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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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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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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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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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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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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12, 05:53 PM   #159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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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西湖驚緣

  宋兩利潛落西湖水底。
  可惜他武功不濟,縱能忍得半刻鐘,仍得浮出水面換氣,情急生智,摘了蓮花桿子暫且充當吸管,藉著夜色掩護,勉強可撐一陣。
  他潛行半裡,以為安全,便靠往岸邊,偷偷登岸潛去。然溜不了三百丈,前頭竟然不少官兵晃動,直指這頭有黑影,七八人搜尋過來,他怔苦道:“完了,龐光必定找那馬師爺幫忙,布下天羅地網!”
  思緒方起,官兵喝道:“是穿道袍的,一定是他!”數人齊追過來。
  宋兩利苦笑不妙,拔腿再往湖邊逃奔,撲通二次落水。
  搜軍聞聲大喝:“人在這裡!”大軍圍來。
  宋兩利再也不敢登岸,只能邊潛邊尋目標,看看是否有渡船、畫舫可藏身,否則躲在水中撐不了多久。
  意念已定,四處瞧望,發現東南方渡口處船隻不少,便潛過去。
  那渡口漁船及採蓮小船居多,藏不了身。
  正找尋中,忽聞淡淡感傷笛音傳出,原是傳自一艘典雅晝舫,宋兩利心想那人能將笛音傳得如此遠,多少有武功,暫且避到那頭去便是。
  他尋了方向,潛至該畫舫。
  仔細瞧來,畫舫乃純原木所製,且雕有花鳥、龍鳳、戲魚圖,雖未盡豪華卻典雅,應是頗有地位者租來賞西湖之船隻。
  “或許有點來頭,別人不敢找碴吧?”
  宋兩利無處可躲,即潛靠船身,只露出腦袋以和呼吸,心想有人搜來再潛入船底不遲。
  有了倚靠,心情稍定下來,這才聽及船上原是一男一女,正為某事煩惱。
  只聽那男者說道:“師妹為何心緒低落?”
  女者嘆道:“原以為中原富裕如天堂,誰知此次前來,竟然發現路上不少人餓得沒飯吃,甚至死在路旁沒人埋,怎會如此?”
  兩人正是奉命前往中原之金童夜無群及玉女夜驚容。
  為尋綠龜法王下落,他倆照指示尋至西湖,正待明天前去拜訪神霄寶殿。趁著夜色夜無群租得畫舫想和玉女共賞佳景,誰知玉女卻為白天一對母女活活餓死慘事無法釋懷,心情甚是低落。
  夜無群安慰道:“那是命運,誰叫大宋王朝腐敗,加上天災人禍,受苦只有百姓,若給咱大金帝國掌管,便不會發生此事。”
  夜驚容嘆道:“卻不知官差在幹什麼,連派人掩埋都辦不到!”
  夜無群道:“師妹毋需再為此事難過,可想日後碰上機會多得是,若天天難過,日子該如何過呢?”
  夜驚容悵笑一聲,道:“我慢慢調適;沒想到活著竟是如此殘酷。”無法釋懷,只有寄予玉笛,感傷樂音再起。
  夜無群想沖淡她悵情,亦吹起簫音,先是配合感傷,而後漸漸轉折為抒情,希望藉此改變,讓她愉快。
  宋兩利直覺兩人吹得甚佳,一時倒也凝聽入神。
  畫舫則漫處漂浮,豈知漂往荷蓮處,或其地底藏了枯柳枝幹,這一拖帶,竟劃破宋兩利左褲管,並刺疼腿肉,宋兩利哎聲驚叫,呀聲未出,頓覺不妙,趕忙掩口欲潛水中。
  然金童玉女拜師極樂聖王多年,武功自是了得,方才被宋兩利黏船已是意外,此時乍聞叫聲,豈有未覺之理。兩人雙雙冷喝是誰,掠往船頭。
  宋兩利雖潛得快,仍見得那金黃道袍淡映水面。
  夜無群冷喝:“想逃麼?”突然抓來船上纜繩,猛往水中打去,宛若長鞭,硬是卷住宋兩利腰際,捆豬似地猛拖上船。
  嘩啦啦,濺得船上水花四射。夜驚容一掌撥去。
  宋兩利跌得四腳朝天,驚惶急道:“不要殺我,我只是路過而已!”
  夜驚容見得對方滑稽,驚懼之甘草小人物動作,倒也淡笑起來,道:“這是湖,又非路,你怎路過?”
  宋兩利急道:“我是被追殺,所以才溜到湖中,是走水路,才有路過你們的船,一切是誤會。”
  夜驚容瞧瞧師兄,夜無群瞧往岸邊,果然火把晃動,應是追捕某人,當下頷首:
  “看來他所言不假。”
  夜驚容道:“那……讓他走吧?”
  夜無群尚未回話,宋兩利急忙解著紅繩,直道多謝多謝,就要開溜。
  夜驚容瞧他小癟三逃命之甘草模樣,呵呵笑聲不斷。
  夜無群本懶得理人,然忽見神霄寶殿燈火大作,人影幢幢,心神一凜,暗道:“莫非他是神霄派罪人?”自己原為此而來,若能藉這小子獻功,或許有助於調查,登時鷹眼凝來:“你是神霄派叛徒?”
  宋兩利未瞧他,只顧解繩子,道:“我怎會是叛徒?是他們背叛我。”
  “是……”宋兩利忽覺對方心緒轉變,已生警惕:“呃不是,我走了,下次再說……”
  繩索已解,就要落水。
  夜無群冷道:“別走!”攬索再抖,如靈蛇似地又將他纏住:“說清楚再走。”
  宋兩利苦笑道:“這話要我說清楚嗎?我就是神霄小神童,他們想殺我滅口,求求你別為難我這個武功亂七八糟的人行不行?”
  夜無群問出結果,滿意一笑。
  夜驚容卻有所覺:“你是小神童?那神霄帝君林靈素跟你是何關係?”
  宋兩利道:“我師父啊!”
  此語一出,夜氏兄妹同自一愣。
  宋兩利頓覺突兀,急道:“你們也是龐光手下,要來殺我的?”哪敢停留,情急中突來神力,竟然掙脫纜繩,就要往水中跳去。
  夜驚容靠得較近,忽見此舉,急喚別走!眼看來不及,猛地掠身追前,一手探扣其肩臂,拖了回來。
  宋兩利拚命掙扎:“放開我啊!”反手即推,哪知雙方過近,夜驚容又知對方武功太差,未做防範,被其一推,竟然直中酥胸,她哎呀躲閃已是不及,嚇得面紅耳赤,趕忙放人逃去。
  宋兩利只覺碰上軟東西,然他只想逃命,哪想得這些,眼看一推成功,又要逃難。
  豈知夜無群怎可讓非禮疼愛師妹的人開溜,冷喝一聲,斜切過來,一掌打得宋兩利落地滾跌,狼狽不堪。
  他冷道:“我要剁了你雙手!”金簫凝勁就要落下。
  夜驚容急忙攔來:“師兄不可,他是無心的。”
  夜無群瞧其表情,實無法拒絕,終收招,冷道:“縱使無心,但如此無賴行徑,總要不得!”
  夜驚容道:“算啦,還跟他計較!”不等師兄回話,步向跌地喊疼之宋兩利,靈眼一眨,笑道:“我們不是龐家班一夥,我們是想找你師父而來,你別急得那樣子,像個小癟三。”
  宋兩利這才噓喘大氣:“早說嘛!我本就是小癟三……”忽見這女子漂亮驚人,一時覺得卑微,趕忙往頭上摸去,幸好符巾還在,遮去胎記,信心較強些,道:“我只是修行人,哪顧得了江湖亂七八糟,你們要找我師父問些靈異事,還能管用,若要扯上江湖事,恐怕行不通。”還是將頭上符巾擺得正正中中,以免洩底。
  夜驚容笑道:“就是問靈異事,你快進來坐坐,換上乾衣如何?”竟然伸手拉向宋兩利,直奔雅閣。
  夜無群較為謹慎,亦帶點醋意道:“師妹,不妥吧?”
  夜驚容笑道:“師兄多慮了,瞧他這樣還能玩什麼把戲?咱先把事情弄懂不就得了。”
  夜無群感覺受到尊重,便點頭:“好吧,問他幾句,至於是否要得罪龐家堡,自有權商必要。”
  夜驚容道:“我會處理。”
  宋兩利道:“不會拖累你們,我只藏一陣即可。”
  夜無群未再回話,跟著兩人進入雅閣。
  裡頭清燈明亮,佈置典雅,由於是租來的,擺飾大眾化,並無個人特別風格,倒是桌前擺了美酒,宋兩利浸得一夜湖水,頗為冷身,不自覺便抓起酒瓶灌飲入口。
  夜驚容想笑,這人倒像混混,怎會是修道人?
  夜無群暗道粗俗,那瓶酒他是不會再碰,也不必碰,因為宋兩利已灌個精光,還討得出口:“還有沒有?……”
  夜無群冷道:“安分點!”
  夜驚容呵呵笑起:“你不但是個混混,還是個酒鬼!”仍在左牆櫃取來一瓶讓他喝去。
  宋兩利苦笑道:“哪是酒鬼,只是窮人都喝烈差的酒,比較便宜,你這酒純得多,喝來像喝果汁,可要多點才能驅寒。”
  夜驚容瞧他雖是混混之流,卻也眉清目秀,尤其那股率真、坦誠行徑,總讓人覺得親切而毫無距離,竟也像欣賞鄰家熟識打混小孩般,幻想著他下一步可能做出啥樣趣事而呵呵笑起。
  宋兩利瞧她笑得曖昧,心想莫非自己身上出了窘像,趕忙檢查額頭符巾及袍褲!莫要前穿後洞才好,可是除了左腿裂縫,一切無恙啊!不禁反瞄回來:“你是不是要請我師父幫你治療阿達症狀。”
  夜驚容一愣:“我阿達?”
  宋兩利道:“否則怎笑個不停?我又沒穿幫破洞!”
  夜驚容呃地又想笑,但極力忍下。
  夜無群冷道:“不必亂說話,她是看在你孤苦落難下幫助你,老說那些,俗不可耐。”
  宋兩利這才想起現實,輕經一嘆,“說得也是,我還以為混熟了呢!”興致已失,兀自喝起悶酒。
  夜驚容不忍,道:“我笑你,是因為你混得很好,連龐家班都出動大軍要捉你,到底為了何事?”
  宋兩利道:“他們污了我的薪水,怕我告密師父,所以要殺我滅口。”
  夜無群不解:“憑龐家班財力還會為了你區區薪水而殺人滅口?”
  宋兩利道:“他可連我師父的也吞了呢,別小看我,我一天可賺數百兩,他們當然眼紅。”
  夜驚容道:“這麼多?生意一定很好了?”
  宋兩利道:“從早忙到晚,從無間斷,不過現在……”瞧向龐家堡,感傷一嘆:
  “一切都完了……”
  辛苦拚下江山,眼看就要失去,感觸良多。
  夜驚容道:“你師父不在,所以他們想私吞財富?”
  夜無群道:“林靈素人在哪裡?”
  宋兩利道:“在京城,受寵恩詔,他便去了,早知如此,我也跟去,免得落此局面。”
  還好感慨中盜得不少元寶回來,否則實是全軍覆沒。
  “原來在京城……”夜驚容轉眼瞧師兄,兩人默契決定此處尋不著,自該往京城一趟。
  宋兩利道:“你們好象找得甚勤?怎的?若有收妖收煞之事,我可以代勞。”
  夜無群出自聖王門下,對此玄術自有研究,他實不慣這小子如此囂張,冷道:“憑你也想替我們收妖?”
  宋兩利被轟,立即閉嘴,免遭不必要麻煩。
  夜驚容見狀想笑,但忍了下來,道:“我想找你師父打探綠龜法王下落,他也叫烈火法王,若你知道,能否告知一二?”
  宋兩利聞言暗愣,這烈火法王秘密幾乎知之甚少,對方怎會得知,且目標直指自家師父。他雖一向秉持佛道修法,誠信不說謊,然歷經一趟江湖,倒也學會必要之自保,便道:“我不知什麼綠龜烈火法王,你們應該去問我師父,或許會有結果。”
  夜無群想證實此話真假,似也運起攝心之類功夫,宋兩利稍有所覺,已做抵抗,或許夜無群道行不夠亦或宋兩利天生通靈,夜無群始終感應不出異樣,只好作罷。
  夜驚容道:“看來得找林先生本人了。”轉問師兄想徵得意見。
  夜無群道:“自該如此;師妹快把他趕走,以免龐家班搜來,惹得麻煩。”
  夜驚容一時不忍,夜黑湖冷,何況敵軍未至,趕他下水有失厚道。“讓他待到天亮,屆時再叫他自個離去便是。”仍想徵得師兄同意。
  夜無群從未拒絕師妹要求,當下頷首:“隨你,但別讓他再沾得你一身麻煩。”
  夜驚容突地想及方才被沾身一事,胸脯仍留下那手印之濕膩感,不自覺已臉面窘熱,直道不會不會,藉故捧笛於胸,遮去可能滲濕形之窘境。
  宋兩利倒未注意,在聞及可留一夜,心神霎時舒坦開來,拱手道謝不斷,諂笑道:
  “我躲在船尾便可,一到天亮就會自動離去,絕不會給姑娘添麻煩。”
  此時酒精已發作,他冷意已失,便往船尾行去,準備窩上一夜再說。
  夜無群暗道:“總算識相!”拿起布巾拭向濕水處。
  夜驚容怕他凍著,道:“把衣服換下來,我送你一件幹的如何?”
  宋兩利道:“好啊……”忽又覺得不妥,“可是待會要是落水,豈非又濕了………
  頂傷腦筋。夜驚容笑道:“送你上岸便是。”
  宋兩利瞧及岸上追兵火把閃動,苦笑不斷:“那麼多人,這一上去豈非自投羅網。”
  夜驚容一想也對,英眉跳動幾下,有了救人救到底意念。
  夜無群見狀道:“師妹……”有意阻止。
  夜驚容道:“見死不救我辦不到,我們幫他度過這次難關便是。”
  夜無群終於嘆笑:“結果總是一樣,師妹你太善良了。”
  他素知師妹亦是硬脾氣,再爭下去必傷感情,乾脆答應幫她,做個順水人情。倒是便宜了宋兩利。
  夜驚容霎時喜笑:“多謝師兄!”轉向宋兩利,笑道:“你放心吧,我幫你脫困就是。”
  宋兩利茫然道:“不妥吧,龐家班勢力遍江南,尤其杭州城,要是得罪了,恐怕不好混。”
  夜驚容笑道:“我們也不好惹!”
  宋兩利終感激拜禮:“好吧,你們要幫忙,這個恩情我記著便是,有機會再回報。”
  說完乾脆下跪,磕三響頭。
  夜無群暗斥:“男人膝下有黃金,說跪便跪!”自覺對方沒格調,果真是混混之流。
  夜驚容卻緊張道:“你怎可如此,快起來!”趕忙前去扶人。直覺除了父母,實不必如此磕頭,對方太仁厚了吧。
  宋兩利當然出自真心,磕完頭後,顯得無比希望,又被美人扶起,一道體香迎來,直燻得他心神浮動,口中說著多謝多謝,目光卻被夜鶿容絕世容顏吸引,不自覺贊聲道:
  “姑娘好漂亮,就像是閉月羞花……呃,目迷五色!”
  他唸書不多,一時找不著貼切形容,冒了此句。
  夜驚容卻被‘目迷五色’所觸動心靈,尤其宋兩利貪婪又真誠眼神根本錯不了,那是她第一次受此撥動。縱使言詞眼神有所婪侵,然卻毫無邪念,那本意真誠讚美才是最能感動心靈深處。
  她竟也失態笑罵一句:“胡扯!”臉面飛紅起來。
  宋兩利笑道:“當真假不了,我見過張美人、龐小珍都很美,但你最美的了。”
  宋兩利尚待回話,夜無群已受不了兩人打情罵俏,冷道:“師妹是很美,可是你是修行小道士,怎邪念不斷!”
  宋兩利一愣,暗道大概壞了這對情人氣氛,乾笑道:“抱歉抱歉,在下可沒搶你女友打算,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大小姐請回吧,免得誤會!”
  夜驚容一愣:“他是我師兄,我不是他情人!”竟然反應有些激動。
  夜無群原暗喜對方把自己和師妹配成對,然師妹反應使他甚覺意外,突地嗔斥:
  “憑你也想跟我搶!”當真舉掌欲劈。
  宋兩利趕忙躲向夜驚容後頭,苦笑道:“在下不敢,一切都是誤會,大小姐你快勸勸他。”
  夜驚容道:“師兄你想到哪去,我至少比他大好幾歲,把他當小弟還差不多,別再為難他。”
  夜無群頓覺失態,道:“就是因為他小,才要教訓他口無遮攔,要是到處亂說,豈非壞了師妹名聲!”
  此話一出,終掩去先前失態。
  夜驚容道:“我來說他便可。”夜無群收手。
  夜驚容轉向宋兩利:“下次不能亂說了。”
  宋兩利乾笑道:“怎敢,我會特別留意的!”
  一場莫名爭風較勁方告落幕。
  夜驚容這才叫師兄拿出一件衣衫讓他換穿。夜無群原是不願衣衫受瀆,但又不忍拂逆師妹,只好拿得一件出來。宋兩利捨不得地脫下道袍,露出一身結實肌肉及數道傷痕,瞧得夜驚容暗自動容,如此年紀已受得傷痕累累,想來命運坎坷,虧他還能若無其事,自得其樂。
  見其穿妥衣衫,竟然有些緊身,夜無群胸脯顯然不及他挺厚,顯得不夠英挺。然夜無群自覺均勻最美,反倒覺得那件衣衫受到虐待。夜驚容則覺衣衫一換,宋兩利判若兩人,倒似雄渾塞外英雄,一點都不年少,看來和自己二十三歲差不多。
  宋兩利還是道謝連連,然後擰著道袍,想讓它快幹,畢竟失了神霄寶殿,日後還得靠它討生活。
  夜驚容正想拿出軟被讓他寢蓋,豈如夜無群突地抽出金簫,喝道:“誰在鬼鬼祟祟,還不快出來!”掠向船頭,數掌打得水花彈跳甚高。
  夜驚容、宋兩利頓覺危險,一個攔前,一個縮在後頭,夜驚容問道:“師兄,有敵人?”
  夜無群冷道:“走了,他們可能已發現,若要救他,現在得靠岸,免得越圍越多人。”
  夜驚容頷首:“就這樣吧!”
  當下師兄妹啟舵調頭,直往東南岸邊駛去。
  那幾掌擊水聲果然引得群眾注意,岸邊一時指指點點,盡往東南方圍過來。
  另有數船飛追後頭。
  宋兩利臉色大變,急道:“完了,躲不到半時辰,立即見光,大小姐,我看我還是跳水開溜為妙。”
  夜驚容道:“不必,你武功差,逃不了多遠必會被逮,還是我替你開路便是,你安心等著,沒啥問題。”
  宋兩利直道謝,卻一點也不安心,畢竟他搞不懂兩兄妹深淺,然已答應要讓對方救人,響頭又磕了,豈好意思逃去,便一併冒險去了,若罩不住,自己出面頂罪便是。
  畫舫終靠近岸邊不及百丈。
  一群人馬擠攔過來。
  領頭者正是龐府總管段秀山,他已發現畫舫上的宋兩利,冷笑道:“任你躲在哪,仍是死路一條!”
  宋兩利喝得桂花佳釀醇酒後勁甚強,此時已發作,醉意中感應較為強烈,已感受段秀山果真欲置自己死地,緊張說道:“大小姐,他就是要殺我的人。”
  夜驚容含笑而立,道:“我來收拾。”
  段秀山瞄向夜氏兄妹,冷笑道:“我乃杭州王龐家軍,勸你們莫蹚這混水,免得有所失閃,賠了小命!”
  夜無群淡聲道:“是他自行上船,我們只是將他送上岸而已。”
  段秀山道:“如此甚好!爽快!”瞧向宋兩利,冷笑道:“上來吧!只要認錯,還有活命機會。”
  畫舫已不及三十丈,眼看就要登岸,宋兩利又聞夜無群所言,心頭跳動不安,想著莫要給他賣了,已相準湖面,準備跳水逃去。
  段秀山見狀喝向後頭追船:“小心那小子想跳水開溜。”
  追船突然響起龐光宏亮聲音:“跳吧,遊到我這來,最方便不過!”
  宋兩利轉身瞧去,肥胖如豬傢伙竟然逼得甚近,嚇得他六神無主,急往夜驚容瞧去,直道怎麼辦怎麼辦?雙麵包抄,去路已絕。
  夜驚容仍笑意不斷:“上岸便是!”
  眼看畫舫已逼近不及二十丈。
  夜驚容突地喝道:“師兄上!”抓著宋兩利掠飛而去。夜無群護在左側,三人若箭直衝上岸。
  段秀山怎將對方放在眼裡,冷喝攔下!自個一馬當先掠撲攔截。後頭數大高手齊撲封擋。
  雙方一觸即打。
  段秀山猛打算盤子,想將三人擊落。
  那黑子顆顆如箭,發出咻咻快飆聲,十數顆形成箭網,強勁霸道無比。
  夜驚容、夜無群兩人共同旋出金簫、玉笛,一道勁風輕易擊落算盤子。
  接觸快速不及兩尺之近,宋兩利簡直親眼瞧及暗器欲擊中自己頭身,縱被簫笛擊落,他仍嚇出冷汗,忽又見及段秀山算盤殺近不及半丈,嚇得他大叫:“讓開,給我跳落水中當落水狗!”
  此話似他情急而喊,相對地其滿腦子盡是強勁如此想法,那具有通靈攝腦之能竟然產生腦波而攝住段秀山腦門思緒,他若得命令般應是,竟然莫名施展千斤墜,跳水自殺般撞下,砰得水花四濺。
  現場諸人一片愕愣。
  宋兩利沒想到一吼成真。
  龐家軍根本未料到總管會自動跳水自殺。夜氏兄妹詫愣對手怎突然不見?
  幸兩人醒得快,趁此機會衝向數大高手,一掌擊退,三人得以安全落地,選得方向,往東南方掠奔而去。
  船上龐光見狀怒喝:“以火牆擋人!”尚差數十丈無法登岸,急得直跳腳。
  龐家軍聽得命令,不敢近身打鬥,照著指示,遠遠拋砸火把過來,一有機會,飛鏢、石子全派上用場。
  任夜氏兄妹武功高強,在不肯讓衣衫被燒灼之下,只有閃閃逃逃以避火把、暗器,逃逸動作已緩。
  宋兩利則不斷想著方才自己一吼,段秀山怎會如此聽話?
  莫非感應功力大有進步?
  他試著喝向幾名玩火者將火把拋向自家人,結果無效。
  試得幾次方想及既是“試”可能不夠全心全意,效果自是不佳,於是決定認真只對付某一人,卻發現四周傳來無數腦波,搗得他六神無主,怔心直道不好搞。遂對著眼前一人強吼道:“就是你,給我砸!”那人突地中邪似猛砸,目標卻是向宋兩利,只是用力過猛,砸向宋背後追兵,引來一陣騷動。
  宋兩利乾笑,敢情忘了要對方砸向誰,差點遭殃。然能證實自己腦波能影響對方,自也樂事一件。
  他尚待再試幾人,忽覺龐光訕笑狂傳過來,肥胖身軀已從天下撲:“何人門下敢跟我龐某作對!”
  一掌劈來,竟然發現如此漂亮姑娘,心神一愣,勁氣已窒。
  夜驚容冷喝,玉笛掃成氣刀斬向對方。
  龐光縱有須彌真氣護體,在失神下竟然擋之不及,被氣刀打得肚凹身搖,連退數步,臉面詫愣通紅不已。
  夜無群道:“師妹先走,我來處理!”
  夜驚容道聲小心,抓著宋兩利飛掠人群,逃掠而去。
  龐光見狀大怒:“一個也別走脫!”強勢撲來,須彌真勁怒展。
  飛沙走石,勁氣暴旋如狂龍。
  十丈之內,烈風割人。
  夜無群冷哼,身形掠起直射旋風。
  宛若強箭猛衝刺去。
  金簫直若利錐搗入氣流,只見得氣流全被吸入金簫般,而從另七小洞孔分射排出,發出強勁白氣及嗚嗚急鳴聲,霎是驚險好看。
  須彌真氣霎時洩光。
  龐光大駭:“七龍吞天秘法?”
  真氣被吸,他想退逃,然已不及,金簫吸足真勁,猝從簫孔射出七道真勁直搗龐光全身要害,叭地一響,龐光悶呃,倒跌三數尺,氣喘如牛,身形已軟。
  夜無群冷笑:“看清楚我是誰,再掂掂自己斤兩不遲,我們和那小子並無干系,只是不忍見你以大欺小而已!”
  金簫一縮至背後不見,負手而立,身形卻若被吸著般直吸著往後飛退而去。
  眾人見老大都已掛掉,哪敢貿然出手,驚慌躲閃兩旁。
  夜無群退得瀟灑威風,正是他最愛情景。
  龐光臉面一陣青白。
  此人武功顯然在己之上,尤其那‘七龍吞天秘法’已失傳多年,怎生這小子竟然會用,自己敗陣已是應該,然而在如此多人面前丟臉,他怎掛得住,猛地厲吼:“還不快追!”
  自己一馬當先追去,卻故作方向有失,追追尋尋不斷,卻越追越遠,以掩飾自己並非心生退意,而是追人不著。
  眼看對方已失蹤,他喝向手下:“飯桶,還不給我搜遍全城挖人出來!”
  群眾一陣散亂而去,其實只是作樣,哪認真得了。
  龐光吼了幾句已撤退神霄寶殿,畢竟對方已表示和宋兩利沒關係,一切等天亮再說。
  至於總管段秀山則仍滿腦子疑惑,怎在險急時刻,搞得失神失意,自動直往水中跳去?當時腦袋實生起宋兩利命令自己念頭,但自己又非白痴,怎會聽他的?
  莫非自己當真中邪未解?
  段秀山越想越可怖,尤其玄奧靈界實非人力所能對抗,又在此夜黑風高晚上,直覺背後跟了一大堆不乾淨東西,已自全身發毛,哪還顧得追敵,已溜回寶殿,猛拜神明,以祈解脫惡靈控制。
  他開始後悔得罪宋兩利這小妖物,更怕報復上身。
  夜驚容帶著宋兩利並未躲入城區,而是掠往城郊附近山區。
  她想救至此處較能躲開龐家軍勢力圍捕,宋兩利始能安全許多。
  方掠至山區古亭下,夜驚容始將宋兩利放開,笑道:“你安全了!”拭著香汗,風情萬種。
  宋兩利連連拜謝,就要下跪。
  夜驚容急忙托住他,笑道:“又來了,舉手之勞,哪容得你一跪再跪!”
  夜驚容一愣:“你活了十七八歲,交不到幾個友人?”
  宋兩利頓覺失態,趕忙拎神回來,道:“開封相國寺有幾個師兄弟,後來我被趕出門便沒了。”乾笑道:“其實也非沒有,廟觀神明都是我友人。”
  夜驚容輕嘆:“你倒是活得孤苦伶仃。”
  她正想說當他姊姊,忽又想及身分有所負擔,改口道:“你就把我當友人,但就是不能亂跪了。”
  宋兩利笑道:“你是恩人,當然也是友人了,否則我是懶得理的!”
  夜驚容道:“這麼有個性?”
  宋兩利道:“非也非也,是不敢理,因為我會給你帶來麻煩。”想及頭上鱉形胎記,要是和她走在一起,對方不被笑死才怪,一時有了掙扎。
  夜驚容道:“怎會麻煩,看你只是衣衫差些,換過之後,可帥得很!”
  宋兩利仍無勇氣說出,嘆聲道:“日後你自會明白。”說話間,已見得夜無群身形掠來,為免引起誤會,立即退出亭外,道:“姑娘再見啦,你師兄來了,你得跟他回去,他不怎麼喜歡我,所以我還是避開的好。不過,還是請轉達救命之恩。”
  說完再施重禮,溜向小徑不見。
  夜驚容頓有所失,急道:“不必如此……”不久人已走溜,後頭師兄又逼近,她只好放棄找人,喃喃祝福道:“希望你一切順利。”落寞感傷輕嘆。
  夜無群果然先後腳之差已掠來,發現宋兩利不見,帶喜道:“他呢?”四日找尋不斷。
  夜驚容道:“走了,他怕你教訓他,先溜了,不過他仍謝你救他一命。師兄你會教訓他?”
  夜無群笑道:“怎會?只是嚇嚇他,畢竟他出身低微,偶有粗俗動作,若突然惹得場面尷尬,如何是好,所以我還是先嚇嚇他,讓他有所警惕,免得犯錯不斷。”
  夜驚容聞言欣笑:“說得也是,看他是錯怪你了,呵呵,他倒癟得可愛。”
  夜無群道:“也許他武功不濟,不過對於靈界之能恐怕甚是高強,我們走眼了。”
  夜驚容怔道:“怎麼說?”
  夜無群道:“我們多少練過靈術,竟然感應不出他思緒,至少感覺都很模糊,他不是高手便是白痴。”
  夜驚容道:“我看他是白痴,憨憨傻傻的,我不相信那是裝出來的。”
  夜無群道:“我原是如此認為,然當時我們對上龐家幫總管時,他竟然一叫,段秀山便自動落水,我一直猜不透是何原因,後來想及他的攝心術恐怕十分厲害。”
  夜驚容不禁心靈怦顫,若真如此,自己所想豈不被他所知?道:“不會吧,我覺得他裝不了如此逼真,更何況他若行,何必被人追殺得如此慘?”
  夜無群道:“這正是我百思不解之處;後來我想出一解,那便是他功夫時好時壞,也就是未學全,故才有此症狀。”
  夜驚容稍安,道:“有此可能,看得出來他多少通靈,只是半桶水,所以才裝道士玩些收煞工作。”
  夜無群道:“我是說他既然時好時壞,那他師父可能壞不了,也就是說林靈素是真的高手,說不定就是綠龜法王所扮。”
  夜驚容恍然:“那咱該如何處理?”
  夜無群道:“或許應該直奔京城打探此事。”
  夜驚容頷首:“好啊!”
  想及宋兩利亦可能逃回師父身邊,又可碰面,竟然生起喜悅神情。
  夜無群只要見及師妹高興,他便快活。
  當下相互約定目標,兩人含笑而去。
  臨別,夜驚容環視深山,想瞧得宋兩利某種跡象,但那只是希冀罷了。
  青山一切如故。
  夜驚容若有所失,但想及日後仍能相遇,愉悅已生,欣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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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心觀天下

