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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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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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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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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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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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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28, 07:02 AM   #18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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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a

  白吃教主張小仙,只知少林掌門人悟悲大師住在達摩精舍。但達摩精舍在何處,卻一無所知。
  只好領著多多、皮蛋、大笨牛盲人騎瞎馬,到處亂撞,單找房子高,和尚多的地方跑。
  跑了半天,還是有收穫,發現少林寺的和尚階級分明,井然有序,從袈裟的顏色上便可分辨出地位的尊卑來。
  紅色最高,乃悟字輩的得道高僧,黃色次之,灰色再次之,青色,也就是阿郎、皮蛋、大笨牛所穿著者最低,多為年幼的沙彌。
  經過一處禪院,從裡面走出一位灰衣和尚來,張小仙豎掌為禮,打了一個問汛,中規中矩地道:“請問師父,達摩精舍在哪裡?”
  灰衣和尚冷眼瞧了四人一下,道:“達摩精舍乃是掌門老方丈居停之所,此是你等可以隨便去的?”
  阿郎指著多多道:“弟子斗膽也不敢謁見老方丈,是這位公主有事求見。”
  灰衣和尚聞言一徵,不由的多看了多多幾眼,語氣神態頗為恭謹地道,“這位公主是……”
  多多本來就很漂亮,經過一番刻意打扮,的確雍容華貴,氣度不凡。
  張小仙不待灰衣和尚把話說完,便搶先說道:“這位公主是皇上最小的一個女兒,封為多多公主。”
  灰衣和尚道:“公主乃金枝玉葉,怎麼只有一個人來?”
  多多機警地答道:“隨侍之人,被貴寺的知客僧留在寺外了。”
  灰衣和尚道:“公主身份尊貴,理當由本寺高僧接引,怎可交給三個小沙彌,知客僧也未免太糊塗了。”
  多多笑盈盈地道:“不是知客僧糊塗,是本公主親自指定他們三個小和尚帶路的。”
  阿郎怕灰衣和尚一直囉嗦下去,萬一不小心洩了底就麻煩了,命皮蛋掀動一下蓋在大漆盤上的紅綾,使肉香之味溢出來。
  灰衣和尚馬上就嗅到了,鼻子一皺一皺的,聲急語快地道:“哪來的味道,好香啊。”
  多多見時機業已成熟,親手拿起一只雞腿來,送給灰衣和尚,嬌柔不勝地道:“是本公主送給老方丈的一些薄禮,這一點點小意思請師父笑納。”
  灰衣和尚接過雞腿,三口兩口便吃光了,舔一舔嘴唇,余香猶存地道:“這是什麼東西,真香,貧僧好像從來沒有吃過。”
  多多道:“是素雞,大內禦廚房裡特製的素雞。”
  阿郎忙將話題岔開道:“師父快請說達摩精舍在哪裡,免得耽誤多多公主太多的時間。”
  灰衣和尚道:“在達摩院後面不遠。”
  阿郎不好意思地說:“達摩院又在何處?”
  “就在面壁石附近。”
  “小僧慚愧,根本不知道面壁石這個地方。”
  “你這個和尚是怎麼當的,莫非是新來的預備和尚?”
  “弟子等三人正是預備和尚,入寺還不到五日。”
  “面壁石是達摩祖師當年面壁九年的地方,本寺視作聖地,你們看,瞧清楚,就是那一道石壁。”
  灰衣和尚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阿郎終於看清楚了,當即別過灰衣和尚,直奔面壁石而去。
  少林寺規模宏大,殿宇鱗次櫛比,若非經人指點,簡直寸步難行,白吃教的四大金剛一陣疾走,總算順利來到面壁石前。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雞腿鴨肉同樣無往不勝,又送出一只雞腿,二只鴨腿,找到了達摩院,也問明了達摩精舍的確切所在。
  從達摩院一側掠過,遠處一山在望,近處百花盛開, 紫嫣紅,一片蒼翠,四人踏著潔白如玉的石板路,進入花叢。
  繞過山丘,眼前陡覺一亮,只見滿山遍野全是奇花異卉,一棟白壁綠瓦,十分古樸雅緻的精舍矗立其中。
  老方丈居停之所戒備森嚴,行不數丈,便出現三名阻路盤查的灰衣和尚。
  幸好三劍客是少林寺的預備和尚,是自己人,否則寸步難行。
  幸好多多裝模作樣,以皇宮大內來的多多公主的身份才得以前行無阻。
  也多虧有雞腿鳴肉,封住了攔路和尚們的口,才得以順利通過卡子,進入腹地。
  一路行來,大笨牛頗有心得,見四下無人,開口說道:“老大,看來用肉征服少林的奇策妙計還挺管用,但不知這一群和尚知不知道吃在肚裡的是真雞真鴨?”
  多多笑道:“當然知道,只有白痴才會將肉雞當作素雞。”
  皮蛋進一步說:“素雞哪來的骨頭,三歲孩童也騙不了。”
  大笨牛不解道:“可是,出家人嚴禁葷腥,他們怎麼敢吃下去,而且吃得津津有味,沒有一個說穿的?”
  阿郎道:“笨啊,出家人長年吃素,嘴裡快要淡出鳥來了,難得吃到一次葷,揭穿了還吃個屁,這叫做啞巴吃湯圓,心裡有數。”
  大笨牛道:“老大,肉可過關斬將,通行無阻,酒又是怎麼個用法?”
  小仙故意賣關子:“天機不可洩漏,到時候你就會領教酒的無邊法力,但我警告你,我們自己絕對不准喝醉,否則就回齋房挑水劈柴去!”
  話至此處,已至達摩精舍時近,四人未敢長驅直入,繞道爬到精舍一旁的一座小土山上。
  居高臨下,精舍內的景象一目了然。三合院,南邊是一道花牆,藤蔓纏繞,院內青石為地,潔淨淡雅,北正房內傳出陣陣木魚梵唱之聲,使人塵念頓消的感覺。高僧居處,的確與眾不同。
  院內有四個青衣小和尚,兩個站在北正房門外,一動不動的像守門神,另外兩個則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顯系悟悲老方丈的貼身小沙彌無疑。
  小土山上有一個涼亭,上書“怡然亭”三字,還是悟悲親筆所書,阿郎抓起一把土來,輕輕灑落,風向正好吹向精舍。
  阿郎興奮莫名地道,“好極了,真乃天助我也。”
  大笨牛耳聞目睹,不明究竟,傻乎乎地道:“老大,你在發什麼神經?”
  多多笑道:“說你笨,你真笨,小仙在測試風向,這樣清香肉味才能保證飄送到達摩精舍去。”
  大笨牛不服氣,道:“這多麻煩,乾脆將酒肉直接送給悟悲那個老混蛋,把他香死醉死算了,何必在這裡吊胃口?”
  阿郎道:“悟悲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豈會如此輕易就上咱們的當,我是要釣那四個小和尚和咱們到怡然亭野餐。”
  大笨牛聞言大喜:“要開飯啦!”
  這小子一聽到吃就高興,皮蛋同樣精神大振,二人健步如飛,三步兩步就衝進怡然亭去。
  掀開紅綾,一只燒雞,一只烤鴨,一條燻魚,幾盤山珍海味,外加一小罐陳年烈酒女兒紅,全部放到亭內的石桌上,四個人圍坐一起,馬上吃喝起來。
  多多準備周到,碗筷酒杯,一應俱全,真像是野餐的樣子。
  大笨牛的速度好訣,一眨眼工夫,便吞下去一只雞腿,連幹了三杯酒,舔一舔嘴唇,笑道:“多多公主,你的手藝真棒,我們老大的命真是好,將來你一馬雙鞍好不好?”
  多多聽不懂,道:“什麼意思?”
  大笨牛難為情地道:“就是我也嫁給你,你娶兩個丈夫的意思啊。”
  多多臉一紅,道:“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再胡扯當心我三天不給你肉吃,”
  這一手真靈,大笨牛果然不敢再胡鬧開黃腔,多多又道:“其實,這菜也不是我做的,是去登封縣百香樓買的。”
  皮蛋猛拍馬屁道:“辛苦你了,多多,這麼多東西,路這麼遠,一定很累吧?”
  多多道:“一點也不累,是小翠她爹幫我挑的。”
  阿郎道:“小翠她爹的病好了?”
  多多道:“請一個大夫來,吃了三副藥,昨天就全好了,他們一家祖孫三人對我們感謝得不得了,住在他們家裡,真像是做公主。”
  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步履之聲,展目望去,精舍內來回走動的那兩個小和尚,己聞香味正奔怡然亭而來。
  另外兩個沙彌,也離開原來的崗位,昂首仰視,拉長鼻子過幹癮。
  上山來的兩個小和尚均在十八歲上下,行至怡然亭外五尺許處便停下來,其中一個高個子小和尚肅容滿面地道:“餵,你們三個在這裡做什麼?”
  無疑他是在對三劍客說話,阿郎故意含著一嘴的肉,舉起一杯酒,吐字不清地道:“野餐!”
  矮個子的小和尚也表現的很莊重,擺出一張師兄的臉孔來,老氣橫秋地道:“你們是哪個院或堂的小僧?”
  皮蛋搶先捉弄道:“不是‘院’,也不是‘堂’,我們是從‘房’里來的。”
  高個子小和尚追問道:“哪個房?”
  阿郎道:“廚房,也就是齋房。”
  “是什麼身份?”
  “預備和尚,正在見習。”
  “你們可知道,達摩精舍附近是不可以隨便來的。”
  “我們知道,是這位公主叫我們來的。”
  “師父說過,出家之人也不可以接近女色。”
  “我們沒有接近女色,是女色要接近我們。”
  矮個子的小和尚道:“更不可以與女人結伴,更不可在一起吃東西。”
  皮蛋道:“我們沒有陪伴女人,是這位多多公主一定要我們陪伴她。”
  阿郎神秘兮兮地道:“多多公主很喜歡出家人,尤其是像兩位師兄這樣英俊的小和尚,也過來陪陪吧?”
  二僧定力尚淺,怎禁得起撲鼻的肉香和花容月貌般的美色,一陣猶豫,觀望後,終於情不自禁地雙雙走進怡然亭。
  多多的身邊早已留好四個空石凳,兩個小和尚齊聲說道:“小僧有幸,能坐在公主身旁嗎?”
  阿郎聽了,在心裡暗自罵道:“***,還挺會獻殷勤的,一點也不外行。”
  多多一欠身,左顧右盼,嫵媚嬌柔地道:“兩位小師父請坐。”
  光說不算,還折下兩片雞肉來,親自送給二僧。
  色美肉香,兩個小和尚壓根兒也沒見過這種場合,陶陶如置身雲霧之中,早已忘記了自己是誰。
  高個子的小和尚提出了與他前輩們相同的問題:“這是什麼東西?香死人啦。”
  皮蛋心說:“香死人也不會償命的。”
  多多笑道:“是素雞,喜歡就多吃點,還有素鴨,素魚,不要客氣。”
  兩個小和尚本來就沒客氣,風捲殘雲,每一樣萊都吃了好幾口。
  多多斟了兩杯酒,銀鈴般地嬌笑道:“別光吃,也喝點,不要噎著了。”
  說著端起酒杯,送到二僧手裡。
  和尚受寵若驚,神魂顛倒,一仰脖便幹了。
  從來沒有喝過的東西,自然有異樣的感受,臉紅了,心在跳,魂兒飄飄,精神亢奮。
  高個子和尚傻乎乎地道:“這是什麼湯?”
  阿郎暗罵一聲:“癟三!土包子!”正容說道:“師兄大哥,這不是湯,是水。”
  矮個子和尚一臉迷糊地問:“什麼水?”
  小仙一本正經地道,“是‘酉’水。”
  許久沒有說話的大笨牛,一直在低頭喝酒,已經暈暈乎乎有七八分醉意,聞言脫口就說:“老大,這明明是……”
  皮蛋一聽話鋒不對,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大笨牛“酒”到口邊又吞回去。
  高個子的小和尚又飲了一杯酒,道:“什麼酉水?小僧怎麼從來沒喝過,肚子裡熱乎乎的。”
  多多顧盼生媚地道:“是大內一口古井裡的水,你們當然喝不到。”
  矮個子小和尚不甘後人,連幹兩杯,還咬了一口鴨腿,邊吃邊說道:“難怪多多公主這麼美麗動人,大概是喝多了這種‘酉’水的關係吧?”
  多多笑得更甜更美,風情萬種地點頭,表示同意。
  阿郎道:“兩位師兄哥,這酉水好喝嗎?”
  高個子小和尚道:“好喝極了。”
  阿郎道,“那素雞素鴨又如何?”
  矮個子小和尚道,“好吃極了。”
  小仙笑容可掬地道,“好吃好喝就多吃多喝點,別辜負了多多公主的一番美意。來,我敬兩位師兄哥,幹!”
  阿郎存心想灌醉他們,連幹了三杯。
  皮蛋緊接在後,三杯酒,一杯不少。
  車輪大戰,第三個敬酒的是多多。
  輪到大笨牛了,他早已醉得連酒杯都拿不穩,阿郎道:“大笨牛,你不必糟蹋多多公主的酉水了,醜八檉一個,再怎麼喝也變不美。”
  大笨牛偏要喝,一杯酒多一半流到外面去,醉言醉語地道,“我沒有醉,我要喝,我還沒有討老婆。”
  說到這裡,人已醉倒在石桌上。
  阿郎心裡臭罵不已,表面上則見風使舵,隨機應變地道:“他成功了,一覺醒來就會變成一個美男子。”
  他微微一頓,繼又說道:“還沒有請教兩位師兄大哥怎麼稱呼?”
  高個子的小和尚道:“小僧一心。”
  矮個子的小和尚道:“小僧一德。”
  皮蛋道:“我們都是預備和尚,還沒有受戒賜名,我自號馬屁和尚,他是萬能和尚,這一位睡覺的是吹牛和尚,不知下面兩位師兄的法號是什麼?”
  原來守在北正房門口的兩個小和尚,也聞香而來,早已離開達摩精舍,正站在土山上望著怡然亭。這邊發愣,想進不敢進,想退又不捨得退。
  一心指著下面一黑臉一白臉兩個小和尚道:“黑臉的是一善,白臉的是一清,都是本寺一字輩的同門師兄弟。”
  阿郎道:“有福同享,你們在此吃香的,喝辣的,為什麼不叫一善及一清兩位師兄大哥也上來吃吃素雞,喝喝酉水?”
  一心小和尚猶豫一下,招招手,道:“你們也上來啦,這位多多公主請咱們吃素雞喝酉水呢。”
  他在四僧之中,年齡最大,剃度的時間也最早,一善一清禁不起酒香的誘惑,早就想上來一看究竟,但未見師兄召喚,不敢擅離職守。
  及聞一心召喚,立即如箭離弦,奔進怡然亭,用不著多多客套,也無須阿郎、皮蛋採用車輪戰法,狠吞虎咽,狂飲暴食起來。
  一善一清來勢洶洶,頗有後來居上之勢,一陣吃喝下來,石桌上的菜餚被掃去一大半,同時也灌下不少黃湯,臉紅脖子粗,話也多了,已有五六分的醉意。
  一心又喝了幾杯酒後,醉言醉語地道:“多多公主,你好美呵,小僧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姑娘,比觀音大士,馬祖娘娘還要美。謝謝公主的賞賜,我們該告辭了,公主。”
  多多風情萬千,拉住一心小和尚的手,笑容跟糖一樣甜:“四位和尚哥哥,別急著走,我難得來一趟少林寺,下一次還不曉得是何年何月,再喝一點,再吃一點。”
  一心猶疑不決地道:“不行啊,我們……我們還有公事在身。”
  阿郎道:“還有什麼公事?”
  “守門口應客,侍奉老方丈茶水。”
  “哦,悟悲掌門老方丈住這裡?”
  “是啊,老方丈念經的時候,我們還得定時燃香焚紙。”
  “沒有關係,這些事小弟和馬屁和尚可以代勞。”
  “可是,小僧是怕,是怕萬一跟這位吹牛和尚一樣睡倒怎麼辦?”
  “睡倒最好,一覺醒來,就可以變成一個美男子了。”阿郎打著哈哈又道:“你們看,這個醜八怪,是不比剛才漂亮多了?”
  大笨牛的臉色紅撲撲的,本來就不算醜,只是有點傻氣,藉酒滋潤,益增三分顏色,一心一德等四僧已醉眼惺忪,真的以為這酉水可以使人脫胎換骨,化醜陋為美好,一德,一善、一清等不了一心師兄是否答應留下來,又自搶先喝起來。
  有責任在身,一心還是放心不下,皮蛋及時猛敲猛攻:“睡倒最好,再起來的時侯,就差不多和多多公主一樣漂亮了。”
  四大金剛的軾契一向良好,多多裝作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粉頸低垂,愈顯得嬌豔美麗。
  魂兒在飄,神兒在搖,也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壇子陳年女兒紅還沒有完全喝光,四個小和尚便已爛醉如泥的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阿郎興奮莫名,一個人給了他們一個爆栗子,啐道:“哼,一群酒囊飯袋,見不得醇酒美女,合該悟悲這個老禿驢倒霉,他今天是死定了。”
  多多望著大笨牛,道:“大笨牛醉得像死狗一樣,怎麼辦?”
  阿郎對皮蛋道:“去提一桶水來。”
  皮蛋一言不發,去達摩精舍提來一桶水,阿郎將大笨牛拉至一旁,嘩啦一聲,一桶水全都澆在大笨牛頭上。
  冷水澆頭,大笨牛登時頭腦一清,睜開眼晴道,“老大,我沒有醉,真的沒有醉,只喝了一點點,還可以再喝。”
  他一面說,一面還在原地轉圈圈給大家看,轉不到三圈便暈頭轉向地掉在地上。
  皮蛋冷哼一聲,道,“哼,還說沒有醉,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再喝你就差不多快死在少林寺啦。”
  阿郎道:“皮蛋,別理他,咱們辦正事去。”
  大笨牛還要逞強,“去幹嘛,賣尿?還是割香腸?我也要去,少一個就不是三劍客啦。”
  張小仙道:“照顧你自己吧,乖乖的坐在這裡給我醒酉水,免得丟了腦袋還不嘵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多多道:“我去頂大笨牛的缺。”
  皮蛋道:“這樣不好吧,和尚不可以跟女人走在一起。”
  多多道:“我還是公主的身份,不跟你們走一起,在外面把風放哨總可以吧?”
  小仙道:“好主意,走!”
  奔下山坡,約定好聯絡好的暗號,多多留在精舍外把風放哨,阿郎與皮蛋直撲北正房。
  北正房內原來是一個不小的佛堂,正面一張長條供桌上擺著三尊佛像,釋迦牟尼居中,達摩祖師在右,左邊是觀音大士。
  兩旁有八張黑漆太師椅,覆以澄黃色的椅墊,另有兩張精緻的小茶几。
  屋內香煙繚繞,一塵不染,莊嚴肅穆之至。
  神案之前,置一大蒲團,上面坐著一個年逾六旬,頭頂油光如燈,有九顆鮮明的戒疤,紅光滿面,雙膝之上橫著一裉龍頭枴杖,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正在雙掌合十地閉目打坐。
  毫無疑問,必然是領袖武林,望重天下的少林寺掌門人悟悲老方丈,阿郎禁不住心頭一陣震顫,風塵雙俠死前的慘狀,又重現眼前,暗中提足一掌真力,狼行虎步而上,準備報仇殺人。
  但行至距悟悲五尺許處時忽又停了下來,皮蛋咬耳道:“小仙,快動手呀,幹嘛停下來。”
  阿郎噤聲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偷襲暗算就不是真英雄,我想先把他叫醒再動手。”
  皮蛋急得要死,道:“現在可不是吹牛的時候,聽說少林掌門人厲害得不得了,叫醒他就殺不了啦。”
  張小仙不以為然:“我還有事情要問他。”
  “什麼事?”
  “問他殺害風塵雙俠,搶去藏寶圖的人還有誰。”
  “他肯說嗎?”
  “不說就給他苦頭吃。”
  “我看這樣風險太大,除非先點了他的鬼胎穴,再叫醒他。”
  “就是這個主意,看我的。”
  一想到小辣椒錢純純大腹便便的可憐相,阿郎就想笑,如果小辣椒的往事,在少林寺掌門人的身上重演,必然精彩百倍,一定可以轟動武林,從而白吃教的名頭也必然會更大更響。
  阿郎毫不遲疑,欺身而上,戮指就點。
  “汪!汪!汪!”
  就在此刻,達摩精舍的外面,傳來多多的三聲學狗吠聲。
  這是他們事先約好的暗號,知道有人來了,二人不敢大意,雙雙退出佛堂。
  眨眼工夫,進來一位知客僧,對二人說道:“請兩位小師父上稟老方丈,有客求見。”
  阿郎端起架子來道:“是哪一位貴客?你不說清楚叫小僧如何向老方丈報告。”
  知客僧忙道:“是!是!是天竺國波羅門的掌門人哈雷西斯‧阿巴達,與總護法阿拉費茲‧烏克拉,以及門下的四位得道高僧。”
  皮蛋、阿郎聞言俱都一怔,同聲道:“你在這裡侯著,我們進去稟報老方丈。見不見還不知道。”
  重返佛堂,阿郎提高嗓門道:“啟稟老方丈,天竺國波羅門門主阿巴達,與總護法烏克拉求見。”
  悟悲大師悠悠醒轉,緩緩站起身來,手持龍頭禪杖,身高足有七尺,阿郎心說:“這傢伙好高,懷起孕來至少會比小辣椒大三倍,保證會把全少林寺的和尚都笑死。”
  少林掌門命二人再重複一遍,才弄清楚來訪的客人是誰,忙不迭地說道:“快請!快請!”
