵對過的男人?田二叔,你老錯了!是的,我十分盼切的希望能脫出你們的拘禁,非常焦急的祈求能逃出你們的掌握,但我卻決不會用這種失節毀譽的方式,這是得不償失的,田二叔,如我不是自願的,真心的愛上浪雲,就算你們逼迫我以此項條件來做自由的交換,我也斷不會應允。田二叔,因為我的終生情感所依,比我本身的自由更來得重要,我寧肯死,也不會以這樣卑劣的手段來達成任何有代價的目的!”
  話是說得婉轉溫和,且極有禮貌,但句中蘊意,卻貞烈剛勁之極,隱隱然有金鐵鏗鏘之聲,無形中等於給了田壽長一頓教訓!
  滿臉尷尬不安之色,田壽長有些失措的道:“這個……丫頭,這些話是出自你的肺腑?”
  水冰心的神色是凜然的,坦直的,磊落又摯誠的:“田二叔,我是‘六順樓’樓主‘大黃傘’澹台又離的義女,我也是 個恪遵婦道的女子,我更以我的生命與名譽向你老保證,我對浪雲的情感出自心底,我剛才所說的每 句話,每一字俱皆出自肺腑,我決不是為了本身的脫困才以此做為手段,我寧死也不會如此下踐卑鄙!”
  田壽長也開始搓起手來,他十分窘迫的喃喃自語:“老天……這真是……呃,不可思議……男女娃兒那種什麼情感,可確有這麼大的力量,甚至扭轉乾坤,變換現成的事實?”’衛浪雲輕聲道:“二叔,現在你老知道你老可是想岔了吧?我與冰心確是相互有情,連心連意,她不可能想藉此機會來達成其他目的!”
  田壽長籲了口氣,道:“怪了,你們兩個娃娃真叫人琢磨不透,不是原先都恨對方恨得入骨麼?怎的突然間卻又好的攪合了蜜?”
  衛浪雲道:“二叔,你老沒聽人說過,恨的反面就是愛呀?”
  田壽長笑道:“牽強!”
  面色一整,衛浪雲懇切的道:“是這樣的,二叔,表面上看,我與冰心是敵對的,也是相互仇視的,但在敵對與仇視的外衣掩遮下,我對她尚有另一種微妙的情感深埋在心底,這種微妙的情感非常難以解釋,那是一種意識的愛悅、柔情,以及對一個適合自己心意的異性的仰慕 我們原本也沒有深仇大恨呀 但環境使我們無以表露,也沒有想到表露,可是,環境的條件一旦變遷,這種連我們自己也不覺得微妙情愫便因某項的刺激而突發,真正的使我們看清了對方,愛上了對方,二叔,這種情感上的措舉並非偶然的,換句話說,這不是一見鍾情 這是長遠的印象留存心頭的一點靈光,那隱埋魂魄深處的意願的吻合,當它在能以決堤流奔之際,便會成為事實了!”
  水冰心柔和的補充道:“另外還要再加上我對浪雲的歉意,縱然這股歉意一直是隱而不露的,但我知道我對不起他,我對他的迫害,只是……女兒家慣有的羞惱發洩與未能受到對方尊重臣服時的,狹義報復……其實,我自己知道我感激,喜歡他,而且願意和他接近,只是倔強的個性與彼此間對立的形勢令我無以表露 再說,我……我的身子已被他……看了,我除了他,又怎會去和別人發生情感?”
  衛浪雲平靜的道:“二叔,如今你老總算全明白了吧?”
  忽然,田壽長呵呵大笑:“明白了,明白了,全明白了,這真是一段曲折離奇的兒女情,令人難以思議的年輕人的愛哪……”
  衛浪雲忙道:“還要請二叔成全。”
  用力點頭,田壽長道:“好,孩子,只要你們能永遠相守不渝,互許至誠,我老頭子便拚著以這條老命來助使你們同偕連理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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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羅幃照夢a

  那種無可掩隱的,發自心底的振奮便流露在衛浪雲的面龐上,他喜悅得眉眼全笑開了!
  “多謝二叔,多謝二叔……”
  水冰心羞澀的道:“二叔的成全之恩,我們會永生記得……”
  呵呵一笑,田壽長也笑了:“瞧瞧你這兩個孩子那股歡喜勁,放心吧,天塌下來,我也會替你們用腦袋頂著……”
  衛浪雲得意洋洋的搓著手道:“真是不可思議,幾疑夢中哩,二叔,今天早晨我還是光棍一個,今天早晨我和水冰心還有如冰炭不容,仇上加恨,想不到這麼半天功夫,竟然有了這種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命運的安排可真是這般奇妙玄異?”
  點點頭,田壽長道:“造化少見,果是弄人……”
  說到這裡,他忽的一怔,喃喃的道:“不過,事情怕不是這麼容易的呢……”
  衛浪雲忙問:“二叔是指?”
  田壽長籲了口氣,向水冰心道:“好孩子,你與浪雲的這段緣份固是要維繫,但你也知道我們‘勿回島’和‘六順樓’之間的怨隙,彼此間可以說勢不兩立,眼前只怕便有一場火併要展開,你能背棄你的義父澹台又離來幫我們麼?”
  水冰心表情凝重而嚴肅,她緩緩的搖頭道:“我擔誠的說,二叔,我不能!”
  反而十分欣慰的點點頭,田壽長又道:“那麼,你或者會退出這場爭端,兩邊全不插手?”
  搖搖頭,水冰心道:“這也很難,二叔!”
  一邊的衛浪雲陡地火了,憋不住氣道:“如此說來,你還是要幫‘六順樓’了?”
  水冰心溫柔的道:“你聽我說!”
  衛浪雲怒沖沖的道:“還有什麼說的?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今你雖未嫁我,但我們已有了這樣情感,而且正往這個目標上走,我們相愛、相許,正期能有所結果,永遠不喻,而我是‘勿回島’的少主,和‘六順樓’對立,不管你和‘六順樓’有什麼淵源,你既允諾我,便該跟我同進同退,站在一條陣線,現在你不願脫離‘六順樓’,又不肯中立,那顯然是要和‘勿回島’為敵了,你和‘勿回島’為敵,姑不論你有多大作用,光這個態度就不該,就是可恨,你簡直太 一”
  水冰心又是委屈,又是氣惱的道:“你肯不肯聽我說?你 一”
  衛浪雲憤怒的道:“我真難以想像,當我們有了這種情感之後,異日在雙方接刃的場合相逢,是我殺你呢,還是你殺我呢?”
  禁不住淚水盈眶,簌簌顫抖,水冰心噎著聲道:“想不到你居然會說出……這樣絕情絕義的話來……你……你……你好狠!”
  衛浪雲咬牙道:“我狠?你不妨自己捫心自問,是我們狠還是你狠?”
  大喝一聲,田壽長道:“小子住口!你才和人家丫頭相好,就這樣對待人家?簡直混帳!”
  寒著臉,他又厲聲道:“水丫頭的態度並沒有錯,她若不是這樣想才叫錯!”
  怔了怔,衛浪雲吃驚的道:“二叔,你……你老怎麼也這樣說?”
  田壽長先不理衛浪雲,和氣的對水冰心道:“孩子,別難過,等一下我來替你教訓這渾小子,方才你說得對,因為這樣才越發顯示你是個天性善良,有孝心,有情愛的好孩子!”
  轉對衛浪雲,田壽長重重的一哼,道:“浪雲,你真是豈有此理到了極點,水姑娘這樣說並沒有不對,如果是你,你也會為了她的關係便叛離‘勿回島’,便背棄我與你展大叔麼?”
  衛浪雲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田壽長怒道:“你既知道你辦不到,卻怎能叫人家這麼做?”
  窒了窒,衛浪雲辨道:“二叔,我是男人,她是女人,這其中大有差別,女人就該跟著她的男人走 ”
  田壽長冷笑一聲,道:“放屁,男女性別不同,但人間的真理倫常卻無二致,男人須知忠孝,要明根本,女子何嘗不要?難道說天下的男人要遵守傳統的德律,婦女便可以叛經離道?簡直莫名其妙!”
  衛浪雲沉默了一下,吶吶的道:“二叔,話固是這樣說,但……但現實的問題得要解決呀,她不能背叛她的義父,我也不能背離我的叔尊,莫不成我們兩人就真的血刃相向?”
  抽噎著,水冰心委屈道:“所以……我剛才叫你先聽我說……”
  一見水冰心淚水漣漣,衛浪雲不禁心也軟了,也疼了,他尷尬的一笑,歉然的道:“別哭,你現在說吧……”
  拭去淚痕,水冰心哽咽著道:“現在你就那麼兇,以後,叫我怎麼辦?”
  吸了口涼氣,衛浪雲忙道:“好,好,算我錯了,我不對,我混帳,行了吧?冰心,你消消火,我方才只不過一時衝動,這 這全是為了我們倆的將來呀 ”
  田壽長道貌岸然的道:“既然後恭,又何須前倨?孺子混帳!”
  低下頭,水冰心幽幽的道:“二叔就原諒他吧,浪雲已認錯了……”
  水冰心細細軟軟的道:“二叔,我的意思是這樣,浪雲是‘勿回島’的少主,我又是‘六順樓’樓主的義女,以我們的身份來說,當然誰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組合,如果哪一個這樣做了,全不會取得天下人的諒解,哪個也將遭染無可洗涮的污點,不過,我們雖不能背叛我們的親人,更不能相互殘殺,難道就不可能促使雙方和好,化干戈為玉帛嗎?這樣一來,雙方成了盟友成了親家,豈非皆大歡喜?將滿天戾氣變為祥和……”
  連連點頭,田壽長道:“唔!這倒是一個美滿的結果……”
  衛浪雲也笑道:“這個想法好是好,但會這樣容易到達目的麼?”
  水冰心冷冷的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田壽長沉吟道:“孩子,你有這個念頭,乃是最好不過的事,但我深知你那義父‘大黃傘’澹台又離賦性十分暴烈,而且主觀極深,為人又相當固執,要勸服他放棄成見,與我們握手言和,只怕頗為不易!就算他勉強答應吧,跟著來的便是武林主盟問題,他也勢必不肯拱手退讓,由‘勿回島’居其大位……”
  水冰心點頭道:“二叔分析得很正確,但這就要看我們的努力了,我相信只要我們全心全意,均以至誠的去向這個目標下功夫進行,總不會徒勞無功的……”
  籲了口氣,田壽長道:“怕是難了……”
  水冰心苦澀的一笑,道:“是難,二叔,但為了浪雲和我的終生幸福,為了‘勿回島’和‘六順樓’的千百條生命,就算再難我們也不能氣餒,也要掙扎著咬著牙去做……”
  田壽長低沉的道:“難得你這一片苦心,孩子,我們會儘量幫助你!”
  水冰心輕輕的道:“但一一展大叔會答允與‘六順樓’言和嗎?”
  田壽長一笑道:“如果老澹台那裡沒有問題,展老兒面前由我和浪雲全力擔待,他行也要行,不行也要行,‘勿回島’如今雖由展老兒發號施令,我爺姪倆至少也能做一半的主!我們這邊放心,保證比你義父那裡好說話得多!”
  撫理了一下鬢角髮絲,水冰心羞怯的道:“方才失態,二叔尚請包涵……”
  呵呵笑了,田壽長道:“小兒女鬥氣,常事耳,我老豈會見怪?”
  這時,衛浪雲親自斟了兩杯茶,一奉田壽長,一予水冰心,邊殷勤的道:“餓了吧?等下我叫他們送點心上來,另外給你準備洗浴淨身,我再派人去選幾套衣裳給你換用……”
  水冰心甜絲絲,羞怯怯的道:“不用太麻煩……”
  田壽長眉開眼笑的道:“對了,男女相悅麼,就要相敬如賓,互為關懷,這才是建立長遠情感的基石,小爭執偶而不妨,更可增加情趣,卻不能為此為常,以免影響彼此間的愛心,將來,有一天你們正式結為夫妻了,就知道我老頭子這一番話,乃是至理名言啦,呵呵呵呵……”
  衛浪雲笑道:“二叔至今仍是光棍一條,卻怎會知曉這些道理?”
  田壽長一本正經的道:“道理因心而明,佛理因人而異,為叔我雖未吃過羊肉,也曾見那羊在滿山跑,自己多加體會琢磨,還有什麼不明白?人是越老越看得多,識得廣,你小子以後要多加虛心討教了 ”
  忍住笑,衛浪雲道:“是,姪兒自幼至長,這一點見識,還不會全跟著二叔你老學出來的!”
  十分受用的撫著腦邊的汗毛,田壽長“嗯”“嗯”連聲的道:“這是我對你的加意琢磨,小子,你定下心來好好向我學學,只要得我肚裡一半的玩意,已是可終生受用不盡啦!”
  水冰心柔聲道:“二叔名聲的響亮,天下人鮮有不知二叔足智多謀的,就連我義父也曾一再誇譽二叔是位了不得好人才呢! 一”
  田壽長眼睛一亮,問道:“當真?”
  水冰心道:“我怎敢騙二叔!義父還說,‘勿回島’所以能有今天的威勢與力量,固然有許多特殊的條件,但促成‘勿回島’霸凌江湖的最大原因之一,都是二叔你老的運籌帷幄之功!”
  呵呵一笑,田壽長道:“他可是這麼說的麼?”
  水冰心正色道:“義父恨你當然是恨,二叔,但他的的確最是欽佩有才幹的人,這種欽佩,和因環境而造成仇恨截然是兩回事……”
  連連點頭,田壽長向著衛浪雲道:“你也聽見了!浪雲,‘勿回島’的人誇我捧我,尊我服我,並不算什麼大不了,自己人麼,衡量的尺度總會不自覺的加寬,但外人 尤其是敵人能有這種觀感,這才是難得,呵哈,小子你多見識,多向我老人家討教吧,錯不了的!”
  衛浪雲笑道:“當然,普天下的武林同道的誰不知我田二叔,智謀尤稱無雙?”
  田壽長“嗯”了一聲,道:“你也總算長大了……”
  說到這裡,他乾咳一聲,又轉向水冰心道:“丫頭,我先聲明,不是套你們‘六順樓’的虛實,你們的虛實我業已有了相當的了解,我問你,以你個人的看法來說,你認為假如‘勿回島’和‘六順樓’真個展開了火併,哪一方的勝算較大?”
  衛浪雲搶著道:“二叔,這還用問?若真個幹了起來,我們不打得‘六順樓’四仰八叉才有鬼了!”
  田壽長叱道:“我不是問你,多嘴!”
  狠狠瞪了衛浪雲一眼,水冰心道:“你可不要太目中無人!”
  田壽長忙道:“不要理他,乖娃,來對我說!”
  思量了好一會,水冰心才十分為難的道:“這……二叔,很難講……”
  田壽長道:“沒有關係,我們只不過在交換意見,你說得正確不正確只能代表你個人的看法,並不影響什麼……”
  水冰心輕咬下唇,片刻後,她才低低的道: “二叔,‘六順樓’有‘六順樓’不可忽視的潛力,據我知道,養父老人家的人面極廣,有好多關係可以運用,而‘六順樓’本身的實力亦頗雄厚,如果真的和‘勿回島’大舉干戈,孰勝孰負,誰也不敢斷言……就算‘勿回島’能以贏了這場拼戰吧,只怕所遭到的損失也是異常慘重的了……”
  緩緩點頭,田壽長道:“唔,你說得有點道理……我也曾經這樣分析過……”
  一邊的衛浪雲插口道:“二叔,要爭霸武林,一統江湖,成立千百年不朽之基業,便免不了流血捨命,求取什麼目標,就得付出什麼代價,我們要不就不幹,既已開始,就無法考慮可能的犧牲,這是無以避免的事!”
  田壽長也頷首道:“你說得也不錯……”
  又急又氣,水冰心忽然道:“衛浪雲,你好像唯恐天下不亂,非要與‘六順樓’流血不可?”
  哧哧笑了,衛浪雲搖頭道,“你錯了,冰心,我不但不願與‘六順樓’火併,我也不願與任何江湖幫會火併,但環境和大局逼得我們非這樣做不可,又有什麼法子,你一定很清楚我們的苦衷,就算我們不搶先發動攻擊, ‘六順樓’、‘紫凌宮’、‘皇鼎堡’也定有一邊會發動,我們不制服人家,人家即會制服我們,到了那時,我們要求自保亦不可能,與其受人所製,何不先製人?因此,我們儘量置身事外,若勢不可容,便只好搶前出手,如今我們已經這樣做了,那還能再顧慮什麼損失,設若‘六順樓’不願談和,除了硬幹到底之外,又有什麼其他良策?眼前,我們可謂是‘勢成騎虎’了……我希望能盡最大的力量說服義父,實在到了他不肯妥協的關頭,便也只好血刃相見了!”
  水冰心猛 咬牙,恨聲道:“那我呢!你叫我夾在當中,怎麼辦?”
  田壽長擺擺手,穩重的道:“不要急,不要急,事在人為,總會想出一條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我當然更不希望你夾在當中作難!”
  頓了頓,他又道:“依你看,孩子,你的義父肯答允麼?”
  水冰心幽幽的道:“二叔,在你老面前,我也只好直言不隱,據我的看法,在有條件的情形下,他還有幾分同意的希望……”
  田壽長平靜的道:“你的所謂‘有條件’,大約就是主盟武林的問題了?”
  點點頭,水冰心坦然的道:“是的。”
  田壽長低沉的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令義父大約在武林一統的領導權上有所企求?易言之他很可能要堅持大位?”
  老老實實的點頭,水冰心道:“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衛浪雲道:“我們流血拼命,為的就是達成這個目的,豈有如此輕易便拱手讓人之理?只怕不可能!”
  水冰心憂慮的道:“義父老人家的脾氣我相當了解,他為了這個理想的實現已準備了許多年了,如果叫他就這樣放棄,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火了,衛浪雲冷冷的道:“很好,那就叫他用武力來爭!”
  水冰心也怒道:“餵,你說話怎麼這樣‘衝’?”
  田壽長搖搖頭道:“不要爭執 孩子,你說得對,你的義父為了取得天下武林的一統權,已經下了很大的功夫,用了許多的心血,但我們‘勿回島’又何嘗不是如此,‘六順樓’至今為止,還沒有正式展開血的爭戰,而我們‘勿回島’卻早已開始為了這個目的付出代價了,我們與‘皇鼎堡’、‘紫凌宮’業已交刃多次,我們的犧牲是鐵的事實,為了我們一貫的理想,為了對得起死亡的弟兄,我們亦不能放棄這個目標,孩子,我們無法虎頭蛇尾,有始無終,所以,你義父那裡,你還須多加開導!”
  嘆息一聲,水冰心道:“相信我,二叔,雖然我知道這很難,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
  點點頭,田壽長道:“為了你,我們不希望和‘六順樓’,弄得兵戈相見,誰勝誰負不去說,一旦翻了臉動起手來,其後果就一定不會是令人愉快的了!”
  水冰心道:“我明白了,二叔。”
  衛浪雲輕聲道:“冰心,聽說你義父愛你有如命根子,此言確否?”
  俏臉一紅,水冰心低聲道:“他老人家很喜歡我,但也不如外傳的那麼嚴重!”
  笑笑,衛浪雲道:“那麼,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你對你義父說話大約有什麼個分量?能不能左右他?”
  水冰心道:“我的意見一向是義父重視的,但卻不能說‘左右他’,浪雲,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義父的主張,他素來有他獨特的卻不易變更的看法!”
  搓搓手,衛浪雲道:“這就有點麻煩了!”
  水冰心沉重的道:“謀事有人,成事有天,我們盡力而為吧!”
  衛浪雲有些擔心的道:“冰心,如果一切順利,能勸說你義父妥協言和自是最好,但我害怕萬一不成,你義父很可能怪罪於你,甚至 將你禁束起來怎麼辦?”
  怔了怔,水冰心道:“不會吧?”
  衛浪雲憂心忡忡的道:“看你,自己也沒有把握,假如他真的不但不答應你的建議,更將你押起來,那事情就越加不可收拾了……”
  水冰心強顏笑道:“你別胡思亂想,我的義父一向待我如親生,寵愛有加,再怎麼說,他也不會這麼翻臉無情呀!”
  搖搖頭,衛浪雲道:“我卻不這麼想!”
  有些不快的咬咬嘴唇,水冰心道:“你還怎麼想?”
  衛浪雲緩緩的道:“第一,你義父是個極其固執且見解頗為偏激的人,他一聽你居然為了我們向他進行勸說,其心定會大為不滿,第二,等他知道你和我的關係之後,說不定就馬上暴跳如雷,認為你是背叛了他,跟著向你嚴厲的詰詢事情經過,第三,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之間的情感即被歪曲,你對‘六順樓’的一翻苦心也將遭至誤會,你的義父十有八九會以為你和我們有了勾結 在上述情況之下,你將百口莫辯,立入囹圄!”
  水冰心大聲道:“我不信,你也太低估了我在‘六順樓’的地位,在我義父心中的份量了!”
  衛浪雲慎重的道:“我只是提出可能演變的情況供你參考,當然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有這種不幸的結果,否則,固然是我的災難,也將是‘六順樓’的災難!”
  吃了一驚,水冰心道:“若是這樣,你待如何?”
  冷沉著,衛浪雲道:“我將別無選擇,只好揮兵直攻‘六順樓’!”
  水冰心大叫:“你瘋了?”
  衛浪雲道:“我冷靜得很,你如勸諫不成,反遭拘禁,一則表示和解之望滅絕,二則我的愛侶受到威脅,我還不進軍更待何時?莫不成靜待你義父先來打我?”
  用力搖頭,水冰心道:“你絕不可以這樣做,這就會鑄成大錯了!”
  衛浪雲低沉的道:“我會不會這樣做,就要看你義父的措施如何了!”
  痛苦的,水冰心道:“我會盡力勸說義父一 一次不行兩次,一天不行一月,我一定會設法磨著他,但你不可以妄動干戈,否則,我就有口難言,無以為諒了……”
  田壽長慢吞吞的道:“這件事的確叫人左右為難,棘手得很! 如今只好請水丫頭多費心勞神了,正像她所說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絕不希望鬧得血雨腥風,只盼澹台又離能稍做讓步,一則保全千百條性命之延續,再則,也是成全你們一雙小兒女,一樁皆大歡喜之事,誰又願意搞得烏煙瘴氣呢?”
  水冰心感激的道:“二叔能體諒我,不管將來會發展成個什麼情況,二叔的一番心意總會記得的。”
  微微一笑,衛浪雲道:“我們的意願相同,誰也祈求這場漫天的風雨化為一片祥和……”
  水冰心輕輕的道:“二叔,我能不能知道 你們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
  點點頭,田壽長道:“當然可以!”
  嘆了口氣,他又苦笑道:“等待,這就是我們下一步計劃。”
  怔了怔,水冰心道:“等待?等待什麼?”
  田壽長愁眉不展的道:“丫頭,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們如今可以說已陷身泥沼,進退維谷,且更在各方敵人的圍追堵截之下,情勢頗為險惡!到這裡來,乃是隱蔽行跡來的,說得難聽點,我們是來此處避鋒頭的!”
  水冰心迷惘的道:“怎麼會呢?二叔,憑‘勿回島’雄厚的力量,怎可能發生這種窘迫的情形,而且我知道你們已擊潰了‘皇鼎堡’及其附庸,我也聽說連‘紫凌宮’也在與你們交戰下沒佔著絲毫便宜,你們更是連戰皆捷,又如何會搞到這步險惡田地?”
  田壽長沉重的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孩子,不錯‘勿回島’實力雄厚,不錯我們也連打了好幾次勝仗,但是‘勿回島’的主力卻至今未到,這幾場火併,全是我‘仙牛洞’的手下、‘花子幫’與‘蠍子’組合三方面的人馬硬著頭皮幹的,打到如今,勝是勝了幾場,‘蠍子’卻損傷慘重,幾乎無再戰之力,‘花子幫’也遭到甚大犧牲,我的手下也潰不成軍了,現在,我們已沒有法子再應付一次像‘紫凌宮’或‘六順樓’那樣的強大的對手 除非我們的主力趕到,否則,我們只好瘟在這裡裝孫子,只要再搞上一場硬仗,我們如今這點人馬勢非弄個全軍覆沒不可!”
  長長“哦”了一聲,水冰心道:“原來是這樣 ”
  她又疑惑的道:“但是,‘勿回島’的主力為何沒有趕到呢?”
  怒火頓生,田壽長恨恨的道:“天知道!這只有去問展老兒那殺千刀的!”
  衛浪雲沉沉的道:“望他們來,連眼也快望穿啦,直到今天還音信俱無……如果島上大軍按時趕來會合,我們何須挨人家夾擊?何須縮在這裡扮老熊?”
  田壽長氣咻咻的道:“我要見了展老鬼的面,非和他拼了不可!”
  水冰心反過來勸道:“二叔不要生氣,據我看,展大叔他們一定是遭遇到什麼人力不可抵擋的阻力了,要不,這麼嚴重的大事,他本人再怎麼說也不會失信逾期的,這可以講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呀!”
  一拍膝蓋,田壽長道:“可不是麼,偏生這老狗來了個音斷信絕,消息俱無,叫人急得心慌腳跳……救兵如救火啊……欸!”
  水冰心想了想,道:“再耐心等等吧,二叔,我相信展大叔他們比這邊的人更焦急,只要一有可能,他們便會盡最大的力量加速趕來的!”
  田壽長苦笑道:“也只好這樣子希望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又道:“對了,丫頭,你準備什麼時候前去勸說你義父呢?”
  水冰心平靜的道:“二叔的意思?”
  沉吟了一下,田壽長道:“還是你自己斟酌吧 ”
  臉上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這位“百竅心君”似乎欲言又止,終於只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便朝門口行去,冰雪聰明的水冰心連忙跟著站了起來,柔聲道:“二叔 你老還有什麼話要交待我嗎?”
  手按在門框上,田壽長站住,回過身來,猶豫了一下,才十分為難,又帶點歉意的開口道:“本來我不想說了,孩子,既是你問,我便講出來 但我首先聲明,這並不是懷疑你或信不過你,只是加強你的警覺 我們如今的隱藏地點,現在力量的虛實以及種種機密你全清楚了,換句話說,我們的弱點全一把抓在你手裡,在你去向你義父勸說之際,可記得別漏了口風,否則,那就是我們的災難來了……”
  水冰心的面龐一下子轉為慘白,連唇上剛漾起的一點血色也突然消褪,她全身不可抑止的顫抖著,雙眼裡淚光浮現,聲音淒啞:“二叔……你老是不相信……”
  咽噎了一聲,她猛一揚頭,強自忍住心頭的悲憤與委屈,泣然欲涕的道:“是,二叔,我會記得……”
  一時有些慌亂,田壽長又是尷尬,又是抱歉的急著道:“不要這樣,丫頭,不要這樣,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欸欸,你這是何苦?你是個好娃娃,我怎會叫你受到委屈,怎麼懷疑?丫頭,這……這……這真是從何說起?你是誤會了呀!”
  水冰心傷感的道:“二叔,我不會誤會你老的,我也並不覺得你在懷疑我……二叔放心,我很明白我的立場是如何重要 有形的,以及無形的……”
  連連搓手,田壽長老臉赧熱的道:“我,呃,我一向小心慣了,丫頭,我有時多言幾句,還望你不要見怪!”
  水冰心恭謹卻苦澀的道:“不敢。”
  乾咳幾聲,田壽長道:“你們談談吧,我回房去辦點事,唔,不打擾你們了……”
  說著,他老先生匆匆啟門而去,還反過手來將門再帶緊,這小小的舉動,業已顯示出來這位“百竅心君”的不安與窘迫之態來了。
  輕輕拭著眼角的淚水,水冰心默默坐回榻沿,目光沉滯又空茫的凝視地板,不發一語。
  走上前,衛浪雲苦笑道:“冰心……”
  水冰心側過臉,悒鬱的回應:“嗯?”
  衛浪雲歉疚的道;“不要會錯了二叔的意,他並非還不信任你,只是要你謹慎點……”
  淒然笑了,水冰心道:“我幾乎忘了我是容身在一個敵視我的地方 ”
  雙頰抽搐了一下,衛浪雲有些難過的道:“沒有人敵視你,冰心,你太敏感,這是你尚不適應這個環境的關係,尤其是二叔,他對你很好,就算他因過份的小心而說重了活,你也得體諒,他是為了肩負的責任太沉之故,冰心,設身處地想一想,難道你就不曾這樣做麼?我們彼此間的情感微妙的蘊孕了很長久,卻顯露得太突然,在心裡的感覺上,總還有些陌生,二叔不是我,你不能叫他和我一樣這麼深入了解你呢……”
  凝視衛浪雲,水冰心忽道:“有一個法子,可以令二叔徹底相信我 ”
  衛浪雲忙道:“別苦了你自己,冰心,他本來便相信你……”
  搖搖頭,水冰心莊容的道:“這只是有限度的,我知道他對我仍抱著觀察探索的心理,我不能怪他,因為他對我的認識不夠深,而我在清楚了這麼多秘密之後,也有義務拿出一個保證來 保證我的真誠與懇切……”
  連連搖手,衛浪雲急道:“我們之間不須什麼保證,我也不重視這些,冰心,只要我們自己知道彼此全是真心真意也就行了!”
  幽幽的,水冰心道:“你不重視,別人會重視……”
  衛浪雲大聲道:“我擔保你的誠意!”
  水冰心堅決的道:“不要有你的地位權勢去強迫人家折服,那樣不得人心,只有我進一步的保證才能使他們徹底相信我 一相信我的確是愛你,的確是要幫你們的!要改變他們的疑慮的態度,勢非如此不可!”
  衛浪雲迷惑的道:“你想用什麼法子來保證呢?”
  水冰心嚴肅的道:“我們成親,就在這裡!而且,當夜合房,叫他們知道我倆是一對名符其實的夫妻,我們要取得他們信任才故意做出來的!”
   下子張大了嘴巴,衛浪雲驚愕的道:“什……麼?你說什麼?”
  水冰心平靜的道:“我說我們立即正式結為夫婦,而且互行夫婦關係。”
  深深吸了口氣,衛浪雲有些張口結舌:“你……呃,不是開玩笑吧?”
  冷冷的,水冰心道:“婚姻大事,豈能玩笑?”
  咽了口唾沫,衛浪雲感到心跳氣喘,手心冒汗:“那那……你是說真的?”
  用力點頭,水冰心正色道:“半點不假,莫非你不願意?”
  擦去手心的汗水,衛浪雲緊張的道:“不願意?白痴才不願意,我求之不得,可是,我怕這樣草率會委屈了你……”
  幽寂的一笑,水冰心道:“大勢所逼,只有如此,我並不關懷婚姻的形式,只注重它所代表的意義,我們相愛,早晚也會走上這條路 我們情感的顯示或增進,無非也是求的這個目的,而我既然現在已決心嫁你,將來亦非你不嫁,早也是你,晚也是你,何不此時便嫁了你?何況,此時嫁你,你的人不會再懷疑我,不會再敵視我,而我同義父進言勸諫的時候,也有了更好的藉口……”
  興奮得有些發抖,衛浪雲激動的道:“你不後悔?”
  水冰心安詳的道:“若是後悔,我也不說這些話,不與你要好了!”
  粗粗的喘息著,衛浪雲臉龐漲得通紅:“那……你真的嫁我了?”
  水冰心不由被衛浪雲手足無措的模樣逗笑了,她佯盯真道:“你這人怎麼啦?說了這麼多,不就是全在講我要嫁你嗎?”
  連連搓手,衛浪雲的額頭上也見了汗:“好,好極了,只是委屈你,太委屈你……”
  搖搖頭,水冰心道:“‘六順樓’大當家的義女,許配‘勿回島’的少島主,正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我有什麼可委屈的呢?”
  衛浪雲吶吶的道:“決定了?就……這樣決定了?”
  “噗哧”一笑,水冰心道:“還得請皇上賜準才行嗎?”
  “咦哈”大叫一聲,衛浪雲猛的跳起,風一樣朝門外卷了出去,他興奮得連房中的坐椅也碰翻了兩張!
  在一張劈哩吧啦撞聲裡,水冰心急叫:“慢點,慢點,你別慌呀……”
  哪裡還顧得聽水冰心的話,衛浪雲三腳並做兩步的衝到他二叔田壽長的房裡,老先生正坐在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不知在發什麼怔,衛浪雲也沒敲門,冒冒失失一頭撞了進去,倒將田壽長嚇了一跳!
  喘著氣,衛浪雲大叫:“二叔,快來呀!”
  猛的放下腿站起,田壽長驚愕的道:“出了什麼事啦?對頭摸上門來了不成?”
  衛浪雲興奮的道:“不是,是水冰心……”
  田壽長提心吊膽的道:“如何?她有了什麼麻煩?”
  臉紅脖子粗的,衛浪雲有些語無倫次的道:“不,不是,是我們,二叔,成親了呀!”
  田壽長迷惘的道:“二叔成親了?二叔就是我,我成親了?”
  大喝一聲,他板著臉斥道:“胡說八道混帳小子,看你慌慌張張,失魂落魄的模樣,你是喝了迷魂湯?簡直莫名其妙,我成什麼親?你小子該打屁股!”
  連連擺手,衛浪雲吸了口氣,勉強將自己激動的情緒壓制下來,卻仍有些喘吁吁的道:“你老先別急嘛,二叔,我是說我,你的姪兒我要成親了!”
  呆了呆,田壽長愕然道:“你?你要成親了?和誰?”
  咽了口唾沫,衛浪雲道:“當然是水冰心呀,還會有誰?”
  田壽長愣了一會,喃喃的道:“這……真是叫人意外,浪雲,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衛浪雲忙道:“二叔,婚姻大事,怎能開玩笑?”
  猶豫了一下,田壽長道:“為什麼這麼急……?”
  衛浪雲笑道:“因為早晚我兩個也會走向這條路,所以,遲不如早,早不如現在,二叔,你說是麼?”
  田壽長慢吞吞的道:“不會只這麼簡單吧?小子!”
  衛浪雲道:“二叔,你平時心思用多了,以至什麼明擺明顯的事在你老看來也都變得複雜啦,事實上就這麼簡單嘛,她愛我,我愛她,所以乾脆成婚算了!”
  沉思了一會,田壽長道:“小子,說老實話!”
  衛浪雲不解的道:“什麼老實話?”
  臉色一沉,田壽長道:“告訴我你們要這麼倉促成婚的真正理由!”
  有些靦腆的一笑,衛浪雲道:“二叔,沒什麼別的其他原因……”
  田壽長怒道:“快說!”
  舐舐嘴,衛浪雲道:“好吧……水冰心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孩子,她看出我們這邊的人對她還不太信任,尤其是,連二叔對她都抱著懷疑的態度,這使她十分傷感,為了改變大夥對她的猜忌和成見,也為了表示她在獲悉我們機密後的忠誠決心,她主動提出與我成親的要求,如此一來,她算是衛家的媳婦了,更是‘勿回島’一邊的人了,她希望這樣做能剖白她的一番誠摯心意,也藉此讓大家對她有進一步的認識 她以自己的終身依託來換回‘勿回島’人的諒解及信任!”
  長長“哦”了一聲,田壽長倒有些汗顏,他乾笑道:“這孩子不失是個有作為,有果斷力的孩子……但這樣做,不是顯得太委屈她了!”
  搖搖頭,衛浪雲道:“不,這全是她自願的,而且是主動的!”
  田壽長低沉的道:“她要嫁給你 浪雲,出發點是什麼呢?是為了她愛你,還是為了要取得我們的信任?”
  怔了怔,衛浪雲道:“二叔,你的意思是?”
  乾咳兩聲,田壽長道:“她的下嫁於你,主要是因為她想嫁你呢?還是只為了要取得我們的信任才嫁你?要知道,‘勿回島’少夫人可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哩!”
  立即明白了自己二叔所指為何,衛浪雲苦笑道:“二叔,難道你老人家對一個少女終身所托的選擇竟還有著懷疑?她當然是因為愛我才嫁我,而目前的環境是這樣 只有她嫁我了才能改變大家對她的態度和成見,所以,為了環境大局所逼,才促使她有了提早與我成婚的念頭……二叔,這其中不會有任何不良意圖的,一個像這樣的少女決不可能用這種手段達成婚姻之外的目的,直截了當的說,她決不會單為了想在我方‘臥底’才嫁給我……”
  頓了頓,他又略顯激昂的道:“如果‘六順樓’想在我們這裡按插一條‘內線’,盡可用許多更好的辦法,澹台又離不會愚蠢荒唐到利用他愛逾掌珠的義女來做犧牲,做工具,再說,水冰心是被我們擄來的,不是她自己設法接近我們的,因此她根本無從預謀起,另外,二叔也忘了,在今天之前,我們尚是見而眼紅的仇人,彼此恨不得生啖了對方,他們又如何安排這個兩情相歡的計謀?這豈非太異想天開了?我們倆人全是在偶然的觸發中才流露出情愫,在此以往,誰也不知道已愛上對方……二叔,一個貴為‘六順樓’大當家千金的女孩子,自有她的尊嚴榮譽感,我們不該污衊她,在她為了所愛的人而付出這麼巨大的代價之後,如果尚蒙受懷疑及猜忌,未免就會使她難堪了……”
  思考著,田壽長終於承認道:“不錯,你的說法很對!”