  宋兩利躲在山區數天后,終於偷偷再潛往西湖。
  他想看看情勢,然後撈起些許元寶,準備另起爐灶用。
  然而他方潛往西湖附近,竟然發現茶樓酒肆前已貼著自己畫像。
  對方並未勾結官府發出通緝令,而是掛出尋人懸賞百兩銀。如此一來並不會得罪林靈素,又對宋兩利有通緝效果,只要他敢現身,立即逮人捕殺,效用一樣。
  宋兩利暗自叫苦,對方倒末畫出額頭胎記,但綁著符帶標記更是明顯,看來杭州城是混不了了,更何況靠近西湖畔之神霄寶殿,全天候之守衛巡邏,根本阻斷潛近之可能,宋兩利只好放棄撈金任務。
  時下已一無所有。
  宋兩利只好考慮是否回汴京城找師父,當然回到那頭可能碰上妙佛禪師或悟寶惡師兄,但若不找回師父,又怎治得了龐光這群壞蛋?
  思索一陣,他仍決定回京一趟,畢竟小心暗行將不易被發覺。反正師父已抵京城,縱使被查出沒有出家度牒,師父也能擺平吧。
  他忽而決定為了度牒,任何犧牲都是值得。
  於是找了目標,已返往京城。
  然其身上已無分文,行來甚是艱辛,只好邊化緣邊趕路,直到脫離龐光地盤,才敢大方穿上道袍,恢復道士身分,兼著收邪除煞,賺點零頭。
  行約七日已抵南京應天府。
  再過一兩日即可抵達汴京城。
  近鄉情怯,宋兩利竟也躊躇起來。
  他得想辦法找廟寺探探有關相國寺狀況,再決定是否可順利回京。
  轉轉瞧瞧,終於選定郊外山區一間道觀行去,畢竟應天府也是朝廷重鎮,擺有不少官爺,自個莫要被碰上而惹了麻煩,故仍覺郊區較保險。
  山區寧靜,蟲鳴鳥叫直若世外桃源。然靠近道觀處,卻傳來女人吆喝不斷。
  宋兩利皺眉:“難道找了尼姑庵?”可是瞧其道觀上寫著“心觀天下”應是道觀沒錯。
  仔細一聽,竟然傳出熟悉聲音:“一二三四五,零在哪裡?嘿嘿,無人知道了吧!”
  宋兩利一愣:“橫豎道尼?”呵呵笑起:“她當真改行當道姑?還跑到此處開山立派?”
  他且想瞧瞧對方在耍何名堂,於是找向牆頭爬上去,往裡頭瞧去。
  只見得廟觀前,台階上立得橫豎道尼一人,正如西席般向廣場一二十名男女百姓在傳道法。
  百姓聽得津津有味,笑聲不斷,卻不知是受及開示,亦或湊得熱鬧而來。
  那橫豎道尼,說唱俱佳,道:“修行一定要理光頭,受戒疤,亦或閉關清修麼?修行一定要穿得一身袈裟、道袍麼?修行一定要正經八百,吃素、離親棄子麼?那些全是莫名執著,害得大家以為修行多痛苦,在此向各位宣布,修行就是修心,萬教唯修善法,只要你們有善念就是佛,就是菩薩!母親是兒女的菩薩,助人一飯,你就是他的菩薩,只要能助天下性靈、生命,你們就是佛陀,就是菩薩!知道嗎?”
  有人說道:“我給狗兒飯吃,我就是狗菩薩?”
  眾人一陣大笑。
  橫豎道尼笑道:“沒錯,沒有你,它將受苦受難,甚至喪命,當狗菩薩有何不好,別忘了佛說三世有因果,那是它上輩子欠的因,這輩子還的果,所以說你們多結善因,自能立地成佛!當狗菩薩,豬菩薩都好,就是不要當劊子手,種了惡因,必自食惡果!”
  那人受教道:“原來學佛這麼簡單?”
  橫豎道尼道:“對!學佛就是這樣簡單,那亂七八糟複雜是一些狗屁傢伙故弄玄虛結果!”想想不妥又補充一句:“當然也有清修成佛者,但大都假佛學居多,根本混亂了修佛真諦。”
  一女子問道:“這麼說只要行善就是佛了,其它都已不重要?”
  橫豎道尼斬金截鐵道,“不錯!請記住,萬教惟修善法,其它都只是裝模作樣!看我,尼姑也好,道姑也好,活得自在最好!我愛舞便舞!愛唱便唱!誰說我們不能吃檳榔?我吃給你們看!”
  她猛扭身子活動活動,看似跳舞,又自解嘲太胖,在做體操,忽地拿出檳榔,卡滋卡滋咬著,瞧得眾人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相信而驚笑著。
  宋兩利自也怪笑不止,世上出得她,鐵定不寂寞。聽其教義倒是有理,但其作法實是太突兀 修道人吃檳榔還跳舞?恐怕太炫了吧!
  橫豎道尼喝道:“道行深淺便在此,諸位把檳榔看成葡萄不就得了?呵呵,相非相,人非人,霧非霧,懂嗎?我看有人滿頭霧水,那諸位便從戒開始,免得人家說你們是邪魔歪道之徒!”
  有一短胡中年人說道:“不知師父為何佛道雙修?”
  橫豎道尼道:“我覺得道法較合乎人性,例如可以吃葷,也可以結婚,佛教便不行,所以我融合它,希望傳得‘人人可學佛’之法,亦即‘心教’,正大光明,公正無私,依願而行,依法而全,簡簡單單,每個人都學得來,且自由自在,管他是佛還是道,修心便好!”
  群眾聽得一陣鼓掌,橫豎道尼舉手相迎。
  宋兩利呵呵笑著,聽她演講倒是輕鬆自在,感覺上學佛當真不難,可惜爭議太大,她始終受到排斥。
  橫豎道尼又道:“諸位可以將此教義傳給所有人知道,佛教需要改革,讓更多人成佛,你們就是改革最大功勞者,請受我一拜!”拱手為禮,當真拜揖不斷。
  群眾不知受到鼓舞亦或配合耍戲,立即鼓掌叫好連連。
  橫豎道尼又高舉雙手相迎,儼然一派宗師。
  宋兩利自也捧場輕擊手掌,以為如此小聲未必會驚動對方,豈知橫豎道尼突地喚道:
  “牆頭上那兄弟可以進來聽,趴在那裡學佛太辛苦了吧?”
  宋兩利一愣,瞧瞧後頭已無牆垣,對方分明指著自己,只好乾笑,硬著頭皮跳落地面,道:“大師父咱又見面啦!只是路過,被你聲音吸引便進來了。”
  橫豎道尼發現對方亦覺詫異:“怎會是你!你沒跟你師父進京?”
  宋兩利道:“正要去,一前一後分批來。”
  橫豎道尼道:“諸位請來拜見神霄小神童先生,他的法術不差,有空可為你們解煞除邪!”
  宋兩利拱手憨笑。
  群眾一片鼓掌,有人喊著露一手。
  宋兩利想想,隨便在空中畫了符,然後往一中年瘦子打去,叫著“定”字。那中年男子果然被定住,無法移動。有人說是點穴功夫,然那人並未覺勁道上身,應是符咒效果,眾人一片擊掌叫好。
  宋兩利拱手道謝:“獻醜獻醜。”
  他乃藉著符法及腦門意識攝住對方,見效果不差,隨即解去禁咒,又引來一陣掌聲。
  橫豎道尼見狀直道:“高招高招,日後得多多請教!”轉向群眾,笑道:“這就是道法迷人之處!修行歸修行,道法歸道法,兩者可分可合,亦即說道法是一種技術,收妖伏煞之技術,不管是佛、是道,平常人都可學,當然我這老尼姑也可學,就像學做饅頭一樣,對不對?”
  好事者連喊對對對。
  橫豎道尼笑道:“所以說佛道法門皆差不多,又何必分得似仇似恨,且鬥個你死我活!”
  眾人一陣鼓掌。
  橫豎道尼笑道:“今兒遇到各位,總算有緣,午膳便讓本觀請客!”
  或許群眾最大目的且為此來,聞言掌聲雷動。
  橫豎道尼自不理這些,只要能傳教義,且能負擔得起,請客又何妨,於是介紹善靈道觀住持招待眾人。
  善靈道長年約四旬,瞧來斯文,說話慢條斯理,有修道者格調,他一接手,橫豎道尼則落得輕鬆,找向宋兩利,道:“一邊談去!”
  宋兩利反正沒事便跟她行往後院。
  及至古松下石桌亭,橫豎道尼始笑道:“小兄弟你那幾招可否傳我用用?”
  宋兩利一愣:“你要跟我學功夫?”原以為對方早已法力高強,根本毋需再跟誰學功才對。
  橫豎道尼笑道:“不齒下問才能長進,三人行必有我師,我是另有法力,但遇到好功夫,當然得以拜師請益,所以稱你小師父也是可以。”
  宋兩利感受其親和力,然想及此事未免太突兀,何況年齡差距甚大,且若傳出自己收個佛教太妹為徒,將來如何能坦然面對正常人?
  他幹聲笑道:“拜師不必了,教你並無問題!”
  說完,拿出道家具備之桃木劍、硃砂筆、靈符等,一一耍了開來。橫豎道尼果真興趣濃厚,跟著起舞,耍得天花亂墜,兩人各有笑意,呵呵笑個不停。
  此道家作法,最為重要乃符咒咒語以及畫符時欲下之符膽,兩者只要說破且運用得當,自有其效力,至於其效力強弱則跟施展者修為甚有干係。
  宋兩利能傳者亦只有咒語及符 畫法及符膽如何落款。
  橫豎道尼學得津津有味。
  她原喜舞蹈,不自覺中便將佔乩架勢舞得曼妙生姿。
  宋兩利傳授一陣,童心亦起,當真跟她湊合翩翩起舞,兩人耍得不亦樂乎。
  正得意處,忽見數道灰影掠往屋頂。
  一道冷哼聲傳出:“好一對妖男妖女,簡直丟人現眼!”
  橫豎道尼一愣,抬頭瞧去,只見得三位尼姑冷立屋頂。年輕兩女左右侍候,居中那中年女尼一臉凶相鄙視不斷。
  橫豎道尼見狀乍驚:“清風師叔!”
  來人正是普陀山白雲庵住持白雲師太之師妹清風女尼,其左右則為不悔、無念兩徒。
  三人同是表情冷森,為收拾叛徒而來。
  那清風師太身軀雖高,卻瘦劬見骨,似一陣風來便可吹走,法號“清風”亦頗為貼切,然其兩道硬直劍眉倒豎,眉頭永遠鎖緊,一股火烈嫉惡如仇脾氣隱隱泛生,這正是橫豎道尼最為忌懼者,沒想到躲著躲著又被尋上。
  清風師太冷笑道:“花月貞,你敗壞門風,侮辱佛法、菩薩,我要追回武功,替白雲庵除名!”
  橫豎道尼急道:“師叔且聽我解釋!”
  清風師太怒斥:“誰是你師叔,白雲庵早沒你這號人物,我只是來追回武功廢了你!”
  橫豎道尼道:“當年師父所傳,要我以善念傳法,弟子自認並未違背……”
  清風師太怒斥:“嘴巴說說一個善念,就可以百無禁忌,吃肉喝血吃檳榔,還欺佛滅祖跟道士鬼混?”越想越氣,厲喝:“還不自廢武功,從此滾得遠遠!”瞪向宋兩利:
  “你也一樣!”
  宋兩利詫愣:“我跟她只是……只是幾面之緣……這事跟我沒關係。”
  清風師太冷笑道:“孤男寡女同處一起,還在那裡胡來暗去,會沒關係?說給鬼聽不成!”
  宋兩利可急了,轉向橫豎道尼,道:“女菩薩你可要幫我解決啊!”
  橫豎道尼道:“放心,一切有我摃著。”轉向清風師太,道:“弟子尊您是師叔,故以禮相待,師叔豈可亂扯他人進來,弟子乃向他請益有關道法,此事根本和他無關,您也是修行之人,應分得事實為何。”
  清風師太冷斥:“不必你教訓我,自廢武功,我就放了他!”
  橫豎道尼道:“若無任務,我自廢武功又何干系,然弟子要行遍天下傳教,總該留點功夫應付一些毒蛇猛獸及不可知之危險,師叔何忍追回?”
  清風師太斥道:“讓你傳教天下那還得了!”怒斥:“還不快自廢武功!嘿嘿,我看你也是貪生怕死之徒,就讓我代勞!”
  她猛地欺撲下來,拂塵直往橫豎道尼門面要穴打去,全然狠招不留情。
  橫豎道尼自知師叔功夫厲害,哪敢抵擋,驚駭叫著:“迎冰快來啊!”
  飛命往後廂房逃去。
  清風師太身手矯捷,凌空且能轉彎,立時從石桌倒縱追掠過去,臨穿入房,仍叫著:
  “別讓那小妖道走掉!”
  那不悔、無念二徒應是,抽出利劍逼向宋兩利。
  瞧其掠身出招,火候已近一流。
  宋兩利苦笑不已,叫道:“兩位可別亂來,我跟她只是碰面之交,談不上關係,饒了我吧!”
  那不悔面目冷森,鼻子較塌,且瘦骨凸頰,和其師神韻頗有類似,聲音亦冷:“敢逃便剁了你!”
  另一師妹年約二十上下,一臉甜秀,瞧來善良許多,說道:“只要你不逃,我們不會為難你!”
  兩人一右一左包抄過來。
  宋兩利見其閃閃利劍,直覺殺氣逼人,怎敢胡亂移動,定在當場若龜孫,苦笑道:
  “我不逃,兩位可以收劍,晃來晃去頂危險的。”
  不悔、無念瞧他如此龜孫樣,自感意外,隨即想笑,不悔暗笑於心,無念呵呵笑起,道:“劍是不能收,你別動便沒事!”
  宋兩利急忙跳上石桌,道:“就以石桌為界,我不超過,你們也不能亂揮劍,免傷無辜!”
  不悔斥道:“你是無辜!”利劍一揮,直掃宋兩利脖頸,嚇得他不敢動,不悔這才收劍暗謔於心,冷道:“搞鬼下場就是如此!”
  宋兩利直道不敢不敢,定在當場不動,不斷祈禱事情能平安度過。那橫豎道尼甚快逃穿廂房,已往後出掠去。清風師太憑藉威強功夫,幾個掠身即已掠逼甚近,拂塵一抖,化作千萬蛇信亂吐,狠猛攻來。
  眼看就要傷及橫豎道尼,忽見得左側一道黑影掠至,冷道:“師太手下留情!”一道白光閃至,鏘鏘數響,擋掉拂塵厲招。
  橫豎道尼見狀噓喘大氣,道:“韋迎冰你可來了,快擋住我師叔,後頭再見!”
  為免強烈衝突,她一向以逃躲方式處理此事,見時機難得,掠身即奔,逃之夭夭。
  清風師太大怒:“想逃,下次剁你雙腿。”然那韋迎冰看來只不過三十上下,武功劍法竟然了得,能擋住對方攻勢。她不得不施展家門絕學‘彩虹劍法’以拂塵代劍,照樣耍得威力猛厲,迫逼韋迎冰退閃連連。
  清風師太一招得手,冷笑道:“回頭再跟你算?”一掌打去,抽身即掠,想追叛徒。
  豈知韋迎冰功夫招式轉折簡直靈活無比,方被逼退,隨又換招一劍打刺對方背脊,那衝勁霸道逼人,迫得對方回檔自救,身形又被纏住。
  鏘!
  拂塵搗劍飛去。
  韋迎冰旋身又將利劍吸回,強勢又刺又纏,毫不退讓。
  清風師太見他招式刁鑽,這才凝神過來再瞧到底是誰,有此能耐,仔細一看,忽見對方左眼角留有三寸刀疤,平常被其半披頭長髮蓋住,這一旋跳,終露形態。她怔道:
  “原來是刀疤老三,功夫不練,反來勾搭佛教太妹!”
  韋迎冰冷道:“各有修行,別逼人太甚!”
  清風師太冷笑:“看是你們關係曖昧,還為她拚命!傳出天下,看你如何拿臉見人!”
  她已知對手武功能耐,不再大意,猛地一抖拂塵,喝道:“憑你也想擋我麼!”
  只見得拂塵化作無數銀色彩虹,揪出嘶嘶裂空聲,虹垮天塌般劈罩下來。
  那極沉極速之威勁盡展如江河潰堤,猛不可當,正是彩虹劍法最厲害殺招‘虹垮天塌’。
  只一罩往韋迎冰上空,他已覺山崩壓力撲體,不得不改採守勢,利劍凝功逼至極限,不斷劈向銀虹。
  利劍銀虹相互交錯。
  鏘鏘暴響,銀光散射不斷,劍光流竄如蛇。
  猛地又是鏘撞暴響,利劍已竄破銀光。
  豈知此乃清風師太逼住敵人後之自動撤招,她目標仍是橫豎道尼,趁此機會暴閃入山林,疾追而去。
  韋迎冰怎肯放棄,照樣衝前追攔。
  然相差數十丈,對方武功又高,韋迎冰越追越遠,唯有祈那橫豎道尼能逃此劫了。
  他可不願再碰上火暴師太,遠遠躲著便是。宋兩利仍被不悔、無念女尼困住。眨眼已過兩刻鐘,不見雙方人馬回來,各自掛心起來。兩尼想著師父去得甚久,不要出事才好。宋兩利想著若橫豎不回,那自己豈非永遠脫不了身!那善靈道長雖躲在暗處瞧窺,然他武功不濟,根本救人不了,唯等一切發展再說。
  至於那群信徒原以為可享一頓豐富午餐,經此一鬧,已經全數開溜,免得沾惹麻煩,小命不保。
  再過半刻鐘。
  人影一閃,清風師太氣沖沖掠回。
  宋兩利見狀苦笑:“完了!”
  對方顯然未找及橫豎道尼,一把怒氣說不定發洩在宋兩利身上。
  清風師太果然一勁衝往前面,拂塵一抖,勾住宋兩利脖子,喝道:“人在哪裡,不說斬你腦袋!”
  宋兩利急道:“在下真的不知,我只是路過讓她請來耍戲法的,前輩千萬別誤會!”
  清風師太突然伸手扣其肩頭,指勁一逼,迫得宋兩利悶疼直叫,冷汗直流,求饒不斷:“師父饒命,我真的跟她沒瓜葛……”就要跪地求饒。
  清風師太突地拋下他,喝道:“是男人麼?說跪就跪!”
  宋兩利困急道:“男人一定錯不了,只是不求您饒命我就沒命了。”
  不悔斥道:“沒骨氣!”
  她和無念瞧其癟樣又想笑,但忍下來。
  清風師太瞪眼道:“瞧你這沒骨氣男人,才會跟那種女人勾結!”
  宋兩利登時挺起胸膛:“在下甚有骨氣!”一副英雄氣概。
  清風師太斥道:“跪著挺胸膛算什麼骨氣!”被他怪模樣弄得笑意將起。
  宋兩利認真道:“這也是骨氣表現的一種,師父饒了我吧!”
  “去!”清風師太左掌掃得宋兩利落地打滾,對方仍骨氣地跪起,道謝連連。清風師太簡直快被癟樣逗笑,趕忙轉身,喝道:“滾吧!憑你還沒資格讓我出手!”
  宋兩利如獲大赦,拜禮連連,一路說著師徒三人,直返回廊,待要轉頭快奔,清風師太喝聲又至:“回來!”宋兩利如被捅刀,定住腳步,卻不敢回頭,苦聲道:“又怎麼了?”真叫命苦。
  清風師太冷道:“方才她跟你說什麼?”
  宋兩利暗道好險,乾笑道:“她要學道法,我便教她幾招,只是耍耍,沒什麼了得。”
  清風師太道:“她會看上你?”直覺這叛徒有毛病。
  宋兩利乾笑道:“她修行都可吃檳榔,還有什麼不可能!”
  清風師太頷首:“說得也是。”喝道:“你敢信她妖法,下次饒不了你!”
  宋兩利直道不敢不敢,“我只信我這一套!”
  清風師太喝令滾吧。
  宋兩利這才夾起尾巴開溜,逃過莫名劫難。
  不悔道:“師父當真覺得他和花月貞沒關係?”
  清風師太道:“如此癟三,四處騙吃騙喝,根本是混混,何況他一身破爛,和橫豎這叛徒老是光鮮體面有所差別,他應該是半路殺到此處才對,沒證據也不能胡亂誣賴!”
  不悔想想亦有道理,道:“那逃了花月貞,下一步如何找?”
  清風師太冷笑:“任她天涯海角也要挖出來!人既然在此現身,咱便於此大搜索吧。
  走!”
  一聲令下,師徒三人縱屋而去。
  宋兩利連奔數裡後方敢稍作休息。
  這趟莫名無妄之災搞得他六神無主,好端端竟然惹上火暴師太,幸得神明保佑,給能逃過一劫。
  既已安全,他自坦然許多。
  想及另有一佛教太妹比他更慘,便自呵呵笑起。
  “好生生的怎叛了幫,變了佛,還要自創教派,這倒也罷了,還要佛道混合,難怪引起追殺!”
  其實他想橫豎道尼以善念為教義並無不對,只是修心不修身那恐怕就爭議多多。除了濟公活佛那種道行,誰敢一邊佛陀一邊胡亂吃肉,不被攻擊逼死才怪。
  “改修道法不就得了,吃肉喝酒都自在!”
  宋兩利暗自決定再也不碰橫豎道尼之事,否則變得道家小太保,那可鐵定完蛋。
  還是找師父共同創業來得實在。
  他不再顧忌相國寺可能遇到妙佛掌門之窘境,仍往汴京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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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京華夜夢

  京城依然繁華熱鬧,車水馬龍。
  宋兩利舊地重遊,感觸良多。
  從去年冬至今年秋,已然避開快一年,不知相國寺悟名師兄是否快活?
  他不敢探消息,畢竟相國寺鼎鼎大名,門徒眾多,要被認出來,鐵定又是一場災難。
  他得趕快找到林靈素師父,以求依靠。
  然皇宮深似海,戒備森嚴,莫說進入,就算想靠近都不行。
  探問之下,師父的確已在皇宮大內,聽說甚受重用,這自當然,以師父能耐,誰不尊敬三分。
  他幾乎毫無認識之人可傳遞消息,唯一能用即是通靈感應,但那也得找個好地方才行。
  他先喝得烈酒一大瓶,果然有了醉意,隨即盤坐下來,開始功運腦門,感應著師父到底在哪?
  先時一片模糊,忽地漸漸現形,竟然是相國寺妙佛掌門師父,他正在宴請賓客,還是一樣意氣風發。
  宋兩利猛地驚醒,怎找到妙佛師伯去了,只好重新再來,不斷念著林師父林師父,不斷幻想師父長相及動作,不久果然浮起師父淡淡形影,竟然抱著女人在打情罵俏。宋兩利一愣,第一次感應師父腦門怎出此狀況?但想想道家有雙修法,何況他和魚景紅幾乎已是夫妻,應無干系才對。遂又繼績感應。
  林靈素倒是色瞇瞇撥逗那女人,卻不知是否為魚景紅。宋兩利感應得面紅耳赤,甚想放棄,卻又不敢,生怕斷了線索,失去機會。
  “到底那是哪裡?”
  宋兩利腦門一拉,已然浮現燈紅酒綠地區,那鶯鶯燕燕晃動之中,只見得“怡紅樓”
  三字。
  宋兩利詫醒:“師父在妓院?”
  他但覺有錯,再次感應,又是同一情景,不禁苦笑,暗道:“莫非師父在修何法?”
  基於對師父尊仰,他不再揣測,既然找得地頭,得趕快前去攔人,免得錯失機會。
  他立刻奔去,向店小二打聽怡紅樓在哪。
  小二瞧得他半大不小竟也嗜好此道,投以曖昧眼神,瞧得宋兩利好生窘困,幹聲直道是要去找人,小二暗道當然是找老相好。在以客為尊下仍說明,大內皇宮旁那金銀巷便是勾欄院了。
  宋兩利立即謝過,飛奔而去。那金銀巷果然是男人銷金窟。長巷有彎有直,有道有巷,幾乎全是尋歡之地。其格調從粗俗熱鬧至典雅清淨皆有。高高低低鄰比相連,簡直比趕集夜市更為熱鬧。宋兩利尋至此,心神已是怦怦亂跳。初臨險境,總帶點刺激和好奇,縱使那身道袍裝扮,仍引得鶯燕相互拉扯。
  宋兩利想盡辦法逃閃,照樣被扯得快衣裂肉現。
  他忽地靈機一動,抓出靈符木劍東耍西耍,然後伸手要錢,終引得姑娘斥道:“啥地不化緣,跑到此來吸女人皮肉錢!”說得宋兩利窘困,但總把人逼走,倒是良方。
  他來回走了三四趟,發現妓院風貌各有不同,恩客亦有所別,至於師父去那怡紅樓可說是熱鬧非凡最大牌者,難怪王公貴族拚命往裡頭擠。
  至於最神秘則是內巷一間芙蓉坊,聽說藏了一代名妓李師師,若非鬥金見之不得,倒也是獨樹一門經營之術。
  他找機會窺向芙蓉坊,但覺清靜優雅,進出客戶又比一般官爺神秘許多,可惜見不著李師師,無法窺其廬山真面目。
  他正想感應試試是否能探得些許,卻幻出師父想開溜情景,他怔詫道:“走後門?”
  怎敢再留此地,登時往怡紅樓後院追去。
  幾個轉巷,終見得林靈素一身便服鑽出後門,形態神秘自得。
  宋兩利本想欺前喚住,又懼太過唐突,讓師父難堪,遂跟蹤至巷尾轉角處,才急忙叫道:“師父,我是兩利啊!”
  此聲一喚,林靈素光是怔詫想躲,忽又見及來人眼熟。仔細一瞧,原是小徒,登時奔來欣喜道:“你可來了,我足足等你一個月啦!可收到我寫的信?”
  宋兩利苦笑道:“什麼信?我沒收到!”
  林靈素四處瞧瞧,拉著宋兩利道:“回去再談,人來便好,信件已不重要!”
  兩人東轉西折,終往皇宮大內東北城外之一棟豪華宅院奔去。
  那宅院竟然派有守衛,見及林靈素,簡直見到皇上般猛行大禮。
  宋兩利怔道:“師父住在此?”
  林靈素得意笑道:“不錯,這可是皇上以前的王爺府之一,他進宮當皇上,這府第便空著,我受他賞賜,便讓我暫住了。進來再談!”
  兩人穿過廳殿,進入密室雅居,林靈素始放心。
  宋兩利東瞧西望,笑道:“師父混得不錯啊。”
  林靈素笑道:“我要不行便沒人行了。”
  宋兩道:“可是方才師父怎會到金銀巷?”
  林靈素暗愣,但心念一轉,道:“偶要陰陽調和,又不能胡亂找良家婦女,去那裡倒方便。”
  宋兩利本想問及魚景紅,然這一問不就擺明證實兩人曖昧關係,故不敢詢問,喃喃頷首道:“師父作法必有原因的……”
  林靈素笑道:“日後你便會明白,說說看,怎如此狼狽來見我?”光看那身破爛道袍,實非日進鬥金之人。
  宋兩利嘆道:“龐光和段秀山霸佔我們的財產,還要殺我滅口。”
  他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林靈素臉色大變:“他敢!”
  宋兩利道:“我差點死在他們手中,都已做了,沒什麼敢不敢。”
  林靈素冷笑道:“別人不惹,惹到我頭上來!看我如何整你們!”拍拍宋兩利肩頭,道:“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西湖那裡是小錢,有機會再去收拾,咱在天子腳下,只要侍候皇上得體,比什麼都行,知道嗎?把江南之事暫且擺一邊,專心這裡。”
  宋兩利道:“師父交代,徒兒自是照辦,其實徒兒只要過得去,並不在意貪得多少。”
  林靈素笑道:“不錯,這正是師父欣賞你之處。”轉向牆頭框框,指著道:“那是一座金瓶,你缺錢隨時可以拿去賣!”
  宋兩利道:“這不是皇上的?”
  林靈素笑道:“他賞予我,就是我的了!”
  宋兩利直道很好很好,卻無販賣念頭。
  閒話幾句,方提要事。
  林靈素道:“可知我來京城是替皇上解夢?我是解說,天有九霄,神霄為最高層,皇上就是住在神霄宮的仙人下凡。皇上自是喜歡,誰知他最近更要做夢回天庭,卻夢不著,他也想看看神霄殿,要求我作法顯像,這可難倒我了。”
  宋兩利道:“怎會,寶鏡不是在您手中,反照一下不就得了?”
  林靈素道:“問題是我沒時間也沒機會,在大內設壇,多的是信徒,我怎能獨自悶在房裡耍把戲?必定引來猜疑,我又不放心把寶鏡交予他人,只有快快把你找來,咱師徒合作,自能完美演出。”
  宋兩利笑道:“那就合作吧,卻不知要怎麼耍?”
  林靈素欣聲道:“一切都已安排,你一來,我便向皇上說明三天后自可見神霄殿,只要屆時一見此殿,哪怕皇上不龍顏大悅,我可成為天下第一道長,自威風了。”
  宋兩利笑道:“便由師父計畫,卻不知皇上是啥樣人?宮裡好不好玩?”
  林靈素道:“皇上大概三十來歲,頂是年輕,當年他沒想到哲宗死得快,他便接了皇位,算是撿到的,但你可千萬別提此事,免得讓他起疑。他倒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寫了一手好字,你要得寵,我看得練毛筆字。”
  宋兩利道:“天天不是在畫符練字?”
  林靈素道:“那不一樣,符 歸符 ,寫字歸寫字,他們叫藝術,咱管得叫鬼畫符!”
  宋兩利笑道:“徒兒省得,我只是想問皇上怎信神迷得如此模樣?”
  林靈素道:“大概有慧根吧,亦或是他每次做夢都靈驗,便信了,當然有的人天生即如此,你不必想這些,反正他就是信了。”
  宋兩利道:“他會是神霄天神下凡?”
  林靈素道:“當然有可能;我算過他的八字,也是吻合,所以才替他作法,希望他早日修得仙體。”
  宋兩利道:“難怪你們兩人會湊在一塊。”
  林靈素笑聲不斷,隨又道:“此法事之後,我便安排你進宮見皇上,一切應無問題,唯對那些宮女、妃子不能隨便談靈異符 事,因為皇上怕被下符,特別禁令此舉,要談也得私下談,懂嗎?”
  宋兩利頷首:“知了。”
  林靈素心滿意足暢笑起來:“我帶你四處轉轉!”
  宋兩利便跟他轉遊四處。
  王爺府果然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美不勝收。
  三天后。
  延福宮一處清靜廣場已設下祭壇。
  除了徽宗趙佶外,另有左僕射蔡京、道 司徐知常、護身太尉高俅,以及太監梁師成共五人始有資格參加祭壇法事。
  至於嬪妃等人則隔於一宮,遠遠望著便是。
  林靈素早已沐浴更衣妥畢,穿得一身宛若龍袍般華麗道袍,只差皇上乃九龍袍,他則繪有九面太極八卦圖,瞧來神光普照,靈氣陡升。
  此時林靈素宛若天神下凡,一臉聖靈,徽宗趙佶見之不禁拱手拜禮。他一拜,後頭將相侍衛跟著拜禮,拱得林靈素地位崇高,神聖不可侵犯。
  他步向祭壇,一一檢查法器、寶印、寶劍、霹靂棗木筆、銀杏香木牌、如意珍珠硃砂、子午天上水,應有盡有。
  他算算時辰,月正當空,突地大喝,伸手夾來符咒,一令下去,符化火花,燒得熾旺,法壇開始激活。
  趙佶直念著神殿現身,還我原形,一張書生臉面本已文謅謅,此時沉膩下來,倒若昏信入魔的無知女子,拜得可見心見誠,虔心無以說論。
  宰相蔡京本就老成持重,心智能黠,對於神靈之說,他雖寧可信其有,但要他信得真,那也得親眼所見才成,此次前來完全是奉君側,順便瞧瞧林靈素把戲到底是真是假,耍得夠不夠漂亮。
  道 司徐常知則專管靈法之事,他自負有考核之責,故瞧得特別仔細。
  至於梁師成和太尉高俅則是奴才個性,皇上拜了,兩人便拜,百依百順,圖個忠心。
  林靈素甚快點燃九宮燈,抓起桃花木劍飛耍幾記,隨又挑起靈符,霎時劍影幢幢。
  符火閃動,呼過來咻過去,似有靈性,更似某種鬼靈附身,大耍筋斗功夫,搗得神壇周遭神靈鬼氣層層飄浮開來,眾人感受幽冥世界,不可知之壓力不斷湧現。
  林靈素突地大喝,放下桃花木劍,抓起霹靂棗木筆,沾上硃砂,已在銀杏香木牌畫起靈符。
  只聽得他口中念念有詞:“天地合我,我合天地,神人赴我,我赴神人,精氣全合,神氣合章,杳杳冥冥,天地濟主,聞呼即至,聞召即臨,祭天召請,今年今月今日今時,恭赴壇前,明身見神,還現元靈,速去速來,明彰現東天,奉請神霄帝君,急急如律令!”
  符咒方念完,靈符亦畫妥,林靈素落了符膽,便吸口烈酒往上吐去,隨又引燃,轟地一響,符牌化火團,林靈素長劍一挑,喝聲去吧!符牌直射空中,燒得烈焰四射,數裡可見。
  林靈素則立即盤坐下來,拚命運勁。
  躲在東山外的宋兩利見及烈火暗號傳來,立即開啟寶鏡,先是淡淡光線照在林靈素法相上,天空果然出現淡影。趙佶等人見狀譁然,神跡竟然如此清楚呈現眼前,個個自動下跪,膜拜不已。
  宋兩利雖無法瞧及宮中狀況,然可想而知,已呵呵笑起。
  既然是在取信皇上,效果自是加油添醋。
  宋兩利淡淡送出林靈素法相後,隨即隱去。換來嫦娥奔月般飛昇圖,且慢慢往天空拖去,則林靈素自呈飛往天際般效果,比起以前靜態顯相又多了花招。
  林靈素竊瞄幾眼,暗自欣喜,耍得妙哉。他見火團下掉,又是一掌打向空中,一連三掌,棗木牌終被焚去,化成飛灰四散。
  宋兩利得知下一步驟到來,便又將林靈素飛昇圖反方向拉回,直若辦完正事重回風塵似地。如此一來更讓趙佶等人期盼著。
  宋兩利果然未讓他們失望。耍完飛昇圖之後,他已將事先照著趙佶夢中意識所畫之神霄宮殿圖打向空中,還猛吸著煙桿,隨後吹向寶殿,霎時出現騰雲駕霧之感覺。
  徽宗趙佶突見此宮,登時激動叫道:“就是如此,宮中有塔,塔中有宮,連綿不斷!”
  欣拜連連。
  他又怎知此乃照著其夢境所繪,當然特別相像。
  宋兩利另有花招。不但把趙佶畫成長鬍子之玉皇大帝模樣淡淡打向仙府,亦把宰相蔡京畫成張果老模樣給送上天空。不但使趙佶瘋狂再拜,就連蔡京亦是詫愣:“我也是天神下凡?”霎時仙氣上身,心花朵朵開,見得本尊,當然虔誠拜禮了。
  林靈素此時已站起來,仍自拜禮:“天有九霄,神霄最高,乃東華帝君所治,另住有長生大帝君與青華大帝君,皆玉皇大帝之子,又有左元仙伯,賞罰仙吏八百餘員,皇上乃長生大帝君降生人間,為天下帝王,蔡相乃左元仙伯降生,故為皇上輔弼。前些日子皇上常夢神霄宮,乃東華大帝君之招,邀您作神霄之遊,想必似曾相識吧。”
  趙佶聞言大喜:“先生果然上知天宮、中知人間、下知地府,只讓人敬服!朕得好好賞個法號予你!”
  林靈素拱手道謝。
  那蔡京竟也得個左元仙伯下凡,樂不可支,竟也拜禮連連。
  林靈素道:“暫且拜向天空吧,仙人將去了,我且送神。”
  他步回法壇,隨又念咒起符,照樣引得另一面銀杏牌焚起火團,往空中一丟。
  宋兩利見狀欣笑,大功告成,這才慢慢將神霄府給送走,收回寶光。一切顯得完美無缺,樂得倒在松幹,幻想一幹人如何陶醉成仙。
  趙佶親眼見得神跡,整個人幾乎舒爽得快飄浮,喃喃夢笑不斷:“朕原是天帝下凡,難怪能當人間帝王!妙!妙極了!”
  梁師成笑道:“看來皇上應能長生不老啦!”
  趙佶笑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轉向林靈素,拱手道:“多謝幫忙,實感激不盡,朕便對你為‘通真達靈元妙先生’號‘金門羽客’,賜你金紫服,得自由出入大內,你可願接受?”
  那御賜金紫袍乃無上光榮,林靈素登時拜禮領賞。
  趙佶心花怒放,道:“來人,設宴,朕要招待先生,喝他三百杯,不醉不歸!”
  如此激情宴請道士還是頭一遭,若是往常,蔡京必定諫言,但連他都封了神仙,飄飄然感覺使他亦想痛飲幾杯,竟也朝著林靈素直叫好好好!
  太監梁師成立即安排設宴。
  一群君臣、道士果然痛飲起來,直到快五更方自散去,做他天上神仙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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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神靈活現