  皮蛋、阿郎躬身退出,轉告知客僧道:“掌門人答應啦,去請番僧進來吧。”
  知客僧去後約摸一頓飯的工夫,波羅門掌門阿巴達等六位番僧,便在少林寺的兩位紅衣高僧悟淨、悟潔的親自陪伴下,進入達摩精舍。
  悟悲老方丈迎至佛堂門口彼此互誦佛號,一陣禮讓,兩位掌門人肩並肩地走進佛堂。
  悟淨,悟潔緊隨在後,四名番僧則留在門外,未敢登堂入室。
  皮蛋也想跟著進去看熱鬧,小仙把他拉到一邊去,小聲道:“呆瓜,我們現在不能進去,趕快去辦我們的事。”
  “辦什麼事?”皮蛋莫名所以。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客人來啦,當然要奉茶。”
  “慘啦,慘啦,茶水在哪裡,咱們根本不知道。”
  “眼長在臉上,腳長在腿上,可以看,可以找啊,我看你跟大笨牛也差不了多少。”
  達摩精舍並不很大,二人分頭找,瞎摸一通,摸到一個小廚房,也找到了茶葉、茶盅。
  就是沒有開水。
  皮蛋道:“沒有開水怎麼泡茶?”
  阿郎道:“燒呀。”
  即刻取柴引火,提壺取水,在爐子上燒了起來。小仙道:“皮蛋,快把茶盅、茶盤準備好,要五副,咱們現在就沏茶。”
  皮蛋道:“水還沒有開,怎麼沏?”
  小仙快語道:“沒有給他們喝冷水就已經不錯了。快,番和尚此來,一定有原因,我不想錯過時機。”
  用半開的水,泡了五盅茶,由皮蛋端著,重返佛堂。
  兩派高僧分賓主而坐,仍在彼此客套寒喧的範圍內窮磨牙,尚未談及正題。
  皮蛋分送茶水,小仙兒見佛前的香將要媳盡,便過去上香。
  少林掌門人悟悲這時才轉入正題,不疾不徐地說道:“敢問貴掌門東來少林,不知有何見教?”
  波羅門掌門人阿巴達正襟危坐,詞意懇切:“貧僧此來,主要是想拜謁諸位高僧聖顏,一睹少林風貌,另外想順便打聽一個人。”
  悟悲面不改色地道:“不知是哪一位?”
  阿巴達道,“是白吃教主張小仙。”
  小仙愕然一楞,悟悲、悟淨亦相顧失色,悟潔大師道:“白吃教崛起江湖,只是近日之事,但該教的名頭卻已經傳遍江湖,如日中天,本寺亦有耳聞,但不知貴僧何以來本寺尋我?”
  烏克拉一本正經地道:“敝派得到消息,白吃教的四大金剛數日前來到貴寺,故而順便一問。”
  悟淨老和尚搖頭道:“不可能,白吃教張教主等人若來本寺,掌門師兄定會以禮相見,近數日來未聞有嘉賓前來。”
  張小仙聽在耳中,心裡覺得好窩囊,暗道:“***,原來我也是一個笨蛋,把自己低估了,早知如此,大可以明目張膽地來,何必當預備和尚,走這麼長的彎路。”
  心念間,阿巴達已自開口說道:“另外還有一個奢望,尚希掌門人玉成。”
  悟悲掌門目光如電,罩定天竺二僧,沉重有力地道,“掌門人但說無妨。”
  阿巴達一字一句地道:“素仰少林寺的大悲掌冠絕寰宇,獨步天下,放眼當世武林,無有出其右者,貧信不遠千里而來,可否瞻仰一二?”
  悟悲一聽此言,臉色不由一變,眸光緩緩地從兩位師弟臉上掃過,聲音轉趨沉重,“大悲掌乃本寺的不傳之密,只有掌門人自己可以閉關潛修,外人一概不得涉足窺視。老神至感疚歉,恐怕要令貴掌門失望了。”
  師弟悟淨補充道:“說得再明白一點,大悲掌乃少林寺的鎮山秘技,專為對付本派十八般絕技而創,只有寺內出現叛徒,危害本寺時,掌門人始出面技壓,以懲姦逆,而正佛法的!”
  這話等於斷然回絕了波羅門的請求,阿巴達只好退而求其次:“兩位聖僧既然如此說,貧僧不敢強求,但請念波羅門東來不易,可否請掌門人破例賜教幾招少林絕學,以廣見聞,亦不枉千里跋涉之苦。”
  悟悲大師略作沉吟,道:“天下武技,萬流歸宗,何況貴我兩呼同出一脈,老衲以為還是免了的好,蓋拳掌無眼,傷了彼此的和氣就不好了。”
  烏克拉卻不作如是想:“掌門人說哪裡話來,此舉純是以武會友,彼此印證武學,點到為止,何來傷和氣之事。”
  悟悲本來還是不答應,禁不起阿巴達‧烏克拉的一再遊說,甚至激將,最後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勉強答應下來。
  說是以武會友,印證武學,當大家來到佛堂外面院子裡,交手三五合後,阿郎卻發現,阿巴達竟施出了渾身解數,全力搶攻,招招不離悟悲掌門致命要害之處,好似在尋仇報復,沒有絲毫友善的氣氛。
  張小仙頓覺事有蹊蹺,心中納悶不已:“這個番和尚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突聞一聲巨震,劃破長空,兩位掌門人龍騰虎躍,一陣悶擊遊鬥後,硬碰硬地對了一掌,人影一觸即分,各退了三四步,是個秋色平分的局面。
  悟悲老方丈道:“掌門人……”
  本欲虛應幾招,就此收場,阿巴達卻另有打算,悟悲一言未盡,只見波羅門的人皆將項間大念珠取下,劈頭蓋面打過去。
  念珠大如核桃,系精鋼打造而成,再串以烏金絲,是一件得心應手的好兵器,阿巴達功力深厚,舞得虎虎生風,掃、打、套、拿連環出手,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逼得悟悲老方丈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直氣得悟悲掌門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呼地一聲,掄起龍頭禪杖,反退為進,轉守為攻,奇招迭出,狠打硬撞,上取雙目,下掃兩腿,中盤攔腰橫掃,滿天都是駭人的杖影,一代宗師的身手,的確不同凡俗。
  然而,阿巴達確非省油的燈,手中念珠又非常特殊,是鎖拿的利器,不退反迸,投身杖影之中。
  阿郎嗜武如命,被這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惡戰迷住了。忘乎所以的脫口驚呼道:“媽的,番僧老禿驢你不要命了?”
  這一呼,驚動了烏克拉,定目一看,發現小仙十分面善,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來究竟是誰。
  猛可間,金鐵交嗚,火星四濺,杖珠相撞,震聲貫耳,阿巴達的大念珠竟將悟悲的龍頭杖鎖住了。
  雙方勢均力敵,各不相讓,正當相持不下的時候,烏克拉突然大叫一聲:“掌門人冒犯了!”
  他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掌齊出,從悟悲一側攻到。
  目的無他,烏克拉是想迫使悟悲施出大悲掌。
  但是,悟悲老方丈並沒有這樣做,僅以普通掌招,單手應敵,置自身於絕險之地。
  前有阿巴達,緊鎖住禪杖不放,側有烏克拉,捨命搶攻,悟淨、悟潔人在五丈外,又鞭長莫及。
  說時這,那時快,轟然巨響聲中,雙掌接實,悟悲掌門身子一歪,搖搖欲墜,若非受製於阿巴達,可能會退出丈許之外。
  烏克拉暴退七尺,無巧不巧地跟阿郎站在一起,這才看清張小仙的廬山真面目,當下臉色接連數變,驚叫道:“你……”
  僅僅說了一個你字,便被阿郎以目示意制止了,烏克拉果然閉口不言了。
  場中人影如飛,快如閃電,悟淨、悟潔雙雙騰空而起,接連翻了三個筋斗,落腳處已到了阿巴達的面前,異口同聲地說道:“掌門人可是想在少林寺撒野!”
  二人均為得道高僧,技深若海,說話同時,已在暗運功力,隨時都有聯手出擊的可能。
  所幸阿巴達已及時撤回念珠,笑呵呵地道:“冒犯,冒犯,實不相瞞,貧僧拋磚引玉,原是想請貴掌門露一招大悲掌,既然方丈不肯賜教,也只好作罷,失禮之處,阿巴達願致十二萬分的歉意。”
  言畢,雙掌合十,連誦了三聲“阿彌陀佛。”
  烏克拉亦趨前致歉,神情至為虔誠,並在阿巴達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阿巴達瞟了阿郎、皮蛋、及剛剛從山上下來的大笨牛一眼,從隨來的番僧行囊中,拿出來一對燈臺,一只香爐,一副木魚,一副與自己項上之物相同的念珠,雙 手獻給悟悲掌門,滿臉堆笑地道:“這四件法器,雖非奇珍異寶,卻是波羅門歷代祖師遺傳下來的故物,特獻與少林,聊表仰慕之情於萬一,並請恩準留寺數日,以 便在面壁石前參悟達摩禪機。”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悟悲老方丈縱有一肚子的不快,也不便發作出來,聞言跟兩位師弟互換一下眼神,朗聲說道:“掌門人厚賜,老衲實在愧不敢當,諸位離寺之日,本寺自當有禮回贈,請枉駕達摩院暫住,面壁石就在附近不遠。”
  阿巴達正容致謝,目注阿郎、皮蛋、大笨牛,又提出第二個要求:“如果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話,貧僧等想先一覽少林勝景,往各處走走,請這三位小師父權充作嚮導,不知掌門人意下如何?”
  這是小事,老方丈不假思索,滿口答應下來。
  在眼前這種情況之下,小仙別無選擇,當即領著阿巴達等六個番僧離開達摩精舍。
  怡然亭裡酩酊大醉的那四個小和尚,則暗中示意多多,叫她小心則是。
  百花叢中。
  由達摩精舍去達摩院的途中。
  張小仙首先打開沉默,先發制人地道:“掌門人,找到翠雲寺,也找到《波羅札記》了吧,恭喜啊!”
  阿巴達的臉色陰沉沉的,道:“翠雲寺是找到了,可惜沒找到《波羅札記》。”
  阿郎一本正經地道:“怎麼會,是我親手丟進去的,你是不是找錯了井?我阿郎沒有別的長處,就是說話老實,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從來不耍花鎗。”
  大笨牛的酒已經完全醒了,萬幸小仙沒有機會修理他,趕緊在邊幫腔,以減輕自己的過錯,道:“不錯,我們老大從來不吹牛皮不說大話,天下再也沒有比他更老實的人了,一定是你們人生地不熟的找錯了地方。”
  烏克拉道:“翠雲山上只有一個翠雲寺,翠雲寺的後面只有一口枯井,錯不了,不過……”
  阿郎道:“不過什麼?”
  阿巴達道:“那並非一口真正的枯井。”
  “怎麼?有水?”
  “不多,只有一尺多深。”
  “糟了,紙是見不得水的,一浸到水就會變成紙漿,掌門人可曾撈到一張半頁?”
  “沒有,不是爛泥,就是垃圾。”
  “對不起啦,早知道你們喜歡這本破書,本教主一定留下來,波羅門財大勢大手面也大,少說也會拿三五萬賞金出來。”
  張小仙故意拿話扣他,因為他早已拿定主意,要一物多賣,將藏寶圖賣給他,先扣住他,以便好好地敲一筆,作為白吃教總壇的建築費用。
  孰料,阿巴達卻提出另外一筆買賣:“張教主,且別再提《波羅札記》之事,貧僧約你們出來,主要是想談一筆很重要的買賣。”
  小仙以為他是想買藏寶圖,笑瞇瞇地道:“請掌門人直言。”
  阿巴達加重語氣道,“記得白吃教創教之初,張教主曾當眾宣布,買賣武藝兵器,也是貴教的營業項目之一?”
  皮蛋如數家珍地道:“當然,買賣武藝刀劍,製售各種藥物,代人赴會踐約,代人討債索仇,一切等等,本教無所不做,無所不能。”
  阿巴達道:“貧僧想買少林寺的大悲掌。”
  張小仙聽得一呆,道:“掌門人找錯對象了吧,想買大悲掌,你應該找悟悲老方丈。”
  阿巴達認真地道:“剛才的情形張教主耳聞目睹,悟悲掌門甘願涉險受辱,都不肯展露一招半式,遑論其他。”
  小仙道:“那和尚就死心算啦,幹嘛找我買。”
  烏克拉插嘴道:“張教主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姑不論你們此來少林目的何在,只要貴教主略施小計,相信不難將大悲掌弄到手。”
  阿郎冷然笑道:“少拍馬屁,想那大悲掌,只有少林寺的掌門人方可閉關潛修,外人根本連個邊兒都摸不到,難道你們要本教主跳槽,去當少林寺的掌門人?”
  大笨牛聞言猛拍巴掌,興沖沖地道:“對,就是這個主意,當掌門人,瞧瞧少林寺這個氣派,房子一棟接一棟,多美多漂亮,名頭又大,說多威風就有多威風, 老大當上掌門人,我大笨牛和皮蛋也跟著沾光,隨隨便便也可以身穿大紅袈裟,撿一個什麼高僧乾一乾,不必再幹這個窩囊沒出息的預備和尚啦。”
  這一番話,觸動了張小仙,腦子裡接連閃過好幾個念頭,笑對阿巴達道:“掌門人打算出多少銀子?”
  阿巴達老姦巨猾,不肯開出數目來:“請小仙教主開價。”
  張小仙簡短有力的吐出來四個字,“神功無價!”
  阿巴達皮笑肉不笑地道:“是的,神功的確無價,全在買賣雙方一念之間,這樣吧,等教主學得大悲掌後,咱們再商議,合則銀貨兩訖,不合則各奔東西,如何?”
  張小仙想一想,道:“門主此言,正合我意,大悲掌尚未到手,一切言之尚早。”
  烏克拉道:“但請務必全力以赴,以張教主的智慧,相信定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張小仙謙虛地道:“客氣,客氣,想當少林寺的掌門人,談何容易,必須絞一番腦汁才行的。”
  阿巴達又馬上加一句:“不論張教主索價多少,本門希望能擁有優先議價權利。”
  大笨牛道:“放心啦,議價不成,我們才會公開標售,你們還有第二次機會。”
  阿郎道:“為了《波羅札記》之事,害貴門撲了一次空,本教主深感抱歉,若能學得大悲掌,定當以波羅門為第一優先,再者,眼前就有一筆現成的買賣,不知道掌門人是否有興趣優先承購?”
  波羅門主阿巴達神色一變,道:“請張教主明示。”
  “我想先問清楚,聖僧哈里巴除《波羅札記》外,是否另有別的著作?”
  “有,還有一部更重要的著作《波羅經》。”
  “江湖傳言,另外還有一批為數可觀的金銀財寶?”
  “是的,本門主亦有這個耳聞。”
  “掌門人想必正是為此而來?”
  “教主此話怎講?”
  “本教主是想請教,掌門人可知《波羅經》及寶藏存放何處?”
  “貧僧正在為此奔走。”
  大笨牛道:“好可憐啊,奔走太辛苦啦,何不拿一筆銀子出來,買一張藏寶圖。”
  此話一出,阿巴達、烏克拉以及波羅門的另外四名高僧,莫不大吃一驚,大家面面相視,相顧失色,一瞬之間,變換了無數道眼神,轉了無數個念頭。
  阿巴達道:“難道藏寶圖落在張教主手中?”
  張小仙欲擒故縱,以假亂真:“不是,是被別人得去,只有四分之一。”
  “誰?”
  “一位朋友。”
  “賣不賣?”
  “那要看價錢是否合理。”
  “多少?”
  “白銀二萬兩,外加兩成介紹費。”
  “什麼?要兩萬四千兩?太貴了吧?”
  “嫌貴可以不買。”
  “可否寬減一點?”
  “不二價!”
  阿郎言來斬釘截鐵,毫無討價的餘地,波羅門六僧交頭接耳,一陣密商,一致認為,他們此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聖僧哈里巴的這一批寶藏,連日奔波,苦無頭緒可尋,現在好不容易喜從天降,怎忍失之交臂,當即忍痛答應下來。
  只聽阿巴達正容說道:“兩萬四就兩萬四,屆時咱們銀貨兩訖。”
  “不行,你必須先付一萬兩定金。”
  “還要定金?這……”
  “這是規矩,本教主不能空手去向朋友拿藏寶圖。”
  “可是,萬一……”
  “信不過就算啦,我這位朋友可能還不一定願意,正準備舉行一場拍賣大會,想賣更好的價錢呢。”
  他給皮蛋、大笨牛使一個眼色,腳底抹油,奔勢陡地家快。超越過波羅六僧數丈之遙,擺出一副生意破裂,分道揚鑣的架勢。
  這一著果然靈驗,阿巴達願者上鉤,緊走幾步,親自送上來一萬兩的銀票,道:“希望張教主能給貧僧一個日期。”
  阿郎想了一下,道:“快則五日,慢則半月,下次見面本教主保證會將寶圖獻上。”
  說著,向前方指了指,繼又說道:“前面是達摩院,再過去就是面壁石,各位想去面壁參禪,就請自便吧,本教主另有公幹。”
  波羅門主阿巴達頷首一諾,率眾前行,阿郎、皮蛋、大笨牛則掉轉頭,沿回路打算去尋多多。
  皮蛋從阿郎手中搶過那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來,口沫橫飛地道:“無中生有,單憑三寸不爛之舌,一騙就騙來了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阿郎可不同意皮蛋的說法:“臭皮蛋,你少信口胡扯,這不是騙,我們將來會給他一張藏寶圖的。”
  皮蛋逗笑道:“我們哪來的藏寶圖?”
  阿郎道:“笨啊,不會無中生有,自行生產。”
  大笨牛道:“乾脆多生產幾張,四賣五賣,甚至十賣八賣,介紹費之外,再加收車馬費,銀子夠了再把白吃教的總壇蓋得漂漂亮亮,跟少林寺比一比派頭。”
  阿郎道:“那當然,少林寺算什麼東西,放眼武林,將來都是咱們白吃教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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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b

  三個寶貝得意忘形,自得其樂,自我陶醉中,忽見多多姍姍而來,皮蛋搶先說道:“多多,那四頭醉驢醒了沒有?”
  多多道:“醒了,但現在又已經差不多半醉了。”
  大笨牛道:“怎麼回事?”
  多多道:“一醒來,他們便又將剩下來的酒菜一掃而光,而且還醉言醉語地說了許多蠢話。”
  皮蛋道:“什麼蠢話?”
  多多嬌羞不勝地道:“好難為情,我說不出口,反正就是那種男人愛女人,厚臉皮的傻話,叫我最好天天去陪他們,還嚷著要還俗哩。”
  大笨牛衝口就說:“哼,當了三年和尚,便見了母豬當貂蟬。”
  本意是罵小和尚,但心急口快,無意中將多多比做母豬,引得多多大發嬌嗔,罵不絕口:“死大笨牛,臭大笨牛,我是母豬,你是什麼?猩猩?猴子?還是大蠻牛?”
  口罵不足,繼之手打,多多乃是三刀客之一的大刀錢四海的千金,身手不凡,大笨牛如何招架得住,三拳兩腳便打得他呼天喊地地鬼叫:“老大,快來救命啦,再不來我就沒命啦。”
  阿郎非但不救他,反而火上加油地道:“多多,替我多揍兩拳,算是對他違抗命令喝醉酒的處罰!”
  掌影如飛,拳似雨下,皮蛋見大笨牛也挨得差不多了,這才將多多拉開,道:“好啦,別再胡鬧,咱們該談談正事啦。”
  四大金剛打鬧慣了,說停就停,多多立即正經地說:“小仙,你是不是真的改變主意,想學少林寺的大悲掌?”
  阿郎道:“有功夫學,又有銀子賺,也不妨礙替二老復仇的大事,何樂而不為。”
  多多道:“只有少林寺的掌門人,才有資格學大悲掌,難道你真的想拜悟悲為師,繼承他的衣缽,成為少林寺的下一任掌門人?”