  衛浪雲籲了口氣道:“二叔,你老不是曾經表示過支持我們兩人這段情感建立的麼?”
  點點頭,田壽長道:“我是這樣表示過,但我總不能不朝深 層想呀,我若不留一手,成麼?”
  衛浪雲急切的道:“二叔現在的意思呢?”
  捻著唇上鬍鬚,田壽長小聲道:“浪雲 你不嫌快了點!情感是要慢慢建立的吶……”
  衛浪雲一笑道:“婚前要知道彼此是否相愛,是否投緣,至於情感的再培養,相互間更深切的了解,卻可以算在婚後,二叔,時間長著呢……”
  嘿嘿笑了,田壽長道:“娘的,你就是 張嘴巧!”
  衛浪雲歡喜的道:“二叔,你老答應了?”
  田壽長忙道:“且慢!”
  衛浪雲緊張的道:“又是什麼事?二叔!”
  背著手踱了幾步,田壽長為難的道:“浪雲,你是‘勿回島’的少主,也是‘勿回島’將來的繼承者,很可能,異日的武林亦會由你主盟,因此你的身份和一般人大不相同,就這麼草率的成了親,實在是太簡陋,對你對水冰心全不合適……”
  衛浪雲忙道:“二叔,我不在乎,我……”
  一瞪眼,田壽長道:“不要攔我的話,我還沒說完……此外,按道理說,你的婚事乃是本島的大喜事,該由展老鬼親自來主持才對,我若越俎代皰,固然不怕展老鬼日後罵我一輩子,但他對你就會火大了!”
  衛浪雲吶吶的道:“這個問題,就要請二叔替我作主了……”
  田壽長皺著眉道:“有點麻煩,展老鬼最重視這件事,我若就這麼在此地隨隨便便替你辦了,他要不暴跳如雷才有鬼了!”
  衛浪雲想了想,道:‘二叔,你老一向果斷,這就是你老拿出決心來的時候,事貴從權,不能斤斤拘泥于傳規呀!”
  湊近了點,他又道:“二叔,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之分,如今在水冰心的立場來說,她若不馬上嫁我,便會引起我們一般弟兄的猜疑甚至敵視,進而影響軍心士氣,此外,她嫁了我以後,乃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以這個立場去向‘六順樓’澹台又離談和,也比較好講話得多,生米業已做成了熟飯,老澹台便再是橫不講理,再是偏激固執,叫他去向他的女兒女婿火併,至少他也會慎重考慮吧?二叔,眼前我們侷促一隅,四面楚歌,進不能攻,退不能守,如果能先按住‘六順樓’這一撥強敵,甚且和他們化干戈為玉帛成了朋友,對我們的幫助乃是非常大的,至少,我們不必腹背受脅,就算島上大軍一時趕不來,我們自保也勉強可為了,否則,任是對方哪一邊摸上門來,只怕以我們如今的情形來說,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呢……”
  田壽長連連頷首道:“嗯,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衛浪雲又趕緊道,“水冰心不嫁我,則內憂外患並生,水冰心嫁了我,內亦安,外亦攘,兩相比較,二叔你老便權宜處置吧……”
  猛一咬牙,田壽長道:“你,你們成親!”
  衛浪雲大喜雀躍:“今天還是明天?”
  呵呵大笑,田壽長道:“娘的,你可真的等不及了啊!”
  衛浪雲道:“反正總要成親的,是麼?”
  搓搓手,田壽長道:“婚禮太簡陋了,我實在心裡有點嘀咕……”
  衛浪雲笑道:“水冰心說得對,二叔,男女成婚,在於婚姻的意義,並非在於婚禮的形式,你老認為對不?”
  田壽長嘆了口氣道:“欸,我還得在事後向展老鬼解釋,有得他娘熱鬧的了!”
  擺擺頭,他又道:“還有,水冰心這丫頭也忒大膽,我看,她那老爹子澹台又離怕也有得生活給她吃!”
  衛浪雲一聳肩,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二叔,先成了親再說,以後的事以後再去傷腦筋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田壽長喃喃的道:“萬一直不了就撞上去啦……”
  哈哈一笑,衛浪雲涎著臉道:“大不了撞個鼻青眼腫,還死得人不成?”
  “呸”了一聲,田壽長道:“你他媽軟玉溫香抱滿懷,當然不怕撞,我老頭子又是為了什麼?替你背這口大黑鍋!”
  衛浪雲道:“二叔如我爹,你老不替我擔待點,又有誰來替我擔待呢?”
  “唔”了一聲,田壽長頓時火氣消了一半:“這還像句人樣的話,小子,記住啊,孝心,孝心……”
  衛浪雲恭敬的道:“二叔,且看我這姪兒比得上你老的生兒吧!”
  呵呵大笑,田壽長道:“好小子,你就他奶奶一張嘴甜,罷罷,你去告訴水冰心,說我老人家點頭了,另外,婚禮一切準備我來替你張羅,雖是因陋就簡,也得像個樣子,三媒六證全不能缺,這樁喜事,就訂在明晚吧,揀日不如撞日!”
  衛浪雲眉開眼笑的道:“好極了,明天定是黃道吉日!”
  一揮手,田壽長道.“快去向水冰心說了,我還得馬上叫他們準備準備哩,時間業已是相當緊迫啦!”
  一下抱住田壽長,在他多毛的老臉上重重一吻,衛浪雲脫兔般閃出門去,田壽長搖頭道:“這孩子,這孩子,喜瘋心了,我他娘的!”
  剛剛告訴了水冰心這個天大的喜訊,衛浪雲才待擁著形色激動的水冰心深吻,房門已“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兩人急忙尷尬的分開,“花子幫”的大龍頭舒滄,“蠍子”的總掌旗古獨航,以及“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們一窩蜂似的湧了進來,舒滄一進門就三不管的叫嚷起來:“我那侄媳婦呢?還不過來拜見我老人家?”
  衛浪雲不敢怠慢,連忙攙著水冰心上前拜謁舒滄,這位肥頭大耳的老江湖呵呵笑得眉眼俱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端詳著水冰心,一邊摸著層疊的下頷,連連點頭道:“好,好,硬是個端莊賢惠的女娃娃……唔,眉細而不淡,眼媚而不軟,瓊鼻櫻唇,還是相夫宜男之像,好,好,好,起來吧,起來吧。”
  水冰心盈盈站起,臉龐卻早已如桃花,舒滄一回頭,大聲道:“楊宗,我的見面禮!”
  踏上一步,“青龍冠”楊宗首先向衛浪雲及水冰心道過了喜,然後雙手捧上一方紅綢包袱,衛浪雲一邊接過,一邊道謝,舒滄笑道:“不用謝了,打開看看你小兩口子喜不喜歡,可真是太叫人想不到了哇,他奶奶你們年輕人的事委實令我們這些老家夥猜不透,太玄妙,太突兀了,說來就來,說有就有,今早晨你們兩個還是冤家哩,只這一下子又變成了夫妻,我簡直暈了頭啦,剛才老猴子去向我說,我還以為這老混帳是在尋我開心呢,咧哈哈居然卻是真的……匪夷所思,簡直匪夷所思!”
  段凡在旁邊湊趣道:“所以呀,大龍頭,俗語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哪……”
  眾人哄笑起來,在一片笑鬧聲中,衛浪雲匆匆展開那方紅綢,這一展開,他不禁全身一震,感動得幾乎掉了眼淚 一紅綢包著的是一尊綠玉的濟公佛像,像是趺坐著的,雕刻得唯妙唯肖,栩栩若生,每一筆每一劃,每一條紋褶,每 道凹凸,全是雕鏤得如此精細,又如此逼真,將濟公活佛那種獨特的、玩世不恭的神韻全部勾劃了出來,但是,令衛浪雲感動的並不是這個,雕像的半身玉質雖是上好的,卻也不能令衛浪雲這樣心弦震撼,令他如此感動的原因是 這尊佛像有個別號,叫“祖師令”,底座刻著舒滄的名姓,這是“花子幫”大龍頭的信物,“花子幫”裡最具權威的鈐印,更是代表舒滄本人的記號,舒滄將這尊貼身存放了幾十年的兩寸高的佛像贈給了他們,非但表示了他無比的祝賀誠意,更賦於他們在“花子幫”中最大的權力,有了這尊佛像的人,即將永遠獲得“花子幫”全體的尊敬與膺服……舒滄以這樣的禮物做見面禮,又怎能不使衛浪雲感動銘心?
  舒滄笑哈哈的道:“時間太倉促了,來不及找什麼好東西致贈,只有這尊我保存了大半生的‘祖師令’來表示我老頭子 點心意啦……”
  衛浪雲雙手緊握佛像,嗓眼有些哽塞的道:“舒大伯,你老人家對我們太好了,竟賜贈這麼珍貴的禮物給我們……實在叫我們承受不住……”
  哈哈大笑,舒滄道:“好孩子,你夫妻是值得接受我這禮物的,別客氣,將來武林一統,全看你們的嘍!”
  水冰心一見舒滄,因為這位“花子幫”的大龍頭聽聞得太多了,所以她一眼便能認出是誰來,同樣的,她在“六順樓”之際,也曾對“勿回島”及其重要盟幫的實力做過一番研究,是而她亦明白這“祖師令”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這時,她也十分感動的道:“舒大伯,承你老愛護,我們實在不知如何向你老道謝,只有日後多在你老面前一盡孝道了……”
  舒滄歡喜無限,連連頷首道:“好,好,好孩子,就這幾句話,我業已說不出有多麼個高興法了,呵呵,一對璧人,真是郎才女貌,配得好,配得好!”
  踏上一步,古獨航笑道;“謹向少島主及水姑娘敬致最忠誠之賀意!”
  水冰心盈盈襝衽還禮,衛浪雲抱拳道:“多謝總掌旗!”
  於是,段凡、金泗、童家兄弟等各位“花子幫”的長老們又紛紛上前道喜致意,衛浪雲一邊還忙著替水冰心介紹引見。
  熱鬧了好一陣子,舒滄才大聲道:“行啦,伙計們,明晚上便是大喜之時,你們別擠在這裡窮湊合,還不趕快下去幫著張羅張羅?莫非要將田老猴子累垮麼?”
  在一陣笑聲裡,各人又向衛浪雲及水冰心告退而出,等舒滄也離開之後,古獨航轉向衛浪雲,親切的道:“少主,真叫人想不到!”
  衛浪雲笑道:“可不是,在今天以前,我也同樣想不到呢……”
  水冰心輕柔的道:“這位想就是‘蠍子’的總掌旗古獨航古大哥了?”
  微微躬身,古獨航道:“不敢當,水姑娘太客氣了。”
  嫣然一笑,水冰心道:“古大哥不要拘泥俗禮嘛,古大哥,我們‘六順樓’對你的經歷事略可以說太熟悉了,更為你備有專冊記錄呢,對‘蠍子’來說,我們真正顧忌的只有三個人,一個當然是赫連雄,另一個是你,再就是你們‘公明堂’的堂主‘鐵面子’南宮遠,但是,你們這三個人中,最使我們慎防著的還是古大哥你,因為你是名符其實的‘智勇雙全’,是‘蠍子’的柱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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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羅幃照夢b

  微微笑了,古獨航道:“水姑娘謬譽,我實受之有愧,只不過在‘蠍子’組中負了這些責任,便略盡綿薄罷了,又怎承當得起‘智勇雙全’ ‘柱石人物’的美稱?”
  水冰心道:“古大哥太謙了,我可是全是說的是實情吶……”
  衛浪雲笑道:“成了,都是自己人,還客氣個什麼勁嘛?一客氣豈不顯得見外啦!”
  沉緩的,古獨航道:“少主,你與水姑娘這段姻緣,可真是奇玄極了,二爺告訴我們的時候,我還差點以為二爺有了什麼毛病呢,因為照事理上來判斷,這乃是一樁極不可能發生的結果哪……”
  衛浪雲笑道:“不錯,但是男女之間這個‘情’字,原來就是玄妙得不可思議的事,而且,它的力量之大,真使人不敢相信 一一幾乎能將乾坤扭轉了!”
  頓了頓,他又小聲道:“老實說,在此之前,莫講你不相信,連我也不相信呢……”
  水冰心俏臉微酡,她羞澀的道:“是你不害臊……”
  古獨航笑了一下,道:“少主,但‘六順樓’澹台又離 對不起,澹台大當家那邊,在日後會不會有麻煩呢?而和他們的關係又如何謀求改善呢?這幾點少主可曾考慮到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想到了,這就要等婚後看冰心的法門了,我只能處在協助她的地位,正面恐怕用不上什麼力……”
  古獨航謹慎的道:“恕我在這個時候多言 少主,水姑娘,聽說澹台大當家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這一關可得加意小心仔細才是!”
  衛浪雲頷首道:“我愁的正是這個。”
  水冰心低細的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古大哥,我想,就算我義父再是不好說話,對他的義女,總也會多少留點情份吧!”
  古獨航道:“希望是這樣的了。”
  笑笑,他又道:“水姑娘,你是準備婚後單獨回去晉見令義父向他勸說?”
  輕輕點頭,水冰心坦然道:“為了萬一,還是不讓浪雲陪我回去比較好……我擔心義父若是一下子上了火氣,有浪雲在那裡,事情就越發不好收拾了!”
  古獨航道:“這個顧慮很對……”
  接著,他又緩緩的道:“另有一種可能,水姑娘卻也得留意……”
  水冰心道:“請古大哥示下。”
  苦笑一聲,古獨航道:“如果 令義父不承認這樁婚事,將水姑娘你軟禁起來?”
  一昂頭,水冰心凜烈的道:“古大哥,我嫁給浪雲以後,便是衛家的人,生是衛家人,死為衛家鬼,且我們的婚姻是正大光明的,有儀式,有媒證,我義父承認與不承認全無關緊要,因為事實已是如此的了,當然,我亦不背叛我的義父,亦不與他老人家為難,但我也有權選擇我的終生幸福所系的對象,我不能因為這人的身份立場關係便改變我的主見,換句話說,義父是我不能拂逆的,而我的丈夫也須我自己來選擇,我不能為了某些其他原因便以自己的歸宿來做犧牲交易!”
  一拍手,古獨航欽佩的道:“你是對的,水姑娘!”
  嘆了口氣,水冰心道:“但是,古大哥,事實上也並非沒有這種可能,我已抱定了主張,從始而終,希望能以二十多年來的父女之情感動我的義父,我想,就算他老人家真的恨我不該這樣做吧,一旦氣消了,也終究將寬宥我的……”
  說著,她又面對衛浪雲道:“浪雲,我只是不放心你,怕你衝動不穩……我要你答應我,在我回到‘六順樓’之後,任何情形下你卻不准輕舉妄動,以免事情越鬧越大,你聽我的消息,我相信我會有法子勸說我義父的……”
  衛浪雲遲疑的道:“這樣 太冒險吧?似乎有點不妥,只將你一個擺在那裡受折磨……”
  冰心堅持道:“我一定要你答應我以後,我才能放心回去進行這件事……”
  衛浪雲低聲道:“問過二叔再說吧,冰心,此事體大,我們全不能自行作主,還是多商量一下比較好。”
  水冰心憂鬱的道:“我一定要獲得這樣的保證以後才能回去,浪雲,我不能看著我的夫家與我的義父發生流血爭戰!”
  古獨航同意道:“水姑娘的顧慮也頗有道理,但少主的意思卻是怕水姑娘回去以後受了委屈,這種情形在一個做丈夫的人來說,往往都是無可忍耐的……”
  水冰心點頭道:“我也知道,可是眼前的環境與平常大不相同,我寧肯受些委屈,也不能讓事情擴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則,我們的努力白費了不說,我與浪雲將來又怎麼向彼此的尊長交待呢?”
  舐舐唇,衛浪雲道:“現在不急著談這些煞風景的事,過兩天我們大夥再同二叔好好研討一番,務求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就在這時,門外人影一閃,哈,包不同已經哈著腰,滿臉堆笑的走了進來,他一進門,先和衛浪雲躬身道喜:“恭喜少主,賀喜少主,明晚小登科,謹祝少主夫人百年好合,白首偕老,比翼雙飛。”
  衛浪雲笑著還禮:“多謝多謝!”
  水冰心福了一福,邊也笑道:“果是與眾不同……”
  風乾橘皮的一張皺臉立時一紅,包不同誠惶誠恐的道:“少夫人恕罪,少夫人寬宥,所謂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好撐船,我混蛋,糊塗,我放肆,狂妄,我放屁,下流,以前得罪少夫人之處,務祈少夫人看在我不知會有今日這種結果上賜予恕過……”
  哈哈大笑,衛浪雲道:“包不同啊,你可也真老實!”
  水冰心笑著抿嘴邊道:“你可把我欺負得慘啊……”
  不自覺的一身冷汗,包不同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他忙道:“請恕罪,少夫人,若是那時便知你會成為少夫人,就是老天爺給我做膽我也不敢有半點怠慢,少夫人,我真後悔極了!”
  水冰心笑道:“別這樣,沒有人會記著這些小事的,包不同,今後我們是一家人了,你可得多幫著我點呀!”
  立即舉起右手,包不同肅容賭咒道:“只要少夫人吩咐一句,赴湯蹈火,出生入死在所不辭,有半句虛言,叫我包不同不得好死!”
  水冰心趕緊道:“行了行了,哪個叫你賭咒來著?你這樣我反倒不好意思!”
  衛浪雲笑問:“有事麼?包不同。”
  包不同忙道:“二爺交待,叫我來請示少主少夫人,看少夫人喜歡哪種顏色式樣的衣裳,我好馬上派人去買!”
  暗暗一想,水冰心道:“這樣吧,簡單一點,給我買三套綢質衣裙,顏色要湖水綠的,花色不要大,最好鑲嵌邊,另外頭釵環佩隨便些,胭脂花粉也買點,哦,莫忘了買兩條絲帶……”
  包不同唯唯答應,一面默記,衛浪雲接口道:“繡花鞋也買幾雙,小號,記著貨色全辦上上等的……”
  包不同笑道:“錯不了,包管買來稱少夫人心意,與眾不同!”
  在衛浪雲、水冰心、古獨航的笑聲裡,這位包不同躬身退出,忙著張羅去了。
  雖然在憂患困窘的情勢之下,田壽長也竭盡所能的替衛浪雲及水冰心將婚禮籌備得莊嚴隆重,當然,這遠遠比不上他們在“勿回島”所能擺出的場面與氣派,但是,在目前的境遇來說,業已非常難得了。
  第二天的傍晚。
  貼著金“喜”字的大紅燈籠閃映著喜氣洋洋的紅色光暈,炫罩著人們,以至人臉上的笑容便全沉浸在更深的歡欣氣氛裡了,“翠竹軒”的大門口貼著喜聯,簷楣及窗戶上貼著彩圖,正堂裡兒背粗細的龍鳳花燭吐著艷豔紅舌,香案上擺齊香煙盆果,中間的紅綢帳上也有一個鬥大的“喜”字,左右兩邊高懸著“和合二仙”圖,“和合二仙”在咧嘴笑,每個參與婚禮的人同樣閉不攏嘴了!
  令田壽長感到遺憾的是 沒有爆竹與鼓樂,這是為了保密,為了隱蔽形跡,他們不能鼓樂喧天或爆竹盈耳的叫人家懷疑這深山之內有什麼名堂。否則,就是自找麻煩了。
  婚禮的進行,一如千百年傳統的儀式,那是興趣盎然又喜氣洋洋的,一對新人,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衛浪雲是一襲新的衣袍,新的孔雀羽新郎冠,越發襯托得他玉面朱唇,丰神俊朗,氣宇堂皇軒昂,水冰心是滿身的紅,紅巾、紅鞋、紅羅衣,紅昨一團火,一團喜氣四溢。
  拜過天地高堂,自也由田壽長笑呵呵的承擔,他說不出心頭有多麼個歡喜法,他親自扶起了一對新人,當擠滿正廳的觀禮者歡呼聲聲,當一對新人牽著那條橫在兩人中間的採紅“連心結”互拜過後,權充媒人的古獨航、楊宗、段凡三人便簇擁著新人上樓了,是的,這才是最令人羨慕的,引人暇思的儀式, 入洞房。
  人們鬧鬨著,熱騰騰的湧過來向田壽長道賀之際,他猶不忘急急向身邊的包不同交待:“趕快上去叫新郎官新娘子吃‘百果子’呀,將來多子多孫,還有,做好的甜糕記得馬上叫浪雲吃一塊,步步糕‘高’吶……”
  包不同飛趕上樓後,舒滄湊在田壽長耳邊道:“看不出你這老家夥還蠻懂這一行的,只是人家小兩口子今夜恩恩愛愛,被翻紅浪,我們這些老光棍子便單拿著黃湯猛灌幹熬啦!”
  “呸”了一聲,田壽長笑罵道:“去你的,老不正經的東西!”
  開筵,筵開十二桌,一時杯觥交錯,猜拳行令,喧鬧笑語之聲騰達戶外,彩燈高懸,花燭連又炸了幾次雙蕊燈花。
  包不同是最忙了,他是總管兼警戒,一會屋內到處張羅,一會屋外巡視樁卡,但他卻忙得高興,忙得起勁,一張風乾橘皮似的臉孔紅通通的,也不知是抽空喝多了老酒還是累得濁氣上升了……
  樓上。
  古獨航、楊宗、段凡全笑吟吟的圍繞在新房的芙蓉帳前,目注衛浪雲用一雙小的秤桿挑起了新娘水冰心的紅色罩巾來,顯露出的是一張美豔絕倫,面帶淺笑的俏麗臉蛋,龍鳳冠下的水冰心在今夜看來,另有一股子特異的美,正所謂“濃妝淡抹總相宜”,好一個紅粉佳人!
  古獨航、楊宗、段凡三人齊齊躬身;齊齊說道:“恭喜少主稱心如意!”
  衛浪雲笑著答謝,於是,以古獨航為首,這三位大媒人又魚貫而出,他們不敢多事耽擱,因為他們知道 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衛浪雲親自掩上門,下了栓,回過身來,靜靜的,也是滿足的凝視著定坐榻沿的水冰心 如今是他的妻子,暈紅的燭光下,水冰心看上去是那麼美麗那麼甜,又那麼嫵媚,正如一顆熟透的,芬芳多汁,水蜜桃一樣的誘人。
  甚至沒有理會擺在桌上的“合巹酒”,衛浪雲含笑走向前去,嘴裡不自覺地輕吟:“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新婚燕爾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的,在那種濃醇甜蜜的情意中,還沒有什麼感覺,業已過了七天了。
  早晨,衛浪雲方才起床,接過水冰心替他親手熬煮的一碗冰糖蓮子粥來,尚只呷了口,門外,已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衛浪雲一手端碗,一手緊捏著水冰心的柔荑,漫不經心的問:“哪 個?”
  門外,傳來的是包不同的聲音:“啟稟少主,二爺有事相請!”
  衛浪雲微微一怔,道:“現在麼?”
  包不同在外面恭聲道:“二爺說事情很急,請少主這就過去,舒幫主,古總掌旗,諸長老們都又聚集在二爺房中了,端候少主啦……”
  連忙將衣衫穿整齊,衛浪雲大聲道:“包不同,你立去回稟二爺,說我馬上就來……”
  門外的包不同回應了一聲,匆匆去了,水冰心一邊服侍衛浪雲穿衣,邊迷惘的道:“會是什麼事呢,二叔一向少有大清早理事的習慣,看情形一定有什麼緊急消息到了!”
  點點頭,衛浪雲迅速梳洗著,低聲道:“我也這麼想……”
  幫著衛浪雲將罩袍穿好,水冰心又為他結紮腰帶,雙眸中有些憂鬱的神色:“浪雲,我有些心緒不寧……”
  輕輕在水冰心柔潤潔白的面頰上親了親,衛浪雲笑道,“不要瞎緊張,天塌下來有我替你頂著,怕什麼?”
  水冰心在晨間的臉龐看上去是清新的,明朗的,也是容光煥發的,只是她眼睛中隱隱浮漾的輕愁未免多少破壞了一點,這種會心快意的意韻,深深注視著她,衛浪雲柔和的笑了,愛憐的道:“冰心,生活在江湖中的男女,便往往脫不了血和鐵的洗禮,也極難避免那種突如其來的事故,我們便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成人,應該可以適應這樣的生活方式,非但要適應,更需要知道如何去對付,我們不去尋找麻煩,但麻煩到了頭頂我們卻不畏懼它 冰心,我來,你不要憂愁,一切有我。”
  水冰心強顏一笑,低柔的道:“這幾天來,我覺得似乎已聚縮了過去的所有的歡愉,更透支了未來的幸福,我好像浮沉在 場甜美的夢境裡,我好快樂好滿足,浪雲,但願這場夢永遠也不要醒……”
  溫和的拍拍她的肩,衛浪雲道:“我們永遠會在一起,冰心,我向你保證。”
  水冰心咬著下唇,道:“快去吧,他們在等你了。”
  點點頭,衛浪雲拔栓啟門,出房前,他猶回身道:“記得吃點什麼,別餓著了,我很快就轉來。”
  在水冰心多情的睇視裡,他急步向田壽長的書房,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發覺坐在屋裡的那四個人那四張面孔竟是如此的悲憤淒涼,四個人的臉色也全似抹上了一層暗灰!
  田壽長望著衛浪雲,目光憂鬱的道:“先坐下,浪雲。”
  拉了只矮凳坐下,衛浪雲急急的問:“二叔,可是有什麼事情不對?”
  嘆了口氣,田壽長沉重的道:“我們又叫人家砸了一記暗棒啦,而這一記暗棒卻砸得好狠!”
  怔了怔,衛浪雲疑惑的道:“二叔是指 ?”
  猛自一邊站起,舒滄憤怒得雙眼泛紅:“天亮時自外面傳來消息,‘紫凌宮’已在三天之前突襲了‘蠍子莊’,將‘蠍子莊’的人馬整個擊潰,更一把將‘蠍子莊’燒了個片瓦不存!”
  恍如焦雷擊頂,衛浪雲驟覺頭昏目眩,兩耳轟鳴,他大大的搖晃了一下,臉色慘白,汗流如雨,古獨航急忙上來扶住他,淒苦的道:“鎮靜一下,少主,鎮靜一下!”
  閉閉眼,衛浪雲胸口起伏急促,喘息粗重,他顫著聲問:“消息……確實麼?”
  田壽長點點頭,沉沉的道:“是由外面‘錢家圩’傳過來的,我們正好有人在那裡採辦物品,他們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即連夜趕了回來稟報……”
  深深吸了口氣,衛浪雲道:“詳細情形呢?”
  田壽長嚴肅的道:“就只知這些 ‘紫凌宮’在三天前的深夜聚集人馬,以雷霆萬鈞之勢出其不意攻撲‘富陵鎮’的‘蠍子莊’,不到天亮,業已將‘蠍子莊’所屬瓦解,更火焚了整個的莊院,拂曉時分,‘紫凌宮’的大隊便已揚長遠飄!”
  兩頰的肌肉痙攣著,衛浪雲痛苦的道:“二叔!或是江湖上的謠傳……”
  田壽長緩緩的道:“我們自然希望這只是謠傳,不是事實,但我們卻不能掩耳盜鈴,自為欺瞞,但回報來信的兩個弟兄說,傳出消息的人剛自 ‘富陵鎮’來至‘錢家圩’,也證明了那人的話不虛,如今,外頭早已將此事,沸沸騰騰的傳遍了……”
  “咯崩”的一咬牙,衛浪雲悲痛欲絕的道:“我和他們拼了……”
  冷靜的,田壽長道:“這筆血債我們自是定要索還,但卻不可魯莽,不可衝動,否則,這正好著了他們的道!”
  古獨航也抑制了滿腔的悲憤,語聲喑啞的道:“少主,二爺說的對,‘紫凌宮’方面就是希望以此行動激起我們的憤怒,靜候我們自入圈套,陷進虎口!”
  顫抖著,衛浪雲切齒道:“這是一種最卑鄙下流的手段,最無恥的陰謀 他們明知‘蠍子’在屢經血戰之後損失慘重,元氣大傷,卻偏偏挑在這樣的情勢裡施以攻撲,他們這是屠殺,是暗算,是殘暴……多麼的陰毒啊, ‘紫凌宮’是畜生……”
  田壽長冷冷的道:“江湖中本來是你爭我奪,武林裡無非弱肉強食,浪雲,這有什麼值得氣憤的地方,他們如此對待‘蠍子’,我們也會對他們一樣如法炮製;不須悲恨,無庸悔意,只有用力量抗拒力量,以殘暴報復殘暴,才是真正稱霸天下的不二法門!”
  衛浪雲心如刀絞的道:“二叔……不知道赫連大哥、南宮兄、皮四寶他們如今是個什麼樣的情景?可憐‘蠍子’中的好手折損近半,還有不少重創未愈,赫連大哥自己也帶著傷……”
  舒滄咆哮道:“就是因為這樣,‘紫凌宮’才揀著便宜施暗算呀,他們只敢挑弱的吃,稍微硬一點鳳嘯松這**養的還會伸頭?”
  田壽長表情凝重的道:“進一步的消息我們尚未獲悉 一‘蠍子莊’被襲的經過如何,結果可像外傳的那樣慘,有什麼人突圍或被俘,損傷的情形怎麼樣,我們都不清楚,待會我想派包不同親自去刺探一下……”
  衛浪雲悲憤的道:“二叔,我們一定要報仇 ”
  眉峰聚成一道陰影,田壽長低沉的道:“這不用說!”
  一揚頭,衛浪雲道:“二叔,我們不必等島上援軍了,我們就以現有的人馬向‘紫凌宮’展開攻殺,不管結果如何,我們也要令對方遭至最大的損傷!”
  田壽長陰森森的道:“這是自殺的作法,浪雲!”
  衛浪雲雙目血紅的道:“便是死光了也罷,我只求能多斬幾顆‘紫凌宮’畜生的首級!”
  怒叱一聲,田壽長厲聲道:“你給我頭腦清醒一點,小王八羔子,‘你不要活了,你也不想想你爹生前對你的指望?不想想展老鬼和我在你身上所耗的心血?不想想你肩負的重擔而只要人命的存亡?你也不怕叫水冰心變成寡婦麼?混帳東西!”
  唇角抽搐,目光黯澀,衛浪雲無力地垂下頭去,身子卻在不停的抖索!古獨航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誠懇的道:“少主,不要再難過了,我身為‘蠍子’一員,我所感受到的淒苦與沉痛,已不只有形的實質,我內心裡更充滿了空虛和落寞……我像是孤伶伶的失去了家,失去了安身立命的處所,也失去了親人……少主,但我猶能忍耐,猶能冷靜下來細謀復仇之道,我以‘蠍子’的一員,來勸請你必須澄心定慮,切勿急躁,我深知你的悲痛,少主,但請你為大局著想,不要因小失大,‘蠍子’自大當家以下的每一個人,都會以有你這樣的義友為榮,為幸,可是, ‘蠍子’自大當家以下的每一個人,都不希望你為他們而遭至更大的犧牲和打擊,少主,你的擔子重,肩負沉,求你顧全我們整個的陣營!”
  長嘆一聲,衛浪雲傷感的道:“我愧死了,我對不起‘蠍子’的弟兄們……”
  搖搖頭,古獨航道:“這不能怪你,少主,你對此事沒有責任!”
  衛浪雲幽幽的道:“我們當初不該就讓‘蠍子莊’處於這種孤立無援的情勢之下,我們早該考慮到敵人可能加諸於他們的危害……那些傷患,那些失去抵抗力的人,他們無能抵擋得住‘紫凌宮’這一幫餓虎豺狼?!”
  古獨航沉重的道:“這不是某一個人的過失,因為我們太注重攻擊,一直想採取主動,對於自我的安全防範便疏忽了……”
  這時田壽長又道:“如今不用埋怨後悔,再怎麼說也與事無補了,最重要的,是要決定我們該下一步採取什麼行動 ”
  舒滄大聲道:“什麼行動,狠狠幹他娘的 票!”
  一瞪眼,田壽長道:“才在說浪雲毛躁,怎麼你也魯莽起來了?年紀一大把,半點氣都沉不住,虧你還是一幫之主!”
  舒滄胖臉漲紅,憤然道:“老漢就看不慣你這慢慢吞吞的應事方法,好好的,叫人家像趕孫子一樣趕到這裡龜縮著,這口鳥氣早就咽不下了,如今盟幫被襲,傷亡慘重,莫非我們還袖手看戲?”
  田壽長怒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舒滄吼道:“鳥毛!老漢拼上不活了!”
  一直沉默著的“青龍冠”楊宗此刻連忙笑道:“當家的,別急,我們從長計議……”
  悻悻的,舒滄道:“還不急?人家要各個擊破,分別開刀了,拿著我們當壽頭摔,我們卻尚在這裡大擺***龍門陣!”
  忍住氣,田壽長道:“你少嚷,行不?大家好好商議一下,然後再決定該怎麼辦,像你這樣暈頭昏腦的闖出去,不撞上‘紫凌宮’的刀子你就來吐我唾沫!”
  哼了哼,舒滄道:“商議吧,我看你還能搞出個鳥來!”
  站在那裡,古獨航輕輕的道:“舒幫主,‘蠍子莊’既已遭襲,我擔心他們下一個目標很可能便是貴幫的堂口呢……”
  大大一怔,舒滄道:“可不是 ‘紫凌宮’是想一個一個搗毀我們的老窩!”
  楊宗接言道: “當家的,古兄之言頗有遠見, ‘紫凌宮’已放開手幹了,他們既卷襲了‘蠍子莊’,便不會顧慮到本幫,若說他們下一個目標是本幫堂口,乃是不足為奇的,他們會分別剪除‘勿回島’的支脈翼臂……”
  舒滄吶吶的道: “他奶奶的, ‘紫凌宮’真叫歹毒啊……”
  田壽長憂慮的道:“除了這一層威脅之外,‘六順樓’也不能不趕快設法對付了,他們偵騎四出了……”
  搓搓手,舒滄苦笑的道:“如果展島主的大兵適時趕來,可就一切迎刃而解啦……”
  一提起島上的主力至今未到,田壽長便氣衝牛鬥,火冒三丈:“千刀殺的展老鬼,我們之所以遭致眼前的困窘危殆,完全是他的過錯,這只老腳魚,老王八,我恨不得和他拼命!”
  衛浪雲道:“一定是大叔也遇到了什麼人力無可抵擋的阻礙……”
  田壽長怒道:“不用你來替這老鬼申辯!”
  嘆了口氣,舒滄無精打採的道:“你倒說說看,智多星,眼前的逆境,我們又該如何應付?”
  捻了根鬍子,一使勁拔了下來,田壽長道:“除非島上的人馬趕來,否則,我們攻擊‘紫凌宮’的行動只好暫緩,‘蠍子莊’的血仇也就一時報不得了……憑我們目前的力量來說,若要再和‘紫凌宮’來一場硬仗,除了全軍覆滅不會再有第二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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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斷腸曲

  舒滄咬牙道:“我就不服這一口氣!”
  田壽長道:“實力如此,不是服氣不服氣的問題;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暫且忍辱負重,只是為了整個大局設想,卻並非含糊對方……”
  舒滄沉沉的道:“那麼,島上大軍一日不至,我們便一日不動,永遠像這樣躲藏下去?”
  眼皮子一跳,田壽長緩緩的道:“他們總會來的……”
  舒滄大聲道:“如果不來呢?”
  淒然一笑,田壽長道:“設若我們證實他們永遠不會再來了,那就只有孤注一擲,與敵偕亡!”
  古獨航忙道:“二爺與舒幫主萬勿如此悲觀,展島主必定遭遇到什麼巨大的天災或人力難以抗衡的變故,這才耽擱了會合之期,事關‘勿回島’存亡之爭,展島主豈會忽視?他們遲早總會趕來了……”
  楊宗亦道:“我敢斷言,在此等情勢之下,只怕展島主他們比諸我們更要來得焦灼切切,他們一定連覺也睡不穩了!”
  田壽長目光冷晦,沉緩的道:“我的意思,不是他們來而不來,我是怕……怕他們想來來不了,譬喻,船被海浪卷翻了,被狂風吹沉了,或是島上起了什麼瘟疫之類……”
  房中四人全不由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一股寒氣透遍周身;古獨航連忙笑道:“不可能的,二爺,這種厄運永不可能降臨在展島主他們身上……”
  田壽長黯然道:“希望是這樣了……否則,即是天亡於我,夫復何言?”