  林靈素不但封得通真達靈元妙先生,且賜得紫衣及金牌,能自由進出大內。徽宗趙佶更在延福宮上次作法處賞了間清靜殿廳,供這位大先生設壇造殿,先行弄得小型神霄寶殿,待日後準備大興土木再造大殿。
  此舉實羨煞無數道家修行者。
  縱使有人不以為然,然皆欽佩者居多。
  林靈素已得道升官,開始交際應酬,哪有時間照顧小神殿,只好將宋兩利安排進來,日夜照顧此殿香火不墜。
  先時宋兩利倒是好奇皇宮大內到底是啥模樣,帶著興致前來,然待了數日才發現大內原是各有管轄,胡亂撞去,恐將惹事生非,只好乖乖待在延福宮,無聊得快悶慌。幸得林靈素及時發現,向皇上建議不必把神霄寶殿當禁區,可供嬪妃祭拜。如此一來,宋兩利登時有了任務,接觸漸多,自也恢復正常。
  林靈素但覺欲蓋新殿可能耗時太久,乾脆要皇上下令讓出天師東宮,以供奉神霄長生帝君。徽宗自認長生帝君投胎,當然百般願意,果然下令讓出東宮,所有東宮人馬全部移往天師西宮。
  林靈素搶得天師東宮,地位更形穩固,登時下令塑鑄長生大帝君、青華大帝君及東華帝君法像,供群眾膜拜。
  一時京城轟動,林靈素元妙先生聲名更旺。
  那天師東西宮原是龍虎山天師派在京城權威表徵,沒想到硬被林靈素摘去一宮,主持張光鬥悶在心裡不說,消息傳回龍虎山,天師弟子個個群情激動,唯有掌門張繼先不以為意,淡然表示,既然皇上授意,爭之無用,且仍有西宮可用,算是保得面子。他仍丟了一句,邪門道法總不長久,終把事情壓下。
  儘管如此,天師派和神霄派已然結下不解梁子。
  至於張繼先亦甚少再受皇上徵召,落個清閑。
  有了神霄內外殿後,宋兩利開始忙碌起來。一有法會,立即支持,日子倒過得充實自在。
  十月十五佳時佳日。
  林靈素交代皇上可能會來神霄殿祭神。
  宋兩利立即凝起心神,等待皇上到來。
  他進宮半月余從未見過皇上真面目,除了那張長了鬍子長生帝君圖外,並不知對方長得如何,得小心謹慎些才行。
  及近午時。
  忽見得臉若圓球的小太監郝元匆忙趕來傳令,說道:“皇上快來了,你可打點完畢?”
  郝元瞧來十五六歲,雖圓臉卻不胖,動作靈活,頗被賞賜,故派來侍候趙佶。他和宋兩利有幾面之緣,故認得。
  宋兩利道:“怎麼打點?不是拜個神就走了?”
  郝元道:“你不會拍拍馬屁?”
  宋兩利恍然:“懂啦!”
  郝元這才含笑離去,老實說他頗對宋兩利好感,故專程趕來通風報信。
  宋兩利想著馬屁怎麼拍?自己渾噩一生仍未拍過,顯得十分生疏,且走一步是一步。
  思緒未定,忽見得郝元通報皇上駕到。
  宋兩利自是下跪迎接,直道萬歲萬萬歲。
  趙佶大步行來,瞧及宋兩利,頗為詫異,道:“這殿廳只你掌管?”
  宋兩利道:“小的負責打掃整理,一切仍由師父掌管,師父交代皇上不知要去大殿亦或內殿,故他在大殿等候,小的在此接待,一有消息,立即回報,師父將隨時趕來。”
  趙佶道:“不必了!你怎不敢抬頭看我?”
  宋兩利道:“沒得皇上命令,小的不敢。”
  趙佶笑道:“倒是老實得可以,起來吧!愛瞧便瞧。”
  宋兩利這才敢拜禮起身。抬眼望去,這斯文帶點浮華的皇上亦自斜瞧過來。
  雙方目光一觸,竟然同自心頭怔顫,那感覺來自某種感應。
  宋兩利直覺似曾相識,卻不知哪裡見過。
  趙佶亦有同感,道:“我們以前見過麼?”
  宋兩利乾笑道:“大概不會吧,小的一直待在遠鄉。”
  趙佶道:“奇了,難道是做夢?”搖著頭揣想著卻想不通,道:“大概是有緣吧。”
  淡笑道:“改天找你聊聊。”
  說完步入殿廳。
  宋兩利趕忙跟進,並替他點燃炷香。
  趙佶虔誠祭拜。
  郝元趁此向宋兩利豎起大拇指,要他加把勁。
  宋兩利仍想不出馬屁應該如何拍去?說皇上你很帥?太俗了;說他財大勢大,天下都是他的,不大亦不行;說他神通了得,可是他若要證實,豈非自找麻煩?
  正思考中,趙佶已祭拜完畢,突然冒出一句:“我想著了!”瞧向稍愣之宋兩利,道:“我們在天上神霄殿見過面對不對?”
  宋兩利想笑,仍應聲道:“好象是,皇上在第一殿,小的在第九殿。”胡謅幾句配合便是。
  趙佶道:“不對,你在第三殿,是三太子轉世,我在天上耍過你,記得沒?”
  宋兩利暗道這個皇帝不甚正常,仍忍著笑意,一臉認真道:“好象有一點印象,不知皇上如何耍我?”
  趙佶道:“你想要我賞仙丹,我給了瀉藥,害得你瀉了好幾天,想起來沒有?”
  宋兩利苦笑道:“想到了,難怪小的見及皇上就覺肚子怪怪的。”
  趙佶笑道:“那是投胎後遺症,回到天庭就不會了!我原想不起來,但想及林先生也是神霄仙人下凡,他把你常在身邊,一定也是仙體凡胎,我再回想,終能想出結果,也算得有緣,好好幹,朕不會虧待你。”
  宋兩利拱手道謝連連。
  趙佶隨即投以他鄉遇故知眼神,這才離去。
  宋兩利終忍不住笑出來。“我看皇上當真阿達,沒事便湊著編夢,連我都變成三太子,那世上豈非還有豬八戒?將來更有可能出現豬八妹!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活在天庭吧?
  呵呵,說不定明兒吃飯會說吃仙丹呢!”
  越想越妙,笑聲不斷。
  見得皇上走遠,他收拾收拾後,已前往大殿幫忙。
  天師東宮已改成神霄寶殿。
  林靈素儼然已成一代國師,出入皆有帶刀護衛護駕。
  平時他懶得見客,全由新住持靈真先生掌理。他則落個逍遙。
  這“靈真先生”姓年名瑞祥,乃和道 司徐常知享有官職,皇上特地派他前來幫助林靈素分擔憂勞,林靈素自是樂觀其成。
  至於于宋兩則沾得小神童威力,多少受到敬重,這正是他賣力工作原因。
  十五月圓,香火更旺。
  祭拜人潮如過江之鯽,羨煞不少觀廟。
  宋兩利正忙碌之際,忽見有位女者東閃西鑽於人群中,仔細瞧去,竟然是張繼先女兒張美人,她必定懷恨東宮被奪,準備前來報復。宋兩利怎可讓她得逞,便潛隨其後。
  張美人果然乘機摸入後殿。此處已是禁區,尋常人不得進來,她卻來去自如,瞄了幾眼,忽見一尊玉佛甚是漂亮,心想可能是皇上御賜,盜走它,將有好戲可瞧。
  她正想動手。
  宋兩利聲音傳來:“小女賊,手癢麼?”
  張美人乍驚欲躲,宋兩利已然立在丈餘處,笑得甚邪,終於逮得對方。
  “是你?”張美人喝道:“你來幹啥?”
  宋兩利道:“是我該問你才對!”
  張美人呃地邪笑道:“我倒忘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已晉升小神童了。”
  宋兩利道:“不錯,所以要特別看牢你!卿本佳人,奈何作賊,看來你以前所說劫富濟貧全是作假。”
  張美人斥道:“你敢胡說!”
  宋兩利道:“逮個正著還胡說?”
  張美人斥道:“這是報復,誰叫你們神霄派不長眼睛,敢惹我天師派?不給你一點教訓,還以為我怕了你們?”
  宋兩利道:“那是皇上下的旨意,我們管不著。”
  張美人道:“是嗎?光靠耍把戲欺騙皇上以得寵,就可胡作非為?”
  宋兩利道:“我不跟你爭,你走吧,玉佛萬萬不能讓你偷走。”
  張美人邪笑:“我偏要偷,你能奈我何?”對方武功不濟,必定無法逮到自己。
  宋兩利道:“我一喊,自有人來。”
  張美人道:“那也未必能抓到我。”
  宋兩利道:“只要見著也行,若告到皇上那兒,恐怕天師派就完了!”
  張美人一愣,突地斥道:“算你狠!不過你別得意太早,風水輪流轉,不久的將來,你們會遭到報應。”
  宋兩利道:“至少我不會做這些勾當。”
  張美人冷哼,瞪了幾眼,斥喝走著瞧,氣沖沖掠往屋頂,閃身不見。
  宋兩利輕嘆,他原本不想對她如此,但為保護玉佛,不得不然。見得人已走遠,他小心翼翼將玉佛裝箱收妥,免得再遭不測。
  他巡視一陣,但覺無異處,這才回前殿幫忙服務信眾。張美人負氣而去,自是不甘,她知自己身分已露,若出得事情,天師派必脫不了關係,然逼宮之仇就算不能報,也要施予對方一點教訓。
  她想了一陣,忽然憶起宋兩利曾言他乃相國寺出身,而這相國寺便在此殿附近,或傳消息過去,讓對方前來找碴,也算是報此小冤。
  想定後,她掠往相國寺。
  掠轉一陣已抵寺前廣場,只見得市集小攤處處,熱鬧非常,其中穿梭不少和尚。
  張美人直覺對方必是相國寺弟子,便找了一位流氣囂張模樣和尚,拿起石塊,綁了字條,遠遠喝著餵聲,石塊打去,立即躲藏人群不見。
  那人正是最喜遊手好閒的悟寶和尚,他雖武功難登大雅之堂,然對毫無勁道的石塊仍能及時接住,再往人群瞧去,可惜已失目標。
  “什麼把戲,玩石子噱頭?”
  他攤開字條,裡頭寫著一行字:“宋兩利在天師東宮。”
  悟寶不知原先龜鱉和尚悟利已改去法號,故莫名不解念著:“宋兩利是誰?”
  然他想及天師東宮改朝換代,早甚想去瞧瞧誰那麼囂張,突地又有來信,冥冥中應是老天注定,於是決定前往一窺究竟,順便探查宋兩利何許人也!
  想定後,他立即找來平日死黨,趁午時剛過,熱鬧依舊時摸往天師東宮探底去了。
  張美人但覺計策成功,遠遠跟在後頭準備窺瞧後果,順便享受報復快感。
  宋兩利若小佛陀坐於神龕前墊高三尺之蒲團上,遇有信士前來膜拜,則灑些陰陽水,給個護身符或比畫比畫,開運解煞便是。
  那神靈活現氣勢,讓人敬而親切。
  悟寶和尚夾在人群擠進神霄寶殿。
  忽見得宋兩利高高在上坐於神龕前,一陣詫愕:“悟利,怎會是你?”感覺上對方應是潦倒落魄之徒,怎如此風光坐於此?以為認錯,然仔細瞧來又錯不了。
  宋兩利乍見兇惡師兄現身,往昔受虐恐懼上身,怔詫道:“怎會是你們!”哪顧得再幫人解噩,自己已自身難保,趕忙拔腿即溜。
  悟寶見狀大喝:“哪裡逃!”掠身撲前,攔阻內門,擋住去路。
  後頭悟光、悟明兩人亦攔過去。
  逮著宋兩利快感使三人哈哈謔笑不已。
  悟寶喝道:“相國寺是不屑你,但我們的帳還沒算,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便放你一馬!”
  宋兩利無奈,本想下跪,然目光一觸四周千百只眼睛詫然瞪來,他們全是信徒,如今心目之神逃得像落水狗,那簡直讓人顏面盡失,且信心大減。
  宋兩利心念一轉,暗道此時若下跪,一切便完了。突地挺起胸脯,說道:“我尊你是師兄,不想跟你爭,你別得寸進尺,當年我是待過相國寺,卻被你給陷害而被迫離開,你又想來此惹事生非麼?”
  悟寶哈哈謔笑:“說得比唱的好聽!好,我今天就來拆穿你!”轉向信徒,道:
  “他就是相國寺以前小混混悟利,專蹲在廚房打雜的,後來犯戒偷東西,被逐出師門,他哪有法力,只不過四處耍騙,你們全上當了,要是不信,我立刻證明給你們看!拆穿他太容易啦!”
  悟寶和尚突地轉身,奇快無比撲向宋兩利。悟光、悟明亦湊合圍去,以防走脫。
  宋兩利驚叫要糟,趕忙鑽溜神龕下方,然卻被悟寶和尚拖抓出來,他更過分想押人跪於信徒面前以獻醜。
  宋兩利極力抵抗,急喝不要。
  悟寶謔笑:“由不得你!悟光、悟明拖他雙腳,讓他跪謝天下。”
  三人合力硬將宋兩利迫壓地面。信徒一陣譁然,這豈是通靈神明應有表現?宋兩利更急掙扎:“放開我啊!”悟寶謔笑:“下輩子吧!”勁道更強迫來,悟光、悟明乾脆全身壓擒對方。
  宋兩利慌亂於心,拚命掙扎中,腦袋突然受擊。這一昏沉之下,猛地幻起老佛陀和尚法像,一招霸王砸鼎往上打去,砰然暴響,悟寶、悟光、悟明三人全數中掌,竟若蛤蟆般噴摔數丈遠,跌得沒頭沒臉,疼叫不已。
  宋兩利一時詫愣,顯然又是佛陀顯靈救了他。
  信徒以為神跡發生,登時譁然叫好。
  宋兩利亦自覺得老佛陀已附身,神威大熾,猛地喝道:“哪來混混,把他掃地出門!”
  信徒已是激動,且見落水狗不砸可惜,登時欺來,猛拳猛腳打得悟寶三人哀哀疼叫,連滾帶爬逃出寶殿。
  三人哪敢再回頭,拚命逃回老巢躲命要緊。
  宋兩利大獲全勝,舉手接受歡呼,信徒激動處,有人甚至下跪膜拜。一時神光普照,靈威大熾。
  此時住持靈真道長年瑞祥已步出來,官爺當久自有架勢,群眾見之,熱情稍減。他問向宋兩利:“不知仙童為何起衝突?”
  宋兩利道:“他們是相國寺的人,我以前待過那裡,後來便離開了,那悟寶和尚最可惡,老是來找碴,我發了神威把他給嚇走,如此而已。”
  年瑞祥皺眉:“妙佛禪師亦受聖上器重,他怎可派人來搗御賜仙宮?”
  宋兩利道:“怎知,或許是悟寶自己搞的鬼,我看他們還會再來,住持得請皇上派禁軍來守護才行。”
  年瑞祥道:“我無此權力,林先生定可,你該向先生說明。”
  宋兩利頷首:“便由我說去。”
  說完他已飛快奔向後殿。
  年瑞祥招呼信徒退去,神霄寶殿暫時恢復寧靜。
  “他真有神通?”年瑞祥想著群眾離去時所言,半信半疑揣想著,若說林靈素有神通,乃經過多人證實,這小孩卻是跟班,難道也如此厲害?
  他耍了幾招引符手,想體會神通情境,已沉思下來。
  宋兩利甚快找到師父,並將狀況說明。
  林靈素最忌有人惹事生非,尤以拆穿字眼最可惡,聞言之下大怒:“妙佛老禿驢敢恨我作對?看我整得你寺毀人散!”
  宋兩利想及悟名師兄,若相國寺毀了,他豈非受波及,道:“也許只是悟寶和尚自己行為,師父千萬則毀寺。”
  林靈素笑道:“沒那麼嚴重啦!妙佛要跟我鬥,我們便鬥,不關其它人。”
  宋兩利道:“這我就放心了。”
  對於愛徒,林靈素總有難舍之情,何況自己江山還是靠他打下,多替他擔待也是應該。
  他立即前往大內找皇上。
  三百名精選禁軍即刻進駐寶殿。
  神霄諸神光環更形四射。
  相國寺。
  妙佛禪師總是以優雅姿態出現在公眾場合。
  縱使是和尚,他幾乎不曾光過頭,小圓形髮型已是他專有造型。他總以沒時間薙髮作解釋,然卻隨時隨刻注意過長頭髮。
  他甚至可花半個時辰照鏡子,修飾自己端莊儀容。
  年近半百,頭髮竟也染得油黑發亮。
  畢竟身為國師級身分,不得不顧及形象。
  相國寺弟子被辱消息已傳開。
  妙佛禪師關心地接見悟寶、悟光、悟明三人於前廳、靜靜傾聽種種事件。
  悟寶將一切罪狀全推給神霄寶殿,且說及宋兩利是主謀。
  妙佛禪師聞及宋兩利,已動容:“他回來了?”
  悟寶道:“還在神霄寶殿當起小騙子。”
  妙佛禪師道:“是他把你打傷?”
  悟寶道:“正是。”
  妙佛禪師沉吟道:“難道潦倒和尚已將武功全部傳給他了?”
  悟寶道:“不清楚,但我被打敗卻是事實。”
  妙佛禪師冷道:“不知感恩圖報的傢伙,你傳令下去,我會登門拜訪,要他們交出悟利,否則沒完沒了!”
  悟寶大喜:“多謝師父幫忙!”
  他立即帶著悟光、悟明離去、準備報仇雪恥。
  妙佛禪師已想要對策,邪聲一笑,拿起小刀,細心修起指甲,那保養甚佳之手指,比妙齡少女還嫩。
  悟寶方去。中年了言和尚已步入廳堂。他乃少林寺派來協助之羅漢僧,原是頂替了道(潦倒)禪師角色,然妙佛禪師自以為國師身分,已漸漸想脫離少林派而壯大,對於任何少林寺派來者皆不甚理會。
  了言自知如此,但他生性耿直,仍出諫言,道:“是悟寶先惹事,掌門師兄如此做,恐引起爭議。”
  妙佛掌門瞄動精邪細眼,道:“你看到了?”
  了言道:“雖無親眼,但街坊眾人皆見著,掌門可去探問。”羅漢個性說話顯得粗沉有力,“我已問過,的確如此。”
  妙佛掌門道:“你一向與悟寶不合也是眾所皆知。”
  了言道:“卻也不至於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妙佛掌門感受指桑罵槐,突地站起,冷道:“我是掌門,一切自有定奪,你老愛管閒事,難道要我宣布脫離少林派嗎?”說完掉頭即去。
  了言氣得臉面通紅,骨頭吱咯吱咯暴響,若非戒律,他早收拾對方,哪容得對方如此囂張。
  妙佛準備脫離少林一事早傳回嵩山,豈知掌門來個順其自然,倒讓了言卡在中間,走也不得,教訓亦無名分,只顧生悶氣。還好多日來已學會排遣,抓抓手,深深吸氣,怒火終平息下來,冷道:“好吧,你要鬥,便讓你去鬥,看你能耐到哪裡!”瞋目而去,不理此事。
  神霄寶殿已接獲通知,三日內前往相國寺解決問題。
  林靈素豈吃這一套,冷笑回話,要對方三日內前來道歉。
  殿、寺不合之事霎時傳遍汴京城,好事者等著看好戲。
  宋兩利已開始緊張,若是妙佛掌門親自出馬,神霄寶殿恐怕無人擋得了其高深武功。
  林靈素卻有恃無恐,神霄寶殿乃皇上本命天神所在,對方敢毀去不成?他甚至不屑與對方會談。
  不必等到三日。
  次日午時,妙佛禪師已引領十大高手前來,悟寶、悟光、悟明夾在行列之中。
  他並未進入神霄寶殿,立在殿外廣場,等著對方收拾殘局。
  他優雅笑道:“在下妙佛已親自光臨,尚請通真達靈元妙先生出面解決問題。”
  橫在兩側乃禁軍高手,領前者為大教頭嚴搏。四十上下,魁梧威猛,三十六路追魂槍法耍得出神入化,原號天南槍神,六年前得武進士,隨又得大將軍童貫賞賜,提為禁軍教頭,假以時日,得總教頭職位。
  他拱手說道:“妙佛先生,此處是御賜寶殿,不能侵犯,先生該知規矩。”
  妙佛禪師回禮拱手:“我自明白,此次前來只想了解林先生放話用意。”
  風度翩翩,博得旁人不少好感。
  住持靈真道長年瑞祥弄清楚來意,這才回殿去請通真達靈先生。
  在得知妙佛禪師不敢侵犯聖殿之後,宋兩利膽子已壯起來,不再躲藏,偷偷溜於門縫瞧去,妙佛終也不老,頭髮還是染得黑亮,臉面還是保養得光鮮,可惜保養品大概敷得多,老是出油似地,總少了點修道人應有之苦樸風味。
  卻不知對方想如何對付自己?
  宋兩利暗自運起腦門想感應,豈知傳來訊息是要殺人,宋兩利暗愣:“有這麼嚴重?
  他那麼恨我?”以為感應錯誤,想再感應之際,師父林靈素已穿著皇帝御賜金紫袍大搖大擺走出來。
  方至殿門,他並未理會妙佛禪師,而是伸手舉向周遭信徒。霎時引得信徒激動大喝:
  “本尊萬歲,本尊萬歲,神霄無敵,神霄無敵!”
  造勢喝聲不斷,連妙佛皆動容。
  林靈素手指彈動,笑道:“本尊是皇上,萬歲爺也是皇上,諸位別弄錯了,本人是侍候皇上的分身,也是來幫助你們的!”突地大喝:“本尊萬歲 ”群眾更形激動,喝喊連連,竟達那禁軍武士皆受感染,高喝幾句。
  尤其林靈素聰明絕頂,知道自己再了得亦不能爬至天子頭上,且擔當不起“萬歲爺”,故特地說及本尊乃皇上,分身方是他,如此一來不但凸顯龍恩,且信徒喊來理直氣壯,至於要把本尊當成是誰,全由對方自由心證,又何必硬將說明。
  喝喊一陣,林靈素方示意群眾安靜下來,轉瞧妙佛道:“佛道殊途,你衝著來此找碴,是何意思!”
  妙佛淡聲道:“本人並未尋釁,只想問清貴殿宋兩利為何傷我相國寺之人?當然既來之,便也想請教先生有關道法之事。”
  林靈素冷道:“是你徒弟先來鬧事,怪不得我徒。”
  悟寶喝道:“我是向他打招呼,結果便遭毒手!”一臉青腫,甚是可憐。
  宋兩利忍之不住,後頭放話:“明明是你逼我下跪,現場很多人見著了!”
  他瞧向群眾,立時引來昨日在場者附和,一時騷動,甚至喊著給他教訓。
  有人喝道:“那花和尚錢照康平日作威作福,活該被修理!”又引來一陣吆喝。
  林靈素冷道:“見著了,人家說的,我們可沒誣賴相國寺。”
  悟寶臉面發熱,極力否認此事。
  妙佛禪師舉手要他別說話。隨又淡笑道:“後輩之事,沒啥好談,我只想請教,‘道’是什麼?”
  林靈素一愣,他只懂得耍把戲,至於修行悟禪並不專精,這話自當聽過,然多日耍足顯像把戲,倒暫時忘了該解基本詞兒。然多人在看,怎可洩底。
  他冷道:“這麼簡單問題,你未免小題大作!”擺明不屑回答。
  妙佛淡笑:“看是難答吧!”
  眾人希冀眼神不斷。
  林靈素情急生智,指向宋兩利:“他回答便可。”
  宋兩利登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然急迫中忽感應妙佛老頭腦波,立即照念:“道可道,非恆道,‘道’不能言,只能意會,若說得出來便非‘道’,師父道行高,故不必說,弟子道行淺,先說也沒關係。”
  念及後句乃其自行發揮,但覺效果不錯,滿心笑起。
  住持靈真道長當然靠在自家這頭,聞言已鼓掌:“答得妙!”
  群眾受鼓舞,掌聲即來。
  林靈素暗呼好險,不答原是標準答案,倒是始料未及,暗暗發誓,將來得多下功夫才行。
  其亦舉手接受歡呼。
  妙佛掌門盯向宋兩利,目光閃邪,淡笑道:“諸位別忘了他亦是相國寺門徒,受教於本人。”
  眾人半信半疑。
  宋兩利說道:“我早離開相國寺,當年只看到豆漿,哪念過什麼書。”
  妙佛掌門不理,道:“再請問天有幾重?誰是道教最大神?林先生你該不會全讓小鬼答吧。”
  林靈素怒斥道:“你問此題目,瞧我不起麼!我看你油頭粉面,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妙佛冷道:“誰不知林先生是草芥出身,要服眾就得說‘道’理!”
  林無素冷斥:“說道理也不必輪到你們老禿驢,少林叛徒也敢在此裝神弄佛,仁義何在!”
  說完不理妙佛,轉身即往內殿行去。伸手往後擺,大意乃彈指送客。
  住持年瑞祥立即拱手:“掌門請回吧!”
  妙佛何曾受過如此奚落,一把怒火衝暴開來,就要發洩,然顧及形象,強忍下來,喝向宋兩利:“你行,說來聽聽!”
  宋兩利道:“天有三十六重,玉皇大帝最大……”
  妙佛突地逮著小辮子,冷笑:“誰說玉皇大帝最大,道之始為元始,乃元始天尊最大,三清之首,徙不正師必歪!”
  宋兩利暗道怎那麼多學問,民間傳說一向以玉皇大帝最大,瞧那妙佛得意模樣,自己當然死也不能承認,冷道:“玉皇是長生帝君之父,皇上乃長生帝君下凡,玉帝就是皇上天父,他若非最大,難道掌門師父最大?你要造反不成?”
  此語一出,群眾譁然,他們原已認定玉帝最尊,豈能讓人胡扯,隨見宋兩利喻為皇上天父,正是最恰當有力,指責目光全往妙佛送來,叛國造反罪名足可連誅九族。
  妙佛禪師豈知往昔笨拙如痴傢伙,現在竟然靈黠無比,悶虧已吃,臉面掛之不住,突地怒喝:“叛幫小子也敢口出誑言,看我如何教訓你!”
  他猝地發難,強撲過來,直若速箭,一閃即至,任那禁軍教頭嚴搏想攔亦自不及。
  宋兩利想躲,然對方已是一派宗師,手下功夫比起少林掌門方丈亦相差無幾,這一撲自是全力以赴,宋兩利哎呀一聲,肩袍已被抓住。
  妙佛禪師冷笑,猛地拖回欲丟地面。
  宋兩利哪顧得道袍,急忙脫去,來個金蟬脫殼快溜奔去。
  妙佛禪師突見失招,嗔火冒起,猛地暴喝,手中道袍如鞭抽去,叭地一響,削背而過,劈於地面竟然穿入硬地,嚇得宋兩利滿心怔駭,對方分明要殺自己,那道袍能劈碎硬地,若落腦袋,豈非暴裂身亡?
  妙佛一擊不中,道袍猛又掃纏對方腰際,想困住身形,左手強逼金剛指勁,直往對方死穴點去。
  現場極險,群眾尖叫。
  宋兩利更慌亂得六神無主,猝在腦門一片混沌之際,老佛陀法像浮現,宋兩利突地咆哮若獅子吼,身形倒翻過來,雙掌猛打出去。
  轟!
  掌勁冒火,轟得道袍暴裂,火光閃閃,勁往妙佛全身罩去。
  事出突然,妙佛雖可傷及對方,然亦受火花波及,只好回身自救,揮掌猛打火花。
  勁道反彈,已打得宋兩利撞入內殿,望著雙手發愣。他雖學過江南神丐所傳天罡掌,卻也只是皮毛,怎情急會打出火花掌?莫非自己和烈火法王有不可告人之牽連?
  妙佛禪師一掌被逼退,顏面受損,厲道:“敢在我面前耍詐術?”
  他怎肯相信對方真功夫,以為是燐火彈之類不入流伎倆,怒喝一聲,又自搶攻。
  此時禁軍教頭嚴搏已攔來,冷道:“師父夠了,神殿禁區不容侵犯。”
  妙佛禪師冷道:“我乃管教叛徒,皇上定會原諒我!”
  他仍想搶攻。嚴搏不肯放過,刺槍強勁封來。妙佛一掌打去,擋住攻勢,身形一掠,仍往內殿衝去,全然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宋兩利原以為神殿可擋,誰知全不管用,忽見要命者殺前,嚇得他拚命後逃,平常不念阿彌陀佛,此時亦念出來,他更希望佛陀能再顯現,打倒對方以逃過此劫。然越是想要,越無法現形。
  說時遲,那時快,宋兩利只一分神,妙佛一掌打得他滾跌連連,猛又欺近,想再一掌劈死人。
  情急中,忽見兩道光影電閃而至,其中一名女子喝道:“定要傷人麼?”
  兩道勁氣左右夾攻,妙佛背脊受敵,只好回身自救。他嗔怒對方壞事,已用全力反擊。豈知砰砰連對兩掌,竟然被震退半步,仔細瞧得對方竟只二十出頭年輕人,臉色更變。
  宋兩利死裡逃生,見得來人竟是前次西湖上救得自己的金童玉女,當下欣喜道:
  “玉笛小姐,你又救了我啊!”不知姓名,只能以其手中玉笛相稱。
  那玉女夜驚容早抵京城,且打探林靈素下落,好不容易探得地頭,原想找機會探訪,卻發現此幕,在同情心使然下,已強勢攔來,那金童當然配合出手,兩人合力,輕易迫退敵方。
  然兩人無意樹立強敵,金童冷道:“掌門一派之尊,下此殺手,不妥吧!”
  妙佛禪師冷道:“你們是誰門下?”原想發作,然見及夜驚容花容月貌,簡直美絕天下,一時顧及身分,復裝尊雅形態以對,當然他已試過對方底子,今日是奈何不了,倒不如保住尊嚴。
  金童夜無群道:“我和妹妹無幫無派,只是和宋兄弟有一面之緣,掌門且給面子如何?”
  妙佛禪師冷道:“可知我在處理家務事?”
  宋兩利道:“我早被你趕出來,和相國寺已無瓜葛,玉笛姑娘可別信他。”
  夜驚容頷首,道:“掌門請吧,以你身分向他動手,恐怕不妥。”
  妙佛禪師道:“此處除了我已無人敢進來,故才親自下手;看在姑娘分上,饒他一次;卻不知姑娘大名?”竟露出風雅狀,有失修道人風範。
  夜驚容頓覺鄙夷,道:“李春桃便是在下。”
  妙佛感到名字意外俗氣,然對方臉色不對,自該避開,淡笑道:“有空歡迎本寺作客,告辭。”
  拱手告別,臨行竟然未瞄宋兩利一眼,似乎方才事全未發生過。
  宋兩利則直呼好險好險,又向夜驚容道謝:“李春桃多謝救命啦。”
  夜驚容怔道:“李春桃?”忽而想及方才所言,笑道:“我姓夜,夜晚的‘夜’,名驚容,驚喜的‘驚’,容貌的‘容’,哪是什麼李春桃,那是騙他的。”
  宋兩利聞言頻頻頷首:“倒是好名字……”
  夜驚容見群眾已圍上來,道:“我們走了!別忘了介紹你師父讓我們認識。”
  說完和夜無群雙雙飛掠屋頂閃去。
  禁軍教頭嚴搏已領大軍追至,發現人員、東西完好如初,方噓喘大氣,道:“好個妙佛,膽敢闖殿,得向大將軍說去。”
  宋兩利道:“不必你告狀,我都想告到皇上那頭,太可惡了,原還尊他是先前掌門師父,現在已恩斷情絕。”
  忽想及潦倒師父對他最反感,原是看穿他為人。
  靈真道長亦步入裡頭,嘆道:“此事恐怕得你們自個擺平,在下官低職卑,還不夠格理此事。”
  未等他說完,林靈素已現身,喚著宋兩利,道:“走,找聖上討公道。”
  師徒在禁軍護駕下,快速入宮。
  徽宗趙佶正在禦書房練書法。
  一手瘦金體已練得出神入化,頗被文人雅士推崇。
  他正寫著“我為卿狂”四字。
  寫得含情脈脈,色眼瞇瞇,不知陶醉在哪位佳人溫柔鄉中。
  忽聞林靈素求見。
  趙佶詫驚:“莫非靈異警示?”
  他最是信靈,尤其天象、五行變化,總覺天神示警,必請法師解答,縱使陶醉春夢也得醒來,喚著快宣快宣。瞧及“我為卿狂”四字,喃喃濃情一笑:“景紅便饒了你啦!”
  藏字桌下,隨又拿紙寫著“神通廣大”等字。
  原來,林靈素帶得魚景紅入京,卻把趙佶給迷上。
  林靈素、宋兩利輕易進得禦書房。
  趙佶倒是慎重問道:“有要事?”
  林靈素道:“神霄寶殿差點毀了,聖上仙位不保。”
  趙佶臉色大變:“當真?哪個仙神敢毀我仙位?”除了神,誰敢動他一根汗毛?更何況仙神牌。
  林靈素道:“不是仙,而是妖僧,相國寺那妖僧!”
  趙佶詫道:“妙佛先生?”
  林靈素道:“不錯,他膽敢闖入寶殿,欲毀帝君法相,還想殺死小神童!”接著說出當時狀況,當然免不了加油添醋,“微臣說及皇上御賜,他仍不聽。”
  趙佶怒道:“大膽!連我天上元神也想毀了!”喝向外頭:“來人啊!把妙佛老僧給朕抓來!”
  隨身太監郝元趕忙通知太尉高俅,霎時快速傳令。
  趙佶轉向宋兩利,忽見臉面青紫,忍不住笑道:“你被追殺?”
  宋兩利低頭窘笑:“正是……”
  趙佶道:“他為何只殺你,不找別人?”
  宋兩利道:“小的曾經在相國寺工作,去年才離開,他便說小的叛幫,是他逼我走的,怎說我叛幫?”
  趙佶道:“可發你度牒?”
  宋兩利道:“沒有……現在也沒有……”生怕追究。
  林靈素道:“度牒發放早已不公,有能力者幾乎受排擠,皇上該考慮改變政策。”
  趙佶道:“早已令蔡相研究了。”瞧著宋兩利,笑道:“朕也沒度牒,照樣道行不錯,那妙佛老僧過分了,朕替你拿主意。”
  宋兩利立即下跪道謝。
  再談幾句,外頭已傳話妙佛禪師覲見。
  趙佶氣怒又起,道:“他沒資格進我書房。”便要對方在外頭跪等。他則領著林、宋兩人大步邁去。
  妙佛禪師以前何等威風,豈知竟然被罰跪等。他縱使江湖輩分不低,然在自願當官下,又怎不尊朝廷體制,終下跪等候。
  趙佶大步踏出,見得妙佛,怒火中燒:“你敢毀我元神寶殿,該當何罪!來人,脫他紫衣,送到牢房關個十年八載再說!”
  妙佛這才知道事態嚴重,趕忙乞饒:“皇上恕罪,微臣只是想教訓小徒,故才貿入神殿,並無惡意。”
  趙佶冷道:“為區區小徒,你敢在我神殿耀武揚威,鬧得整個京城都知,叫我臉面住哪擺!不賜死已算對你客氣了!”
  妙佛竟然泣聲起來:“皇上饒命,一切皆是誤會!”求得沒頭沒腦。
  林靈素冷哼,暗斥對方沒格調,為了性命,大概連脫光身子都敢做。
  宋兩利亦料想不到以前風風光光的掌門,會在此處哭個不停?似乎比女人還來得精於此道。
  祈求中,忽見左僕射(宰相)蔡京覲見。趙佶方說宣字,侍衛方喊出,蔡京已自行快步奔來。中等身材不算高胖,然眼袋、腮幫子卻垂肉鬆晃,瞧來仍見油肥感覺,幸得氣質帶秀,沾了文人氣息,否則和市集屠手並無兩樣。
  他急忙拱手拜禮,道:“妙佛禪師罪不足死。”
  趙佶冷道:“朕又未賜死,只關他十年八年而已。”
  蔡京道:“萬萬不可,畢竟他是佛家高人,且被佛門弟子視為榜樣,若貿然罰他過重,恐引起動亂。”
  趙佶心念一閃:“真有此麻煩?”
  蔡京道:“外頭皆知皇上重道輕佛。”
  趙佶斥道:“胡說八道,朕是長生帝君轉世,自該敬先天元神,難道要我拜佛不成!”
  蔡京道:“臣不敢,只是此事務必審慎處理。”
  趙佶道:“他都敢鬧我神殿,還顧得我面子,不教訓他,朕的尊嚴往哪擺!”
  蔡京道:“追回紫衣,再讓他興壇祭殿七天七夜即可。”轉向林靈素:“先生大人大量,能替眾生著想,方為聖上之福。”
  林靈素自知蔡京勢力遍京城,和童貫、梁師成全是同黨,自該賣他面子。便拱手道:
  “丞相說得極是,在下亦只是稟告實情,希望他人下次別再搗亂即可,其它全由您和皇上作主便是。”
  蔡京投以滿意眼神,轉向趙佶:“聖上英明。”
  趙佶怒火已弱,加上林靈素亦放軟,其實如此瑣事,若非犯到頭上,他是不理會,嘮叨幾句後,說道:“若非看在林先生和丞相面子上,我可饒不了你,就照丞相指示去辦,且不准任何人再入侵寶殿,否則便是造反!”
  妙佛禪師聞言叩謝連連,找來蔡京果然有用。
  蔡京立即叫他脫下紫袍,要他趕快退去。妙佛禪師照辦,退得必恭必敬。
  待妙佛禪師退去後,趙佶才噓喘大氣,斥道:“真是莫名其妙,連朕的寶殿都敢犯!”
  蔡京道:“妙佛一向守規矩,此次可能被林先生比下去才做此反彈,但經此事,他必會想通。”
  趙佶道:“能想通最好,否則就麻煩。神佛也有尊卑,他難道不知?”
  蔡京直道說得是,不想再扯此事,轉了話題,道:“臣已發現王羲之‘快雪時晴帖’,在大美女手中,聖上可有興趣?”
  林靈素、宋兩利拱手恭送。
  趙佶含笑而去。
  宋兩利皺眉想笑,暗道:“看美女也是正事?”
  林靈素則投以歆羨眼神,直覺大丈夫應如斯也。
  宋兩利正幻想著帝王生活是啥名堂。
  忽見得小太監奔了回來,招向宋兩利,道:“皇上要你跟著他!”
  “我?”宋兩利詫愣:“要我去看美女?”
  郝元道:“看得了看不了我是不知,皇上要你留在身邊,說什麼你是三太子下凡,應該可幫忙擋住邪魔歪道,他說妙佛禪師幾掌都沒劈死你,應該管用。”
  宋兩利苦笑:“要我當護衛?我可不大行。”
  林靈素道:“去吧,皇上恩賜,要把握機會,我回去收拾妙佛便可。”
  宋兩利嘆笑道:“隨緣啦,噹噹小太監也不錯!”
  郝元找到伴似地欣笑不已,引著他即往前奔。
  宋兩利眉頭直跳,此種賞賜是否劃得來?
  卻不知那位美女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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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荒唐天子

  郝元帶著宋兩利拖拖轉轉,一宮一殿段段後拋。
  及至延福宮後,竟然見得亭臺樓閣,清河拱橋,青山碧水,嶙岩奇石處處,宛若人間仙境。
  宋兩利終開眼界,原來宮廷之美全藏在此!
  郝元道:“這是皇上蒐集奇石異花之處,已弄了好幾年,也不知何時完工,但也夠你瞧的了。”
  宋兩利憨然點頭,直盯著奇花異石瀏覽不放。
  郝元道:“萬歲爺在‘迎仙閣’那頭,咱在附近遠觀便可。”
  說完帶他奔過拱橋,轉曲巷、走石梯、穿花叢,終見一碧湖,湖對岸挑高懸崖處設有一雅閣,其狀如亭,趙佶和幾位重臣全在此處。
  宋兩利認得出,除了蔡京、高俅、梁師成外,竟然發現大將軍童貫亦在場,不禁暗道:“有大將軍,何需我來保護?”
  郝元瞧出他心思,笑道:“皇上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他要你來此,當然是想藉你法術神通擋邪魔妖怪,但最重要的是他關心你,也看重你,所以才找你來此。雖然他現在可能被寶物吸引,忘了你存在,但日後必定會想起,這就是皇上,他日理萬機,又要學畫賞石,哪記得了瑣事?”
  宋兩利方恢復被冷落之信心。他指向蔡京旁那凸眼中年人,道:“他又是誰?”
  郝元道:“蔡丞相之子蔡攸,官位也不小,老實說,今日之事多半蔡丞相安排,把功勞做給他兒子,如此一來,兒子步步高陞,說不定日後能接他位置呢。”
  宋兩利淡笑,自家人當然提拔自家人。
  郝元道:“這次可能是大將軍幸得寶物回來,然後邀得皇上觀賞,所以大將軍才會在場,其實童老官位多得很,監軍使、觀察使、節度使、檢校司空……一大堆,但他仍喜歡我們稱他大將軍,你如此稱便對了。”
  宋兩利頷首,直道懂了。
  此時童貫已將搜刮而來之珍奇異石一一介紹予趙佶明白,眾臣陪著欣賞,左一句、右一句談得不亦樂乎。
  直到正主貨,王羲之之‘快雪時晴帖’及‘十七帖’,眾人方自聚精會神,仔細品味。
  只見得羲之所書,直若行雲流水,韻勁揮灑,勾畫了了,書聖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趙佶嘆為觀止道:“見其‘骨鯁’筆法,實是朕瘦金體之神髓,欸!差之甚遠,差之甚遠!”
  蔡京書法造詣亦遠近馳名,禁不得亦讚美幾句:“實是窮變化之大成,得天獨厚之美,出於物類之表,幽深之表,優於杳冥之間,此物應為天上有,人間哪有珍貴寶!妙哉,妙哉!”
  梁師成乃替趙佶擬旨之人,亦寫得一手瘦金體好字,他總該說幾句好詞,否則豈非給比下去,於是說了一句:“總百家之功,集眾體之妙,非常人所能學啊!”
  眾人一句來一句去,唯有蔡攸和童貫學淺,說得普普通通,乾脆不言,改為傾聽,也好藏拙。
  宋兩利自是不懂,皺眉問道:“一張書畫便有那麼多話,個個像著了魔?”
  郝元道:“你不是學法術著了迷?道理相同。”
  宋兩利道:“那皇上還迷什麼?”
  郝元笑道:“只要美的東西,如書法、藝品、風景,當然包括美女!”笑得更曖昧:
  “皇上對女人可痴了。”
  宋兩利道:“方才蔡京不是說書畫在美女手中,怎未見及?”
  郝元道:“說不定是引皇上來此之說詞,亦或者另有發展……看,有狀況了。”
  兩人凝眼望去,只見得蔡攸打開一卷畫軸,裡頭繪得一長髮飄逸美女。
  那美若出水芙蓉般佳雅,不但臉面皎好,且曲線玲瓏凹凸媚人,尤其掠發動作,酥胸堅挺半露,一股內斂風騷艷美隱隱泛生。
  清秀帶悶騷之美,正是吸引男人最大誘惑之處。
  趙佶兩眼不禁發直,光瞧圖畫已是如此動魄,其本人那還得了?“是誰?”他已迫不及待。
  蔡攸笑道:“只要皇上願意,隨時都可見著她。”
  趙佶道:“快安排,朕定要見她一面,死而無憾!”
  蔡京道:“聖上千萬不可提及不祥字眼。”
  趙佶兩眼發亮,只顧著瞧美女,恨不得立即擁吻,道:“快安排便是,天下竟有如此美女,她叫何名字?”
  蔡攸道:“叫李師師,可是才女一名。”
  趙佶道:“李詩詩?果然是好名字,詩詞必定琅琅上口,妙極了。人在哪?在京城?”
  蔡攸道:“正是。皇上若有意思,臣必早安排。她乃教師之‘師’,並非詩詞之‘詩’。”
  “李師師?一樣很美!”趙佶呵呵笑道:“快去啊!朕等不及了!”
  蔡攸立即拱手應是,恭敬退去。
  蔡京等人已知趙佶迷上此事,留下已無益處,個個面帶默契笑意,拜禮而退。
  現場只剩高俅一人。他原是開封混混,只因耍得一手踢彈功夫,宮廷又流行踢球,被趙佶看上而留在身邊,他當然知曉李師師之事,然既得蔡攸先說,他也不便點破,欣聲笑道:“或及今夜,皇上便可一擁美人了。”
  趙佶痴聲直道:“真如此麼?”顯得失魂落魄,似得花痴,“我得回去打扮打扮才行!”
  尋了路,大步而去。
  高俅護駕跟去。
  遠處童貫冷哼:“為女子如此著迷,如何能當大任?”然想想,若非皇上如此,自己又豈能受其全權委託兵權?心念一轉,笑道:“隨他去吧!”
  掠上最高石崖,仰望四空,一股君臨天下之概湧上心頭。
  宋兩利但覺一股冷冽上心頭,童貫之威霸竟然如此強烈。他要篡奪帝位,豈非輕而易舉?
  郝元道:“大將軍就是如此氣勢,咱可崇拜的了,不過大將軍也有和藹一面,只要脫下戰鎧,他會跟我們一起打掃禦殿呢。”
  宋兩利道:“真的?那他武功如何?”
  郝元道:“天下無敵!”忽而低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大將軍另有師父,武功更是了得,我還想請他收我為徒孫呢!”
  宋兩利道:“他在宮中?”
  郝元道:“高來高去,否則我怎看得見……”遙指山水處,表示在那頭見著。
  宋兩利道:“他那麼厲害,不知皇上怕不怕?”
  郝元道:“當然怕,老賞說,皇上喜歡玩東玩西,大將軍便負起保家衛國大責,皇上自知理虧,多少讓著他,當然就怕啦!”
  宋兩利說的乃是顧及造反之事,然問題太敏感,不說為妙,當下轉了話題,道:
  “皇上真的會去嫖妓?”
  “嫖妓?”郝元怔道:“哪來妓女?”
  宋兩利道:“就是李師師啊,她乃金銀巷大名妓呢!”
  “嘎?怎會這樣?”郝元怔道:“你確定?”
  宋兩利道:“天下皆知,大概只有你們宮中鳥不知。”
  郝元心念一轉,呵呵笑起:“其實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人,多少也有妓女從良或偽裝者,只要能解皇上憂勞,是誰都不重要了,且聽說青樓女子知書達禮者不少,且知生活情趣,自比只會爭權奪利者格調多了。”
  宋兩利道:“反正你贊成便是。”
  郝元笑道:“皇上要做啥,誰敢反對?”
  宋兩利淡笑:“說得也是!”
  然此事太過突兀而戲劇,他甚是好奇,問道:“皇上會帶你一起去?”自個也想跟去。郝元嘆道:“多等幾年吧,現在還輪不到我份兒呢!”宋兩利反正能自由進出大門,暗下決定,今夜得去探個究竟。皇上買春,到底是啥名堂?想來便是有趣。
  趙佶已回到豪華寢宮。
  他正為穿哪件龍袍而心慌亂腳,試裝不下百件。
  想及將晤畫中美女,即讓他綺思春夢不斷。
  太尉高俅早去安排,青樓夜宴必將展開。
  趙佶正春夢連連,忽見得外頭宣唱魚仙姑覲見。趙佶大駭,竟把這妖豔美女給忘了,偷腥罪惡感使他急欲躲往床下,但頓覺不對,皇帝躲床下,傳之出去多失面子。隨又挺身而起,來不及宣人,魚景紅已冶豔動人行來。
  她雖和趙佶暗渡陳倉,卻也沒名沒分,縱使眾所皆知卻公開不得,故仍穿得一身繡有太極圖紅絹道袍以示道姑身分。然此道袍量身訂做,更能顯得艷美身材,行步間酥胸抖顫,別有一番魅力湧現。
  魚景紅瞧及趙佶失魂落魄樣,更對自己媚術信心十足,嗲聲即道:“皇上怎把妾身給忘了?”
  趙佶乾笑道:“怎有,朕正想過去呢!”
  魚景紅媚眼一笑:“是麼?妾身可緊張了,以為出了啥事,便過來瞧瞧啦,哇,走得一段路,熱死啦!幫我脫下道袍如何?”
  趙佶縱使幻想著畫中美女李師師,然眼前這媚女亦是絕色尤物,且他色心早起,受此挑逗,已然發情,暫且把李師師丟在一旁,邪笑道:“朕就來!”趕忙欺前,替她解開寬袍,一股桂花體香湧來,趙佶忍不住往她胸脯捏去,挑情道:“昨夜你可去偷情?”
  魚景紅媚笑道:“有啊,只偷您一人!怎忘了?”
  趙佶風流成性,往往一夜即忘,此時被提及,這才想起一夜纏綿,天亮還念念不忘寫得“我為卿狂”四字,誰知被那畫一攪全亂了。當下呵呵笑道:“怎忘得了你!來讓朕瞧瞧你身子,可想死我了!”
  他猴急褪下道袍,裡頭竟只罩著淡薄透明似兜兒,已是酥胸挺立,妙處畢現,瞧她已上年紀卻保養得膚嫩如處女,女性挑媚盡展無遺。趙佶把持不住,一勁兒把她按倒龍床,便自手忙腳亂,急著辦事。
  魚景紅媚笑不斷,“皇上今兒怎猴急得如此?”和昨夜溫柔判若兩人。
  趙佶淫邪直英:“就是猴急,朕要吞了你!”張嘴即親即吻,那粉嫩胸乳入舌,亦已撩得魚景紅春心大動,易客為主,硬把趙佶壓在下頭,已修過之房中術盡展開來,只見得翻雲覆雨,陰陽廝磨,愛欲之間盡是無天無界,匯聚一點顫舒快感。
  天旋地轉中,雙方終於宣泄癱軟下來。
  趙佶感到無比舒暢。
  魚景紅自信滿滿,又一次征服男人,假以時日,一切將在掌握之中。
  兩人戀床戲鬧一陣,魚景紅這才注意到四處不少龍袍,若有所覺問道:“皇上要出遠門?”
  趙佶心虛道:“沒有。”
  魚景紅道:“可是那些衣衫?……”四瞧轉搜,猝兒畫軸落地,半露美女臉面,登時切急道:“那是誰?”隨手一道勁流打出,晝軸展開,美女現形。魚景紅臉色頓變,“你想去找那野女人?”
  趙佶急道:“不是,啊,朕畫的是你!”
  魚景紅道:“我?差那麼多!”
  那年齡恐差十歲,且冶豔、悶騷神韻及臉像根本不同,甚難叫人取信。
  趙佶既已說謊,只能圓謊下去,乾笑道:“那是朕以前畫的夢中情人,後來便遇上你,想要賞予你!”
  魚景紅聞言嗔意始降,媚笑開來,道:“當真?那咱真是相見恨晚了!”抱著趙佶即吻,廝磨說道:“只要皇上喜歡,妾身願為您做任何服務,其實妾身也非那麼自私,只要皇上心中永遠有我便可!”
  她忽想及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人,硬要逼他忠於自己,那豈非等於閹了他?心胸當放開為是。
  雙雙再次擁吻廝磨,忍之不住又梅開二度,纏戰得天翻地覆方始休兵。
  隨後魚景紅艷媚起身,穿妥衣衫,瞧瞧疲累欲困的趙佶,滿意竊笑,暗道只要日夜侍候舒服,皇上寵愛自然上身,便深吻一記,飛笑而去。
  趙佶見她離去,情慾仍在,猛地翻身拾起美女畫像,仍意淫不斷,“若再得此女,心滿意足矣!”頓覺眼花身軟。趕忙翻得床邊玉盒,拿出強精大力丸之類補品連服三丸,隨又換來宮女替他按摩紓解酸疼,準備今夜再起戰場。
  趙佶不斷想著:能享盡天下美女,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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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神女幽情