  張小仙大言不慚地道:“笑話,放眼天下,沒有一個人夠資格當我的師父,至於當少林寺的掌門人,臨時抱佛腳,過過癮,還可以考慮。”
  真是狂得可以,要他當少林寺掌門,只是“可以考慮”,而且是“臨時抱佛腳。”
  皮蛋眉頭一皺,消遣道:“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聽,反正馬屁拍死人不償命,牛皮吹破也不犯王法,問題是如何方能學到大悲掌。”
  誰也沒料到,小仙己有成竹在胸,道:“本人自有妙計,你們且附耳過來。”
  如此這般,經阿郎一番解說指點,直聽得多多、皮蛋、大笨牛眉飛色舞、笑口大開,同聲贊道:“高!高!此計一出,悟悲老方丈非得傳你大悲掌不可。”
  四大金剛同聲一笑,隨即結伴往少林寺各處觀賞遊玩去了。
  夜深人靜。
  約摸是一更天的時候。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又潛回達摩精舍。
  四個人躡手躡足,十分小心謹慎,及見院子四周並無守衛、亦未見一心一德等小沙彌,這才放下心來。
  佛堂內燈火依舊,香煙繚繞,悟悲老方丈還是在原來的那個蒲團上盤膝打坐,似乎已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
  小仙作了一個依計行事的手勢,與大笨牛進入佛堂,多多和皮蛋則留在外面。
  仔細地又審視一下佛堂內的動靜,見除悟悲外再無別人,阿郎輕抬雙腳,行至釋加牟尼的雕像後面,不停地輕輕搖晃著。
  這一個動作的本身,是另一個暗號的表示。
  皮蛋看在眼中,馬上拿起一個事先做好的紙桶,就在窗外,對準窗紙,以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悟悲掌門,你聽清楚,吾乃佛祖釋加牟尼,只因身在極樂 世界,夜觀塵世,發現少林有一道金光沖天,此乃賢者聖人現身的徵兆,經查應驗在預備和尚張小仙的身上,著令爾速將少林寺的大悲掌傳授於他,並且將掌門人一 職歸張小仙執掌。”
  雖是照著事先擬好的稿來念,但抑揚頓挫之間,拿捏得恰到好處,聽來隱隱約約,飄飄緲緲,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耳邊,字字清晰,再配合上小仙搖動釋迦牟尼像的動作,真好像這一番話是出自佛祖之口。
  餘音裊裊,悟悲老方丈睜開雙目,一臉駭異地問大笨牛:“你聽到什麼沒有?”
  大笨牛躬身答道:“什麼也沒聽到。”
  悟悲掌門喃喃自語道:“喔,可能是老衲在做夢。”
  說話中,人已彈身站起。
  大笨牛補充道:“弟子看到有東西在動。”
  悟悲一愣,道:“是哪一件東西?”
  大笨牛用手指著道:“佛祖釋迦牟尼像。”
  悟悲臉色一變再變,超前一看,並無任何異狀。
  因為阿郎怕暴露行蹤,壞了大事,已躲藏起來。
  悟悲忽然“咦”一聲,道:“你好像是新來的?”
  大笨牛嚇了一跳,道:“是!”多一個字也不敢亂說。
  悟悲道:“一心一德他們沒有交代你達摩精舍的規矩?”
  小仙、多多、皮蛋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此時一言答錯,就會出漏子了。
  萬幸大笨牛這一次不笨,答得很圓滑:“請掌門人教誨。”
  悟悲聲沉語重地道:“傳令下去,以後不論誰來服侍老衲,入夜之後,達摩精舍一概非請莫入。”
  “是,老方丈。”
  “你下去吧。”
  “是!是!”
  大笨牛忙不迭地退曲佛堂,與多多、皮蛋一齊隱入暗中。
  片刻後,只見悟悲掌門也離開佛堂,有意無意地朝四下里一張望,兀自走進廚房去。
  張小仙仿若一縷青煙,閃電般縱出,四個人聚在一起,多多道:“這個老和尚無動於衷,似乎不準備照著佛祖的話行事。”
  阿郎道:“這是‘第一課’,只要他心裡七上八下,疑神疑鬼就算是成功了。”
  皮蛋道:“怪事,入夜之後達摩精舍怎麼就不准別的和尚進?”
  阿郎道:“這事透著古怪,一定有不尋常的原因。”
  大笨牛道:“嗯,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瞧瞧,進廚房這麼久了,還不出來,說不定和咱們的毛病相同,喜歡喝酒吃肉。”
  張小仙錯愕一下,擺擺手,四人隱身潛行,來到廚房窗外。
  裡面點著燈,生著火,也不知道悟悲從哪裡弄來的香腸醃肉等,正在炒菜。
  炒好三個葷菜,並未趁熱吃,卻放在一個盤子裡,還拿了一壺酒,又兀自踱回佛堂去。
  阿郎唾了一口,跺腳罵道:“媽的,少林寺的掌門人領袖武林,地位崇高,怎麼是個酒肉之徒,如非親眼目睹,鬼才相信。”
  皮蛋道:“酒色酒色,這個老禿驢可能還會金屋藏嬌哩,咱們快過去看看,準備給他上‘第二課’。”
  說著,四人移身佛堂門外。
  奇哉檉也,佛堂內空空如也,悟悲已不知去向。
  沒有酒,沒有菜,連盤子也不翼而飛。
  而佛堂內的一切陳設,則依然如故,毫無改變。
  難道飛上了天?
  還是遁入了地?
  由於知道入夜之後,達摩精舍不會有人,第二天四大金剛提前在起更之前便到了。
  一切照計行事,見悟悲掌門打坐入定,張小仙施展出輕身功夫,繞行牆邊,潛至佛像後面去,開始搖動達摩的佛像。
  外面,則仍由皮蛋照著擬好的稿念:“弟子悟悲聽令,吾乃開山祖師達摩是也,爾六根不淨,飲酒食肉,敗壞清規,莫此為甚,著即命汝將大悲掌授預備和尚張小仙,並傳位於他,不得有誤!”
  情形差不多,餘音未落,悟悲已睜開雙目,此刻阿郎雖已鬆手,達摩佛像仍在搖晃,悟悲悶不吭聲,起身欺過去。
  阿郎好機警,疾展迷蹤步。從悟悲身後一閃而出。
  悟悲久尋無獲,衝到精舍門外喊叫道:“來人那!”
  四大金剛退後一段距離,大笨牛才應了一聲:“有!”急忙奔至悟悲跟前。
  悟悲道:“怎麼又是你?”
  大笨牛道:“弟子在週邊巡視。”
  悟悲怒道:“去叫寺內的長老查一查,本寺有無一個叫張小仙的頇備和尚?”
  大笨牛道:“不用查啦,我知道有。”
  悟悲自言自語道:“咦,真的有這一個人?真是怪事。”
  話完,也不再多言,命大笨牛離去,又獨自進入廚房。
  是昨夜的翻版,這一次四大金剛均行動特別迅速,悟悲一進入佛堂,大家便翻牆闖進去,但還是遲了一步,又失去了悟悲的蹤影。
  悟悲莫非是鬼怪的化身?
  或是此處別有天地?
  這是“第三課”,也是後一課。
  如果不成功,就等於張小仙徹底失敗了。
  一切都是按照計劃行事,阿郎在內搖動觀音大士像,並在佛像的臉上塗了一層磷粉,使其閃閃發光,不注意還以為觀音菩薩的口鼻雙眼都會動似的。
  多多、皮蛋、大笨牛均候在外面,因為觀音大士是女的,故而這一次改由多多來念,“悟悲,吾乃南海觀音,據天竺釋迦牟尼僧與達摩僧來報,爾身在佛門,不 知自律修身,逆天抗命,不肯傳功傳位與預備和尚張小仙,已觸犯天條,怒達天庭,本大士命你即時三刻,依命行事,若有三心二意,即刻天神奪命,惡鬼索魂,切 勿自誤耳。”
  出乎意料之外,不知是涂上燐粉,嚇唬住了悟悲和尚,還是別有原因,見他乍然睜目起身,沒有再去佛像後面尋人,驚惶失色地奔至精舍門外,連呼兩聲:“來人哪!”
  阿郎一點也不敢輕視悟悲掌門,多多話說一半時,他已事先一步溜出去,及聞呼喚之聲,才由大笨牛挺身而出。
  悟悲的臉色極難看,看不出是驚、是喜還是怒,語冷如冰地道:“去把張小仙叫來!”
  就說了這麼一句活,便即刻轉身返回佛堂,沒有再上廚房。
  大笨牛亦未爭言,拔腿去尋多多他們,四人在暗中相會,大笨牛興奮莫名地道:“成了,大悲掌等於已經裝進口袋裡了,可以賣大錢,老大的掌門人也當定啦, 奶奶的,十四歲就當少林寺的掌門人,傳出江湖,怕不將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一幫二堡三刀客,那一群老古董給嚇死才怪。”
  阿郎妙計得手,行將名利雙收,亦覺躊躇滿志,喜形於色,爽朗地道:“咱們走,別讓那頭豬等太久。”
  多多開他的玩笑,老聲老氣地道:“我們可以分享掌門人的光採嗎?”
  掌門人三字的聲音提得特別高,仿佛小仙己經當上了少林寺的掌門人。
  阿郎滿心喜悅,哪還有心開玩笑,認真地說:“什麼話,我們大家有福同享。”
  皮蛋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句話:“但願不是有難同當!”
  張小仙反唇道:“放屁,少觸我的霉頭,這是天大的喜啊,小心本掌門走馬上任後,要你當一輩子的預備和尚,永遠翻不了身。”
  四人邊說邊走,嘻嘻哈哈,神采飛揚地結伴進入佛堂。
  悟悲老方丈手持禪杖,神情肅穆,就站在供桌前面,眼見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不由的臉色微微一變。
  大笨牛收起笑臉,指著張小仙,中規中距地道:“啟稟方丈,這位就是預備和尚張小仙。”
  悟悲“嗯”了一聲,目光望定阿郎,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面上表情全無地道:“你真的叫張小仙?”
  阿郎恭恭敬敬地應道:“正是。”
  “來本寺多久了?”
  “還不到十天。”
  “在哪裡修行?”
  “在齋房修挑水,劈柴。”
  “波羅門要找的人可是你?”
  “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個人。”
  “你身後的這一僧一女又是何人?”
  “一位是同門小僧馬屁和尚,一位是多多蛄娘。”
  悟悲一皺眉頭,目注多多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你身在佛門,還有女朋友?”
  “是出家以前的朋友。”
  “既已皈依我佛,就當斷絕塵緣。”
  “是。”
  “多多姑娘來本寺作甚?”
  “慕名觀賞本寺勝景。”
  “佛門淨地,不得留宿女客,你知道嗎?”
  “只因流連忘返,誤了歸期,”
  “明日一早,便當送她下山。”
  “弟子遵命!”
  問明了多多、皮蛋的來歷,悟悲才轉入正題,道:“最近三日來,你可有什麼不尋常的感覺?”
  阿郎故作不懂地道:“不知掌門老方丈指的是哪一方面?”
  “譬如有無做夢?”
  “有,這幾天夜夜都做夢。”
  “夢見何人?”
  “弟子不認識,只知是二男一女。”
  “可是釋迦牟尼佛、達摩祖師、及觀者大士菩薩?”
  “大概是吧。”
  “三位神佛有何交代?”
  “迷迷糊糊的,弟子也記不清楚了,三位神佛好像是說弟子命中主貴,是天上的什麼星降世,乃佛門之幸,可以光大我佛,將來一定會成就一番驚天動地,震山撼岳的大事業。”
  藉神佛之名,小仙又大大地自我吹噓一番。悟悲老方面容莊重,始終未見喜怒之色,大家自然也摸不透他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氣氛在寧靜中,別有一股無可言狀的緊張。
  多多、皮蛋、大笨牛誰也不敢隨便亂插一句話。
  沉默片刻,悟悲老方丈說道:“三位神佛可曾提到大悲掌?”
  “有這回事,好像還要請一位高僧來親自傳授。”
  “這位高僧就是老衲,本掌門接到三位神佛的密示。”
  “哦!”
  “你可願意本掌門將大悲掌傳授與你?”
  “全憑方丈作主。”
  “你可願意接受本寺掌門之職?”
  “弟子惶恐!”
  阿郎嚴守分寸,應付得體,悟悲老方丈雙眉一皺,聲若洪鐘似地道:“小小年紀,難得你如此謙遜,好,老衲決定傳功傳位與你,且先謝過佛祖恩典,老衲現在就授你大悲掌!”
  沒有想到悟悲老方丈會這麼痛快,大家皆喜出望外。
  大笨牛道:“從今以後,我大笨牛也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要橫著走,要讓武林中的那些老古董,見橋讓橋,見路讓路,吃飯俺要坐首席,走路他們要跟在後面!”
  皮蛋的想法亦與大笨牛殊途同歸:“哈哈,好棒呵,酒肉妙計,再加神佛奇謀,果然通行無阻,攪得少林寺雞飛狗跳!”
  多多自亦驚喜萬分,但她此刻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正密切注視著心上人叩謝神佛的恩典盛事。大悲掌威震寰宇,少林掌門一職更屬武林巨擘,盛事當前,她不願錯過任何細微末節,以備為將來留下一幕完整的甜美回憶。
  也正因為她全神貫注,無意中救了阿郎的一條命,正當小仙僕伏在地,叩謝神佛的當兒,悟悲老方丈霍然掄起龍頭禪杖,照准阿郎的頭顱砍下去。
  “小仙快躲!”
  這事突如其來,多多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完全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叱聲中不要命地抱住了悟悲禪杖的右臂。
  說時遲,那時快,佛堂內惡浪滔天,悟悲老方丈是何等人物,多多如何阻擋得了。
  張小仙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砰的一聲,龍頭禪杖擦小仙的頭皮砸下,地上立即凹下了一個大坑,小仙躲得快,真是閻壬手裡撿回來一條命。
  然而,危機未過,死神未去,阿郎人尚在地上,悟悲一聲獅子吼,硬生生地將多多震飛出去,接著又掄起禪杖,二度出手,決心要置小仙於死地。
  “媽的,老子跟你拼啦!”
  “奶奶的,打不死你咬死你!”
  皮蛋視死如歸,舍命相救,明知不可為而為,單挑悟悲的致命要害之處下毒手,一把抓住了悟悲掌門的那一條“香腸”,猛扯猛拉。
  同時,大笨牛也自知本身的功夫跟悟悲相去十萬八千里,壓根兒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他急中生智,跳起來咬住老和尚的耳朵。
  辦法雖然不高明,攻擊的部位亦不雅,效果卻是立竿見影,悟悲老方丈殺豬似地慘叫不已,禪杖準頭頓失,一張矮凳作了替死鬼,被砸得粉碎。
  張小仙這才滿地打滾爬起來,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悟悲硬是被大笨牛咬下半只耳朵來,大笨牛自己卻也付出慘重代價,被悟悲的內力震飛,撞在牆上,七暈八素地跌坐在牆腳下不動了。
  皮蛋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香腸”沒扯斷,亦被震出丈許開外,暈頭轉向,只覺胸中氣悶不已。
  這一切,全部發生在一瞬之間,每一個人都是隨機應變,毫無章法可言,慘烈有餘,精彩則不足。
  驚魂稍定,張小仙不顧頭上的鮮血尚在流淌,惡狠狠地說道:“老和尚,你敢違背神佛的旨意?”
  悟悲老方丈怒沖沖地道:“世上根本沒有神佛。”
  “你怎麼敢肯定沒有神佛?”
  “如果有神佛,他應該清楚老衲不會大悲掌!”
  “什麼?你不會大悲掌?原來你一開始就曉得這是一個騙局?”
  “起初只是懷疑,後來逐漸肯定。”
  “於是,你這個豬和尚就設計坑我們?”
  “這叫做騙中騙,計中計!”
  “臭和尚,說,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是不是你?”
  “哼!”
  “你身為少林寺掌門人,為何不會大悲掌?”
  “去問閻王吧!”
  悟悲老方丈不欲多言,振臂來攻,但見杖影飄忽,風聲呼嘯,整間佛堂悉在其威力範圍之內,可謂危機四伏,殺機重重。
  阿郎不甘示弱,全力反攻,就在佛堂之內,和悟悲老方丈週轉開了。
  怎奈悟悲技高一籌,又有禪杖在手,佔盡優勢,阿郎藉“迷蹤步”的絕妙身法,雖可保命於一時,但時間長了後果不堪想像。他想盡辦法,卻一直無法接近悟悲,更無法施展《波羅札記》的點穴絕招。
  多多、皮蛋以及剛剛清醒過來的大笨牛更不必談,適纔只是巧合,天賜偷襲暗算之機,如今悟悲的禪仗已施展開來,三個人滿屋子亂竄,逃命尚猶恐不及,哪還能插得上手。佛堂內桌飛椅翻,釋迦牟尼、達摩、觀音大士都自身難保,全都在老和尚的杖下變成石粉木屑。
  許是有人誤觸了機關,許是悟悲自己啟動,一陣“軋軋”之聲過處,供桌的後面,突然現出一道門來。
  阿郎不假思索,大聲喊叫道:“快躲進去。”
  多多、皮蛋、大笨牛正感逃生不易,已是精喪力盡,根本無從選擇,小仙的話音未落,三人便如喪家之犬般,連滾帶爬地逃進去。
  “救命呵,救命啊,悟悲老禿驢是個冒牌貨,他不會少林寺的大悲掌!”
  大悲掌乃少林掌門人必修之技,悟悲自己承認不會,阿郎聯想到他的身份一定有問題,故而放聲大叫,希望引來別的寺內高僧,或可有一線生機。
  真不愧是默契的老搭檔,多多、皮蛋、大笨牛馬上有了回應。
  大笨牛叫道:“殺人啦,悟悲老禿驢是個酒肉和尚,要殺人滅口啦!”
  皮蛋叫道:“不單是一個酒肉和尚,還是一個花和尚,他金屋藏嬌,玷污了佛門聖地呵!”
  大笨牛拉一下多多道:“快喊呀,你就是那一個嬌,喊得越慘越可憐越好。”
  多多實在羞於啟齒,但又不能不喊,只好勉為其難地亂吼亂嚷道:“教命呵,可憐良家弱女子,被花和尚劫來地窖,任他糟蹋蹂躪,二個月不見天日,救命呵,快來救救苦命的弱女子呵!”
  四個人一齊喊叫。聲聲淒厲,表演逼真,任何人聽到都會為之感動。
  偏偏竟沒人聽到。
  或者說有人聽到,但是於悟悲的淫威不敢相救。
  悟悲憤怒已極,殺機更濃,雙目盡赤,兇光四射,殺氣騰騰地道:“小惡棍,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們的命,等死吧!”
  悟悲好似一頭發怒的野獸,禪杖連環出手,遮天蓋地而來。
  阿郎無處可逃,忽見悟悲又劈來一掌,便捨命迎戰,猛然間四掌相撞,震聲如雷。
  悟悲好厲害的掌力,慘叫聲中,阿郎雙腳離地飛起,不偏不倚的摔進多多、皮蛋己跑進的暗門裡。
  “軋 ”
  機關之聲再起,暗門被一道厚重的鐵板門封死,同時傳來悟悲掌門陰森森的冷笑聲:
  “你們四個小雜種,在裏邊等著活活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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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小仙等四人繞過玄關影壁,馬上看到,這是一個地窖,一個很大的大地窖,裡面吊著幾盞燈籠,景物一目了然。
  寬約兩丈,長有十丈,中為通道,兩旁分隔成許多小房間,也不知裡面是為何而設。
  入口處,甬道的前端,是一間客廳,桌椅茶水齊備,看起來頗為整潔。
  阿郎立即盤膝而坐,運內氣疔傷。
  多多、皮蛋、大笨牛則圍在他四周,一臉焦灼的神色。
  大笨牛忿忿地道:“好的,這個臭和尚好陰好毒,咱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結果卻一步一步走進他的陷阱裡去,說多窩囊就有多窩囊了。”
  皮蛋嘆息道:“你還好,好歹咬下他的半只耳朵來,我呢,真差勁,竟然扯不下臭和尚的那……”
  有多多在場,皮蛋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多多正以金創藥,幫阿郎敷頭部傷處,聽到此便打斷道:“你們兩個就會瞎嚷嚷,還不快去看一看此地有無出路?”
  皮蛋,大笨牛互望一眼,方待前行,小仙起身道:“咱們一起去吧。”
  多多無限關懷地道:“小仙,你感覺怎麼樣?”
  阿郎摸一下頭,道:“我命中主貴,頭硬得很,只是皮肉之傷,死不了。”
  多多還是不放心,柔聲道:“悟悲的掌力渾厚,有無內傷?”
  張小仙道:“運氣調息了這一陣,已經好多了。”
  大笨牛道:“老大,我真不懂,對付別人,你心眼挺多,但遇上那和尚怎麼就不靈了?
  你的飛刀、袖箭、霸王釘跑到哪去了?”
  阿郎冷哼一聲,道:“還不是為了你們不敢打。”
  皮蛋道:“為什麼?”
  小仙道:“佛堂太小,閃避不易,我要是打出暗器,被老禿驢揮杖磕飛,誰倒霉碰上準會肝腦塗地。”
  四人步出客廳,踏上甬道,當跨入右手邊第一間小房間時,多多忽然尖叫一聲駭然退出。
  大家定睛望去,房內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躺著一副陰森森的白骨。
  再往前行,繼又看到許多軀體殘骸,其中也有新死未久,已腐臭生蛆的屍體。屍臭撲鼻,大家不得不掩鼻而行。
  死者清一色都是女人,這從遺留的衣物及長髮可以看出。
  沒有一個男人,也沒有發現一個活人。
  多多膽子最小,走在中間,阿郎最大膽,一馬當先,在最後的一個小房間裡,終於發現唯一的一個活人。
  她是一個生得很甜很美,大約十七八歲,留著一條長辮子的姑娘。
  長辮姑娘正在睡覺,睡得很沉。
  “姑娘請醒醒,姑娘請醒醒。”
  阿郎連叫三遍,姑娘才從沉睡中醒過來。
  睜開雙眼,見是三個和尚,像是近上了豺狼虎豹般,掩面哭叫道:“不要,不要,我死也不要和那個老和尚再幹那種事了!”
  多多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越眾而前,輕撫著姑娘的香肩,輕聲細話地道:“姑娘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他們三個也不是和尚。”
  姑娘一聞此言,情緒稍稍安定了一點,以企盼的口吻道:“那你們是來救我的?”