  衛浪雲趕緊岔開話題,道:“二叔,有關‘六順樓’的問題,我看可以叫冰心回去向他義父進言了,她一旦回去,不管澹台又離肯不肯聽勸,至少也可以將‘六順樓’穩一穩,免得他們整日價偵騎四出,如臨大敵,給我們增加不少壓力……”
  田壽長低沉的道:“好吧,但別也出紕漏才好……”
  古獨航老老實實的道:“二爺,這確難說呢,澹台又離此人最是個偏執!”
  苦笑了一聲,衛浪雲道:“這步棋是非走不可的了,我也知道冒著極大風險,卻不能不賭上一遭 無論為了眼前的局勢或以後的發展,卻非她回去一趟不可……”
  田壽長如今的模樣看上去似是憔悴蒼老了不少,他太息道:“浪雲說得對,事到如今,這樣做便是無可避免了……”
  舒滄大聲道:“如果澹台老兒扣押了水丫頭,我們便衝進去硬奪,奶奶的,反正大家不混了。一個‘紫凌宮’也是幹,加上一個‘六順樓’也是照樣幹,我就不相信人還能死上兩次!”
  皺著眉,田壽長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衛浪雲忙笑道: “大伯放心,不會糟到這步田地的……”
  翻了翻眼珠,舒滄道:“但願如此!”
  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蹀躞了一陣,田壽長道:“浪雲,你打算叫水丫頭什麼時候啟行?”
  衛浪雲道:“二叔的意思呢?”
  搖搖頭,田壽長道:“這是分散你夫妻的事,我不好作主,還是你自己決定吧!”
  想了想,衛浪雲毅然道:“情勢緊急,已達刻不容緩的地步了,二叔,我叫冰心下午便走,也好回去先將‘六順樓’安撫住!”
  田壽長難過的道:“真苦了你們小兩口子,新婚燕爾的……其實倒也不用這樣急……”
  衛浪雲苦笑道:“遲不如早,二叔,讓她早點回去吧!”
  咬咬牙,田壽長頷首道:“也好 我派人一路送她,另外,告訴她有什麼消息可與管庸闇中聯繫,管庸也會隨時主動傳遞音信過來的……”
  頓了頓,他又道:“這裡事情完了,我就交待包不同親自走一趟‘富陵鎮’,查探一下‘蠍子莊’遭襲的詳情……”
  衛浪雲急道:“二叔,冰心回‘六順樓’去和管庸會不起誤會呢?”
  田壽長道:“叫水丫頭執著我的信物‘血痕如意’伺機現示,管庸一見自會領悟。”
  點點頭,衛浪雲道:“就這麼決定,二叔,我這就去告訴她。”
  舒滄的胖臉上顯得有些憂慮的道:“孩子 你知道這樣做是件十分冒險的事!”
  凝神著這位“花子幫”的大龍頭,衛浪雲平靜的道:“我知道,大伯。”
  低喟了一聲,舒滄傷感的道:“說真的,我寧肯自己去拼老命,也不願目睹你夫妻分離,這算什麼呢?欸,跑老江湖,簡直混回去了……”
  衛浪雲輕輕的道:“多謝大伯的關懷,但是,眼前卻非這樣做不可,我們不是向‘六順樓’示威,更非向他們求和,我們主要是去將他們穩住,然後,我們還指望雙方能化干戈為玉帛,彼此連手協力,共赴大舉一一當然,要達成這個目標頗為不易,但我們卻不能不試,大伯,為了可以使許多人的生命得以延續,也為了我與冰心的夫妻情份……”
  舒滄沙沙的道:“可是,卻怕委屈了你們……”
  衛浪雲苦笑道:“為了更重要的原因,就不光顧我們自己的利害了,大伯。”
  嘆了口氣,田壽長按道:“浪雲,你且去吧,這些話都不用說,越講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如果展老兒的人馬來了該多好,什麼問題也都不成問題呢……”
  舒滄悻然道:“這還用你說!”
  田壽長失神的搖搖頭,道:“如今我連和你吵的精神也提不起來了……”
  衛浪雲道:“各位寬坐,我先去去就來。”
  當衛浪雲出了房之後,舒滄不禁又籲了口長氣:“這一遭,我們可算叫人蹙慘了,欸……”
  田壽長喃喃的道:“爭霸江湖,原就不是順當易為的事……”
  舒滄低聲道:“但願讓水丫頭回去勸解她義父的這一步棋,不要弄巧成拙……”
  “今天下午就走?”水冰心在聽完衛浪雲告訴她情況的演變及大家所做的決定之後,不禁有些突兀與怔忡的感覺。
  站在窗前,衛浪雲低沉的道:“是的,今天下午。”
  默默半晌,水冰心的面色變得晦黯了,她苦澀的道:“你好像並不介意我們這麼快就分別?”
  衛浪雲真摯的道:“別多心,我比你更不喜歡這個決定,但情勢緊迫,大局變幻對我方更形不利,所以你的回去就不能不提早 冰心,相信我,我的痛苦和憂慮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及得上的……”
  水冰心喃喃的道:“下午,今天下午不嫌太快了?”
  衛浪雲慢慢的道:“你回去得快,或者可以挽救許多原本不必犧牲的生命……”
  垂下頭去,水冰心幽幽的道:“但是,浪雲,我們成親才七天,到今天才只七天,僅僅七天……”
  走上前去,衛浪雲輕輕擁住水冰心入懷,以面頰貼著她的髮鬢,低柔的道:“不要使你的意志也崩潰了,冰心,堅強一點,讓我們咬緊牙關共同忍受下這生別的痛苦……,想想今天我們所處的環境,想想許多人的生死所系,冰心,我們難分難捨,但我們必須做我們所不願做的!我們肩上荷著重擔,背脊壓著責任,這些,使我們無法再苟安於我們自己的小圈裡,縱然這小圈子裡是那麼甜蜜溫馨令人沉迷……”
  水冰心微微哽塞著道:“千百年來一成不變的夫妻悲劇,哦, 為了大局的利害而罔顧兒女的私情 ”
  衛浪雲呵慰道:“心放寬點,冰心,我們不會分別太久的,你這等於是回娘家,歡歡喜喜的回去,也會歡歡喜喜的回來!”
  “你說得多美,‘這等於是回娘家’?你難道不曉得這一回事有多麼危險?弄不好的話,你我夫妻恐怕再難相見了……”
  吻著她的香腮,衛浪雲心頭忐忑,口中卻故作坦然道:“哪有那麼嚴重法?冰心,凡事不能全朝壞的地方想,令義父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況且,誰都知道他對你是如何疼愛……”
  水冰心憂鬱的道:“越是這樣,我義父便越不會原諒我……”
  托起她的下頷,衛浪雲擠出一絲笑容道:“怎麼啦?冰心,你不是說過你義父十分寵信你嗎?而且你特別提醒我們不要低估了你在你義父心目中的份量,看你以前多有信心,有勇氣,怎麼事到臨頭,你反而膽怯起來了?”
  水冰心噙著淚道:“誰膽怯了,我只是擔心 擔心見不著你……”
  衛浪雲忙道:“不會的!”
  水冰心傷感的道:“我並不怕義父對我的懲罰 如果他老人家要懲罰我的話,我怕的是他軟禁我,將我夫妻生生拆散……”
  衛浪雲大聲道:“我會救你出來,無論用多大的代價!”
  急急搖頭,水冰心道:“你不可如此,否則我們 片苦心就完全白費了!”
  衛浪雲道:“怎麼說?”
  嘆了口氣,水冰心道:“這就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浪雲,我老實告訴你,為了這件事,我想了好久好久!……”
  衛浪雲慎重的道:“你的意思是?”
  水冰心蹙著眉兒道:“我這一去,吉兇如何,連我自己也不敢預測!義父他老人家假若體諒我,寬宥我,當然是最好不過,許多問題也就能一併解決,但是,如果他老人家不肯原諒我的這種行為呢?其後果就不敢想像了……不管他怎麼對待我,我總會本著一腔赤誠,無限耐心去勸導他,哀求他,可是,這就須時間了,我怕我還在‘六順樓’費盡心機,委屈求全之際,你們等不及,訴之於武力了,這樣一來,誤會越結越深,仇恨越結越大,哪一天是個了局?這不說,如若你們一旦展開什麼攻擊行動,我就必受嫌疑,遭及同謀背叛之污,那時,我就算跳進黃河水裡,也洗不清這身冤枉……”
  衛浪雲為難的道:“不過,你義父如果翻下臉來三不管先把你拘禁了,莫非我們就只有在這裡袖手乾瞪眼看了?”
  水冰心澀澀的道:“話雖是這樣說,但我相信義父不會這樣絕情……”
  衛浪雲咬咬下唇,道:“如果他硬是這樣絕情呢?”
  唇角微微抽搐,水冰心道:“我想 不會吧?”
  衛浪雲正視著她,嚴肅的道:“冰心,我們就事論事,只考慮這事的可能發展,不去做無意義的猜測,當然,我非常希望你這次回去之後,能以功德圓滿,達成所負使命,我也相信你有這能力做到,可是我們卻也不能不做另一種相反的判斷,如果你義父堅決拒絕你的要求,更遷怒於你 但這並非沒有可能,那時,你叫我怎麼辦?漫無期限的等待下去?估莫論武林中的局勢不容許,就算我這個人的忍耐力來說也極端困難,我無法目睹我妻子陷身囹圄而我卻若無其事!”
  水冰心苦惱的道:“你必須如此 浪雲,無論在何種情勢之下,不得輕舉妄動,答應我!”
  衛浪雲激昂的道:“如果你義父決不妥協,強行動武,如果你義父拘禁了你,永不准你和我相聚,難道我也一直沉默忍受下去?”
  淚珠兒又在眼眶中滾動,水冰心啞聲道:“你才說過……凡事不能全朝壞的地方想……”
  猛一跺腳,衛浪雲怒道:“剛才是我在安慰你,確實的說,我比你更擔心,更憂慮,更害怕!”
  水冰心帶著淚強笑:“別急了,你也知道我是我爹的疼愛的義女……”
  衛浪雲急躁的道“但涉及這種大事,誰還知道他顧不顧這種情份,冰心,我告訴你,到了最後,澹台又離可以不要女兒,我卻不能不要老婆!”
  水冰心搖搖頭,道:“是先前我的憂慮影響了你,我是太多心了……義父是那樣仁慈寬厚,他一定會接受我勸告,答允我的要求的……”
  瞪著眼,衛浪雲道:“設若他不呢?”
  水冰心幽聲道:“你太多慮……”
  火了,衛浪雲道:“希望一切事情能以妥協成功,否則,固是我的災難,但也同樣是‘六順樓’的災難了!”
  神色驚悚惶急,水冰心悲怨的道:“千萬不可,浪雲!”
  冷冷的,水冰心道:“如果你要做傻事,你就不用管我!”
  看著水冰心的面龐,面龐上的表情是生硬而又木然的,衛浪雲知道水冰心不是在嚇唬他,如若他真要行動,水冰心也是真會尋短見的。
  舐舐乾燥的嘴唇,衛浪雲來回在房中蹀躞著,好半晌,他才道:“你說一 事情假設演變到那個地步的話,你叫我怎麼做?”
  落寞的一笑,水冰心道:“什麼也不用做!”
  猛的站住,衛浪雲又驚又怒:“什麼都不用做?就任憑他澹台又離拆散我夫妻,向我‘勿回島’大肆攻擊而我什麼也不用做?”
  水冰心平靜的道:“事情真會糟到那步田地的話,浪雲,我也會一死以謝你!”
  衛浪雲氣惱的道:“死,死,死,你除了曉得一死外還知道些什麼?簡直是不負責任的話,你就會將這些麻煩朝我一個人頭上推?”
  籲了口氣,水冰心輕輕的道:“別生氣,浪雲,我不是不負責任!假如這些麻煩解決不了,而雙方又全不可偏,既不能幫忙亦也不能插手,我除了什麼都不管還有別的法子嗎?但我活著卻不能不管,因此,我只有這 條路走!”
  衛浪雲急躁的道:“講著講著竟繞到這個問題上來,真是愚不可及!總歸一句,冰心,你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別做這種事,否則,我會搞得血雨漫天,鬼哭狼號,我會叫你死都於心不安!”
  水冰心美豔的面容上浮起 層淒楚之色,她微微的道:“我怕你們逼我 ”
  衛浪雲迷惘的道:“我們?”
  水冰心道:“‘六順樓’和‘勿回島’。”
  一咬牙,衛浪雲道:“算了,你不用回去了,老子們和‘六順樓’拼命去,拼死拼活也強似擔這種心事,要有什麼不測,我夫妻也好死在一起!”
  水冰心一下子撲進衛浪雲的懷中,將衛浪雲緊緊摟抱著,淚如雨下:“哦……浪雲……浪雲……我的郎君……我的丈夫……”
  衛浪雲臉色鐵青的道:“我寧肯戰死,也不受這樣的鳥氣,本來我就不願叫你回去向澹台又離妥協,只是為了顧全大局及雙方以後的立場,這才勉強同意如此做法,既有這麼多的困難問題存在,算了,我,就是犧牲再多的人命亦得硬著頭皮挺下去,人家不怕,我還怕什麼?”
  仰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水冰心哀懇著道:“讓我回去,浪雲……我回去還有成功的希望,至少還有一試的機會,如果不回去,就連這點希望也滅絕了……”
  衛浪雲寒著臉沒有作聲。
  水冰心又啜泣著道:“想開些……浪雲,我不能愧對養育了我二十多年的義父,也不能愧對我的丈夫,我要活下去,就必須使雙方融洽相處……浪雲,你要諒解我,別叫我在兩邊的仇恨夾縫裡苟延生命,我無法目視這彼此俱屬親人的血肉橫飛而若無睹……浪雲,那綿長的忿隙,那多少條生靈的延續,全在我這一趟回去的成功與否,我回去,尚要一試,你不要自行阻斷這一試的機會……”
  低下頭來,衛浪雲沉沉的道:“我怕的是你遭到危害 ”
  水冰心咽噎著道:“讓我去努力,浪雲……”
  衛浪雲嘆了口氣,悒鬱的道:“萬一不成功呢?你又不准我進兵……”
  水冰心悲楚的道:“那就要看天命……浪雲……但我絕對不准你在我最後的消息確定之前輕舉妄動,絕對不可以…… ”
  目光一閃,衛浪雲道:“你的意思是說,當你最後的消息確定後一一 能成自是最好,如不能成,你會同意我們與‘六順樓’開火?”
  哽咽了一聲,水冰心道:“如果最後的消息是失敗的,浪雲,我也再管不著你們以後的事了……”
  猛力搖晃著水冰心,衛浪雲厲聲道:“你這傻子,你竟還有這個念頭,如果你不答應我消除此念,我就不要你回去,無論將來的結果如何混亂,我也一概不管了!”
  怔怔的凝視著衛浪雲,水冰心的神色慢慢平靜下來,她的目光溫柔澄澈,但卻包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淒韻哀息,仿佛她的心在扭絞,魂魄在抽噎……用力吸了口氣,她細細的道:“好 我答應你。”
  衛浪雲緊迫著道:“答應我什麼?”
  水冰心酸澀的道:“答應你 如果我回去向義父勸說的最後希望減絕,我不死,我等你去救我,或自己設法逃出來與你會合。”
  衛浪雲堅持道:“你起誓不是騙我!”
  抖了抖,水冰心道:“夫妻七日,時間不長,意義卻深,浪雲,你不相信我?”
  衛浪雲堅持道:“我要你起誓!”
  幽幽嘆息,水冰心喟然道:“好,我起誓……”
  於是,衛浪雲低下頭來,用自己的唇,用自己的舌頭,將水冰心腮頰上的淚水那麼輕柔的,盡致的吸吮個乾淨,淚水滋味是最鹽的,帶點兒澀,但是,在衛浪雲的感覺中,卻再沒有比這更甜蜜芬芳的……
  小夫妻在溫存了片刻之後,衛浪雲將水冰心扶坐在床沿,手臂輕攬著她的腰肢,衛浪雲低聲道:“現在,好一點麼?”
  水冰心的笑容竟是那樣的牽強,她道:“好多了……”
  吻了吻她的臉,衛浪雲笑道:“我幫你收拾衣物吧?”
  連忙抱住衛浪雲,水冰心的動作恐懼而惶急,生怕衛浪雲會從身旁飛走了一樣,好將整個上半身完全倒在衛浪雲懷中,微微顫抖著聲音道:“不要……浪雲……不要……就這麼抱著我,珍惜這 點,離別的時間吧……”
  怔了怔,衛浪雲輕撫著妻子的秀髮,愛憐的道:“別緊張,冰心,事情仍有希望,便算失敗了吧,你我一樣有相聚之日,我們的甜蜜歲月還長得很……”
  俯下臉龐,他又低聲道:“你答應過我的,是不?”
  閉上眼,水冰心喃喃的道:“是的……我答應過…”
  衛浪雲突然一把將水冰心整個摟住,那麼火熱的,用力的,雨點一般的狂吻著她,水冰心的反應更是激烈,她的雙臂像蛇一樣纏住了衛浪雲的頭頸,將自己的臉、唇,毫無保留的仰迎上去,兩個身體緊擁在一起,心在呼應,且在交流,靈魂在融匯 由他們的糾纏的舌尖傾訴了太多彼此深刻的愛……
  水冰心走了,回“六順樓”去,單騎隻影走的。她拒絕了一路護送的建議,為的是怕被“六順樓”的偵騎眼線發覺會於事有礙,她是在黃昏時分離開,希望能藉著朦朧的暮色掩隱她的行蹤,不要太早現露她出現的方向。
  衛浪雲沒送她,因為他耽心臨別之際會忍不住演出“兒女情長”,往往“英雄氣短”了才會“兒女情長”的,這在衛浪雲的身份地位與如今的情勢來說全不方便,他不得不做給人家看,這就是一個領導者難言的苦衷之一……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可是
  在淡淡的藍灰色暮靄浮沉中,有淺淺的,淒寒的殘霞餘暉映幻在這蒼茫起伏的山區裡,人在“翠竹軒”的樓後邊,衛浪雲獨對晚照煙靄,沉默著似有所思。
  近晚的天氣,涼意浸人。
  坐在那塊平滑的青石上,衛浪雲腦中想的是那個影子,眼裡晃的是那個影子,齒頰之間,宛似還留著愛妻,潤澤的餘芳……
  輕悄的田壽長來到了衛浪雲背後。
  注視衛浪雲的神態,田壽長不禁感到心裡難過,他緩步走了上來,溫和的將手放在姪兒的肩頭,低沉的道:“浪雲,你在想什麼?”
  衛浪雲要站起來,田壽長卻按住了他:“坐著吧,不用拘禮。”
  苦笑了一下,衛浪雲道:“她走了!”
  點點頭,田壽長道:“走了,我們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的那邊。”
  衛浪雲沙沙的道:“夫妻七日,哎……”
  田壽長愛憐的道:“別耽心,浪雲,你們還會有七十年好聚首。”
  咬咬嘴唇,衛浪雲自嘲的道:“平常,還自以為很堅強,但不知怎的,一涉及男女之間這個‘情’字,也變得那樣的不易克制了……”
  田壽長諒解的道:“自古以來,有許多英雄豪傑,大賢之士,能堪破功名利祿,漠視榮華富貴,卻也少有安度情關的,你又是誰,豈能自責?”
  嘆了口氣,他又道:“水丫頭單騎隻影,獨向昏黃,逐漸隱消於蒼茫山道之中,在後面看了,也不由令人不起憂慮感觸,連我們亦乃如此,你沒送她,卻是對的……”
  衛浪雲喃喃的道:“任重道遠,可不是?”
  捻著臉上密生的汗毛,田壽長道:“不錯,她的擔子太重……這丫頭是個好孩子……”
  不想笑的笑了笑,衛浪雲道: “她走前哭得很厲害……”
  田壽長“哦”了一聲,皺著眉,問:“哭得厲害?”
  舐舐唇,衛浪雲道:“我覺得 像有點生離死別的味道……”
  心腔跳了一跳,田壽長沉下臉道:“不要胡說八道!”
  揉了一下面頰,衛浪雲澀澀的道:“我是有這麼點‘感覺’……”
  重重一哼,田壽長叱道:“荒謬!”
  衛浪雲低喟一聲,道:“她走時,哭了沒有?”
  田壽長又嘆了口氣,沉重的道:“這還用說?淚珠子直在眼眶裡打轉,連聲音都變了,看著聽著,叫人心裡難過,欸……”
  茫然望著在晚風中簌簌,搖晃的竹林梢子,落霞淡淡的黯紅灰紫給它抹了一層淒涼又幽寂的色彩一樣了……他緩緩的道:“二叔……”
  田壽長應了一聲。
  衛浪雲木然道:“如果,澹台又離不答應棄怨聯手,甚至不答應中立不犯呢?”
  呆了呆,田壽長道:“現在還言之過早吧?”
  衛浪雲道:“我是說‘如果’,二叔,況且這也並非不可能,是麼?”
  田壽長道:“那除了火併,還有什麼路走?”
  閉閉眼,衛浪雲道:“不錯,但冰心呢?”
  田壽長脫口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照說她當然應該站在你這邊!”
  衛浪雲道:“事實上,二叔,她兩邊全不好幫,你老是知道她難處的!”
  點點頭,田壽長道:“是的,她都不幫也好,沒有人會怪她。”
  衛浪雲又道:“不過,她就眼看著雙方一 一邊是她義父,一邊是她丈夫 像這樣血肉橫飛的互相廝殺下去?她就在這種俱為親人的仇恨怨隙之中過日子,二叔,精神的負擔,有時更勝於實質的痛苦……”
  田壽長沉默了一會,慢吞吞的道:“你的意思是?”
  衛浪雲苦笑道:“我怕她會想不開 假如她此行任務失敗了的話!”
  又捻著唇上的鬍鬚,田壽長沉吟的道:“她這樣表示過麼?”
  衛浪雲道:“表示過,但經我勸說,她已經打消了這個傻念頭,可是,我老是有點不放心……”
  頓了頓,他又道:“二叔,假如她真的出了事,我就不得了啦……”
  田壽長凜烈的道:“假如她真的出了事,‘六順樓’也不得了啦!”
  衛浪雲愁苦的道:“怎麼辦?”
  田壽長思慮著道:“只有設法通知管庸多防著點 ”
  抬抬頭,衛浪雲道:“恐怕不容易……”
  一咬牙,田壽長怒道:“我就不相信澹台老鬼這麼個不通情理法!”
  衛浪雲低沉的道:“利害所在,權勢之爭,加以他定又不滿冰心私婚與敵的行為,這個情理,他很可能‘不通’!”
  田壽長敲著腦門,不禁也喃喃的道:“怎麼辦呢?”
  衛浪雲道:“時至今日,我們已賠上了鉅量的人命、財力、物力,猩赤的鮮血抹在那裡也不能不繼續幹下去,否則,又如何對得起死難的弟兄與盟友!”
  田壽長斷然道:“這樣吧,浪雲,我再立即派人通知隱伏在‘六順樓’的管庸,叫他密切注意澹台又離對妥協之議的反應,如果水丫頭的努力失敗,便馬上叫管庸把水丫頭搶出來,不論她同意與否,直接交到我們手中!”
  衛浪雲失神道:“管庸的處境也相當困難,二叔,怕就怕他受環境限制,無法及時採取什麼行動!”
  眉梢子一挑,田壽長道:“這就不管了,我可以授權管庸不顧任何犧牲去達成目的 包括他身份的暴露亦不足為惜……我們是盡人事,而聽天命,只希望不要弄得血刃之下再拆散了你們夫妻也就是了!”
  衛浪雲道:“試試看吧……”
  田壽長眯著眼望望天色,道:“我們進屋去吧!我馬上下令派人,叫他們趕去與管庸接頭一一剛才我已吩咐過廚下整治出 桌豐盛的酒菜,晚上喝幾杯,就算藉酒澆愁吧。”
  站了起來,衛浪雲沉沉的道:“藉酒澆愁,愁卻更愁了……”
  拍他 巴掌,田壽長道:“少他娘這麼老氣橫秋的,在我尊前還輪不到你愁眉苦臉,來,扮個笑容,好叫他們看看你的英雄本色!”
  抖抖袍襟,衛浪雲道:“委實笑不動了,二叔。”
  田壽長叱道:“別這麼沒出息,還好那多嘴多舌的包不同已被我們派到‘富陵鎮’刺探虛實去了,要不,叫他看見還不知會怎麼形容你哩!”
  衛浪雲道:“他敢,我能活剝這小子!”
  不待田壽長再說什麼,在朦朧的沉暮裡,已有幾個人自樓後轉了過來,嗯,那是舒滄、古獨航、與“花子幫”的幾個長老們。
  他們也同時發現了這一對叔姪,顯然,他們是來尋找這二位的,幾個人忙往這邊走,舒滄還扯開大嗓門吼:“他奶奶的,天晚風大,烏曲媽黑,你叔姪兩個寶貝躲在這裡發什麼愣?酒菜業已擺好了,卻尚勞累我幾塊老骨頭出來叫魂一樣找你們……”
  日子是在焦灼、寂寞、與憂慮的情形下一天又一天的打發過去,每天的到來與消逝卻總是這個樣子,沒有什麼新的變化,包不同奉派到“富陵鎮”後的第七天便返了回來,由他的嘴裡證實了“蠍子”的被襲,也由他嘴裡描述出那種慘厲的劫後景象來:“蠍子莊”業已變成了一堆瓦礫焦土,殘垣禿壁,斷梁塌棟。“蠍子”的龍頭“無形手”赫連雄下落不明,掌刑職的“公明堂”堂首“鐵面子”南宮遠也失了蹤,經過包不同再三的打聽下,探明暸“蠍子”麾下六旗中,曾經負傷回莊療養的“天蠍旗”大把頭易少龍、二把頭“銅頭”陶輝、 “人蠍頭”大把頭皮四寶、“流星刀”卜太豐、二把頭“飛鷂子”陳剛也受傷遭擄,“木蠍旗”的大把頭潘明照陣亡,二把頭的“野豹子”任新堯被俘,“天蠍旗”的兩位正副把頭也偕同“公民堂”八名“執事”全部犧牲了 失蹤的失蹤,被俘的被俘,傷的傷,死的死,可憐的是,戰死了的“蠍子”兒郎,卻連個墳棺也沒有,全被潦草埋到亂葬崗去了,要想祭悼一下也找不著地方……
  “蠍子”是完了,他們的屬下弟兄也已潰散,基業也被焚毀,連“花子幫”日前陪同到“蠍子莊”去的一位紅袍長老“魂使”夏貴,二名“黃包袱”長老、“三連劍士”雷半樵、賈煥,以及七八十名“花子幫”的傷患及護送者亦全不知下落如何,他們的俘虜“灰衣會”首領冉秀堂的蹤跡也同樣不明……總之,“蠍子”就像一下爆炸開來,一陣硝煙火光之後,卻任什麼也沒留存……
  至於“紫凌宮”方面的損失如何,當夜他們動用了多少力量,怎麼進行猝襲的詳情,這卻不是包不同短短幾天裡所能探悉的了……
  這些較為詳盡的消息,聽在衛浪雲與田壽長、舒滄等人的耳朵裡,只是增加了他們的仇恨、痛苦、與惶急,但他們卻幾乎是麻木了似的將這些感受壓制在心底!他們目前沒有辦法去做什麼一 他們的力量太薄弱,他們尚須等候“六順樓”那邊水冰心的資訊。強敵環伺,危機四伏,他們除了暫時忍耐,將淚往肚裡流,委實難有進一步的舉止,為了顧全大局,為了不蒙受無益的犧牲,他們便只能忍,忍,忍……
  而日子就是這麼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這麼焦灼、寂寞,憂慮又再加上悲憤與屈辱的過去,今天,已是水冰心離去的第二十天了……
  沒有什麼消息自“六順樓”那邊傳來,“六順樓”的所在地“石弓山”當是永遠默然無語,“六順樓”也和“石弓山”同樣沒有反應……
  大勢的不利,處境的困窘,盟幫的覆滅,兄弟的血仇,妻子的兇吉未卜,島人的行蹤不明……這些折磨,這些打擊,這些苦惱,已經把衛浪雲煎熬得憔悴不堪,二十天來,像是消瘦了幾圈,人也竟然那樣的委頓了!
  當然,田壽長的味道亦不好受,他一天到晚雙眉緊皺,面無表情,除了獨自在房中臨窗凝視山前,便是背著手在園裡低頭踱步。就連笑口常開,性喜詼諧的舒滄也失去了他原有的風趣,時時愁眉苦臉,長吁短嘆,“花子幫”的幾位長老亦都像被憂慮充滿了胸膈一樣沒有一個人還具有開朗的心情,每一張臉孔全布滿了陰霾……
  人人的情感與感受都麻痺了,像將意識浸進了痛苦和悲憤融合的液汁裡太久,已經有點分辨不出痛苦及悲憤的滋味了……
  二十天不是個太長的時間,但在他們的這種境遇下,二十天卻是用無限的期望和焦憂所堆砌成的,每一刻,每一個時辰,全似在煎熬中度過,煩惱與憂鬱罩在他們的心,他們連眼也望穿了……
  天氣冷,風刮得大,可是該冷的時令了,空中的雲層低,灰壓壓的一片仿佛在人的頭頂打轉,偏偏是這種天氣 在人心這麼煩躁的當兒……
  衛浪雲在他自己房裡實在坐不住了,一個人無精打採的從樓上走了下來,客堂中,舒滄正在和包不同兩人坐在那聊天。
  見少主下來,包不同連忙起身,笑著道:“午覺這麼快就起身了,少主?”
  沒開口先嘆氣,衛浪雲也不想笑了: “欸,睡不著……”
  他又向舒滄躬身道:“大伯也沒歇歇午?”
  舒滄也“欸”了一聲,沉沉的道:“我還不和你一樣,睡不著……”
  在包不同搬過的一張椅子上落坐,衛浪雲愁著臉道:“這天色,和人心一樣沉甸甸,烏壓壓的……”
  舒滄喃喃的道:“可不是麼……”
  搓搓面頰,衛浪雲的雙眼失神加上枯澀,他道:“水冰心沒有消息,怎麼管庸也沒有消息傳來!甚至連二叔派去與管庸接頭的那名兄弟也不見返轉……”
  包不同在旁插口道:“少主,當天派去的人是我這裡最精幹的一名手下,名叫唐喜,這小子頭腦清楚,辦事仔細,只要不出意外,他是誤不了事的……”
  衛浪雲搖搖頭,道:“怕就怕有了意外……”
  包不同也沉重的道:“照說該回信來了,澹台老兒是要和不和呢?好歹亦得叫我們知道才是呀,像這樣上不觸天,下不接地的似吊在半天雲霧裡,真他娘不是滋味!”
  乾咳一聲,舒滄道:“難說……”
  包不同咽了口唾沫,道:“老幫主,你老的看法,是兇是吉?”
  舒滄苦笑道:“誰敢講?連賽諸葛你們的田二爺也琢磨不透,我就更拿捏不准了,真能把人憋得氣都呼不出!”
  包不同又道:“少主,你以為呢?”
  喟了一聲,衛浪雲道:“我以為情況不妙!”
  心腔子跳了跳,包不同急急的道:“怎麼會?”
  衛浪雲道:“很簡單,照道理說,以時間算,便是水冰心沒有消息傳出,管庸也該早有音信,但至今卻仍然狀況不明,這就反常,反常即是不吉祥!”
  舒滄眯著眼道:“你別說得太武斷,從這裡到皖境石弓山,路途迢遙,不是一天半日可以到的,而水丫頭回去之後向她義父勸導也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妥的,這其中的周折和困窘,如非親身經歷不知其難,浪雲,別忘了這是一件大事,一樁既繁重,又複雜的大事,水丫頭的立場更是越令她增加壓制,啟齒不易……”
  衛浪雲慢吞吞的道:“但事情的經過如何 至少現在的情勢,演變到什麼地步,他們總該透個信回來吧?”
  舒滄道:“未有結果之前,他們不會貿然回報什麼的……”
  摩娑著唇頷多日來未曾修刮的胡碴子,衛浪雲低啞的道:“要是在這裡再憋下去,悶下去,我怕我是要瘋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呢?暈沉沉、迷茫茫,空虛的,像是一點目的、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點點頭,包不同道:“可不是,我也有這種感覺,弟兄們也都悶壓壓的,意念消沉得很,長此下去,只怕對士氣軍心影響太大……”
  舒滄籲了口氣,道:“有什麼法子呢?奶奶的,誰叫我們鑽進了這塊絕地來!如今要出去都撐不起勁來了!”
  衛浪雲淡淡的道:“除非有立即的行動,否則振奮軍心就不易了,這不光用嘴巴就可以將士氣鼓舞起來的。”
  包不同乾笑道:“但怎麼個行動法?少主,憑我們眼前這點力量去和人家碰,包管 碰一個砸,哪行?”
  咬咬牙,衛浪雲道:“如若勢至不可為之時,碰砸也只有碰砸了!”
  “嗯”了一聲,舒滄道:“你這個看法我同意,若說真到了那等關頭,當然就必得這麼做,奶奶的,也不要小看我們目前這點力量,‘六順樓’也好,‘紫凌宮’亦罷,便拼不了他們全部,至少也能撞翻他一半!”
  雙眼光芒閃亮,他又道:“娘的皮,狗急跳牆,人急上梁,逼狠了我們,看我們能否撈他個夠本,哼哼,困獸猶鬥,何況我們這一幫子大活人!”
  包不同呲牙道:“當然,我第一個就不情願白死!好歹也得找幾個墊棺材底的!”
  衛浪雲苦澀的道:“大夥眼前就全瘟在這裡,也不知何日才能拼他個狠的……想想落在‘紫凌宮’手裡的‘蠍子’弟兄,心頭就泛酸……”
  舐舐唇,包不同道:“少主寬心,‘紫凌宮’再毒,也不會向失去抵抗力的俘虜下手吧?”
  衛浪雲道:“江湖的傳統是這樣,鳳嘯松這老鬼自該明白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不向這些俘虜施以宰割,怕也善待不了他們,一頓折磨是免不掉的了!”
  衛浪雲恨聲道:“假如‘六順樓’那邊再沒有消息傳來,我就要稟求二叔,請他準我帶幾個人摸入‘紫凌宮’去救他們出險……”
  連連點頭,舒滄道:“這倒使得。”
  包不同一搓手道:“少主,我跟你去!”
  衛浪雲道:“怕就怕二叔不答應……”
  眨眨眼,舒滄道:“到時候我向他說,老猴子的顧慮卻也難怪,他是怕力量分散,更擔心你們會有失閃,在如今的情形下,我們可再受不起損折了,少一個便缺一個人,要補充都沒法子……”
  衛浪雲心事重重的道:“不用說別的麻煩了,大伯,先講‘蠍子’這一樁事吧,‘蠍子’的弟兄們,為了整個的陣營的勝利,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那不只是財力與物力,不僅是基業與名聲,那更是他們以鮮血和生命匯集成的,他們已盡了最後的奮鬥,如今只落了個土崩瓦解,全軍覆沒……他們的人被對方俘去了,仍在繼續受苦受難,我們能呆在這裡空等坐視?只要‘六順樓’的消息再過幾天不來,說什麼我也要設法到‘紫凌宮’去救人,否則我便一刻也安不下心……”
  拍拍他的肩頭,舒滄道:“別急,別急,和你二叔商量商量再說。”
  這時,包不同笑道:“我去端兩杯茶來給老幫主和少主解渴。”
  舒滄頷首道:“也好,可不是有點嗓子發幹 ”
  他的話尚未說完,門外人影一閃,一個青衣弟兄幾乎連滾帶爬的奔了進來,這人面色泛灰,兩眼上翻,嘴角白沫沾吐 模樣似活見了鬼!
  包不同一怔之下立即搶前,猛一把將對方兜胸捏了起來,破口大罵:“胡老三,你是他娘的發了羊癲瘋啦!這麼個失魂落魄法!”
  這青衣漢混身抖索,伸手朝外指,語不成聲:“頭……頭兒……壞事了……人人……家……圍上……上來……啦!”
  有如一個晴天霹靂,震得衛浪雲與舒滄兩人全身一顫,耳鳴眼花,包不同也大大的一呆,他隨即厲聲吼道:“說清楚點,是誰圍上來了?哪一邊的人馬?你看仔細了沒有?”
  青衣人用力吸氣,竭其所能的壓制著自己的驚恐:“大……約有四五百人之眾……像……像是‘六順樓’那邊的…… ”
  倏然跳起,衛浪雲怪叫:“包不同去召集人手,我先出去應付!”
   把拉住衛浪雲,舒滄急道:“不得妄動,我陪你一起去!”
  這時候包不同早已吼叫著一邊奔向外面,舒滄朝那名猶自面青唇白的青衣漢子叱道:“你還發你娘的哪門愣,趕快去稟報二爺,並記得將我的和少主的傢伙帶下來,快去!”