  向晚時分。
  華燈初上。
  左僕射蔡京之子蔡攸早已打點完畢,親自前來迎駕。
  趙佶穿得一身淡黃繡金龍袍,準備幸臨天威,以顯龍恩 男人氣概。
  蔡攸卻有了意見:“稟皇上,此行乃微服出宮為佳……”
  趙佶怔道:“要到外頭?”
  蔡攸笑得神秘:“佳人難求啊!”
  趙佶想想也對,光是以天子威名欺壓女子,似乎少了點什麼,便自笑道:“來點不一樣的也好!”當下喚來太監郝元,換得一件水青錦袍,套在身上,終掩龍袍光芒,如此瞧來變得神秘公子,頗見趣味。
  蔡攸讚美幾句,這才引人前去。
  高俅護衛自是跟在後頭,心想今夜總該撈點湯喝,粗濃眉毛跳得兩下,爽心而去。
  趙佶並非首次出宮,故處之泰然。
  幸得那花柳巷只差皇宮一牆之隔,給得眾人莫大方便。
  皇上出宮,事關重大。金銀柳巷附近早布滿護衛,為免招搖醒目,皆以暗哨居多。
  宋兩利已得寵信,他想瞧個結果,自是充當靈神護衛,偷偷潛往芙蓉坊附近,挑得樓臺隱密位置,準備一窺究竟 皇上買春,是啥名堂?
  他守得神神秘秘,認認真真。或而先瞧瞧李師師也好,可惜好戲未上場,沒得瞧。
  趙佶甚快被引帶出宮。
  他原以為欲往某名門華府,誰知竟然轉得花綠燈紅柳巷,且見鶯鶯燕燕低笑喧嘩不斷,個個花枝招展相鬥艷。
  趙佶詫道:“咱要上妓院?”
  蔡攸笑道:“青樓名妓,自古留傳芳。”
  高俅道:“李師師不一樣,她是京城第一名女,皇上瞧瞧便是,若不喜歡再做打算。”
  趙佶輕浮笑起:“天子逛妓院,呵呵,要是傳到大學士張邦昌耳中,可有得受了。”
  蔡攸道:“名士風流,自古皆然,管他是誰!何況皇上九五之尊。”
  趙佶猛頷首:“走吧!要來的,城牆都擋不住!”
  大步一跨,遊興青樓而去。
  蔡攸、高俅滿心歡喜,隨從左右引帶。
  轉過三落小巷,終抵清幽芙蓉坊。
  趙佶見得此坊古樸怡雅,且見芙蓉輕探牆頭而出,隱露一股靈秀之美,倒和方才濃妝艷俗相異其趣,信心增強許多。懷著希望,被帶引而入。
  坊主李媚娘原亦汴京名妓,在歲月不饒人下,只好退居幕後,她倒攢了錢,十年前開得此芙蓉坊,憑其經驗及苦心經營,尤其照顧手下姑娘及恩客甚是獨到,消息漸漸傳開,終打響知名度。
  半百徐娘風韻猶存,李媚娘除了身軀稍稍發福外,那笑臉迎媚模樣仍讓人見得舒服。
  她早受通知今夜有個王公貴族欲光臨,故把花魁李師師給留下。等及夜晚,果然見得貴人到來,見其氣勢自是尊貴,卻也未想及就是當今皇上,衝著蔡攸面子,仍殷切招呼。
  趙佶一進門便道:“李師師安在?”四日一瞧,芙蓉廳內空空蕩蕩,哪像妓院?
  李媚娘笑道:“師師正等著官爺了,請跟我來!”話未說完,左院傳來琴音,李媚娘笑道:“便是師師彈的‘京華夜月’,官爺請啦。”
  一行三人直往左院青池畔雅閣行去。
  李師師正撫琴彈奏。素淨瓜子臉面柔眉淡掃,一落秀髮披肩,瞧不出一絲脂粉味兒。
  打從父親經營染坊失敗而後因病身亡,逼得她賣身葬父之後,她已明白自己命運,安分地扮演自己角色。
  李媚娘細心栽培,讓她學琴學畫,唸書達禮,這份恩情永難還得。
  琴音本帶幽怨,但她想及客人來此即欲享樂,故曲調一換,便得欣愉之氣。轉換無痕,琴藝高超。
  趙佶終於踏入芙蓉閣,只見得眼前美人神韻幾乎和圖畫一模一樣,柔眉淡掃中隱含著靈動魅人眼神,那似滄桑、似靈秀、似風騷、似挑撥又似純真得無以捉摸神韻,正是她最迷人之處。
  由於難以捉摸,更能吸引好奇男士。
  趙佶早透過圖畫意淫,此時見其真人,已自頻頻叫好,甚想衝上去擁吻臨幸一番,以解情慾。然在眾目睽睽下,只能暫且自製。
  趙佶哈哈暢笑:“你就是李師師?好!果然名不虛傳!”
  李師師含笑起身拜禮:“妾身正是,爺們請多多關照。”
  趙佶瞧她玲瓏身軀,總若魔女般深深散發著誘惑,不自覺挑邪說道:“好個迷人身軀,清秀顏容,不愧汴京第一美女。”
  李師師笑道:“過獎了,三位請坐,不知官爺來自何府?”
  李媚娘幫著侍候三人入座,隨即說道:“蔡爺、高爺親自陪侍而來總錯不了,師兒你得要好好侍候哩。”
  李師師當知來此者皆達官貴人,得罪不起,自含笑答禮,應付周到。
  李媚娘招待過後已退去。
  李師師見得趙佶色瞇瞇瞧著自己,淡然一笑,道:“官爺尚未回妾身話呢?”技巧避往琴桌,免得受其輕薄。
  趙佶色心稍醒,呃地說道:“朕是……”
  蔡攸接口道:“趙公子乃當今重臣,姑娘儘管招待便是。”
  情況不明,還是別洩底,免得引來不必要麻煩。
  趙佶聞言笑道:“正是在下趙公子,請多多指教。”
  李師師亦非未碰過沒名沒姓者,對方既然不說,她自不強求,淡笑道:“那趙公子要飲酒作樂呢?還是來一段樂曲?”
  趙佶笑道:“隨你!可來一首‘琵琶行’如何?”
  李師師道:“這是古琴,怎彈得琵琶行?”
  趙佶笑道:“湊合著彈,難嗎?”
  李師師鏘地撥動琴音,笑道:“雖不難,但琴韻各異,妾身更換琵琶便是。”稍一轉身,從彩屏後拿出古樸琵琶,坐定後,彈奏聲起。
  這琵琶行乃描寫唐朝詩人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刺史,在江邊和友人惜別時,卻碰上下嫁老商賈之江州名妓,在船上奏此淒涼樂曲,因而譜出一段淒美故事。
  只聽得弦音悠動,觸人心靈,趙、蔡、高三人已傾心聆聽。
  那滄涼樂音隨著柔指攏拂挑抹捻掃,不斷湧出,初為“霓裳”後為“六麼”更換演奏,正自表現風塵女子困頓悲情,充滿無奈與悲情。
  趙佶聞及先前“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情境,自是拍掌叫好,然音調一轉,又覺悲悵上心頭,實是不忍見塵女悲情,而想擁摟護她,脫其困頓。
  三人情緒已隨樂音起伏。
  終至一聲鏘止。
  現場一片沉靜。
  眾人心緒悠悠蕩蕩。
  還是李師師不忍客人心神沉重過久,淡笑說道:“如何?尚可吧?”
  趙佶這才驚醒,登時叫好,鼓掌連連:“好一個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蔡攸道:“簡直出神入化,讓人癡迷。”
  高俅道:“技藝一流,厲害厲害!”豎起大拇指,江湖味道盡露無遺。
  李師師蹲身為禮:“過獎了,來,妾身敬三位一杯如何?”
  高俅忽道:“要喝就喝交杯酒。”
  蔡攸起鬨:“不錯,應該的!李姑娘你得賞臉!”
  李師師淡笑道:“貴客臨門,便交杯了,卻不知趙公子願意麼?”
  趙佶登時激情道:“一百個願意,想死朕啦!”拿起酒杯直往美女奔去。一杯自學,一杯交予美女。
  李師師原少喝此種交杯酒,然偶亦碰上,既是職責便無拒絕之理,於是拿起酒杯,含情脈脈勾向男人肩臂。兩人幾乎身貼身暢飲而盡。
  那趙佶首次靠近美女,一股蘭香燻得他心亂意迷,且手肘總淺淺淡淡觸及對方身子,佔得小便宜,更讓他想入非非,乾脆裝得我醉了,欲往美人倒去。李師師欣笑,技巧避開,笑道:“妾身再彈一曲,然後再喝一杯如何?”
  趙佶風流媚笑:“好極了!”不再撲人,反坐於琴桌旁。弄笑道:“就此彈吧,這次來曲‘念奴嬌’如何?”
  李師師本想勸他下桌,然感覺連蔡攸都對他敬畏三分,自來頭不小,怕惹得不快,便由他坐去。自個小心些便是。於是坐定,撥動琴弦,樂音再起,撩撥人心。趙佶聆聽極興處,竟然翩翩起舞,高俅、蔡攸為助興,跟著舞動。
  霎時仙樂飄飄處處聞,翩翩夜舞盡歡笑。
  好一幅青樓歡宴圖。
  宋兩利原躲在西牆,瞧不得狀況,現在聞得歡唱聲始知目標,便小心翼翼潛來。
  皇上尋歡作樂並不喜歡有人窺瞧,故護衛幾乎守在週邊,只留幾名高手於內院,宋兩利身分特殊,並未受到為難,輕易可潛過來。
  他正找及雙瓦交界隱密處絕佳地區,潛身過去。
  裡頭猝有利刀刺來。
  宋兩利哎呀想叫。
  利刀抵咽喉。
  一女子沉喝:“不准出聲,否則殺了你!”
  宋兩利哪敢吭聲,急急擺手錶明。陰暗中只見得此一身黑衣,年約二十五六,長像甜靈,卻一臉精明,下唇稍厚,說得話來,潔白牙齒閃閃跳跳,若在平時,自覺親切,但此時那牙齒好似會啃人肉。
  那女子冷喝:“你是誰?”
  宋兩利道:“神霄小神童……”
  “是你?……”那女子想笑:“這麼小就敢四處詐騙!宰了你!”利刀作勢欲刺。
  宋兩利急道:“我真的懂得法術!”
  那女子冷道:“耍來我瞧瞧!”
  宋兩利閉上眼睛想感應對方腦門,如此之近,自易感應,立即說道:“你想收拾我!”
  那女子斥道:“廢話!利刀抵你咽喉,不收拾你收拾誰!”
  宋兩利詫想也對,道:“我猜你名字……”
  此話一出,對方可能會想及自己姓名,自可感應出來。
  那女子喝道:“猜啊!”果然暗念自己名字,“不相信你知我祖宗八代!”
  宋兩利立即感應出來,道:“你叫蘇小鳳!”
  那女子詫驚:“你知我底子?”
  宋兩利笑道:“京城才女,大家皆知。”
  蘇小鳳這才將利刀收回,冷道:“既知我來歷,給我好好待在此,敢壞我事,有你好受!”
  宋兩利連聲點頭,龜縮一處,道:“我還是避開,免得妨礙你工作。”
  蘇小鳳冷道:“免了吧,你一走,找人過來,我還能辦事嗎?老實給我待在此。”
  宋兩利乖乖不敢動。
  蘇小鳳則左手舉刀押在對方腰際,右手拿著碳筆,不停在紀錄芙蓉閣發生事件。
  宋兩利但覺好奇,這傢伙難道是秘探,專為調查皇上行蹤而來?瞧她如此認真,巨細靡遺紀錄,應該不假。
  然他已受製,只能靜觀其變。
  歡宴鬧至二更。
  眾人皆有醉意。
  但李師師仍保有靈台一點清明。
  趙佶早被李師師所迷越夜越想一親芳澤,鬧至後來,他已肆無禁忌,急欲擁摟美女而後始甘心。
  李師師自是逃竄,東躲西閃,且頻頻勸酒,只要對方醉倒,一切自可擺平,應付得甚是辛苦。
  她亦不斷向蔡攸表示時辰已晚,應可收場了。
  蔡攸見趙佶意興正濃,私下和高俅商量,隨即有了結果,淡笑開來,道:“李姑娘可要擔待了,趙公子今夜可能要宿此不歸。”
  李師師詫愣:“官爺該知妾身賣藝不賣身。”
  蔡攸道:“總有例外,且這人你萬萬得罪不起。”
  李師師瞧得趙佶一臉色瞇瞇,敢是登徒子之流,冷道:“他又是誰?得罪不起?難道是當今皇上?”
  蔡攸道:“正是。”
  李師師如被抽一鞭:“他是當今皇上?”
  高俅道:“否則怎動得我們作陪?”
  李師師自嘲一笑:“我原以為是王爺之流,沒想到竟是皇上……他怎會來此地方?”
  蔡攸道:“慕名而來,皇上臨幸是你的光榮。”
  李師師縱使再高貴,又怎敵得上當今天子,暗暗一嘆,道:“待要我如何?”
  蔡攸神秘笑道:“當然是侍候皇上了,全看你了。”
  李師師無奈苦笑,放緩腳步,已被趙佶抱個滿懷。趙佶呵呵黠笑:“逮到你了!朕今晚要讓你欲死欲仙!”
  李師師苦笑不已。
  蔡攸、高俅兩人立即識相退去。找來李媚娘,說明趙佶身分,嚇得她既驚且喜,直喚李師師好好招待。心頭卻想著這下可好了,皇上都已上門,芙蓉坊日後光芒萬丈,終吐氣揚眉。
  她且找來翠雲、迎香兩女陪侍蔡攸、高俅,四人雙雙住進左右廁廂房,明為保護天子,暗則順便尋歡,一舉雙得。
  芙蓉芳坊春色無邊。蘇小鳳見及此狀,氣得牙痒痒,雙手捏緊:“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宋兩利道:“話可別亂說,不是罵了你爹!”
  蘇小鳳斥道:“要你管得了!”
  宋兩利閉嘴,不敢再言。
  蘇小鳳喝道:“我是說趙佶這混蛋,只顧吃喝玩樂,遲早會斷送江山,可惡可惡!”
  激動處,手中利刀又殺往宋兩利,似將他當成趙佶修理。
  宋兩利怕她失手劃破臉面,趕忙伸手指向腰際,道:“刀子應該在這裡,不威脅我?
  那我走了!”
  蘇小鳳但覺失態,呃地一聲,利刀趕忙抵往腰際,臉面稍稍窘熱,但自動平衡,喝道:“敢走,宰了你!”
  宋兩利指向芙蓉坊,道:“妖精打架,還要看麼?”
  此時趙佶、李師師已裸身糾纏,演得激情火辣。
  蘇小鳳怒瞧幾眼,實也看不下去,喝道:“走,教訓你這小神棍!”
  利刀一揮,押著宋兩利往暗處遁去。
  縱使有護衛暗哨,然那蘇小鳳武功不低,加上宋兩利晃晃走走,護衛皆以為自家人,並未上前阻攔。
  蘇小鳳押得宋兩利離開花街柳巷,進入一間古宅院之廂房,這才噓喘大氣,喝著:
  “敢亂動,閹了你!”
  利刀往桌上一砸,砰出響聲,尾巴抖顫不已,她方往左側書桌行去,趕忙拿來毛筆,寫下今夜所紀錄。
  宋兩利皺起眉頭,此人並無殺己之心,甚至亦無暗算萬歲爺之意,幹啥要偷摸盜錄,難道是……忽而呵呵笑起:“你在寫色情小說?”
  蘇小鳳乍聞,突兀謔極而笑,又覺失態,捺下笑意,斥道:“為你個頭!”捏得紙團丟來:“毛頭小子也敢胡扯八道!”
  宋兩利縮身閃去,暗笑不斷。
  蘇小鳳忽覺今夜所錄,不是色情章節是什麼?已自暗嘲怎淪落此種地步。喝道:
  “你敢說出去,割你舌頭!”
  宋兩利道:“我鐵定不會說!呵呵,主角是皇上,誰敢說……”
  蘇小鳳道:“諒你也不敢!”乘機趕忙錄寫妥畢,小心翼翼裝入信封,方始完成大任的噓氣,直道要命。
  宋兩利道:“你是皇上姨太太,還是姘頭?”以下“不然怎勤於抓姦”未說出口。
  蘇小鳳登時飆怒:“胡說八道!你敢說我是他姨太太加姘頭,閹了你!”怒氣沖沖奔來,拔起利刀便往男人捅去。嚇得宋兩利趕忙跳開,一時閃躲失著,腦袋撞及牆角,疼得呃呃悶叫。
  蘇小鳳恐嚇得手,冷斥道:“下次便要你頭破血流!”
  宋兩利苦聲道:“事情已了,放我走吧!”
  蘇小鳳道:“沒那麼簡單!”邪笑逼去,邪眼看人:“你這小騙子也敢四處撞騙,這倒也罷了,竟然連皇上都被你騙得團團轉,這才可惡,不過我另有想法,你既然能讓趙佶這混蛋相信,就要接受我的控制,也就是我控制你,你控制皇上,一切自可順利進行。”
  宋兩利苦笑道:“我哪有辦法控制皇上,你還是饒了我吧!”
  蘇小鳳道:“這麼說你承認你是騙子了?”
  宋兩利道:“我承認,你另請高明。”
  蘇小鳳一愣,未想及對方出此答案,然又惱羞成怒:“你在耍我?”一把利刀終於殺出,心想未必要他命,但劃他幾刀也是應該。
  宋兩利怎知對方反覆無常,眼看自己身在牆角,退無去路,那利刀又猛勁刺來,迫得他掙扎反擊,雖未幻得老佛陀法相,但江南神丐所傳之“天罡掌”自是用上,一掌擊出,勁道雖不強卻也不弱,正可打偏利刀,一個滾身想逃。
  蘇小鳳詫異:“你會武功?”伸手一抓,沒抓得人,卻扯住宋兩利綁在頭上那條黃符帶。
  宋兩利喝著再往前滾,符帶叭地斷裂,久未現形之龜鱉胎記已露。
  蘇小鳳瞧及胎記,詫愣當場:“你的額頭那只是烏龜?”欺前想瞧清楚。
  宋兩利但覺不妙,伸手掩去,喝道:“快把符帶還我!”
  蘇小鳳顯得激動:“先讓我看,那是天生胎記還是畫上去的?”
  宋兩利眼看要不回來,哪顧得再索取,反正帶子多的是,不要也罷,趁對方失神之際,猛地穿窗逃去。
  蘇小鳳急忙追趕,然宋兩利逃得甚快。她追至屋前,對方已剩背影。她怔然止步,喃喃說道:“當真會是他?”
  瞧瞧符帶,想到什麼,立即閃身不見。
  宋兩利逃出怪女人掌握,直呼要命。
  眼看胎記已現形,童年悲情湧現,自卑感使他亟欲掩飾,四下一瞧,還是回神霄寶殿為妥。
  他立即取道,暗潛回殿。
  急忙找來新符帶綁去,又覺不妥,乾脆找來狗皮膏藥先貼住胎記,再綁上符帶,如此縱使被扯下,也只見及膏藥,且說長了水痘,亦無傷大雅。
  他找來銅鏡,將狗皮膏藥修成桂元黑子般大小,瞧來順眼許多,這才安下心情,自得一笑:“不相信連膏藥都掉得了?”
  他找向床鋪,舒爽躺下。
  想及今夜種種,精采有餘,突兀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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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綠龜之秘

  次日清晨。
  相國寺妙佛禪師照著聖諭,前往神霄寶殿設壇祈拜。
  和尚向道士祭拜,總引得一陣喧嘩。
  妙佛禪師早作說詞:他乃替皇上祈福而拜,掩去不少尷尬。
  然材靈素最恨對方說自己卑賤出身,刻意在殿前設置更高法壇,壇上並未供物,而是大蒲團。他則盤坐其中,宛若神仙,如此一來則似妙佛向其膜拜,地位霎時尊高許多。
  妙佛禪師雖始料未及,然他已恢復冷靜,仍舊禪拜下去,心想爭千秋不爭一時,山不轉路轉,遲早要回此帳。
  縱使過客指指點點,他已老僧入定,不聞不問。
  林靈素坐得無聊,乾脆開壇講課,把昨夜所讀,現學現賣,倒哄得信眾深深入迷,更為確認殿主神通廣大。
  宋兩利則無暇分享師父喜悅神威。
  他仍想知曉萬歲爺一夜風流之結局,一大早即往宮中溜去。
  方進宮中紫宸殿,小太監郝元已急忙追來,問得皇上去哪,怎未歸來?
  宋兩利道:“你不是已知他到妓院?”
  郝元道:“那是沒錯,可也該回來過夜啊,現在可好了,大學士張邦昌似知此事,故意早朝親奏,不肯離去,總管郝公公和蔡丞相都說皇上昨夜風寒睡得晚,要勸他離去,他就是不肯,逼得大家十分難看,消息要是傳開,皇上龍顏受損啊!”
  宋兩利道:“你意思是要我去找皇上回來?”
  郝元道:“已派人去,但皇上可能不管,你會法術,給他一記,他自會清醒過來,快去快去。”
  宋兩利想想也對,便告退,暫溜出宮,復往金銀巷芙蓉坊奔去。
  清晨柳巷照樣淒清落莫,不似昨夜繁華。一切皆變,宋兩利差點尋錯地方,幸得護衛指點,果然尋得芙蓉坊。
  方進裡頭,高俅和蔡攸皆已整淨完畢,靜默立于雅閣外,等待趙佶醒來。
  對於守衛之通報,兩人根本不理,畢竟一個張邦昌算得了什麼,還是守得皇上安穩最為重要。
  宋兩利趕來,說明此事,蔡攸仍不理,道:“聖上難得入睡,不得驚動。”
  高俅暗笑,大概說明趙佶昨晚和李師師纏綿一夜未眠,高潮連連。
  宋兩利雖是小神童,但在兩人眼中自無地位,說不得啥話。心念一轉,只好運起靈功,以腦門感應趙佶,希望喚他醒來。
  那趙佶一夜銷魂,最是疲累,腦門正松。宋兩利輕易可感覺他仍做著春夢連連,甚至昨夜和李師師裸袒大戰,簡直出神入化。
  那李師師外表清純靈秀,然脫光衣服卻騷勁火辣,那非魚景紅之野性,而是悶騷膩情,只要黏上身,簡直如入欲靈之境,尤其李師師半推半就,悶顫高潮之做愛方式,已搞得趙佶招架乏力,竟然連夜激情三次之後,而後倒在裸女胸脯,愛欲呼呼中睡。連睡夢都不放過李師師,實是要命。
  宋兩利感應得怦通直跳,這皇上倒是色狼一個,連做夢都想及那檔事。
  他突地幻想凶殘的張邦昌正在吼他:“皇上你竟敢召妓陪宿,成何體統!”
  這一吼出,猝見雅閣傳來趙佶噩夢尖叫聲:“我沒有!”整個人已彈起。
  宋兩利暗愣,原來睡夢相通,感應已進入對方腦門,果然把他嚇醒。看來自己通靈之術漸有進步。
  趙佶被噩夢逼醒,這才發現仍在溫柔鄉,只見得裸女李師師奶在旁,溫柔瞧著恩客,笑道:“皇上做噩夢了?”
  趙佶已覺失態,乾笑道:“是有一點,但見得你便治好了。”忍之不住又往裸女粉嫩乳頭親去。
  李師師輕柔推開,笑道:“天亮了,該早朝啦。外頭多人在等著呢。”
  趙佶這才透過輕紗簾瞧得幾人站立於外,直覺問道:“張邦昌可來了?”
  蔡攸尚未回答,宋兩利已搶答:“他已在紫辰殿站了一早上!”
  “什麼?”
  趙佶如被抽鞭,登時跳起,喚著李師師:“快替朕穿衣服,那張邦昌最愛管閒事,要是告到太后那頭,我可有苦頭吃。”
  李師師自知輕重,立即幫忙。瞧得皇上亦有窘急時,甚覺想笑。
  兩人穿穿著著,忙成一團。
  蔡攸冷眼瞄來,似想斥宋兩利多管閒事。
  宋兩利道:“師父靈神指點,有事找師父說去!”說完拜禮而去,顯得夠酷。
  蔡攸怎敢得罪林靈素,只好忍下。
  趙佶匆忙穿畢,依依不舍又吻李師師一記,欣聲道:“朕忘不了你,下次再來!”
  說完摸她一記臉蛋,含情退出雅閣。
  蔡攸、高俅立即擁護趙佶匆忙而去。
  芙蓉坊霎時走得清靜。
  李師師憨坐半晌,沒事冒得皇上臨幸,自己又怎能拒絕,然若被纏上又該如何?瞧他如此熱情,是玩玩亦或當真?自己是殘花敗柳,恐怕無法再接受他人,尤其像趙佶這種為所欲為者。
  千頭萬緒搗著她,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風塵之命又怎能選擇。
  中書侍郎兼翰林學士張邦昌靜默等在紫宸殿前。
  自從蔡京當政,消除以蘇軾、程頤、范純仁等舊黨,以及王安石、司馬光為首之新黨黨羽後,朝廷幾乎已是蔡京、童貫天下,敢說真話已是不多,諫官更是少得可憐。張邦昌難得還受器重,且是前朝大臣,方敢諫言一二。蔡京雖對他頗有微詞,然卻覺對方孤掌難鳴,且讓他偶爾耍耍也罷,添加廷上趣情。
  趙佶甚快奔回大內。
  喘得幾口氣,立即前往紫宸殿。
  恭敬拜禮後,張邦昌立即諫言:“聖上怎可荒唐得招妓陪宿,若傳出去,必將天威受損,實不應該!”
  趙佶理虧,窘聲道:“朕沒做這回事……”
  張邦昌冷道:“昨夜酉時即去芙蓉坊,招得李師師,荒唐一夜,眾所皆知,聖上應以為戒。”
  趙佶沒想到對方一清二楚,只好承認,道:“朕只是玩玩……”
  張邦昌道:“一國之君豈能玩玩,當以謹言慎行為臣民榜樣,聖上若能戒進,乃天下蒼生之福,若執迷不悟,老臣只好舍命相諫。”
  趙佶道:“朕知錯了,下次改進,我自罰禁閉七天總行了吧。”
  張邦昌霎時跪拜叩首:“臣冒犯,罪該萬死!”
  趙佶道:“張卿退去吧,朕不再犯便是。”
  張邦昌這才交得萬言諫書,恭敬退去。
  趙佶終能噓氣:“嚇死我了!才第一次他便知,實在厲害!”
  蔡京道:“國泰民安,民生富裕,聖上稍稍享樂有何不可?張邦昌是老古板,聖上別放在心上。”
  趙佶道:“我也是這麼想,但這次倒是過分些!下次要小心,別讓張卿發現,若再諫言,實受不了。”
  蔡京道:“聖上若想免除麻煩,可讓他告老還鄉。”
  趙佶道:“他若走了,翰林學院照樣會冒出他人,說不定反應更激烈,算啦!咱下次小心些便是。”
  蔡京只不過說說而已,並末在意,他甚想知昨夜韻事,問道:“那李師師還好吧?”
  趙佶想得美人,渾身帶勁:“妙極了!”
  蔡京笑道:“如此老臣便放心啦,瞧您氣色不佳,應多休息,朝中事由老臣代勞便可。”
  趙佶激情過後,又被中途挖醒,實是睡眠不足,當下交予代辦,便溜回房中睡去。
  那萬言諫書一丟,未瞧一眼。
  宋兩利探知結局竟是如此,掃興多多。
  然他亦想及那蘇小鳳應是張邦昌秘探,否則對方不可能一早即知此事,而那張邦昌雖忠言相諫,換來卻是一頓蒙頭大睡,不知蘇小鳳作何感想?
  “皇上若真如此實未免太混了!”
  宋兩利漸漸感覺大宋朝廷似乎吃喝玩樂居多,莫非國泰民安便可如此?
  然而四處災難,飢荒不斷,怎可說國泰民安。治國大事他不懂,一臉茫然。林靈素和妙佛禪師鬥得大白天后,雙方各自解散,林靈素方始甘心回房休息。想及魚景紅被皇上藉去親熱,他落得寂寞,這門陰陽雙修法若受禁制,總算違反天道。
  休息過後,他已計畫到那怡紅院找翠紅姑娘燕好一番,於是換得便服,溜出神殿,潛身而去。
  轉至潘樓街巷之際,忽見一貌美女子迎面攔來。
  此人正是玉女夜驚容,她和金童夜無群想等宋兩利介紹林靈素,誰知宋兩利老忙不完,師兄妹倆只好找機會親自前來探查一番。
  夜驚容拜禮道:“敢是林師父麼?”
  林靈素光是一愣,自己已換得員外裝扮,除了頭上王字紋較可辨認外,應是另一種格調,沒想到仍被認出,幸見得此女靈眼英眉,笑神甜恬,曲線更是迷人,且拱手迎禮,應不是找碴者,便自承認笑道:“我便是,你找我有事?”
  夜驚容笑道:“嗯!在下想請教師父有關靈異問題,可否藉一步說話?就在轉巷處。”
  林靈素竟然色眼瞇瞇閃了閃,道:“可,走吧,別的未必行,但靈異問題非我莫屬。”
  他幻想著對方若迷信過頭,說不定來個投懷送抱,可實是上天賞賜。
  夜驚容拱手為禮,隨即引人入巷,轉過三落古宅,已抵雅屋。招待對方於廳堂中。
  林靈素見四下無人,邪笑不斷。
  夜驚容見時機成熟方問道:“聽聞師父曾和極樂法王比鬥,師父親自敗了法王?”
  林靈素笑道:“正是,他還發誓見到我,必下轎相迎或避開。”
  夜驚容道:“可是據我所知,極樂法王當時是敗於綠龜法王,亦稱烈火法王之手中,師父您可知真實狀況?”
  林靈素一愣:“你便為此事而來?”
  夜驚容頷首而笑:“尚請師父指點一二。”
  林靈素當然知道自己根本敗不了極樂法王,且曾聽得對方喊出綠龜法王,應是此人暗助,然此秘密怎可說明。立即起身欲走,道:“抱歉,你以找錯人了!”哪還幻想什麼豔遇,先溜為妙。
  他方轉身,已見得俊挺夜無群迎門走來,擋住去路。
  林靈素驚道:“你待如何?”
  夜無群拱手為禮:“尚請師父說明真相!”
  他已戒備,若對方是綠龜法王化身,又怎可大意。
  林靈素武功不濟,怎敢動手,只能以架勢唬人,斥道:“既知綠龜法王和我有關係,還敢動手麼?”怒瞪雙眼,隨時作勢欲撲。
  夜氏兄妹聞言乍喜,夜驚容道:“前輩當知法王去處?”
  夜無群道:“在下無意動手,只想打探法王下落。”
  林靈素冷道:“他來無影去無蹤,我怎知人在何處!”
  夜驚容道:“總該有個地頭吧。”
  林靈素道:“天山、崑崙、廬山都有他蹤跡,兩位若不辭辛勞,可自行去找。”想說得遠些,讓對方找個十年八年再說。
  夜驚容記下這些名山,然她又豈是呆子,道:“多謝前輩指點,然你們一定有聯絡方式,否則他怎會隨時出現?”
  林靈素喝道:“連我的話都不信嗎?我跟他神靈相通,何必什麼聯絡!”
  夜驚容道:“那請師父喚他來此。”
  林靈素道:“說不定他已在附近看你們耍把戲了。”
  夜無群道:“師妹,我看算了,問他不得名堂,倒不如以簫笛共鳴,引他說真話!”
  夜驚容頷首。
  兩人立即前後封立,吹起金簫玉笛,那聲音極尖極細,似群魔亂舞,讓人血氣怦動,心神惘迷。
  林靈素哇哇大叫,想反撲攻擊又怕武功不濟,只好強運功力抵擋,然其功夫底子薄弱,三兩下已被攝住,一時隨音晃腦,時有憨笑傳出。
  夜氏兄妹暗自詫驚,對方既能鬥得極樂法王,怎對此攝魂之音毫無抵擋之力?難道他是故意裝的?
  夜驚容冷喝:“你可認得綠龜法王?”
  林靈素憨癡回話:“不認得……”
  夜驚容怎肯相信,笛聲吹得更急,威力大增。
  林靈素受之不了,終頓坐地面,伊呀有若小孩。
  這攝魂魔音乃極樂聖王所傳,自是非同小可,常人聞之失魂落魄,就算武功強者亦且全力抵擋,如今見得林靈素反應,他倆總覺假不了。
  夜無群乾脆踢得地面岩塊往其身子打去,命中腰際,對方竟無反應。
  夜驚容道:“他到底練何功夫?還是撤去神明附身,已和凡人無異?”
  兩人不肯懷疑對方能鬥得極樂聖王竟是個空殼子?
  夜無群道:“不理他是何模樣,問得正事為要。”
  夜驚容頷首,逼近林靈素,邊提防邊問道:“你當真不認得綠龜法王?”
  林靈素喃喃說道:“不認得。”
  夜驚容道:“誰打敗極樂聖王?”
  林靈素道:“綠龜法王……”
  夜驚容莫名不解:“既然不認得他,為何又知他打敗極樂聖王?”
  林靈素道:“聖王自己說的……”
  夜驚容恍然:“原來如此。”問道:“你可見過綠龜法王?他頭上有個綠印。”
  她忽覺白問,對方既然不認得,又怎見過?
  誰知林靈素卻有反應,道:“見過……”
  夜驚容、夜無群怔詫,夜驚容道:“你見過綠龜法王?”
  林靈素道:“見過綠龜。”
  夜驚容問道:“在那?”
  林靈素道:“阿利身上……”
  “阿利?”夜驚容道:“誰是阿利?”
  林靈素平常即如此呼喚,久而久之已忘記得宋兩利全名,雖受催眠,仍道:“阿利就是阿利……”
  夜驚容連問數遍,所得答案完全一樣,不禁瞧向師兄,看看是否另有妙方。
  夜無群問道:“阿利住在哪裡?”
  林靈素道:“以前住相國寺,現在住神霄寶殿。”
  夜驚容欣喜道:“總算問出名堂,咱放了他?”
  夜無群再問幾句,仍是此答案,想來已無追問必要,於是截得林靈素數處穴道,移往附近巷子隱密處放置,只要穴道一解,對方自可離去。
  夜無群甚快返回雅廳,和夜驚容商討計畫。
  夜驚容道:“神霄寶殿已探過數次,並無下落,咱不如到相國寺探探看。”
  夜無群道:“可是我們曾和妙佛禪師動過手,恐怕不甚方便。”
  夜驚容道:“不必找他,問其它人也行。”
  夜無群沒意見。
  師兄妹倆立即掠身退去。
  幾個起落,相國寺已抵。
  華燈初上,寺前廣場熱鬧非凡。
  夜氏兄妹輕易找得相國寺和尚打探可有一位叫阿利者。
  問得三人皆說不知。
  夜驚容頗為失望。
  忽見得一賣糖葫蘆中年婦人尋來,笑得門牙少一顆,說道:“買支糖葫蘆吧,你們問的阿利,可是悟利和尚?他最喜歡吃我的糖葫蘆了。”
  夜驚容乍喜,立即買得一大串,分給旁邊小孩吃。直道:“就是他,人呢?”
  中年婦人:“走了快一年了吧,想當年,他一有機會便買我糖葫蘆,後來得罪他師兄,被趕走了,阿利是個好小孩,小小年紀即負擔全相國寺餐膳,了不起!”
  夜驚容卻洩了氣:“人已走了,這趟自來啦。”
  中年婦人道:“沒自來,你問對人了,好心自有好報,阿利現在可威風,去得一年後返回京城,竟然當起神霄寶殿小神童,你們到那邊去找便可找到,可惜他大概忘了我這糖婆婆哩……”
  夜驚容發愣,差點嗆及口中葫蘆球:“那個小道士?”
  夜無群亦愣:“他會是阿利?”
  夜驚容反問糖婆婆:“他身上有烏龜疤痕或胎記?”
  糖婆婆道:“以前有,現在就不知了”夜氏兄妹激動一顫,未想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混了大半月,線索竟會在那小道士身上?
  兩人激動無比,道聲謝了,直奔神霄寶殿。
  宋兩利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閒,舒服睡上一覺,誰知突地不安上心頭,直覺將被追殺。
  感覺頗為強烈。
  看樣子還是躲到內宮為妙!
  意念方起,宋兩利趕忙溜向後門,小偷般潛逃而去。
  然那追捕感覺仍強烈。
  尚未逃得三百丈,忽見得有人叫喚:“阿利別走,是我啊!”
  這女人聲音聽來熟悉,宋兩利卻不敢回頭,拚命往前逃。
  宋兩利忽見恩人,怔地驚笑:“怎會是你,我還以為有人要追殺我呢!”
  夜驚容欣聲道:“你叫阿利?”
  宋兩利道:“應該是吧,兩相得利的利。”
  夜驚容道:“你以前待過相國寺,後來才離開?”
  宋兩利道:“你不是幫我打敗妙佛掌門?應該了解此事啊。”
  夜驚容欣喜道:“只是再次證明而已;你頭上是否有緣龜?”
  宋兩利最怕美女提及,有損自尊,急道:“哪有!”摸摸額頭,符帶仍在,信心倍增。
  夜驚容道:“不然相國寺前的糖婆婆怎說你額前有標記?”
  “糖婆婆?”宋兩利暗道,倒忘了她,道:“她大概看錯,或者我當時受傷,她便誤會了。”
  夜驚容道:“把符帶拿掉讓我瞧瞧?”
  宋兩利道:“沒有啊!你怎突然為此事發生興趣?”
  夜驚容道:“我們在我綠龜法王。”
  宋兩利道:“他不是死了?”
  夜驚容道:“哪有,我師父曾碰上他。”
  宋兩利道:“你師父是誰?”
  夜驚容怎敢洩出極樂聖王身分,道:“他是修行者,知道的不多。”隨便說個名字。
  宋兩利沒聽過,道:“你找綠龜法王作啥?明明覺得死了,怎又復活?”摸摸腦袋,感覺自己死了一次。
  夜驚容道:“有關靈法之事想請教。”
  宋兩利道:“靈法之事,我倒可幫忙……”
  夜驚容道:“還是把法王找出再說:你頭上到底有無胎疤?”
  宋兩利道:“不是說過沒有嗎?”
  夜驚容見他表情詫異,登往前欺,一手抓去,宋兩利哎呀已作防備,雙手往額頭罩去,夜驚容仍從雙手空隙中抓下符帶。
  狗皮膏藥圓圓一點已現。
  宋兩利得意笑道:“看吧!是黑痣,我不大喜歡讓人見著,怕神光太強!”事先預防成功。
  那膏藥黑點修飾得甚別致,夜驚容一時無法辨認,想欺前瞧去。宋兩利伸頭過來,道:“要瞧便瞧吧!”以退為進,故意欺得甚近,就快抵及對方胸脯,夜驚容窘困,終退一步,道:“那是膏藥還是痣?”
  宋兩利道:“痣啦!符帶還我吧。”
  夜驚容不知所措,轉向街尾夜無群瞧去。
  夜無群道:“還是請他到雅舍作客,咱請他施靈法如何?”
  宋兩利這才發現多了一人,暗道郎才女貌,倒也相配。
  夜驚容道:“阿利可願跟我們回去?”
  宋兩利道:“可啊!你是我的恩人,只要不扯我符帶,啥事我都該幫的……”故作老江湖狀:“對方是什麼妖怪,要驚動綠龜法王?”
  夜驚容道:“去了再說如何?”
  宋兩利道聲也好,便和夜氏兄妹返往先前困惑林靈素那雅舍,至於林靈素早已醒來,他哪敢再留陋巷,沒命地逃離現場。
  雅舍依然清雅單調,除了幾張桌椅及茶具外空無一物。
  夜驚容奉上茶水後,道:“你說能耍靈法,怎麼耍?”
  宋兩利道:“有妖魔鬼怪,我自然能趕走他們啦。”
  夜無群道:“可有具體表現?”
  宋兩利原想說及通靈之事,然師父潦倒禪師曾經提及此事事關重大,千萬則向陌生人說及,上次若非被蘇小鳳利刀相逼,他自不肯說,現在並無威脅,縱使對方有恩於自己,但還是別扯為妙,尤其這夜無群對自己並無好感,當然更不能在他面前透露。
  他道:“具體的就是我在神霄寶殿替人收妖除煞,結果十分良好。”
  夜無群哪信得這些,暗道莫要遇到小騙子才好,轉向夜驚容,道:“就奏它一曲吧。”
  夜驚容道:“嗯!”轉向宋兩利道:“我也練過靈術,考你一下!”
  宋兩利道:“來呀!”好不容易有了較量機會,竟然卷起袖子,準備幹架似地,但想想不對,通靈較勁不必動手,方自盤坐地面,乾笑道:“坐著威力較強。”
  夜驚容淡笑響應,隨即和師兄奏出金簫玉笛合鳴之“攝魂魔音”。
  陣陣尖細邪音傳出,若群魔亂舞。
  邪音似蛇,鑽噬著人心腦海,一波波連翻攻來。
  宋兩利直覺兩條蛇音繞來噬去,總在打轉,鑽不進腦門裡頭,不禁催促道:“快啊,怎沒感覺?”
  夜氏兄妹一愣,明明邪音已至五成,若是常人早已昏倒,他竟然沒感覺?不禁加把勁,將邪音提至七成。
  宋兩利這才漸漸有感應,直覺邪音化成大小千百只毒蛇,似欲引帶他至天府蛇國。
  轉眼間群蛇變花朵,夜驚容已若天仙翩翩起舞,夜無群則拿著丈二長槍不斷舞刺,似欲攻擊自己。
  腦門越變越快,忽見得如來神佛現身,喝著問道:“你是誰,還不快現出原形!”
  宋兩利不覺反擊:“你又是誰,還不給我現原形!”
  夜氏兄妹再愣,原以為催眠成功,誰知對方仍能反擊,已將邪音提至十成境界。
  那如來佛已幻化無數佛影飄飛,強速飛罩宋兩利打轉,狂笑聲不斷傳出。越轉越強,已變漩渦,盡把宋兩利拖入深渦之中,那漩流處不斷出現佛陀身影及妖魔化身,重疊廝殺著。
  宋兩利直覺思緒快被拖走,已感壓力,想想,趕忙抓來腰際小葫蘆,灌得大口烈酒,燒熱中思緒仍被漩渦攪成一團。
  雙方搶鬥激烈。
  宋兩利猝見腦門出現嗔怒之綠龜法王佛陀相,大喝:“亂七八糟!”原是透過宋兩利口中喊出,霎時震得夜氏兄妹血脈湧脹,差點岔氣中得內傷。
  邪音霎然中斷。
  夜氏兄妹滿頭大汗,難以置信瞧著奇異傢伙。
  對方竟然不怕攝心,且尚能反擊?
  夜驚容詫訝中忽見得宋兩利此時宛若佛門獅子吼架勢,簡直已是佛陀金剛化身,又自怔愣,急道:“師兄快來看!”
  夜無群在背面,聞言立即掠來。只瞄得一眼,宋兩利正有所覺而收功,張開眼睛笑道:“妖魔鬼怪被打敗了!”以為方才是附身兩人之魔,終究戰敗。
  夜無群疑惑不解,到底那是佛陀像,亦或是宋兩利耍的把戲。
  夜驚容哪能忍住,顧不得是否肌膚相親,猛地欺身向前,就要抓向那狗皮膏藥黑痣,以驗明正身。
  宋兩利見狀哎呀便逃,可惜盤坐地上,想欲轉身,夜驚容已撲來,他趕忙雙手罩頭,夜驚容極力扳開,宋兩利掙扎扭扯。夜驚容不躲,雙雙竟然落地打滾,扭來滾去。
  夜無群怎知一向高貴端雅的師妹會來此招。直覺宋兩利褻瀆仙女,冷哼掠來,一指點中宋兩利穴道,硬要把他拖開,夜驚容卻抓著不放。宋兩利在下,夜驚容在上,被拖得七尺遠,夜驚容這才將狗皮膏藥扯下,露出綠鱉胎記。
  夜驚容大獲全勝,驚呼叫起:“綠龜果然在你頭上!”激動如小孩。
  夜無群急道:“師妹快起來啊!”都快替她臉紅。
  夜驚容不明就裡為何要起來。往下一瞧,只見得壓著男人正兩眼瞅著自己,登時明白是怎回事,霎時飛紅滿臉爬起,故作喝聲道:“終於被我證實了!”
  想及那幾乎男女擁摟相親熱之舉,已讓她窘澀難以自處。
  宋兩利瞄眼道:“硬揭我瘡疤有何好處?”
  夜無群冷斥:“閉嘴,你怎可冒犯我師妹!”一掌就要掃去。
  宋兩利驚叫:“我不能動,如何冒犯,哎呀!”硬生生被掌風掃中左身。
  夜驚容見狀急道:“師兄不要責他!”攔了過來。經過調適,她已恢復鎮定,道:
  “是我大意,只顧著解他胎記。”手中還黏著膏藥,甩之不掉。
  夜無群趕忙拿出白巾欲拭膏藥,道:“以後這種事交予我處理便可,以你身分,怎能沾此髒東西!”小心拭向師妹春蔥指,顯得溫柔。
  宋兩利倒是內疚,把恩人弄髒了,道:“我不是故意的……”
  夜驚容道:“要是故意,可饒不得你啦。”
  夜無群道:“師妹,藉一步說話!”把她拉至屋外,道:“師妹怎一直對他客氣,別忘了他可能和綠龜法王有關係,更可能是咱的對頭。”
  夜驚容聞言一愣,這才想及敵我情勢,該如何是好?自己跟他毫無仇怨,難道就為了綠龜法王之事,因而兵戎相見,變成死對頭?
  她極是不願如此,道:“也許他跟綠龜法王沒有關係,縱使有,也應是分開的。”
  夜無群道:“師妹應該理智些。”
  夜驚容道:“我會的;現在呢?如何處理?”
  夜無群道:“他頭上已現綠龜,多少有所牽連,得逼他看看。”
  夜驚容道:“別出重手,他武功根本不行。”
  夜無群頷首。
  兩人這才返回雅廳。
  宋兩利但覺兩人態度已變,暗自輕嘆,原以為能和漂亮美女恩人好好相處,誰知為了頭上胎記卻可能反目成仇,實是造化弄人。
  夜無群冷道:“你和綠龜法王是何關係?”
  宋兩利道:“只因為我頭上有胎記,你便說我跟他有關係?”
  夜無群一愣,道:“我們只想查明真相。”
  宋兩利道:“聽你們語氣,根本不是想找法王幫忙,而是為報仇而來的吧。”
  夜氏兄妹聞言,心頭暗顫,目的已被拆穿,陡升窘意。
  夜驚容道:“我們沒仇,只是想確定綠龜法王是生是死,若活著又在哪裡。”說得心虛,不敢正視宋兩利。
  宋兩利道:“我若和他有關係,又何需受困相國寺受虐十六年,現在又何需到處流竄討生活?你們腦袋在想什麼?”
  夜氏兄妹暗愣,對方說得沒錯,憑綠龜法王身分地位,根本不會讓他如此潦倒,縱使現在風光,亦只是依附林靈素討生活。
  夜驚容心態已軟,輕輕一嘆:“抱歉,我們只是想找法王下落。”轉向夜無群:
  “師兄放了他吧,我們跟他無仇。”
  夜無群本想逼供,但宋兩利說來合理,且此時師妹心意已軟,縱使逼供亦受干擾,且待日後再說,當下頷首:“隨師妹意思便是。”
  說完一指解得穴道。
  宋兩利爬起,仍向夜驚容拱手,道:“多謝救命之恩!”再向夜無群點頭,徑自離去。
  夜驚容瞧他低頭而行,原只想掩飾頭上胎記,內心一陣難過,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扯你胎記的。”宋兩利遠遠頷首,仍自離去。夜驚容難過萬分。
  夜無群道:“師妹毋需內疚,他自動解下不就得了。”
  夜驚容亦不願師兄為難,勉強平復情緒,道:“接下來如何?”
  夜無群道:“事情怕和阿利脫不了關係,我們一邊監視他,一邊通知師父前來,讓他老人家辨別一切,畢竟阿利能抵住我們攝魂魔音,一定有所修行,不得小看他,何況綠龜法王亦可能藏在附近,不得不防。”
  夜驚容頷首。
  碰上宋兩利,她竟然沒了主意,只有聽令行事。
  兩人傳出消息,隨後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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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曙光初露