  大笨牛道:“我們的命運大概跟你差不多,現在同樣是那花和尚的階下之囚,”
  多多將剛才的經過簡要說了一遍,然後道:“這位姐姐如何來到這裡的?”
  長辮姑娘未語先流淚,楚楚堪憐地道:“我是被那個花和尚從山下抓來的。”
  阿郎道:“你是說少林寺的掌門人悟悲?”
  姑娘道:“正是他!”
  “抓來多久了?”
  “將近一個月了。”
  “其餘的那些人,也是跟你一樣的遭遇?”
  “是的,有的是進香的香客,有的是鄰近村鎮人家的姑娘。”
  多多道:“我曾聽小翠姑爺爺說過,近些年來,常常有年輕姑娘無冤無故失蹤的事兒。”
  姑娘淚眼婆娑地道:“花和尚喜新厭舊,抓來一個新的,就會把原來的活活餓死,也有的是自己絕食自殺的。”
  大笨牛的口頭禪又來了:“好可憐呵!”
  皮蛋道:“你一日三餐,如何進食?”
  姑娘道:“每天晚上,由老花和尚親自送進來,以吃的為要脅,逼人幹那種齷齪之事。”
  阿郎恨得牙痒痒地道:“難怪每天下半夜他就會離奇失蹤,也難怪每天一入夜他就不許別人接近達摩精舍,原來如此。”
  多多道:“這裡可有別的出路?”
  姑娘道:“只有佛堂裡的那一條。”
  大笨牛最關心吃,道,“這裡可有食物?”
  姑娘道:“沒有。”
  大笨牛臉色蒼白道:“慘啦,慘啦,我看非被活活餓死在這裡不可。”
  張小仙沒好氣地道:“少說喪氣話,大家分頭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可能出去的路。”
  大笨牛道:“籠中之鳥,甕中之鱉,魚缸裡的小魚兒,人家這位姑娘已經說過了,這裡沒有出路,找也是白找。”
  阿郎罵道:“你真笨,我是叫你們敲打一下牆壁,看能否挖一個洞鑽出去。”
  這是一個唯一能活著出去的希望,於是,大家立即分頭去敲打牆壁。
  不幸,牆壁全是大塊巨石砌成,屋頂則是鐵梁鐵板。四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聚集在客廳內,一言不發。
  咬下悟悲的半只耳朵來,至今大笨牛嘴裡仍有血腥味,他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嗽嗽嘴,正要吐出來,卻被阿郎阻止了,道:“不可吐出來,吞下去!”
  大笨牛口不能言,雙眼直瞪,意思很明白,這樣齷齪的水怎可吞下去?
  小仙提起水壺,晃一晃,約摸只有大半壺水,便道:“大笨牛,別跟我大眼瞪小眼,救我們命的,現在可能只有這大半壺水,從此刻起,不論是誰,非口渴欲死時不准喝水,而且只能喝一口!”
  事實如此,大笨牛無話可說,硬是將一口帶有血腥味的水吞下去。
  他將滿腹的怒火一下子發洩出來,破口大罵道:“死和尚,臭和尚,不要臉的臭和尚,有膽子你就打開門,滾進來,咱們再大戰三百合!”
  外面寂然。
  大笨牛氣猶未消,拳腳交揮,照准鐵板門又擂又踢。
  一切都是白搭,外面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阿郎道:“大笨牛,別瘋啦,省點力氣幹正事吧!”
  大笨牛一臉怨恨地道:“虎落平陽,龍困沙灘,等死的人,還有什麼正事可幹?”
  小仙一本正經地道:“挖洞逃生呀。”
  皮蛋道:“牆壁都是大石頭,怎麼挖?”
  “牆壁不能挖可以挖地。”
  “這樣還不是更困難?”
  “白吃教的字典裡沒有困難這兩個字。”
  “工具呢?”
  “就地取材,有什麼用什麼,沒有工具有雙手!”
  張小仙的話,鼓起了多多、皮蛋、太笨牛、以及長辮姑娘的勇氣,大家不再言語,用破碗,用鐵片,用飛刀,用霸王釘,甚至用雙手,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挖著,挖著……
  沒有工具,沒有飯吃,口渴了也只能喝一口水,憑的只是意志與決心,進度雖然不快,但畢竟有了生的希望。
  有道是,一勤天下無難事,鐵杵也能磨成針,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挖下來,他們居然挖過了牆根,到達了地窖甬道盡頭。再下去土質便有些鬆軟,進度顯然加快了不少。
  又挖了一整天,算算距離和方位,此處應在土山一側的緩坡上,再挖三五丈,應可從緩坡處穿出。
  可是,己經喝完了最後一滴水,五個人癱坐在洞穴內,一點氣力都沒有了……
  不久,仿佛有一個人,挾持著他們,一個一個地走出了洞穴。
  以後的事,他們就再也不知道了……
  當他們醒來的時候,還是在洞裡,是一個很大的石洞,並非原來的土洞。
  大家一躍而起,望著頭頂從細微石縫中射下來的陽光,相視愕然。
  多多茫然地道:“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大笨牛道:“皮蛋,你打我一個耳光子。”
  皮蛋知道他的用意所在,揚掌就給了他一巴掌,道:“大笨牛,痛不痛?”
  大笨牛摸著面頰道:“痛啊!是真的!我們沒有死。”
  多多道:“可是,這是什麼地方,又是誰救了我們?”
  張小仙展目四顧,不見一人,便道:“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人救了我們,走,咱們找找去。”
  話甫落地,腳還沒有動,石洞口外,走進來一個年逾古稀,衣裳襤褸,長髮披肩,但卻滿面紅光的老夫子。
  不必問,大家心裡明白,他一定是救命恩人,齊聲說道:“大恩不敢言謝,請受我們五人一拜。”
  正欲跪下行叩拜大禮,見老人揮手輕輕一拂,立有一道剛猛的暗力湧來,大家便再也跪不下去,只聽老人爽朗洪亮地聲音道:“不必多禮,也許老衲有更重要的事求助爾等。”
  阿郎聽到“老衲”二字,心頭一震,道:“你是一個和尚?”
  老人不答反問:“老衲想先知道,你們五個人怎會被悟悲囚在地牢之內?”
  張小仙聞言,將白吃教四大金剛的姓名,來少林寺當預備和尚的原因,夜戲悟悲被困,以及巧遇長辮姑娘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老人聽後,原本凝重的臉龐,緊鎖的眉頭,登時舒展開來,笑呵呵地說道:“哦,原來是白吃教的張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及大笨牛堂主,四位小小年紀,便已開山立派,真令老衲萬分敬佩。”
  大笨牛聽的暈暈呼呼的,一瞬之間似覺提高了不少身價,好像真的已經當上了大俠客,大模大樣地道:“也請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老人沉吟少頃,仰天長嘆一聲,道:“老衲悟非,是悟悲的大師兄,也是少林寺當今的掌門人。”
  四大金剛不禁一愣,相顧失色,阿郎重新打量一下這位悟非大師,衣裳雖已破舊不堪,仍可看出是一件紅袈裟,但卻留著一頭披肩長髮,十分惹眼,於是疑雲滿面地道:“你真的是悟非掌門?”
  悟非生住豪爽,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有袈裟為證。”
  多多望著他滿頭的長髮道:“和尚怎麼會留長髮?”
  悟非沉痛地說:“這都是悟悲那個惡棍搗的鬼。”
  皮蛋道:“你是說,悟悲奪去你的掌門職位?”
  悟非點頭道:“正是如此。”
  張小仙恍然大梧,終於明白了悟悲為何不會大悲掌的原因,道:“如此說來,老和尚想必一定懂得大悲掌了?”
  悟非大師問不吭聲,乍然飛出一掌,呼!一縷強勁有力的暗力過處,接聽砰的一聲轟然巨震。
  如非親目所見,任何人皆難以置信,僅憑掌風之力,竟在堅硬如鐵的洞壁上,轟出一個徑尺的窟窿來,一時石粉屑飛,震耳欲聾,大家莫不目瞪口呆,少林寺的大悲掌的確不同凡響。
  阿郎欣然色動道:“這就是少林寺的大悲掌?好大的威力!”
  悟非老和尚面不改色地道:“不錯,這就是威震寰字的大悲掌。”
  多多道:“老和尚既是少林掌門,怎會在此棲身,這中間一定有一個離奇曲折的故事吧?”
  悟非一臉的怨憤之色,回憶著痛苦的往事,沉聲說道:“二十多年前,當先師尚未圓寂時,便早已決定將少林的門戶交給老衲接掌,同時亦將大悲掌傳授與我。不料,悟悲師弟居心惡毒,詭計多端,竟在先師斷氣之後,以偷天換日的手法,奪去掌門一職。待老衲雲遊返寺時,已是迴天乏術了。”
  大笨牛道:“臭和尚是用什麼計謀偷天換日的?”
  悟非道:“他擅自更改了先師的意願。”
  皮蛋道:“如何更改?”
  悟非笑道:“你們大家不妨猜猜看。”
  阿郎雙眉一挑,暗道:“想考考咱們的智慧,好啊,你難不倒!”
  心意一決,當即問道:“先師的意願是遺言?還是遺書?”
  “是遺書。”
  “那一定是在文字上動了手腳。”
  “正是這樣,你們用心猜猜看。”
  大笨牛搔耳弄腮,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兒,首先說道:“我有答案了。”
  悟非道:“答案何在?”
  大笨牛傻笑道:“答案是:我不知道,棄權。”
  小仙、多多、皮蛋都是喝過墨水的人,各自背過身去,在地上寫字。
  長辮姑娘則在一旁靜靜觀看,不言不語。
  沒過多久,三個人便將答案寫好了。
  張小仙寫的是:“易非為悲。”
  多多是:“變一字,改非為悲。”
  皮蛋是:“在非字下面加一個心。”
  三個人殊途同歸,用字雖不盡相同。答案卻完全一致,認定悟悲是在遺書上“非”字的下面,加了一個心字,成為“悲”,,輕而易舉,也是順理成章地便奪去了少林寺的掌門一職。
  悟非老和尚笑容滿面地道:“大笨牛憨厚可愛,你們三個敏慧過人,看來老衲及少林派是真的有希望了。”
  阿郎道:“後來老和尚怎會來到此地?”
  悟非道:“老衲是被悟悲囚禁在此的。”
  大笨牛道:“你是師兄,又會大悲掌,難道還怕他不成?”
  悟非道:“悟悲擅改遺囑的事,雖是事實,卻缺乏證據。有本寺的信物龍頭禪杖在握,他就是掌門人,任何人皆不得違抗,老衲被他視作眼中釘,返寺當日,便被他囚禁起來。”
  皮蛋道:“既是眼中之釘,為何未下毒手?”
  悟非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悟悲雖成為少林掌門,卻不會大悲掌,一直耿耿於懷,也一直軟硬兼施地想迫老衲傳授與他,貧僧始終不肯,所以才能苟延殘喘,活到現在。”
  張小仙道:“你挖那一條地道,可是想脫困而出?這個山洞又是什麼地方?”
  悟悲老和尚黯然神傷地道:“此處距達摩精舍甚遠,約有數裡之遙。這一條地道,老衲已足足挖了十四五年,想不到脫身未成,卻在無意中教了你們的性命。”
  多多道:“快了,再挖數丈大概就可以出去了。”
  悟非卻另有打算,道:“別急,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仙奇道:“還有比逃生更重要的事?”
  “老衲想請諸位助一臂之力。”
  大笨牛洋洋得意地道:“我們白吃教替天行道,仗義江湖,專門幹打抱不平的事,最喜歡鋤強扶弱,老和尚有事儘管吩咐,四大金剛絕不推託。”
  對大笨牛的牛皮,悟非亦頗欣賞,笑道:“老衲是想藉貴教之力,制伏悟悲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
  此話一出,大笨牛馬上傻了眼,吞吞吐吐地道:“這個花和尚難鬥得很,可能有困難的。”
  他說的是實話,佛堂裡的那一幕如在眼前。
  張小仙則道:“白吃教願勉力一試。”
  悟非老和尚道:“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多多、皮蛋、阿郎全徵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悟非老僧接道:“老衲決定將大悲掌傳授給你們四個。”
  張小仙毫不考慮,脫口道:“不!”
  這話太意外了,大笨牛道:“老大,你是不是發神經,咱們千方百計地想騙花和尚的大悲掌,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為何反而擺架子不要?”
  阿郎自有他地道理:“騙那花和尚憑的是真本事,無愧我心,老和尚自願傳給咱們功夫就不同了。”
  悟非愕然道:“有何不同?”
  小仙振振有詞地道:“本教主做事,一不拜師,二不欠別人人情債。”
  阿郎狂得可以,悟非毫不介意,道:“原來如此,事實上老衲傳你們大悲掌,白吃教幫少林寺剷除叛徒,純屬條件交換,並無師徒之名。”
  白吃教主張小仙道:“嗯,這還馬馬虎虎差不多,不然我們就吃虧太大了。”
  多多道:“悟非禪師修煉那大悲掌,需要不少日子吧?”
  悟非道:“大悲掌博大精深,變化無窮,非長時間修練難以成功,老衲只打算傳你們三招,也就是大悲掌的三絕招。”
  皮蛋扮了一個鬼臉,貪心不足地道:“太吝嗇啦,三招怎麼能夠收拾掉那個臭和尚。”
  悟非肅容道:“三招足夠了。合你們四人之力,已足可除去悟悲而有餘。”
  大笨牛道:“學三招大概要多少時間?”
  悟非道:“聰明人約五七日便可完成。”
  大笨牛最關心的還是那個老問題,道:“這裡可有東西吃?”
  “悟悲每天都會派人送齋飯來。”
  “慘啦,慘啦,一份齋飯六個人怎麼夠。”
  “齋飯不夠,還有更好的東西可以充饑。”
  “可是山雞野豬?”
  “都是素食,在你們昏迷不醒時已經吃過了。”
  “到底是什麼?”
  悟非老和尚沒有再開腔,領著大伙兒走出山洞。
  山洞外還是山洞,數丈之外,有光線射入,大家看得清楚,洞口有一道柵門,從悟非口中得知,那就是出口,也是齋飯的來處。
  三轉四轉,續往前行,大家來到一個奇妙的地方。
  說奇妙,一點也不誇張。整個山洞的頂,像是一把張開的傘,下面則似一個巨大的鍋,鍋中有水,水在沸騰,水中還常常會冒出火苗來,將整個山洞照得一片通紅。
  在水池的四周,生有許多傘狀的蕈類植物,色澤火紅,香氣四溢。
  再往上看,洞壁上也生有無數潔白如雪,晶瑩剔透,狀若香菇的白菇。
  悟非慢條斯理地說道,“那紅色的蕈叫‘火龍蕈’,白色的菇叫‘雲石菇’,不單可以充饑解渴,還可益壽延年,練武的人服後最少可以增加一二十年的功力。你們昏迷中服用的就是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品。”
  大笨牛添一下舌頭,覺得口內尚有餘香,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過去將“火龍蕈”、“雲石菇”摘下來就往嘴里塞。吃來津津有味,令人垂涎三尺,皮蛋忍不住問道:“大笨牛,好不好吃?”
  大笨牛嘴裡有東西,吐字不清地道:“好吃是好吃,嫌清淡一些,沒有肉味。”
  阿郎罵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還想吃肉,我看你是昏頭啦!”
  悟非老和尚道:“大家都吃點吧,吃飽肚子我們馬上開始練大悲掌。”
  小仙、多多、皮蛋、大笨牛都不客氣,採了“火龍蕈”“雲石菇”猛吃猛吞,又給苦命的長辮姑娘來了不少帶回去果腹。
  風雲色變!
  天地同悲!
  佛光普照!
  這就是大悲掌的三絕招,就在原來的那個山洞裡,悟非老和尚先講口訣,再範架式,三次慢動作,三次快動作,奇絕奧妙之處,一再詳加詮釋,直至大家完全心領神會為止。
  接下來,便是由四大金剛自行演練,老和尚從旁指點。
  三天,苦練了三天,阿郎便練得滾瓜爛熟,可以運用自如。
  第四天,武功底子不錯的多多,亦可登堂入室,可以應敵出招了。
  第五天,對武學純粹是門外漢的皮蛋、大笨牛也學會了,加上“火龍蕈”、“雲石菇”
  的功力,一掌劈出,竟能沙飛石走,虎虎生威。
  老和尚看在眼裡,樂在心裡,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道:“白吃教的四大金剛果然名不虛傳,大悲三絕招練得又快又好,現在就可以出去對付悟悲那個叛徒了。切記,你們已非少林預備和尚,應既恢復本來的身份,奪下龍頭禪杖,便是掌門人,可以號令少林寺的三千和尚。”
  大笨牛大喜道:“好棒啊,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啦!”
  皮蛋啐道:“別高興得太早,出去出不去還不知道哩,至少還得挖兩三天的土。”
  阿郎道:“挖土太苦啦,咱們到柵門那邊瞧瞧去,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說著,四人毫不遲疑,來至柵門邊。四人定晴向裡望去,眼前荒草沒膝,原來是一個山溝。
  柵門系以鐵條製成,粗逾手臂,張小仙雙掌齊出,猛劈一掌,竟然紋絲未動。
  四個人合力再一撞,仍然未能動得分毫。
  大笨牛火了,罵道,“媽的,空有一身本事,出不去一點狗屁用都沒有。”
  話方出口,阿郎一眼望見,那個曾在暗中窺視,天天來送飯的黃衣和尚又來了,心念一動,計謀立生,命大家暴退三丈,手拉著手,開始唱歌跳舞。
  唱得很帶勁,跳得也很賣力,卻把送飯的黃衣和尚給看傻了,將齋飯從柵門下面塞進去,扯開嗓門吼叫道:“餵,你們是從哪裡進來的?”
  張小仙停下來,緩步向前道:“後面,後面有個大洞。”
  “到這裡來做什麼?”
  “玩唄!”
  “你們三個是和尚?”
  “胡說,我們都有女朋友。”
  “不是和尚為何穿袈裟?”
  “好奇,好玩,偷來的。”
  “可曾看見一個長髮披肩的老怪物?”
  “沒有,這裡根本就沒有人。”
  “怪事,悟非師伯他……”
  一語末畢,異事陡生,阿郎利用說話的時間緩步前進,驀然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手出仍,點了黃衣和尚的“癡呆穴”。
  “癡呆穴”被製,黃衣和尚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意志,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兒,衝著四大金剛傻笑不已。
  阿郎道,“你跟悟悲那個花和尚是什麼關係?”
  黃衣和尚道:“嘻嘻,是他的弟子。”
  “你身上有沒有開門的鑰匙?”
  “有,嘿嘿,有。”
  “把門開開!”
  “是,呵呵。”
  那個黃衣僧取出鑰匙,立刻將大門打開。
  “說,那個花和尚現在何處?”
  “在達摩精舍。”
  “去告訴他,白吃教的四大金剛要取他吃飯的傢伙,叫他侯著,別溜!”
  “呱呱,是!”黃衣僧學著青蛙叫,連連應著。
  “復習一遍。”
  “嘎嘎,白吃教的四大金剛,哇哇,要取他吃飯的傢伙,哈哈,叫他侯著,叭叭,別溜。”
  “好啦,滾!”
  “……”
  “餵餵,叫你滾,就是這樣,趴在地上,屁股翹起來,像狗一樣。”
  黃衣和尚立刻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爬著離開了。
  告別悟非老和尚,領著長辯姑娘,四大金剛直撲少林寺而去。
  重新出現在達摩精舍時,四個人已不再是少林寺的三個預備和尚與多多公主的身份,而是白吃教的四大金剛。
  四人的白吃裝顯得格外乍眼,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黃衣和尚的話顯然是傳到了,悟悲掌門已有了萬全的準備。十二名悟字輩的紅衣和尚分站兩側,一群黃衣和尚,擺好了應敵的架勢。
  白吃教主張小仙開口道:“悟悲,你這個法號說起來就不順口,好像是烏龜,你的死期到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幹嘛找這麼多和尚來墊棺材!”
  悟悲是何等人物,豈容他如此張狂,龍頭禪杖在地上一頓,道:“白吃教這三個小惡棍,詭稱出家,以酒肉辱我佛門弟子,復於數日前大鬧達摩精舍,無疑未將本寺放在眼裡,上,給老衲拿下!”
  少林掌門令出如山,誰敢不聽,十二名悟字輩的高僧一齊縱出。
  “站住!”
  阿郎吼聲如雷,眾僧皆怔住,小仙大義凜然地道:“你們通通是傻瓜、白痴,你們還有一位大師兄悟非,是不是,他才是正牌的掌門人,‘烏龜’是個冒牌貨。”
  “烏龜,大逆不道,篡改遺書,易‘非’為‘悲’,喝酒吃肉不算,還在地窖裡金屋藏嬌玩女人,是個花和尚,是一條齷齷的狗。”
  眾僧聞言如五雷轟頂,全都呆住了。
  大笨牛尖聲大叫道:“烏龜倒行逆施,人面獸心,喝酒吃肉玩女人不算,還將你們的大師兄關起來,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誰要是聽烏龜的話,誰就是一頭豬,一條狗。”
  大笨牛言詞粗野,悟淨老和尚實在難以入耳,寒臉說道,“小施主說話請留口德,出家人六根清淨,這喝酒吃肉玩女人的話可不能亂說,要有真憑實據才行。”
  皮蛋伸手一指長辮姑娘,怒不可遏地道:“這位姑娘就是劫後餘生的一個活證人,佛堂地窖內還有更多女人的白骨,不信你們自己去看。”
  長辮姑娘未語淚先流,道:“他們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悟悲老魔色膽包天,喪盡天良,被他糟蹋的良家婦女少說也有一二十人。”說著又抽泣起來。
  悟悲眼看陰謀敗露,聲色俱厲地道:“胡言,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老衲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豈會做那傷天害理的醜事,再說悟非師兄失蹤已久,據聞早已圓寂異地,埋骨他鄉。你們還等什麼,還不快上去,替本掌門拿下這五個狂徒!”