  當這名青衣漢子狂奔上樓梯後,衛浪雲已偕同舒滄飛掠出門!
  此刻,已可見“翠竹軒”內外人影奔掠,紛紛進入緊急戒備的情況,隱伏在四周的幾處哨卡也將連珠強弩轉對山坡之下……
  衛浪雲和舒滄來到樓前一株巨松的蔭蓋里,樹頂枝椏交錯盤結的空隙間,便伏著一名手執強弩的守衛弟兄,他們兩人依樹而立,目光瞥處,赫然已發現山坡下果然已列開三排不速之客 一全身是深青色長袍,內襯同色短衫,還有些兩肩縫處綴連著數道不同的寬邊金絲 “六順樓”的人!
  衛浪雲面容冰冷,面無表情,他生硬的道:“不錯,是‘六順樓’的朋友!”
  舒滄吸了口涼氣,又是憤怒,又是吃驚的道:“但,他們是怎麼來的?”
  不似笑的一笑,衛浪雲道:“總有原因,重要的是他們也已來了!”
  搓搓手,舒滄道:“來吧,反正遲早也要來 ”
  接著,他又興起一線希望的道:“且慢,浪雲,說不定他們是來談和的 ”
  衛浪雲用手向下一指,低沉的道:“大伯,你看他們擺出的架勢是像來談和的麼?一個個氣勢洶洶,意昂昂,弓上弦,刀出鞘,又這麼多人,若要談和,只怕不會是這麼個姿態吧?”
  喃喃的,舒滄道:“娘的皮!”
  衛浪雲抬頭問那名哨卡:“兄弟,就只發現坡下這批麼!還有別的情況沒有?”
  那名隱伏在枝椏的青衣人忙低聲道:“回稟少主,就只看見他們,有沒有其他敵人自別的方向摸上來卻不知道……他們來得好急,完全以快步從山坡那邊轉了過來,才一過來便排成這種陣勢,胡老三險些要嚇痴了呢……”
  哼了哼,衛浪雲道:“沒出息的東西!”
  那名弟兄笑笑道:“胡老三是因為太出意外了……但誰不是都大吃一驚?”
  舒滄手搭涼棚,細細注視:“一道金的……三個……兩道金的,三個……三道金的……一個……四道金的……一個……五道金的……兩個六道金的,沒有七道金的……娘的,還有一個七道金,不曉得他們的‘大哥衛’還是‘二哥衛’?‘六順樓’像是傾巢而出了!”
  左右掃視,他又喃喃的道:“不見澹台又離這老兒,唔,另外他們帶來的人約有四百名之多……我們一共加起來不到五十,四百對五十,八倍……”
  就在此際,田壽長已大鳥般飛掠而至,同時將衛浪雲與舒滄的兵器帶出來交給他們兩人。
  喘了口氣,田壽長目光凜烈,語氣冷寒:“事情透著怪異,你們不覺得?”
  掂掂手中的“鐵竹棍”,舒滄道:“什麼怪異?”
  田壽長嚴肅的道:“他們是怎麼找上來的?”
  舒滄有些遲疑的道:“誰曉得?剛才浪雲還在談起這個問題……”
  田壽長冷驚的道:“會不會是水丫頭走漏了機密?”
  身子一震,衛浪雲臉色灰白的道:“不可能吧?二叔,她再怎麼樣也不會出賣我們……”
  田壽長憤怒的道:“我也希望不可能,但除了她沒有人知道我們隱藏的地方,尤其是,就在她迴轉‘六順樓’之後對頭便摸上門來!”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衛浪雲唇角連連抽搐!
  “二叔……冰心是我的妻子……她為了雙方的和平已奉獻出她自己,她曾嘔血起誓要盡她的力量化解彼此間的仇怨,她甚至願以身相殉……二叔,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會漏我們的秘密?出賣我們?”
  田壽長咬牙切齒的道:“是不會,但眼前的事實又怎麼解釋?”
  是的,衛浪雲雖然絕不相信他的妻子水冰心會背叛他,會出賣他,但“六順樓”的大軍卻已來到眼前,出勢猛銳,其形凶悍的來到了眼前,這又叫他如何解釋?原來,除了他們自己人之外,便沒有任何敵對者曉得他們匿藏之處啊,何況這件事又發生在水冰心回到“六順樓”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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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青山谷變墳塋場a

  目光冷沉的凝視著山坡下那展開成三列,數約四百以上的,“六順樓”人馬,舒滄低緩的道:“水丫頭是絕對不會出賣我們的,她斷斷不是這樣的人,我老漢可以替她用人擔保,只怕其中另有隱情……”
  田壽長陰驚的道:“不管是怎麼回事,只要今天我們不完全死絕在這裡,就必須找出洩密的原因來!”
  衛浪雲痛苦的道:“二叔放心,縱然二叔不查,我也會追根究底的一一不論是誰,只要他出賣了我們,便一定按照規矩制裁!”
  舒滄忙道:“如今先不談這些,我們還是趕緊準備對付眼前‘六順樓’這批王八羔子,他們明擺明顯的來意不善……”
  田壽長哼了哼,道:“這還用說?”
  肥臉如霜,殺氣隱罩,舒滄大聲道:“老猴子,你可有了計較?”
  田壽長面色是陰沉的,他道:“事情已到了這樣急迫的關頭了,還能有什麼計較?也不過只是流血斷命,火併到底罷了!”
  “咯登”一咬牙,舒滄惡狠狠的道:“好,老漢若不找他個三十五十人替老漢墊棺材,老漢就他奶奶的,不姓舒!”
  深深吸了口氣,衛浪雲低聲道:“二叔,我們的人馬準備妥了?”
  點點頭,田壽長道:“都已在警號發出之後各自進入了防守位置 你知道,大家平時演練過幾遍,直到事情臨頭之際,自是駕輕就熟的,就看我們的人配置是不是適當!”
  衛浪雲喃喃的道:“現在,只看著‘六順樓’的行動了!”
  就在他這句話剛剛說完,山坡下,一個身材魁梧,褚紫色方臉膛,頷下蓄了一把虯髯的“六順樓”人物,已大踏步往前走近了一段,這人的袖縫口之處,赫然並繡著七道燦黃金線!
  田壽長冷冷一哼,道:“‘六順樓’的‘大司衛’ ‘金鋼斷掌’谷宣!”
  舒滄咽了口唾沫,道:“好傢伙,‘六順樓’的第二號人物!”
  這時,那谷宣已十分接近坡下了,他站住,雙手環胸,石破天驚的叱喝起來:“田壽長、衛浪雲,哪一個在上面?”
  緩緩踱出,田壽長伸手捻著自己的鬍鬚,冷清清的回道:“谷宣你揚威耀武個什麼勁?”
  仰起頭,雙目圓睜,谷宣狂笑如雷:“久仰了,久仰了,‘勿回島’的二島主,江湖上的 ‘智多星’,我們‘六順樓’的好朋友!”
  田壽長陰沉沉的道:“別賣你那兩片嘴皮子了,姓谷的,你並不是擅於此道的行家 一說吧,有什麼事?”
  嘿嘿 笑,谷宣道:“相信憑你田壽長的足智多謀,心細如發,不用我說,你也會十分清楚我們的來意吧?”
  田壽長寒著臉道:“還是說明了比較乾脆了當!”
  谷宣大聲道:“姓田的,你裝什麼糊塗?”
  一仰臉,田壽長一派不屑的道:“我和你裝糊塗,你配不配?”
  大叱一聲,谷宣咆哮:“好一頭放肆的老狗!”
  田壽長冷冷 笑,道:“你也只不過是 只張牙舞爪爬的野畜牲而已!”
  谷宣突然硬生生的吸了一口氣,似是竭力在忍耐他的憤怒,平靜了一下,他又以一種生硬和橫暴的語音道:“奉本樓大樓主鈞諭:著令‘勿回島’‘花子幫’ ‘蠍子’各組合之殘餘人馬束手就縛,本樓念在同為武林一脈,不予殺戮,否則,即予殲滅,雞犬不留!”
  不待田壽長回答,後面的舒滄已一個箭步搶了上來,他臉紅如血,氣衝牛鬥的大吼:“放你娘的狗臭屁,扯你奶奶的蛋,‘六順樓’,是什麼東西?澹台又離又是什麼玩意?居然向我們頒令行詔起來!也不怕丟人現眼,叫天下同道笑掉了大門牙?簡直不倫不類,亂七八糟,到了三十三重天!”
  谷宣冷酷的道:“你這豬玀,大概就是舒滄了?”
  舒滄大叫:“正是你舒老爺,姓谷的灰孫子,看著不順眼麼?不順眼就上來拼個死活,甭瘟在那裡裝你娘的人熊!”
  怪笑如梟,谷宣道:“我們是先禮後兵,仁義盡到,繼之便是血刃相向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們,本樓人強馬壯,高手雲集,早已將你們團團包圍,而你們如今的處境本樓更是了若指掌,田壽長、舒滄,你們眼下也已是強弩之未了,殘兵敗勇,根本已不堪一擊,若是你們自行歸降,束手就縛,本樓就留下你們性命,僅是押解回去論罪受罰,如是你們不知利害,硬是強行負隅頑抗,則本樓即行刀刀誅絕,殺你們一個屍橫遍野,如何選擇,你們自己斟酌著辦!”
  舒滄怒不遏,正待放聲回罵,田壽長已暗暗扯了他一把,低沉的道:“先別和他生氣,花子頭,我們自己猶得商量商量!”
  脖子上青筋暴浮,喘息粗聲,舒滄跺著腳道:“還商量個鳥!除了揮刀拼命,哪有其他圜轉的餘地?”
  田壽長陰寒著臉,道:“我看,他們前來此處的人手,必不只坡下現身的這些,一定在這山上四周還另有埋伏!”
  舒滄氣籲籲的道:“即使他們來了千軍萬馬,也不過是豁命一搏而已!”
  搖搖頭,田壽長冷冷的道:“我弄不明白,水丫頭回到‘六順樓’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作用?假如她回去以後只是搞出了這麼個結果,那回不回去又有什麼兩樣?反倒不如不回去還令她少受點嫌疑!”
  衛浪雲臉色蒼白,唇角抽搐,他顫抖著叫: “二叔…… ”
  舒滄更加憤怒的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什麼關節了?你不早早打定主意,該怎麼應付壓頭的敵人,卻一個勁在那裡聒啦些廢話 就算你已找出了洩密的原因,搞明暸出賣我們的人,你如今又能怎麼樣?該對仗還是要對仗,該火併有是要火併,於事實又有何補益?你,你簡直是舍本逐末!”
  舐舐乾裂的嘴唇,衛浪雲沙啞的道:“二叔,等我們渡過了這一劫,如若我們其中有任何一個人活著,也要徹底查清其中洩密的底蘊,弄清是哪一個出賣了我們,我們也要令他受到應得的懲罰一 二叔,就算是水冰心……也一樣!”
  田壽長咬咬牙,一揮手:“且過了這一關再說吧!”
  舒滄急道:“我們是死守到底還是突圍?”
  田壽長斷然道:“先守,守不住便突圍!”
  左右一看,舒滄喃喃地道: “十有九成是守不住了……”
  冷硬的一笑,田壽長道:“就是守不住,‘六順樓’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迫使我們移動陣腳!”
  舒滄道:“看來他們是不惜付出這個代價的!”
  田壽長暴烈的道:“那就叫他們試試!”
  這時,衛浪雲十分憂戚的道:“二叔 雙方一旦交了刃,冰心,她以後怎麼辦呢?叫她如何向她的義父及我們交待呢?將來她又怎麼所適從是好?”
  勃然變色,田壽長怒道:“照你的意思,我們就真要束手就縛,任敵宰割了!”
  衛浪雲忙道:“我絕沒有一點這種意思,二叔,你老先彆氣,如果這次‘六順樓’的來襲事件與水冰心沒有牽連,甚至,她也同我們一樣遭到了迫害威脅,那就不能怪她,我們一旦同‘六順樓’血刃相向了,其結果之嚴重已無法挽回,那麼,冰心不是即將陷於困境,無所適從也無所周全了麼?”
  連連點頭,舒滄道:“不錯,浪雲也顧慮得對,我們總要謹慎從事才是!”
  田壽長煩躁的道: “你們看著,你們全睜大眼看著,‘六順樓’大兵臨境,來勢洶洶,他們可像有半點妥協言和的模樣,他們可像有絲毫受到水冰心影響的模樣,他們根本六親不認,一意硬拼了,我們能怎麼辦又能怎麼顧慮?莫不成就全自己倒縛了向他們投降,娘的,水冰心回去之前,我們也已對每一種可能發生的後果都考慮過,想不到卻偏應驗了這最惡劣的一種後果!”
  舒滄低聲道:“若是真不關水丫頭的事,我們火併上了,叫她以後怎麼辦?一邊是夫家, 邊是娘家,就讓她睜著眼看這兩家親人流血割肉?”
  衛浪雲也吶吶的道:“而且我們也答應過她,不到迫不得已的最後關頭,決不輕舉干戈!”
  氣極反笑,田壽長咬牙切齒的道:“我把你這個暈頭暈腦,不明利害的小畜牲活剝了 ‘六順樓’兵臨城下,刀戈相指,逼迫我們非降即宰,這不叫 ‘迫不得已’?不叫‘最後關頭’?小王八羔子,這又叫什麼?‘六順樓’不認咱們這門親,不顧念水冰心的難處,不怕將來弄得有親成仇,不在乎濺血橫屍,我們還理他的個熊?這並非我們不通人情,不論遠近,完全是他們落井下石,趕盡殺絕!”
  舒滄詞窮了,他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硬著頭皮,衛浪雲囁嚅著道:“二,二叔我能不能問谷宣一下,看他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底細……”
  田壽長臉色鐵青,憤怒的道:“在這個場面,這種情勢之下,你居然有臉向敵人探詢你老婆的事?拉這種‘裙帶關係’套此等軟骨頭的‘內線’交情?你你你……你氣死我了,小畜生,你你……你到底是‘勿回島’的少主抑是那種挺不起脊樑骨的紈 子弟?”
  田壽長所說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句,都非常重,衛浪雲自長成以來,還從未遭受過如此嚴厲的斥責,這一頓狠罵,不禁令他面如死灰,全身抖索,兩眼痛淚盈眶,深深低下頭去……
  一邊的舒滄這時大為不滿,他氣沖沖的道:“你這算放些什麼狗屁?田壽長,孩子顧慮周到是對的,他不僅為自己,也要為他的老婆將來如何做人處世設想,他要先把事情弄明白了並沒有錯,至少他可以問心無愧,不必患得患失擔著心事,若是‘六順樓’表明了不理這層姻親關係,則咎不在我,放開手去幹就更不須顧慮,孩子的思考周密,我們做老人的正該幫著他想法子才是,哪有像你這樣不明事理,劈頭亂罵一通的?”
  看著衛浪雲的痛苦形容,田壽長亦不由心中惻然,他細細 想,也覺得自己有些罵過了份,但又不好立時改口,暗暗歉疚,表面上卻仍然憤怒道:“好,好,我不管了,這件事隨你們兩個老小混蛋去辦!”
  舒滄深知田壽長的脾氣,聞言之下,已知這位“百竅心君”有了悔意,他哼了哼,也不點破,轉頭向衛浪雲道:“去吧,浪雲,去把事情問清楚,沒關係,一切有我大伯這幾根老骨頭承擔,他奶奶的!”
  當然,衛浪雲更是清楚乃叔的習性,他吸了口氣,道:“多謝大伯擔待!”
  接著,他又向田壽長道:“二叔,我下去私自問問谷宣……”
  重重一哼,田壽長板著臉道:“不私自問他,莫非還要大聲張揚於眾人之前!”
  衛浪雲正待轉身,舒滄突然一拍自家腦袋,忙叫:“且慢……”
  站住腳步,衛浪雲迷惑的問:“大伯,有什麼不對?”
  舒滄急道:“我們全忘了,浪雲,有一個人可以問得 ”
  田壽長漠然道:“你是指我們安排在‘六順樓’的內線?”
  舒滄興奮的道:“是呀,管庸,他身為‘六順樓’‘五道金’的首領,又負有秘密保護水丫頭的責任,眼前正可設法問他!”
  古怪的瞪著舒滄,田壽長半晌沒有出聲。
  有些發怔,舒滄冒了火,道:“娘的,你用這樣眼神瞧著我是什麼意思?”
  嘆了口氣,田壽長道:“花子頭,你真是呆。”
  舒滄大聲道:“我呆,我什麼地方呆?”
  田壽長低聲道:“如果能問管庸,我還不叫浪雲去問麼?”
  悻悻的,舒滄道:“怎麼不能問?”
  田壽長毫無表情的道:“第一,眾目睽睽之下,如何問得?第二,管庸根本不在山坡下那幾排‘六順樓’的行列裡!”
  舒滄迷惘的道:“那裡不是有兩個‘五道’金的人物?”
  田壽長冷冷的道:“有兩個,但都不是管庸,你別忘了‘六順樓’的人每一級好手皆有四名之多!”
  舐了舐肥厚的嘴唇,舒滄吶吶的道:“那麼,管庸在哪裡呢?”
  田壽長木然道:“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舒滄有點惱羞成怒的道:“什麼節骨眼下了,你還在給老漢說俏皮話?”
  衛浪雲輕輕的道:“二叔,我直截了當的去問谷宣吧?”
  微微點頭,田壽長道:“也只有去問他。”
  就在此刻,山坡下的谷宣了已等得不耐煩了,他大聲吼叫:“‘勿回島’及其黨羽的餘孽們,你們可是考慮好了沒有?再不回答,休怪本樓所屬不再等待,即將殺上山來……”
  衛浪雲大聲問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銀衣閃映,他已一頭大鳥般飛掠而下,手上的一對“銀雷”隨著他身形的騰躍,橫空泛起兩溜炫目的光彩!
  山坡上,舒滄喃喃的道:“瞧瞧姓谷的德性,活脫他是皇上的的小舅子也似……”
  正在那裡吆喝吼叫,耀武揚威的谷宣,甫見山坡上一條人影如飛而來,不禁吃了一驚,本能的連退幾步,而他身後的兩名“五道金”高手已立時橫身攔截!
  衛浪雲身形一個漂亮的大迴轉站住,同時沉聲道:“且慢,我有話和谷宣說!”
  一見只有衛浪雲獨自前來,谷宣心中不覺有些納悶,他怪笑一聲,大步上前,揮退了兩名躍躍欲試的手下,傲然道:“看你模樣打扮,想就是‘勿回島’少主‘銀雷’衛浪雲了。”
  衛浪雲冷冷的道:“不錯,是我。”
  谷宣大聲道:“我可以告訴你,除了束手投降,我們不接受任何其他商量!不管誰來全是一樣!”
  衛浪雲胸火頓生,他強硬的道:“谷宣,我不是為向你乞降求和,這一點你要先搞清楚,‘勿回島’及其盟幫,只有斷頭的鬼,沒有降敵的人!”
  嗷嗷怪笑,谷宣道:“好 股凜然之氣,不愧為‘勿回島’之少主!”
  臉色一沉,他又厲聲道:“你既不是前來歸降,然則所為何事?”
  上前 步,衛浪雲遲疑又為難的道:“谷宣,我,我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眼珠子一轉,谷宣滿臉陰詐之色的嘿嘿笑了,他像胸有成竹也似的故意問道:“什麼事見教呀?少主!”
  不理對方的嘲弄,衛浪雲厚著面皮,十分窘迫的問:“你們 呃,澹台樓主的千金水姑娘可已回去了?”
  拉長了音調,“哦”了一聲,谷宣不懷好意的陰笑道:“原來問的是這個,姓衛的,我們大小姐當然回去了,‘六順樓’樓主的義女不回‘六順樓’,莫非還要回你‘勿回島’?”
  咬咬牙,衛浪雲又道:“她 她可說了些什麼?”
  揚起了眉毛,谷宣好像十分驚異:“她說了些什麼,什麼說了些什麼?”
  怔了一怔,衛浪雲硬著頭皮道:“我是指,呃,有關‘勿回島’和‘六順樓’解怨化仇,聯手言和的事……”
  目注衛浪雲,谷宣兩頰抖動,喉結顫抖,他終於忍不住放聲笑起來,他笑得搥胸捧腹,淚涕齊出,就像是看到了一件什麼天下少見的滑稽事一樣,笑到腰都直不起來了。
  好一陣,衛浪雲才強忍羞辱的怨氣,難堪十分的道:“谷宣,我不認為這件事會有這麼好笑!”
  拭著眼角笑出的淚水,谷宣顫魏魏的手指衛浪雲道:“我說少主 ‘勿回島’的大少爺,將來主盟天下武林的大頭腦,你,呵呵呵,莫非有什麼毛病?抑是你 不大正常了!”
  衛浪雲生硬的道:“怎麼說?”
  吸了口氣,谷宣像是竭力壓制自己不要再笑出來,他扁著嘴道:“我說,衛大少主,你們‘勿回島’妄想獨霸武林,一統江湖,而我們‘六順樓’卻也有個雄心壯志來整頓兩道,主盟天下,所以,你我利害衝突,無以互利,便很自然的形成對頭死敵,這個關鍵,你明白?”
  衛浪雲冷冷的道:“說下去。”
  谷宣又奸笑著道:“我們彼此之間,刃也交過,血也流過,而你們硬以卑鄙手段綁擄了我們樓主義女,但是上天保佑,水姑娘機警無比,終於歷盡艱險脫出危難,在這種情勢下我們雙方可謂勢不兩立加上仇怨疊深,‘六順樓’上下人人皆以殲殺‘勿回島’及其爪牙為當務之急,恨不能生啖爾等之肉,活剝爾等之皮,水姑娘更是切齒痛恨,一心盼望儘快消滅你們,染你們的血以除她心頭之恨,衛大少主,在這樣的形勢下,你居然說出水姑娘回去之後竟有倡和聯手之議,這豈非滑天下之大稽?豈非是你的腦筋有了毛病?”
  硬生生的咽了口唾液,衛浪雲緩緩的道:“谷宣你所說的話,徹頭徹尾是一片謊言,而且,還是一篇編得低劣的齷齪謊言!”
  大笑起來,谷宣道:“那麼,告訴我,實情是什麼?”
  衛浪雲不再猶豫,他率直的道:“水冰心不錯是我們擄來的,她和我不錯也有過衝突,但那都已成過去了,我們在這種敵對的環境中相遇又發生了情感,於是,她委身嫁我,我們成了夫妻,既成夫妻,我們彼此全不願自己的親人互相殘殺,同室操戈,所以,她回去勸說澹台又離罷戰言和,我也向我們的人力主化仇解怨,這也無非是為了千百條生命的延續,無非是為了血緣姻親的融洽相處;眼前,我們力量稍見薄弱,但我們絕不會引頸就戮,我們之一再容讓忍耐,便是全為了我告訴你的這些 莫令人命空拋,鮮血妄流,以及使我們彼此間的關係益發難堪的惡化!”
  谷宣滿臉的古怪表情,他詭異的道:“衛大少主,我不得不佩服謊言編造得高明,我和你一比,可真是望塵莫及,差上了好大一截,但是,這只能當故事講,去哄哄那些天真未泯的孩子,來騙我,你卻未免太幼稚了,隨你怎麼說,事實勝於雄辯,真即是真,假即是假;你把一樁莫須有的事情說得如此活龍活現將一段血海深仇改頭換面變成了才子佳人的美滿故事,你的想像力也真叫豐富了,抱歉的是,這僅乃你虛構的笑談而已,實際上全不是這麼回事,非但不是這麼回事,而且完全內容相反!”
  衛浪雲憤怒的道:“我說的句句真話,我們情感的發展雖是有些奇妙玄異,但卻是事實!”
  臉色一變,谷宣大喝:“一派胡言,滿口放屁!你想叫誰來相信你的鬼話?衛浪雲,你破壞水姑娘閨譽,中傷她的名節,你不但可恨可惡,而且毫無人格,典型的市井無賴之徒!”
  衛浪雲額際青筋浮突,雙目怒瞪:“谷宣,你們不要執意混淆黑白,隱瞞事實真相,這樣做只會增加人命的傷亡,令水冰心痛苦終生!”
  谷宣的眼眉一跳,他咆哮道:“住口,姓衛的,你完全在胡扯一通,在那裡瘋言瘋語,亂編亂語,簡直是癡人說夢,可笑又復可悲!”
  衛浪雲大吼道.“水冰心出來和我見面對質!”
  豁然大笑,谷宣輕蔑的道:“我看你是患‘失心瘋’了,你是什麼東西?什麼玩意?馬上就要變成階下囚斷頭鬼,想見我們樓主千金,你配麼?”
  衛浪雲激動的叫道:“谷宣,你們這樣做會後悔的,水冰心是我妻子,她不忍心目睹雙方親人爭戰拼殺,這才揮淚離開我們回去勸說澹台又離,你們不體諒他的苦心,不接受她的摯誠,更要陷她於不義麼?”
  “呸”了一聲,谷宣厲聲道,“信口雌黃的混帳東西,你憑什麼空口指認水姑娘是你妻子?”
  衛浪雲大叫:“我們有媒作證,有信有物!”
  狂笑如雷,谷宣不屑的道:“下三濫的謊話,什麼媒證,也不過是你們‘勿回島’及那批走狗們的瞎鬧瞎哄,一面之詞,可有‘六順樓’女方的媒證,什麼信物?水姑娘受擄多日,遭盡折磨非刑,她身上的釵環佩還不是早已被你們洗劫一空,如今卻拿出偽作信物?罷了罷了,衛浪雲不用再說下去,越講便越顯你的無知,越講更越顯你的瘋癲與可笑,呵呵,‘勿回島’的少主居然是這麼一個單相思成了狂態的白痴!”
  衛浪雲暴吼:“你胡說!”
  谷宣突然神色冷酷的道:“姓衛的,不要再在這裡出醜了,我老實告訴你,我們水姑娘不但仍是一位清白無瑕的黃花大閨女,而且,她這趟脫險歸去,我們樓主已為她擇好了一門婚事,擇日成婚,我更告訴你,對方親家比你不知強上多少倍,新姑爺就是獨霸遼西的‘鐵家寒’少寨主鐵錚強 你或者可以在我們圍擒之後苟延殘喘,但是,若你再- 味胡言亂語,損及水姑娘名節,你就罪加三等,求生不得了!”
  衛浪雲額頭兩邊的“太陽穴”不住在“突”“突”跳動,汗水也自鬢間鼻端沁出,他幹澀的咽了口唾沫,沉重又痛恨的道:“你是說一一澹台又離已將我的妻子水冰心許配給了別人?”
  谷宣暴烈的大吼:“不知死活,胡言亂語的潑皮無賴,哪個是你的妻子,你純是在自說自語,無中生有,姓衛的你這是下流無恥加上瘋癲!”
  這時 一
  一個“一道金”的大漢閃身而出,向谷宣躬身道:“稟大首衛,姓衛的狗才如此污衊樓主大千金,還請大首衛下令拿下,由小的再給他一頓鞭子!”
  衛浪雲目光 掃,不由頓時咬緊了牙關,原來,這個“一道金”的角色不是別個,正是以前曾經在樹林裡揮鞭狠笞過他的尚魁!
  谷宣嘿嘿冷笑,道:“尚魁,你來得正好,你可以說,說水姑娘對姓衛的是如何個痛恨法,水姑娘可不比誰都希望拎了姓衛的頭!”
  猙獰的一笑,尚魁道:“大首衛說得一點不錯,大小姐對姓衛的恨之入骨,昔往便曾親口諭令小的們給他上過刑,又交待小的鞭笞過他,大小姐對此人的影響可謂惡劣到了極處,這遭脫險歸去,更是痛心疾首,發誓要取姓衛的一條狗命復仇雪恥!”
  半瞇上眼,谷宣道:“你聽見了!衛浪雲,歪曲事實與惡言中傷的本領,你猶算不上最高明的,何苦自己找這種難堪?”
  衛浪雲心中是一陣陣的絞痛,肚裡是一波一波的泛酸,他緩緩的搖搖頭,憂鬱又陰沉的道:“事情的真像如何,相信彼此俱皆心中有數,谷宣,再多說了也是無益,我已盡到了我的本份,傾竭了我的力量,你們堅持你們錯誤的做法,強橫歪曲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最後我要告訴你們 不是我不容讓,是你們咄咄相逼,不是我不忍耐,是你們趕盡殺絕,一切的嚴重後果,完全要由你們承擔!”
  谷宣大喝道:“利口小子,任你說得天花亂墜,舌上生蓮,也一樣起不了絲毫作用,該怎麼辦還是要怎麼辦!”
  那個“五道金”的人物厲聲接道:“大首衛,我們何妨先拿下姓衛的加以懲治,也好叫他及‘勿回島’的餘孽們知道造謠生事的後果!”
  冷然笑了,谷宣道:“我再給他們一個最後的機會-----衛浪雲,你回去和你的同盟商議商議,降是不降?記住,你們只有半炷香的時間可供考慮!”
  衛浪雲沒有再說什麼,轉回身去,步履艱辛的攀上山坡,來到田壽長與舒滄身側之後,未曾開言已經先嘆了口氣。
  舒滄的臉色業已相當難看,他肥厚的下頷顫抖了一下,低沉的道:“浪雲,你方才下去和他們所講的話,我們也大多聽到了……欸,委屈了你!”
  田壽長鐵青著臉,冷森的道:“‘六順樓’玩得好把戲!居然死推活賴,硬不認這筆帳,簡直可恨可惡到了極點,還有你這畜生也是不義氣,堂堂的一島少主,何須降尊紆貴跑到人家面前受這種奚落和羞辱?他們把你看成了什麼人?一個江湖走卒?一個武林末流?你是我與展老鬼的孩子,是我們的骨肉,是我們一生希望所寄 我們平素尚不說重言 句,憑什麼叫‘六順樓’的人如此侮罵嘲諷?這等的窩囊氣不獨對你,對整個‘勿回島’上下也都是一種莫大恥辱!”
  衛浪雲表情僵木,默無一語,牙齒都深深陷入了下唇之內!
  舒滄忙道:“好了,好了,孩子也受夠了氣,你再責備他不是更增加孩子的難過,‘六順樓’的人全不是些玩意,實則也不能怪浪雲……”
  磨牙如刀,田壽長恨進心髓的道:“他們這樣奚落浪雲,羞辱浪雲,比用錐子剜我的肉還要痛苦……這些殺千刀,天打雷劈的惡畜生,使盡了奸刁手段,說盡了偽言狂語,猶如如此刻毒霸道,我要不叫他們血肉相償,就不算是姓田!”
  舒滄慢慢的道:“這口鳥氣我也一樣難以吞咽,看情形,他們是早就商量好了用這種辦法及言詞推搪否認 此計不可謂不姦不毒,他們根本將事實顛倒,歪曲真象,再把說法全部更易,局外之人,還確實難以分清是非,搞明曲直呢……”
  田壽長粗暴的道:“浪雲,現在你算死了心了吧?”
  衛浪雲的眼皮一挑,他沙沙的道:“二叔,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什麼!”
  冷酷的一笑,田壽長道:“‘六順樓’打得好主意 如此一來,既可否認婚事,避免姻緣糾纏,又能聚兵相圍,攻我之弱,更在道義人情上不落外間以口實,再替水冰心另找一門婆家,把她與我們之間的關係斬得決斷,將一切發生的事推個乾淨;沒有了牽連,掩飾了隱衷,否決了親情,然後,堂而皇之的以眾凌寡,圍殲我們,好計,真是好計,我委實佩服這獻計之人!”
  舒滄憤怒的道:“澹台又離一定以為我們這批廢兵殘勇已成甕中之鱉,久戰之下元氣大傷,實力倍減,看著我們好吃,這才不肯言和罷爭的,設若我們兵強馬壯,聲勢雄厚,他豈會這般絕決蠻橫?”
  頓了頓,他又恨聲道:“娘的,我覺得澹台老鬼似乎有點惡丈人窮女婿的味道,一心妄想巴結有勢力的人,拼命打擊那不得意的,卻不管女兒到底願意跟誰!”
  田壽長陰沉的道:“他生了雙勢利眼,一付毒心腸,我就叫他走著瞧吧,看是他後悔,還是我們真個‘沒落’了!”
  衛浪雲暗啞的道:“二叔,谷宣限我們在半炷香之內作最後答覆!”
  雙目中血光隱現,田壽長狠狠的道:“不用半炷香,現在就可以答覆他了!我叫這些王八羔子狂,叫這些野生雜種刁……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會體驗‘血肉橫飛’是個什麼情景,什麼味道!”
  舒滄手中沉重的“鐵竹棍”往地下用力 柱,切齒道:“幹吧!”
  於是,田壽長踏前幾步,振吭大喝:“谷宣,你這‘六順樓’的頭號狗腿給我聽著 甭在那裡吶喊,危言恫嚇,想要我們不戰而降你是在做夢,有種的滾上來刀口子下見真章!”
  雖然“勿回島”方面的最後決定,業已在“六順樓”的預料之中,但田壽長這一番叫罵,卻仍令谷宣及他的手下們群情激憤,怒火燒頭:谷宣的一張褚赤面上頓時泛起了紫紅,他大吼道:“田壽長,你們可真是要見了棺材掉淚?你們是存心不想活啦?”
  “呸”了一聲,田壽長咆哮:“老子們頭可斷,血可流,志不能屈,姓谷的,你們有本事就放馬過來,看看誰能活剝了誰!”
  山坡下,谷宣長嘯如虎,他尖叫:“六順樓的兄弟們,給我衝!”
  一片震撼天地的殺喊聲立時便像漫山的野火鋪地卷至,刀如林,刃炫眼,三排‘六順樓’的大漢約有四百多人,就在谷宣一馬當先之下,潮水也似的上了山坡!
  田壽長暴吼:“給我射殺那**養的!”
  連珠強弩的構括連串密響,亮晶晶的沒羽鋼矢便飛蝗驟雨一樣閃耀著溜溜的光芒呼嘯彈射,立見人仰刀拋,軀體翻滾,照面間“六順樓”的先頭已有二十多人栽倒!
  但是,人家的來勢,卻也銳不可當,凶悍無已,十數名肩繡金線的高手在谷宣率領之下躍掠騰旋,快捷無比,眨眼間已撲到了坡上。
  舒滄狂吼著奮力迎去,口中大喝:“我劈死你們這群瘋狗!”
  半空中,人頭飛閃,兩名“五道金”的人物又截住了舒滄,甫一接觸,雙方已不要命的狠乾成一團!
  一聲霹靂起處,谷宣殺氣騰騰的抖掌劈翻了兩名“勿回島”這邊的青衣大漢,他身形暴閃,大喝道:“我來收抬這老花子!”
  田壽長的“大魔爪”便在這時狂風似的卷了過去!
  “谷老狗,你爹還在這裡候著呢!”
  兩個人猝接倏開,一閃又進,谷宣便以他那雙奇粗奇厚,色如古銅的巨靈之掌迎住了田壽長揮舞翻飛的“大魔爪”!
  衛浪雲目光冷酷,肌肉緊繃,他貼地暴轉,雙錘起處,四名“六順樓”的人物已飛上了半天,當滿空的鮮血濺灑,又是四個朝不同的方向摔了出去!
  斜刺裡,人影晃掠,一名“四道金”的角色已向他衝了過來!
  衛浪雲嘴唇緊閉,半聲不吭,正待對這來敵施以痛擊,他身後,“仙人杖”金泗已猛的撲上,摟頭七十七杖攻得那位“四道金”連連後退,金泗大叫:“少主,這個不成氣候的東西怎配與你動手,我來交待他!”
  足尖倏旋,人影飛去,衛浪雲的左錘由下往上,“砰”的一傢伙便將一名撲來的敵人搗上了半天高,右錘暴斜,另一個“六順樓”的仁兄也將一顆大好頭顱,“ 嚓”一聲變了一枚血糊糊的爛柿子!
  金泗杖繞如龍,他大喊:“利落!”
  衛浪雲彈升三丈,連串翻滾而下,就在他連串的翻滾中,但見人頭崩裂,漿水四濺,“噗嗤”“砰叱”“砰叱”之聲不絕於耳,此起彼落,一溜溜的猩赤光芒漓漓噴灑,形成一幅又怖栗,又奇異的景象!
  幾聲怒叱在這時響起,幾名“三道金”的角色,已經分自兩側圍抄向衛浪雲!
  一般的情勢來說,“六順樓”的人多是不錯,但他們只能在“面”上佔上風,而“勿回島”這邊卻在“點”上製了先機,“六順樓”的兵眾,“勿回島”則將精,在這頭 個回合上,“六順樓”並沒有撈著便宜!
  不過,苦就苦在包不同與他的手下,另加上“花子幫”的弟子了,他們布在這第一線上約有三十餘人,可是卻得和數約四百名的敵人廝殺混戰,其處境之艱困自是可以想見的,幸虧還有“花子幫”的兩位長老童吉、童祥兄弟支持撐挺著,二人聯手合力穿插斬殺於敵人之中,這才勉強能和“六順樓”的大軍糾纏,可是,人數委實差了太遠,便是眼前能挺得住,時間上也不會太久!