  宋兩利回到神霄寶殿寢室。
  他坐於銅鏡前,不斷瞧著鏡中自己臉上鱉形胎記。
  為了此胎記,他已付出太多。
  夜驚容的刺激,讓他起伏難捺,心頭想著:如果除去它,一切不就恢復正常?
  他抓得一把利刀,不斷往頭上胎記比去。
  如果切下這層皮,是否留下疤痕?亦或是一刀下去,通靈能力也沒了?
  小時候他曾挑過一次,然卻因太疼而作罷,此次要挑,得痛下決心才行。
  通靈有何用處,自己已具陰陽眼,沒了通靈,照樣仍能一窺陰陽兩界,還是把這胎記除掉吧……
  思考過後,宋兩利已決定動手解決背負十餘年包袱。
  他當真鼓起勇氣,一刀即往眉心劃去。
  宋兩利猝地中邪般哎呀倒地昏迷。只覺得腦門浮起綠龜法王佛陀像,他責言道:
  “這麼沒耐性,給點刺激便受不了!”宋兩利道:“已背負十七年,你要毀了我不成!”
  綠龜法王道:“沒辦法,你的命就是如此,認命吧,胎記除不掉的!認命吧!”
  綠龜法王越說越響,天地開始旋轉,法王戲謔笑聲不斷,終於閃身不見。
  宋兩利悠悠醒來,直覺眉心有點疼,且有血濕感,爬起來照向鏡子,刀痕並不深,只滲得幾滴血,已結痂。
  他苦笑不已,難道想自我清除胎記都不可得?隨又想及世上亦鮮有人除去胎記,實是無力感。
  他頓坐下來,千頭萬緒,不知該如何是好。
  又能如何?
  一鼓作氣都無法切下它,此時氣已弱,如何還能動刀?
  宋兩利輕嘆一聲,丟下利刀,拿起金創藥敷向傷口,喃喃念著認命吧,哪天找得什麼名醫再說了。
  額上一道疤,心頭一道痕,永無法磨滅。
  敷妥傷口,一身疲憊,正待休息,忽聞得住持善靈道長傳話,要他前往殿廳替人解厄。
  宋兩利苦笑,自己都解不了厄運,怎還幫得了他人?然他天性善良,且童年受過苦,每每三更半夜有人要用餐,都得起來煮食,現在狀況算是輕微了。
  他道:“馬上過去!”
  深深吸氣,立即排除鬱悶情緒,好歹已過得十數年,又怎越來越在乎。瞧瞧鏡中自己,自嘲說道:“獨一無二,頂酷地,說不定未來會流行呢!”
  苦中作樂,拿了符帶綁上,穿上乾淨道袍,恢復往昔自信,始往前殿行去。
  已是晚膳休息時分,誰會前來祈求收煞?
  及至殿前,忽見一女子盤坐神前,頭髮下垂,見不得臉。
  宋兩利道:“你要解煞?”
  那女子頷首:“我中邪,睡都睡不著,還不時作噩夢,小師父請幫忙。”
  宋兩利道:“我看看。”
  他亦盤坐女子前面之蒲團,問道:“可有前去不乾淨地方?”
  那女子道:“有……”
  宋兩利道:“哪裡?”
  那女子呃地猶豫是否說出。
  宋兩利感應對方想法,怔道:“你去妓院?”
  那女子稍愣,終於頷首。
  宋兩利終覺對方不敢正臉見人,恐是此原因,道:“那地方少去為妙,我看看你是否中邪……”兩眼凝神往女子全身瞧去,總覺乾乾淨淨,道:“大概沒有惡靈附身,否則它是進不了神殿的。”
  那女子道:“可是我常作噩夢……”
  宋兩利道:“我看看……”當下運起通靈感應對方腦門,希望找出原因。然這一感應,宋兩利怔道:“你是蘇小鳳,在耍我?”
  那女子突地呵呵笑起,長髮一翻,果然是古靈精怪傢伙。
  蘇小鳳笑道:“你真會通靈啊!”
  宋兩利突地起身,冷道:“我已經被耍得很累了,你若還想耍我,可沒時間陪你玩!”
  甩頭即走。
  蘇小鳳急道:“等等,我有事向你說!”
  宋兩利不理,走得更快。
  蘇小鳳追前幾步,見得對方就要溜入後,急道:“我知道你母親是誰!”
  此話宛若青天霹靂,轟得宋兩利七葷八素,十數年未曾敢想之事,竟然那樣突兀得冷酷揭向耳門。
  宋兩利幾乎把持不住,急忙轉身:“你說什麼?”猶自不敢接受是真,更怕對方開玩笑,激激顫顫揪在那裡。“你知道我娘下落?”
  蘇小鳳見其反應,頗為得意:“不錯!碰上我,算你福氣!”
  宋兩利急道:“她是誰?她在哪?”迫不及待,感應神通自動發作,直攝得對方腦門想著一名多愁善感女人,然想進一步感應,卻因對方狎謔笑著而衝散。
  蘇小鳳道:“你沒辦法通靈猜知她是誰,因為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
  宋兩利急道:“你說啊,我去找她!”
  蘇小鳳邪笑道:“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宋兩利道:“什麼條件?”
  蘇小鳳四處瞧瞧,覺得守衛皆甚遠,始低聲道:“以後將皇上所有一舉一動告訴我!”
  宋兩利道:“這不是叫我當間諜?”出賣皇上,很難辦到。
  蘇小鳳道:“要不要隨便你!”
  宋兩利忽而運起通靈術想攝得對方思緒,蘇小鳳乾脆唱歌不想此事,宋兩利無法攝知,冷道:“我娘可以慢慢找,皇上卻是出賣不得,我不能答應你!”
  說完回頭便走。
  蘇小鳳一愣,急道:“回來回來!條件好談!”
  宋兩利轉身盯著她,道:“我甚至懷疑你說話之真假!”對方若隨便找得一人冒充,只要串通妥善,自己未必能發現真假。
  蘇小鳳道:“當然是真的!看在我們還有親戚關係,條件可以慢慢談,丟著你母子不管也非我的為人,走吧!”
  手一招,往前行去。
  宋兩利自對母親有莫大吸引力,已跟她行去。
  行行轉轉,已抵一棟寫著“張府”豪華宅院。
  守衛見及蘇小鳳,拱手拜禮。
  宋兩利但覺這傢伙竟然也是豪門高官後代。
  蘇小鳳引領宋兩利進入一座典雅小園。
  只見得湖邊小山般石柱題有“蘇園”兩字,左下角落款“東坡居士”,原是大文豪蘇東坡所題。
  蘇小鳳帶人前往石柱前觀魚亭,示意坐下。指著石柱,道:“這就是你的祖宗。”
  宋兩利莫名不解,道:“我是石頭生的?別瞎鬧!”
  蘇小鳳笑道:“你姓蘇,跟我同姓。”
  宋兩利瞄她幾眼:“你該不會說你是我娘吧!”
  蘇小鳳斥笑道:“神經病,我二十七歲,你已十七八歲,難道我十歲便生小孩!”
  宋兩利道:“要我認祖歸宗,總該有個理由!找塊石頭恐怕不行。”
  蘇小鳳道:“你娘就是我堂姊,叫蘇小靈,我爹和蘇東坡是表親,叫蘇元,你娘的爹就是你的外公叫蘇明,所以我們的列祖列宗是一門書香加忠烈。”
  宋兩利道:“那蘇東坡是個官兒?”
  蘇小鳳喝道:“連祖宗都不曉得?他官位可大得,比現在的蔡京遠大,不但如此,我爹和你外公也很大,而且還是文武全才。尤其你外公武功高得厲害,是五台派高手,所以你娘也不差。”
  宋兩利道:“你總該先說我為何跟蘇家沾上關係……”否則說得天花亂墜無用。
  蘇小鳳道:“就是你頭上烏龜胎記,我才敢認你!”
  宋兩利摸摸腦袋,想及昨夜她發現胎記時那股激動表情,恐怕應有所覺,道:“如果她是我娘,為何會拋棄我?”
  蘇小鳳嘆道:“或許也是無奈吧……”回想往事,緬懷良多。道:“當年你娘二十來歲,我才八九歲,她是逗著我的,當時就住在這蘇園,後來你娘失蹤一陣子,回來之後就生下你。我是沒看過你,但你娘生你時總會痛叫,我在隔房替她緊張,後來哇哇聲音響了,怎地傳來緊張怪叫,說什麼生了怪胎,不但頭上有烏龜胎記,還會說妖話。那接生婆隨即被送走,你娘哭得一陣就沒聲音,直道好歹也是個兒。如此過得幾天,忽然來了一大堆道士、和尚,說要降妖除魔,幸好被擋下來,你娘知道大概保不了你,哭了一夜才偷偷把你送走。後來再也沒你消息,不久堂姊也走了,再後來蘇家就沒落了。”
  宋兩利記憶漸漸浮動母親悲切無奈臉容,心裡感慨萬千,“一定是產婆洩了密……”
  蘇小鳳道:“那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是蘇家和朝廷鬥法,中了別人奸計,當時是哲宗年代,新黨、舊黨鬥個沒完,只要對方放個妖話,一切都完了。”
  宋兩利輕嘆:“當官就是這樣鬥來鬥去,哪還顧得什麼人情義理。”
  蘇小鳳道:“所以說我們要主持正義,不能讓奸臣亂搞!”
  宋兩利道:“我哪來你如此偉大情操?混口飯都不容易了。”
  蘇小鳳道:“至少你總該為你娘討點公道吧,一定是蔡京他們幹的,蘇家就毀在他手上,端禮門前那石碑刻著蘇家為奸黨就是他的傑作!”越說越是激動,喝聲道:“聽過天下流傳‘五賊’麼?第一個就是左丞相蔡京,還有右相王黼,加上大太監童貫、楊戩及梁師成,謂之五賊,另有一賊將軍朱釩不談也罷。這蔡京姦得可以,四處鬥人,且搜刮財物,中飽私囊,這倒也罷了,他還欺上瞞下,說什麼國泰民安,天下富裕,要皇上盡情享樂,以免枉為天子,那王黼狼狽為姦,一對**胡作非為已甚嚴重,誰知又來個自以為是的童貫,老喜歡打仗,結果每戰必敗;而那梁師成更可惡,不但假傳聖旨,因為他的瘦金體和皇上差不多,皇上喜歡讓他擬,久而久之,他便自己寫聖旨,不知害死多少人。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他竟然冒充是蘇東坡的兒子,咱蘇家簡直受莫大侮辱!
  恨不得殺了他!”
  宋兩利皺眉:“梁公公看來也有五六十了吧,怎變得蘇家兒子?”
  蘇小鳳道:“不錯,東坡表親去世也沒幾年,他兒子蘇過也只是三十上下,算一算,東坡表親大概十歲左右就要娶妻生下他。”
  宋兩利道:“這未免太離譜。有人相信?蘇過會承認?”
  蘇小鳳道:“他當然不承認,可是礙於情勢,也不敢否認,那梁師成為抬高自己身價,說是文豪之子,也編了故事,說自己只有四十來歲,是東坡居士私生子,來個死無對證,真是胡說八道。”
  宋兩利道:“所以你才那麼恨他們,想報仇雪恨?”
  蘇小鳳道:“這不是私仇問題,他們害死多少人?這是替天行道。”
  宋兩利但覺她說的雖有道理,卻也得經過證實再說,何況自己能力有限,無此偉大情操,只附和說著不錯不錯,應該應該。
  蘇小鳳怔道:“你一點都不憤慨?”
  宋兩利道:“我生氣何用?他們還不是活得好好,要是行,你怎不去幹掉他們?”
  蘇小鳳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我是想過,可是……”
  宋兩利道:“可是人手不足?那也別找我,我若行,也不會東躲西藏了。”
  蘇小鳳道:“至少你該替你娘出口氣啊!”
  宋兩利道:“找到我娘再說。”總想先證實一切,再做了斷。
  蘇小鳳冷哼:“說了老半天,你還不信我!”氣得起身走向湖邊,扯來柳枝甩打不停。
  宋兩利默然不語,心裡千頭萬緒,想找母親竟如此困難?
  蘇小鳳漸漸恢復冷靜,轉身回來,輕嘆道:“你也夠可憐,我不逼你,我現在是張邦昌大人乾女兒,張大人還能在皇上面前說些話,所以我負責替他蒐集皇上胡搞資料,你以後要幫忙便幫忙,若不肯就算了,至於你娘已出走十幾年,我也在找她,希望你的回來能引她出現。”
  宋兩利道:“我娘以前住在哪裡?”
  蘇小鳳道:“在‘飛雪軒’。”
  說完帶領宋兩利往西南湖盡處行去,果然見得一古樸雅軒。門前題有“飛雪”兩字,字跡娟秀,似出女者手筆。蘇小鳳說是他娘所題,宋兩利便摸它一下,感覺溫馨悠沉。
  推開紫檀門,一股塵封書卷味湧出,看來此處久未被動過。裡頭書桌、琴架擺設樸雅。宋兩利瞧來似曾相識。
  他忽見左牆掛著一幅十七八歲少女舞劍圖,那女子甚是眼熟。
  蘇小鳳道:“這是東坡表親為你娘畫的,那時我好象才剛出生,所以沒啥印象。”
  宋兩利點點頭,隨又進入寢房。
  衣衫、寢具擺列整齊,一切清雅安祥,只可惜梳妝抬銅鏡鏽得銅綠斑斑。
  宋兩利流連一陣,忽覺枕下似有東西,伸手拿出,原是小涎兜,還繡得龍鳳戲耍圖,年歲已久,部分已染黃,一點一點暈開,似若淚痕。
  宋兩利輕嘆,若真是母親所留,她當非不要自己而是無奈才把自己遺棄了。
  他想留下兜兒,卻又覺尚未確定,莫要壞了另一孤兒相認,終把兜兒放回。隨又四處張望,目光仍落於銅鏡。
  “把它擦亮吧……”
  於是兩人共同將銅鏡拭亮。
  鏡中映得蘇小鳳臉容,宋兩利卻難掩感傷,沉默退去。
  一趟飛雪軒走來千頭萬緒,感傷連連。
  宋兩利道:“如果她是我娘,那我爹呢?他們仍在一起?”
  宋兩利頷首道謝,隨即告退。
  蘇小鳳並未留難他,直覺他已夠可憐,怎忍再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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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整裝待發

  經過一夜,宋兩利甚快撫平感傷身世問題。
  畢竟有了線索是件好事,而且還知道自己可能姓“蘇”。
  “蘇兩利?輸兩利?”
  他覺得想笑,聽來似乎不甚吉利,若真如此,可能改名。
  一覺醒來,好歹總仍得過活。外在因素非他所能掌握,不理也罷,還是好好幹活。
  小神童角色讓他演來得心應手。能替信徒解決問題,偶爾發現笑料,亦能娛樂自己,的確是好差事。及至中午。林靈素已找來,兩人會見密室之中。“阿利你可被人逮過?”
  林靈素臉色凝重。昨夜被綁陰影,至此仍揮之不去。宋兩利道:“師父已知道?”以為對方通靈。林靈素頷首,道:“一男一女,武功高強無比對不對?”宋兩利道:“不錯,他們想找綠龜法王。”
  林靈素道:“你見過?”
  宋兩利道:“偶爾夢過,但他頭上和徒兒一樣有胎記,對方誤會了。”
  林靈素道:“你跟他沒有關係吧?”
  宋兩利道:“從來沒見過,只是別人都喜歡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林靈素道:“這正是麻煩開始,所以為師決定不再露臉,咱住進宮中,避開這些無聊之人,神霄派自有格調,哪跟這些俗人爛纏一起!”
  宋兩利道:“隨師父安排。”
  他想躲入宮中也好,否則外邊不斷以胎記騷擾,自己實窮於應付,至於身世問題,那蘇小鳳是張邦昌乾女兒,總有辦法找到自己。
  “只是他們武功很高……”宋兩利道:“說不定進得了宮中。”
  林靈素笑道:“放心,為師自有辦法請皇上加派人手,若不夠,咱也可收買護衛,別的沒有,錢財咱可不少了。”
  宋兩利頷首道:“何時進宮?”
  林靈素道:“越快越好!外頭留給善靈道長,神霄王朝在內宮,毋需跟任何人打交道。”欣笑起來,道:“你得好好努力,將神霄派發展成天下第一大派,屆時任何人都得向我們朝拜!”
  宋兩利不禁豪氣大起,道:“管他什麼武林,咱練的是道法,朝此發展便是,至於武功,找機會也能練得!”
  師徒相視而笑。
  兩人收拾收拾,立即搬進宮中,為構築道家皇朝而努力。
  林靈素住進延福宮神殿後,開始策畫如何大展鴻圖。他甚至親自畫下藍圖,準備興建獨一無二之神殿。
  躲在宮中的宋兩利已不必再替信徒消災除煞,落個清閑。道法練來就是那麼回事,倒是武功總差了點,任誰都可隨便欺侮,實在夠癟,頭上已有一只,難道還要再吃一只麼?
  想著想著,他決心下功夫苦練,也好有所進展。
  他遂將潦倒禪師所傳授少林武學一一拿出來演練。架勢是有,卻缺少勁道,實是可惜。再耍一套江南神丐所傳之天罡掌,已累得直喘氣。
  他自嘲道:“原來習武比修道法難得多,不努力是不行的。”
  終於咬緊牙根苦練下去。
  如此一連數天,他已將招式練熟,可是內勁總無法提升,看來需要明師指點才行。
  他想找潦倒禪師及江南神丐,可是兩人行蹤飄忽不定怎可得呢?
  仔細凝思下,終被他想及一人,暗道:“上次在後花園,小太監郝元不是說過童貫拜得一位師父藏在花石出那頭,我且找找看對方在不在,若真有其人,請他指點一二便是了。”
  心想定,立即往後宮尋去。
  雖然宮中禁區甚多,然宋兩利和林靈素已得聖上恩準,幾乎可通行任何地區,故讓他不少方便,甚快已尋得那充滿奇異花草之仙境區。
  除了皇上出遊外,此處幾乎空空蕩蕩,連守衛都只零星四散,倒讓宋兩利意外。
  他直往隱密處尋去。
  穿過一奇石怪路之後,腦門忽感應有位老者盤坐東方,似在練功。
  宋兩利暗道:“真有其人?”便直覺地往東方行去。
  穿過平台,小山已現,山頂飛龍石塊上已坐著一位頭髮灰斑,身形魁梧老人,由於背向而坐故瞧不清臉。
  宋兩利見狀欣喜欲奔前,那老頭似已發現,猛地回頭瞧來,一張獅子猛獸般惡臉撲現,嚇得宋兩利驚詫欲躲。
  那人冷喝:“你是誰?敢突破我迷蹤七星陣!”
  宋兩利不解:“什麼陣?”
  那人冷笑:“少裝蒜,外頭那些石塊就是陣勢,你會看不出來?”
  宋兩利回頭瞧去,這才發現奇石怪樹之間果然有所變化,自己卻憑感應穿破此陣,實是僥倖。道:“我走著走著便過來了。前輩可是童大將軍之師父?”
  那人冷道:“你又是誰?”
  宋兩利便將身分說明。
  那人目光泛邪,道:“原是最近頗轟動的神霄寶殿人馬?找我何用意?”
  宋兩利道:“可否請前輩指點在下內功修為。”
  那人道:“你想拜我為師?”
  宋兩利道:“是指點,因為我已拜過兩個師父,拜得太多,對您不敬。”
  那人哈哈怪笑:“倒是想得周到!可知我是誰?”
  宋兩利道:“不是童大將軍師父?”
  那人道:“不是,他是我徒弟,但我卻不是他師父!”
  宋兩利道:“怎說?”
  那人邪道:“教他武功即有師徒之情,我卻不想當他師父!因為他太老!”
  宋兩利恍然:“你也指點我武功吧!”
  那人邪眼瞧來:“教你有何利益?”
  宋兩利道:“您一向以利益為出發點?”
  那人邪笑:“人性本惡,兒子都可出賣父親,何況徒弟出賣師父,所以不談師徒,只談實質利益來得實在。”
  宋兩利道:“前輩倒是快人快語,”心念轉想,道:“在下曾賺些錢,便獻給前輩如何?”
  那人粗眉亂跳:“四處奇石每顆皆價值連城,你能跟它們比?”
  宋兩利轉瞧那些全國蒐集至此之怪石,已知對方所言不假,不禁洩氣,道:“既然這樣,那得問問前輩條件如何了,若能做到便學,做不到只有放棄啦!”
  那人虎目厲光射來,似能刺穿般瞧著宋兩利,盡作某種邪樣衡量。
  宋兩利暗驚,此人不但臉面長得像獅子野獸,連動作心思皆像,總讓人感覺他隨時可吞噬任何生命,不禁起了寒意,已想退縮,不玩也罷。
  那人以已識破宋兩利心思,冷笑道:“怕我了?”
  宋兩利道:“有一點……”
  那人哈哈邪笑:“怕什麼!又不會吃了你!我可以教你武功,唯一的條件就是好好當你的道士,替你師父鞏固道家皇朝!”
  宋兩利一愣:“這麼簡單?”
  那人哈哈笑道:“剛才是嚇你的!”
  說話間,只見得那人臉面突然跳動起來,那粗眉、虎眼、獅鼻、獅唇顫顫扯扯,似腦袋強力晃動之拉扯,且發出呼嚕呼嚕甩盪聲,一張臉面正起得千變萬化,叫人嘖嘖稱奇。宋兩利感覺他似能移動五官做不規則重組排列。果然甩盪一陣,五官漸漸恢復穩定,此時瞧來已是亮眼大鼻,嘴唇稍厚卻不像獅型,整體看來充其量只是稍帶野性霸氣的老將頭。他再把亂發往後梳整,一張臉又自更具人性了,縱使那道粗眉仍顯眼,但比起方才獸人感覺實天壤之別。
  宋兩利不禁神奇呼出:“前輩懂得變臉?”倒想學得。
  那人自得笑道:“沒什麼,易容功夫一種,這才是老夫真正面目,你要學大概得花十年功夫!”
  宋兩利道:“前輩若肯傳授,弟子當然想學啦。”卻不敢強求。
  那人笑道:“咱有緣分,有空就教!讓我看看你學了什麼功夫!”
  宋兩利呃地一聲,立即擺出架勢,耍其所學,邊耍邊問:“卻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那人道:“叫我地道老人好了!嘿嘿,跟天作對,必定過癮,當然,叫我仁慈老人亦可,我一向見仁見慈!”
  宋兩利呵呵笑起,道:“前輩名號可奇了。”知道他可能臨時取得,然大凡高人皆不想透露姓名,他自不便追問,只顧比畫所學功夫。
  練得幾套下來,地道老人已然窺出端倪,道:“是少林般若掌、金剛拳,還有江南神丐的天罡掌?可惜見肉不見骨。”
  宋兩利道:“那是弟子尚未練得內功之結果。”
  地道老人道:“傳你口訣又何干系……就傳你‘陰陽訣’!”
  於是他將口訣念出。
  宋兩利趕忙聆聽記下。心想如此未免過慢,便想運起神通感應對方腦門,豈知腦波力起,地道老人突有所覺:“你有感應之能?”
  宋兩利暗道原來對方亦是高手,既已被識破,只好承認,道:“天生有一點,只是學得亂七八糟。”
  地道老人目光閃邪道:“沒關係,有空咱較量較量!”
  宋兩利但覺對方有意授此門道,心神大喜,又自拜謝。
  地道老人邪笑道:“誰叫我看得你順眼!學吧!學得越多,越能超度天下蒼生!”
  宋兩利自是受教,認真聽得秘功口訣。
  他最感意外是此“陰陽訣”竟然要倒立行功,取其陰陽倒反之意,就連內功運行之法亦是逆練傳動,讓他突兀且耳目一新。
  儘管如此,在各有巧妙不同之下,他仍認真練得。
  此後幾日,宋兩利有空便來此練功。
  幾日下來已頗有根基,瞧得地道老人哈哈暢笑,直道對方根基不錯。
  宋兩利亦覺體內陰陽雙流開始竄流,自是興奮,開始玩起內功引流心法,享受武功喜悅。
  是日中午。
  大將軍童貫突然抵達,忽見宋兩利竟然闖入禁區,甚是不悅,正準備嚴厲懲罰。
  地道老人哈哈笑道:“童將軍不得無禮,他乃小神童,對你用處甚大!”
  童貫當得太監甚久,生性自是靈巧,聞言煞住怒氣,問道:“師父怎講?”
  地道老人道:“我已收他為徒,你們是一家人,一個向外作戰,一個鞏固大內,大宋皇朝加道家皇朝,天下哪還有人能擋!”
  童貫不禁瞧向嚇著小子,直覺憑他行嗎?宋兩利幹窘拜禮,為突然冒犯之罪尋求寬恕。
  地道老人窺破童貫心意,哈哈笑道:“道之為道非常道,說者無道理,聽者覺得有道理就行。神霄派已得皇上背書,不旺都不行,你還管得他年紀多大。”
  童貫登時明白道理,不管耍把戲者是真是假,只要被耍者相信,一切便成了,那林靈素已掀起一股氣勢,造神相當成功,自有其勢力所在,自己應該利用此勢力,又怎棄之不顧,尚且跟他為敵?於是拱手笑道:“師父教訓得是!”
  地道老人道:“明白即可!你這小師弟可得要好好照顧!”
  童貫直道應該應該,轉向宋兩利,笑道:“咱現在可算是一家人,日後有任何問題儘管找我便是,你這個大師兄可謂神通廣大啊!”走向前去,拍拍宋兩利肩頭。
  宋兩利乾笑回禮,若非蘇小鳳曾說他是大奸臣,他倒滿心接受這威風大師兄,然有了傳言後,總得疙瘩在心口,可是此時童貫怎麼看都不像奸臣,更若和藹可親鄰家伯叔,倒把宋兩利給弄迷糊,暗道:“難道是蘇小鳳鬼扯?”他哪知奸臣又豈是寫在臉上,便稍接受童貫,不再排斥。
  地道老人見雙方嫌隙已解,哈哈暢笑開來,道:“如此內有神霄大帝,外有天威將軍,想不橫掃天下都難!”
  童貫道:“此乃師父功勞居多。”
  兩人相視暢笑,似乎天下全在掌握之中。
  宋兩利則跟著尾巴竊竊一笑,享受掌握小小天下。
  童貫隨即和宋兩利拆招一陣,但覺武功平平,鼓勵多多練習。想及什麼,便帶著宋兩利往後山行去,及至一高處往後瞧去,遠處一片工程凌散,仍長雜草。
  宋兩利一愣:“大師兄要送給我們?”
  童貫笑道:“舉手之勞,儘管說來,反正地方大得很,給一塊並不礙事,何況還是為皇上蓋的。”
  宋兩利想想也對,瞧得幾眼,指向東北角一處留有小池潭之區域,道:“就那裡吧,那口潭擺在殿前,如龍得水,氣勢必旺!”
  童貫頻頻點頭:“好地方,和我想的一樣,便那裡了,你看何時動工?”
  宋兩利道:“當然越快越好。”
  童貫道:“沒關係,一切包在我身上,只要繪圖一成型,立刻動工。”
  宋兩利拜禮:“多謝大師兄。”
  童貫淡笑道:“日後在他人面前,請勿稱大師兄,免得引起誤會。”
  宋兩利道:“那還是以大將軍稱呼了,免得說溜嘴兒。”
  童貫道:“隨你!”
  他伸手拍拍宋兩利肩頭。
  一老一少頓感暢快。
  宋兩利甚快將此事告知林靈素。
  林靈素怔詫:“你攀上童貫了?”
  宋兩利道:“他也教我武功。”
  林靈素立即擊掌:“好極了,他比皇上還管用,有了他支持,簡直事半功倍,地點在哪?”
  宋兩利道:“內宮花石山後頭,他說要多寬都行。”
  林靈素笑道:“倒是有心人;後宮是聖地,建此神殿最為恰當,就此敲定。”摸摸宋兩利腦袋:“你替我解決了不少麻煩啊!”
  宋兩利受寵似地暗笑著,直覺待在宮中比外頭尊嚴多了。
  得此消息,林靈素心神大振,更積極規畫構築工程。
  道家皇朝儼然成型。
  不論本尊、分身做夢皆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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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冊 情色皇朝