  悟悲身為掌門,令出如山,悟淨等人誰敢不聽,一齊跨步而上,準備出手,氣氛登時緊張起來,隨時都有可能爆發一場大混戰。
  大敵當前,張小仙俱意全無,威風八面地道:“不要動,大家都不要動,不信老烏龜喝酒吃肉玩女人,你們可以到地窖裡去看,不信你們的大師兄尚健在人間,你們可以等,悟非老和尚很快就會到……”
  “住口!”
  悟悲像是中了邪,一搶手中龍頭禪杖,杖掃掌劈,猛攻張小仙。
  他做誠心虛,生怕四大金剛揭穿他的醜事惡行,決心殺人滅口,所以一出手就全力施展渾身的解數,毫不留情,招招不離小仙的大穴,逼得小仙手忙腳亂,不得不疾展迷蹤步,閃身退讓。
  “看打!”
  小仙真不簡單,以退為進,得空揚掌,打出三把飛刀,一支霸王釘。
  趁悟悲閃躲的當兒,小仙“風雲色變”、“天地同悲”、“佛光普照”,大悲掌三絕招脫手而出。
  想那大悲掌威震寰宇,舉世無雙,悟悲如何能消受得了,但見漫天的掌影,劈頭蓋面而來,呼嘯的掌風,排空而到,悟悲驚惶失色,手腳無措,被震得連連後退。
  “是大悲掌!”
  “是大悲掌三絕招!”
  “你……你如何懂得本寺的不傳絕技?”
  悟淨、悟潔、悟悲幾乎是同時發話,一臉的駭然之色。
  白吃教主張小仙據實說道:“是得自悟非老和尚親自傳授,這也是證明老烏龜是個冒牌貨的有力證據,悟非禪師才是……”
  以下的話被悟悲巨大的吼聲淹沒:“上,你們膽敢不聽本掌門的號令?殺!一概格殺勿論!”
  舍強攻弱,悟悲撲向多多、皮蛋、大笨牛,悟淨、悟潔等十二高僧寺規難違,也一擁而上,出手圍攻。
  初生之犢不畏虎,大笨牛平添二十年功力,又學得大悲掌、迷蹤步亦稍具基礎,已非昔日所比,睹狀傲然言道:“哼,休得逞凶,我吹牛大王今天非要活捉你這只老烏龜不可!”
  說著,不顧身後的少林高僧,捨命向悟悲攻去。
  多多,皮蛋,亦不甘後人,聯手合擊。
  悟悲在中間,被四大金剛圍住,四大金剛又被十二高僧圍住,但見杖影如山,掌風颯颯,十七個人鬥得天昏地暗。
  最緊張的是長辮始娘,只嚇得面如白紙,渾身打顫。
  那個送飯的黃衣和尚則癡呆如故,傻笑不止。
  突然,袂聲如風,悟非老和尚陡然出現在達摩精舍。
  悟非老和尚的出現,使悟悲如五雷擊頂,立即手忙腳亂起來。悟淨、悟潔等十二高僧神色也為之一懍,陡然停下手來。
  四大金剛一見,立如脫韁野馬,“殺!”四個人同聲一吼,從四面撲殺上去。
  悟非的出現,悟悲自知大勢已去,逃生活命之心陡生,猛可虛晃一杖,旋飛而起,企圖掠空逃走。
  “老烏龜,你插翅難逃!”
  喝聲中,阿郎騰空攔截,多多、皮蛋、大笨牛的動作也不慢,同展大悲三絕招,仿佛布下一道天羅地網。
  啪!多多首傳捷報,打了悟悲一個耳光子。
  通!悟悲光禿禿的頭顱,被大笨牛用力踢了一腳。
  砰!小仙掌力猛銳,一掌打中悟悲的胸膛。
  嘶啦!悟悲的大紅袈裟,被皮蛋撕下一大塊。
  大悲掌果然威猛絕倫,打得悟悲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飄身落地,大笨牛咬著牙齒罵道:“花和尚,老烏龜,害得我們七八天沒吃到人間煙火,我要咬下你的耳朵來吃!”
  百足之蟲,死而不殭,大笨牛言猶未盡時,悟悲已挺身而起,高舉起龍頭禪杖傳令道,“悟淨、悟潔等十二師弟聽令,本掌門命令爾等立即將這四個惡棍斃在當場,違者以門規論……”
  處字未出,變故已生,張小仙突然出手,以“捆仙索”纏住了龍頭,多多亦以“捆仙索”絞住了杖尾。
  “放!”
  二人同聲一喝,用力猛拉。
  “鬆手!”皮蛋衝上去咬住了悟悲的右臂。
  大笨牛更狠,猛然出手,一把撕下了悟悲的一只耳朵。
  少林門規森嚴,悟淨等十二高僧,至此雖已明知悟悲乃欺師滅祖的叛徒,但龍頭禪杖乃掌門信物,必須絕對服從,悟悲一聲令下,十二高僧又己發招攻來。
  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四大金剛前後夾擊,已將悟悲打倒在地,張小仙終於將龍頭禪杖奪在手中。
  龍頭禪杖在誰的手裡,表示誰就是掌門人,這是少林寺的規矩,其重要性如同官府的關防印信。
  龍頭禪杖一旦易手,也就等於掌門人又換了新人,全寺弟子皆必須大禮參拜新上任的掌門人。
  果不其然,悟淨、悟潔等十二高僧,所有的黃衣和尚及悟非等人,皆一齊拜倒在地,齊聲高呼:“掌門人在上,受弟子三拜,願我佛慈悲,福壽無疆!”
  張小仙樂得笑口大開,暈陶陶,樂悠悠,如醉如癡,半晌才夢囈般地道:“他們剛才說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楚。”
  多多道:“拼死拼活的才弄到一個掌門人來幹,沒聽清楚叫他們再說一遍。”
  阿郎亦有此同感,嬉笑自若地道:“你們聽到沒有?再說一遍,大聲點。”
  眾僧齊聲一諾,聲若洪鐘般朗呼道,“掌門人在上,請受弟子三拜,願我佛慈悲,福壽無疆。”
  大笨牛還是不滿意,問悟非老和尚,“你們少林寺掌門人的交接大典,就這麼簡單乏味,一點不過癮,也不夠隆重。”
  悟非老和尚一怔道:“按照本寺傳統,應全寺膜拜,焚香誦經,擊豉鳴鐘!”
  皮蛋意氣風發地道:“那就照傳統來,別偷工減料,打馬虎眼。”
  “是!”
  悟非一點也不敢怠慢,給悟淨、悟潔使一個眼色,二僧隨即匆匆離去,當他們再度返轉時,少林寺已鐘鼓齊嗚,梵唱之聲不絕。
  佛堂內亦由一心一德等四個小沙彌,點燃香燭,敲著木魚,誦起經文來。
  擊鼓二十一通!
  鳴鐘二十一響!
  全寺僧眾頂禮膜拜。
  白吃教主張小仙這才心滿意足地哈哈大笑道:“夠啦,夠啦,想不到當少林寺的掌門人如此風光,難怪老烏龜會處心積慮地去爭去奪。”
  千面女郎多多,馬屁大王皮蛋,吹牛大王大笨牛,擺姿態,拿架式,感同身受,亦覺榮耀。
  過足了癮,阿郎心願已足,將龍頭禪杖交給悟非老和尚,肅穆鄭重地道:“本掌門現在宣布辭職,讓位與你,願好自為之!”
  這等於又換了掌門人,少林弟子又要大禮膜拜,卻被悟非阻止了,道:“白吃教張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大笨牛堂主,仗義相助,不畏險阻,擒伏叛逆,惠我良多,老衲僅以掌門人的身份,敦請張教主任本寺的榮譽掌門人,聘多多副教主等三人為永久榮譽長老。”
  話一說完,達摩精舍內立即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表示歡迎。
  悟非心願已了,又將龍頭禪杖交給悟淨大師,義正詞嚴地道:“老衲擅將大悲掌傳授他人,違反了祖師的遺規,已不能夠再做本寺的掌門人了,著由悟淨師弟接掌門戶,以正綱紀,稍待師兄自當將大悲掌傾囊相授,然後老衲便決心閉關,參禪大乘佛法。”
  悟淨堅辭不受,二僧禮讓不休,張小仙咳了一聲,道:“兩位且慢客氣,本教主想就此告辭,臨別之前,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兩位新舊掌門人意下如何?”
  悟非、悟淨互望一眼,同聲說道:“榮譽掌門人言重了,日後凡我少林弟子,咨無巨細,全憑張教主的差過就是。”
  阿郎微微一笑,道:“客氣,客氣,另有一段公案,本教主想藉老烏龜一查!”
  悟非未加思考,便道:“張教主有話只管問。”
  阿郎道:“事關機密,不便在此訊問,本教主想帶他走。”
  悟非和師弟悟淨交換一下意見,由悟淨說道:“悟悲欺師叛道,罪當佛前焚身,已非我少林弟子,可任憑教主處置。”
  張小仙一拱手,道聲“謝了”,霍地飛起一指,點了悟悲的“癡呆穴”。
  一代宗師,一方霸主,曾經叱吒風雲的少林掌門人悟悲,登時變成了傻蛋呆爪。
  阿郎道:“老烏龜,登封縣你知道吧?”
  悟悲像鴨子似地叫道:“呷呷,知道。”
  “百香樓呢?”
  “嘻嘻,曉得。”
  “好,本教主羞於與你同行,你在百香樓等著。”
  “嘿嘿,一定。”
  “你最好不要打逃走的主意,不然你會死得更慘。”
  “呵呵,不敢。”
  “你可以爬著走了。”
  “哈哈,是是。”
  悟悲意志全失,乖順如羊,每一句話都說兩個字,當真照著阿郎的命令,四肢並用,爬著走了。
  長辮姑娘被他毀掉一世的清白,懷恨極深,上去狠狠地揍了悟悲一頓,方始歇手放走了他。
  阿郎特別交代悟非、悟淨二僧,必須給長辮姑娘一點補償,並應設法找到地窖內女屍的親人,早日入土為安。
  諸事妥當,立與多多、皮蛋、大笨牛,在眾高僧的一再盛情挽留下揮手告別,離開少林寺。
  先至小翠家稍作停留,將阿巴達支付的一萬兩銀稟,請小翠的爹專程送往七裡坡,作為白吃教總壇的建築基金,然後四大金剛才結伴步下山去。
  少室峰下。
  通往登封縣城的一條山路旁。
  靠山邊的地方,有一家茶坊,系由一對老夫婦所經營。
  這日午時過後,生意甚是清淡,只有兩名樵夫在飲茶談心,老夫婦倆則在聚精會神清洗茶具。
  忽見從山路之上急匆匆奔來四個人,為首之人瘦小精幹,滿面紅光,天生一對懾人的鷹眼,正是神偷丁炎山。
  黑巾包頭,遮住“我是小偷”四字的乃是丁火山,另外還有兩名手下緊隨在後。
  賣茶的老丈眼見有客人上門,連忙笑臉相迎道:“來坐,請問四位客官是要喝龍井?香片?烏龍?還是鐵觀音?”
  神偷丁炎山臉色陰沉沉的,冷聲說道:“不喝茶,老夫是想藉你的茶棚一用。”
  老丈聞言愕然一楞,道:“藉茶棚?做什麼?”
  丁炎山冷眼掃視一下老夫婦倆破舊的衣裳,道:“這個你別管,老夫還想借用一下你們的衣服。”
  老丈自然不答應,當場斷然拒絕,不禁激怒了一旁的丁火山,道:“爹,別跟他們磨牙,放倒不就算了。”
  這小子好狠好辣,餘音尚未落地,拿起兩個大茶碗來,照准老夫婦倆的腦袋砸去,只聽砰砰兩聲,老兩口腦漿迸裂,哼了兩聲,便趴在地上不動了。
  “剝!”
  “是!”
  丁炎山一聲令下,兩名手下應聲而出,何消眨眼工夫,老夫婦倆的外衣便被剝了下來。
  接著將老兩口拖進屋內,父子二人換好衣服,再經過一番化妝後,便坐在茶坊裡充了店主人。兩名樵夫早已嚇跑,手下二人則名正言順地當上了雜僮。
  約摸過了半個多時辰,四大金剛嘻嘻哈哈地從山上走了下來。
  只聽皮蛋說道:“前面有個茶棚,咱們去喝杯茶吧?”
  大笨牛道:“喝茶多沒味道,是酒就好了。”
  多多道:“先喝口茶解解渴,進城再喝酒。”
  阿郎頷首稱善,四人邊走邊說,進了茶棚。
  神偷丁炎山沙啞著嗓子,趨前學賣茶老丈的口吻道:“四位貴客請坐,請問是要喝龍井?香片?烏龍?還是鐵觀音?”
  張小仙沒有忘記自己的教主身份,落座之後才慢吞吞地說道:“挑最貴最香的上品茶就是,最好是金茶銀茶!”
  大笨牛補充道:“最好是有酒味的茶。”
  神偷丁炎山笑容可掬地道:“沒有銀茶金茶,帶酒味的茶倒是有,請稍候。”
  水是滾開的,茶葉是現成的,丁炎山退回爐旁,父子倆小心衝沏。
  少林寺的那一幕,大笨牛仍念念不忘,道:“奶奶的,當少林寺的掌門人真過癮,鳴鐘二十一響,擊鼓二十一通,焚香誦經,全寺膜拜,多威風,多派頭,老大,要是我大笨牛,絕不辭職,就幹上了。”
  多多嬌笑道:“大笨牛,你不要忘記,當和尚是不能喝酒吃肉的,你受得了嗎?”
  大笨牛道:“我不喝酒吃肉,可以吃素雞,喝酉水呀,高高在上,誰也管不了。”
  皮蛋笑道:“你呀,別異想天開了,一旦喝醉酒,被人將龍頭神杖奪去,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張小仙一本正經地道:“男兒志在四方,白吃教要南徵北討打天下,豈可困在一個小小的少林寺。”
  多多道:“是呀,你們要當了和尚,我這個副教主孤掌難鳴,白吃教不散夥才怪!”
  語方出口,神偷丁炎山已提著一個大茶壺,端著四個茶碗走過來,還親自倒了四碗茶。
  多多正渴著,端起來喝一口,道:“呸!這茶怎麼這個味?”
  神偷丁炎山指一指大笨牛,賠著笑臉道:“有酒香味,對不對?是這位爺挑選的特級香茶。”
  大笨牛喝了一大口,舔一舔嘴唇,眉飛色舞地道:“嗯,還不錯,是有一點點的酒味。”
  他哪裡知道,這茶丁炎山早已下了毒,又添了些白乾酒,故而有酒香之味,反面覺不出毒藥的味道來了。
  正好對上了大笨牛的冑口,一碗接一碗的狂喝猛灌,阿郎、皮蛋亦開懷暢飲,只有多多覺得怪,喝了半碗便喝不下去了,將半碗茶傾潑在地上。
  怪事!地上冒起一股青煙,黃土地立刻黑了一大塊。
  有毒!多多、皮蛋、大笨牛俱皆臉色大變,傻了眼。
  倒是阿郎機靈,見丁炎山父子正在爐邊竊竊私語,兩名手下均在三丈開外,命三人噤聲,小聲交代道:“毫無疑問,咱們上了賊船,喝了毒茶,要沉住氣,千萬不能慌張,假裝繼續喝茶。”
  皮蛋落下一張苦瓜臉,道,“人都快要死了,還要沉著,我恐怕辦不到。”
  小仙臉一沉,道:“辦不到也要辦,想活命就沉住氣。”
  大笨牛的臉色更難看:“慘啦,慘啦,這一下,我是死定啦,媽的,在少林寺十來天沒喝‘酉水’在這卻喝了毒水。”
  阿郎怒聲道:“大笨牛,你小聲點,驚動了他們死得更快,你喝得最多,快說有沒有感覺不對勁。”
  大笨牛摸摸肚子,清清喉嚨,哭喪著臉道:“喉嚨辣辣的,肚子熱熱的,我看我一定會第一個完蛋。”
  張小仙道:“你這話等於沒說,喝了熱茶,肚子當然熱熱的,裡面有酒,喉嚨辣也是正常現象,我是問你肚子是不是絞痛?”
  大笨牛道:“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頭感覺暈不暈?”
  “一樣,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不管有沒有,現在就給我假裝中毒倒下去。”
  “幹嘛中毒也要假裝?”
  “笨啊,咱們不暈倒,他們就不會採取行動,也查不出他們的底細來。”
  “依我看,這幾個傢伙十有八九是老烏龜安排的。”
  “不管是誰,臨死之前,咱們也要拉幾個墊棺材的。”
  “好,那我就先‘死’啦。”
  說著,大笨牛脖子一歪,頭一垂,當真趴了下來。
  緊接著、多多、皮蛋、阿郎也相繼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神偷父子二人脫去外衣,又恢復了本來面目,丁火山第一個衝過來,撫弄著多多的秀髮道:“爹,錢家的這個二丫頭我要了,別殺她。”
  神偷丁炎山卻不同意,道:“胡說,如果張小仙肯認祖歸宗,承認我這個爹,他就是你的親弟弟,多多有可能就是你的弟媳婦,不許亂來!”
  這真是大梁不正二梁歪,丁火山油嘴滑舌地道:“爹,你最好不要想得太美,當年你們四個人瞎胡搞,天曉得這個雜種的親爹是誰,何況他也沒有承認是秋水寒的兒子呀。”
  神偷丁炎山信心十足地道:“為父已調查得清清楚楚,錯不了,他的確是秋水寒的兒子。”
  丁火山不以為然,道:“可是,孩兒被他刺字在前,爹又被他閹割在後,這口氣如何能咽得下?”
  神偷丁炎山有他自己的打算,道:“能夠收白吃教主、少林寺的榮譽掌門人做兒子,足以彌補一切。”
  “果真如此,爹準備給他取什麼名字?”
  “就叫丁焱山好了。”
  “什麼?孩兒比你少一把火,他反而比你多一把火?”
  “他的本事本來就比咱們父子大得多,當然應該多一把火。”
  “爹,假如這小子不認你又當如何?”
  “殺!為父的絕不允許那三個老色鬼撿了便宜去。”
  “那就將他們弄醒吧?”
  “且慢,這幾個小子棘手得很,先把他們綁起來再說。”
  “對,綁起來好辦事,孩兒想先在大笨牛的臉上刺幾個字,左‘烏龜’,右‘王八’,讓這個兔崽子也嘗一嘗見不得人的滋味。我這就去找繩子。”
  大笨牛聞言大驚,暗道:“慘啦,慘啦,王八烏龜剌上臉,我這一輩子就完啦,再也別想討老婆了。”
  他偷偷睜開一只眼,見神偷丁炎山及兩名手下就圍在四周,丁火山則到屋裡找繩子去了,而阿郎、多多、皮蛋仍在裝昏,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忽聽一名手下沉聲說道:“這四個雜種睡得很沉,好像毫無痛苦感覺,會不會是使詐?
  或者毒藥有問題?”
  神偷丁炎山道:“這是‘子午絕命散’,子時中毒,即刻發作,午時一到,便一命嗚呼,一點痛苦也沒有,他們此刻正在鬼門關徘徊。除非及時服下解藥,否則絕對活不成。”
  張小仙聽在耳中,不免心裡打鼓,暗自運氣一周,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受,心說:“怪哉,快要死的人了,怎麼半點感應全無,難道……”
  一念未了,突聞一個女子的聲音接口說道:“丁炎山,他們是在鬼門關前徘徊,你這個老小子則已經上了生死簿,進了鬼門關。”
  話落人現,先是十二名銀劍使者,接見四名金劍使者,最後天魔轎也抬了過來,停在丁炎山的面前。
  神偷丁炎山先是一驚,但很快便鎮定下來,抱拳為禮道:“呵,原來是天魔女,可是旅途口渴,也想來喝一碗茶?”
  天魔女緩緩步出天魔轎,兩道冷電似的眸光逼視著丁炎山,語冷如冰地道:“本宮主不喝茶,是來收帳的。”
  丁炎山一楞,道:“收帳?收什麼帳?”
  “收洛陽古宅的那一筆風流帳。”
  “老夫聽不懂芳駕在說什麼。”
  “你敢說那一場骯髒的賭局沒有你?”
  “本來就沒有。”
  “那你憑什麼要認阿郎做兒子?”
  “他是丁某曾經玩過的一個女人生的。”
  “是誰?”
  “老夫已不記得她的姓名了。”
  “是秋水寒,你不敢說,對不對?”
  “這……”
  “別這個那個,我告訴你,阿郎是秋水寒的兒子,你想認他,就足以證明你是那四個色魔、惡棍當中的一個。”
  “是又怎麼樣?”
  “本宮主要取你項上人頭。”
  “天魔女,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憑我是秋水寒的閨中好友。”
  “只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本宮主有沒有這個本事,立刻便見分嘵。”
  “天魔女,你……”
  “給我拿下!”
  “是,宮主!”