  這時 一
  與谷宣正火併得難分難解的田壽長嗔目大吼:“浪雲,你還不趕緊交待那幾個小王八羔子快去協助一幹孩兒,猶在那裡和他們磨蹭什麼?”
  不用田壽長這幾句話,那三位與他對陣的仁兄亦老早便吃不住了,衛浪雲以一敵三,非但攻勢凌厲悍猛,而且其輕鬆自如、揮灑流暢之處更充滿了一股“牛刀小試”“遊刃有餘”的味道!
  田壽長的催促一到,衛浪雲已立時橫了心,他旋飛的身形猝然偏進,“二道金”的包傑兵刃才斜,鬥大的錘頭已迎面將他砸了一個倒仰 包傑那張面孔也便在剎那間形同一團血肉模糊的肉餅!
  另一個“二道金”的朋友也是衛浪雲的老相識蔡欽;他睹狀之下,不由魂飛魄散,尖嚎一聲溜地便滾,那“三道金”的角色一柄鋼斧才橫著劈來,尚未夠上位置,衛浪雲的右手錘錘頭已脫手暴飛,只見擊在錘頭上的銀色細鏈倏閃,“三道金”的這位人物早已被當胸搗出丈外,胸骨,肋骨、肌肉、內臟完全混成一個團了!
  蔡欽的號叫幾乎像狼,他一邊爬滾,一邊哼呼:“來人哪,快來人救命啊……”
  由他身邊飛掠過去,衛浪雲冷冷的丟下兩句話:“相識至今,你依然毫無寸進!”
  “進”字在他舌尖上跳動,三名敵人已經吃他揮錘砸了個東倒西歪,大側身,雙錘齊出,又是四名“六順樓”的大漢慘叫著滾下了山坡。
  “嘩啦”,暴響夾著一片銳風來自身後,衛浪雲半聲不吭,蹲矮猝旋,一柄“三環刀”貼著他耳邊擦過,他看也不看,雙錘急合,“當一一噗”兩種反應不同的音響連成了一聲,那偷襲者一一尚魁 隻手加上他的“三環刀”頓時便被兩柄銀錘夾砸下來,血糊糊的夾砸下來:“嗷……啊啊……”
  尚魁那張醜惡的面孔突然怪異的扭屈,他大張著嘴巴,瞪著眼珠,拼命拋抖著那只肉碎骨裂,血糊淋漓的斷手,一邊發狂似的蹦跳個不停,嘴裡更發生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號叫聲來……
  衛浪雲雙錘交叉橫胸,冷森的睨視著他,緩慢又殘酷的道:“你不是想鞭笞我嗎,尚朋友,我身上猶留有往昔你所加諸於我的鞭痕,現在你何不停止叫嚷再給我印上幾條?就像你方才誇言的那樣?”
  顫抖著,痙攣著,尚魁痛得汗如雨下,更駭得心驚膽顫,他大叫:“不……少,衛少主,你怎能以你的身份來……來如此對付一個似我這般的小角色?少主,你不能啊…… ”
  衛浪雲看著他在踉蹌,在躲避,冷冷的道:“尚魁,你是一個卑鄙無恥,畏強凌弱的狗!”
  連連倒退,尚魁恐怖的叫:“別殺我……衛少主……別殺我……我已經受了重傷……你怎能殺死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我與你無怨無仇,我全是被逼著那樣做的啊……”
  搖搖頭,衛浪雲向前逼進,他面無表情的道:“現在你會說這種話,等到情勢一變,你又完全不同了;尚魁,沒有人能在對我凌辱之後不受到報應,沒有人,你曾如何對付過我,我可能就會如何來對付你 原來,水冰心可以救你們,但你們卻自己斷了這條路……”
  大張著嘴巴喘氣,尚魁目光驚懼,全身顫抖,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他歪著嘴呻吟:“不是我……衛少主……是他們……全是他們的主意……”
  兩名“六順樓”的角色從背後撲向了衛浪雲,雪亮的刀鋒暴起便撅,衛浪雲頭也不回,雙錘各自幻起 道弧光由前掄後,而弧光甫現,那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業已鬼嚎著,被錘頭砸中!
  就在這 剎的空隙裡,尚魁突然悶不吭聲,雙腿猝起,猛踢衛浪雲小腹!
  卓立不動,衛浪雲視線低垂,右手的銀錘脫手彈射,尚魁的雙腳才起,早已吃當頭迎來的銀錘砸碎了腦袋!
  側過身去,衛浪雲開始追逐那邊奔掠拼殺的敵人,於是,“六順樓”那邊便遭了殃了,凡是遇上衛浪雲,莫不頭碎肢折,人飛血濺,但見軀體翻滾,哀號連天,就在須臾之間,“六順樓”的人業已叫他縱橫揮砸,擺平了五十多!
  在與田壽長纏鬥的谷宣,本身功力固然精湛雄厚,悍勇無倫,但是,他的對手卻乃“勿回島”的第二號人物,任是谷宣藝業再強,亦不易佔著便宜,雙方已火併了百餘招,尚分不出勝負,但照這種情形看,再繼續下去個三五百招也不見得能分出勝負,除非冒生命之危險以險招拼搏,不過,這都是武家大忌,不到生死關頭或危急情況之下,誰也不願輕易嘗試,因為,以險招搏敵,雖然可收速戰速決之效,卻也同樣是要以生命為賭注的,弄得巧,固可殺敵致勝,弄得不巧,自己老命也就不保了;谷宣身屬頂尖高手之流,自是明白這個利害,是而鏖戰至今,他仍不肯冒險,但他尚可以勉力與對手糾纏,他的一幹手下便不成了,尤其在衛浪雲加入人群中混亂之後, “六順樓”方面在“面”的優勢也被迅速扭轉,本來形同潮水般的猛撲,此際居然已像分散的浪花一樣被衝得波動滾滾,眼看著,不用多久“六順樓”那邊就穩不住陣腳了!
  “大魔爪”飛揚翻舞中,田壽長狂笑道:“谷宣,任你人多勢大,也只是中看不中用,原來‘六順樓’僅是聚集了一批酒囊飯袋而已!”
  雙掌閃掠,風聲呼呼,谷宣冷厲的道:“你得意的太早了,姓田的,現在才只開始,你們的樂子在後頭呢!”
  田壽長進退攻拒,大喝道:“‘六順樓’枉有這麼多人手,卻敗象已承,你還嘴硬什麼?”
  他這裡喝聲未已,那邊,“仙人杖”金泗已在一個虎跳中橫杖將那“四道金”的對手攔腰掃翻,那人似是脊骨折斷,形同一種極其怪誕的倒弓形,尖嗥著滾下坡去!
  尖叫聲宛似扯著人的肝腸在顫抖,刺耳驚心已極,谷宣聽著,可是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輪猛攻,振吭大吼“雷火攻殺”!
  緊接著他的吼叫,在“六順樓”的人群中,倏然已射起一蓬煙火信號,殷紅泛紫的光華直凌霄漢,在高空中爆開一團繽紛絢燦的光雨,煞是好看!
  好看麼?“勿回島”方面的弟兄,卻並不覺得,他們 見煙火上升,便立即知道另一場更艱辛,更慘厲的廝殺便要接踵而至了!
  果然幾乎反應是和那蓬煙火信號相連系的,空中燦麗猩赤的光雨方始爆裂,山坡兩側的林幽深處已立即響起一陣震人心弦的吼喝聲,這陣吼喝聲粗獷而兇猛,仿佛一一是一群發怒的狂獅在咆哮。“仙人杖”金泗急速來至衛浪雲身邊,驚愕的問:“什麼玩意?”
  衛浪雲鎮定的道:“大約他們的伏兵起了!”
  就在這兩句話的當兒,左側的山林中,突然衝出大概五十個上下的彪形巨漢來,這五十餘人全是清一色的黑皮綴嵌亮錐的軟甲,清一色的黑巾黑皮護腕,而且,清一色的大馬刀和銀鏈錘!
  金泗悚然脫口道:“流馬隊!”
  衛浪雲陰沉的道:“是的,流馬隊,‘六順樓’的黨羽,‘黑煞君’曾廣的部屬!”
  忽然,金泗又向右邊的山林一指,急道:“少主快看,那邊也有敵蹤出現!”
  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衛浪雲查覺只有四條人影正像脫弦之矢一樣以一種驚人的快速撲到近前!
  雙目凝聚,仔細注視,衛浪雲緩緩的道:“‘三羊山’鮑子言與他們的手下們!”
  倒吸了一口涼氣,金泗道:“少主是說 ‘四瞳叟’鮑子言,和他們的三個出了名的‘雙鶴一鳳’幾個。”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就是他們,我雖然以前未曾見過,但有關他們形象的描述我卻是太熟太熟了,錯不了的!”
  金泗擔心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妙,少主!”
  環視著仍在繼續拼命搏殺的雙方人馬,衛浪雲平靜的道:“怎麼說?”
  金泗憂慮的道:“山左是由古獨航古兄為首,率晏青老弟及四名‘三十錦貂’共計六人防守,山右則由楊宗長老、段凡長老二位率七名弟子守護,以此單薄人力,只怕抵擋不住對方的銳勢!”
  衛浪雲苦笑道:“這是一定的 一 這樣吧,金長老,此處雖當正面,敵勢卻又控制,有童家長老賢昆仲在,包不同應該可以勉力支持,況且田二叔、舒大伯也可以及時做重點支援,大約不至有太大變化,此刻你我立即分援左右,我去助古總掌旗,你去幫楊長老,好歹也挺一挺!”
  金泗忙道:“好極,我這就去!”
  當金泗射向右邊之際,衛浪雲已暴掠向左,他雙錘電翻,又連砸倒了十餘名敵人,來到田壽長身側!
  眼角處覷得衛浪雲混身浴備的衝來,谷宣不禁暗暗吃驚,他一面拼命搏鬥,一邊色厲內荏的大叫:“好呀,堂堂一島少主,居然也漠視武林規矩,要想以眾凌寡,以二對一?行,今天我谷宣便舍了這付臭皮囊奉陪‘勿回島’的兩位首要玩玩命!”
  田壽長閃動遊走如風,“呸”了一聲:“放你娘的屁,以你一個對抗我爺倆?你瞧瞧你那熊樣,配得上麼?”
  大旋身,九十七爪狂風暴雨般飛卷,他又大喝:“浪雲,什麼事?”
  拭了一把臉上的血與汗,衛浪雲急促的道:“二叔,流馬隊曾廣的人由左邊,‘三羊山’鮑子言的手下由右面,分兩側夾擊上來了!”
  “咯 ”一咬牙,田壽長邊戰邊吼:“好呀,‘六順樓’這一次可真是處心積慮連爪牙帶狗腿全部傾巢而出了!”
  喘息著,衛浪雲忙道:“二叔,我怕他們挺不住,已交待金長老與我分開左右赴前相助!”
  進退如電中田壽長大聲道:“這裡呢?包不同罩得下麼?”
  一側的衛浪雲迅速的道:“勉強還行,有童家長老二位幫著包不同,另外,二叔和舒大伯仍須隨時照應點!”
  身形的閃動裡灑起一輪汗珠,田壽長立道:“可以,你去吧,這裡由我們來應付!”
  微微躬身,衛浪雲道:“二叔謹慎!”
  不待田壽長回答,谷宣大笑道:“我們伏兵已盡出,交相夾擊,你們這遭可死定了,還謹慎個鳥?”
  田壽長奮起猛攻,邊怒罵不絕:“放你娘的狗屁,你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衛浪雲卻不再耽擱,身形連連閃掠,也已一陣風也似卷向了山坡的左側。當他到達那片斜陡又起伏不勻的地段時,一場慘烈淒怖和血戰早已展開了,五十名黑甲銀錐的彪形大漢已經將古獨航、晏青及四名晏青的手下團團圍住,這片刻之間,雙方人馬都已見血掛彩!
  身形凌空飛落,衛浪雲嘶厲的大吼:“總掌旗,我來了!”
  三柄雪亮的大馬刀斜著劈來,風聲如削,衛浪雲驀然橫身翻滾,雙錘暴閃,兜胸已將兩名黑甲雙漢砸了個頭裂腦碎!
  猝然間,另一名黑甲大漢的銀鏈錘已射向他的面門!
  “你找死!”
  口中厲叱,衛浪雲左手錘同樣射出相迎,在“當”的一聲震響裡,他的右手錘已在那蓬四濺的火星中打爛了對方的頭顱!
  古獨航的蟒皮長鞭猛帶,又一名黑甲大漢被抽出三尺,一頭撞向坡下,而此際,一名“三十錦貂”的弟兄挺起手中兩面開口的“分水刀”拼命插進了一個黑甲敵人的胸膛,但是,他尚未及拔出刀來,整個腦袋已被飛斬而至的大馬刀削落!
  “飛豹子”晏青狂吼著彈躍空中,“分水刀”力絞四個銀鏈錘,左手反探,一柄彎曲鋒利如牛角形的“牛角旋”也已在閃嘯之下刮掉了一名黑甲大漢的天靈蓋!乳白的腦漿與濃稠的赤血交映著進濺,另一個“三十錦貂”的弟兄死力擁抱住一個黑甲敵人,他的左臂已被齊肩斬落,顫顫的嫩肉與懦動的血管在痙攣,而他卻仍緊抱著他的敵人,他的“分水刀”雖已失落,右手中握著的 支“燕尾鏢”已狠狠插進了對方心窩,他還一直用力插,用力插不管背後如雨劈落的馬刀刀鋒及錘擊!
  衛浪雲反手一百一十錘將七名黑甲大漢砸成 排肉漿翻倒,當他雙錘合併,再度把三名敵人擂向空中之際,他的小腿肚已被一名豁死衝來的黑甲大漢割了一刀!
  “叱”聲怒喝,衛浪雲右手銀錘猝落,以錘柄猛砸,於是“哺”的一聲,那傷了他一刀的仁兄便被錘柄由頭頂直透入咽喉!
  又 名“三十錦貂”的弟兄幾乎像分了屍似的肢體零碎被馬刀劃散……
  最後那個“三十錦貂”的弟兄也在以“牛角旋”割開兩個人肚腹之際,吃了一枚銀鏈錘自後面打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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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青山谷變墳塋場b

  血麼?早已不像人血,比世界上最賤的泥水還要不值,肉呢?亦不是人身上的肉了,便是豬肉檔上吧,那還得稱斤論兩的賣呢,在這裡,卻那麼便宜的一大片一大片被削落,被拋棄,而人的性命,此時此地,又何嘗有什麼珍貴價值?是那麼尋常又那麼簡單的便幻滅了……
  十多名黑甲大漢圍攻著衛浪雲,另十多名也圍著古獨航,其他的,便全湧向了晏青之流馬隊的這些成員,個個身子矯健,力大體強,他們的武功之精湛,動作協調,但是,最主要也是最難纏的,卻是他們個個悍不畏死,有進無退,加上人人都具有一付黑心黑肝,人人都宛似發了狂一般充滿了那種獸性的殘酷悍野,這些人,便完全似一群失去理性的瘋虎了……
  “飛豹子”晏青也已受了十幾處的創傷,他以前的舊傷尚未徹底恢復,又再經過這 連串的激戰,體力上是早已不支了,當他在八九名黑甲大漢的猛暴圍攻之下又豁命戮殺了對方兩人之後,他的左腿已被四周如雪揮舞的大馬刀斬斷,但是,他不吭不響,半跪於地,在一輪急快的翻閃中又將一名黑甲大漢兜腹通穿!
  古獨航的蟒皮長鞭自一名黑甲敵人的面前刷爆了對方的眼珠,也已同時纏上了另一個人的頭頸,他周繞飛閃,猛力將那人摔出丈外,同時,正好看見晏青被一枚銀鏈錘自斜刺裡砸倒!
  雙目血赤,切齒如泣,古獨航拼命往救,卻被四周的十餘名黑甲大漢豁死圍阻,他心焦如焚之下,嘶啞的大喊:“少主,少主,晏青危急了……”
  衛浪雲聞聲之下,不顧一身暴起衝撲,他的雙錘齊翻,七八柄大馬刀便四散遊蕩,挺身斜滾,又躲過了三柄銀鏈錘的飛襲,他剛撲了過去,一側,一名黑甲大漢已怪吼著連人帶刀向他撞來!
  足尖撐地,他“呼”的半轉,大馬刀貼著他胸襟擦過,落錘不及,他右膝猛起,將那名黑甲大漢頂得狂號一聲,摀著胸口,滿嘴鮮血的倒仰而出!
  僅僅的這一耽擱 這微不足道的瞬息,晏青已經抱著一名黑甲大漢滾地,而如雨的刀錘便也將他與那名黑甲大漢一同斬成了數十塊!血淋淋的數十塊!
  衛浪雲睚眥皆裂,齒切欲碎,他尖泣著: “晏青啊……”
  那邊,古獨航在驚恐之下略一分神,右腰已被一柄馬刀“呱”的割開一條半尺來長血口!他俯身急撲,回鞭狂掃,三名黑甲大漢已怪叫著滾地翻騰!
  於是,山坡側的一個陰蔽處,像狼也似傳過來一陣怖栗的怪異笑聲……
  衛浪雲面龐慘白、汗水涔涔的飛撲到古獨航這邊,挺身,彈腿,整個人蹦上半空,雙錘倒輪,一名正想追砍古獨航的黑甲已狂號一聲,半片腦袋變成了血肉模糊的爛黃瓜了!
  躍身而起,古獨航滿臉血污髻發散亂的喘著氣叫:“多謝少主!”
  衛浪雲貼近了古獨航,目光投注向怪笑聲傳來之處,一邊沙啞的道:“別客氣 總掌旗,聽見方才那陣笑聲?”
  點點頭,古獨航道:“只怕又是他們那邊的什麼厲害角色到了……”
  衛浪雲發覺四周殘餘的二十多名“流馬隊”黑甲大漢這時已不再撲擊,二十多人慢慢散開,布成了一道圓陣,將他們兩個圍在中間,二十雙兇光閃閃,又冷又恨的眼珠卻像要吃人也似瞪視著他們……
  深長的吸了口氣,古獨航又低聲道: “少主, ‘流馬隊’這批人確是名不虛傳,個個兇猛如虎,悍不畏死,也難怪他們能在鄂中稱雄!”
  衛浪雲擔憂的道:“他們哪還像些人?倒似是些長著頭充滿獸性兇狂的豺狼!”
  苦澀的一笑,古獨航道:“我不能不承認,少主,‘流馬隊’是一支難纏又頑強的勁敵!”
  衛浪雲冷幽的道:“不論他們是什麼,若不將之刀刀誅絕,全部殲殺,我是永不會甘心的!”’ 點點頭,古獨航喃喃的道:“是的,血債就必須用血還……”
  圍在四周的二十多名黑甲大漢仍然沒有動靜,他們分散在周遭,就有如二十多根烏黑的石柱,不動又不響,僅只目光凜厲,刀錘斜垂,二十多張猙獰可怖的面孔卻只有一種表情 木然。
  古獨航輕輕的道:“這些兇獸怎麼不進撲了?”
  衛浪雲平靜的道:“定有所待。”
  古獨航四面環視,道:“等誰?”
  唇角勾動了一下,衛浪雲道:“大約是剛才發出笑聲的人。”
  他甫始說完了這句話,山坡側處的隱暗處,已有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那人體形壯健高大,也是一身綴滿了銀錐的黑甲,也是左刀右錘,也是黑甲黑靴黑皮護腕,唯一有異的,便是他脖頸間扎了一條大紅綢巾:這人生有一張寬扁的臉膛,像一雙微往內凹的幹扁南瓜,濃眉倒撇,三角怪眼下是只巨大的塌鼻子,一張嘴卻又大又削薄,整個的形容,便組成了兩種氣氛 暴戾,與殘酷!
  一見這人,衛浪雲已沉重的道:“曾廣來了!”
  古獨航澀澀的一笑,道:“他怎麼至今纔來?”
  目光冷凜的向大步過來的曾廣注視,衛浪雲沉著聲道:“早在這裡打混仗,豈能顯示出他一幫之主的威儀和與眾不同之處?”
  “黑煞君”曾廣來到丈外之遠站定,他的倒八眉一豎,雙眼怒睜,聲音像是金鈸敲打那樣鏗鏘刺耳:“***有幾下子呢,衛浪雲,就憑你們六七個放倒了,我全隊弟兄的一半多,這樣的場面我曾廣猶是第一遭碰上!”
  衛浪雲冷冷的道:“你也不必太灰心,姓曾的,就憑你那幾十頭野畜牲居然將我們圍在這裡,足見‘流馬隊’也狂過些時,有點架了!”
  磔磔怪笑,曾廣大聲道:“這話有意思,你他媽可惜和我們站的陣線不一樣,如今相遇的時地又不湊和,否則,我還真可來上 段‘英雄會’啊……”
  笑聲未已,他的醜臉倏沉,暴烈的道:“講是那樣的講了,你可知道我手下弟兄的血自來不白流,命也不白搭的麼?你與這姓古的老王八殘傷了我這多弟兄,你們說,該怎麼個補償法?”
  衛浪雲穩練的道:“曾廣,你未免有點愚昧可笑了!”
  大嘴一扁,曾廣大聲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雜種,你竟敢罵我愚昧?”
  衛浪雲陰森的道:“因為你原本便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猩猩;我們殺了你的手下,你居然問我們怎麼補償;此情此景,兩方交戰之下血刃相向,除了血就是命,除了戰就是死亡,此外,我問你,我還有什麼補償法?”
  古獨航接口道:“所以,少主說你愚昧是一點也不錯的!”
  哇哇怪叫,曾廣大吼道:“大膽狗頭,狂妄小輩,你兩個今天是死定了!”
  衛浪雲凜烈的道:“這也正是我們要向你說的話!”
  曾廣左臉的肌肉一抽,粗暴的道:“好,我們便來個實打實的較量,***,我的一群手下不中用,我原以為只他們就足放倒你這幾個飯桶,不想你們還真有點棘手,搞到如今,猶交待不下來,現在,我們正好盡興的玩玩,看一看你們的當頭運尚能走到幾時?***!”
  衛浪雲冷然道:“這等於是一篇廢話!”
  用手指著衛浪雲,曾廣蠻橫的道:“不要俏皮,衛浪雲,你不用俏皮,老子今天說什麼也要摘下你的狗頭來當球踢!”
  哼了哼,衛浪雲道:“頭在頸上,曾廣,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取得去!”
  曾廣怪眼泛赤,血光流閃,他狂野的叫:“我會捻碎你剮了你,衛浪雲,你記住我這句話,我會剮碎了你!”
  衛浪雲不屑的道:“你只會用嘴巴證實這句話麼?”
  獰布的面孔驀然歪曲,曾廣以一種特異的陰冷腔調道:“孩兒們,圍攏來,這一次若宰不了此二人,大家便全部死在這裡!”
  二十名黑甲大漢緩緩圍聚,他們頭兒所說的等於是一種在敵人面前的誓言,他們全都清楚這幾句話的嚴重性與其殘酷處,他們知道,他們的首領一向出言必行,而且說得出便做得到,但是,便算他們內心有何等震撼的感受吧,二十多張粗獷的面孔卻仍然冷麻木然,一無表情。
  低細的,古獨航道:“少主,他們是要拼命了!”
  衛浪雲緩慢的道:“他們一直就在拼命,只是這一次會更徹底一點而已。”
  艱難的吞了口唾液,古獨航低聲道:“少主 你保重。”
  點點頭,衛浪雲道:“你也是,總掌旗。”
  幾乎是沒有聲息,沒有絲毫徵兆的,二十多名黑甲大漢便自二十多個不同的角度一擁而上,銀鏈錘盤頭飛舞,大馬刀卻閃亮生輝的縱橫掃戮過來!
  古獨航的蟒皮長鞭在烏亮的光影猝映下“嗖”的一聲便卷飛了三柄馬刀,他身形暴斜,抖掌已劈翻了一名敵人!
  比他更快,衛浪雲在躍騰中雙錘已當頭將三名黑甲大漢砸了四仰八叉,他尚不及迴轉,曾廣那特別寬闊和巨號馬刀已猛斬向他天靈!
  刀鋒劃破,帶出裂帛也似的尖泣,衛浪雲揚錘硬接,“當”的一震曾廣身形微晃,他卻已被反彈出七八尺!
  一名黑甲大漢的銀鏈錘正面飛來,懸空的衛浪雲奮力滾翻,右手猛拋,銀燦的錘頭已“呼”的彈射,將那想揀便宜的朋友頓時砸了個腦碎如糊!
  快得就像是一抹流光,曾廣的大馬刀又卷動著千層雪影飛旋過來!
  大喝一聲,衛浪雲的“比日錘”在一片炫目的冷光狂攻一百九十招,而曾廣也立即猛烈的以大馬刀與他的銀鏈錘迎截,閃射蓬飛的流光彩影中,跟著傳出密集的金鐵撞擊聲,兩個人又各自後躍!
  尖嘯著,曾廣扭曲著面孔,又凶悍的再度衝來!
  衛浪雲雙錘揮旋宛似風生浪涌,呼號著反襲敵人,而曾廣刀錘交展,聲勢雄渾暴厲,毫不稍讓,兩人倏接倏退,忽分忽合,週而復始的一再廝殺,瞬息間,已拼鬥了七十餘招!
  曾廣功力之精狠老辣,確是不容輕視,尤其他臂力強大,動作狂,完全一派拼死搏命,同歸於盡的打法,在氣勢上,委實先聲奪人,極具震慴力量,七十招下來,衛浪雲居然沒有佔到便宜!
  又在一連串密集急快的相互劈斬中,兩人再次聚而又分,曾廣似是耐不住了,他厲吼著奮勇衝近,左手銀鏈錘尖嘯飛抖,右手大馬刀便顫閃著波波寒芒朝衛浪雲的中宮捲入!
  於是
  衛浪雲忽然雙目奇異的明亮起來,他身形微斜,右足伸左足撐,雙臂下垂 就這個姿勢映入曾廣視線中的 剎,他的雙錘業已暴起飛揚,其快無比的相互撞擊,“當”“當”“當”的碰撞聲便有如萬千個驟起的焦雷打進了人的耳膜,震蕩著人的心弦,聲如鈸音震蕩裡,鬥大的光圈縱橫飛旋,四射紛揚,仿佛千百個日頭在滾翻,千百個太陽在旋轉 以瞬息天地的快速!
  不錯,衛浪雲的至高絕學,也是“勿回島”的武術精華所在,“比日大雙錘”中的第 式“千陽罩魂”!
  曾廣的大馬刀與銀鏈錘頓時便像完全砍砸在一片滾動的巨石上,強烈的反震力道彈激得他呲牙咧嘴,虎口盡綻,當他尚未及有任何連貫意識產生,這片滾動的巨石便已罩卷向他的身體,將這位“黑煞君”這位“流馬隊”的首領砸得連連翻滾跌擲,有如一大堆碎骨、血漿、肉糜合成的物體飛揚四周!
  連一口氣也來不及透,衛浪雲方才殺死了曾廣,兩柄馬刀又已交叉著從他背後襲到。
  狂暴的大旋身,衛浪雲雙錘左右飛揮,“哇”的一聲跌出一名黑甲大漢,另一名卻刀脫臂折,痛得一頭栽倒!
  那邊,古獨航身上又掛了好幾處彩,血淋淋的在拼鬥七八名黑甲敵人,另外,僅存的六七個黑甲大漢卻瘋虎也似圍向了衛浪雲!
  “這還是些人性的人麼?”
  衛浪雲暗中驚異著,口里大喝:“‘流馬隊’的殘餘聽著,你們首領已死,大勢已去,你們剩下這幾個人又能成什麼氣候?還不識相點棄刀就縛,莫非定要死絕了才甘心?”
  他正在大聲吆喝,背後,勁風驟響,一枚銀錘已砸了過來!
  斜身怒翻,衛浪雲抖錘飛去,一聲慘號,那偷襲者已整個人被撞摔出尋丈之遙
  正是方才被震斷手臂的那個!
  於是,另六七名黑甲大漢一窩蜂似的擁上!
  猝然半蹲,衛浪雲插錘於地,左手暴揮,削聲銳嘯,藍芒如電,他的“旋頭鋤”翩然閃掣,嚎嗥聲便像野獸頻死前的尖叫,“呱”“呱”“呱”三名黑甲大漢已被攔腰橫斬!
  花花綠綠的肚腸剛剛瀉了遍地,衛浪雲的另一柄“旋頭鋤”又已出手,藍霓霍霍,飛旋凌空,“嚓嚓”兩聲,又是兩顆人頭落地,於是,第一柄“旋頭鋤”飛回,僅存的兩名黑甲大漢任是拼命揮刀攔截,卻也在刀出的半途雙雙被削掉了半片腦袋!
  衛浪雲迅速收回他隼利的暗器,猛然起身之間,卻感到無比的吃力暈眩,眼前也似迸濺著金色星斗;他知道,自己已經因為過度的劇烈拼鬥而脫力了……人總是人,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筋骨,綿長的搏戰、持久的消耗、與不停的動作,是能將一個再強健、再有根底的人磨得癱軟,何況,衛浪雲的小腿上挨的那一刀更加重了這樣的趨勢!
  搖晃了一下,衛浪雲吸了口氣使自己支撐下來,然後,他大步走向古獨航的那邊。
  古獨航的全身上下,少說也有十處以上的創傷,有的地方血流業已凝固,有的部位卻仍津津有血水滲出;他披頭散髮,嗔目切齒,一張青灰的面孔扭曲緊扯,再在騰展之間汗如雨勢!
  衛浪雲才自來近,古獨航已經奮起神威在長鞭呼嘯之下硬生生將 名黑甲大漢的頸項絞斷,然而,就在那人垂死前的窒息慘號中,另一名他的同伴已連刀撞向古獨航!
  這是一種典型的“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拼命方式,身刀合撞之下固然敵人難以適當閃避,但是,卻也一樣容易吃對方在身體的暴露部位下手 挺刀撲撞之際,本身的掩防範圍,就太小了!
  古獨航不愧有“青衫追魂”之稱,他目光一閃之下單足拄地,身形半旋,那人一撞落空,卻竟反身橫刀硬切,同時,左手錘飛砸古獨航下頷!
  長鞭猛卷,古獨航“呼”的揮落了那枚至下頷的錘頭,右膝立頂,雖是頂以對方刀口上,卻也將那黑甲大漢連人帶刀反撞出去,剛好碰上了他的同夥揮來的一刀!
  那人的尖叫聲配合著古獨航膝蓋鮮血的標濺,而另兩柄鋒利的馬刀已劈向他的胸膛!
  就在這時,鬥大的,炫目生輝的銀錘仿佛兩枚銀色的火星飛來,撞碎了那兩個攻擊古獨航的大漢的頭顱,在 片飛揚的血肉濺灑裡,錘頭激斜,又將兩名黑甲大漢砸了個胸凹脊折!
  喘息如牛的古獨航雙手握鞭,揮起丈長的鞭影,將最後兩名黑甲大漢逼得左躍右跳,他猝然滾地鞭出如電,“嗦”聲銳響,纏上了其中一個的腳踝,不待那人有第一次的掙扎,他已狂吼一聲,奮力極轉,活生生將那名敵人牯牛也似身體摔擲向坡下兩丈多遠!
  僅存的一名“流馬隊”人物怪叫著豁死挺命衝向古獨航,然而,他還未及能夠上位置,衛浪雲的一百六十九錘已把他打得翻了一百六十個滾!
  古獨航神色淒怖,咬牙切齒,不顧一切的撲向了衛浪雲,他雙手握鞭,鞭身呼嘯著宛似怪蛇飛繞,疾速卷至!
  大吃一驚之下衛浪雲慌忙後退,口中急叫:“住手,住手,是我呀,古總掌旗,你怎麼了?”
  猛的一震,古獨航踉蹌幾步,用力揉了揉眼,沙啞的叫:“誰?少主麼?”
  衛浪雲急急上前,關切的道:“正是,總掌旗,你安好?”
  那茫然一剎間,古獨航立即明白過來,他摔摔頭,遊目四顧,嗓音低弱的道:“少主,真是你……我們,贏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贏了,‘流馬隊’全數殲滅,連曾廣也一道送上路!”
  悠悠吐了口氣,古獨航身子連連搖晃,他艱澀的道:“這一杖可勝得苦……少主,請恕我方才殺紅了眼,神智有些迷亂,幾乎連你也當成敵人了……”
  衛浪雲吃力地笑道:“不怪你,我又何嘗不是暈天黑地,眼花氣浮!換成了我,只怕還沒有你清醒得快亮……”
  突然間,古獨航身子一斜坐倒地下,不禁十分羞赧,掙扎著就待站起來,衛浪雲也跟著一屁股坐下,手按著他!“總掌旗,就先歇會吧,我知道你也脫力了,我一樣挺不住啦,恐怕你比我更要嚴重,你流血流得比我還多……”
  以手扶額,古獨航孱弱的道:“欸,到底年紀大了,這一陣拼殺下來居然就如此虛脫法……少主務祈莫要見笑才是!”
  衛浪雲一再的深呼吸,還沙沙的道:“你比我強,總掌旗,我幾乎連一身骨架子也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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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淫娃戲少主a

  古獨航嘆息一聲,憂心仲仲的掃視著山坡四周那些橫豎相陳的可怖屍體,他低啞的道:“這是些什麼?這‘流馬隊’的上下簡直是一群瘋子……獸性的、暴戾的,不知死活的瘋子……”
  衛浪雲將面頰抵在銀錘的桿柄上,疲乏的道:“正如你所說,他們這群人的確不易對付,一個個全是那麼強悍,那麼勇猛,及那麼野蠻,最叫人忌憚的,還是他們似乎全不怕死,都有那種前仆後繼的精神,就像殺不退,嚇不走的一些狂人似的……你沒看見他們一動上手的架勢?完全是與敵偕亡的路數!”
  點點頭,古獨航道:“真叫見識了,幸虧他們為數只有五十,若是五百或者五千,少主,我看我們今天怕就也得躺下了!”
  衛浪雲苦笑道:“若是有這麼多,鬼才和他們像這樣硬拼……”
  古獨航輕聲道:“那曾廣,少主,功力可強?”
  衛浪雲苦笑道:“有如一頭被激怒的狂獅;他精於技擊撲鬥之道,而且十足的一個心狠手辣加上殘酷成癮的角色,這樣的人最是難纏,逼到最後,我還是施出壓箱底的功夫才幹掉了他 我的‘比日大雙錘法’。”
  唇角往下動了幾次,古獨航悒鬱的道:“天下人形形色色,武林中更是千古百怪的角色都有;但是,像曾廣與他的‘流馬隊’這群人物,可還真屬少見,難為他們是如何聚在一起及如何挑揀出來的?全是一樣的冷心冷血又狠酷又歹酷又歹毒的模子……”
  衛浪雲沉沉的道:“剪除了他們,是我們如今的一大快事,留著這批人,將來還不知是個多大的禍害,更不知他們要作多少孽……”
  低下頭,古獨航愴然道:“但是,我們的代價也夠大……”
  鼻端泛酸,衛浪雲幽幽的道:“晏青被害了……他僅存的四名弟兄也一起遭了難,可憐啊,‘三十錦貂’如今一個不剩,全都犧牲完了,更加上你這滿身的傷……”
  搖搖頭,古獨航沉痛的道:“比起他們壯烈的陣亡來,少主,我這身傷又算得了什麼?簡直太微不足道……晏青老弟,欸,死得這麼慘,他還正當英年,不該去得這樣快:一個豪達磊落又赤膽忠心的漢子,居然落得這等淒慘下場……”
  衛浪雲唏噓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江湖上的日子就是血腥腥的,江湖上的人,也就像整日活在刀口子下了……”
  深沉的嘆了口氣,古獨航悲戚的道:“趕過些時,少主尚得建議二位島主隆重奠祭英魂才是……”
  衛浪雲低沉的道:“這個是一定的……”
  咬咬牙,古獨航:“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總算剪除了‘六順樓’一條得力臂助,消減了他們一支強悍黨羽,對於‘六順數’的實力與氣燄上,給了他們 次重重打擊!”
  衛浪雲痛恨的道:“這才只是開始 總掌旗,僅僅只是開始,‘六順樓’的災禍已經拉開序幕了,等著看,我會傾盡一切方法去挖他們的根,毀他們的基石,叫他們在連串的烈火刀光下歸向減寂!”
  微微有些怔仲,古獨航:“話雖這樣說,但少主,少夫人怎麼辦?”