第 一 章 驚宮夜變

  宋兩利躲入當中專心經營道家皇朝,不再拋頭露臉之後,最為急切者莫過於來自極樂聖王的兩大弟子夜驚容、夜無群師兄妹。
  兩人本欲監探宋兩利,以找出綠龜法王下落,豈知目標卻溜躲若龜孫,徒增困擾。
  眼看極樂聖王即將進京驗明身分,如若這小鬼溜掉,如何交代。
  任金童玉女風度佳,修養夠,此時亦已切躁起來。
  兩人不時監視宮廷進出人員,卻不可得。
  夜驚容嘆道:“當初若不驚動他就好了。”
  夜無群道:“驚動事小,只是你心軟放他走,否則留下他.現在自不必提心吊膽。”
  夜驚容道:“可是我們跟他實在沒什麼過節。”
  夜無群道:“也許他偽裝得很好。”
  夜驚容不語了,畢竟他不願把宋兩利當成對手看待。
  夜無群最是疼她,瞧她默默不語,知道說得重話,淡聲一笑,道:“不必擔心,一切交予師父處理便可,咱只要確定他尚未溜走,其它都不必管了。所以我決定今夜潛入宮中瞧瞧。”
  夜驚容眼睛一亮:“我也去。”
  夜無群道:“有點危險。”
  夜驚容道:“就是危險才要去。”
  夜無群心中一甜,畢竟師妹仍關心自己,頷首道:“那就一起去了,大家小心些就是。”
  夜驚容感激一笑。
  心頭幻起逮著宋兩利時之快感。
  宋兩利可悠哉得很。
  白天除了在延福宮神霄寶殿替皇后、嬪妃、皇子、皇孫,甚至宮女、太監消煞賜福外,其它時間皆躲在花石山練功。
  一切皆如此完美、逍遙。
  想及宮中那些女人對於他崇拜之模樣,直覺當神真好。
  徽宗趙佶皇上亦特別恩賜畫符桌乙張,那比起兩人躺下還長之紫檀精雕龍紋書桌,原是繪畫專用之一,他想得既然是代表神霄長生大帝之符 ,所畫出來之靈符總得另有格調,故要小神童多加練習,至於林靈素地位崇高.皇上亦不便指導。
  “靈符也要有格調?”
  宋兩利亦覺想笑,明明拿得硃砂筆便畫.只要能鎮住妖魔,還管它漂亮或醜八怪?
  然在小太監郝元暗中提醒此乃皇上關愛之舉,宋兩利這才滿心高興接受。
  幾天鬼畫符下來,果然捉得訣竅,靈符漸漸似行雲流水格調起來.便自動改為神畫符才對。
  他甚至接受郝元建議,開始練起瘦金體,以培養藝術氣質。
  萬事起頭難。
  宋兩利找來可能是表叔公親人蘇軾之聞名詩詞,臨摩地寫著: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幾筆下來,仍覺不像字,較像神畫符,應可自成一體。
  他東晃西閃地欣賞著,滿意直點頭。
  正高興中,忽覺外頭守衛唱喊:“大家注意,可能有刺客。”
  宋兩利心神一振,該是表現武學時候了。登時丟下毛筆,抓起桃花木劍即往外頭探去。
  只見得東殿屋頂果然有黑影閃動,便叫著:“人在東殿!”掠追過去。
  一群護衛已圍來。
  黑影忽聞宋兩利聲音,不顧守衛攔人,竟自往下撲衝,遇有守衛擋前,一掌打得人仰馬翻,犁田般殺過來。
  宋兩利見狀怔愣:“衝著我來的?!”又見及對手一招便能擊倒七八名護衛,怎敢想是其敵手?哪顧得再裝英雄,登時改變策略當狗熊,“還是躲起來為妙。”
  心念一閃,直覺後宮花石山有地道老人在較安全,拔腿便往那頭飛奔。
  黑影正是夜氏兄妹,兩人發現宋兩利蹤影,可惜過遠,未能確定身分,自是窮追不拾。
  那宋兩利輕功簡直糟透,只逃至花石山湖前,已被追上。
  夜驚容發現就是宋兩利,已被其落荒而逃之癟鼠動作引笑,道:“就是他了,已確定他仍在,我們可以回去了。”
  夜無群道:“師父這一兩天使抵達,他經此一嚇,說不定開溜,我看不如先逮他下來,時過再放他不遲。”
  夜驚容道:“好吧!”
  兄妹倆加勁掠去,終截在宋兩利前頭。
  夜無群冷道:“跟我走,不會傷害你!”
  宋兩利驚喝:“皇宮大內敢胡亂闖入,可知死罪一條!”還是溜向左側小徑。
  夜無群多說無益,登時掠身撲來,龍爪手暴張就要抓人。
  宋兩利豈肯束手就擒,想著多日練功,總該管用,立時打出天罡掌,其內勁雖弱,招式卻是靈活,一閃一撥,竟然突破龍爪手,直探對方胸腹,嚇得夜無群趕忙運起護體真勁猛將對方彈開。
  宋兩利哎呀落地,夜驚容不忍欲扶過來,雙方逼得甚近,腦門思緒已然交錯,宋兩利怔道:“你是夜驚容?!”
  夜驚容怎知蒙了臉仍被識破,一時愣住不敢開口。
  夜無群不想夜長夢多,強招一晃,九成功力使出,龍爪手暴抓過來,終扣住宋兩利肩頭。
  “走!”
  夜無群一晃身,帶入而去。
  夜驚容這才醒神,緊跟其後掠去。
  宋兩利切急道:“你們逮我作啥?”心緒一亂,已不敢確定對方身分,心想若被逮走那還得了,不得不急喊:“大師父快來救我啊!妖魔出現了!”
  話聲未落,只見得一道灰影如電射來,相隔二十餘丈仍能發出強勁指勁,奇猛無比打向夜無群肩身。
  指勁嗤嗤烈響,威功無窮。
  夜無群怔詫大內竟然有此高手,只憑一道指功即將自己截住。在抓扣宋兩利成累贅之際,幾乎難以招架,情急生智,抓來宋兩利即擋。宋兩利驚叫,夜驚容更急:“師兄不可!”怎想到師兄會作出此舉。
  情急中,指勁突然轉彎且分裂為二,一上一下打得夜無群手臂及腕脈,一時抓力不住,宋兩利脫手飛落。夜驚容正巧追上,抱扶他平安落地。
  來者正是地道老人,冷謔道:“憑你們也敢擄我小神童?”
  話聲未落,十指頓張,忽見十道青光指勁強烈如電直搗夜無群。
  那十道受魔咒般蛇電嗤嗤厲嘯,一股撕開天地血肉威力讓人望而生畏。
  夜無群全力閃躲竟然逃不出蛇電包圍.暗道不好,抽出金蕭欲使七龍吞天手法阻抗,然卻險象環生,擋得了七道,仍有三道又穿射刺打腿背.疼得他落地打滾。
  夜驚容見狀大駭,放下宋兩利,抽出玉笛搶攔過去。
  地道老人見其兵刃,哈哈大笑:“是妖王金玉蕭笛嘛,有膽叫他出來!要擄我小神童,那是不能!”
  十指一張,十道蛇電又罩過來。
  夜氏兄妹竟然難以抵擋,不斷受及傷害。
  宋兩利見狀不忍,攔了過去,道:“大師父,他們是我朋友。”
  地道老人邪笑:“朋友才會出賣你!”
  宋兩利道:“您放了她,我欠她救命之恩!”
  “行!”地道老人立即收招,負手而立,冷笑道:“把你家妖王找來再玩吧!”
  宋兩利急向夜驚容道:“快走快走!”
  夜驚容投以感謝眼神,扶起夜無群,閃身而去。
  地道老人見得追兵已近,不願洩漏行跡,朝宋兩利道:“安心造皇朝,無人擋得了!”
  宋兩利感激拜禮:“多謝大師父幫忙。”
  地道老人邪笑,閃身掠失不見。
  護衛趕來時,一切已落幕。
  宋兩利高舉雙手顯神威,道:“沒事啦,刺客已經逃掉.一切已過去。”
  護衛當然希望沒事最好,作樣問得刺客從東南方逃離,大堆人又往那頭搜捕,只要搜回頭,便自動解散。
  宋兩利定下心神,無瑕再耍神威,想著夜驚容為何敢闖入內宮逮人,莫非另有事情發生?
  應該如此。
  宋兩利暗道:“那我更不能出宮了。”
  瞧瞧花石山後那神秘陣區,有了大師父守護,安穩得很。
  他大搖大擺走回神霄寶殿。
  點炷香膜拜。
  神光普照。
  夜氏兄妹奔回住處。
  夜驚容立即替師兄驗傷治療。
  那電蛇果然厲害,傷得夜無群肩、背、左大腿多處血痕,且帶點焦味。
  夜驚容拿出利刀,將衣衫割開,並將焦處剔掉,直到鮮血湧出,這才敷上金創藥。
  驚魂甫定,夜無群臉露怒色,道:“專耍小手段,勝之不武。”
  夜驚容道:“這可不是小手段,而是傳說中的‘閃電魔指’,武林似乎只有陰陽老怪學得此功,他卻運用自如,我們太輕敵了。”
  心想著金蕭玉笛合攻,別亂陣腳可能抵擋,然當時卻慌了手腳。
  夜無群聞及閃電魔指,自知其能耐,不再託大掩飾,只能接受事實,道:“沒想到宮中還有此高手,看來大金皇朝要打敗大宋江山並不容易。”
  夜驚容道:“本來就不易,否則聖王怎會派咱先探路。”
  夜無群道:“卻不知他和宋兩利,以及綠龜法王關係如何?……”心念一閃,急道:
  “他該不會是綠龜法王吧?”
  夜驚容道:“我也不知,只知他和宋兩利關係匪淺,當時宋兩利似喊他大師父。”
  夜無群冷道:“這小妖怪,我們走眼了。”
  夜驚容道:“我不這麼認為,他若行,就不會被你逮住,且還得靠那老頭相救;何況他還替我們求情。”
  夜無群冷道:“兵不厭詐,還是小心為是。”根本不領相救之情。
  夜驚容道:“一切等師父來此再作處理吧。”
  夜無群頷首:“我看得先通知他老人家。”
  說完決定出城一趟。
  夜驚容道:“你的傷?”
  夜無群道:“不礙事,去去就回。”不願師妹再度勞累,便自行動身掠去。
  夜驚容想著種種,直覺宋兩利透著奇怪,明明孤苦伶仃,卻又怪事不斷。
  憶及為揭其額上胎記時之落地扭扯情景,滿心窘熱。
  午時。
  神霄寶殿。
  宋兩利靜坐如老僧入定。
  並非修禪修道,而是昨夜折騰,睡得甚晚,清晨又得起來打理廟廳,隨又得應付前來祭拜者,直到近午方有空稍作休息。
  將打盹當成老僧入定,自是一絕。
  忽覺有人閃進廳內。
  宋兩利及時醒神,瞧得下唇發翹的冷眼小姐,怔詫道:“蘇姑娘?”頓覺想笑。
  因為蘇小鳳已非先前之黑衣勁裝,而是換得青衣羅裙、髮簪彩鳳,有若嬪後貴妃,和其突兀好強個性相差甚巨,實不知她為何作此裝扮?
  宋兩利又冒了一句:“你嫁給皇上啦?”
  蘇小鳳喝道:“嫁你個頭!敢躲到這裡,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她掄起袖子一陣追殺,宋兩利哪顧得老僧入定,霎時精神百倍跳逃避開,急道:
  “啥事要殺我?”
  蘇小鳳喝道:“要你隨時保持聯絡,你為何斷了線?”
  宋兩利道:“有我娘消息。”
  蘇小鳳喝道:“有也不告訴你!背祖叛宗的傢伙!”
  揍得兩拳後,雙手插腰吆喝著。
  宋兩利困笑:“有這麼嚴重麼?”
  蘇小鳳斥道:“明明跟你說童真是大壞蛋,你還敢跟他結拜兄弟!”
  宋兩利暗道,如此隱密之事,他怎知道?“哪有,我高攀不上。”
  蘇小鳳喝道:“怎沒有,前天晚上還有前天的前天的許多天,你都跟他一起喝酒,別以為我不知道。”
  宋兩利恍然:“此事甚多人知曉,沒什麼了不起。”
  蘇小鳳又自嗔怒,捏緊雙手:“氣死我了!蘇家是他們害的,你難道連祖宗都不認!”
  氣極之下又往前追殺,任宋兩利幾日練武,可惜火候仍不夠,且在理虧之下,躲躲藏藏中,耳朵已被揪住,疼得他直叫放手。
  蘇小鳳喝道:“放手?拿我話當耳邊風,還叫我放手,眼裡還有我這阿姨存在?”
  宋兩利道:“總該把我娘找到再說吧……”
  蘇小鳳道:“喝喝!說了老半天,你還不信我?”力道再扯:“信是不信?”
  宋兩利急叫道:“信信信,快放手啊!”
  蘇小鳳喝道:“你還沒宣布和童真斷交!”
  宋兩利道:“我立即宣布!放手啊!”
  蘇小鳳這才鬆手。
  宋兩利趕忙逃開,摸著疼紅耳朵,哭笑不得。
  蘇小鳳瞧及自己傑作,呵呵謔笑不已:“再耍名堂,下次就兩耳見紅。”
  宋兩利道:“你總該把我娘找出來,要是認錯人,豈非誤了大事?”心想有此阿姨,不認也罷。
  蘇小鳳嘿嘿冷笑:“錯不了,除非你頭上胎記是假的。”目光冷邪再喝:“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和童貫那些人鬼混,第一個收拾你的就是我!”
  宋兩利道:“這未免太難了吧,我身在宮中怎可能不跟他們交往?你不是要我當秘探?不交往怎行?”
  蘇小鳳一愣,倒忘了此事,立即修正:“行,準你交往,但要隨時回報他們動靜!
  只要給我打馬虎眼,禍害立即上身!”
  宋兩利苦笑:“你就是我的最大禍害。”
  蘇小鳳邪笑:“沒錯!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你會混得很辛苦!”
  宋兩利苦笑:“四處都有災難,直是冤枉啊!”
  蘇小鳳喝道:“背叛我的災難更恐怖!”
  宋兩利苦笑不斷,問道:“包括皇上的動靜也要回報?”
  蘇小鳳邪笑道:“沒錯,尤其這好色傢伙,要看得緊緊!”
  宋兩利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嫁給他,看得最緊……”
  蘇小鳳喝道:“你說什麼?”立即追殺。
  宋兩利趕忙跳開,急道:“報告,皇上已來了!”
  蘇小鳳斥道:“少耍我……”
  話聲未落,外頭已聞得趙佶輕喚聲:“探花姑娘你可安在?”
  蘇小鳳霎若抽鞭,怔詫道:“他怎知我來了?!”哪還顧得追殺親人,趕忙整理衣冠,準備覲見。
  宋兩利瞧她窘境,暗覺想笑,方才作威作福,此時碰得皇上,還不是龜孫一個。
  蘇小鳳三年前已高中探花,賽孟嘗蘇探花名聲透京城,徽宗趙佶對此個性美女自是愛才兼愛人,只可惜受製於君臣關係,否則早將她給誘入宮廷當妃子。
  儘管如此,他仍對蘇小鳳想入非非,乍聞消息,不自禁便趕來。
  “探花愛卿來了怎未見朕呢?”趙佶匆匆追來。
  蘇小鳳已起雞皮疙痞,快步移向門口。
  趙佶見之媚邪笑起:“你終於來了,還是一樣美麗動人。”
  蘇小鳳恭敬拜禮:“臣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當真下跪為禮。
  趙佶急道:“免禮免禮,”趕忙扶去,摸及蔥嫩雙手,心神盪漾:“蘇卿又漂亮許多了。”
  蘇小鳳趕忙收手,冷道:“君臣有別.尚請皇上尊重!”
  趙佶顧及此,無奈道:“愛卿何苦考進士呢?憑著張邦昌關係和蘇家後裔,朕早就該封你爵位,何需弄得現在如此局面?”
  蘇小鳳道:“此已是事實,尚請皇上尊重。”
  趙佶輕嘆,直道罷了罷了,那股欲親芳澤卻不可得,讓他懊惱不堪。
  蘇小鳳道:“不知皇上前來有何要事?”
  趙佶道:“朕正想問你呢!”
  蘇小鳳心念一閃,道:“臣想覲見皇上,練言一事,皇上怎可到煙花巷尋花問柳.有失國體。”
  趙佶道:“你已知曉?”反而帶著喜悅:“你吃醋了?”
  蘇小鳳冷眼直瞪:“皇上是臣民表徵,豈可做此壞榜樣!”
  趙佶這才知失言,乾笑道:“張邦昌已諫言過了,朕亦悔改,蘇卿別再苛責朕啦!”
  蘇小鳳道:“皇上就是東邊耳,西邊話,一進一出使忘了,讓人好生失望!”
  趙佶道:“不會不會,朕此次記得清清楚楚;不談這些,朕帶你遊花石山如何?”
  蘇小鳳道:“說到花石山,臣便有氣,皇上怎可縱容童將軍四處搜刮奇花異石,擾得人民怨聲四起。”
  趙佶道:“有嗎?那是老百姓自動供奉給朕的啊!”
  蘇小鳳冷道:“皇上自個到外面走走便知狀況。”
  趙佶道:“自該走走;不遊花石山,那咱吟個詩或下盤棋如何?”
  蘇小鳳心知被纏上,不作應付是不行,便提議下棋,各坐一邊,較無危險。
  趙佶喊好,便欲拉著美女前往奕棋軒。蘇小鳳東閃西躲,終究還是被追著離去。
  宋兩利暗覺想笑,還以為多凶悍女人,搞到皇上面前還不是龜孫癟樣?實該勸她嫁給皇上變成妃子,大概還可發飆發嗲才是。
  對於突如其來的莫名阿姨,宋兩利希望皇上把她教訓得服服貼貼,免得老是前來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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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驗明正身

  極樂聖王坐在一張舒服太師椅上。
  為免驚動所有人,他換穿便服,亦未戴金頭盔。然那沉冷懾人氣勢仍在。
  他靜默聽著兩位愛徒說明一切,說到要害處,太陽穴總會一張一縮,似見得腦門在揉絞著智能。
  極樂聖王道:“驚容確定那小孩頭上有綠龜胎記?”
  夜驚容道:“正是。”
  極樂聖王道:“那武功呢?”
  夜驚容道:“亂七八糟,但透著邪氣。”
  極樂聖王道:“怎講?”
  夜驚容道:“他不怕我們的攝魂音法,而且他似乎也能通靈。”
  極樂聖王道:“真有此事?那我來此,他不就知道?”
  夜驚容道:“不敢肯定,反正他就是邪門。”
  夜無群道:“瞧其模樣可能和綠龜法王脫不了關係,甚至那地道老人就是法王化身。”
  極樂聖王頻頻點頭:“能用‘閃電魔指’傷得你的人,也有可能是陰陽老怪。”
  夜驚容道:“陰陽魔界的老怪物?他不是一向在北方遼國?”
  極樂聖王道:“他才看不上遼國,中原才是他最大目的。只是他失蹤多年怎又冒出來?”
  夜驚容道:“說不定另有其人。”
  極樂聖王道:“我且用攝心魔法探查看看。”
  說完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只見得太陽穴漸漸凸起,慢慢張縮,直若雌伏異獸脫身欲飛出。
  夜驚容、夜無群隨即戒備四周。兩人知曉師父全神貫注感應遠處人事,自對附近風吹草動較為感受遲鈍,且護他為要,免得著了道兒。
  極樂聖王凝功一陣,太陽穴終像呼吸般規律跳動。那靈眼突地半張半合,似見得幹坤世界般透著惘迷旋光。
  攝心魔法已展開。
  時空交錯波流正竄往無數空間。
  地道老人正在花石山秘陣中打坐,忽覺腦門意識受到干擾,已知高手耍出攝心魔法攻來。他冷笑一聲,照樣運起魔法,抗衡著對方波流。只一交錯,已映得極樂聖王形面,自知高手,大意不得,立即聚精會神抗去。
  兩人各自凝神不動,卻是元神出竅般決戰腦門幻境之中。
  只見得極樂聖王凝相如佛陀哈哈暢笑,“原是陰陽老怪麼?”
  地道老人飄浮若騰雲駕霧,冷邪反笑:“極樂老妖你也來了,敢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極樂聖王笑道:“隨時奉陪。”
  地道老人喝道:“那好!”猛地運勁,五指電蛇就欲攻去。
  極樂聖王趕忙掠飛不見。
  地道老人喝叫道:“躲得龜孫,還敢稱王?”
  極樂聖王法相再現,笑道:“要戰也得江山搞定再戰。老怪你也想奪江山?”
  地道老人哈哈大笑:“奪什麼,天下早是我的?勸你還是早早退去!”
  極樂聖王笑而不答,問道:“你碰過綠龜那傢伙?”
  地道老人冷笑:“你在找他?”
  極樂聖王笑道:“恐怕你也是吧,否則怎會收留那小孩!他是何來歷?”
  地道老人哈哈大笑:“這種事你還要問我嗎?”狂笑中,身形轉若漩渦。
  極樂聖王顧忌對方偷襲,立即凝神戒備。
  雙方立即展開較量般追擊飛掠,一時糾纏得難分難解,但雙方皆有顧忌,不肯強行交手。
  此時夜驚容只見得師父肉身法相太陽穴不斷浮動.額頭已滲出汗水,看來和對方鬥得難分難解,不禁替他擔心,若碰上綠龜法王那種高手.他很可能再次受傷,然而靈界決鬥又非她所能介入,只能窮緊張而無法助力。
  極樂聖王和地道老人糾纏一陣,猛地喝閃分開。極樂聖王冷笑道:“看來你也只是裝模作樣而已。”
  地道老人喝道:“那你別逃啊!”
  他趁對方說話之際,五指突然逼出蛇電,強速無比打去。
  極樂聖王身落險境,趕忙劈出數道勁氣暴斬電蛇。
  掌勁、電蛇交錯怒拚,只見青光四射,呈氣暴噴,盡噴得幻境閃動發青。
  極樂聖王、地道老人雙雙狂笑.閃射跳開。
  幻境猝地消失。
  極樂聖王張開眼睛,熱汗已滲滿臉,夜驚容趕忙遞上絲巾,聖王輕輕拭去。
  夜無群問道:“不知師父攝得如何?”
  極樂聖王道:“對方應是陰陽老怪沒錯,咱可較為方便處理。”
  夜無群道:“怎會方便?他佔據大內皇宮,已捷足先登,我們慢了一步。”
  極樂聖王道:“雖有此顧忌,但他似對江山興趣不大,方才交錯也未必會跟咱為敵,他本就亦正亦邪,不必太在意他的反應.何況縱使敵對,為師亦可收拾他,頂多落個兩敗俱傷,他卻也討不得好處,咱還是按計畫找出綠龜法王為正事。”
  夜無群道:“宋兩利老躲在宮中,又有陰陽老怪看守,我們似不易抓得他。”
  極樂聖王道:“總有法子可想。”目光瞧向女徒,淡笑起來。以她姿色,誰又能拒絕?
  夜驚容窘困道:“以前或還可以,現在他嚇壞了,恐怕不易引他出來。”
  極樂聖王道:“等吧,我們有的是時間,何況無群已受傷正可乘機休息,你以為呢?”
  夜驚容頷首,看來只好如此了。
  一等便是十天光景。
  宋兩利終於有了動靜。
  原來趙佶打從上了一次妓院和芙蓉坊名妓李師師有了一夜風流後,他簡直已愛欲入骨,那李師師絕秀於外,艷騷於內之特殊格調,早侍候得趙佶回味無窮。縱使平常還有魚景紅可糾纏,以及夏妃、劉妃、喬妃等打點打點,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尤其李師師又是全京城第一美女啊!
  若非被張邦昌諫了一記,以及蘇小鳳訓了一頓,趙佶早就花痴般纏在芙蓉坊,和那李師師日夜廝守纏綿,享盡人間艷福。
  為了應付流言,他只好強忍十餘日,終覺風聲較弱,於是欲心又起,準備再溜出宮去偷食禁果。
  此次他可不敢囂張,只偷偷告訴高俅,以及小太監郝元,要高俅安排安全事宜,而那郝元則全心對付一群妃子,以及貪得無厭的魚景紅。
  趁著傍晚時分,趙佶已溜出宮。
  此事原和宋兩利毫無關係,然那小太監郝元早和他混得交心交肺,一有動靜便來報告,說什麼皇上要他護先天靈神,以免中邪,畢竟宋兩利在宮中已是小神仙,地位不低,郝元已信得他神通廣大,何況皇上上次的確曾說過護先天靈神一事,皇上可健忘.但若出了事,準又責怪,故郝元還是說了。
  宋兩利但覺此份工作尚可勝任,只是突然得知此事,麻煩可就大了,畢竟那兇女人蘇小鳳靈光得很,若讓她查出自己得知皇上妓院而未說出,必定大發雷霆,甚至興師問罪,可是如果說出,豈非又出賣皇上?
  掙扎結果,他仍決定先護著皇上再說,畢竟出賣主人之事他做不出來,如若蘇小鳳再不講理,只好休掉她這莫名其妙的親人了。
  一切想定,看看天色,向晚時分,正適合行動。於是換得灰色布衣,以免顯眼,隨即溜往宮門,方欲踏出一步,考慮是否有人埋伏,腦門憾應過去,一切似乎乾乾淨淨。
  已經過十天,那夜驚容兄妹被修理過後應該逃掉了吧?
  宋兩利仍小心翼翼摸往金銀巷芙蓉坊去了。
  華燈初上。
  金銀巷鶯燕紛飛,尋芳客車水馬龍,熱鬧依舊。
  然芙蓉坊卻清靜許多。
  自從皇上臨顧之後,老鴇李媚娘自知李師師魅力,便自將她供了起來,準備全心全意應付皇上。誰知一等便是十來天,李媚娘不禁信心大失,以為皇上已忘了美人.在生意總得撐著之下,再次開放李師師招待客人。
  許多恩客知道李師師已被皇上遴選看上眼,又怎敢再沾禁臠,唯有那周邦彥和李師師既有飢膚之親又有師徒之情,自在李師師心目中佔有分量。
  眼看皇上已十餘日未來,周邦彥已忍不住溜入芙蓉閣私會佳人。
  這周邦彥雖已四五十歲,但瞧來卻年輕許多,相貌尚可,卻纔華洋溢,琴棋詩畫樣樣精通,宋神宗年代即曾以一篇“汴都賦”撼動京城,被皇上擢為大學教官,他若認真實幹,地位恐將是書相之流,他卻不安于官,好詩詞且嬉戲,故官運載浮載沉。當年他屬王安石一派,變法失敗後,已被打為奸黨,差點玩完,幸得徽宗愛才,又將他找回,在大晟府(樂府)當個閒官。他可精通音律,這李師師琴藝如此了得,全是他一手調教,難怪師徒既情深又恩愛。
  只見得芙蓉閣裡琴頌音揚,女有情裡男有意,雙雙擁肩長談,其樂陶陶。
  正陶醉中,忽聞老鴇子李媚娘急忙奔來叫道:“師師,皇上來了!”
  這還得了!
  縱使李師師是妓伶,然對方是當今第一人,若讓他瞧及此事,醋勁一發,準讓人吃不完兜著走。
  周邦彥更是鼠膽,聞言已失魂落魄,直道要糟,趕忙抓起外袍便往外逃。
  李媚娘卻擺著手表示來不及了,畢竟守衛已將外頭圍住,且皇上快步已近。
  周邦彥驚叫怎麼辦?!
  李師師急忙把他拖回來,無處可躲,只好往床下一塞,暫且過了這關再說。
  人方躲進去,外頭傳來趙佶聲音:“師師可安在?”聲音溫柔體貼,讓人聽來總覽娘娘腔調重些。
  李師師即刻出門相迎。方才失魂落魄已弄亂發衫,只好作勢整理。
  李媚娘見狀,經驗豐富即道:“師師受了風寒,若侍候不周,尚祈見諒。”
  趙佶急道:“受了風寒?我看看!”立即欺前撫向美女額頭,驚道:“哎呀!還出汗呢!”趕忙吩咐李媚娘前去煎藥,李師師說不必,李媚娘還是在皇上堅持下煎藥去了,心想弄杯濃姜湯也好。
  趙佶立即扶李師師回床躺下,殷勤侍候。道:“看朕拿了什麼?是江南柑橙,剛摘下來的,朕剝與你吃,聽說可治感冒呢!”當下拿出甜橙撥著,隨又送往李師師口裡。
  李師師張嘴吃去,謝聲連連,對他心意雖有感動,然只想著床下藏人,冷汗更冒,乾脆裝得病重,看他是否先行離去。豈知越裝,對方越殷勤侍候,李師師已知此法行不通,只好表示吃甜橙並無效,喝熱酒可能會好些,順便勸飲對方,若是灌醉,一切自可躲在床下的周邦彥則若倒臥刀床,每一砰聲傳出,他即被捅一刀,迫得汗濕滿身,卻不敢吭得一聲。
  勸酒間,李媚娘已熬得姜湯端來,趙佶伺候美女服下,李師師不得不恢復較為正常。
  趙佶見狀欲心又起,開始向她摟摟抱抱,言詞漸漸輕浮起來。
  李師師雖是尷尬,然又能如何,對方是皇上,任誰都拒絕不了,可虧待了床下周郎。
  雙方就此親暱、顧忌中勸飲不斷。
  宋兩利亦在此時刻趕至此處。
  他找向前次蘇小鳳藏身處,輕易可窺得男歡女愛情景。
  其實他已十七八歲,正值方剛少年,縱使當得道士,然對此挑情舉止仍有所覺,只是他因為額上胎記而心生自卑,自認沒有女人會喜歡他,故將情慾壓抑控制得甚佳,久而久之竟也習以為常。瞧歸瞧,想歸想,卻只是過眼雲煙,認真不得。
  只見得趙佶似服了大力丸而來,儘管李師師表示身體不適,趙佶仍難忍受,表示會溫柔相待,李師師實拗不過,只好答應。於是趙佶將她扶於床上,輕輕寬衣解帶,露出迷人胴體。趙佶忍不住深深吻其粉嫩胸脯,而縱情遊吻全身,騷得李師師慾念已起,卻得強忍下來,免得一呻吟讓床下情郎聽及,實是不妥。
  趙佶果然溫柔侍候,連交媾皆慢條斯理,誰知卻因此更能體會女體深入情慾快感,嘗盡了生平第一次特殊高潮,愛得發昏地摟著女人不放。
  李師師閉目由他去了。
  床下周邦彥卻暗斥色狼不下千百句。
  宋兩利忽覺床上那頭傳來色狼意念,卻以為是趙佶所傳出,暗自皺眉,他難道自己在罵自己?
  忽又覺得有人逼近,且是女者。
  宋兩利暗道:“莫非是蘇小鳳換來?”誰知一轉身,赫然發現是一身漆黑之夜驚容及夜無群摸來。
  宋兩利驚叫不好想躲,然兩兄妹早有準備,各自左右出手,數指點得他倒栽下來。
  夜驚容扣著他,和師兄飛掠而去。
  多日等待,終有結果。
  宋兩利已被帶回密屋。
  極樂聖王等在那裡準備驗明正身。
  夜驚容將宋兩利置于椅上,面對面向著聖王,道:“就是他了。”快速解下宋兩利額頭符帶,露出金創藥疤,心神一稟,莫非他自刮胎記,趕忙拭去藥粉,露出一道刀疤,心靈莫名怔疼,似自己為罪魁禍首。
  極樂聖王道:“你傷了他?”
  夜驚容道:“不,可能我們驚動他,造成壓力,他才準備挖掉.還好並未成功。”
  極樂聖王起身,仔細檢查那胎記。果然見及淡淡鱉形胎記,幾乎和綠龜法王一模一樣,不禁心神凜動,世上真有此巧合?伸手撫去,得知的確胎記,並非人為刺青。心念一閃,一指已將對方戳醒。
  宋兩利乍瞧眼前這人,怔詫道:“極樂聖王?!”
  極樂聖王道:“你認得我?!”
  宋兩利但覺說溜嘴,趕忙改口:“呃,在很多圖畫看到。”
  極樂聖王根本未留圖畫,知他說謊,卻不點破,道:“你可認得綠龜法王?”
  宋兩利道:“什麼叫綠龜法王?”
  極樂聖王道:“就是和你頭上一樣有胎記的老和尚,見過麼?”
  宋兩利道:“見過就好了,我倒想問他怎樣處理胎記,可煩死我了,你們有辦法嗎?”
  極樂聖王淡然一笑,心知如此問下去,可能問不出名堂,道:“辦法就是找出法王,叫他處理。”
  宋兩利道:“可惜我真的不知。”
  極樂聖王凝向他,開始運起攝心魔法,腦門感應大熾,直搜對方。
  宋兩利忽覺壓力狂濤湧來,趕忙運功抵擋。
  極樂聖王先是淡笑以對,卻發覺抗力甚強,隨即再加勁道,然宋兩利仍能承受,暗覺驚詫,小小年紀即有此功力,於是強勁再加至九成,宋兩利兩眼一翻,呃地昏死過去。
  夜驚容以為翹了,頗為緊張,極樂聖王伸手制止要她別過來。
  極樂聖王乃西域得道高人,其造詣雖差綠龜法王些許,然第二把交椅仍能叱吒天下,這一逼功入侵,小小宋兩利根本無法抵擋,整個腦門已攝在聖王面前。聖王仔細搜來,已得知對方童年乃一棄嬰,收養養于相寺,隨又流落江南和拜林靈素為師,靠著本尊顯像而創造道家皇朝。
  宋兩利一直認為林靈素道法高強,故極樂聖王亦作此感應,不禁疑惑,那林靈素明明是草包,怎如此受到尊敬?心念一轉想得大概救過宋之關係。
  搜尋一陣,仍不見綠龜法王訊息,難道傳言有誤?
  極樂聖王再逼及十成攝力,宋兩利全身幾乎發顫,仍無反應,忽地喝道:“驚容給他一刀。”準備傷及身體以逼現原形。
  夜驚容本不厭他,甚至有所交情,自是下不了手,疼心道:“師父一定要如此麼?”
  極樂聖王道:“照著做便是。”
  夜驚容掙扎道:“弟子下不了手,能不能換個方式?”
  夜無群道:“我來!”拿出匕首,道:“欲刺哪裡?”
  極樂聖王道:“心臟。”
  夜驚容臉色頓變。
  夜無群毫不客氣,一刀即往對方心窩刺去。
  利刀穿胸,直抵心脈,就快刺穿心臟。
  宋兩利腦門終浮現綠龜法王法相,一招力轟華山猛往夜無群及聖王打去,雙雙驚退數步。
  宋兩利佛陀般彈起,喝道:“呼延絕你還是一樣爭權奪利不擇手段麼!”全然已變成佛陀法相。
  極樂聖王見狀哈哈謔笑:“你果然藏在他身上,只要我毀了他.你便完蛋!”
  綠龜法王冷道:“虧你修法,連元神不滅皆不知,我在千里之外.以他身體傳話,你毀了他也沒用!不信試試看!”
  綠龜法王猛地指使宋兩利暴打烈火神掌,一道劈去,炸得那張太師椅火燒熊烈,嚇得聖王、夜無群趕忙躲閃。
  裡裝神弄鬼,只要我不斷毀去你肉身,照樣製得你死死!”
  綠龜法王笑道:“誰說我已死去?你道行未免太淺了,太淺了!哈哈哈……”
  鄙夷暢笑中,宋兩利身形不斷打轉,猝又連劈數掌,轟得對手東跳西閃,宋兩利突地倒不醒,一切虛相全部消失。
  極樂聖王師徒相互你望我我望你,一時被氣勢所懾,不敢靠近宋兩利,免得有所閃失。
  現場一陣沉靜。
  宋兩利悠悠呻吟。
  極樂聖王這才確定綠龜法王已離去,他掙扎著是否要除去宋兩利。然那綠龜法王臨去嘲笑,分明有所暗示而為,對方一向指自己偏修佛法,難得正果,雖是牽強敵對之詞,然畢竟對方道行是稍高些。
  如若綠龜法王未去世,殺了宋兩利也沒用。
  如若法王已坐化留下元神,投胎倚附在宋兩利身上,若殺了他,自能消滅肉身,可是元神將流竄,屆時又將花精力找尋。畢竟對方已練得元神不化局面,根本甚難毀去。
  極樂聖王突覺不對,綠龜法王可能已練得元神顯像層次,方能透過肉身傳其法相,就連武功也一併傳移,否則宋兩利根本發不出烈火神掌,若真如此,縱使現在殺了宋兩利,法王隨時可找得其它人傳移元神,如果找得更高高手,豈非更難對付?
  他暗道好險,這老姦巨猾傢伙,老是喜歡耍小聰明,此次終被識破,心一想定,喚向女徒,道:“快替他治傷。”
  夜驚容乍喜,趕忙扶起宋兩利,治其傷口。
  夜無群卻不解:“師父……”
  極樂聖王道:“我驗明正身了,法王只不過是藉他身子傳話,起不了什麼作用,我們和他無仇,無需取他性命。”
  夜無群有所了解,道:“那有關法王一事?”
  極樂聖王道:“我看他早已死去,否則不必亂耍花招,至於元神轉世並非你們所能了解,為師決定雙管齊下,準備讓大金出兵,漸漸進軍大宋江山,當然北邊遼國也不放過,再則看緊這傢伙,只要一有動作,我倒要看看法王如何現身。”
  夜無群素知綠龜法王極力阻止戰爭,如若發動,他可能會現身,這不失為逼迫之法,然若他真的現身,豈非形勢不利?便以此問題問向聖王。
  極樂聖王道:“這便是較勁,若真如此,撤退便是,然宋朝宮廷已亂,且術士當權,弄得處處怨聲四起,民不聊生,正是我們起義接收大宋江山時機。”
  夜無群不禁豪氣大發:“不錯,弟子早有同感。”
  極樂聖王拍拍他肩頭,道:“所以我準備調你回女真族,幫助阿骨打打江山。”
  夜無群道:“大丈夫當如斯也。”拱手謝神,鷹眼充滿凌人氣勢。轉向夜驚容:
  “師妹,咱可回大金王朝了。”
  極樂聖王道:“不,夜驚容得留下來,另有任務。”
  夜無群乍愣:“師妹不一起同行?”
  極樂聖王笑道:“為師知你喜歡師妹,但大丈夫也該懂得取捨,畢竟此乃權宜之計,你們日子還長得很,若有緣必會在一起,暫時分開也是一種考驗。”
  夜無群自知狀況,拱手道:“師父教訓得是,弟子領命。”轉向夜驚容,道:“師妹,看來我們只有暫且分開一陣子了。”
  夜驚容邊忙著料理宋兩利傷口,邊轉頭笑道:“師兄安心去吧,有空咱再聚會不遲。”
  此語說得夜無群信心十足,再也不對治傷那溫柔情景吃醋。直道:“我等你!”一語傳真情。
  極樂聖王走向夜驚容,問道:“傷勢如何?”
  夜驚容道:“有點深,可能要休息一陣子。”
  極樂聖王道:“把他移向床上,無群要走了,你陪他一下。”
  夜驚容應是,抱起宋兩利往房中行去。
  夜無群怔詫道:“這麼快?”
  極樂聖王道:“總要分別,快慢已無緊要,大丈夫可以兒女情長,但不能拖泥帶水,阿骨打正等著你這種將才助陣。”
  夜無群頷首:“一切照師父安排。”
  隨後夜驚容已步出,極樂聖王避開,讓兩人獨處。
  夜無群瞧及師妹絕世容顏,感觸良多:“咱已一起生活十餘年從未分開,現在終要暫時分手了,你會依依不舍麼?”
  夜驚容道:“當然會,師兄多保重。”
  夜無群聽得她亦有不舍之情,感覺更是踏實,為免離愁之苦,便建議:“咱奏一曲琴瑟和鳴如何?”
  夜驚容笑道:“應是蕭笛和鳴。”
  夜無群道:“對,蕭笛和鳴才對。”
  於是師兄妹倆迎曲而奏。只聽得樂聲含情帶悅,宛若蝴蝶嬉戲輕飛,一股長相廝守感情綿延不絕,夜無群帶動,夜驚容迎和著,訴盡心靈相依深情。
  一曲奏完,兩人含情相望,一切自在不言中。
  夜無群激情處想伸手握向夜驚容柔手,要是以往,夜驚容習慣被握,此時竟然稍有心虛縮了一下,然仍未躲閃,夜無群握得緊緊,夜驚容臉面羞紅。夜無群見狀更形甜蜜,師妹有了異樣感覺,夜驚容心緒起伏窘澀不定。
  極樂聖王已然走回。夜無群知道時間已至,深深向夜驚容告別,終於離去。
  夜驚容落單,一股失落感上心頭,然撫及被握左手,卻拾不起濃情蜜意美感,只覺得羞困乃是男女授受不親緣故,如今竟有解脫之感覺。
  她不明白怎會如此?打從青梅竹馬開始,她一直視師兄為理想對象,可是幾月中原行來,感覺卻漸淡,尤其在對宋兩利問題上總有爭執,雖然對方都讓了,可是總覺雙方想法不甚一樣。
  莫非因此感情有了距離?亦或是日久生倦之暫時作用?
  她疑惑地想著此問題。
  極樂聖王行來,道:“你已喜歡上這小子?”
  夜驚容詫聲道:“沒有.怎可能?”原無此意,但竟然似若秘密被拆穿,窘困起來。
  極樂聖王道:“沒有最好,否則麻煩了……為師正想讓你照顧他。”
  夜驚容道:“這事我可以辦得到。”
  極樂聖王道:“是長久照顧。”
  夜驚容再愣:“怎說?”原以為照顧對方傷勢恢復便可,誰知師父話中含義並非如此。
  極樂聖王淡笑道:“說照顧也對,說看管亦可,他是綠龜法王附身之人,我想讓你看住他,只要一有狀況,隨時回報。”
  夜驚容道:“那可得長時間了?”
  極樂聖王道:“可能吧,你把它當成任務便是,成嗎?”
  夜驚容稍已明白,師父先支開師兄,原已做此準備,遂頷首道:“弟子應可勝任。”
  極樂聖王笑道:“如此我便放心,至於你是否喜歡他,看緣分吧,不必太在意你師兄,畢竟有緣才是姻緣,任何強求皆不成。”
  夜驚容怔愣,師父話中甚有含義,難道自己和他有緣?直覺搖頭,暗道不可能。光是年齡就已差四五歲,怎生感情?照顧他完全基於同情。
  極樂聖王笑而不答。他自有其想法。在得知綠龜法王附身宋兩利後,他已知欲摧毀其元神,唯從宋兩利身上下手。綠龜法王以數百年不斷轉世修得元神顯相之法,也得花數十年慢慢消耗其功力,讓宋兩利結婚生子便是一例,只要經過陰陽交媾,自可耗去不少修為,久而久之,對方將自行退化而成凡人,如此正是摧毀最佳良方。故而他計策已生,準備利用夜驚容絕色姿容引誘宋兩利,若能得逞,則可破去宋之童身,一切將又是另一局面。
  至於夜驚容和夜無群之間感情,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凡人情慾,拆散亦不足為奇,時間一久,自然愈合!
  夜驚容又怎知短暫之間命運已做得如此許多轉折,已然接受安排。
  極樂聖王道:“你找機會照顧他便是,且記著他有通靈之能,故要避著思緒問題,還好他道行仍未成熟,可能借助外力,如他身上有酒葫蘆,藉酒醉身可能是一種方式,其它全靠你慢慢發覺。至於他要成立道家皇朝,順著他發展亦無關係.甚至可以幫他打天下,只要不想及大金皇朝及為師種種,應可避其通靈之能。”
  夜驚容頷首:“弟子會小心處理。”
  極樂聖王笑道:“那我便放心了,此事已了,這就離去,若有狀況隨時聯絡支持。”
  說完拍拍夜驚容肩頭,一閃而去。
  夜驚容若有所失,然人已走光,只好打起精神,深深吸氣平復心情,便往寢房行宋兩利漸漸甦醒,只覺胸口疼痛,方才險狀一一浮現,頗讓人驚心動魄。
  夜驚容見得他甦醒,立即欺前道:“還疼麼?”表情顯得怪異,傷他是師兄,自己卻來照顧。
  宋兩利對她本無恨意,困笑道:“有點疼……”想起身離去,卻發現傷痛難耐,急道:“怎會這麼疼?”
  夜驚容扶按他回床,輕嘆道:“一切失去控制,我師兄傷了你,所以我留下來照顧,請別怪罪我師兄。”
  宋兩利嘆道:“怎會怪罪他呢……”暫時動不了,只好躺下休息,忽想及極樂聖王,怔道:“你會是聖王徒弟?”
  夜驚容已得指示,道:“不是……我聽令於他,要找尋綠龜法王,現在已無瓜葛。”
  宋兩利暗自噓氣,道:“他好恐怖……”
  夜驚容道:“其實聖王也是得道高僧,並不恐怖,他只是想找法王較量而已,你不必怕他。”如此解釋,也好為日後留下後路。
  宋兩利道:“他證明我跟綠龜法王沒關係?”
  夜驚容道:“不錯,你只是偶爾被法王附身的替身,故聖王已不再理你,已到他處找尋法王了。”
  宋兩利道:“這可好!否則嚇死我了。能不能扶我回宮?留在這裡不妥吧。”
  夜驚容笑道:“你休息一二天,因為傷及內脈,現在移動並不方便,放心,有我在此照顧,你會很安全。”
  宋兩利知已走不了,倒也坦然。道:“我倒又欠你一次救命之恩啦。”
  夜驚容道:“別說那些,你也曾救過我,而且傷人的還是我師兄,該道歉的是我。”
  宋兩利瞧其楚楚憐人,實是美極了,忽而想及頭上疤記,自卑已起,伸手摸去,少了符帶,已自焦切道:“我的符帶。”想掙扎起身找尋。
  夜驚容道:“你別動,我找予你。”轉出前廳,終把符帶找來,見得宋兩利自卑表情,於心不忍,道:“你可知道胎記若在關外,是人人朝拜的大威神?頂了不起的,你無需在意。”
  宋兩利道:“快把我綁上。”
  夜驚容照辦,綁得溫柔體貼。如此之近,她竟然生起異樣,尤其第一次拉扯,總叫人失態而窘澀。
  宋兩利只要掩去胎記,信心自來,,乾聲笑,道:“受了傷,有點累,先睡了。”
  夜驚容由他,便替他蓋上棉被。
  宋兩利聞著被香已香甜睡去。
  夜驚容卻千頭萬緒。想及師父說得和他或許有緣.這未必當真,然卻有某種暗示。
  瞧這宋兩利雖然小自己四五歲,然其體格健朗,已非少年青澀,縱使臉面仍呈現稚容.應是常年低聲下氣自我求生活所留下之宿命表情,其實他心智是成熟的,至少比起夜無群是如此,他早懂得生存、生活之重要,尤其那股毫無記仇心性,正是深深感動她之原因。
  宋兩利是為了討生活而認真過活的人,他已無暇去恨別人,縱使偶爾稍稍恨起,但隨又原諒,比起江湖、官場之爭權奪利,實是高貴許多。夜驚容深深為他那認真生活表情給吸引。當然那未必是愛情,但她的確喜歡那種認真過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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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風流陣仗