  天魔女不再多言,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應聲而出,十六支寶劍交織成一道攝人魂魄的網,分別從四面八方罩向神偷丁炎山等三人。
  “天魔女,你少發潑使辣,陪老子上床睡覺還差不多。”
  一名手下命在旦夕確裡還不干不淨。逞強的結果死得更快,長劍才拔出來一半不到,便被玉羅剎冷霜霜斬斷手腕。
  禍不單行,鬼見愁徐雪梅已接踵而至,慘叫聲中,被一劍穿心而亡。
  另一名手下也好不到哪裡去,拔刀欲戰,事與願違,自己不曾遞出一招半式,卻連挨了三劍,當場倒在血泊中,嗚呼哀哉了。
  神偷丁炎山算是最幸運的一個,被生擒活捉。
  奇怪,他立在原地,宛如泥塑木雕,根本不曾有反抗的意圖。
  玉羅溝冷霜霜道:“宮主,這個老色鬼好像中邪了,怎麼……”
  話未完,白吃教主張小仙徵地一躍而起,接口說道:“冷爽爽,你搞錯了,不是中邪,是被我抽冷子點了他的麻穴。”
  阿郎有給人改名字的習慣,冷霜霜在他的口中變成了冷爽爽。
  多多、皮蛋、大笨牛也相繼站起身來。
  皮蛋揉一揉雙眼,咬一咬嘴唇,道:“我們沒有死?”
  多多道:“當然沒有死,死了怎麼會站在這兒?”
  天魔女怔怔地望著四人,道:“你們明明服下了丁炎山的‘子午絕命散’,怎會沒事?”
  大笨牛上前一把抓住了丁炎山的鬍子,厲聲喝問道:“老猴,說,我們是不是服下了你的‘子午絕命散’?”
  神偷丁炎山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皮蛋道:“拔掉他的鬍子!”
  大笨牛道:“這是個好主意!”
  腕上使力,猛一扯,一把六七寸長的鬍子連皮帶肉被拔下來,丁炎山的下巴登時禿了一片,血流如注。
  皮蛋恨他下毒害人,手下也毫不留情,抓住丁炎山的一只耳朵,道:“老家夥,你再不開口放屁,休怪白吃教要醃你的耳朵吃。”
  神偷丁炎山終於開口了,道:“沒錯,你們是服下了‘子午絕命散’。”
  多多奇道:“那我們怎麼會全無感覺?”
  丁炎山吐字如刀:“不是不死,時辰未到!”
  張小仙使一個眼色,皮蛋硬生生地將丁炎山的一只耳朵撕下來,再追問一句:“有沒有?”
  撕耳之痛,痛徹心脾,丁炎山齜牙咧嘴地道:“兒呀,你好狠毒的心腸,想要解藥不難,但你必須要將為父麻穴先解開才行。”
  一句“兒呀”,惹惱了張小仙,手起掌落,給了丁炎山兩個嘴巴子,打落了三顆牙,破口大罵道:“呸!你混蛋加王八蛋,誰是你兒子,我還是你爹呢。”天魔女慈祥可親地道:
  “孩子,別跟他嘔氣,搜搜他的身上!”
  大笨牛動作好快,探手入懷,一陣摸索,果然在丁炎山的懷裡搜出一個羊脂小瓶來,瓶內裝著十幾顆碧綠色的小藥丸。
  天魔女無限關懷地道:“快,你們趕快把解藥服下去,遲了恐怕效果就會打折扣了。”
  大笨牛打開瓶塞,多多、皮蛋都圍過來,準備服解藥,張小仙忽然伸手阻止道:“慢著!”
  “老大”,大笨牛困惑不解地道:“你想謀害我們啦?”
  阿郎正經八百地道:“我認為我們根本沒有中毒。”
  天魔女疑雲滿面地道:“這怎麼可能,毒是老偷兒親手所下,茶你們都喝了……”
  張小仙頭頭是道地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我懷疑在少林寺服用的火龍蕈、雲石菇有解毒的作用,不然我們不可能如此幸運。”
  天魔女關切地說:“但願如此,且先將解藥收起來,以防不測。”
  阿郎習慣性地用有手食指擦一下鼻子,道:“秋阿姨,這個老小子就是當年強暴秋水寒的四人之一,本教主鞠躬下台,該秋阿姨走馬上任動刀子了。”
  天魔宮主臉色沉重地道:“阿郎,你不反對阿姨殺掉這個色狼?”
  張小仙不假思索地道:“萬惡淫為首,殺無赦!”
  “阿姨在想,如果丁炎山當真是你親爹,你不會恨我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殺!殺!”
  “阿姨是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殺!殺!殺!”
  一提到阿郎可能有一個骯髒的身世,他就氣衝鬥牛,殺氣沖天,一連吼了三聲殺。
  天魔女聞言心下稍稍一寬,道:“孩子,有你這一句話阿姨就放心了。”
  天魔女前進三步,往丁炎山的面前一站,立又換上一副凶神惡煞般的面孔,咬牙切齒地道:“丁炎山,你惡貫滿盈,罪與天齊,今天非死不可,想要痛快,就實話實說,否則,本宮主將會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
  丁炎山耳斷須落,面如死灰,一句話也不說。
  天魔女的聲音冷得像寨冬裡的冰,“本宮主的問題很筒單,只有一句話,另外那三個色魔是誰?”
  神偷丁炎山不答反問道:“老夫正要請教,你又是誰,為何要替秋水寒出頭露面?”
  話至此處,凝目而視,陡然發現好生眼熟,不禁脫口驚呼道:“你……你……你原來就是秋水寒本人!”
  天魔女遲疑一下,用力地道:“你沒有看走眼,今日的天魔宮主,就是當年的秋水寒!”
  此話一出,多多、皮蛋、大笨牛俱皆目瞪口呆。
  阿郎的反應更強烈,心頭仿若驟遭雷擊,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假如,事實正如他們所言。
  那麼,秋水寒豈不是他生身的親娘!
  神偷丁炎山也有可能是他生身的親爹!
  阿郎腦子裡一片渾沌。
  仇焰!
  恨火!
  憤概!
  羞怒!
  說不出是什麼東西充斥著他整個的心田!
  無疑,這是一幕人間悲劇。
  而這悲劇,剛剛才開始,並非已經結束。
  只聽神偷丁炎山陰陽怪氣地道:“水寒,木已成舟,米已成飯,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又何必再耿耿於懷,老夫妻室早亡,正可全家大團圓……”
  “住口!”
  “住口!”
  兩聲怒吼,兩條人影,張小仙一巴掌又打落丁炎山的四顆牙,天魔女秋水寒更厲害,命人將神偷的上衣撕破,取過一把劍來,在他的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秋水寒下令道:“去拿一把鹽來!”
  阿郎道:“我去找!”
  衝進茶柑屋內,丁火山早已逃之夭夭,無意中發現了剛剛甦醒過來的賣茶的老夫婦,他討了一碗鹽,返回原地,立刻在丁炎山的胸前撒了一把。
  大笨牛也上來插了一腳,搓一搓,揉一揉,惡狠狠地道:“老猴,滋味不錯吧,看你下一次還敢不敢毒害人了!”
  天魔女秋水寒道:“說,另外三個無恥惡棍是誰?”
  胸前的肉被劃開,又撒上鹽,又經大笨牛一陣搓揉,其痛楚非筆墨所能形容,只見豆大的汗珠順著丁炎山的雙頰滾滾流下,被打斷了牙的嘴,滿口是血,狼狽已極,可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天魔女怒極而吼道:“給我卸下他的一條胳膊來!”
  玉羅剎冷霜霜挺身而出,金光暴閃,血如噴泉,但聞“ 察”一聲,骨碎肉裂,一條左臂已應聲而落,痛得丁炎山當場暈了過去。
  “潑水!”
  徐雪梅提來一捅水,當頭澆下,丁炎山很快便醒過來,秋水寒恨聲說道:“你到底說不說?”
  由於失血過多,丁炎山的頭腦已不甚清楚,有氣無力地道:“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我曾三度春風,你秋水寒竟薄情至此,除非答應老夫一個條件,不然就休想得知那三個老鬼的名和姓。”
  秋水寒勃然大怒道:“你死到臨頭,沒有資格談條件。”
  “老夫只要求你留一條活命!”
  “作夢,只有快死慢死,沒有活命可留!”
  “那丁某便無話可說,但求一死!”
  “好,本宮主成全你,叫你一劍一劍慢慢地死!”
  說是一劍一劍慢慢死,實則秋水寒盛怒之下,速度極快,先砍下他的一條右臂,又斬斷他的兩支腳,接著劍出如梭,剎那間便是數十個來回,神偷丁炎山的胸前觸目皆是血窟窿,像是一個大馬蜂窩。
  人也早已魂歸離恨天,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而天魔宮主秋水寒,與白吃教主張小仙,也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未及多言,便分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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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a

  登封縣坡。
  北門外的一道雪白粉壁前坐著一人,只見他身穿一襲長衫,頭髮長約七八寸,全部覆蓋在臉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他的臉龐遍是油垢,全身散發著濃濃的酒氣和汗臭味。左手拿著一桶紅色的抽漆,有手拿著一把刷子,正在粉壁上寫字。
  說得更具體一點,應該說他是正在題詩。
  明知多情空餘恨
  驅舟偏自恨海行
  猶憶昨夜飄香夢
  今朝恐作他人婦
  詩意淒慘悲涼,但筆力蒼勁有力,再配合上此人的落魄模樣,更加顯現出是一位失意的讀書人。
  落魄讀書人朗讀一遍,方待轉身離去,白吃教的四大金剛正巧從他身旁經過,情不自禁地停下來。
  皮蛋首先說道:“雪白的粉壁,幹嘛亂塗鴉?”
  大笨牛道:“這是一首歪詩,官府看到定會罰他銀子。”
  多多道:“這首打油詩倒寫得蠻好,他可能是在故意展露才華。”
  阿郎與眾不同,趨前詢問道:“閣下題詩的目的究竟何在?”
  落魄書生的答覆很簡單:“找人。”
  張小仙呆了一下,道:“真新鮮呀,用題詩的辦法來找人?”
  “是的,用題詩來找人。”
  “找什麼人?”
  “我的意中人!”
  “她是誰?”
  “一位多情的女子。”
  “笨呵,一個大男人的意中人,當然是母的,還用得著說,本教主是請教她的芳名,想幫幫你的忙。”
  “說不得!說不得!”
  大笨牛忽然插嘴道:“我明白啦,一定是姘上了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怕被她的家人打斷腿,所以不敢聲張。”
  落魄書生怒目而視,未置一詞。
  張小仙道:“你可知她現在何處?”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四處鎮詩尋人。”
  “難道她沒有家?”
  “早已離家出走!”
  “難啊,難啊,你這一首詩,既未題名,亦未落款,他怎麼曉得你在找她?”
  “只要她看到這一首詩,一定知道是我在找她。”
  “有這麼玄?”
  “然也,然也!”
  說到這裡,落魄書生便自放步離去。
  張小仙伸手一攔,將多多、皮蛋、大笨牛介紹給他,並且自我吹噓道:“在下張小仙,又名阿郎,是白吃教的教主,也是少林寺的榮譽掌門人,看閣下瘋瘋癲癲的,頗合本教主的胃口,不知朋友如何稱呼?”
  落魄書生略一沉吟,念念有詞地道:“曾經滄海難為水,落魄江湖失意人,你就叫我失意人吧。”
  言畢,帶著六七分醉意,拖著沉重的步伐,踉蹌而去。
  多多忽有所悟,道:“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情癡。”
  阿郎一怔道:“情癡?可知他是何方神聖?”
  多多道:“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也無人曉得他的身世背景,十天有幾天醉,一個月有半個月瘋,成天到處遊蕩,在尋找他的意中人。”
  大笨牛感動得直流眼淚,又用上了他的口頭禪:“好可憐啊,要是我的嬌嬌也這樣痴痴的尋我,我可能會脫離白吃教,去故鄉抱老婆。”
  咚!阿郎給了他一個爆栗子,啐道:“抱你的頭,走,咱們找個叫花子去。”
  皮蛋道:“找叫花子做什麼?”
  小仙道:“這個情癡給我帶來了靈感,我也想要尋人。”
  多多道:“你要找誰?”
  阿郎道:“找另外三個強暴秋阿姨的色狼,以及奪去藏寶圖的魔頭。”
  大笨牛道:“老大。我們不是一直在找嗎?”
  張小仙道:“這樣找太累,想換個方法,讓他們主動地來找咱們。”
  皮蛋道:“有這麼美的事?”
  阿郎道:“當然有。”
  大笨牛道:“我怎麼沒有想到。”
  阿郎道:“你想到就可以當教主啦。”
  多多道:“那咱們幹嘛還要去找要飯的?”
  小仙道:“找他們拉皮條。”
  皮蛋越聽越糊塗:“這種事也要人拉皮條,又不是誘拐良家婦女。”
  阿郎故作神秘狀,不肯明言。
  進得城來,不久便找到一個要飯的乞丐,阿郎開門見山地道:“朋友可是丐幫的人?”
  乞丐洋洋得意地道:“普天之下的乞丐,沒有一個不歸丐幫管。”
  “你屬於哪個分舵?”
  “登封分舵。”
  “你們幫主八臂神猿司徒雷在哪裡?”
  “聽說正在來登封分舵巡視的途中。”
  “好,去告訴司徒幫主,叫他到百香樓,見我。”
  “請問這位小兄弟是……”
  “白吃教主張小仙。”
  “哦,原來是名震武林,赫赫有名的張教主,失敬,失敬!”
  一聽到白吃教三字,乞丐馬上顯出一副虔敬恭謹的神情,多多道:“你在丐幫是什麼身份?”
  乞丐躬身答道:“普通的乞食丐。”
  多多道:“看你的年齡不過三十未幾,身份又低,司徒幫主不但是你的幫主,而且也是你的長輩,對不對?”
  乞丐忙不迭地點頭,連應了兩聲:“對!對!”
  “司徒幫主既是你的長輩,那麼,老丐仙洪五爺就應該是你祖輩羅?”
  “是自然,五爺爺是本幫的太上幫主。”
  “如此,張教主,這三個字就不是你可以隨便叫的了。”
  “為什麼?”
  “因為白吃教主是你祖爺爺的拜弟。”
  “哦,那小的該叫……”
  “叔祖公。”
  “是,叔祖公!”
  搖身一變,阿郎變成“公”字輩的人,甚覺新鮮有趣,聳聳雙肩,打趣道:“乖孫子,咱家沒聽清楚,再叫一遍吧。”
  乞丐不敢怠慢,果然又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叔祖公。”
  大笨牛聽得有點雙耳發癢,擺起架子道:“我是你叔祖公的朋友,怎麼也不開口問侯一聲,哼,不懂禮貌!”
  乞丐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輕視叔祖公的朋友,當即肅容滿面地也叫了大笨牛一聲,“叔祖公!”
  “叔祖公?”
  一不做,二不休,乞丐不待皮蛋開口討,亦主動叫出口。
  輪到多多時,乞丐頗覺為難,畏畏縮縮地道:“不知道是該叫你叔祖婆呢?還是叔奶婆?”
  多多挺直腰幹,裝作出一副大人模樣來:“算啦,算啦,祖婆奶婆都不好,都把人家給叫老啦,我這裡你就馬馬虎虎別叫啦。”
  乞丐轉對張小仙道:“叔祖公,若是我們幫主沒來登封分舵怎麼辦?”
  阿郎不客氣地斥責道:“傻蛋,你不會跑一趟鄭州總舵,也可以用飛鴿傳書,司徒賢姪一高興,說不定還會賞你一個大紅包哩。”
  提到紅包,阿郎馬上想到,不能讓侄孫輩白叫叔祖公,當場掏出三十兩銀子來,當作見面禮,道:“拿去,三聲叔祖公,三十兩銀子,運氣也不錯啦,足夠你逍遙三天,去辦事吧!”
  三聲叔祖公,三十兩銀子,運氣當然不錯,乞丐喜出望外,歡天喜地地如飛而去。
  四大金剛則就近走進一家皮貨店,買了四張一尺見方的熟羊皮,命皮蛋、大笨牛綁在腳上。
  大笨牛一臉疑惑地道:“老大,這是幹啥?折騰人?”
  阿郎道:“笨啊,這是繪製藏寶圖的材料?要賣錢呀。”
  皮蛋也不懂,道:“賣錢就賣錢,綁在腳上幹什麼?”
  小仙罵道:“哼,你也不聰明,藏寶圖已十分陳舊,新羊皮能騙得了誰,你們給我聽清楚,越臟越臭的地方越好,最好專門去泡臭水溝,踩臭狗屎,還要注意隨時變換位置,免得新舊不平均。”
  皮蛋道:“繪製藏寶圖,有兩份就夠了。一份賣雷天宇,一份賣阿巴達,用不到那麼多張。”
  多多嬌笑道:“說你憨呆,你真憨呆,咱們要一物二賣,三賣四賣,甚至十賣八賣,當然要多準備幾份,這叫做多多益善。”
  阿郎聞言大笑,摟住多多的脖子親了一下,道:“還是多多聰明,不愧為是白吃教的副教主,鼎鼎大名的千面女郎,看來教主夫人的這個位子將來也一定非你莫屬。”
  直羞得多多滿臉通紅,掙脫張小仙,跑到一邊去。
  但,心扉深處卻是甜甜的,恨不得小仙再多說幾遍。
  這就是女人,欲說還羞,欲受還推。
  大笨牛口沒遮攔地道:“多多,別口是心非假惺惺,將來你們還要……害什麼臊嘛。”
  多多不禁惱羞成怒道:“死大笨牛,臭大笨牛,小心我打爛你的嘴!”
  說打真打,就在大街之上,當真追逐打鬧起來。
  百香樓。
  晚膳時分。
  生意不錯,約摸上了八成的座。
  白吃教主張小仙正在櫃檯前詢問掌櫃的:“一位身穿紅色袈裟的老和尚可曾來過?”
  掌櫃的毫不考慮地道:“有,上午曾來過。”
  阿郎道:“人呢?”
  掌櫃道:“吃了一頓飯就走了。”
  多多道:“這個老烏龜好大膽,竟敢不告而出。”
  阿郎想了想,道:“點了癡呆穴,只是喪失意志,並未失去思想,他可能是溜了,也可能是臨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皮蛋道:“縱虎容易擒虎難,老烏龜這一去,再想擒住他可就難了。”
  小仙道:“不難,我有辦法叫他自己送上門來。”
  多多道:“小仙,你又有什麼錦囊妙計?”
  阿郎道:“別急,等司徒幫主到時自會明白。”
  上一次大笨牛在櫃檯上撒了一泡尿,掌櫃的便淨賺白銀一百兩,似乎賺上了癮,道:
  “小兄弟,要不要再賭一次?”
  大笨牛道:“好啊,不過要換人,方法也要換。”
  “換什麼人?”
  “換女人。”
  “方法如何?”
  “只要有人不怕羞,在櫃檯上撤一泡尿,你付白銀千兩。”
  “開玩笑,尿濕了本店的櫃檯,該付銀子的是尿尿的人。”
  “不對,人家是千金小姐‘一尿值千金’,想賺錢你可以找別人去賭。”
  掌櫃的不幹,多多也終於弄明白人笨牛是在吃她的豆腐,臭罵一句:“骯髒鬼!”當先尋座坐下來。
  召來小二哥,多多交代:“辦一桌素席來。”
  大笨牛一聽要吃素可急了,急聲道:“不不不!要吃葷,雞鴨魚肉統統來。”
  多多嬌嗔道:“想吃葷嘴巴就放乾淨點,別忘了,我這個副教主有權作主。”
  大笨牛苦笑道:“好好好,只要召雞鴨魚肉吃,一切好商量。小二,跟上次一樣,雙份。”
  阿郎笑道:“雙份?你吃得了嗎?”
  大笨牛道:“吃不了晚上再當宵夜吃,在少林寺吃了十來天的素,都快餓乾巴了,非好好補一補不可。”
  小二哥含笑退下,大魚大肉很快便端上桌,四個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狼吞虎嚥,如風捲殘雲,真好像八百年沒吃過肉、喝過酒似的。
  酒過幾巡,四人看到剛才那個乞丐,領著位身材高大魁梧、身穿百綻富貴衣,濃眉大眼,闊嘴隆鼻,年齡在五十開外,手裡拿著一根打狗棒的老丐走進百香樓,直趨桌前。
  乞丐先恭謹有禮地開口說道:“叔祖公,這位就是我們司徒幫主。”
  八臂神猿司徒雷忙環施一禮,正容說道:“司徒雷拜見四位師叔、師姑。”
  張小仙真還有幾分長輩的樣兒,裝腔作勢地道:“嗯,你來了,是什麼時候到開封的?”聲音故意拉得很長。
  司徒雷躬身答說:“剛剛才到。”
  “你師父,我那老哥哥老丐仙還好吧?”
  “托師叔的福,家師他老人家近來硬朗得很。”
  “可知老哥哥目前在哪裡逍遙?”
  “正在鄭州總舵享福。”
  “咦,司徒幫主,坐下來一起吃吧。站著多難看。”
  “有四位師叔、師姑在,哪有我司徒雷的位置。”
  “這是什麼話,輩份歸輩份,吃喝歸吃喝,坐下來咱們好說話。”
  “是,師叔!”