  心口一陣絞痛,衛浪雲憤怒的道:“我管不了這麼多,她回‘六順樓’去之後,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說的,竟弄出這麼個結果來,無論她有過無過,我都要恨恨的教訓她一頓,若非對她寄予希望太高,說不定今天的拼殺我們還可以少犧牲一點……”
  古獨航喑啞道:“少主,你這個想法恕我不敢苟同,如果說少夫人出賣了我們,那自不待言,但設若少夫人是無辜的,甚至她為了此事也在災難之中,我們便絲毫不能責怪於她,更該百般慰藉才是,否則,少夫人豈非費盡苦心猶兩頭不落個好?”
  衛浪雲沉沉的道:“我比誰都希望她是無辜的,比誰都期盼她對此事沒有責任,可是,有很多問題卻全牽涉著她……”
  古獨航問道:“比如說 ?”
  面上的神色是傷感又痛楚的,衛浪雲苦澀的道:“比如說,我們遭受攻擊是在她回去之後,而只有她曉得我們的隱匿處所及確實力量,另外,她回去之後是怎麼說的話?澹台又離為什麼會如此強橫絕決?她對她義父影響力為何有這般的反效果等等全有待解釋……”
  古獨航沉思片刻,道:“這全是極易證明的,少主,澹台又離要使少夫人吐實有許多種方法,或是威逼,或是動之以情,甚至佯作允許以套取少夫人所知內情等,至於少夫人回去之後如何行事及如何造成此等反效果,則只有等少夫人自己述說或我們去探聽了,不過.關鍵多在澹台又離,絕不會是少夫人那方面壞的事乃可斷言,少主,我斷乎不相信少夫人會背叛以及出賣我們!”
  衛浪雲強顏笑道:“謝謝你,但願是這樣就好了……”
  想起了什麼,古獨航悄聲問道:“管庸來了沒有?
  搖搖頭,衛浪雲道:“沒來,‘六順樓’.‘五道金’的好手來了兩個,他卻未見……管庸如果來了,許多問題便能解決啦……”
  古獨航憂慮的道:“不會出事吧?”
  眼皮子一跳,衛浪雲喃喃的道:“希望不會……”
  又吸了口氣,古獨航道:“少主歇了這一陣,可多少恢復了點力氣?”
  試著伸展了下四肢,衛浪雲道:“好些了……”
  古獨航回頭望向山坡頂處,那邊,仍不時傳來隱約的殺喊聲及叱叫聲,甚至連兵刃的交擊聲也隱約可聞,顯然,拼鬥依舊進行著,而且只怕越形慘厲了!
  心裡明白古獨航的意思,衛浪雲又低聲道:“覺得如何?”
  古獨航忙道:“我沒有問題,少主,咱們趕緊上去吧,那邊的情勢必定相當危急了,我們既是喘過氣來,便不能在此坐候,一定得前往幫場才是,少主,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衛浪雲關注的道:“你,還行麼?”
  猛的站起,古獨航道: “當然可以,少主你看,我 ”
  幾句話沒說完,古獨航面色倏白,雙目上翻,身子一旋又坐了下去!
  衛浪雲愛惜的道:“看你,傷得這樣重還要硬撐,你就在此附近找個地方歇著吧,不必再去交刃了,總掌旗,你已盡到你本份,為了過度的責任心而輕率的犧牲乃是不值得的,你不能再勞累了……”
  掙扎著,古獨航又拼命要站起來,他咬著牙道:“我……我沒什麼,少主……我只是突然間感到一陣暈眩而已,過些時自會好的,少主,我無法在你們與敵浴血苦戰當中置身事外,那還不如殺了我,少主,請莫攔阻……我非上去不行……”
  衛浪雲按著他,急道:“總掌旗,你平素一向穩重精明,怎的如今卻拗執起來?你傷得如此嚴重,流血過多又耗力過巨,連站都站不直了哪能再去與敵搏殺?這不是等於叫你去白白送命麼?”
  古獨航慘然一笑,道:“但求心無所愧,如此而已,尚乞少主成全!”
  衛浪雲感動得眼眶泛紅,他喑啞的道:“你已做得太夠了,總掌旗,沒有人能挑剔你半點不對 ”
  搖搖頭,古獨航堅持道:“我必須去與大夥共存亡,少主,我不能獨自偷生,請少主允准……”
  注視著他,衛浪雲嘆道:“何苦?”
  古獨航顫抖著站起,晃動著道:“少主,恕我如此固執,我一生言義,迄至此等生死關頭,怎能苟安一旁,忍見手足濺血而袖手?不能,我做不到!”
  沉默片刻,衛浪雲沉重的道:“好吧,我們走。”
  古獨航的氣不竭,志不屈,但是,他委實傷得太重,行動之間是那樣的艱辛又吃力,衛浪雲強行挽扶著他,緩慢的朝那坡上走去,每邁一步,古獨航喘息得全似接不上氣,他卻絕不停頓休歇,固執著堅持著往上攀,往上攀……
  才只剛剛到達坡頂那片斜凹處,衛浪雲正盤算著從哪邊繞過去,兩條人影已飛也似的往這邊奔了下來!
  迅速一瞥,衛浪雲已認出來人乃是“六順樓”方面的角色,他扶著古獨航急忙伏隱,任由那兩人趕命也似朝坡下奔去。
  古獨航喘吁吁的道:“‘六順樓’的爪牙 少主,為什麼不宰了!”
  衛浪雲輕輕的道:“看他們搞什麼名堂。”
  片刻之際,那兩位青衫仁兄也業失魂落魄般的又往回跑了上來,兩人俱是一樣的驚悚震恐之色,後面那個舌頭打著結在叫道:“天爺,大哥……司衛還派我們去……去查看……看‘流馬隊’的戰……況如何……就這陣……陣子…… ‘流馬隊’已橫屍遍……地,一……一個不剩啦……”
  踉蹌前奔的一個也抖索的道:“瞧瞧那一片屍骸……我的腿也軟了,骨也酥了……媽啊,就算是修羅場吧,怕也不比那個場面更慘……”
  後面的仁兄急惶的叫道:“二貴……你……你慢點走,我這裡業已跟不上啦……不知怎的,心裡越急越慌,就越發周身疲軟使不上勁,腿肚子都像在打轉……”
  叫二貴的漢子臉孔蠟黃的嚷道:“別叫,你別叫呀……說不准擺平‘流馬隊’的那些對頭還在附近,若吃他們看見,你我尚有命麼?他們既能將‘流馬隊’全軍殘殺,來宰我們豈不更像宰只雞樣的輕鬆?”
  另一位仁兄哆嗦著:“你這一說,我兩條腿更似抽了筋,連……汗毛全豎了起來……”
  那二貴歇了歇腿,驚恐四顧,邊寒瑟瑟的道:“我的皇天,‘勿回島’那邊雖說是些殘兵敗將,卻仍有憑強的力量,一陣接一陣拼殺下來,我們逼是將他們逼退一隅了,自己卻傷亡累累,災情慘重,大大的得不償失,他們像是不知道流血斷命是什麼滋味一樣,一個勁的硬幹硬抗,就這一路推進,也已似灑了一路的血,每一寸地面全是用屍骨鋪疊上去的……”
  他的這位伙計心悸的道:“可不是……大司衛猶派我們來看看,‘流馬隊’攻撲的情形如何,並傳令叫他們儘快往裡會合夾擊,眼下還會夾擊個鳥?‘流馬隊’連山坡也沒撲上來便死了那一地,半個活人不剩,碰碰就碎淨了,連曾老大也沒落個全屍,慘……”
  抹了把汗,這二貴道:“別說了,快回去傳報一聲吧,看情形,我們今天便是要勝,也將勝得灰頭土臉了……”
  兩位仁兄急匆匆的,便往坡上爬,他們卻做夢也沒想到,就在剛剛邁出幾步的當兒,一道半月形的閃亮藍弧業已嘯叫著凌空暴現 死亡還沒有他們預期的恐怖,這道彩弧宛似一汪澄碧的湖水,而湖水迅速擴展,無邊無際也似將他們淹圍,兩顆人頭滴溜溜飛上半空,又滴溜溜的墜向坡下!
  衛浪雲灑掉“旋頭鍘”上沾染的鮮血,將之別回腰間,低沉的道:“聽這兩個傢伙所言,總掌旗我們的形勢大概很不利了!”
  古獨航提著氣道:“不過‘六順樓’方面像是犧牲也極慘重……”
  點點頭,衛浪雲道:“他們應該付出這樣的代價,但我們也得多多少少的陪襯上點,如今,我們可是賠不起啊……”
  古獨航道:“我們去吧 。”
  當他們蹣跚的彼此挽扶著上了坡頂,眼前的景像已不禁令他們暗自心驚震撼 “翠竹軒”之前,田壽長、舒滄、楊宗、段凡、金泗五個人背對背的環立,只有他們孤伶伶的五個人,除了坐在地下被斬去一條左臂的包不同之外,其他連一個手下人也沒有了,遠遠近近,全是狼藉橫豎的屍體,全是斑斑的血跡與殘斷的肢體,四周,則密密圍滿了“六順樓”的人馬,數目約在一百二三十名左右,“金鋼斷掌’谷宣,率領著一名“五道金”的好手,兩名“兩道金”的好手,及那身為“一道金”的趙光揚幾人挺立於前。另一邊,是一個精疲枯乾、身著大紅袍的老頭,以及一個玉面白衫的年青秀士,一個容顏妖嬈、眼波如水的女子共三人,就這樣,雙方便相互僵持在那裡。
  那身著大紅袍的老頭子,在他那張蠟黃焦皺有如風乾枯皮也似的面孔上,卻偏生一雙精光如電大眼,更怪異的,卻是他每只眼睛裡全嵌著兩粒黑瞳,睜闔之間神采耀耀,那一股凌歷冷銳的寒氣,令人不敢逼視!
  在那長得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的白衫秀士旁邊,立著的那個穿著湖綠襖褲,發束綠色絲巾的女子,模樣美是美,俏是俏了,卻就那雙眼睛生得太媚太妖,宛似老含著那麼 汪水波,不錯,紅袍老者乃是“三羊山”的巨梟“四瞳叟”鮑子言,白衫秀士是他的首席臂助“白鶴”官晴,那又俏又騷的娘兒,則是,“玉風”李蓉了!
  背對環立的田壽長他們,除了田壽長沒有受到什麼創傷之外,舒滄的左腿由膝至踵,裂開了一條尺半長的血口子,皮肉卷翻,深可見骨,他的右眉梢直到耳垂部分也血淋淋的呈現一道傷痕,楊宗肩頭插著一柄金把子彎矛形的暗器,現在仍未拔掉,段凡則額頭泛著一塊烏紫浮腫,金泗比較好,只是虎口裂了點而已,但是,坐在地下面容扭曲的包不同,卻幾乎痛苦得將上排牙咬進了下唇之內,他的左臂自肘切斷,雖經草草包紮,卻仍然無濟於是,殷紅的鮮血,依然一滴一滴不停的往下淌落……
  “勿回島”這邊,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花子幫”的兩位“紅包袱”長老童吉童祥兄弟卻不見蹤影,而“六順樓”那面,也少了一個“五道金”的好手,一名“一道金”的人物,甚至連鮑子言的另一得力手下“紅鶴”葉清都沒看見。當然,不管他們為何不在場,卻無可諱言的兇多吉少了!
  雙方的殘存力量,在眼前來比較,顯然“勿回島”這邊是要弱了一點,六個人中倒有五位帶了輕重不同的創傷,尤其是“青竿子”包不同,等於成了殘廢,便再加上衛浪雲與古獨航吧,兩人的體力精氣也是在十亭中消耗了六亭還多了……
  這時
  容身隱蔽之處的衛浪雲與古獨航尚未決定待如何行動,氣燄高張的谷宣已敲鈸也似的大叫道:“田壽長,爾等已成甕中之鱉,籠中之獸,還不快快棄刀就縛,卻非要等到血流命喪才肯心甘?”
  田壽長嗆啞的狂笑:“別在那裡閉著眼睛瞎唱你娘的獨腳戲,爺們拼到如今可現了半點孬給你們看過?既是‘甕中之鱉’‘籠中之獸’了,你們便正好撲過來抓活的呀,谷宣,試試爺們能否啃斷你們的狗頭!”
  咆哮一聲,谷宣紅著眼睛叫道:“姓田的,你們死在臨頭,猶待負隅頑抗?你自己看看,你們業已傷亡殆盡,潰不成軍,根本已毫無取勝之望,現在降服,尚能保個全屍,再過一刻,只怕亂刀之下便無所殘留了!”
  怪眼一翻,田壽長道:“少囉嗦,無所殘留便無所殘留,我們不在乎,你還替我們擔的哪門子心?!”
  谷宣大吼道:“田壽長,你真要繼續這無益掙扎?”
  嘿嘿笑了,田壽長道:“爺們至少能撈回本來,怎麼說‘無益掙扎’?”
  在谷宣身邊,那名“五道金”的大塊頭憤怒的道:“大司衛,請下令將這幹敗兵殘將悉數格殺!”
  谷宣臉色張赤,厲聲道:“田壽長,你可得把情勢看明白,再火併下去你們是半條命也活不出來,我不妨再給你點優待,你們現在投降,我可暫且不殺,押回去之後由本樓大樓主裁決,說不定你們還有活命的希望,我告訴你 ”
  田壽長吊著眉毛道:“盛情心領了,谷宣,我們寧肯戰死,也不甘由你們押回去期盼那種羞恥的苟存,人麼,總有死的一天,如若灰頭土臉的活,還不如硬著骨頭死,這就是那點‘氣節’,你懂不?”
  氣極反笑,谷宣道:“看樣子,你們是打定主意全要豁上老命了?”
  用力點頭,田壽長道:“從開始到現在,這個主意便一直沒變過!”
  猛一咬牙,谷宣吼道:“田老鬼,世上有一種人應該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那種人就像你這老王八蛋!”
  田壽長冷冷的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一條粗狂的野生狗,一頭只懂呲牙咧嘴的人猿罷了,你還能強到哪兒去?”
  冷峻又陰森的,“四瞳叟”鮑子言開了口:“谷兄,與他多言何益?早早收拾了才是正經!”
  一直沉默著的“青龍冠”楊宗忽然沉沉的道:“鮑子言,這一陣,我們兩人可得搭上命弄個清楚!”
  雙目四瞳寒光熠熠,鮑子言凜烈的道:“歡迎之極,楊宗,我的手下葉清給了你一柄‘金蛇矛’,你卻取了他性命,這筆帳,我們正要好好結算!”
  楊宗冷酷的道:“你自我背後抽冷子暗襲我,幸而被我們的長老金泗截下,只憑你這惡毒又卑鄙的心腸,鮑子言,你已須付出代價了!”
  金泗大聲道:“姓鮑你那勞什子‘鬼頭拐’震裂了我的虎口,我十分希望再嘗試一次,看看你是否一直具有這樣的力道?”
  冷淒淒的一笑,鮑子言道:“你兩個便是並肩子一起上我皺皺眉頭就不算‘三羊山’的‘四瞳叟’!”
  “仙人仗”金泗暴吼道:“誇口老匹夫,你算老幾?‘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卻並非被人唬著創名立萬的!”
  鮑子言輕蔑的道:“鮑子言自來便不信你們這個邪,一群偷雞摸狗的蓬首鶉衣之徒,又能成得了什麼氣候?”
  霹靂般怒喝,舒滄怪叫道:“你娘的狗臭屁,你個走偏門,行黑道的老強徒又有什麼不得了?”
  四瞳一閃,鮑子言陰沉的道:“舒滄,我不會將你的爪牙放在眼裡,便也不會將你這 無是處的‘花子頭’放在眼裡,不論是混仗群毆,單挑獨鬥,我可以隨你選擇!”
  舒滄呵呵大笑,道:“你馬上就有這機會了,鮑子言,我們包不叫你失望就是!”
  此刻,谷宣大聲道: “田壽長,我們的盟友, ‘流馬隊’自山左捲入,你的姪兒衛浪雲早去抵擋,但是如今安在?顯然他已在‘流馬隊’的刀林錘雨裡和古獨航等完全喪命,你們‘勿回島’至今精英盡失,元氣大傷,你還不即時投降,便必定與他們一同走上滅絕之途!”
  哼了哼田壽長道:“不見得吧?”
  谷宣得意洋洋的道:“我可以明告於你,田壽長,因為你不明白‘流馬隊’的厲害。他們是一支強大又精壯的力量,在‘黑煞君’曾廣率領下,‘流馬隊’的五十餘名弟兄俱乃 時之選,個個武功高強,人人勇猛剽悍,這是一批合群之力的雄渾表現,‘流馬隊’所經之處,宛如狂 掃蕩,怒浪卷揚,所向披靡,莫說只有衛浪雲那几個人,便是加上你們全部只怕也擋不住‘流馬隊’的衝激,他們乃‘六順樓’的得力臂助,更是‘六順數’最可靠的盟幫,田壽長在此股精萃的壓迫下,你們尚有什麼希望?”
  田壽長慢慢的道:“我不相信衛浪雲和古獨航他們已遭‘流馬隊’的殺害 縱然‘流馬隊’真有你所說的那樣厲害……”
  谷宣大吼道:“如若不信,他們今在何處?”
  田壽長平靜的道:“設若‘流馬隊’確是難有敵手,所向披靡,然則,現在又在何處?”
  窒了一窒,谷宣咆哮道:“我敢斷言,‘流馬隊’即將高舉斬殺之頭呼嘯而來!”
  撇撇唇角,田壽長:“我敢敢斷言,我的姪兒與古獨航亦將橫掃流寇之後昂昂而返!”
  於是
  衛浪雲扶著古獨航適時現身,他澀澀的提高了嗓門道:“二叔,你說對了,奇怪,你老總是對的……”
  “勿回島”方面的各人立即爆起一片歡笑,田壽長振奮又欣慰的大叫道:“浪雲,你古老弟安好麼?”
  衛浪雲無力的笑笑,道:“還好,二叔,比起‘流馬隊’的各位來,我們已算是太好了。”
  呵呵大笑,田壽長道:“好,好,‘勿回島’的凜然之氣,全叫你們淋漓盡致的發揮無餘了!”
  “六順樓”的人馬裡立即響起了一片嘩叫聲與不安的騷動聲,谷宣憤怒的叱喝壓制之後,側耳嗔目,暴跳如雷,道:“衛浪雲,‘流馬隊’呢?”
  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朝後一點,衛浪雲疲倦的道:“在那裡。”
  谷宣怪叫道:“在哪裡?哪裡?”
  衛浪雲淡淡的道:“山坡上下,好一大片,不幸的是 全躺著了!”
  猛的一震,谷宣脫口道:“你是說 全死了?”
  衛浪雲道:“怕是這個意思,此時此地此景,該不適宜睡覺,對不對?”
  頓時面色紫中泛青,谷宣嘶厲的大喊道:“謊言一 我不相信!”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信與不信,非關我事。重要的是,我們回來了,他們卻一個不見,為什麼不見?總該有個理由吧? ‘流馬隊’如你所言,是那樣的‘個個武功高強’‘人人勇猛剽悍’,行動之間,宛如‘狂 掃蕩’‘恕浪卷揚’,既然這等‘所向披靡’法,如果他們打贏了仗,至今尚不乘勝迫進,又會到哪裡去瘟著呢?谷大司衛,你何妨說個道理聽聽?”
  古獨航也低啞的道:“而我們活著回來了,又是什麼原因?”
  那邊,田壽長大笑道:“這個原因還不簡單,只因為你勝了,他們敗了,你們活著,他們死了,呵呵呵……”
  兩邊的“太陽穴”“突”“突”急跳,額際青筋暴浮,連冷汗也已沁了出來,谷宣切著齒道:“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衛浪雲緩緩的道:“另外,你派去查探戰況的兩個手下,也被我們一併收拾了,兩顆人頭早滾落坡下和‘流馬隊’的狼藉遺屍湊在一道。”
  谷宣喘息急促的道:“你胡說,胡說!”
  衛浪雲悠然道:“這才像你講過的話 ‘事實勝於雄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谷宣,我們不會邪法,難道能將‘流馬隊’五十一具屍體變沒了?”
  又是心臟一抽,谷宣汗毛全豎的問道:“什麼?五十一具屍體?連曾廣也 也完了?”
  衛浪雲冷冷的道:“否則,哪來五十一具人屍?”
  頓了頓,他又道:“只不過,曾廣的屍首恐怕得費些功夫才能湊得成一堆!”
  狂吼一聲,谷宣大叫道:“我活劈了你這小王八羔子!”
  森冷的,鮑子言道:“谷兄,沉往氣,稍安毋躁,我們不可自亂了陣腳。無論‘流馬隊’是否如他們所言全軍覆滅,現今的情勢,對他們仍然不利!”
  自齒縫中“ ”“ ”出氣,谷宣儘量控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子言兄,我們要將他們刀刀誅絕,一個不留 ”
  鮑子言陰側惻的道:“很好,我也是這個主張。”
  一邊的“白鶴”官晴語聲平靜的道:“頭兒,田壽長等六人在包圍圈之內,衛浪雲和古獨航兩個於圈之外,我們便正好居中間將他雙方隔斷,動手之際,我們分頭圍殺,不令他雙方會合,必可減少他們聯手之力!”
  “白鶴”官睛此人,容貌堂皇,一表人才,自外表看去,一副儒雅俊逸的模樣,然而,骨子裡他卻是一個既陰毒又殘酷的暴虐變態者,尤其他是極端的冷靜機智,在任何情況之下不衝動、不毛躁,每每於神色和煦中殺人,在恬默言笑間奪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恐怖人物,鮑子言創江山、打碼頭,賴助于官晴者極多,他也是鮑子言最器重,依為肱股雙晴為傳人的得意臂助!
  連連頷首,鮑子言道:“阿晴,你的看法很對,我們便照你說的這樣做。”
  “玉鳳”李蓉咯咯笑道:“晴哥的主意自來便不會錯的,頭兒,方才他在那麼急切的時機裡,猶想出了那個新鮮法兒,由頭兒你敵住楊宗、金泗,葉老二對付段凡,睛哥與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收拾了那七名髒兮兮的小花子,然後我倆便滲到前面,以一位可憐的‘一道金’朋友生命為餌,誘使那童家兄弟殺過來,猝以‘天羅網’罩住了那兩位該死的‘長老’,把一蓬蓬的‘朱舌針’釘上了那二位長老的貴體上。頭兒這邊又以交叉騰術換了角兒殺傷了揚宗與段凡,就憑晴哥這樣的頭腦,一一宰殺剩下的‘勿回島’餘孽,還不照樣百試百驗,保無失閃?”
  說到這裡,她雙眼眼波流轉,瞟了瞟官晴道:“對不,晴哥?”
  微微一笑,官晴頷首無語。
  “勿回島”及“花子幫”的人物,只推斷童吉童祥兄弟兇多吉少,卻並不明白他兩人在混戰亂兵之中確實遭遇,如今,經李蓉侃侃說出,字字句句,都宛如像一把把的尖刀,在剜剮他們的心窩。李蓉那女人在述說如何殺容童家兄弟之際,竟是這般面不改色,娓娓道來,就似在講訴一樁最尋常的家常小事一般,那麼毒辣,那份寡絕,也真可謂至極了!舒滄第一個握拳透指,悲憤膺胸,他在一陣急劇的抖索之中驀然尖吼:“我起誓 以我的頭,我的血,我的命起誓,我必剜出你這一對狗男女的黑心肝來為童家兄弟祭靈……”
  “仙人仗”金泗也咬牙切齒,目蘊痛淚的大罵道:“狼心狗肺的姦夫淫婦,你們如此陰毒的陷害童吉童祥二位長老,你們便須償還這筆血淋淋的債!”
  揮揮手,田壽長陰沉的道:“不要魯莽,那賤人故意當著我們面前說出殺害童家昆仲的經過,其目的便在挑起我們的怒火以擾亂我們的心智,姑不論她說得是否確實,我們務須保待冷靜,沉著應付方為上策!”
  “青龍冠”楊宗也幽寂的道:“二爺說得極是,當家的,我們定下心來,冤有頭,債有主,還怕他跑得了?”
  妖媚的笑了,李蓉面泛桃花,顧盼生姿的道:“唷,不想就這麼幾句話,已把我們的長老們氣成了這樣,可得保重身子哪,各位年紀一大把,實在氣不得,萬一氣翹了辮子,待會這場盛會可就不夠熱鬧啦……”
  一副眼珠子似要鼓出了眼眶,舒滄頰肉抽搐,切齒欲碎;“你,你這千人壓,萬人騎的臭**,我叫你頂了一張血盆嘴在那裡放些渾屁,你等著,我會一把加一把的把你撕個烯爛,你他奶奶的……”
  格格笑了,李蓉媚眼如絲的道:“大幫主,你又老大醜,肥得像豬,我便千人壓,萬人騎吧,卻連邊也不讓你來沾,怎麼著?你的心裡泛酸,看得眼饞嗎?”
  氣得幾乎要閉過氣去,舒滄顫巍巍的指著她:“你你你……你他娘的……”
  用力拉了舒滄一把,田壽長冷厲的道:“李蓉,你是出了名的淫邪毒婦,恬不知恥,和你搭腔也侮了我等身份!”
  李蓉抿抿小嘴,故作俏憨之狀,道:“我的二爺,這麼黑嘴黃牙的罵人,也不怕折你老的大壽哪?”
  看在眼裡,衛浪雲提高了聲音道:“二叔,舒大伯,別和這妖人聒啦,她早就不要臉沒有心了,越說,她越朝污穢的角落裡拖扯……”
  李蓉輕撫鬢角,回眸一笑,道:“少主,你也這麼個糟蹋人法?”
  衛浪雲牽動了一下唇角,道:“找你的‘晴(情)哥’賣騷去!”
  伸出粉紅小巧的舌尖潤了一下嬌嫩的唇兒,李蓉面不改色,不慍不怒俏笑著道:“我的少主,怎麼說話這麼難聽哪,我又沒騙你的情,又沒偷你的心,就言中帶刺叫人膩生生的不好受……”
  衛浪雲哼了哼,道:“李蓉,你在道上的名聲可是太響亮了,任誰也曉得你是人盡可夫,淫蕩邪惡透了頂的‘賣家’,但是這一套在我們面前搬弄,卻發生不了作用。你形態妖嬈,舉止狐媚,言語污穢,這些的總合,除了強調你又低賤又無德之外,委實再沒有半點別的內涵了!”
  李蓉注視著衛浪雲,俏臉的神色漸漸轉變,終於如罩上了一層嚴霜,她尖銳的道:“姓衛的小子,你更不是個好人,典型的無賴莽漢加上標準惡少的作風,拆穿了一銅板不值!”
  笑笑,衛浪雲道:“和你這樣的女人,多說了也是白搭,沒得倒費了我的一番精神!”
  旁邊,古獨航低徐的道:“要是皮四寶在這裡,和這妖精一旦碰上,場面就必定熱鬧了……”
  衛浪雲尚未及回答什麼,谷宣在那廂早已不耐煩的大吼道:“田壽長,乾脆說一句,降是不降!”
  重圍之中的田壽長夷然不懼,凜然道:“完全多此一問 當然不降!”
  面孔上的表情是狠酷又暴烈的,谷宣重重的道:“那麼,你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田壽長冷冷的道:“這倒難說,至少,我們人人能撈回本錢當無疑問!”
  谷宣憤怒的道:“試試看吧,田壽長,我看你們如何撈這個本!”
  鮑子言冷峭的道:“谷兄,已經到宰殺的時辰了!”
  點點頭,谷宣道:“便由子言兄所示 ”
  踏前幾步,鮑子言陰驚的道:“‘花子幫’的幾個人全交給我與阿晴兩人對付,谷兄,你的人集中圍殲田壽長、衛浪雲與古獨航,另外,我再叫小蓉幫你們!”
  谷宣大笑道:“好,就這麼辦-----我看這群釜底遊魂尚有什麼僥倖可圖!”
  氣氛頓時又緊張僵冷起來,在人們的呼吸中,宛如也嗅到了那種熟悉的血腥味道,而這種血腥味道原本飄散於無形,現在,卻又凝聚到雙方每個人的心中來了。
  情勢是得明顯的,“勿回島”這邊也已處於不利的地位,他們碩果僅存的八個人裡,首先包不同已失去了戰力,而古獨航也發揮不了平常的功力十之二三,舒滄受創甚重,等於限制了他一半以上的打擊力量,楊宗、段凡、金泗雖都掛了彩,卻仍不至太受影響,可是,衛浪雲本身因為耗力過巨,尚未完全恢復過來,能夠支撐多久,周旋多少,那就不敢斷言了……
  “六順樓”如今的力量卻是相當強大的,“四瞳叟”鮑子言乃江湖黑道上有名的霸道人物,歹毒而陰狠,武功之高更不待言,他手下的“白鶴”與“玉鳳”李蓉也是一樣全是既姦又狡的辣手角色,以鮑子言與官晴之力,對抗“花子幫’’的舒滄等四人,雖不見得能佔足上風,但牽制他們則必無問題,另外加上李蓉及百多名屬下的協助,來圍攻田壽長、衛浪雲及古獨航三個人,在眼前的形勢下,卻明顯的陣容強大得多,綜合觀之,一旦再交刃,“勿回島”這邊恐怕就要栽跟鬥了……
  當然,敵我強弱之勢,“勿回島”的各人自也看得清楚,但是,明知力不如人能如何?此情此景下,打落門牙合血吞,便是全把性命搭上,也只有硬拼到底,拼個死活了!
  狠酷的一笑,谷宣又道:“子言兄,我們還是照計劃,能捉活的捉活的,實在他們哪一個咬牙得緊,便宰了也罷!”
  鮑子言面無表情的道:“我省得。”
  他剛剛說完了這句話,田壽長等五個人已一聲暗號,搶先發動,五個人分成五個不同的方向暴起猛撲,兵刃齊揮之下聲勢驚人!
  “六順樓”這邊的反應卻是迅捷的,他們似是早有防備著了,田壽長等五個人身形甫起已立即變化,鮑子言那只粗若兒臂,三尺長短,就著桿體頂端渾連著雕成一具獠牙鬼臉的烏黑“鬼頭拐”已氣襲舒冷,微閃之下又截向了揚宗,而“白鶴”官晴長笑旋繞,手中鋒利的“牛角刀”已疾如電掣般攻向段凡與金泗兩人!
  谷宣悍然迎戰田壽長,百多名“六順樓”的大漢則在那“五道金”的人物率領之下蜂擁向衛浪雲和古獨航這邊!
  嘆了口氣,衛浪雲低聲道:“慘矣哉!”
  古獨航嗔目如鈴,厲烈的叫道:“看我將這群畜生卷掃坡下!”
  那名“五道金”的人物是個牛高馬大的彪形漢子,他動作敏捷,攻勢凌猛,才一接觸,一對又沉又重的竹節鋼鞭已狂風暴雨也似罩向了衛浪雲!
  “二道金”的繆傳春、蔡欽,與“一道金”的趙光揚三人則斜斜撲向古獨航,百多名“六順樓”所屬立即分成兩撥圍抄衛浪雲,另一撥,便團團包裹住了古獨航!
  若在正常狀態之下,別說是這幾個“二道金”、“一道金”的角色,便來上個“六道金”、“五道金”的能手,古獨航也仍可憑一已之技,打得對方團團亂轉,但是他久戰力竭,重創在身,自又不能同日而語,因此這一對上了仗,他就很快陷入了困窘之中!
  衛浪雲與那“五道金”人物的交戰,卻佔了上風,任是對方狠命攻撲,他一雙銀錘揮起,連串的逼得敵人東躍西躲,靠不近身,四周的圍攻者更在眨眼之間吃他砸翻了三四個!
  於是
  悄無聲息的,斜刺裡一溜寒電便射了過來!
  右手錘倏然,“當”的一聲截了出去,衛浪雲眼角一瞄,哼,果然不錯,是“玉鳳”李蓉在以她的淬毒“一指劍”偷襲。
  那個筋斗翻得又快又伶俐,李蓉在一翻之下,又是閃電般三十九劍刺來。
  衛浪雲準確無比的以單錘磕攔,左手錘再度與那“五道金”的大塊頭換了七招十四式!
  李蓉一邊飛快揮劍進擊,一邊格格盪笑:“少主,你可真有‘一手’啊……”
  雙錘旋舞如雷奔風號,衛浪雲儘量減少移動,以保護體力為原則,他冷冷的道:“你是說,現在的這一手抑在床上的那一手?”
  飛騰暴剌又掠開去,李蓉妖媚的笑道:“我哪是,你約莫全都行得?”
  衛浪雲鬥然一百一十錘逼退了那大塊頭,硬梆梆的道:“你想嗜試?”
  風擺楊柳似的挪移遊轉,李蓉雙眸如絲:“我有心,你無意,管用?”
  滴溜溜的雙錘滾動著,衛浪雲斜著眼道:“過了這陣,看有緣沒有,嗯?”
  格格一笑,李蓉進退如電,道:“少主,你說得我心癢癢的了!”
  錘影鬥然有如回輪般炫目的滾去,衛浪雲雙手微翻,同時又將大塊頭逼得歪出五步!
  急急跨閃,李蓉尖叫道:“你這死鬼,心就這麼狠法?”
  衛浪雲大笑道:“不‘癢’了吧?這是叫你過癮。”
  劍光雪晃中,李蓉咬牙道:“姓衛的,不要刁,我馬上就叫你見識姑奶奶的厲害!”
  衛浪雲雙錘飛似雷滾,冷笑道:“就這麼‘翻臉無情’哪?乖乖。”
  李蓉劍伸劍縮,像蛇信閃動,又毒又狠又疾,她豎著眉道:“衛浪雲,等你到了我手中,你看我如何來整治你!”
  衛浪雲又是接連一百錘封住了兩個敵人的攻擊,笑道:“你說說看 你待如何整治我?”
  哼了哼,李蓉一邊閃遊攻拒,邊側首叱道:“分出十個人去把那斷了一條手臂的傢伙劈了!”
  立即,有十名“六順樓”的漢子凶神惡煞一樣轟諾著返身而去,他們的目標,竟是那早因斷臂而傷重得無法動彈的包不同!
  大吼一聲,衛浪雲怒道:“李蓉,快叫他們住手!”
  格格笑著,李蓉攻勢越急,道:“叫誰住手呀?心肝。”
  雙錘旋飛,呼轟縱橫,衛浪雲手上加勁,意圖突破重圍,但是,那名“五道金”的人物以及李蓉卻也拼命似的奮力攔截,四周的“六順樓”所屬,更是前仆後繼的一波又一波撲了進來!
  於是,很快的,那十名“六順樓”的虎狼已撲到包不同身前,坐在地下,面如死灰的包不同,突然露齒一笑,這抹笑容如此突兀的展現在他枯槁的面孔上,卻另有一股古怪又陰森的味道。
  十名握刀待斬的大漢驟見之下,具不由齊齊一愕,就在這一愕之間,包不同原來放在手邊的那根七尺長,尾端頂頭並嵌以鐵箍的“毒竿”已驀然暴揮,“吭”“吭”“吭”三聲悶響,三名來敵已被砸得腦漿進濺,倒仰而出!
  同 時間,包不同就地翻滾,青竿猛搗,又一名大漢怪嚎一聲,吃他兜胸戳穿!
  紛紛怒吼,剩下的六名“六順樓”所屬立時蜂擁而上,刀光如雪,自四面八方狂斬下來,包不同奮力以竿掃舞,但見竿身被刀刃砍得斑斑剝剝,痕印縱橫,他身上也已血濺肉翻,頓時又挨了三刀!
  看得清清楚楚的衛浪雲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管自己腿傷又已迸裂流血,不管自己損耗的精力仍尚未曾恢復,狂叱 聲,雙錘暴撞,金鐵之聲驟而震響如雷,團團流光飛騰,宛伴幹百日頭回舞穿射,使出他的絕招“乾陽罩魂”!
  怪叫如泣,包圍住他的敵人紛紛迴避,卻仍有二十多人在 片哀號聲中軀體翻騰,血肉四濺,衛浪雲尖嘯著,又是一記“乾陽罩魂”!
  兵刃橫拋,人體彈跌,再度有十五六名“六順樓”的人員殉命,那名“五道金”的大塊頭也同時打著旋轉往外摔出他的一對“竹節鋼鞭”,整個腦袋全被砸成了肉糊糊的一堆!
  衛浪雲殺紅了眼,卻也更加用脫了力,他喘息得宛已斷了氣般連連踉蹌搖晃,就在此際,左邊寒芒猝映,擦過他的右臂,他反手一錘沒砸著對方,右臂處也已血流如注,皮翻肉卷一一 一條幾近半尺長的血口子!
  並不覺得痛,衛浪雲卻感到一種無比的疲軟來自身子右邊,他猛的往右一斜,那股冷電又流光也似再度飛來!
  咬牙切齒,衛浪雲貼地橫旋,冷電射突之下又空然暴彈,“嚓”的一聲,他的面頰上又裂了一條寸長血糟!