  李師師原是裝病想避開趙佶糾纏,誰知這風流皇上仍禁不了慾火,柔情膩意地把美女給非禮成功。
  躲在床下之周邦彥簡直忌火焚身,不知咒了多少次,卻也咒得自個渾身是汗,床上這色狼皇帝還在動,實是氣惱氣惱,卻龜孫得可以,躲得毫無動靜。
  好不容易趙佶方洩了欲淫,撫著美女溫存道:“你有了傷風便傳予朕吧,如此同病相憐才是朕的最愛。”
  周邦彥聞言暗斥:“噁心噁心!”恨不得把色狼幹掉。
  李師師亦想笑,柔聲道:“皇上乃萬金之軀,怎能如此,那可是妾身罪過了。”
  趙佶邪笑道:“就是喜歡和你同病相憐!”湊嘴又親吻過去。李師師避之不了,只能吱唔被吻個正著。
  周邦彥又自暗斥“過分過分!”心想如此下去,這色狼皇帝豈非玩個不停,於是心生一計,偷偷伸手將棉被給扯下床。
  此冬冷夜裡,少了棉被可冰得很。趙佶一時受寒哎呀驚叫,以為是李師師所為,呵呵笑道:“當真要我和你同病相憐麼?”一手抱緊美女,一手揪著棉被,周邦彥卻將棉被一再拖住。
  李師師自知情郎受不了,便叫冷起身,趕忙跳下床撿拾被子,打個噴嚏,無奈道:
  “皇上若再折磨妾身可就完了。”
  趙佶已被凍冷慾望,這才想及溫柔照顧,急道:“你快穿上衣服,朕來幫你。”
  兩人這才冒冷穿衣,應可免去風流陣仗。
  李師師打著哆嗦,道:“皇上請回吧,待妾身病癒之後,您再來不遲。”
  趙佶笑道:“朕要把你接回宮!”
  李師師乍愣,此是多少女人美夢,然想及趙佶風流,還是算了吧,笑道:“那也得妾身病癒再說啊!”
  趙佶頻頻憾首:“沒錯沒錯,照顧身子要緊,朕可不願你香消玉殞,獨留我孤苦伶仃在人世。”
  李師師道:“那請讓師師早點休息吧。”
  趙佶連連應是,扶得佳人回床,且殷勤蓋妥被子,還喚來李媚娘小心照料。算算時間已近二更,該是回宮時刻,這才依依告別而去。
  李媚娘噓喘大氣:“看來皇上真的迷上你了,自個了斷吧!”自也說予床下男人聽,話落人去。
  周邦彥這才敢爬出來,激動叫著:“可惡,大色狼!”
  李師師輕嘆道:“周郎不會怨我吧?”
  周邦彥是吃了醋,然瞧及她楚楚憐人,又怎忍苛責,嘆道:“算啦算啦,誰叫他是皇上,天下女子都歸他管!”
  李師師伸手拉得周邦彥上床,媚笑道:“剛才和皇上辦事,我想的都是你。”
  周邦彥登時激動:“當真?你對我倒是貞潔忠心耿耿啊!”
  禁不了慾望,又自解開美女衣衫,翻雲覆雨一番。對於方才事已忘得一乾二淨。
  激情過後。
  周邦彥道:“天長地久,此情不變!”
  李師師道:“要是我被選入宮中呢?”
  周邦彥道:“只要你好合時,想著我便行。”
  李師師滿足一笑,又給他一記熱吻。
  周邦彥謔聲道:“皇上就能為所欲為麼?待我作首詞兒修理他!”
  瞧得桌上那剩下一顆江南甜橙,文思湧起,便作得一首詞,喃喃念來:
  “並刀如剪,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帳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家宿?嚴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年行。”
  李師師聞得想笑:“詞兒若傳到皇上耳中,可有你受的了。”
  周邦彥道:“那個色狼怎有悟性,看是聽不懂!來來來,不但寫了詞,還譜上曲,唱他千百年,紀念這個大色狼!”
  興頭已起,兩人雙雙下床,倚了琴桌,便為這首“少年遊”譜得新曲。
  琴音裊起,兩人鬧至五更,方才入睡。
  花心皇上趙佶偷腥後潛回宮中,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然情況並非如此。
  眼看安全溜回長生殿,就欲舒舒服服帶著美人激情綺夢入睡,誰知那元符皇后劉金媚竟然三更叩門而來。
  趙佶原自寵她,只是最近被魚景紅和李師師搞得情慾綿綿,倒把她給忘了,忽聞消息,已自心虛,見之又覺疲累.不見又怕冷落佳人,如若一狀告到太后那兒,恐怕耳朵又遭個不停。
  掙扎中且學得李師師那套裝得風寒,但躺在床上軟得可憐,終把劉金媚給喚進來。
  這劉金媚原是趙佶哥哥哲宗趙煦妃子,誰知哲宗短命,做不了幾年皇帝已一命歸陰,趙佶見得劉金媚豐腴性感,不但臉媚身美,一對奶子挺實得要跳出來,趙佶總忍不住想要抓它幾把,後來哥哥走了,留下劉金媚忒也可惜,他便接收過來,而那劉金媚果然尤物一個,越活越艷媚,深深把得趙佶之心,若非女人用得太多次皆有膩感,亦或生過小孩,多少有了變味,趙佶始終對她淫慾不斷。
  這劉金媚原是殿值官劉勳之女,從小即長得貌若天仙,且才情甚佳,劉勳早有意栽培進宮,故從小調教得知書達禮,當然要吸引皇上,媚功自是免不了,劉勳竟然請來煙花女子替她上課,劉金媚果然學得竅門,在莊嚴高貴下隱藏媚勁十足,正是深深吸引哲宗皇帝,隨又被徽宗接收,可謂兩朝后妃,魅力驚人。
  然而劉金媚怎知半路殺出魚景紅搶了光彩,隨又來個李師師,耍得她光芒盡失,不得不親自下海前來瞧個究竟,否則她這第一皇后白當了。
  好不容易逮得機會,劉金媚終逼宮而來。
  見得皇上裝病,她邪聲一笑:“怎麼?去得外面一趟就有了風寒?”
  趙佶苦笑道:“夜寒風冷,朕一時把持不住。”
  劉金媚道:“那就讓妾身替您暖身子吧?”
  趙佶道:“不必了,我想休息一陣即能恢復。”
  劉金媚笑道:“總該讓妾身盡點心意。”雖然外頭寒冷,但內宮置了爐炭,根本暖著。劉金媚不理趙佶,立刻替他寬衣解帶,趙佶心想對方只要不知李師師之事,讓她服侍一下亦好,便隨她去了。
  劉金媚倒是認真替皇上搥背捏筋,盡得妻子義務,然一翻正過來,伸手即往命根子抓去。
  趙佶一愣:“你這做啥?”
  劉金媚笑道:“小東西也要按摩!”便自玩弄起來。
  趙佶但覺舒服便由她去。
  然那劉金媚玩得他命根子勃起,突地跨身上床,將那命根子往下體一塞,深入陰體。
  原來她竟然裡頭未穿褻褲,這一跨坐,已自交合。
  趙佶詫愣:“你要非禮我?!”
  劉金媚邪笑:“這不是你喜歡的?”顧不得男人反應已廝殺開來。
  趙佶先前和李師師已梅開二度而疲累上身,對此性趣已淡,然受此挑撥,先是排斥,隨即慾火又自上身,禁不得雙手抓開劉金媚奶子,荒淫吻去。
  乾柴烈火再次爆開,巫山雲雨打得火熱。
  劉金媚能套住花心皇上十數年,自有其本領,瞧她渾身解數盡展,將女人誘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想以此征服唯一男人。
  及至高潮處.劉金媚突地冷道:“比起外面野女人,誰行?”
  趙佶已箭在弦上,腦門昏迷,急切直道你行你行,已兵敗如山倒,全身抽顫不已。
  劉金媚自得一笑:“偷得一次兩次便可,你若誤了大夥姊妹,便把你磨成繡花針!”
  趙佶昏沉直道不會不會。
  劉金媚這才起身收拾殘局。見得垂頭喪氣命根子,戰勝快感上身,伸手彈了一下,道:“壞東西!”趙佶一顫,兩人相視笑起。
  劉金媚知曉已擺平他,恢復溫柔,道:“皇上該知三番兩次前去外頭尋歡,不妥吧。”
  趙佶乾笑:“只是偶然而已,其實也只是一兩次,下次改進便是。”
  劉金媚道:“只要您心中永遠有妾身存在,一切好說話。”
  趙佶應付式地抱向她,吻得幾次,道:“朕若無你,怎封得皇后?去吧,讓朕安心睡上一夜。”
  劉金媚故作纏綿叮嚀後,終於帶戰勝笑容而去。
  趙佶不禁噓喘大氣:“要命,再此搞下去,鐵桿當真會被磨成繡花針!”瞧瞧垂頭喪氣命根子,直覺該吃些補藥,壯陽壯陽。
  誰知意念方起,已見得一身紅裙的魚景紅又已姍姍而來,趙佶臉色頓變:“小冤家,你該不會又想要吧?”
  魚景紅媚笑道:“你說呢?我可在外面排隊等得很久了。”
  趙佶苦笑:“明天行不行?今夜朕已無能為力……”
  魚景紅道:“既無能為力還敢偷腥?”媚盪走向床頭,想摸命根子,趙佶駭怕縮去。
  魚景紅笑道:“別怕,沒了勁,怎能叫我舒服?你不是要顧得命根子恢復雄風?哪,好東西來了!”
  她拿出玉瓶,晃向花心皇上。
  趙佶道:“啥東西?”
  魚景紅笑道:“治你小兄弟的東西,比什麼虎鞭、麝囊來得管用。”
  趙佶道:“當真?朕吃吃看。”
  魚景紅倒了三粒金紅相間丸子讓他服下。
  趙佶只覺藥性化開,一股熱氣直衝丹田,那垂頭喪氣命根子突然蠢蠢欲動,趙佶欣喜直道:“這麼好用?”
  魚景紅笑道:“帝王丹能讓你成為真正帝王!”
  趙佶只覺脹硬處漸漸難受,直想著欲找東西發洩,跟前正是艷女一個,哪顧得梅開三度,抓起魚景紅即按在床上,嘿嘿淫笑:“你是有備而來?”魚景紅笑道:“要玩就玩不一樣的!”
  趙佶道:“怎麼玩?”慾火難耐。扯其衣裙,命根子先入女體再說,溫暖傳來。他想活動,魚景紅卻雙腿夾住他腰際,媚笑道:“沒點真本領,怎當得了真女人?”猝地將他抱得緊緊,主控全局地倒轉乾坤,東翻西滾。
  那趙佶已服下春藥,慾火本就高張,然卻動彈不得,任由魚景紅這妖女摧殘吞噬,從妙處傳來張縮感,實是進入難得佳境。
  壓縮後之張力擴散開來,趙佶簡直欲死欲仙,享受從未有過之虐待式快感。
  兩人糾纏無數高潮愛欲之中。
  趙佶不堪縱慾,已昏死過去。
  魚景紅這才鳴金收兵,見其效果,冷笑道:“跟我比,可還差一截。”
  她也不動,伏在男人身上雙雙裸身而睡。
  次日醒來,趙佶已全身酸軟脫力,這才發現春藥厲害,若此不斷玩下去,老命焉在?
  不禁已對魚景紅頭疼不已,然又貪其美色,看來只有先招呼她之後,再去吃腥較划算,否則連續不斷摧殘,他可受不了。
  儘管梅開四度,男人已疲累不堪。
  趙佶醒來後見及魚景紅,一時推她不開,反被吸引,一陣玩逗後又廝殺開來,直到近午,魚景紅方始甘心離去。
  趙佶終宣告棄械投降,今日休兵免戰,來日再說。
  然對女人,他仍充滿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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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密展皇朝

  匆匆數日已過。
  宋兩利傷勢已漸復原,對於夜驚容細心照顧,實感激於心。
  夜驚容雖對他感覺漸深,然總覺那是對小弟之愛而非男女之愛,劃得界線後,反而泰然許多。
  宋兩利已提出需回宮中了。夜驚容竟然有了失落感,道:“你可以再搬出宮啊,回到神霄寶殿,那樣我們見面即方便多了。”如此師父交代任務亦可兼顧。
  宋兩利皺眉:“可是如若有人再干擾……”
  夜驚容道:“以前是我,現在沒了,你可安穩得很。何況有我在,也可保護你。”
  宋兩利道:“我考慮看看……”
  夜驚容輕嘆:“你若不陪我,便只剩我一人了。”
  宋兩利已知夜無群早離去,於心不忍,道:“好吧,我兩頭跑便是,你若無聊使到神殿幫忙,如何?”
  夜驚容欣喜道:“多謝照顧。”
  宋兩利直道哪裡,想及林靈素找個魚景紅還封她仙姑,他或可封夜驚容為仙女吧!
  不禁呵呵直笑,暗道此仙女果然漂亮。
  夜驚容不明就裡,仍陪他笑個幾聲,隨即道:“咱出去走走?”
  宋兩利答應。
  兩人遂往外頭行去。
  轉轉行行已抵相國寺前。
  宋兩利顯得窘困,不甚願意靠近。
  夜驚容亦不為難他,她只想找糖婆婆買支糖葫蘆,畢竟因此才和宋兩利碰上,算得美好回憶。
  糖婆婆果然發現兩人,快步奔來,直道阿利阿利,笑得牙齒暴在外頭。宋兩利自是買她一大串,糖婆婆高興之餘,竟然向夜驚容推銷,直道宋兩利不錯,兩人實在相配,惹得雙方好不尷尬,付了錢,應付應付,方始離去。
  行進間已抵宮門,宋兩利這才暫別而去。
  夜驚容突地落單,悵意甚深。
  她避向無人郊處,拿起玉笛吹奏排遣悵情。
  宋兩利回到宮中神霄賓殿。
  林靈素已等在殿前,一臉焦切道:“你去哪,好些天不見人?”
  宋兩利乾笑:“被幹了一刀,躲起來修養。”
  林靈素喝道:“誰敢殺我們?”
  宋兩利道:“逃了,下次碰上再說,師父找我有事?”
  林靈素重重頷首:“嗯,快跟我來!”
  他招著宋兩利進入置有長書桌之書房,且將房門關緊,這才將八卦形寶鏡給取出。
  道:“你看!”
  他撥動背後紋路,忽見得寶鏡已浮起奇怪淡青紋路,似某種文字或記號,亦像蚯蚓在爬。
  宋兩利見狀怔道:“又有反應了?”
  林靈素道:“不錯,看第二幕,還有出水似圖形!”撥動一陣,果然浮出仙山似圖案。
  宋兩利道:“會是哪裡!”
  林靈素道:“怎知,找你來就是希望你能解開此秘,說不定神仙即住在那裡。”
  宋兩利道:“果然是仙物……徒兒瞧瞧……”
  他將寶鏡接過手,摸摸尋尋,並未發現痕跡,心想,或許該用感應吧。於是將寶鏡置于頭頂,然後運起神通感應狀況。
  漸漸地,他已感覺寶鏡出現無數光點,似銀河般飄浮而後旋轉著。那些蚯蚓符號則不斷跳動,待接觸那些光點後,化成更強漩渦,終卷得天翻地覆,全部變成強烈光芒……
  最後方始出現仙山般美景。
  宋兩利感應一陣,直覺狀況不斷重複,遂收起靈功,不再感應。道:“它好象來自天上,都是星星和光芒。”
  林靈素道:“靈寶天尊手中寶鏡當然來自天上,還有什麼名堂?”
  宋兩利道:“另有漩渦……我試試看……”翻向背後無數紋路及圖案,照著感應撥撫,終見得銀河般光點漩渦出現,瞧來甚是漂亮。他呵呵笑道:“這條大概是通往天堂之路了。靈寶天尊早就暗示我們……”不自覺伸手往漩渦眼摸去,突覺一股吸力強吸他內勁,嚇得他觸電般哎呀驚叫,趕忙丟掉魔鏡。
  林靈素詫奇道:“發生何事?”
  宋兩利道:“它會吸入功力!”
  “當真?!”林靈素瞧著鏡中那光點小漩渦,既想嘗試又怕受傷害。“你再伸手看看!”
  宋兩利癟困道:“師父不自己試試?”
  林靈素道:“寶鏡是你的,當然由你試。”
  宋兩利無奈,再次伸手摸去,仍被觸電般吸著,趕忙跳開,急道:“還是把它關掉吧,如果要回天庭時再用也不遲,否則三魂七魄都會被它吸光。”
  林靈素心念邪閃:“能吸他人魂魄,自能對付別人了……”
  宋兩利道:“它能發出電閃強光,也能轟人啊!”
  林靈素道:“話是不錯,但那太顯眼,用吸的較無人知道。”
  宋兩利道:“依師父意思是……”
  林靈素笑道:“它能讓人魂魄回天庭,當然可以用來降妖伏魔了,為師準備用它來鞏固神霄派,你好好研究,然後將功用告訴我。”
  宋兩利喔的一聲,拿起怪鏡,總覺好象摃著一副棺材,隨時要裝人靈魂。
  林靈素笑道:“你見過童將軍了?”
  宋兩利道:“嗯,大將軍有指示?”
  林靈素道:“西夏、遼國、大金國都已舉兵欲動,童將軍準備趕去助陣,他交代我們不只是要鞏固大內神霄寶殿,且要助皇上天威,把神霄寶殿推展到全國,讓長生大帝君受全民朝拜。”
  宋兩利道:“只要師父出馬,還不是水到渠成。”
  林靈素道:“這是一場硬仗,因為各路妖派眾多,必有頑抗分子,屆時可能會衝突。”
  宋兩利道:“打架我可不行。”
  林靈素笑道:“放心,打架事交給童大將軍那頭負責,我們只管靈異事。”
  宋兩利頷首:“如此倒可幫忙。”
  林靈素笑道:“若真如此,咱就可回江南要銀子了。”
  宋兩利這才想及那混蛋杭州王龐光,總該給他一點教訓才是。
  林靈素交代細心研究寶鏡後,道:“趁童將軍出征前,我得過去商量細節。”說完動身離去。
  宋兩利將寶鏡置于符桌上,如見怪物般瞧瞧躲躲,這銀河般光點漩渦透著神奇,如若能吸東西,那毛筆行麼?他抓來毛筆丟去,毫無反應,又將硃砂滴落,照樣不動,試來試去,只見一只花貓跳來,他抓得它,置往寶鏡,猝地尖叫沒命跳開。
  宋兩利怔詫道:“莫非能動之東西,它都能吸?”
  既覺有此可能,他開始將寶鏡藏於胸口,步出外頭,見及守衛便叫對方戳過來。守衛不知有詐,戳指過去,霎若觸電,趕忙收手,宋兩利要他再試幾次,結果完全一樣,嚇得不敢再玩。
  宋兩利經過多次試驗,終於證實此寶鏡的確能吸人功力,至於是否會吸得三魂七魄,由於不敢試,故不得而知。
  正得意時,忽又聞得女人叫喊。宋兩利回望瞧去,竟然是那兇女人蘇小鳳又兇目光臨。他直叫不妙,趕忙欲躲。
  蘇小鳳喝道:“躲哪去!給我站住!”
  宋兩利知道躲不掉,立即將寶鏡藏於胸口,護住傷處,轉身迎笑道:“蘇探花還沒變成蘇貴妃啊?”提醒她皇上隨時會來。
  蘇小鳳斥道:“敢叫皇上來,有得你受!”上次下棋一事,竟然糾纏得大半天,若非藉故尿遁避去,麻煩可大,這筆帳亦算在對方身上。
  宋兩利心知對方總會教訓,乘機試試寶鏡也好,便挺直身子,道:“你打我吧,我不逃。”雙手插腰,擺得威武架勢。
  蘇小鳳喝道:“打就打,以為我不敢?”
  一巴掌擊向對方額頭,叭地勁響。
  宋兩利哎呀疼叫,“誰叫你打頭?我是叫你打胸脯!”抓著額頭莫名叫衰!
  蘇小鳳呵呵笑起,道:“你又沒說清楚,我怎知,再來一次便是!”
  宋兩利哪敢再玩?要是擊個不准,正中傷口要害,那可慘了,道:“不必啦!找我何事?”
  蘇小鳳喝道:“你敢不告訴我有關皇上之事!”想揍下去,發現已揍畢,嗔在那裡。
  宋兩利瞄眼:“定要逼我麼?為了此事,我還挨了一刀,差點沒命,你還不滿足?”
  蘇小鳳道:“當真?”
  宋兩利道:“看吧!”將胸口掀開,纏得布條仍滲藥漬。
  蘇小鳳霎時急道:“誰傷了你?我替你報仇!”
  宋兩利道:“算了吧,只要你別再逼我便可。”
  蘇小鳳道:“下次改進;然而你不通知我也是不對,說不定我陪你去.即不可能發生此事。”
  宋兩利道:“過去之事毋需再談:你這人也真是有毛病,明明知道這麼玩那麼玩,根本對皇上沒用,怎玩得那麼起勁?我看你是閒著沒事,或著是愛上皇上,天天查他風流帳,何不乾脆嫁予他,只要他一離開床鋪你比誰都先知道,何需露宿屋頂,還虧你是探花郎!”
  蘇小鳳斥道:“你不懂,我是為天下蒼生著想。”
  宋兩利道:“想昏頭了吧!結果蒼生還是蒼生,皇上還是皇上,一點改變也沒有,而最可憐且改變最大的就是我。”
  蘇小鳳道:“誰叫你是蘇家的人!”
  宋兩利道:“又來了,等把我娘找到再說好麼?你應該改變方式,去調查其它混蛋,再向皇上舉發,老是查他風流帳,我看你是有點變態的偷窺狂!”
  蘇小鳳喝道:“你說什麼!”惱羞成怒欲打去。
  宋兩利趕忙跳開,道:“那是外面對你的評語,不查別人專查皇上,沒有毛病麼?”
  蘇小鳳心神一凜,自己或許走偏,極盡方法做此毫無效果之事,倒不如如他所言去查一些能繩之于法之事,這才是明智之舉。道:“可是我還不是查得蔡京、童真等人作姦犯科,也沒辦法對付他們,連你都不信!”
  宋兩利道:“我哪有不信,只是你憑一張嘴,我依靠什麼相信?連我這種人都這樣,何況是皇上。只要你有確實證據,皇上多少會信吧。”
  蘇小鳳輕嘆,自己是太偏重趙佶而漏了其它許多人事,得修正才行,道:“好吧,你的建議良好,我接受,可是我們約定仍未取消,你還是得向我報告。”
  宋兩利道:“隨你吧!”心想反正已快移出宮,自可脫離苦海,不再受威脅,道:
  “那我娘消息呢?”
  蘇小鳳道:“還在查!很快會有結果!”四下瞧瞧,但覺事情已了,還是先溜為妙,否則再碰上花心皇上,恐怕又要拖磨大半天,道:“下次再聯絡!”飛也似地穿掠月門而去。
  宋兩利嘆笑不已,怎會有此親戚,叫人苦惱!
  既已解開寶鏡之秘,宋兩利自是高興,便尋往林靈素,準備告知結果。
  童貫和林靈素正於花石山攬月湖畔賞心亭討論推展神霄派一事。
  談及擴張全國版圖之豐功偉業,兩人笑聲不斷。
  童貫並未持高姿態,而是和林靈素把臂言歡,兩人似兄弟老友般親熱,林靈素霎時受寵而喜,已把對方當成心腹,談話間較無保留。
  童貫笑道:“神霄派就是天子派,理應讓全國臣民膜拜,我早有準備推廣,以示天威,當然,你可能只修道法,對於武功進修較未研究,故我將介紹一位大將助你一臂之力。”
  林靈素道:“是誰?”希冀見得。
  童貫笑道:“他跟了我甚久,你倆自會處得融洽!”說完伸手一招。
  只見得亭後小山旁已行來一位身材適中,著穿素衣布袍,留有短髭,腮骨凸高之中年武者,其表情原是沉冷,然見得林靈素已露出恭敬笑容。
  林靈素怔詫:“他是道士?!”
  童貫道:“稍有修行而已。他乃南海第一高手,我帶在身邊多年,為要幫你鞏固勢力,特地要他修行道法,至少也得有個道士模樣,相信你會滿意。”
  那骨凸中年武者快步行來,立即下跪叩禮:“弟子王文丑拜見神霄帝君,以及童大將軍。”
  林靈素原有排斥之意,畢竟對方雖然臉面骨凸,然整體瞧來仍頗有骨感氣勢,可說醜得格調,自己莫要被他比下去,誰知對方一來即行叩頭大禮,且稱自己是大帝君,這份尊敬讓人窩心,已對他有所好感,道:“快快請起,你我皆是道者,毋需如此。”
  王文丑這才拜禮而起。
  童貫哈哈暢笑道:“王先生日後得聽神君之令,助他打天下。”
  王文丑拱手應是。
  林靈素道:“不如王老弟何處修行?”
  王文丑道:“只修幾個月,皮毛而已,原以天師派為主,因為當時京城沒有神霄派,後來才修了神霄五雷派,日後尚請帝君多多指點。”
  林靈素笑道:“叫我神君吧,若稱帝君可能衝了皇上;你且把五雷法要來我瞧瞧。”
  王文丑立即應是,徵得童貫同意後,已抓出靈符,喝著口訣秘咒,一運法勁,靈符射出空中,砰地起火燃燒,宛若轟小雷,氣勢不弱。
  林靈素一見即知出自自己所創手法,大為滿意,道:“好,不錯,只學幾月即有此功力,了得了得。”
  王文丑道:“尚祈指點。”
  林靈素笑道:“不急,慢慢來。”心念一轉:“你既要輔佐我開幫立派,總該有個封號,便稱你‘神霄五雷尊者’,也是我分身之一。”
  王文丑拱手拜禮:“多謝神君賜號。”
  兩人相視而笑,天下在握。
  童貫見狀更是得意,真正掌控全局皆在手中,笑道:“你們多多聊聊,增進了解,我可要到邊塞伐遼討番,希望回來之時能有好消息。”
  林靈素笑道:“一定沒問題。”
  三人暢笑開來,一併研究發展計畫。
  說話間宋兩利已行來,見得多人,卻也不敢說明寶鏡秘密,林靈素更怕他開口說出,見人即道:“我們在談秘事,不得過來。”宋兩利只好遠遠站著,童貫對這小師弟親切招手,或許真正涉及私密,並未喚人過來。
  宋兩利覺得無聊,便往他處行去。
  轉得一座小山後,忽見得一位光著上身在練功之俊秀少年。瞧他肌肉結實,倒是經過訓練。天冷地寒,其鼻孔、身體不斷冒出白氣,一套五行拳打得虎虎生威。
  宋兩利本是無聊,便瞧他耍去。
  那少年練得起勁,拳風腿勁往往嘯得劈叭響,一招橫掃千軍更見霸勁,宋兩利不禁暗喝叫好。
  那少年忽覺有人,轉身瞧來,原是小道士,伸手一勾:“過來!”
  宋兩利道:“我?”
  那少年道:“不錯!”
  宋兩利道:“有事?”
  那少年道:“對。”
  宋兩利道:“啥事?”
  那少年道:“過來陪我耍兩招。”
  宋兩利道:“不妥吧……”仍往前行去,道:“我有傷在身。”
  那少年邪笑:“少裝了,找你比武便有傷?過來過來,不比不行!”
  宋兩利行前不及三丈,道:“你又是誰?頂囂張的?”
  那少年嘿嘿冷笑:“反正比你大,準備接招吧?”
  “比我大?”宋兩利瞧他沒鬍子,說不定是小太監,不禁往其下體瞧去,暗道:
  “那可未必!”
  那少年喝地一聲,一拳便搗來。
  宋兩利怎敢當面接招,趕忙開溜。
  他雖受傷在身,然若不動及內勁,憑著肌肉活動,仍可靈活躲閃,或可說並非宋武功高強,而是此少年學的全是花拳繡腿,竟然劈人不著。
  宋兩利這一逃閃終見對方底子,已自笑起,道:“要耍便來耍吧,你可逮我不著!”
  戲弄地閃閃跳跳頂過癮,至於傷口輕微疼痛已不算什麼。
  那少年連劈數記全部落空,大為不甘,喝道:“給我站好!誰叫你閃躲!”
  宋兩利笑道:“再笨的人也要躲,難道憨憨地讓你打不成?”
  那少年喝道:“不錯,就是要你站住受罰!”
  宋兩利道:“神經病!不跟你玩了!”說完甩頭即走。
  那少年喝道:“站住,敢對本宮無禮麼?我乃當今太子殿下趙桓,我的話你敢不聽。”
  宋兩利聞及殿下,心神一愣,轉身回瞧,這少年眉宇較平,眼睛稍小,且是單眼皮,果然和皇上有所神似,不禁皺眉:“你當真是太子殿下?”已瞧過不少王爺公主,就是沒見過這號人物。
  那少年喝道:“難道要我抓你去見皇上求證!”
  宋兩利乾笑道:“不用了,你要比畫,我陪你便是。”說完動身走回。
  趙桓邪笑道:“看你是那個假道士吧!”
  宋兩利道:“怎可如此說話,我幫了你們不少忙,宮中太多人中邪,都是我幫忙解的。”
  趙桓邪笑道:“迷惑我爹那一套,對我不管用!哪天我當了皇帝便拆穿你們。”
  宋兩利沒想到對方如此排斥道法,淡聲道:“隨你吧,到那時,誰知道還能不能活!”
  趙桓喝道:“你咒我死?”
  宋兩利道:“別那麼敏感,我是說自己,還管得了誰!”
  趙桓邪笑道:“希望你活得長久些,然後我再來收拾你!出招吧!”喝地一拳又打出去。
  宋兩利想躲,趙桓卻叫不准動,宋兩利正猶豫,一道拳勁已直衝胸口,剛好落于寶鏡,霎被吸個精光。宋兩利暗道好險,胸脯終於挺直。
  趙桓疑惑,瞧瞧拳頭,明明已使了勁,怎揍不了人?猛喝又是一拳,照樣無效,乾脆欺身向前,喝叫:“不信你能忍受多久!”猛拳又搗其心窩,正中寶鏡,猝若觸電般被吸去,嚇得他哇地驚叫,趕忙跳開,駭聲道:“你在耍妖法?!”
  宋兩利終覺道家光彩,聳聳肩:“我乃仙人下凡,你豈能傷得了我?”對方不信,硬要捉弄他。
  趙桓斥道:“必是騙術!”仍不信邪,猛又一拳全力攻去,照樣被吸,嚇得驚駭如見妖魔,哪還敢再玩,飛命即往後逃,“來人啊!他是妖怪!”
  宋兩利呵呵直笑:“看你才是怪物!要得花拳繡腿也敢如此囂張!”
  趙桓仍驚叫逃開,已驚動童貫,趕忙掠前探瞧,發現此狀況,立即攔下趙桓,道:
  “殿下莫驚,他是神霄小神童,不是妖怪!”
  趙桓武功幾乎授自於他,已視他為師,見其前來,心頭稍安,道:“什麼小神童,全是騙術,他是妖怪化身,竟然不怕打!你快將他拿下!”
  童貫道:“殿下此言差了,小神童已受皇上賜封,怎可胡言亂語,要是皇上怪罪下來,廢你這殿下,你將吃力不討好。”
  趙桓冷道:“又是皇上,他鬧得還不夠嗎?”想及父親到處拈花惹草,且沉迷仙術,他甚多怨言。
  童貫冷道:“殿下豈可批評皇上,若再胡言,屬下可要奏請皇上處罰你了。”
  趙桓這才悶下話來,冷道:“宮中幾乎全是道士,你怎不整頓?”
  童貫冷道:“以道為天,天道治國,萬民歸心,你又懂什麼!”
  趙桓被訓,竟不敢言。
  童貫忽覺言責過重,語氣轉溫和,道:“殿下是儲君,應該順應潮流、民情,如今天下太平,人民喜修道法,正可導正,若讓他們任意修行,若中邪法,必搞得天下大亂,皇上早有覺悟,故頌揚道教以讓人民有個依歸,你卻東扯西扯,自個不信倒也罷了,若傳到別人耳中,豈非在扯皇上後腿,如此殿下,皇上豈敢要?臣以為你該多思考少說話,趁年輕多學多練,等及佳時再發話不遲。”
  趙桓默然點頭,自己或許真的鬧得過分,尤其君不可胡言,他是小儲君,亦該謹言慎行,直覺童貫教訓得是。
  童貫道:“我是愛之深責之切,殿下應以為戒。”
  趙桓頷首:“我知道了。”
  童貫道:“明白即好,就怕有人至死執迷不悟,今日課程至此,你請回吧。”
  趙桓應是,抓起衣衫,瞄得宋兩利一眼,方自快步離去。
  宋兩利直覺那眼神多少帶怨,然又能如何,道法不同,又怎逼他相信,且避著他便是。
  童貫含笑迎來,道:“別理他,這個小麻煩,自以為英明勇敢,我看他是自大狂,小小年紀便自以為有一套,脾氣拗得很,反正皇太子多的是,他也未必會接皇位,若他下次仍敢惹你,給他一點教訓便是。”
  宋兩利拱手道:“多謝大師兄排解。”
  童貫拍拍他肩頭,笑道:“好好幫你師父發揚神霄派威力,我且到邊搥走走,最近契丹、女真那些番邦蠢蠢欲動,不壓壓他們,還以為我們怕了;一行大約數月,你好自為之。”
  宋兩利拱手道:“祝大師兄早去早回,大功回來。”
  童貫哈哈暢笑,直道沒問題。道:“去吧,你師父找得合夥人,足可幫你們鞏固神威。”
  宋兩利這才拜禮退去。
  童真向天一笑,大勢在握。
  宋兩利行往涼亭處,林靈素和王文丑已等在那裡。
  林靈素甚快介紹王文丑,說他是“神霄五雷尊者”,乃打天下大將。
  宋兩利立即拜禮,豈知王文丑更是恭身九十度,那股虔誠倒讓宋兩利困窘,道:
  “尊者怎可拜我呢?”
  王文丑道:“神童輩分較高,自該尊敬。”
  宋兩利還是不習慣。
  林靈素道:“你們便以平輩看待,當然在天界,小神童輩分是高了些,但在人界,王尊者年紀較長,且要向外頭宣氣勢,故阿利還是要尊敬他。”
  宋兩利道:“弟子便是此想法。”又拜一次。
  王文丑不再迴避,拱手向林靈素說道:“多謝安排。”
  林靈素笑道:“一切不必客氣;局勢已定,咱準備發帖予各大門派,要他們初一十五至神霄寶殿聽課,且每間觀寺都得恭塑神霄三帝君,若不從者,立即治罪!”
  王文丑拱手應是,道:“先從京城下手!全國各派幾乎在京城設有分院以表威風,實是不自量力。”
  林靈素道:“就這麼辦。”邪笑道:“不能統一他們,哪還算是天威浩瀚!”
  於是林靈素以神霄派名義發出第一道令符。
  消息霎時傳遍大街小巷,引起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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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戰事已起