  八臂神猿司徒雷對張小仙執禮甚恭,自己搬了一張椅子,小心翼翼地在阿郎一旁落座。
  多多對那乞丐道:“吃飯皇帝大,你也坐吧,站著也不會長高了。”
  乞丐只是一個普通的乞食丐,輩份又低,哪裡敢坐,經阿郎、司徒雷一再催促,才拘束地坐在下首相陪,活像一個受慣了氣的受氣包、新媳婦。
  司徒雷連敬大家三杯酒,然後道:“不知師叔喚司徒來有何見教?”
  阿郎胸有成竹地道:“其實也沒有大不了的事,是想動員一下丐幫的人力,替我拉皮條。”
  這是舊話重提,多多、皮蛋、大笨牛皆拉長耳朵,靜待下文,司徒雷同樣訝異不已地道:“拉什麼皮條?”
  “只是想藉你們的嘴巴造個謠。”
  “造謠?造什麼謠?”
  “說我是秋水寒的兒子,準備千里尋父,萬里認爹。”
  大笨牛聽得一愣,道:“老大,你想通啦,要準備認爹?”
  咚!一聲,阿郎給了他一個爆栗子,道:“傻瓜,這是一種手段。不然那三個色狼怎麼會自己送上門來,真是死腦筋。”
  阿郎將洛陽古宅的事告訴了八臂神猿,司徒雷這才恍然大悟,道:“這的確是一條絕妙好計,為了想認你這個傑出好兒子,十有八九那三條色狼會自投羅網。”
  張小仙道:“另外你再掀一個謊說天竺聖僧哈里巴有一份藏寶圖落在我張小仙的手裡了。”
  司徒雷猶疑不決地道:“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我是怕懷璧招災,給師叔惹來殺身之禍。”
  “哼,四大金剛天下無敵,本教主就是想招他們露出狐狸尾巴來,好奪回藏寶圖,為風塵雙俠報仇。”
  “好吧。司徒雷遵命就是。”
  “你捉摸一下,這件事需要多久便可以傳遍整個武林?”
  “很快,丐幫弟子遍布天下,利用飛鴿傳書,三天就可以轟動江湖。”
  “好,你去辦吧,本教主就在此歇上三天,三天以後再出發。”
  八臂神猿司徒雷與那名乞丐一揖而別,四大金剛繼續吃喝,大笨牛興高采烈地道:“好棒啊,咱們可以好好地享受三天了。”
  張小仙眼一瞪,道:“享受你的頭,咱們還有很多急事要辦。”
  皮蛋接口道:“將羊皮弄舊,繪製藏寶圖,學迷蹤步,練大悲掌,為三天后出發作準備等等,連這都不知道。”
  大笨牛立刻皺起眉頭,自怨自艾道:“慘啦,這叫做遇人不淑,自尋煩惱。”
  阿郎怒道:“媽的,少鬼叫,純粹是為你們好,三天后一離開登封縣,必然危機四伏。
  天曉得會遇上多少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先將功夫練好,有一天腦袋搬了家再哭就來不及啦!”
  四個人酒足飯飽,就在百香樓後面的客棧裡,選了一間四房一廳的小跨院住下來。
  在張小仙的親自督促下,四人立即開始練功。先練迷蹤步,再練大悲掌,直至深更半夜,方始歇手。
  大笨牛抹了一把汗,道:“我的媽呀,現在總該可以休息了吧?”
  小仙道:“不行,你去找一個馬桶來,順便裝半桶臭水溝裡的水。”
  大笨牛抗議道:“為什麼不叫皮蛋去,這不公平。”
  多多道:“誰叫你先發牢騷,活該。”
  大笨牛一聽多多跟阿郎一鼻孔出氣,知道爭也沒用,只好認栽,改變話題道:“提一個馬桶來,咱們晚上可以撒尿,裝半桶臭水幹嘛?”
  阿郎道:“叫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再囉嗦就叫你提半桶屎尿回來。”
  大笨牛果然不敢再爭,乖乖地找到一個馬桶,提回來半桶臭水溝裡的水。
  阿郎命皮蛋、大笨牛將綁在腿上的羊皮取下來,全部交給皮蛋,道:“皮蛋,現在該你上班了,將馬桶提到屋後去,先撒一泡尿,屙一堆屎,攪拌一下,然後再將羊皮泡進去。”
  皮蛋愁眉苦臉地道:“製一張藏寶圖要這麼麻煩?”
  張小仙道:“騙人家的銀子,自然要下一番工夫,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藏寶圖,必然五味雜陳,破舊不堪,在屎尿臭水裡泡一夜,才顯得逼真。”
  皮蛋道:“尿是有,拉不出屎來怎麼辦?”
  大笨牛幸災樂禍地道:“那就等拉出屎來時再下班。”
  皮蛋無可奈何,只好提著馬桶到屋後去,阿郎、多多、大笨牛也隨即各自回房睡覺去了。
  翌日一大早,皮蛋、多多、大笨牛就被阿郎叫起來了,取出臭羊皮,不准洗,不准曬,濕漉漉的就綁在皮蛋、大笨牛的腿上,又開始練功。
  從晨至暮,無休無止,工夫總算沒有白費。
  迷蹤步法己融會貫通,可以運用自如。
  大悲掌滾瓜爛熟,功力也大增。
  這期間,皮蛋、大笨牛還學會了一些打暗器的手法。
  四張臭羊皮早已幹透,又被再度泡進馬桶裡去。
  第三日,輪由多多將臭羊皮清洗乾淨。晒乾後,發覺與雷天宇手中的真品一般無二,張小仙上街去買來釉彩和畫筆,就在屋子裡和多多開始製作起藏寶圖來。
  皮蛋、大笨牛則仍在院子裡苦練武功。
  有一張草圖可供參考,阿郎、多多又都是聰明透頂的人,舉一反三,反覆推敲,沒多久,山山水水,草草木木的,便偽造出一張來。
  無血刀雷天宇的那一張藏寶圖上,上面有“蓋世”二字,右上角另有“日上柳梢頭”五個字,顯然是一首詩,可把兩個聰明人結難住了。
  幾經推敲,從“蓋世”二字的位置看,下面必定還有字,而且不外是“蓋世無雙”、“蓋世無敵”、“蓋世武功”或“蓋世神功”等,二人斟酌一番,一致同意用“蓋世神功”
  四字。
  “日上柳梢頭”的這一首小詩更麻煩,照常情常理而言,必然與圖上的圖景有關,並且還一定有暗示的作用,胡謅八扯可不行,那樣的話露出馬腳來就麻煩了。
  大笨牛見他二人接耳弄腮,百思不解,從窗外探進半個頭來,自作聰明地道:“老大,日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如何?”
  阿郎道:“鬼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當然可以,日上柳梢頭就狗屁不通了,況且必須要四句才行。”
  皮蛋也過來湊熱鬧,道:“傷腦筋,那該怎麼辦?”
  大笨牛道:“只好胡亂猜吧!”
  阿郎道:“不行,沒有詩就不像是藏寶圖,唬不住人,尤其是己經得到一份的人,根本釣不上鉤。”
  多多忽然提高嗓門道:“小仙,我蒙上一句來。”
  阿郎道:“念出來聽聽。”
  “日上柳梢頭,汗水滾滾流。”
  “什麼意思?”
  “太陽曬便會流汗,爬山也會流汗,寶圖多一半在山裡面。”
  “嗯,有道理,我也想出了第三句跟第四句。”
  “快說出來呀。”
  “欲圓發財夢,書在此圖中。”
  “不錯,尋寶的人當然是想發財,而寶藏的位置,自然是在藏寶圖中,棒極了,可謂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就像真的一樣。”
  大笨牛道:“管它真的假的,只要能騙到銀子就成啦,老大,多做幾張,這年頭想發財的混蛋多得是,不騙白不騙。”
  阿郎沒好氣地道:“此事山人自有打算,用不到你來婆婆媽媽的,去練你們的功,等一下本教主要考試,不及格的人三個月不准吃肉。”
  三個月不准吃肉。可是大事一件,皮蛋、大笨牛哪還敢再多說一句話,趕緊退回院子裡練武去了。
  阿郎提起筆來在四個角上寫下:日上柳梢頭,汗水滾滾流,欲圓發財夢,書在此圖中的詩句,然後撕成四片,第一張圖便告完成。
  多多忽然道:“上面有蓋世神功四字,下面沒有字不大好吧。”
  張小仙沉吟一下,道:“算啦,不穿褲子便涼快,蒙不好出了毛病多嘔。”
  二人一起動手,不久又畫好兩張圖,撕成八片。
  猛聽皮蛋在外面大聲嚷道:“啊,是波羅門的番和尚,久違了,本教主在此已候駕多日。”
  阿郎展目望去,阿巴達、烏拉克等六個天竺和尚已踏進小跨院的門,急忙將藏寶圖等全部收起,僅僅留下一張放在另一個口袋裡。
  阿郎快步迎出門外,阿巴達已自搶先開口:“張教主別來無恙。”
  張小仙皮笑肉不笑地道:“沒災,沒病,托福,托福!”
  阿巴達道:“半月期限已到,藏寶圖該弄到手了吧?”
  小仙心裡直發笑,暗說:“奶奶的,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剛剛塗好鬼畫符,傻瓜蛋便送銀子來了。”
  阿郎將偽造的藏寶圖掏出來交給阿巴達,道:“幸不辱命,好說歹說,我那位好朋友才忍痛割愛,掌門人看清楚了,別吃虧上當。”
  阿巴達仔細地瞧了一會兒,是真是假他哪裡能分辨得出來,便道:“只有四分之一?”
  大笨牛脫口道:“你想要幾張?只要有銀子,本教主可以……”
  他本想說“大量供應”,被阿郎以眸光制止了,張小仙接口說道:“是的,另外的那四分之三,本教正在四處搜尋,只要貴門有銀子,遲早都會湊齊的。”
  烏克拉道:“希望張教主能有一個具體的承諾。”
  阿郎道:“什麼樣的具體承諾?”
  烏克拉道:“貴教一旦再得到其餘的藏寶圖,本門希望能享有優先承購權。”
  張小仙拍一拍胸脯道:“老主顧了,沒有問題。”
  阿巴達交出一萬四千兩銀票來,道:“另外貧僧還要恭喜張教主,賀喜張教主。”
  “喜從何來?”
  “張教主不僅當上了少林寺的榮譽掌門人,尚且學得少林絕技大悲掌,這還不是喜事?”
  “哪裡,榮譽掌門人徒具虛名,大悲掌也僅僅是學得一點皮毛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客氣了,張教主可還記得波羅門少林之行的目的。”
  “好像是為了大悲掌吧?”
  “不錯,正是為了大悲掌。”
  “哦!”
  “波羅門很想購買這種絕世神功,”阿巴達鄭重其事地道:“不知張教主意下如何?”
  “只有三招,掌門人不嫌少?”
  “無妨,有多少就先學多少。”
  “待本教主學全後,再整批交易,豈不更好?”
  “分期交易也一樣,這樣大家更省時省力。”
  “如此,就請掌門人出個價吧!”
  與烏克拉交換一下意見,阿巴達正色說道:“大悲掌三絕招,共價一萬兩如何?”
  阿郎頭一昂,愛理不理地道:“是黃澄澄的金子?”
  “是白花花的銀子。”
  “掌門人是在開玩笑吧!”
  “張教主可是嫌少?”
  “少得太離譜了。”
  “那麼,每招一萬兩銀子如何?”
  “還差得遠呢!”
  “張教主究竟欲售價多少,就請開一個價碼出來吧。”
  “神功無價,咱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張小仙故弄玄虛地道:“還是由掌門人自己開價吧,本教主能賣則賣,不能賣則不賣!”
  阿巴達捉摸一下,道:“每招二萬兩?”
  “不夠瞧,不夠看,太少太少!”
  “三萬?”
  “太少,太少了!”
  “四萬?”
  “還有一段距離。”
  “五萬?”
  “這樣加速度太慢,大家的頭髮都會等白的,大和尚乾脆出一個最後的價錢吧!”
  與烏克拉等五個天竺番僧密商一陣,大家皆神情焦急,面色凝重,最後由阿巴達沉聲說道:“三招共二十萬兩銀子,這是最後的價錢,希望張教主能高抬貴手。”
  大笨牛聽在耳中,心花怒放,情緒亢奮,暗自盤算道:“佛祖,觀音苦薩,發啦,發啦,這下可真發大財啦,二十萬兩有一萬二千五百斤,四個人平分每人可分三千一百二十五斤,要三十個人才能搬得動,八輦子也花不完……”
  任憑誰也投有想到,張小仙還是拒絕了,道:“二十萬兩,若換成全子,本教主可以考慮。”
  天竺六番僧聞言臉色大變,以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聽錯了話,烏克拉疑雲滿面地道:
  “二十萬兩金子,張教主也僅僅只是可以考慮而已?”
  張小仙一字一句地道:“你們沒有聽錯,二十萬兩金子,本教主勉強可以考慮。”又加了勉強二字。
  大笨牛大怒,不知道在心裏邊暗自罵了多少遍,阿巴達同樣怒形於色,劍眉雙挑,聲沉語重地道:“傳授三招絕技,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張教主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阿郎冷然一笑,道:“本教主做事向來不強人所難。掌門人嫌貴,可以不買。”
  烏克拉忍無可忍地道:“張小仙,想學大悲三絕招,花錢來買只是途徑之一,並非只此一途,再無別路。”
  張小仙一聽烏克拉說出成脅的話來,不由心頭火起,挑眉瞪眼地道:“媽的,你想動武是不是,別忘了七裡坡,鬼胎穴,被製的狼狽相,也別以為白吃教橫掃少林寺是吹牛放大氣,有種就放馬過來,本教主定讓你們挺著大肚子回天竺去放屁。”
  張小仙足踩七星,氣提丹田,雙臂躍躍欲試,已作好應戰的準備。
  姜是老的辣,一門之主果然修養有素,阿巴達想一想,忍一忍,強作和顏悅色地道:
  “張教主誤會了,白吃教技壓少林,早已轟動武林,波羅門出門在外,豈敢妄動干戈,只是想請張教主略松金口,寬減一二。”
  阿郎軟硬不喫:“不二價!”
  “一點也不能少?”
  “半點也不行!”
  “數目太大,本門實在無法籌措。”
  “你可以慢慢想辦法。”
  “希望能夠分期付款。”
  “對不起,恕不賒欠!”
  “阿彌陀佛。”張小仙吃了秤砣鐵了心,阿巴達無計可施,跟烏克拉互換一道眼神,宣了一聲佛號,忍氣吞聲地道:“好吧,貧僧儘量設法就是,一旦籌足了金子,咱們再行面商。”
  六個番僧全部雙掌合十,掉轉頭魚貫而去。
  白吃教主張小仙衝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補了一句:“番和尚,本教主只是答應可以考慮,賣不賣尚在未定之中。”
  大笨牛實在憋不住了,怒氣沖天地道:“張小仙、上了門的財神爺竟被你給趕跑了,三招破功夫,能值幾何,二十萬兩銀子我都覺得太多啦。”
  阿郎破口罵道:“呆瓜,笨蛋,二百五,少林大悲掌威震寰宇,冠絕武林,二十萬兩金子也不應該賣。”
  大笨牛心有不服,大聲抗辯道:“你不賣我賣啦,反正會大悲掌三絕招的又不是你張小仙一個人。”
  一句話惹惱了阿郎,啪!啪!左右開弓,給了大笨牛兩個耳光子,聲色俱厲地道:“大笨牛,我警告你,你要是膽敢私自將大悲掌售予波羅門,小心我抽了你的筋,剝了你的皮!”
  二人舌劍脣槍,各不相讓,皮蛋插言道:“阿郎,假如阿巴達籌足了二十萬兩金子,你到底賣不賣?”
  張小仙斬釘截鐵地道:“不賣!”
  連多多都感到非常意外,道:“為什麼?”
  阿郎義正詞嚴地道:“笨啊,笨透啦,你們只知道見錢眼開,財迷心竅,可曾想到,大悲掌一旦被番僧學去,會給中原武林帶來多大危難,果不幸而言中,我們將會成為千古罪人!”
  言來大公無私,擲地有聲,多多、皮蛋、大笨牛面面相視,啞口無言。
  半晌,大笨牛才又開口說道:“我懂,這是有關中原武林安危的大事,我大笨牛無話可說,但是,那藏寶圖明明已經偽造好一大堆,為何不多賣幾張?”
  張小仙振振有詞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物以稀為貴,假如一下子賣出四張藏寶圖,阿巴達一定會疑神疑鬼,再說,消息若是傳到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耳中,就引不來他們了,因為他們手中各有一張,咱們不可能有四張圖。”
  大笨牛道:“嗯,有道理,我慢慢聽懂了,老大就是老大,不簡單!”
  “哼!後知後覺!”阿郎拿出三張一千兩的銀票來,在手上彈一彈、抖一抖,笑呵呵地道:“好啦,別扯蛋,咱們分贓啦!”
  一人給了他們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又道:“每人一千兩,六十二斤半,算是大家的私房錢,另外一萬兩則是大家共有的,誰也不能亂用!”
  “好棒啊!”
  皮蛋、多多、大笨牛喜不自勝,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多多嬌嗔道:“明明是吃紅,偏要說分贓,多難聽啊!”
  張小仙另有他自己的看法,道:“藏寶圖是偽造的,銀子是騙來的,本來就是分贓,我是實話實說。”
  阿郎將自己的一千兩也交在多多手上,多多一怔,道:“這是你自己的私房錢,幹嘛給我?”
  阿郎謔笑道:“男人賺錢都交給老婆,我當然應該交給你。”
  多多聞言脖子都羞紅了,丟掉手上的銀票嬌羞不已地道:“你在佔人家的便宜,我不要啦。”
  皮蛋拾起地上的銀稟,塞到多多口袋裡,嘻皮笑臉地道:“多多,別難為情,就當是阿郎給你的訂婚聘金吧,這樣的老公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錯過機會被別人撿了便宜去,就慘了!”
  多多千嬌百媚,顧盼生姿,面如桃花,欲說還羞,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
  還是阿郎替她打開尷尬的窘境,道:“皮蛋去翦兩丈白布來,大笨牛去買一桶紅色油漆,一把刷子來,咱們明天一早就離開這兒。”
  四大金剛再上路時,穿戴顯得十分乍眼。
  皮蛋、大笨牛的身上皆披著一塊大白布,前後都用紅漆寫了八個大字。
  大笨牛身前身後寫的是:
  千里尋父
  萬里認爹
  皮蛋身前身後寫的則是:
  重金買賣
  藏寶之圖
  由皮蛋和大笨牛在前面開道,張小仙與多多殿後,這樣惹眼的行徑,阿郎還生怕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來,每走百十來丈,還故意放一串鞭炮來“招蜂引蝶”。
  只要從人多的地方經過,阿郎必會高聲朗誦:“千里尋父,萬里認爹,老婆兒子,人財兩得。”
  接著多多也會嬌聲嬌氣地說:“重金買賣,藏寶之圖,一圖在手,希望無窮。”
  就這樣,他們離開登封縣,進入五虎嶺。
  “救命啊!救命呵!”
  日正當中,行將走出五虎嶺時,乍然從遠處傳來兩聲救命的喊聲。
  不止兩聲,仍在繼續不斷的喊。
  只是聲音越來越微弱,終至寂然無聞。
  當四大金剛循聲來至現場時,馬上看到,在一棵老樹之上綁著一個人,正是丁火山。
  丁火山全身傷痕累累,皮開肉綻,七竅流血,狀甚恐怖,已是奄奄一息。
  少林寺前掌門人悟悲則五指箕張,緊緊地扣住了丁火山的頭殼,正在逼問口供。
  悟悲“癡呆穴”被製,一直不停地在傻笑著。雙目兇芒畢露,臉上充滿殺機,聲如夜梟般厲聲喝問道:“小偷兒,嘿嘿,老衲再問你最後一遍,嘻嘻,藏寶圖現在何處?”
  腕上使力,丁火山頭痛欲裂,氣息微弱地道:“早就被人搶走了。”
  悟悲老和尚道:“呵呵,是誰?”
  丁火山據實答道:“是雷天宇。”
  悟悲追問一句:“三刀客之一的無血刀雷天宇?哈哈。”
  丁火山聲如蛟蚋般地道:“就是他,無血刀雷天宇。”
  悟悲一揚白眉,道:“好,嘎嘎,老衲就給你一個痛快!”
  五指用力,立聞丁火山的頭蓋骨發出一陣“卡巴!卡巴!”碎裂的聲音,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便骨碎肉裂,僅僅留下半聲哀鳴,就追隨乃父丁炎山於九泉之下了。
  悟悲在丁火山的身上將一雙血腥的手擦乾淨,正準備要離開,可惜,來不及了,四大金剛分站四角,已將他困在中間。
  阿郎臉色沉沉地道:“老烏龜,你好大的狗膽,還記得本教主是怎麼交代你的嗎?”
  悟悲一見到阿郎,便像老鼠見了貓似的,縮頭縮尾地道:“記得,嘻嘻,記得。”
  張小仙道:“本教主叫你在哪裡等?”
  “登封縣,嘻嘻,百香樓。”
  “那你為何擅離職守,跑來五虎嶺?”
  “是因為,格格,有一樁私事未了。”
  “現在了了吧?”