  顧不得報復那傷了自己的人 一 衛浪雲明知那是李蓉一一他雙足硬撐,身形倒射,同時用口咬住左手錘,一柄‘旋頭鍘’仿佛一抹新月的光輝,藍汪汪的尖嘯飛出!
  “ 嚓”一顆人頭振起,“ 嚓”又一顆人頭滾落,那柄“旋頭鍘”泛映著血光倏偏,“噗”聲又切入第三個“六順樓”人物的背脊!
  衛浪雲的身體平彈六尺,錘頭齊揮,錘頭齊出,但見銀芒炫映,又有兩名敵人頭碎如糜!
  逼殺包不同的十人中,如今只剩一個,他雙手握刀,嗔目切齒的猛砸地下的包不同,而包不同卻突然衝撲,將這名大漢子 頭撞翻,兩個人立即便在地下滾騰拉扯,擁踢廝打起來!
  雙目暈黑,五內翻湧的衛浪雲,硬硬吸了口,剛想移身,眼前人影一閃,李蓉已輕巧笑倩兮,站在眼前,同時,四周步履急促,餘下來的十多名“六順樓”角色又再次將他圍住!
  眼睛看出去是一片如霧樣的模糊,心中作嘔,腦袋沉重得似像個千斤墜,衛浪雲極力忍耐,他努力咽了口幹澀澀的唾液,以潤濕一下喉中如火般的焦燥,然後,他沙啞的道:“李蓉,多謝你賜我的兩劍……”
  以自己柔嫩的面頰貼著又窄又鋒利又血跡殷然的刃身,李容清脆的笑了,她道:“對我來說,這是一種無比的光榮,因為我的‘一指劍’曾經沾染過‘勿回島’少主的鮮血,這是樁多麼不容易的事,將來,我會為了這件稀有的傑作而享譽江湖,在我的劍飲了你的血以後,往昔它所沾的那些人的血便完全微不足道了,哦 一 曾經滄海,什麼水還能稱為水呢?”
  衛浪雲惡狠狠的道:“你還會有以後?李蓉,你只會到此為止了!”
  小嘴裡惋惜的“嘖嘖”兩聲,李蓉道:“我替你感到難過,衛浪雲,因為你的神智已不清到連現在形勢的優劣都分不出來了……”
  那邊一一包不同仍在與他的敵人在滾摸廝打……
  後面,古獨航的蟒皮長鞭“劈啪”笞裂了兩名敵人的面皮,“二道金”的繆傳書卻挺刀在古獨航背上劃過!
  當血光湧現,古獨航已凸目如鈴,揮鞭將“一道金”的趙光揚整半張臉抽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翠竹軒”之前的“四瞳叟”鮑子言力拼舒滄與楊宗,形勢十分不利,但他利用舒滄的移動艱難而將大部分力量轉到楊宗身上,這位有“青龍飛冠”之稱的“花子幫”首席長老,武功精湛,動作狠厲。
  李蓉就像沒事人似的站在原處,“ 指劍”垂地,猩紅的鮮血沿著刃口緩緩淌下,她眯著眼道:“痛不?親親。”
  咬了牙,衛浪雲大罵道: “你這心如蛇蠍的賤女人……”
  嘆了口氣,李蓉一派幽怨的道:“怎麼你也和別的臭男人一樣這麼沒有風度嘛?心裡一燙貼,又是肉又是心的,只要稍稍逆了點毛,便翻臉咆哮了……欸!”
  衛浪雲閉閉眼,聲音又幹又澀,道:“我現在想,怎麼樣才能叫你輾轉呻吟……”
  頓時眉開眼笑,李蓉的模樣有些兒不勝嬌羞:“你呀,說話老是這樣不正經,繞著彎兒把人朝那個地方引……你明曉得我在那時候的樣子,卻在大庭廣眾之間說出來叫人害臊……”
  衛浪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又尷尬:“李蓉,你的確是個厲害角色,女人家像你這樣的可還是真少見,不過,你邪得實在離譜了……”
  李蓉瞇著衛浪雲,以濃重的鼻音道:“你真這樣以為?其實,我是相當懂得感情的人,錯就錯在我容身的這個圈子是個無所不污的大染缸啊……”
  眼角注視著那邊,此刻,衛浪雲發覺那與包不同貼身搏鬥的大漢已翻到包不同身上,此人滿臉鮮血,抓痕累累,他正以一手拼命捏著包不同脖頸,另一隻手去摸靴筩裡的短刀,臉孔赤紅,連氣都快透不過來了……
  包不同危險了!
  李蓉仍在那裡嬌媚的道:“……我這人哪,初看似是很無情的,可是內心卻非常軟弱,花開花落我全有那種悵然的感觸,春去秋來也比準都還要更悲楚於時光的蒼老。一支螻蟻的死亡,一片枯葉的凋零,也能引起我的愁思如夢,欸,我這人 ”
  就在這位女煞星裝模作樣的將自己形容成那等多愁善感的病美人之際,衛浪雲倏然單錘暴掠,左手飛揮!
  尖叫著,李蓉猝退七步,她已不及阻止衛浪雲擲出的另一柄“旋頭鍘”,藍光仿佛新月隕瀉,旋飛而去,那騎在包不同身上,剛剛拔出短刀來正待猛刺下去的仁兄,甚至連怎麼回事也不清楚,“ 嚓”一聲,他的尊頭已帶著滿灑的鮮血橫著搬家 這顆斷落的人頭面孔上,在剎那間猶呈現著方才拔刀刺的兇狠形色!
  李蓉花容失色,氣得混身顫抖,她指著衛浪雲破口尖罵:“下三濫的潑皮,不要臉的臭男人,你竟這麼個暗算人法?你也不怕丟祖宗十八代的顏面?呸,虧你做得出這種醜臟事來,還是‘勿回島’的少主呢,簡直是狗屎還不如!”
  孱弱的 笑,衛浪雲道:“方才你把你自己形容成了李清照,如今你的模樣與 頭髮了瘋的母狗又有什麼不同?可笑可笑!”
  表情立時轉為狠厲,李蓉大叫:“給我殺!”
  十餘名“六順樓”的人物馬上一擁而上,刀光如雪猛撲,衛浪雲一掄錘浪便全部逼退,李蓉倏進倏出兜頭七十七劍!
  雙錘並舞,衛浪雲一口完全截開,這位“玉鳳”身形連滾,自肋下腰後,反手,回臂,托肩,又是不同角度的一百一十一劍!
  衛浪雲奮力招架,四周四十多柄利刃又猛攻上來,在一片金鐵撞擊聲中,他身上又挨了兩劍一刀,三名敵人都吃他砸了個翻跌滾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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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淫娃戲少主b

  一聲淒歷的長號突起,在“翠竹軒”之前,“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仙人仗”金泗握杖蹌踉退出 一他的全身上下,俱被一種又緊又密的紅色絲裝物裹緊,那千線萬縷,形同絲網般的物體纏得除了兩腿之外,其他部分根本不能動彈,如今,他歪斜倒退,左胸上卻血如泉湧 顯然,他已受了致命的創傷!
  這時,“怪魔翁”段凡正以他的“雙股劍”發了狂也似攻擊著“白鶴”官晴,而鮑子言卻奸笑著剛返身回來迎拒舒滄與楊宗,舒滄和楊宗二人,此刻早已痛恨得兩張臉全泛了紫!
   旁竭力支持,衛浪雲卻眼睜睜的目睹金泗緩緩僕倒,他不禁淚水盈眶,心中如割, 股熊熊怒火衝體燃起!
  李蓉加快了攻勢,又格格笑了起來!
  “別難過啦,我的乖乖,這才只是開始呢,那幾個‘花子頭’的好處還在後面,你慢慢的欣賞吧,我保證越來越熱鬧……”
  皿浪雲吃力的抵抗著,他咬牙道:“李蓉,告訴我 件事 一一方才明明官晴在段凡、金泗二位長老夾擊之下十分吃累,他怎麼猶能突然傷了金泗長老?”
  動手處,盡朝對方要害招呼,李蓉卻風情無限的道:“好吧,我告訴你,這就是‘交叉閃騰術’的厲害了,只要我們有兩個以上的人分開對敵,于縱躍可及的範圍之內,藉著雙方在應戰時的身法手眼轉動,於適當的時機裡 聲暗號互換位易敵 一 一,自然,兩人這一交換位置,必然是恰好可以讓交換者進入最有利出手的角度,其中的默契最重要,而經常的演練與靈活應用尤為重要,我便告訴了你,你抓不住竅門也一樣弄不清楚……”
  衛浪雲步步退後了,他重重的道:“只要反應快,出手疾,功力深,這種方法得手的可能性並不大!”
  九十一劍形同飛流罩落,在一片刺耳中的呼嘯中,李蓉笑道:“這可得看什麼人了,不過,經常這種法子都是很有效的……”
  瞪大雙眼,衛浪雲竭力反擊,大聲道:“那紅絲樣的東西又是什麼?”
  李蓉趨身躲過了十七錘,咯咯笑道:“‘天羅網’,知道嗎?那姓童的兄弟兩人也是栽在這‘天羅網’裡……”
  咬著牙,衛浪雲已感到支持不住了,他儘量提著氣道:“方才,是鮑子言施‘天羅網’,官晴藉機會下的手吧!”
  眉眼含春,李蓉身形越快!
  “約莫是吧,怎麼著!你還想替他們報仇嗎?若是有這個想法,乖乖,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你連自己都保不穩啦……”
  驀地
  嘶啞的吼叫又起,古獨航在連起十三鞭中卷飛了七名對手,更抽笞得那個“二道金”的蔡欽連連在地下抱頭翻滾,但是,他自己卻已被另一個“二道金’’的繆偉春 腿蹴在腰間踢倒!
  看吧,幾十柄刀便暴雨般落向古獨航的身上!
  千鈞一髮間,衛浪雲狂嘯著躍身而起,猛旋錘桿的三角底,於是,雙錘上幾十枚嵌合的尖錐立即突脫,有如 蓬冰皰也似閃亮亮的蓬飛暴射而去!
  稍差一線,李蓉的“一指劍”筆直飛刺過來!
  數十名“六順樓”大漢子猝然齊聲狂號,包括剛爬起來的蔡欽在內,各人有捧著頭的,有摀著胸口的,也有抱著肚皮的,個個棄刀拋刃,就像發了瘋一樣又跳又蹦,又滾又翻!
  身在半空,衛浪雲竭力側旋,他的雙錘倒翻,鬥然快不可言的右上暴轉,於是,怪事發生了,仿佛烈日毫光倏而聚集在他兩錘上一樣,頓時光芒耀目,煌煌四射,那光那亮,絢燦強烈的叫人睜不開眼,且更是炫耀不絕的!
  不錯,“比日大雙錘”的第二式;“朝日生輝!”
  李蓉驚叫一聲,飛刺之劍立失準頭,盲目戳偏了一大截,她甫覺不妙,勁風已經撲面,慌張之下她拼命撲落,“唰”的一聲,肩頭上連衣帶肉已被硬生生擦掉了血糊糊的一大片!
  因為衛浪雲氣虛力竭,氣盪血湧,加以受創甚重,這一招展出來的威力已大大減低,僅及平時火候的一半左右,要是在正常狀態之下,“玉鳳”李蓉不但逃不掉,她這顆美好的頭顱怕早就變成一枚爛柿子了!
  斜翻過去,衛浪雲剛好及進橫錘架開了僅存的那個“二道金”繆傳春又加諸古獨航的一刀!
  “當”聲震響,繆傳春歪斜倒退,虎口頓時破裂流血,就這一下,他已經嚇破了膽!
  衛浪雲立即低頭探視古獨航,古獨航正在睜大雙眼,一口又一口的喘著氣,渾身上下,已完全被血浸透了,躺在那裡就像一個血人!
  微弱的,古獨航出了聲:“這 次……少主……又虧了你……”
  衛浪雲目光四掃,戒備著道:“少說話,總掌旗,你躺著歇會,我來守護……”
  喃喃的,古獨航道:“不……要……管……我……少……主………我……我……全身癱軟……五內如焚……雙……眼看出去……也都一……一片……朦朧……少……主……只怕……我不……行了……”
  衛浪雲咬牙叱道:“你說這樣的喪氣話,總掌旗,你靜心歇息,不要再動彈,這裡一切有我,天塌下來先用頭頂!”
  慢慢的,李蓉業已率領她手下十餘名大漢再度圍上,一邊繆傳春亦畏縮的跟了過來。
  常常有人形容女子衣裙不整,神態狼狽有“釵橫鬢亂”“秀髮蓬鬆”“玉肌不蔽”等等字樣,如今,李蓉正是此等情景了,只是,她猶得加上“泥污染臉”,才是形容得真切!
  衛浪雲瞧著她,僵硬的道:“李蓉,剛才你好運氣!”
  幾乎咬碎銀牙,李蓉恨聲道:“姓衛的,我還是真是看走眼了,你在這種負傷累累又筋疲力竭的因境中,居然還能突出重圍又施展那樣精絕詭重的招式傷人,也確是匪夷所思,我差一點便上了你的當,好陰毒,你竟還留了一手!”
  衛浪雲艱辛的道:“我的玩意還多著呢……”
  李容冷冷的道:“不要吹牛,我會有法子對付你的!”
  衛浪雲喘了口氣道:“你試試……”
  重重一哼,李蓉道:“我這法子一定有效,姓古的已經不行了,你亦不比他強,我看得出你早已虛脫,精力亦將耗盡,再加上身上各處創傷,流了那麼多血,一個人任是鐵打的也經不起這樣折騰,你絕不可以再支持多久,不管你有什麼絕活兒,你不能動,使不上力便發揮不出其中精華,所以,我告訴你我要如何對付你,我不會向你接近,我只繞著你兜圈子遊走猝擊,我不沾你,你無法靠近我,衛浪雲,我看你怎麼施展你的狠招,更看你能拖多長久!”
  當然,衛浪雲是明白李蓉這個方法的狠處的,正如她所說,自己是挺不了多久了,時間越施下去,他的希望越發渺茫了……
  谷宣與田壽長仍在那裡死拼,兩人皆已到了骨軟氣竭的程度……
  舒滄不能移動,只憑楊宗和鮑子言追逐拼殺,卻連舒滄 同纏住,而段凡與官晴之爭, 時間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不遠處,包不同也已暈絕過去了……
  總括的情勢,對“勿回島”方面說,依然是處處不利的……
  李蓉陰狠的向左右 使眼色,厲聲道:“衛浪雲,我肩上這 錘之仇,你必須以挨十劍來抵!”
  搖晃了一下,衛浪雲道:“我砸死你這妖精…”
  十餘柄鋼刀亮閃, 衛浪雲雙錘立起,繆傳春一個虎跳揮刀砍出,刀尚未夠上位置便慌忙躍開,李蓉冷冷一哼,劍刃飛旋,卻也是稍沾即走。
  於是,拼鬥又開始了,冗長而單調,李蓉率領繆傳春及十 名手下遠遠圍著衛浪雲繞圈子,他們團團打轉,繞來繞去,你 刀,我 劍,此進彼退,互為呼應,卻硬是沒有 個人肯往前湊,衛浪雲不動便傷不著他們,但他們想傷衛浪雲卻更難,時間,就這樣拖延下去了。
  暮色四合,天已近晚……
  轉著轉著,衛浪雲頭暈目眩,心跳如鼓,汗涔涔,氣籲籲,眼睛看出去,一片迷濛不說,四周情景也在幻變跳動,那些疾快圍轉的敵人,更像忽前忽後,重疊分化,一剎浮盪半空,又一剎在驟長驟縮了……
  李蓉的俏臉上浮現著一抹陰鷙又得意的表情,她顯然自得於如今對付衛浪雲的方法,同時她肯定,不用太久,這位力敵萬夫的“勿回島”少主便將要栽於她的手中,這是一樁多麼光彩、多麼露臉的事,從今而後“玉鳳”李蓉的名號必能喧騰江湖,威懾兩道,而且,在“六順樓”的陣營裡,她的身價也會因而高漲,成為舉足輕重的首要人物了……
  灰黯的暮靄在飄浮。它是灰黯中尚泛著一縷沉重的淡紫色的,帶點淒涼落寞的意味,就好似“勿回島”這些日暮途窮的壯士們的心境,大勢如此,他們每個人的情緒全似系著一塊巨石,往下沉,沉,沉,仿佛沉到那 片無盡的灰黯中去了……
  當一切就快瀕臨絕境,當“勿回島”的殘存都已下定決心準備孤注一擲,打算與敵偕亡的時候,那麼一種驚怒的,顫慄的,幾乎像剖剜著心肝 樣慘怖的怪叫出自一名正在圍攻衛浪雲的“六順樓”大漢嘴裡 正好轉到面對山坡的位置 他驟然似見了鬼一樣僵在那裡,只管尖著喉嚨叫喊,像中了魔!
  他這一連串的怪叫,立時引起了李蓉及其他各人的驚疑與憤怒,而這轉動的陣勢便因他這一環的停頓而突兀全部停下來!
  李蓉和其他“六順樓”的各人,神經也已相當緊張衰弱,委實經不起再加負荷了。那名大漢像發了瘋似的僵立在那裡,直著嗓子怪叫,這種氣氛上的感染與意念的威脅乃是異常令人惶悚不安的,李蓉飛快衝上,揚手兩記大耳括,打得那名大漢一個踉蹌,鼻口流血,她一邊尖叱:“你見了弔死鬼啦?叫你娘的頭,看我回去不辦你一個擾亂軍心的罪!”
  但是,那名大漢自然雙目直瞪,形容恐怖,渾身抖動的像抽筋,他面部肌肉僵硬,舌頭也似打了結,說不出話,只能哆嗦著伸出手望山坡下指……
  李蓉目光順著他的手指處望去,這一看,老天爺,她亦幾乎嚇得閉過了氣,眼球子頓時也凸了出來,天,這會是真的嗎一一山坡下,在飄浮迷漫的灰紫色煙靄隱約中,一排排的人影整齊的並列在那裡,像極了來自九幽的鬼魂,更像極了自虛無的霧氳出現的靈魄,卻更似一群從碧波萬頃裡冉冉升起的水底甲士!
  他們一排排的列隊在那裡,肅靜無聲,沒有一點喧囂,他們全是一式一色純黑勁裝,遙遠可見胸前繡縷的白絲波浪圖紋,藍汪汪的鋒利分水刀,一律斜掛身前,黑色的頭巾在晚風中輕輕飄揚 一那是“黑浪衣”,“勿回島”人獨有的黑浪衣,那些,也全是“勿回島”的武士!
  衛浪雲也被對方的驚恐模樣弄得有些愕然了,他怔了怔,然後,小心又迅速的回頭望去,而這一望,他的心腔突然停止了跳動一剎,接著又蹦躍的似要彈出喉管,熱血上衝,雙目濕潤,一股至極的激奮像一股電流通過了全身,這一剎間,他不禁也顫抖起來,嗓眼裡發出了窒噎聲……
  來了,“勿回島”的大軍終於奇蹟似的來了,望眼欲穿的,等待他們,心焦如焚的企盼他們,憂慮著他們,詛咒他們,憤怒的熬著等,傷痛的煎著等,日日翹望,夜夜思念的就等到已經灰了心,絕了念,等到了山窮水盡,逼入最後困境之前,他們卻終於來了 一還好,來的尚不算太晚!
  “二道金”的繆傳春首先沉不住氣了,他受到這種巨大的驚駭之後,也尖起喉嚨發了狂似的叫:“不好……不好了……‘勿回島’的人馬已經逼臨到山坡下了啊……”
  李蓉頓時失去了她 貫的鎮定,手足失措的亂叱:“叫什麼,不要叫啊,還不知道是不是,你休要擾亂軍心,繆傳春,那不一定就會是‘勿回島’的人,你沉住氣……”
  這時……
  谷宣猛向後撤,回頭 看,立時心往下沉,全身泛了涼,就像呆了一樣驟而愣在那裡!
  “四瞳叟”鮑子言,“白鶴”官晴也紛紛脫出戰圈,神色惶急的望向山坡下面,於是,兩張面孔也馬上失去了光彩,變得慘白,變得灰暗,兩個人的五官也像擠成了一堆了!
  歪曲著面容,谷宣冷汗如漿,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快一- 弟兄們,我們快聚集為圓陣……”
  李蓉抽了口氣,立時率領她這邊十來人奔了過去,與谷宣、鮑子言、官晴等會合 處,布成了 個小小的圓陣。
  田壽長步履蹣跚的走到這邊,他目定定的瞧著山坡下軍容壯盛,煞氣肅肅的“勿回島”大隊,不由老淚盈眶,扯著嗓子,哈哈笑起來。
  衛浪雲的情緒稍稍平靜,他振奮的叫道:“二叔,是他們,是島上的大軍來了,他們果然趕來,這是奇蹟,二叔,這真是奇蹟,他們的確來啊……”
  田壽長拭去了縱橫的涕淚,喑啞的道:“是的……他們來了……來了……雖來得晚,仍不嫌遲……”
  楊宗與段凡挾著舒滄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三個人的二張面孔上,全輝映著一種,湛湛的光彩!
  那是一種欣慰的,崇敬的、感恩的湛湛光彩。舒滄蒼黃的面龐上業已浮現一抹激動的紅暈,他嘴唇抽搐著,喃喃的道:“活佛保佑我,祖師顯靈……”
  低沉的,楊宗道:“我們有救了……”
  搥著腰,大步走到坡邊,田壽長凝目注視,緩緩的道:“一點不錯,是島上的人!好,來得好!”
  暮色蒼茫中, 條高大魁梧的人影捷如奔馬般來近,那人, 邊飛掠,一邊振吭大吼道:“‘幹頃碧波壯黃海’!”
  田壽長全身又是激奮的一抖,回應道:“‘五門甲士勇無回’!”
  來人鬥然站定,他大馬金刀的卓立坡腰,晚煙幻浮,薄靄繞沉裡,他那雄壯的身影,那赤紫方正的面龐,更顯得如此英武昂揚了。神色間帶著那種精悍的世故與堅毅的風範,他凜烈的道:“我是‘勿回島’‘九旭門’首座‘無相刃’厲寒,奉大島主諭前來謁見田二爺,請問答話者何人!”
  田壽長回道:“我是田壽長!”
  厲寒驚道:“果然是你麼?”
  雙眼一翻,田壽長道:“除了我,還會有誰?”
  於是,厲寒身形暴起,凌空飛落,光線暈暗中,他卻也立時認清了田壽長,搶前幾步,他單膝點地,恭謹的道:“厲寒向二爺請安一 ”
  田壽長呵呵 笑,忙道:“快起來吧,厲寒,你們遲到如今纔來,可坑死我們了,展老頭呢?其他的人可都來了?”
  連忙站起,厲寒笑道:“全來了,大島主坐鎮中軍,親率五門,如今都在下面一 。
  說著,他目光四閃,急問:“大隊之前,我們先遣探馬開道,方才聞得探馬回報,說此地似正展開廝殺,待大隊於半裡前舍馬徒步疾進趕至,隱約中果見拼鬥激烈,可是我們甫始列陣待攻,廝殺卻又停止。二爺神態疲憊虛竭,可是二爺所屬,與人對仗?不知又是哪一路的敵人?又不知少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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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四章 五門甲士a

  那邊的衛浪雲哈哈的開口道:“厲首座,我在這裡。”
  循聲躍去,厲寒滿臉喜色的正待向衛浪雲請安,視線所及,卻不由觸目驚心,駭然大呼:“少主,是誰將你傷成這樣?是哪一路的畜生手段如此狠毒!”
  衛浪雲雖然已是疲累得腿肚子打轉,卻忍不住心頭那股子激動與振奮,他語聲喑啞的道:“如果你們再晚來一步,恐怕我們不只是傷成這樣,連命也早送上了……”
  厲寒又悚然又赧然的躬著身道:“屬下等罪該萬死,軍機延誤之過,容稍後再向二爺及少主稟明,目前,首須將侵犯二爺與少主的鼠輩擒殺以示儆!”
  全身痙攣了一下,衛浪雲朝著那邊的圓陣一指:“喏,就是那些位朋友。”
  厲寒神色酷毒及深沉的轉向對方所布的陣勢,陰鷙的道:“放心,少主,他們全是‘甕中之鱉’,一個也跑不了!”
  田壽長擺擺手,道:“先不急收拾這些混帳東西,厲寒把我們的人召上來再說!”
  恭應一聲,厲寒,抖手拋飛一枚拳大的黑球,這枚黑球“呼嚕”升空十丈,“轟”然爆散,於是,一大蓬紅光彩雨映亮沉沉的半空,信號始出,山坡下的“勿回島”人馬立即肅靜無嘩的以極快的步速分成四隊奔向坡上!
  這奔近的四隊人馬,每一隊約有百人左右,每隊的前導者,都高舉著一面大旗,四面黑底旗幟,卻分繡著不同的圖案,九個火烈的朝陽,一片騰卷的風形,一只猙獰的青鯊,一條雄偉昂壯的黑鯨;這四幅飄揚的旗幟,便代表了“勿回島”屬下的四門:“九旭”、“長風”、“青鯊”、“黑鯨”!
  四百餘人同時移動,除了輕促的步履聲外,其他連半點聲音也聽不到,他們行動快,布陣更快,才一上坡,已左右成倒八字形往兩側延伸出去,每一門的旗幟下,便站著此門中的五名好手 一一位首座率同四名“護門”。
  這時,兩列形成倒八字分為四段四門的“勿回島”好漢開始了他們的禮儀,右邊前段,“九旭”旗幟下上站著四名硬把子,為首一個精瘦黑臉的人物首先啟口,大聲道:“‘九旭門’、‘護門’、‘八斬手’襲勇傑率本 所屬叩見二爺,少主!”
  話聲甫落,“九旭門”那百餘名弟兄齊拄刀躬身,接著,“長風門”的五人中最前面那個光頭,氣勢如缸的人也聲如焦雷般道:“‘長風門’首座‘大盾王’曹步前率同本門弟兄叩見二爺,少主!”
  曹步前的手下兒郎方始施禮完竣,左邊前段那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臉如重棗,更蓄著 大把金黃色鬍子的巨靈神已洪聲道:“‘青鯊門’首座‘金鬍子’柴志貴率同本門弟兄叩見二爺,少主!”
  這時眾人剛剛直起腰來,後段一排的為首者 一 個結實壯健,肌肉扎實,混身充滿了剽悍的氣息的環眼大漢也緊接道:“‘黑鯨門’首座‘大劈刀’修子雄率同本門弟兄叩見二爺,少主!”
  田壽長與衛浪雲二人勉力支撐著一一答禮,這邊才完,山坡下又已走上三個人來,前行的一位,面圓如月,白皙無須,體形高大魁悟, 雙鳳眼精芒四射,閃閃如電,懸膽鼻,方嘴顧盼之間稜稜有威,氣度高華雍容,神儀自見,他才一現身.立即便似帶來了一股特異的窒懾力量,原來便肅靜無嘩的場面,就更加悄然死寂了,人人噤若寒蟬,屏息垂首……
  沒有屏息垂首的只有兩個人一 田壽長與衛浪雲,這時,只見衛浪雲掙扎著趨前數步撲地拜倒,嗓眼咽噎激動的叫:“孩子浪雲叩謁大叔 ”
  不錯.這人即是江湖上的四大霸主之一,“勿回島”的魁首,鼎鼎大名的“月魔”展履塵!
  展履塵搶到一步,扶起了衛浪雲,這位名震遐邇的武林雄主緊緊握著衛浪雲血污冰冷的雙手,他深切的,慈祥的,真摯的,卻也是痛惜的凝視著衛浪雲,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雙隱中陰現淚光,良久.才在唇角的抽搐裡顫聲叫:“雲兒……我的兒,可苦了你!……”
  將頭臉埋進了展履塵懷中,太多的傷感,太多的悲楚,太多的委屈也太多的喜悅,衛浪雲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湧,痛哭失聲。
  這邊
  田壽長大踏步走近,猛吼一聲:“老鬼,你少他娘在這裡充人王,我這條命先與你拼了再說!”
  展履塵一見是田壽長,異常欣慰的道:“老二,多虧了你一 一”
  雙手扠腰,田壽長咆哮起來:“少給我來這一套,老鬼,日子是你訂的,策略是你準的,到了時候卻鬼影不見,島上半個人也沒來,放著我們孤軍奮鬥,浴血苦戰,一場接一場的拼殺, 陣連一陣的衝刺,血流成河,屍疊如山,到了山窮水盡,叫人快宰光了,你們倒耀武揚威的來撿現成,老鬼你以為就憑了這句,多虧我就沒事啦?你想得美,若是不還我一個公道,今天我和浪雲全碰死在這裡,他娘的!”
  鬆開衛浪雲,展履塵揖道:“老二,先別妄動無名火,為兄雖然來遲,卻事出有因,遭逢了人力所不能阻止的意外,決非有心延誤,你也不想想,這等逐鹿武林主盟的大事,有關於百人命的重舉,更且為兄親人的骨肉亦投入此紛亂之中,為兄豈敢絲毫疏失?饒是如此,為兄仍然為耽擱戎機而向你賠罪 ”
  田壽長仍然怒道: “為了你們未曾遵約趕來, “花子幫’、‘蠍子’組合幾乎已全軍盡沒,我的“三十錦貂”連同晏青一個不剩,其餘的人更沒有一個是完整無缺,浪雲也只存了一口氣,這樣慘重的損失,如此悲痛的犧牲,叫誰來負這個責任?!”
  展履塵沉聲道:“造成這樣的情勢,老二,我的愧疚與酸楚決不比你稍輕,但請相信我,我們的確已盡了全力,天不從人願,只能怪我們的運氣差一一 ”
  田壽長面色鐵青,暴跳如雷:“你要給我好好解釋清楚,老鬼,有半點牽強之處我都不會接受,我們要對慘烈戰死的各路弟兄有個交待,只要是人為的原因,哪一個犯了錯也不能饒恕,誰誤的事就殺誰,不管是什麼皇親國戚,通通一樣!”
  微微一嘆,展履塵道:“我會向你解釋清楚的,老二,這不能怨人,要怨,只好怨老天不幫我們的忙,偏偏在緊要關頭出了麻煩……”
  田壽長憤怒的道:“我會聽你說明白,老鬼,你先準備著 一”
  搖搖頭展履塵道:“老二,你平靜一下,等這裡收拾妥當,我自會與你說個一清二楚,到時,你就知道你這頓脾氣發得太過不值了……”
  田壽長咬著牙道:“我必得尋求一個公道!”
  展履塵頷首道:“會給你一公道。”
  十分吃力的走了上來,衛浪雲啞著聲道:“二叔,這會你老別與大叔爭執,眼前的首要急務,是得把‘六順樓’的這幹遺孽解決掉!”
  展履塵目光瞟了過去,道:“他們是六順樓的人?”
  衛浪雲苦笑道:“是的,大叔,在你們抵達之前,我們已經血戰了很久,人已不支了 ”
  展履塵愛憐的撫摸著衛浪雲的頭頂,慈祥的道:“苦了你,也苦了大家,雲兒,你身上的傷勢?”
  衛浪雲忙著:“不要緊,大叔,我還撐得住。”
  入鬢的濃眉微挑,展履塵緩緩的道:“我答應你,雲兒,你與大夥,身上的痛,體內的血,心中的屈,大叔都會替你們雙倍的索取代價,他們將要後悔侵犯了你們 ”
  衛浪雲道:“大叔,我也要上陣 ”
  展履塵和煦的笑道:“乖兒,你受傷不輕,我看得出你的精力損耗的過巨,也已接近虛脫了,你不許再上,好好待在此地休息觀戰,看“勿回島”的兄弟為你們報仇雪恨,你們所做的,已超出你們應做的了,該留點什麼下來,讓其餘未曾賣過力的人去盡點棉薄。”
  衛浪雲急道:“大叔,我挺得住嘛,那些“六順樓”的畜生,我恨不能 個個生啖了他們……”
  展履塵笑道:“好孩子,你不要急躁,如果你真不怕他們那身臭肉染髒了你的嘴,大叔一樣能活擒他們來給你慢慢的咬!”
  一邊,田壽長大聲道:“浪雲,你創傷累累,氣竭力虛,還強掙著上去賣什麼命!給我留在這裡,現在也該是展老鬼他們出力的時候了,娘的,要不怕他們悶得慌了!”
  展復塵平靜的道:“老二,請你暫息雷霆,安心歇兩口氣,少吆喝幾句,那樣,你的體力精氣也必然恢復得快些。”
  瞪大了眼,田壽長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嘴裡咕噥個不停。
  衛浪雲無奈的道:“好吧,我便守在 邊……”
  突然,田壽長怪叫:“厲寒 ”
  自那頭,厲寒飛身而來,忙問:“二爺,有何吩咐?”
  吸了門口,田壽長急道:“快,包不同受傷甚重得馬上救治,還有古獨航總掌旗的創傷也不輕,其他掛彩見紅的人也立即給我醫治敷藥,事不宜遲,這就去辦!”
  厲寒沉聲道:“回稟二爺,不勞二爺操心,我方傷者正在救治, ‘九旭門’下更已派出二十餘名弟兄由 ‘混天棒’尉遲深率領往四周搜查其餘傷者了……”
  怔了怔,田壽長移目四顧,果然發覺包不同、古獨航,以及“花子幫”的各位都已被人或抬或扶的移到左後方一株大松樹下,在那裡,正由十多名“勿回島”的大漢待候照應著,更有三名隨軍郎中在十分忙碌的為傷者施醫救治……。
  不禁毛臉 紅,他悻悻的道:“是誰下令救治他們的?”
  厲寒躬身道:“二爺,是我。”
  “唔”了 聲,田壽長道:“怎麼一 我卻不知道?”
  厲寒躬身道:“二爺大約在忙著與島主爭執,及接著在生悶氣,精神未曾集中,是而疏忽了吧?是我 看救傷如救火,刻不容緩,這才悄然吩咐他們立時展開救治工作,生怕遲了有誤傷者,擅自作主,尚祈二爺恕宥。”
  咽了口唾液,田壽長赧然道:“你做得對,娘的,我是又累又氣,一時弄迷糊了……”
  展履塵笑了笑,道:“老二,你可要叫他們來給你診視一下?”
  哼了哼,田壽長道:“不用,你也少來拍我馬屁,等一歇,你若說不出個貽誤軍機的理由來,我一樣和你沒了沒完!”
  展履塵和田壽長情同手足,在一起出生入死已有大半輩子的歲月,當然他也十分了解他這位拜弟的脾氣,更亦對田壽長眼前的心境寄予體諒,田壽長雖是一見面就沒給他好臉色看,又屢屢咆哮叫罵,但他卻毫不在意,以他對別人罕有的寬容來包涵了田壽長的衝撞。
  這時,這位一島之主溫和的道:“老二,別再吆喝了,你不陪我過去見見,“花子幫”的各位長老以及“蠍子”屬下的古老弟?”
  田壽長翻了翻眼珠,道:“現在是時候麼?”
  展履塵有些迷惑的道:“怎麼說?”
  田壽長沒好氣的道:“‘六順樓’那批野種以及他們的同黨還在布著陣勢打算做困獸之鬥呢,我們不先想個法子解決他們,卻急著光顧自己人寒暄作什麼?你他娘吃飽喝足,難怪卻這等客氣起來了!”
  笑笑,展履塵道:“‘花子幫’與‘蠍子’的人生死搏戰,犧牲慘烈,當該先予慰問,至於‘六順樓’的餘孽,你放心,他們跑不了!”
  田壽長怒道:“萬一跑了呢?”
  展履塵道:“我負全責!”
  衛浪雲輕輕的道:“二叔,我們‘千濤門’未見一 。”
  恍然疑悟,田壽長睜大了眼睛道:“老鬼,‘千濤門’可是從山後包抄過來的?”
  點點頭,展履塵道:“不錯,由呂迎風親率。”
  田壽長斜瞄著道:“欸,這些年來,行軍布陣與攻守戰法你倒自我處偷學了不少,否則,你以前用兵哪有這麼精明老練?”
  展履塵一笑道:“是的,多承指點教誨,啟我愚昧夠了吧!”
  嘿嘿一笑,田壽長這才笑了:“老小子,你他娘就會奉承我……”
  跟隨著展履塵不離左右的那兩個人,全是魁悟強壯的體格,又都生了一張木然冷酷,毫無情趣的面孔,看上去就叫人感到心裡冷冰冰的寒悚得緊,這兩個人,是“勿回島”的“島使”,也等於展履塵的跟隨護衛一樣,非但各具一身又強又精的本領,更天生一副又硬又冷的心腸,兩個人是一樣的剽悍,一樣的勇猛,對於展履塵更是一樣死心塌地,他們稱為“怒蛟毒龍”,面皮較白的那個是樊翼升,皮膚泛黑的一位是卜興,現在,兩人挽扶著衛浪雲,隨在展履塵及田壽長身後走向那邊的松蓋之下。
  “花子幫”自舒滄以上,楊宗段凡全掙扎著迎向前來,十分尊敬的向展履塵施禮,古獨航同包不同二人則仍躺在地下,孱弱得連站都站不起了。
  搶上幾步,展履塵急忙攔住了“花子幫”這幾位首要,他誠摯的道:“三位切莫如此多禮,且請就地休息,舒兄,楊兄,段兄這一次多虧你們,卻也太牽累你們了……”
  舒滄沙啞的笑了 聲,道:“島主這樣說就見外嘍,我們為盟幫,又在島主領導之下共襄大舉,巴盼的也就是那個一統江湖大局的遠景,求個生存得快活,我們出力自屬應該,在這等的情勢裡,人命的損傷乃是難免的……”
  展履塵深沉的道:“舒兄,“勿回島”若能成事,便全靠了各支盟幫的撐持協助,如果沒有你們毫無保留的豁命衛護,“勿回島”怕就難定大局了!”