  如若是小道小派,礙于天威,初一十五前去聽課倒也罷了,然像龍虎天師派、茅山派、雙修派、玉皇派等名號響亮者,還叫他們前去聽課,且塑金身于觀堂,那豈非要他們棄派歸降當龜孫?
  尤其是天師、茅山二宗號稱道家雙霸天,如今卻要聽令於人,直接反應是神霄派算啥東西!
  七成道家抗命不從!
  此乃預料之事。
  神霄派早有準備。
  欲顯神威,自該殺雞儆猴。
  神霄派第一位挑戰的便是天師派位於京城分舵“天師西宮”。
  霎時引得天師派弟子個個急切萬分,十萬火急通知江南龍虎山掌門張繼先,要他出面處理。
  神霄派自不肯給對方機會。
  七天期限一到,立即派人前來興師問罪。
  林靈素已學得極樂法王那招,竟然坐起豪華金轎,以免拋頭露臉弱了威風。如此不但可增加神秘感,且他手中已握得寶鏡,必要時抓來使用,有金轎掩護,自不怕洩底,計畫可說完美已極。
  八名轎夫經過挑選,且全是神霄派信徒,身魁體壯且著紅色符 裝,頭綁符帶,宛若迎神廟會,平添神秘。
  王文丑則一身黃錦編織道袍,凜凜生威打前鋒,對付天下第一道法教派,他可毫無懼色。其手下數大護法亦頭綁符巾,氣勢不凡護於後頭。
  宋兩利則算是最為膽小者,他本只負責道法一事,對此興師踢館之事本就顧忌自己武功不佳,要是幹起來,豈非被揍著玩?他原不想來,可是林靈素表示神霄派是一體,且此乃第一次出征,他需跟來,還好只站站台面不動手,他始勉為其難打鴨子上架。
  他邊行邊溜,四周幾乎是神霄派支持者,不斷叫喊“神霄無敵,天威萬歲”,不知是信徒亦或好事者,反正吼喝之間,平增不少氣勢。
  宋兩利雖被轟得頗有英雄氣概,然漸漸逼近和神霄寶殿一樣氣勢不凡之天師西宮,又自擔心起來。那天師派二十一代掌門張繼先已是得道高人,功夫豈是等閒,縱使他趕不及來此,然那老二張繼老功夫亦不在話下,若打起來,師父能罩得住?還有那賊樣胡來的張美人,若得罪她,說不定三兩天使來偷銀子,恐怕要宣布破產!
  想歸想,神轎仍往前行。轉向折一陣,終見西宮在望。
  只見得西宮大門敞開,天師派弟子一字排開,領頭者正是“半天師”張繼老,縱使穿著草芥布衣,一股氣勢卻懾人。其旁則是西宮住持“龍面天師”張光鬥,左側則為恰勁十足之張美人,個個面目冷嗔,想給神霄派痛擊。
  雙方於廿丈遠近對峙。
  林靈素示意停轎。
  氣氛顯得凝重,大有一觸即發之態。
  張美人一眼認出宋兩利,恨得牙痒痒,這小子吃了熊心豹膽不成,竟然敢動天師派一根汗毛?待會非捏死他不可!
  宋兩利不敢觸其目光,移向他處東張西瞧,以為這樣便沒事。
  五雷尊者王文丑已拱手道:“神霄一派將統天下,為何天師派不肯塑三帝金身,且不肯前往神霄寶殿參研道法,難道不怕天威麼?”
  住持龍面天師張光鬥冷道:“各派教義不同,且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如此做才是違反天道,且假借天威,甚是不該,勸你們還是收回成命,免得引起天下公憤!”說話間,龍般大鼻子張張縮縮軟動者,直若神龍呼吸,因得“龍面天師”之名。
  王文丑冷道:“皇上早頒旨令,神霄寶殿為正道教,你們敢抗旨嗎?”
  張光鬥冷道:“恕在下未能見得,無從遵辦。”
  王文丑道:“現在就是傳旨而來。”
  張光鬥道:“你又非皇上,怎能傳旨!”
  神霄弟子已激動喝叫:“敢迫天威.毀掉天師派!”
  天師派弟子更是憤怒,直斥狐假虎威,有膽放馬過來。
  現場氣氛更僵,劍拔弩張。
  林靈素突地哈哈暢笑,“天威已顧,擋者該死,張繼老你還不勸勸那些無知門徒麼?”
  張繼老冷眼瞄來:“我敬你鬥敗極樂聖王,故懶得理神霄派之事,然你未免太過分,敢動到天師派頭上,那自忍讓不得,逼狗也會跳牆,你難道不知!”
  林靈素冷道:“本尊豈在逼你?我只是奉旨宣威神霄玉清寶殿,以顯皇上龍恩,且請你們前去上幾天課,有何不妥?看你們天師派是大老慣了,竟然連皇帝天威都不理。”
  他原封得皇上為“本尊”,然經過道家皇朝一再擴展,氣勢如日中天,比起軟弱皇上可強多,若讓其當本尊,實弱了氣勢,故暗暗決定自己再恢復本尊身分,皇上則以長生大帝君賜封便可。
  張繼老冷道:“聖旨安在?”
  林靈素道:“本尊就是聖旨!”
  張繼老突地哈哈大笑:“吃得三把菜便要上西天,恐怕不行!”
  林靈素怒道:“你敢侮辱本尊?五雷尊者拿下他們!”
  王文丑拱手應是,立即騰空撲向張光鬥。
  瞧他雖只四十左右,動起身手簡直霸道,且著著要害,任那張光鬥武功已至宗師水準,竟然奈何不了對方,戰個五五波。
  林靈素仍不甘受辱,怒喝一聲:“神霄無敵,天威萬歲!各路英旌給我上!”
  那神威彰顯之下,偌大神霄弟子猝地瘋狂衝入天師派地盤,雙方登時廝殺開來,戰得天昏地暗。
  那四大護法已纏上張繼老,竟然戰得旗鼓相當。張繼老不禁疑惑,林靈素怎找得這些武功怪異高手,瞧其路數,幾乎是招招殺著,絕非正派教出,然其有意隱藏,一時亦無法窺其門路,且將人困住,免得傷及無辜,待有機會再作處理。
  而那天師派、神霄派弟子並未手拿兵刃,全是赤手空拳硬碰硬,十足表現神明附體之神打硬功,如此亦好,免得損傷更重。
  張美人自是參加戰事。她目標乃教訓宋兩利,在打退數名敵軍後,已逼近宋兩利,嗔喝道:“小妖道,你敢找碴找到天師派?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一掌打去就要劈人。
  宋兩利根本不想鬥她,乾脆纏著金轎打轉,急道:“天命如此,你們幹啥不從?要是皇上親自前來,結果還不是一樣,真是想不開!”
  張美人喝道:“我爹也是皇上跟前紅人,哪容得你們假傳聖旨!還不給我叫人退去,待會你就知道!”追殺更兇。
  宋兩利道:“我可沒那本事要人退去,你自個看著辦吧!”
  張美人怒道:“我第一個殺了你!”無極神功拚命打來。宋兩利但覺不妙,不得不出拳反打,一上手便是江南神丐所傳之“天罡掌”,他且耍得小手段,在袖口藏得磷粉以冒充綠龜法王之烈火神掌,這一劈去,呼地一聲,火焰衝燒美人發袖,嚇得張美人詫躲滾退,嗔喝道:“你哪學得妖法?”
  宋兩利邪笑道:“我學得可多呢!”
  張美人怒不可遏:“可惡!”哪顧得是否傷人,利劍一抽,殺將下去。
  宋兩利反打幾掌,門路已被識破,張美人只要一閃一避,隨又攻來,宋兩利霎時落於下風,硬被追得四處散逃。
  那張繼老果然神功了得,纏戰百招之後,終於突破四大護法封鎖,數掌打得兩傷兩退跌。他見得神霄弟子實在太多,立即加入群戰那頭,登時頹勢逆轉,神霄弟子敵不了張繼老如此強勢高手,已節節敗退。
  那王文丑則邪功刁鑽,殺得張光鬥難以施展。忽見自家人節節敗退,已不顧成敗,猛地喝吼“五雷轟頂”,靈符數道射出。
  “轟!”
  一連五響,五道火光雷球炸向張光鬥。
  道家符法果然兇猛。
  張光鬥並非弱者,猛捏咒訣,喝著“萬象化影”!
  猝見他身化無數身影閃動於五雷之間,讓其目標浮動,無法準確轟著。
  王文丑冷笑:“就是要你化影出來!看我這天打雷劈!”
  猝見他捏出怪異指訣,猛功一運,忽見得數道光影射打暴出,那光影如鞭如箭,奇快無比掃中其中一名幻影。叭地暴響,張光鬥竟然未逃法眼,被擊中落地打滾,驚駭道:
  “陰陽魔指?!”
  王文丑豈肯讓他說出秘密,猛怒欺前,朝他腦門七處要穴暴戳下去。張光鬥駭叫一聲,口吐白沫,當場昏倒。若非天子底下出了人命較難處理,王文丑這幾指準要他老住持竟被擊敗,引起騷動。
  張繼老發現狀況,怒喝撲來。
  以他超強內勁,終攔住王文丑,並喚著手下趕快救人。
  王文丑冷笑:“再不臣服,下一位就是你!”
  張繼老怒斥:“有本事儘管來!”無極神功盡展開來,已迫得王文丑連連後退。
  王文丑不禁皺眉,這老家夥果然強得多,得小心應付才是,不再主攻,立即改採守勢。
  雙方打得難分難解。
  忽見得外頭又有人員湧進,原是茅山脈京城分舵主郭宗法引得高手前來助陣。他認為神霄派既然有意併吞京城各大派別,遲早會輪到茅山脈,倒不如現在和天師派聯合對抗,挫其銳氣,並求自保。
  郭宗法方擠過來即喝道:“張繼老天師,我茅山脈助一臂之力吧!”張繼老道:
  “好。”郭宗法才敢引領戰將撲鬥過去。
  原來幫有幫法,派有派格,茅山脈雖來助陣,也得經過對方同意,否則隨意參戰.恐犯禁忌,畢竟神霄派乃找上天師派,如此不顧對方而出手助陣下,難免落個天師派較弱而需人手幫忙,屆時怪罪下來,幫忙者反而自惹麻煩,故郭宗法始會開口發問。至於張繼老乃考慮一個王文丑已打得天師派亂了章法,另有林靈素仍未動手,在考慮得失之下,終同意幫忙。
  那郭宗法能被選為京城代表,不但一張國字臉相貌堂堂如將相,功夫豈差得了,在配合十大高手助陣下,神霄派立即優勢盡失,敗退連連。
  林靈素見狀嗔喝:“敢以二敵一,不顧臉面嗎?”
  郭宗法冷斥:“對付惡徒只用惡法!”
  林靈素斥道:“有膽過來,讓你知道我厲害!”
  郭宗法冷笑:“有何不可!聽說神霄派全靠騙術撐場面,我且拆穿你底子!”冷笑迫退二名敵手,強勁掠來,一掌便往金轎劈去。
  八名轎夫立即戒備。
  奇事已生。
  那郭宗法掌勁劈得金珠簾子閃動,原該青天霹靂,亦或雙方大打出手,豈知林靈素移動寶鏡相擋,勁道全被吸壓若泥牛沉海,無聲無息。
  林靈娃素暗道好東西。
  郭宗法怔詫:“你會化功大法?!”
  林靈素邪笑:“你說呢?”
  郭宗法一連數掌劈去,狀況完全一樣,詫駭不已:“敢情學了妖法,先燒你金轎再說!”
  雙手一翻,靈符化火,急急如律令喝出,靈符變得小火人般全速往金轎撲去。
  林靈素暗驚,掌勁打來倒可吸去,這火人撲來可就麻煩,情急中亦發掌擊火人,喝道:“護轎!”八位轎夫立即劈掌擊去。
  霎見火人穿跳掌勁之間,遇有被擊,郭宗法立即補上。
  縱有火人撲上金轎,卻因轎身為精鐵鎏金打造,不懼火燒。
  霎見火光、人影穿繞金轎閃跳,形成有趣畫面。
  郭宗法見及火人有效,登時冷笑:“原來你道行不過如此!”猛又畫符念咒,轟出一大火球硬衝金轎。
  林靈素見狀危急,罵聲***,突將寶鏡撥動,猝見強光爆閃轟出,宛若一道天雷,轟得火球倒衝郭宗法,炸得他道袍沾火,趕忙落地打滾,眉毛險世不見。
  林靈素一轟得逞,哈哈大笑,神威暴增。
  神霄弟子士氣大振,搶攻不斷。
  郭宗法豈肯受辱,喝回手下戰將,“轟下他這頂妖轎!”
  霎見六七人搶攻過去。
  林靈素冷斥:“不怕死過來!”
  他憑著寶鏡護身,一有攻招便吸其功力,若見危急便轟出強光,配合轎夫對抗茅山高手竟然毫不遜色,且佔盡上風。
  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天下無敵。
  至於宋兩利最是麻煩,在功夫不及張美人之下,只能四處逃竄,他又不能失之身分,只好邊逃邊道:“不與女人鬥!”旁人瞧來尚可保足面子,然在吃了幾拳而跌退連連之後,群眾瞧其狼狽樣,不禁要問小神童怎麼了?
  張美人乘機要讓他出糗,怒掌掃向其雙腿,準備讓他跪跌地上不起。
  眼看掌勁就要凌厲切來。
  宋兩利驚叫不妙,雙腿生寒,掌風已近,躲之不及,乾脆滾身落地,讓身子擋那掌勁,免得雙腿受傷跪在地上更丟臉。
  張美人一招得逞又要迫攻第二招。
  忽見黑影一閃,強勁擋掉對方掌風,原是躲芒暗處的美女夜驚容實看不慣宋兩利受辱,已蒙面殺出相助。
  張美人乍愣:“原來有了新姘頭,難怪胡作非為!”見及女人,自有爭風吃醋意味,掌勁怒強數分,強打不斷。
  夜驚容只守不攻,倒能應付自如。
  宋兩利瞧其眼神,感應之下已知是夜驚容,當下道聲多謝,站立起來,整整衣衫,恢復神威,心頭卻想何時能武功大成,免受奚落之苦。
  他方想噓氣休息,豈知忽聞王文丑悶呃聲音傳來,原是受了張繼老一掌,跌退數步,嘴角已掛血。情勢似乎有變,不禁開始為神霄派弟子擔心。
  張繼老冷哼道:“現在退去還來得及!”
  解決王文丑,一切似乎無人能擋,他準備掠入人群大打出手。
  天師派弟子士氣大振,強攻不斷,神霄派已然轉弱。
  王文丑冷厲喝道:“下半場仍未演完!”他猛地雙手畫符,暴得指節叭叭作響,怒喝一聲:“天兵天將來助陣 ”雙手暴打天空,無數靈符化火花。
  猝覺冷風嘯起。
  巨牆外突見十數字身穿黃褐衣衫且畫紅符之蒙面人掠空下降。
  當真若天神下凡。
  十數人威猛衝前,十數掌齊往那寫有西宮門牆擊去。
  “轟!”
  地動山搖。
  門牆如山崩垮塌下來。
  群眾嚇得目瞪口張,忘得再戰鬥。
  天兵神將並未停止出手,猛往金轎衝去,打得茅山派圍轎高手個個吐血栽倒。
  郭宗法亦難倖免,被劈得倒栽爛牆堆,悶疼不起。
  張繼老見狀大駭,強勢撲前救人。
  天兵神將圍攻對方。
  張繼老大展無極神功。
  天兵神將先是被擊退三數人。突地改變方式,各個右手相貼,左手反打,力量暴增數倍,竟打得張繼老悶吐鮮血,跌退而去。
  天師派弟子仍想拚命衝來。
  天兵神將如人無人之境,猛衝連連。天師派弟子個個東倒西歪。
  有人仍想拚命。
  張繼老突地喝道:“全部退下,天師派接受指令便是!”
  此語一出,神霄派一陣歡呼。
  天師派個個錯愕。
  張繼老不得不作此宣布,畢竟天兵神將個個武功高強恐非手下所能抵擋,若再爭鬥,徒增傷亡,只好先行忍住,待日後再說,乃自強令不得動手。
  王文丑見狀冷笑:“既知如此,何必當初!”手一揮:“撤!”
  天兵神將登時掠空閃去,一股來無影去無蹤神秘感湧現無遺。
  神霄派弟子又是一陣歡呼!
  天師派、茅山派弟子個個垂頭喪氣。
  林靈素滿意喝道:“神霄無敵,天威萬歲!擋者必亡!天師派、茅山派三日後請到神霄寶殿受道,違者後果自行處理!起轎回宮!”
  八大轎夫立即起轎。
  王文丑掠往前頭,伸手一揮,大群人馬浩浩蕩蕩,風風光光走人。
  一時神霄無敵,天威萬歲喝聲震天!
  鬥敗弟子垂頭喪氣,敢怒不敢言。
  張美人更是淚流連連。
  天師派千百年來第一次遭此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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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神威無敵

  林靈素一戰轟動京城,甚至轟動武林。
  神霄派簡直氣勢吞天,不可一世。
  霎見神霄寶殿信徒暴增,擠得水洩不通。
  外頭鞭炮連天,宛若元宵蜂砲。
  林靈素接受歡呼之後,這才風光回宮。
  如此撼動京城之舉,就連萬歲爺亦被驚動,趕忙前來探個究竟。
  後頭跟著蔡京、王黼、梁師成、蔡攸等馬屁官員,浩浩蕩蕩直往宮內那小宮殿改裝之神霄寶殿。
  林靈素仍在金轎裡頭表示天神正附身,暫時不便現身。
  徽宗趙佶竟然包容他,欣笑道:“聽聞先生大顯神威,一統京城教派?可有此事?”
  林靈素笑道:“全是皇上先天元神幫忙,才能有此佳績。”
  趙佶欣笑:“當真,當真?”瞧瞧天空,頓覺天神附身,有了飄飄然感覺。
  蔡京道:“先生可有傷人?一統教派好麼?”其中不少和他有所掛勾,若被毀去,恐不妥。
  林靈素笑道:“此事乃經過童大將軍策畫多日,在下只是配合時機,一統天下,皇上根基更是穩固,大宋江山可得千百年。”
  蔡京頷首道:“既是童將軍同意,自無話說,應錯不了……”
  梁師成笑道:“不錯,若能統一教派,紛爭自少,且聽說信徒已上百萬,個個獻金可觀,每月百萬銀,足可造長城呢!”
  趙佶眼睛發亮:“這麼多?!”
  蔡京亦道:“此事當真?!”
  林靈素本想掩飾,然錢財已夠多,如今講的是氣勢、權力,何況對方又是天子、宰相,倚靠已來不及,怎可任意得罪,遂頷首道:“不錯,大概有此數字,已全數交予各殿住持保管,準備興殿築觀所用,當然皇上若想支用,自無不可!”
  梁師成道:“自該動用,每月百萬銀可比什麼鹽稅、酒稅都來得豐厚,拿一半來養軍隊,一半供皇上生活,那才是人間帝王該享有之日子。”
  趙佶哈哈笑道:“好個梁卿,什麼都替朕想要了,就這麼去辦,當然這些都得先生允許才行,莫要動得築殿之錢,可就大大不敬了。”
  梁師成欣笑直道應該應該,蔡京和王黼亦道會嚴加監督。
  一切在月入百萬銀上,個個顯得神情舒爽,大贊林靈素神威浩瀚,哄得他當真以為神仙下凡。
  趙佶等人特地進入神殿拜禮,而後依依不舍離開。
  林靈素這才從金頂轎步出,深深吸氣,直覺天下全在掌握,爽極了。
  忽見王文丑拜見過來。
  林靈素豎起大拇指:“好功夫,童大將軍實未找錯人。今日成功,你是最大功臣,好好幹,將來必有出息。”
  王文丑拱手道:“多謝先生提拔。”
  林靈素笑道:“應該的,傷得如何?你怎訓練那群天兵天將?簡直所向無敵啊!”
  王文魏道:“弟子傷勢已穩定,不礙事,至於那天兵神將全是童大將軍訓練而來,當然管用。”
  林靈素頷首:“童大將軍實是有心人,難怪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了不起。”
  一旁宋兩利聽及此,總覺蘇小鳳說及童貫是草包可能有所偏差,那天兵神將連半天師張繼老都能打敗,可見功力高強,其出自童貫訓練,那他所訓練之軍隊當然是支勁旅了,怎老說吃敗戰?
  他認為那是蘇小鳳相妒之說詞。
  神霄派既然大獲全勝,林靈素特地慰勞手下,立即設宴請客,另發優渥獎金,樂得眾人心花怒放。
  天師派一片慘淡。
  掌門張繼先已經趕來。
  瞧及大門被毀,住持被擊成白痴未醒,數十弟兄受傷,那原是翩翩風雅之臉容.此時亦顯沉重。
  同行者尚有漂亮夫人秦曉儀,她見及女兒愁眉苦臉亦心生不忍,安慰不斷。
  眾人聚集禪房,正為急救張光鬥而心神凝重。
  張繼先用盡所有方式就是解不開禁製。張光鬥仍像白痴,口水直流。
  他全身無傷,唯一可見者是半禿頭頂有七道淡淡紅色指痕,除此之外,毫無線索。
  張繼先不禁問道:“當時狀況為何?”
  張繼老道:“他乃和‘五雷尊者’打鬥,後來拚起勁,對方強撲過去,似在他頭上重擊,狀況便是如此。”
  張繼先道:“可知手法?”
  張繼老道:“並不清楚,因為當時我也在作戰,未曾留意。”
  張美人道:“我見過王文丑手指射出青勁,只閃一下,張叔叔便倒了。”
  張繼先道:“此手法必定出自修道者身上,不但閉其武功,就連三魂七魄都閉住,我用神通感應術都感應不出些許消息,實是行家。對方有多大年紀?”
  張繼老道:“四十上下。”
  張繼先道:“這麼年輕即有此修為?”直覺不大可能。
  夫人秦曉儀道:“如若說手指能閃強光勁氣,唯有陰陽老怪功夫最了得,或許此事和他有關。”
  她原不想提,然事關重大,不得不提。
  原來那陰陽老怪即是號稱南天師北魔界之“魔界閻王”陰羅。當年他和玉皇仙島之玉東皇即曾追求過秦曉儀,最後皆敗予張繼先,故有所恩怨存在,秦曉儀若非逼不得已,直不願提及此事。
  張繼先眉頭跳動:“老怪當真動及我們頭上來?”
  張繼老道:“經此一提,我倒想及那天兵神將劈打手法,確有兩股怪流,一強一弱,一冰一熱,恐是‘陰陽訣’之獨持手法了。”
  張繼先輕嘆:“若是他從中興風作浪,恐怕天下無人能擋了,先前來個極樂聖王已是消受不起,再來個陰陽老怪,欸……不亂都不行!”
  張美人道:“爹可和玉皇仙島聯合啊!你不是曾經和他們合戰陰陽老怪,大獲全勝!”
  她和玉天君有所交情,趁此提出意見,探探父親反應。
  豈知話方說出,秦曉儀已冷道:“小孩不得亂說話!”
  張繼先亦斥道:“許多事情非你所了解,鬧得也夠了吧,要我讓你回去休養麼?”
  張美人趕忙掩口,不敢多言,看來父親和玉皇仙島恩怨可能難以化開,自己和玉天君關係便複雜了。
  張繼先沉思一陣,道:“看來得去見那王文丑,看他有何打算。”
  張繼老怔道:“師兄當真要去聽課?”
  張繼先道:“聽聽也好,了解神霄派到底是何路數,若道行真的高超,拜學對方有何不可。”
  張繼老嘆道:“師兄可有考慮手下弟子?”
  張繼先道:“替他們保命才是要事,咱暫時犧牲並不可恥。”
  張繼老道:“要去也得我去,你只要不現身,對方未必會強求。”
  張繼先道:“不去行麼?首先得覲見皇上,問問到底是何狀況,其次是瞧瞧那林靈素是何方人物,事情總該有個了斷。”
  張美人道:“林靈素就是以前在杭州王龐光府上當道士那像猴子的傢伙。爹見過的。”
  張繼先一愣:“是他?當時他只是混混一個,瞧不出如此神通之人啊!”直覺莫非走眼,卻又覺不可能。
  張美人道:“他和那小混混宋兩利碰上之後,兩人立即結為師徒,竟然不可一世,還打敗極樂聖王,終席捲整個道教。”
  張繼先詫道:“上次替龐小珍收煞治病那位?”
  張美人道:“就是他,頭上還有一只烏龜,十足龜兒子,昨天還給我追著玩!”
  張繼先急問:“他替龐小珍治病後,結果如何?”
  張美人呵呵想笑:“哪要治病?他拆穿龐小珍是裝瘋,結果龐光一氣之下便把他送官府,說他沒度牒胡亂詐騙,後來林靈素又把他保出來,兩人立刻結為師徒,混得更兇,瞧他那副模樣;簡直龜公得志!”
  張繼先冷道:“別小看他!他既然能拆穿龐小珍是假病,即表示他真有神通,而且此神通還是先天一流,說不定你想什麼他都知道,還敢訓人麼?”
  張美人一愣:“我想什麼他都知道?!”臉面不禁窘熱,自己的確曾想過和他親熱,那豈非像赤裸裸擺在她眼前?!實在恐怖。
  張繼先冷道:“希望他未練得十成,否則有你受!”
  張美人再也不敢胡思亂想,免得出差錯,若非宋兩利變得小太監般的道士,她倒願意和他交往,然經此事,恐怕難了。
  張繼老道:“是否要找宋兩利前來問問?”
  張繼先道:“我去會他較妥,若把人找來,恐將引起誤會。”
  張繼老頷首:“便由師兄決定。”
  張繼先但覺救人要緊,交代照顧張光鬥之後,已往宮廷方向行去。
  徽宗趙佶接見於禦書房。
  為彰顯自己乃神霄長生大帝轉世投胎,他特地掛得一幅以自己容貌為圖樣所繪得之大帝君畫像,以讓張繼先明白,他為何興此神霄寶殿原因。
  張繼先自是恭敬拜禮後,詢及問題。
  趙佶道:“天上諸神眾多,故各有信仰不同,然朕既是神霄長生帝君轉世,立此宗派並不為過,為何你們會如此排斥?”頗為心結不悅。
  張繼先總不能說及並無此神,那將使皇上難堪,何況天仙眾多,或許自己未能窺探其境,更不敢言無。道:“供奉長生帝君自無問題,然強逼聽課恐有不妥吧。”
  趙佶道:“各派一向自我劃界,不肯接受他派道法,此事由來已久,又如朕所見長生大帝,恐怕有人不信,要你們前去聽課,即是了解整個過程,林先生亦是善意響應,誰知立即有人唱反調,眼裡豈有我這皇上在?虛靖先生已是得道之人,該規勸他們,道法即修行,並非互鬥,聽幾門課無傷大雅吧!”
  縱使他花心荒唐,然修起道法仍有根基,說得話來句句中肯,倒讓張繼先難以反駁,暗嘆皇上已中毒太深,多說無益,遂問及有關材靈素之事,道:“林先生到底是何仙體凡胎,能如此呼風喚雨?”
  趙佶道:“他乃神霄天君使者,專為朕服務而來;他已修得正果,故能跳脫肉體凡胎,做天神顯像,虛靖先生若見著他,自能明白一切。”
  張繼先道:“可否引見?”
  趙佶道:“你到寶殿即可見得,至於天君是否化分身而去,恐非朕所能了解。”呵呵笑道:“他說朕乃仙神本尊,他乃分身,另有無數小分身,不如張天師是否亦有此道?”
  張繼先暗嘆無藥可醫,道:“天師只有本尊法相,並無分身,故天師派一脈單傳至今,尚請皇上見諒老臣變不出分身來。”
  趙佶笑道:“可讓林先生授予道法啊!你該去聽課。”
  張繼先暗嘆罷了,道:“那臣告退了。”
  當下拜禮後,恭敬退開。
  趙佶對著神霄長生帝君法相暢笑不斷,但覺當神感覺妙極!
  秦曉儀仍在病房照顧張光鬥。
  瞧得病人一副白痴樣,甚是難過,若無法醫治,豈非終身殘廢?
  她已暗下決定若毫無辦法時,若確定是陰陽老怪之手法,她甚至準備去求他,人命關天,已無關感情事。
  正想著種種應對之際,忽聞外頭有人叫喊:“秦師妹安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
  聲音尖吊,讓人刺耳。外頭已起一陣騷動。
  秦曉儀心神震詫不已,那喊聲可以聽不懂,然這句“秦師妹”卻讓她刻骨銘心,難道會是玉皇仙島這討厭傢伙到來?
  心念未畢,已聽得外頭弟子被擊退聲音。丈夫不在,張繼老又有傷在身。秦曉儀不得不挺身而出,直往前殿掠去。
  方踏出神殿,忽見得一位錦袍老人,瞧其如猴長相,不禁怔斥:“你是誰,怎敢犯我天師派?”
  那人甩盪雙手,貪婪睜大眼睛直往秦曉儀上下瞧去,邪笑聲起:“果然總也不老!
  秦師妹你難道忘了我是玉東皇啊!”笑得臉面更皺。
  秦曉儀更為詫愣,當年玉東皇為翩翩佳公子,誰知經過二十年歲月.他卻因過於暴戾,眉頭老是糾結一處.久而久之已若孫悟空套上緊箍咒,眉宇間有了深痕而變得猴味起來,和往昔儀態差之甚多,或許海風甚咸,催人易老吧。
  她斥道:“你來作啥?還不給我滾去!”
  玉東皇笑道:“我知你有麻煩,特地前來幫忙!當然現在仍有空,咱先去逛逛如何?”
  說完伸手便搶抓。
  或許猴味有了猴巧勁,這一抓竟然扣及美女腕脈,嚇得秦曉儀拚命掙扎,玉東皇卻硬拖她欲離去。
  秦曉儀怒斥:“放開我,成何體統!”
  玉東皇哈哈大笑:“牽了幾十年,你還客氣什麼!走,去向張繼先告別,咱回仙島去過神仙生活,哪在此受困凡塵之苦!”
  秦曉儀怒斥:“誰要跟你走!”掙之不脫,情急之下,張嘴即往猴手咬去,疼得玉東皇甩手放開,秦曉儀逃難般閃開,抽出利劍嚴加戒備。
  玉東皇怒道:“你敢咬我?”突又覺得有反應也好,呵呵笑道:“咬得好,打是情,罵是愛,只要秦妹妹喜歡,我讓你咬個夠都沒關係!”伸著手臂嗅它一下,又往秦曉儀伸去。
  秦曉儀怒斥:“請你放尊重點!”甩頭即往裡頭躲去。
  玉東皇怔道:“妹妹別走!”欺前欲追。
  幾名守衛攔來,終被打散。
  那原是療傷在內之張繼老已掠身擋前,道:“玉島主你如此胡鬧,未免有失身分!”
  玉東皇哈哈笑道:“原是張老二?怎麼,你娶不著曉儀妹,守在她身邊幹過癮?”
  張繼老斥道:“枉你還是一派之尊,越修越回頭,再此鬧去,休怪我不客氣!”
  玉東皇訕笑:“怎麼,爭風吃醋了?好,我奉陪!”一掌即打過來。
  他能獨霸一方,武功自是了得,自創“霸龍仙掌”享譽武林,劈打開來,勁強力猛,不可忽視。
  張繼老不敢大意,無極神功逼運打去。
  叭叭叭叭一連數掌對擊。
  張繼老受傷在身,內力無法提至極限,幾掌下來,霎落下風退逼三四步,血氣已浮。
  玉東皇雖退一步,狂氣更熾:“讓開吧,你受傷根本不是我對手!呃,沒受傷也不是,包括你哥哥在內!”說完哈哈狂笑。
  秦曉儀怎肯讓張繼老孤軍抗爭,嗔火已起,喝道:“玉東皇你倒是粗俗到極點!”
  怒不可遏,一劍從後門掠刺出來。
  玉東皇見其現身,笑聲更虐:“出來便好,躲著無用!妹妹我……”又想前去牽手遨遊,豈知利劍竟然刺中左脅,他悶呃一聲,詫愣望著秦妹妹,做夢未想及她會對自己下手,當然他不閃不避亦是最大之原因。
  秦曉儀更未料及對方毫不躲閃,啊地驚叫,長劍脫手放去,驚惶不知所措。情急中她將劍勢抖偏,然仍傷了對方,這根本非她原意。
  玉東皇檢視自己傷勢,慢慢抽出利劍,發覺只是傷及皮肉,老命仍在,不禁呵呵笑起:“好險!你表現愛的方式未免太激烈了吧!”一手按著傷口,一手將利劍交還。笑道:“秦妹妹願意,多刺幾劍也沒關係!”
  秦曉儀疚怒交加,一時受之不住,厲喝:“你快滾!無聊東西!”說完淚水滾下,掩面而泣。
  玉東皇不忍:“儀妹妹怎哭了?是怕我傷得太重?沒關係,死不掉。呵呵,只要有你在,我一定會活得很好!”
  秦曉儀厲道:“走 我永遠不想見到你!”
  她沒命又往後頭奔去,年輕時感情不能說無,然那已是從前,此時打他不贏,趕他不走,傷他又不忍,對方又死皮賴臉糾纏,簡直讓她難以招架,一劍見血之後,無力感終於浮現,脆弱心靈擋之不住,終爆發出來。
  玉東皇還想闖入安慰,張繼老擋住,玉東皇怒道:“曉儀妹受痛苦,我去安慰有何不可!”強行欲闖。
  張繼老斥道:“就是你來才使她痛苦,你滾吧!”
  玉東皇怒斥:“再擋休怪我下重手!”一掌猛抬就要劈下。
  後頭忽傳來張繼先聲音,冷道:“玉島主你騷擾我張家還不夠麼?”
  他原想至神霄寶殿找林靈素等人尋求解決張光鬥病情之方,誰知忽覺家中有事,便趕回來,果然發現當年情敵,且知妻子被戲弄,任他修行高超亦難忍怒火,立即欺前問罪,替妻子搶回公道。
  玉東皇忽聞聲音,轉身瞧來,哈哈笑道:“你來得正好,二十年前讓你搶得曉儀妹妹,現在我要把她搶回來,你意下如何?”
  張繼先怒道:“就看你有無本事!”
  玉東皇邪笑:“天台山讓你逃過一劫,現在連本帶利算回來!”
  他猛地棄劍,右手凝起十成功力,只見得指節叭叭暴響,手掌變若龍爪,強勁無比轟來。
  張繼先素知他武功了得,怎敢大意,無極神功盡展開來,兩道勁流遍布全身,凝聚雙掌,猛又倒翻劈出。
  雙勁凌空彈撞,射出無數白氣,似若火樹銀花竄散,嘯得窗動門搖,差點被毀。
  一招平手,雙方再次欺前,掌掌相擊。叭地暴響,玉東皇終被彈開,掉撞門牆。
  原來玉東皇受及劍傷,功力大打折扣,在此頂尖高手較量之下,終究不敵而落敗。
  張繼先冷哼:“擾我二十年,廢了你!”
  互鬥二十餘年,他幾乎奈何不了對方,且時有落入下風苦掙之時,如今大好機會,怎可錯過,猛地舉掌就欲毀此惡敵,永絕後患。
  玉東皇哈哈大笑,站立而起,爽聲道:“為儀妹而死,值得值得!”挺起胸膛準備赴死。
  眼看強掌就要落下。
  忽見張美人急奔攔來:“爹你放過他吧!”想及和玉天君關係,若父親殺了玉東皇,那豈非仇恨越結越深。
  張繼先怒斥:“沒你事,快滾!”
  張美人道:“不,冤家宜解不宜結!”
  張繼先斥道:“誰跟他是冤家,他根本是卑鄙小人!”
  玉東皇訕笑:“我卑鄙,你也未見得高明!當年你根本用邪術迷惑儀妹!”
  張繼先怒遏:“還想陷害我麼?”一舉推開女兒,一掌就欲落往玉東皇腦袋,看似不只廢人,且準備殺人。
  秦曉儀突地現身急道:“繼先放了他吧!”雖未再哭泣,但眼眶見紅,瞧來楚楚憐人。
  張繼先一愣,道:“現在放他,往後照樣被騷擾糾纏!”
  秦曉儀道:“他罪不足死!”
  張繼先實難抗距夫人要求,冷哼道:“滾吧!自作孽,陽壽將盡!”收起手掌,背負而立,不願見此小人。
  玉東皇立即欣笑轉向秦曉儀,親膩說道:“你心中果然還有我,且分量重得很!放心,我遲早會把你搶回來?共圓兒時夢。”
  秦曉儀氣得滿臉通紅:“還不快滾 ”
  玉東皇這才含情帶笑,一拐拐退去,臨別飛吻叫人噁心。
  秦曉儀終噓喘大氣,直道要命,轉向丈夫道:“謝謝你……”
  張繼先輕嘆:“這又何苦呢?”
  秦曉儀難以回答。
  張繼先又怎能提。
  一片靜默中,找了藉口,各自暫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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