  十分受用又十分榮幸的呵呵大笑,舒滄尚未忘謙上一謙:“客氣,島主,你憑般客氣倒叫我們慚愧啦……”
  展履塵正色道:“交生死朋友,結道義之士,這才能團結無間,同舟共濟,系命融血再做逐鹿天下之舉,有賴各位的傾力支助,我們才有成功的信心,異日設能如願,‘花子幫’與‘蠍子’組合必居首功!”
  舒滄忙道:“島主太抬舉我們了,假如沒有‘勿回島’做後盾,為主力,假如沒有島主的指揮調度,光憑我們,恐怕啥事也成不了……”
  一側,田壽長不耐煩的道:“得啦,都是自家人,淨聒啦些廢話幹嗎Y你們不煩我都膩味了!”
  舒滄一橫眼道:“你就他奶奶只知道掃人興頭,胡煞風景一氣,我們見了島主,能不說幾句話麼?你懂不懂規矩?”
  展履塵笑著連連“嗯”“唔”點頭不已。
  田壽長冒火道:“這等節骨眼 ”
  舒汾聲響更大:“就是這等節骨眼才更有話要說,島主他們在我等瀕臨絕境,生死一發之際適時揮兵來援。解我等於困窘險危之中,這般叫人振奮的場面,莫非我們全裝啞巴不吭聲?你他奶奶的!”
  田壽長叫道:“好,好,我不說話,我怕你,行不?”
  接著展履塵又走過去,親向躺在地下的古獨航、包不同二人殷切慰問,一面交待旁邊肅立著的幾個隨軍郎中務必細心救治;展履塵是天下的霸主之一,又是 島至尊,但是,此刻所流露的情懷真摯無比,他像一座巍然的山岳,卻絕非高不可攀,他令人感受到的並不是只有他的雍容與威嚴,更沁入人心的,是他的親切與慈祥,就宛似面對著一家之主那般的如沐春風,溫暖無比。
   名郎中已開始為衛浪雲調理傷處,樊翼升和卜興二人在側幫忙,衛浪雲就站在那裡,任由他們洗淨傷口,敷藥,包紮,他忍著觸動傷處時的抽痛,面露微笑,但唇角卻在 下一下的痙攣。
  展履塵沉聲道:“你們輕點,沒見少主痛成那樣?”
  衛浪雲忙道:“我很好,大叔……”
  嘆了口氣,展履塵又說一句:“真苦了你,孩子……”
  田壽長悻悻的道:“那就快替孩子報仇,淨站在這裡磨蹭管啥用?”
  展履塵道:“我會替浪雲,替每一位傷亡的弟兄報仇,老二,你不要急,他們哪一個也倖免不了,讓他們先在那裡惴惴不安,人人自危的煎熬一陣,亦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懲罰?”
  田壽長咬牙道:“但我必須要令他們受到實際的痛苦,我要看他們叫,看他們哭,看他們號啕,他們所加諸我們身上的脅迫殘暴,一定要加倍償還 ”
  展履塵緩緩的道:“這是無庸置疑的。”
  田壽長目光如火,急毒的道:“老鬼,我要活的 一尤其‘三羊山’那幾個人,更要活的……”
  舒滄的神色轉為悲憤,他顫聲道:“島主,我有三位長老喪生在‘三羊山’的人手裡,我要那三個人!”
  點點頭,展履塵道:“他們是你的了,舒兄!”
  田壽長迫切的道:“動手吧?!”
  展履塵道:“好!”
  忽然,衛浪雲開口道:“大叔,你老預備怎麼收拾他們?單個挑還是一舉擒下?”
  展履塵笑得十分冷酷的道:“他們攻擊你們,可也曾正大光明的以一對一?”
  搖搖頭,衛浪雲道:“當然不是!”
  展履塵表情怪異的道:“傻孩子,那麼,我們也當然不是了!”
  臉上閃泛出激奮的光彩,舒滄道:“對,他們用的是什麼法兒,我們便也用什麼法兒,奶奶的,這些下三濫的貨色,如何與他們論公正?”
  展履塵平靜的道:“‘勿回島’自來是人一分,我十分 一不管好歹,全是以這種傳統的對比加以回報!”
  田壽長獰笑道:“老鬼,我喜歡聽你這幾句話,這才過癮!”
  此刻一
  火把的青紅色光芒業以燃亮,映照得這片修羅場宛如白晝,火把執在“勿回島”的弟兄手中,那是一種特製的玩意,兒臂粗的通管燈,中空的心裡浸滿了桐子油, 條同竹心穿過的棉條做芯,燃起來又亮又持久,像是一支支巨大的蠟燭一樣,當然,這也是田壽長的傑作之一。
  那種綠閃閃,猩赤赤的光華跳著映罩住這塊地方,也幻漾著“六順樓”那個可憐又狼狽的小小圓陣,圍成圓陣的人個人面色蒼白,神情惶悚,像是一群沒娘的孩子,似是被人遺棄在那裡了,那麼淒切無主,又那麼驚懼絕望,他們身上血跡斑斑,衣衫破裂,尤其是每個人的那雙眼,更加悲哀畏縮,仿佛他們業已看見了死神在招手,收魂的黑幡在飄揚了……
  展履塵目光冷森四顧,幽幽的道:“看這裡血染周遭,屍橫狼藉,便可知是經過了 連串如何慘烈的拼戰,更可知我們付出了如何重大的代價一一。”
  田壽長切齒道:“現在卻是他們該要付出代價的時候!”
  展履塵聲如金鐵鏗鏘:“厲寒,‘九旭門’備戰,曹步前,‘長風門’備戰,樊翼升, 卜興配合行動,我新親居中軍掠陣!”
  厲寒、曹步前回應如雷,兩人舉手揮舞,右翼的倒八字陣勢立即轉成半圓的包圍圈,左翼亦迅速疊圍於外,形成了雙層半圓之陣;火把的光芒照耀之下,人影幢幢奔掠刃光閃閃生寒,但除了沙沙的步履聲外,沒有任何其他聲息,“九旭”、“長風”兩門的十名好手已挺立陣勢之前!
  展履塵卓立雙層圓陣的正中,他身邊站著田壽長、衛浪雲,以及三位首要,儘管傷夠重,體夠乏,“花子幫”的人也要親眼目睹敵人潰敗過程,宣瀉一下滿心的悲憤,而田壽長同衛浪雲自就更有這樣的心理與責任了。
  猩紅慘綠的火光在跳動伸縮,它映出的形象也就變得十分怪異了,人的面孔在這的映幻下,是那等森酷與怖厲的,泛著死亡的氣息---- 或是肅肅的煞氣,或是恐懼的駭意,呼吸之間,也俱覺憑般冰冷僵麻了……
  “六順樓”的朋友以及“三羊山”鮑子言那些人,全也都是久經陣仗的人物,情勢的有利與否,他們自然心中雪亮,眼前的局面,不要說是他們,便是一個沒有廝殺經驗的人也能看得出情況對這些位仁兄業已惡劣到了一種什麼地步 一幾乎明擺明顯著,他們吃癟是要吃定了,而這個“癟”一吃,不只是栽跟鬥而已,老命賠上了乃是斷乎可言的,在這等如山岳也似的沉重壓力之下,他們那股子絕望與鬱窒已經到達極點,雙方的力量相差得實在太懸殊,簡直不成比擬, 一旦動手,結果乃是可以預期的,除非再有奪跡出現,否則他們是輸得死死的了,連撈本的機會恐怕也沒有。但奇蹟又如何個出現呢?今天一天以來,奇蹟可已是太多了,哪有連串的僥倖不斷的?打這樣毫無希望的仗,最是叫人窩囊不過,明明是個挨刀的下場,卻又必須硬著脖子去挨,心裡不願面子上卻又拉不下來,此般滋味,頂頂難嘗,撐下去能以撐出啥名堂來呢?橫豎也是個輸的,只是口氣,然而,這口氣要用性命去挨,值與不值,就難說了;不過,便忍下這口氣,只怕人家也非逼著吊頸不可,他們曾有過突圍的念頭,卻也只止於是個念頭而已,因為“勿回島”的大軍一到,即擺成一個鉗合包抄之勢,四門在前中左右,一門在後,將他們 開始就圈穩了,根本沒有半點空隙讓他們衝刺,若是強行攻撲呢?他們個個明白,在敵方如此雄厚結實力量之下,他們除了死傷更快,絕沒有第二個下場……
  真的“十年的風水輪流轉”,實則哪用得著十年?只這幾個時辰的光景風水已轉,更是轉得是如此個厲害法;他們合三股兵力包圍凌壓,人家也是以雷霆之威反過頭來倒卷,而且,“勿回島”的手段更加老辣穩練,擺出的陣仗也更叫驚心動魄,一上來,即已罩得他們毫無生路,也氣都是透不過,在這樣的重圍之下,不要說突圍,就連拮抗也令人鼓不起餘勇來了……
  此刻 一
  厲寒挺立如山,氣吞山河般大喝: “‘九旭’在右,‘長風’在左, 二位島使居中切入 ”
  在對方那個小小的圓陣之後,亦已亮起了二十餘枝火把,但顯然埋伏在那裡的人馬不止火把的敉目,時見人影隱現,寒芒泛閃,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伏兵在那裡;火把的光耀之下,一面旌旗高張,黑底上繡著濤浪如卷,圖形異常雄壯,在這面旗幟之下,早已並排站開五人,為首者身長玉立,俊逸灑脫,好一副翩翩佳公子的風儀,他,即是“勿回島”屬下,“千濤門”首座,“玉面屠夫”呂迎風,呂迎風以及他手下所守的方位,正是截斷“六順樓”這些殘兵退路的方位!
  一聽厲寒的叱令,“金剛斷掌”谷宣已不由心驚膽顫,頭皮發炸,他連忙振吭急吼:“慢著 ”
  厲寒冷然的道:“遲與早,你們這批殘兵敗勇的下場豈有二致?”
  谷宣羞怒的咆哮: “姓厲的,你用不著賣狂, ‘勿回島’也不過憑著人多勢眾,圖個群毆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嘿嘿一笑,厲寒道:“你們‘六順樓’及其爪牙莫非摃的乃是正大光明的招牌?呸,丟死你家的活人了!”
  谷宣激動的道:“我以,‘六順樓’ ‘大司衛’的身份,要求一場公平決鬥------”
  厲寒強硬的道:“現在的方式,乃是唯一公平的方式。”
  谷宣大吼:“一派胡言 以眾凌寡,以多吃少,算是哪 門子公平的方式?”
  神色凜然,厲寒重重的道:“谷宣,在此之前,你們‘六順樓’和你們的黨羽,對我方攻擊又用的是什麼法子?莫非那不叫以眾凌寡,以多吃少?”
  窒了一窒,谷宣結結巴巴的道:“那個時候……與如今的情勢又自不同……”
  厲寒不屑的道:“有什麼不同?”
  咽了口唾沫,谷宣強詞奪理的道:“我們根本就不知道田壽長與衛浪雲在這裡到底有多少人,而且我們是採的攻勢,一鼓作氣衝刺上來,大家各自為戰,交相混鬥,誰也不曉得誰的人多,誰的人少,所以 ”
  不待他說完,厲寒已怒叱道:“敵情不明,你們豈會貿然行動?交戰拼殺,安能不悉彼此實力?你這滿口謊言只能拿去騙騙三歲稚童,這裡,你用不上!”
  陣勢中田壽長怪笑如梟的接道:“谷宣,你這老王八羔子,死無對證的話你尚可以隨意胡編,現下有這麼些大活人留著,你就混天混日的瞎扯起來啦?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有多大個力量?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明明白白探悉了我們的底蘊,摸清了我們的情況,這才大舉來犯妄圖落井下石撿現成便宜,如今你們偷雞不著,眼看全軍盡沒,卻又抬出‘江湖傳規’的幌子來了?你是在做夢,姓谷的老狗操,今天你們有多少人便得全擱這裡,任你說得再冠冕堂皇,爺們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谷宣怪叫道:“田壽長,你如此毒辣陰狠,趕盡殺絕,便不怕武林正義的聲討,江湖同道的唾棄?”
    大笑,田壽長道:“別笑掉我的大門牙了,姓谷的,等爺們砍下你們一顆顆狗頭當球踢之後,再看看武林正義是如何聲討我們,江湖同道是怎麼個唾棄我們吧,你他娘的還談得上這些?簡直狗屁!”
  谷宣狂吼:“田壽長,我挑你出來決 死戰 ”
  一仰頭,田壽長鄙夷的道:“你配?”
  谷宣氣得幾乎連肺也炸了,他大叫:“姓田的,不敢應戰的是儒夫、小人、無賴……”
  田壽長呵呵笑道:“你激不動我的,谷宣,不用我來稱量你,今天自有人替我代勞,我安逸逸的等著割你的肉,抽你的筋便行了!”
  谷宣暴跳如雷的喝罵:“你個沒有種,沒有骨氣的老潑皮,你完完全全虛有其名,不是個正經玩意……”
  捻著胡鬢,田壽長不慍不火的道:“多罵幾聲洩洩火,別帶著一股冤氣衝跨了閻羅殿……”
  在谷宣身邊,“四瞳叟”鮑子言冷森的開了口:“田壽長,‘勿回島’空負盛譽,難道果真不敢單打獨鬥,以公平磊落的戰法應戰麼?”
  田壽長哼了哼,道:“姓鮑的,‘公平’兩字,你們沾不上邊!”
  衛浪雲大聲接口道:“對,因為你們根本便不知道,也從來沒有使用過“公平”這個字眼!”
  鮑子言陰惻惻的道:“衛浪雲,不要以為你們以這等卑陋的手段就能佔穩上風,離著那個地步差得遠呢!”
  笑笑,衛浪雲道:“不要安慰自己,鮑子言,那是一種‘掩耳盜鈴’的愚昧!”
  尖聲的,李蓉叫了起來:“姓衛的,有意思和我玩玩?”
  衛浪雲眯著眼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狐狸精,你歇著吧,會有人和你玩,會玩得叫你醉仙欲死!”
  李蓉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胚子,下三濫,你又當你是什麼寶?姑奶奶若真上路,你這渾貨包管免不了墊底!”
  衛浪雲平靜的道:“李蓉,我會叫你在上道前好好受一番 叫你知道生與死的界線雖是那麼細窄,跨過去卻是多麼不易!”
  李蓉潑辣的叫:“姑奶奶等著,怕的是你沒這個本事!”
  這時展履塵雙眉微皺,威嚴的道:“厲首座,你還在等待什麼?”
  田壽長同是暴喝:“圈上去給我狠殺!”
  厲寒洪聲回應,而他們的聲音甫自唇縫吐出,像一枚焦雷也似震響在空中時,他的高大身形已經猝然斜施,一溜冷電自他手裡暴射,炫目陰森的光華像極了一彎突現又冥的半月牙!
  首當其衝的是厲寒,他大吼一聲,十九掌合湧立退,在呼號的狂 掃湧裡,這一次,他閃電般又攻向了“四瞳叟”鮑子言!
  “無相刃”就是如此的了,看不見他的刀,看不清刀的形,更摸不透刃所指的部位,驀然現隱,倏忽來去,仿佛凝形於虛無,又歸幻於虛無,厲寒身為“勿回島”,五門之首,也是“勿回島”的第一員驍將,在“勿回島”,他乃島主展履塵麾下的一支鐵臂,展履塵對他依恃甚重,視為肱股,他非但武功精湛深厚,所學怪異奇詭,另成一家,他的智謀策略也是頂兒拔尖之選,這樣文才武略俱全的奇士,也只有展履塵才能駕馭,也只有真正的豪主才能擁有此等的高人;千里馬要遇伯樂,如此方能相得益彰。江湖上要成霸業,亦同樣需要人才輔佐才行!
  鮑子言雖然早已有備,但敵人來勢這麼疾速凌厲卻遠超過他的估計,接觸之下,鮑子言更覺冷芒耀眼銳風如削,他飛快的閃避,三十六拐連翩翩翻舞,卻俱似砸掃向空氣中一樣,輕悠悠的沒沾著對方一下!
  就在厲寒身形旋繞攻撲的瞬息,那黑面孔, 臉精悍猛辣之氣的“八斬手”襲勇傑突然凌空一個翻滾衝落,抖手之間,一柄鋒利無比的寬面大號板斧飛劈,“白鶴”官晴,同一時間,另一個“九旭門”下的好手 那是一個獅鼻虯髯的紅臉人物,就宛似一陣風般卷進了對方的圓陣邊緣,手中一只六尺長的金環鋼叉“嘩啷啷”的一陣閃揮掃攪,頓時已將十九名“六順樓”的伙計搠翻了五六個一 “二道金”的繆傳春首當其衝一下子便被挑上了半天高!
  這使長叉的人,乃是“九旭門”所屬的好手之一:“鬧海叉”馬有能!
  尖叱著,李蓉的“一指劍”犀利得如騰蛇般刺來截阻,然而一條兒臂粗細的生鐵巨棒當頭揮至,那運棒之人,嗨,活脫是個擎天柱似的巨靈之神 這位,是“九旭門”中的另一能手“混天棒”尉遲深!
  谷宣也是不好受,當厲寒轉出的眨眼裡, “勿回島”“長風門”首座“大盾王”曹步前業已笑聲雷動般來到,曹步前的兵器只有 面盾,但是,那卻是一面銀燦的鋼盾,盾中心凸出一支三角錐,盾沿四周更是形同齒尖般圍嵌著 圈銳角,曹步前矮胖如缸,行動起來卻疾如狂 卷盪,他的那面鋼盾在他手中團團飛旋,銀光輪閃,仿佛是一支呼轟滾動的冷焰巨球,谷宣這一接上手,立即知道不易相與,而曹步前更非單人獨上,陪著他 同動手的,另有他屬下四名強者一一“小白猿”塗宏、 “人鯊”岳江、 “生死無忌”秀淦、“浪裡龍”馮宇,合以“長風門”五名高手的全部力量,谷宣任是三頭六臂,也不由暗裡喊了天!
  這樣強弱懸殊的局面並不是到此為止,就在雙方激戰過一輪之後,“八斬手”襲勇傑的身側人影倏映,他同門的另一位伙計“攀雲鷹”上官保業已加入,才 朝面,那支“鐵鷹爪”便已兇猛異常的往官晴身上招呼過去!
  上官保這裡一行動,“怒蛟毒龍”樊翼升、卜興二人立時雙雙自左右硬往敵陣切入,二人出手狠辣,招式悍野,身形才落,僅存的五六名“六順樓”大漢便似砍瓜切菜般被斬翻出去,一片鮮血摻合著一片慘號,五六人體全打著轉子摔往了五六個不同的方向!
  怪叫一聲,“鬧海叉”馬有能吼道:“你兩個怎會跑來搶起我的生意來啦?”
  樊翼升的兩尺半“闊棄錘柄劍”閃過一抹冷光,他朝圈子另一邊努努嘴,低沉的道:“有你樂的,老馬,過癮的在那邊!”
  於是,三個人一齊躍撲,馬有能直取李蓉,樊翼升與卜興便包抄向鮑子言而去!
  火把靜靜的旋動閃跳,周遭的人們也毫無聲息,每一雙眼睛全部凝神注視著前面穿掠的身影,注視著那刃芒揮掣,那是影子跟影子在打轉,光華與光華在糾纏,當然,其中牽連著生死,包含著榮辱,也決斷於氣數的消長……
  金鐵的撞擊聲有時像密集的花炮串響,有時如空谷的回音悠忽,有時那麼快的一揚而沒,有時卻迸濺著火星震得人耳鼓發麻,人走和刃嘯帶起風聲,渾然的及尖利的飄旋過來又飄旋過去,眼珠子都跟綴得泛酸了……
  氣氛異常僵冷,而僵冷中晃若盪漾著死者的呼號,晃若聽得到隱冥的慘烈哀叫,這些情況尚未發生,但人人知道,終將發生的……
  透口氣,田壽長向身邊的舒滄道:“花子頭,看吧,今晚上‘六順樓’的朋友和‘三羊山’的伙計們全有得好受的,他們個個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舒滄咬牙道:“老漢要親手活剮了‘三羊山’那幾個鱉羔子!”
  田壽長笑吟吟的道:“包你如願,我替你找把快刀!”
  在舒滄左側的楊宗也低沉的開口道:“‘三羊山’的人實在狠毒,他們手下得好絕,但是,他們卻未曾想到報應竟來得這樣的快!”
  田壽長道:“這些野種以為吃定我們了,娘的,先前那種氣燄可真的叫衝上了天,這一下,看他們再怎麼個賣狂法!”
  回頭看了看,段凡道:“可惜古獨航古兄與包不同老弟不能親眼目睹這場雪恥之戰,否則,他們心目中的快意必然更勝於我們……”
  田壽長一笑道:“用不著看他們也一樣心裡痛快,娘的,這個情勢有如禿頭頂上釣虱子 明擺明顯著的,對方除非全會七十二變,要不,他們還能往哪裡跑去?”
  平靜如海的展履塵,這時緩緩啟口道:“快了。”
  衛浪雲點點頭,道:“鮑子言怕要首先不支。”
  微微一笑,展履塵道:“好眼力,孩子,‘四瞳叟’的鮑子言的功夫甚佳,但比起厲寒的渾厚沉穩來,他卻稍嫌急躁單薄了點,他能以與厲寒鏖鬥甚久,可是卻終不是厲寒對手,如今又加上了樊翼升和卜興兩人夾擊,鮑子言的精氣又已浮動,這等敵消我長的形態下,他勢必無法支撐下去……”
  衛浪雲低笑道:“好久未瞻仰大叔的武功了,有機會姪兒迫望見識見識。”
  展履塵慈祥的道:“雲兒,你那幾下子業已青出於藍了,絕不比為叔的遜色,稍缺的是一個‘穩’字,假以時日,再加鍛鍊,我敢斷言你的成就必在我們兩老人之上!”
  衛浪雲靦腆道:“大叔別誇我,我自知還差得遠。”
  展履塵正色道:“為叔視你,雲兒,如同已出已生,我對你督責唯恐不嚴,又怎會謬譽於你?是好就好,是壞就壞,我是絲毫也不會加以掩飾的,你如今所具之功力,確已登峰攀頂,少有敵手,但武術之道深瀚無已,仍須勤加磨礪,方能達于至善之境,當然,這個境界是不易達到的,就要看先天的稟賦及後天的努力了……”
  田壽長打岔道:“老鬼,現在不是教孩子談道理的時候,眼前還在熱鬥著,你哪來這等的閒情周致?招子放亮點掠陣才是正經!”
  展履塵笑道:“我早已練就古井不波之性,凝穩渾固之氣了,鬧市若深山,墟集中自似置身古剎,老二,這一點你火候就差。”
  怔了怔,田壽長道:“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可不愛聽你那些陳腔濫調!”
  搖搖頭,展履塵道:“你是年紀越大,越往倒活了。”
  眼珠子一翻,田壽長不服氣的道:“訓起我來啦?老鬼,你還是準備著等下怎麼向我解釋你貽誤軍機的紕漏吧,我非叫你好看不可!”
  笑了笑,展履塵道:“你會失望的。”
  田壽長悻然道:“那卻要你說得巧才行!”
  這時,注視鬥場的衛浪雲忽然低促的道:“大叔,二叔,看樣子就要分勝負一一”
  展履塵和田壽長二人聞言之下,顧不得再爭執,急忙將目光投向前面,只見“四瞳叟’鮑子言臉色泛青,氣喘吁吁,“鬼頭拐”揮舞掃掠業已左支右絀,顯出了遲滯艱辛之狀,但是,他的神情卻相反的越變越猙獰,越來越暴戾,更帶著幾分獸性的瘋狂與悍野 人在這種景況下有了這種表情,便只有一個解釋,準備孤注一擲豁出命去了。
  “無相刃”厲寒仍然是一慣的沉穩和冷漠,動作如電,刀隱刀現恍似流光掠影,倏指倏收,樊翼升同卜興的攻擊也逐漸的兇猛,但是,看得出他們兩人雖在有利的形勢下,卻依舊十分謹慎!
  風聲迴旋,人形暴映
  鮑子言手拄“鬼頭拐”,“霍”聲一轉彈飛,斜刺裡,一面朱紅閃亮的羅網猝而罩向了厲寒,幾乎不分先後,彈飛出去的鮑子言揮起九十九拐劈向了那一邊的襲勇傑和上官保!不錯,這又是“三羊山”獨擅的“交叉閃擊術” 撒網的人是“白鶴”官晴,他自有利於己的位置突然出手,橫裡攻擊鮑子言的對手,卻要把自己的對手讓給了鮑子言,二人動作疾速,默契極佳,且施展出人意表,十分怪異突兀,紅網才現,已罩到了厲寒頭頂!
  情況的變化有如電光石火
  樊翼升和卜興暴叱一聲,兩人左掌倏然忽擊,兩條人影便齊齊彈翻向後,厲寒非但不閃不避,反而一個飛躍衝進網中,就像是他一時慌亂沒有搞對方向,自己投進了羅網一樣!
  “花子幫”的三位首要睹狀之下,立時脫口驚呼,舒滄更急得傷腿一瘸,往前便衝!
  一抬臂,展履塵無言的攔住了舒滄。
  幾在同時,官晴雙目放光,大喝一聲,手中天羅網扯緊猛帶,他的“牛角刀”也暴刺網中的厲寒!
  緊緊包裹在“天羅網”內的厲寒,像是混身上下泛映著波動的紅光飛向了官晴這邊,當官晴的“牛角刀”猛向網中刺去的一剎,看上去被裹得像個肉粽似的厲寒竟突的出氣開聲:“叱!”
  這“叱”字如焦雷貫耳,厲寒的一只右手裡仿佛飛起一抹閃電,距離是如此接近,時間拿捏得這般準確,只見冷芒甫現,網眼立破 破裂的大小正好容得厲寒的右手伸出,雙方全是一個猛勁,當官晴在鬥然間憬悟失了算之際,業已不及彌補這個遺恨終生的錯誤了,他的“牛角刀”離著網中厲寒的身體尚有半尺,冷電飛流,“呱”聲悶響,“白鶴”官晴的一只捏網右手齊肘削脫,血肉濺灑,他狂嗥著橫摔出去,全身立時卷縮成一團!
  網裡的厲寒身體突然擴伸,手中似爆出一溜溜的冷風,於是,網裂如絮,紛紛飄散,他卓立地下就像原來便站在那裡一樣!
  猝擊襲勇傑與上官保的鮑子言亦未得手,他揮拐猛劈之際,襲勇傑並不退避,更且挺身以巨斧硬接,鏗鏘撞擊聲響成一片裡,襲勇傑虎口並裂,連連倒退,但鮑子言也被反震得在空中翻滾了六七個空心跟鬥,落地的一剎又與撲上來的上官保石火般互換了七招二十一式!
  這就夠了,當鮑子言一口氣應付過這一輪激鬥之後,目光掃處,也已發覺他們認為百無一失,可以奇襲卓絕有效的“交叉擊術”竟失敗,而失敗的代價卻是他第一號手下的一條臂肘 也等於是一條生命!
  倒地的官晴,已經被“青鯊門”的人馬迅速倒拖著出了場外!
  寒厲的大呼,鮑子言面孔扭曲:“放下阿晴,你們這些齷齪歹毒的畜生!”
  一面吼叫,他一面往官晴被拖走的方向衝來,於是,“青鯊門”首座“金鬍子”柴志貴掀金髯拔戟大笑道:“好狗操的,我早就等得心急手癢!”
  卻沒有俟著柴志貴“煞癢”,鮑子言才衝幾步,厲寒已經自空而降,人在空中,一抹寒光便閃向鮑子言頭頂!
  “鬼頭拐”暴揚橫掃,鮑子言狂叫道:“我和你們拼了!”
  厲寒側掠,反手一百一十刀!
  鮑子言揮拐攻守,神色狠厲如鬼,拐影縱橫中,他一個勁往前衝刺!
  右邊人影倏閃,襲勇傑人隨斧進,橫截鮑子言,鮑子言嘶烈的吼叫,回拐猛搗,而左邊,上官保的“鐵魔爪”扣腦落下!
  厲嘯著,鮑子言汗水揚灑,拐出急收,仰頂上官保,尚不待他夠著位置,厲寒鬼魅也似一閃而至。
  狂暴的嗥叫,鮑子言上仰的“鬼頭拐”拼命下壓,卻已稍遲,腰間血光立湧,已被厲寒的“無相刃”開了一道半尺長的血口子!
  “嗷 ”
  咬牙窒吼,鮑子言揮拐搗著掠身而過的厲寒,尚不及換招,襲勇傑的大板斧已削掉了他肩頭的一大片皮肉!
  神色淒厲的怪叫著,鮑子言瘋了一樣三十九拐合罩襲勇傑,襲勇傑半步不退,悍然以斧硬接;又是一陣金鐵交擊,又是震人耳膜生痛的激盪,兩個人齊往後退,鮑子言踉蹌的身形尚未站穩,厲寒飛閃向前,蹲身暴旋中,右手倒揮,這位“四瞳叟”的一條左腿便怪異的筆直拋出,血噴如雨,在這眨眼間,鮑子言的雙目四瞳立時便疊聚僵凝了!
  樊翼升、 卜興、上官保三人分自三個不同的方向又往鮑子言撲來,三個人的三樣兵器便毫不容情的往下劈落!
  冷冷的,厲寒的聲音傳了過來:“留活口,你們忘了?”
  三個合聚的殺手急忙又倒翻回去,地下,鮑子言咬牙欲碎,五官扭曲,渾身血汗狼藉裡他猶不認輸,抹了把血汗,他用力撐著拐身想站起來,一邊凸突的眼球,嘶啞悲烈的大叫:“下流無恥的‘勿回島’……不知江湖道義為何物的一群禽獸……我與你們拼到底……我讓你們分了屍也不認栽……我……我和你們拼……拼……”
  上官保大喝道:“鮑子言,你還不丟下傢伙乞降,真想遭到凌遲碎剮之苦?”
  痙攣著,鮑子言形色猙獰可怖:“‘三羊山”只有斷頭鬼,無活降人……”
  襲勇傑嗔目怒叱:“放你娘的屁,你賣狠找錯主兒了!”
  挺立如山的厲寒一揮手道:“拿下!”
  暴喝一聲,雙手血淋淋的襲勇傑第一個衝上去,大板斧微起猛斜,狠劈而出;鮑子言吊著一條斷腿,血糊淋漓中他搖搖晃晃的揮拐便截,但是,這時他不是襲勇傑的對手:“當啷”一聲震響,他的“鬼頭拐”脫掌飛拋,斜刺裡,卜興一閃而入,抬腿就踹了鮑子言一個大馬爬!
  伏在地下的鮑子言猶待掙扎,樊翼升搶步上前製住了他的穴道,六名“青鯊門”所屬一擁而上,橫扯著拖出;望著鮑子言被拖扯在地下的身體,襲勇傑恨恨的道:“若非有諭禁止,我真想大卸了這老小子!”
  卜興笑笑沒有說什麼,而厲寒又在下令:“勇傑,上官保隨我包圍谷宣,二位島使直取李蓉!”
  在“勿回島”“長風門”的五名好手圍攻下,谷宣早已是捉襟見肘,招架吃力了,尤其令他難對付的便是“長風門”首座“大盾王”曹步前,這位“大盾王”仿佛是不知道“死亡”為何事,一上手便是狠拼猛攻,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勢,那股子凶暴勁道,實在防不勝防,曹步前的武功是要比谷宣上差上一點,但差距並不大,兩人單打獨鬥,谷宣縱不致敗,要絲毫無損的戰勝曹步前已屬不易,何況眼前除了曹步前之外另加上他全門那四個好手?這猶不說,谷宣在現下這“四面楚歌”的重重包圍之下,在氣勢上也已先餒了勁,心裡頗受威脅,便有十成功力也發揮不了十成了,因此,於此等場面中,他還哪有個勝望?
  鮑子言、官晴血淋淋的落敗遭擒,谷宣全都看在眼裡,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心驚膽顫,惶恐失措,他更明白,鮑子言與官晴下場,亦正乃他的寫照,遲早,他也逃不了這一劫,叫人難受的是,這 劫的內涵卻多麼悲苦焦酸。
  一聽到厲寒招令襲勇傑、上官保前來圍攻自己的聲音,谷宣立覺全身泛冷,一顆心往下直沉,驚恐交集中,動作稍慢,“嗤”的一下,曹步前的網盾已在他肩頭上見了紅!
  挫步後退,谷宣雙掌飛揚,奮力逼開了緊跟上來的“小白猿”涂宏與“生死無忌”季淦,而襲勇傑和上官保也已夾擊而來!
  揮汗如雨中,谷宣一面拼命抗拮,一邊怪叫道:“餵,餵,你們多少講點規矩,講點道義行不行?哪有像這樣較鬥法的?居然以兩門合聚之七名好手,圍攻我一個人?傳揚出去你們也不好看吧?”
  倏進倏退, “大盾王”曹步前身旋如螺,他大笑道:“這是看得起你,大司衛!”
  襲勇傑斧起似能劈山,挾著雷霆之力猛攻:“我們是沿用貴“六順樓”的法子!”
  “生死無忌”季淦的“蛇頭鞭”與短匕首跟著交相揮擊,邊潮弄的道:“谷大司衛,假如你能投胎轉世,下輩子我與你單挑!”
  團團打轉,四面衝突的谷宣竭力抵擋,喘息籲籲:“你們……是安心不要……要臉了?”
  曹步前運盾如飛,揮舞凌厲:“和你,談得上要臉與不要臉麼?”
  堅立而緩慢的,厲寒走到近前,他平靜的道:“谷宣,“勿回島”“九旭門”首座‘無相刃’厲寒特來求教。”
  心裡叫了一聲媽,谷宣臉色大變:“什……什麼厲寒……你也……也要上?”
  “小白猿”涂宏一閃便是九招連出,他尖笑道:“落水之狗,誰人不打?”
  谷宣尚未及回答,那邊,一聲尖叫傳來,李蓉已不知被誰打了 個溜地滾,披頭散髮,形似瘋狂般正自地下躍起!
  目光不動,厲寒道:“用不著替那女人擔心,谷宣,她挺不了多久。”
  掌聲重疊,呼轟揮劈,谷宣吃力的道:“你們不能……不能這麼卑鄙……”
  森森的光芒一射而隱,谷宣慌忙閃躲,這一刀雖然未中他已經覺得肌膚泛涼,體驗到了厲寒功力的精湛凌猛!
  當谷宣這一股驚悸尚未平復下來,厲寒身形暴掠,十七個翻滾十七刀有如一刀卻分成十七個方向刺來,谷宣飛快旋閃,雙掌縱橫交擊截攔,一剎間,卻猛然感到胸前一陣火辣 曹步前的鋼盾揚翻,已經帶起了他胸膛上的好幾塊人肉!
  沉掌怒攻曹步前,谷宣方始吐勁,自己腰眼驟而一掠,冷電伸縮炫目,他才施出一半的掌勢立刻失去勁道準頭,同時,膝蓋部位也緊接著傳來劇痛 上官保的“鐵鷹爪”扯著他猛 絞,這位“六順樓”的“大衛司”大吼一聲往後倒退,膝蓋骨雖未裂,卻又被硬生生扯掉一塊肉!
  這一扯後的痛苦,真是痛徹心肺,谷宣只覺得左半身子一軟,整個人便朝側倒,他雙臂揮抖甫始勉力掙起,“生死無忌”季滏的“蛇頭鞭”已“嗖”的纏上他的雙腳,飛快橫帶,谷宣重心頓失,狗吃屎似的被拋出三步!
  滿眼的暈黑,翻湧的血氣,加上全身的劇痛,谷宣受到震蕩的腦袋尚未清醒過來,五件兵刃已按上他的身體,在感覺上竟是那般快法,等他神智才定,也已發覺自己被捆得難以動彈了。
  就在這時
  李蓉渾身血跡斑斑,頭髮披散,突的架開了馬有能的長叉,一個跟鬥自尉遲深的棒沿邊翻過,“一指劍”暴指樊翼升,同時撤身便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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