  “了啦,哇哇,了啦。”
  “那就給本教主滾回去。”
  “是,呵呵。”
  悟悲真聽話,趴在地上。當真要爬回登封去,張小仙冷哼一聲,道:“算啦,既來之,則安之,百香樓的風水大概沒有這裡好,你可能是命中注定要葬身五虎嶺吧。”
  大笨牛揚目四下一望,道:“這裡的風水是不錯,有山有水,有石頭有樹木,風也不小。”
  皮蛋道:“只可惜不知道有沒有人替他收屍,如果暴屍荒野,聽說八輩子也無法轉世超生。”
  多多道:“最好永遠翻不了身,免得他下輩子再為非作歹。”
  張小仙乾咳一聲,語冷如冰地說道:“老烏龜,毫無疑問,你是搶奪藏寶圖的四人之一。”
  悟悲老和尚雙眼發直,沒說話。
  “也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之一。”
  老和尚面如死灰,還是沒有開口。
  “老馬龜,你不放屁就是認了?”
  悟悲仍未開腔,等於是默認了。
  阿郎殺機滿面地道:“我問你,另外還有三個魔頭是什麼人?”
  悟悲終於開口了,道:“蟈蟈,不知道。”
  “什麼?你們四個人共同行兇,你會不知道?”
  “四個人皆黑巾蒙面,呵呵,身份不明。”
  “難道連一點端倪也看不出?”
  “時間太倉促,哈哈,無從分辨。”
  “藏寶圖是被四個人瓜分的,對不對?”
  “沒錯,沒錯。”
  “二老也是被你們四個人共同殺的?”
  “呵呵,對呀,對呀。”
  “老烏龜,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悟悲語塞,啞口無言。
  張小仙眉頭一皺,忽然想到一個新鮮有趣的殺人方法,道:“老烏龜,叫你自殺,你可能心有不甘,就這樣將你處死,本教主又覺得乏味沒意思,這樣吧,你現在可以逃命,給你十丈的距離,我們在後面追殺,逃得脫是你命大,逃不脫就只有認命了。”
  多多道:“小仙,老烏龜不是省油的燈,萬一被他逃走怎麼辦?”
  阿郎道:“放心,大悲單是他的克星,老烏龜插翅難飛,咱們正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打活靶,練一練打暗器的手法。”
  皮蛋高興得直跳,道:“這個主意好,打活靶最過癮,真人真刀,有血有肉!”
  大笨牛更是興奮,已扣好了兩支飛刀,一把霸王釘,踹了悟悲一腳,道:“老烏龜,快逃命啊!你可不準裝蒜,要是玩得不夠痛快。小心我吹牛大王掏你的心吃。”
  少林達摩精舍的那一幕,悟悲至今記憶猶新,餘悸猶存,原以為是阿郎拿他尋開心,不可能放他走,現在才相信是真的,藉著大笨牛那一踹之力,當即彈身而起,如飛奔躥。
  多多在仔細計算距離:“一丈、二丈、三丈……”
  阿郎對皮蛋、大笨牛道:“注意,先攻次要部分,再打致命要害,不可以一刀斃命,也不可以讓他趁機逃走,表現好的有獎,表現不好的要受罰。”
  皮蛋、大笨牛未及開口,多多已數到十。
  “衝啊!殺啊!”
  張小仙一聲令下,四個人立如四支飛鏢,四支怒箭一般疾射而出。
  阿郎不愧是一幫之主,速度最快,一馬當先,“乳燕穿波”換“宿鳥投林”,接著又騰空而起,表演了一手“大鵬三展翅”距離已縮小不少,居高臨下,得心應手,口中喊打,一蓬霸王釘已呼嘯而出,罩向悟悲。
  霸王釘為數極多,悟悲心頭大駭,不得不一面轉身劈掃,一面掉轉方向往左奔,企圖脫出困厄。
  “看打!”
  做夢也沒有想到,阿郎智謀過人,計算精確,霸王釘只是誑人的煙幕,故意亂悟悲耳目。當他左奔二丈,以為己經脫離危險,猛聽篤!篤!兩聲,兩只腳上已各中了一支竹葉飛刀。
  “別跑,你家張爺爺來也!”
  張小仙猛打,千斤墜,向悟悲附近落。
  驚惶之下,悟悲哪還顧得疼痛,連抬頭望一下小仙位置的工夫都沒有,沒命似的繼續向前逃命。
  “唔哈,唔哈,吾來也!”
  上來的是皮蛋。說巧真巧,附近有一棵大樹,樹上有一條長藤,皮蛋抓住長藤,全力向前盪。好傢伙,樹高藤長力大,一盪就是十幾丈,待盪到悟悲的頭頂,通!通!踹了兩腳。
  悟悲一個踉蹌,奔勢立告慢下來。
  “看打!”
  皮蛋一落地,馬上打出一把霸王釘,悟悲的腳步正踉蹌不穩,想躲也躲不開,後背上密密麻麻中了十幾支。
  經過阿郎、皮蛋的兩次截殺,悟悲負傷不輕,雙方的距離已大為拉近,又奔了幾步,便被多多從斜剌裡堵住了。
  “老烏龜,你認命吧!”
  “臭丫頭,嘿嘿,你找死!”
  悟悲情急拼命,發掌猛攻錢多多。多多立以大悲掌三絕招還擊。
  風雲色變!
  天地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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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28, 07:07 AM   #185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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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b

  佛光普照!
  皮蛋距離最近,與多多聯手合擊,三招絕技,一氣施出,百香樓三天苦練沒白費,悟悲偷雞不成蝕把米,沒奈何得了多多、皮蛋,反被二人一掌打出去二丈多遠。
  “看打!”
  悟悲將錯就錯,趁勢逃命,雙臂之上又添了兩支竹葉飛刀。
  大笨牛亦追至切近,大聲乍呼道:“你們先歇一會兒,現在該我吹牛大王打靶子了。”
  他的運氣似乎不太好,該他打靶時,靶子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眼前山勢搓蛾,怪石嶙峋,地形十分複雜,張小仙道:“他跑不遠的,一定是在附近躲起來了,咱們分頭找!”
  大笨牛十分認真地說:“不管是誰先找到,一定要讓我打打活靶,不准賴皮。”
  他先撲向有前方,一陣瞎搜亂尋,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在一塊巨大無比的岩石下面發現了蛛絲馬跡。
  先是看到一只鞋子,大笨牛趨前再看,哈哈,悟悲連屁股也露在外面,可能是岩石下面的洞穴不大,鑽不進去。
  大笨牛高興極了,心說:“老烏龜,可給我逮住了,老子想怎麼修理你,就怎麼修理你。”
  掂一下手裡的飛刀,原想在他高高翹起的屁股上捅兩個洞,忽又靈機一動,暗道:“那多沒意思,割香腸那才好玩哩。”
  想到就做,毫不遲疑,飛刀當做閹刀來用,只見他手起刀落,慘號聲中,悟悲已被閹了。
  “逮住老烏龜了,大家快來看呵!”
  多多第一個趕到,一見這情景,臉都羞紅了,掩面轉身就跑。
  皮蛋也到了,道:“大笨牛,你真缺 。”
  阿郎厲聲道:“以後不可在多多面前亂來!”
  四人吵吵鬧鬧,再定晴時,不禁“咦”了一聲,悟悲已不見了,僅在洞口留下一灘血,大笨牛道:“可能是情急擠進洞裡去了!”
  說著,蹲下來,對準洞口,又不干不淨地罵道:“花和尚,老烏龜,渴死餓死的滋味可不好受,還是爬出來挨刀子比較爽快!”
  悟悲未答話,卻聽到爬行的聲音。
  皮蛋反應好快,提足跳上岩石去。
  巧!真巧!皮蛋還未站穩身形,便見悟悲剛好從另一邊爬出來。
  “你家馬屁大王爺爺來也!”
  準!皮蛋一躍而下,奇準無比地騎在悟悲背上了。
  兒時騎馬的往事在此重演,皮蛋連聲喊叫,樂不可支。
  悟悲拼足全力,狂挺一掀,將皮蛋甩掉,挺身站起來。
  “你家吹牛大王爺爺來也!”
  大笨牛“一魚兩吃”又打飛刀又騎馬,悟悲肩頭上挨了兩刀不算,復被大笨牛強行壓倒在地。
  大笨牛心花怒放,眉開眼笑,悟悲使足餘力,又將大笨牛摔下來。
  “張爺爺來也!”
  悟悲禍不單行,三劍客接力而上,阿郎騎在他背上猛顛猛顫,笑問多多道:“請問多多公主要不要騎一騎這個花和尚,為你的女夥伴報仇?”
  大笨牛從旁鼓譟道:“騎騎吧,機會難得。”
  多多餘羞仍在,聞言嗔怒道:“要騎你們騎,我才不要騎這烏龜呢。”
  此刻的悟悲全身是傷,已是精疲力竭,禁不住阿郎再一陣顛顫折騰,終於腹部著地趴下,苦苦哀求道:“哈哈,小英雄,嘿嘿,饒命呵,呵呵,張教主,嘻嘻,或者給老僧一個痛快吧。”
  咚!咚!咚!張小仙在他的後腦勺上重重地敲了三下,咬牙切齒地道:“老烏龜,你離經叛道,欺師滅祖,奪人寶圖,傷人性命,又毀了無數婦女的名節,還想活命?哼,寡婦死兒子,沒有指望了,想死的痛快一點就站起來,別窩在地上。”
  大笨牛飛起一腳,正好踢在悟悲褲襠裡,咒道:“老烏龜,站起來,死也該死的像個英雄,別裝爬蟲!”
  悟悲硬是賴在地上不起來,阿郎大怒,與皮蛋、大笨牛合力將他拖起來,就近用霸王釘將手腳釘在一道石壁上。
  張小仙點子真多,宣布開始打靶,還指定部位,唱名來打,立即發號施令道:“多多副教主,打右眼。”
  多多應聲而出,玉手一場,篤!好準,悟悲右眼珠挨了一只霸王釘,冒出一股黑血。
  “皮蛋總護法,打左眼。”
  皮蛋也不含糊,不偏不倚,打瞎了悟悲的左眼。
  “大笨牛堂主,打鼻子。”
  大笨牛也是用霸王釘,連發兩支,釘在了悟悲的鼻子上。
  “千面女郎,打他的嘴巴,割斷他的舌頭,老烏龜要咬舌自殺。”
  多多動作奇快,手法奇準,飛刀從左頰射進,右頰穿出,悟悲的舌頭當真被割去了一大半。
  “馬屁大王,打下巴。”
  “吹牛大王,打咽喉。”
  “多多,打左胸。”
  “皮蛋,打右胸。”
  “大笨牛,打心臟。”
  “多多,打肝臟。”
  “皮蛋,打腸子。”
  白吃教主張小仙下命令下上了癮,不停地喊著、多多、皮蛋、大笨牛則不停地打著活靶。
  片刻工夫,悟悲已是血肉模糊,全身上下遍是飛刀、袖箭、霸王釘,性命歸了九幽!
  阿郎總算了卻了心願,為風塵雙俠誅滅了一個仇人。
  大笨牛神采奕奕地道:“老大,怎麼樣,我們表現得還不錯吧?”
  小仙道:“馬馬虎虎,還算中人意。”
  皮蛋道:“有沒有獎?”
  阿郎道:“君無戲言,統統有獎。”
  多多伸過一隻手來,道:“多少?”
  小仙道:“功勞無價,每人給你們記一個功。”
  大笨牛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道:“小氣鬼,記功有何屁用,又不能吃不能喝,不要,退啦。”
  阿郎瞪了他一眼,道:“大笨牛,跟著老大混,別一天光想著銀子,你又沒有討老婆,要那麼多銀子幹嘛,真沒出息!”
  一把剃刀等於刮了三個人的鬍子,誰也不敢再出言抗爭,小仙繼又說道:“飛刀、袖箭、霸王釘都是花錢買的,陪葬這老烏龜多可惜,咱們收回來再走。”
  於是,四大金剛一齊動手,將暗器收回後,方始整隊出發,步下五虎嶺。
  五虎嶺下,有一個小鎮,四人中午打尖時,就發現有人在盯梢,出得鎮東不久,當真被人給堵住了。
  來人五十上下年紀,三角眼,臥蠶眉,一身錦袍,看起來挺體面的,看神情,觀氣度,絕非等閒人物。
  那人兩只眼珠子直瞪瞪地盯著大笨牛身上的白布紅字不放,道:“小兄弟,你在尋父認爹?”
  大笨牛豎起大拇指,往後面一指,道:“是我們老大。”
  張小仙迎上來自我介紹道:“是我、張小仙,白吃教主。”
  白吃教早已打出了知名度,張小仙的名頭更是如日中天,來人神色一緊,連道了一聲:
  “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阿郎道:“請教尊駕如何稱呼?”
  來人朗聲說道:“趙勇,飛刀趙勇!”
  多多在一旁小聲補充道:“飛刀趙勇,三刀客之一,生性陰詐,詭計多端,不好惹。”
  阿郎冷笑一聲,道:“三國時候的趙子龍跟閣下什麼關係?”
  飛刀趙勇道:“沒有任何關係。”
  皮蛋道:“沒有關係為何要取這個名字?‘雲’、‘勇’同音,可是想魚目混珠。沾人家趙子龍的光?”
  無緣無故被娃兒們搶白一頓,飛刀趙勇好不惱火,轉回正題道:“不知張教主的父親大人是誰?”
  大笨牛指著白布紅字,粗聲大氣地道:“我笨,你比我更笨,知道誰是我們老大的爹,還需要千里尋父,萬里認爹?”
  飛刀趙勇一肚子火,卻找不到一個發作的藉口,道:“那麼,令堂大人總該知道吧?”
  阿郎正容答道:“是武林第一美女秋水寒。”
  多多道:“也就是現在的天魔宮宮主。”
  皮蛋道:“誰認了我們教主當兒子,馬上就是白吃教的太上教主。”
  大笨牛道:“認了兒子,等於又討回了老婆,天魔宮的一大片產業正是最好的嫁妝,可謂人財兩得,何樂而不為。”
  飛刀趙勇道:“近數日來,江湖上盛傳,天魔宮主就是失蹤多年的秋水寒,白吃教主張小仙是她嫡親的兒子,看來事出有因,並非空穴來風。”
  皮蛋道:“當然不是空穴來風,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閣下可是來認兒子的?”
  飛刀趙勇搖頭道:“老夫不是來認兒子的。”
  阿郎道:“那你無故擋道何故?”
  飛刀趙勇又望了皮蛋身上的白布紅字一眼,道:“老夫是為藏寶圖而來。”
  阿郎驟然一驚,道:“你要賣?”
  “不!是買!”
  “買多少?”
  “有多少買多少。”
  “本教主只有一張。”
  “那老夫就買一張。”
  “你打算出多少銀子?”
  “老夫想先看看東西。”
  “抱歉,藏寶圖太珍貴了,不能隨便給人看。”
  “起碼趙某應該知道真假。”
  “是真的,如假包換。”
  “空口說沒用,老夫想看一下寶圖的內容。”
  “什麼內容?”
  “比如藏寶圖的質料是絹帛,還是皮革?”
  “是羊皮。”
  “上面有沒有題詩?”
  “有。”
  “可否念出來聽聽。”
  “日上柳梢頭。”
  “有無其他的字?”
  “上方還有蓋世二字。”
  飛刀趙勇聞言臉色接連數變,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來轉去,也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爽快地說:“趙某買了。”
  張小仙道:“閣下出個價錢吧。”
  “哪裡,理當由張教主開。”
  “三萬兩銀子。”
  “太貴了,四分之一藏寶圖值不了這許多。”
  “聖僧哈里巴的寶藏價值連城,少說也有幾百萬兩。”
  “二萬如何?”
  “要不要一句話,本教主不喜歡討價還價。”
  “可是,趙某現在身上不方便。”
  “尊駕什麼時候才有銀子?”
  “一到鄭州,便可付現。”
  “趙老頭,你是否決定要了?”
  “當然要了。”
  “那就請先付定金吧。”
  “多少?”
  “最少一萬兩。”
  “老夫說過,眼前身上不方便。”
  “說了半天,閣下在哄騙本教主?”
  “張教主言重了,一到鄭州,籌足了銀子,趙某一定要圖,但不知四位落腳何處?”
  “可能在丐幫總舵。”
  “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告辭了。”
  “請便,一言為定這句話請收回去,你沒有先付定金,本教主沒有一定要賣給你的義務。”
  說著,取出一張羊皮來,在手上晃一晃,裝回原來的口袋後,又道:“如果沒有人出更高的價錢,或者未被別人捷足先登,你‘趙子龍’還是有機會的。”
  飛刀趙勇來去匆匆,此刻業已去遠,弄得大笨牛滿面疑雲,道:“這個老家夥神經兮兮的,腦袋瓜子一定有問題。”
  阿郎道:“大笨牛,你有何心得?”
  大笨牛道:“想買藏寶圖,卻不帶銀子,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張小仙道:“你錯了,他根本不打算買,是來探路的,準備搶。”
  皮蛋道:“搶?有膽就來,咱們再捉一個來打活靶。”
  阿郎道:“這個人現在還不能捉。”
  多多道:“為什麼?”
  小仙道:“十之八九飛刀趙勇是殺死風塵雙俠、奪去藏寶圖的第二個人。”
  皮蛋道:“何以見得?”
  阿郎道:“他說話破綻太多,也可以說太內行了,門外人不可能知道圖上題有詩句,更無從知曉咱們要出售的是四分之一。”
  多多道:“嗯,有道理,這樣看起來,咱們前途凶險必多。”
  大笨牛道:“既知趙勇是兇手之一,為何要縱虎歸山?”
  阿郎道:“不是縱虎歸山,這是放長線釣大魚,放一百二十個心,用不到咱們去找他,姓趙的會主動來找咱們。”
  阿郎臉色嚴肅地繼又說道:“不過,正如多多所言,前途凶險必多,大家要特別留神,誰要是中了趙老兒的圈套,吃了他的飛刀,我可不負責買棺材。”
  經阿郎這麼一說,大家皆提高警覺,眼觀四珞,耳聽八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行行復行行,通過一條隘路,一座小橋,皆平安無事。
  前面地勢開闊,道路平坦,一株老槐矗立路旁,遮蔭廣達畝許,還有無數石桌石椅,以及茶水供應,是行人歇腳的一個絕佳處所在。
  豔陽高照,大家汗流滿面,大笨牛說:“老大,咱們歇一會兒,喝口水吧?”
  阿郎昂首上望,枝葉繁茂,密不透天,並無任何異樣之處,道:“歇一下可以,但是不要喝水。以免中毒。”
  皮蛋道:“不礙事吧,丁炎山的子午絕命散都奈何不了咱們,趙勇又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一語甫畢,異事陡生,他們光注意前後左右,獨獨疏忽了地下,只見一道土色的大網,突然從四面收縮起來。
  好快,疾逾閃電,四大金剛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但覺頭頂風聲貫耳,從老槐樹枝葉茂密之處,隕石般墜落一個人,大網隨之急速收縮上升。
  看不清楚是誰,也來不及應變反擊,說時遲,那時快,一剎那間四人便被吊上了半空中。
  對方那人則已墜落地面,將繩頭綁在了樹幹上,轉過身來,大家才看到原來是飛刀趙勇。
  大笨牛失魂落魄地叫道:“慘啦,慘啦,少林寺被老烏龜逼下地牢,茶棚內中了老偷兒的毒,現在又作了這老兒的網中之魚,看來白吃教的流年不利,咱們說不定會被空葬。”
  皮蛋道:“什麼叫空葬?”
  大笨牛道:“就是身在空中,死在這個臭網裡的意思唄。還總說我笨呢!”
  張小仙怒道:“混蛋,大敵當前,不思應敵之策,鬼叫什麼,誰再胡言亂語,小心本教主捅你一刀。”
  實則網子收得極緊,四個人擠在一起,張小仙想拔刀也拔不出來。
  換句話說,四大金剛只有挨打的份兒,沒有還手的可能。
  飛刀趙勇已行至附近,昂首揚聲道:“張小仙,想活命就乖乖地將藏寶圖交出來。”
  阿郎冷哼一聲,道:“交出來了沒有那麼容易。”
  趙勇的手裡已扣好一把飛刀,威脅道:“你不怕挨刀子?殺了你們這些個小雜種,藏寶圖便唾手可得。”
  張小仙道:“白吃教名滿天下,威震江湖,豈是浪得虛名,老小子別太自信,不妨試試看!”
  四大金剛已是網中之魚,趙勇自然不信服收拾不了他們,聞言雙眉一挑,手揚處,嗖!
  的一聲,一把飛刀己自飛向張小仙的頭顱。
  好張小仙,硬是嘴一張把刀銜在口中。
  飛刀趙勇看得一呆,一時間未敢再輕舉妄動。
  阿郎口裡有刀子,吐字不清地道:“大笨牛,還不快把刀子咬去割繩子。”
  大笨牛會意,咬住刀柄就去割繩子,起先很不順口,慢慢咬緊了,不久繩子就被他割斷一根。
  皮蛋睹狀大再,道:“老家夥,有膽再打一把飛刀來,打呀!”
  飛刀趙勇一見大駭,怎麼敢再輕易送刀子給人,乍然雙臂一抖,彈身而起,宛若沖天大鵬,撲向大笨牛。
  “還老夫刀來!”
  “呸!呸!”
  趙勇奪刀不成,反而險些中了阿郎從嘴裡吹出的一只霸王釘。
  任他身手敏捷,躲過了霸王釘,卻躲不過阿郎的第二口濃痰,粘粘的粘在了他的雙眉中間。
  趙勇勢竭而落,氣得臉紅脖子粗。
  阿郎道:“多多,我們親個嘴好嗎?”
  多多臉一紅,道:“討厭,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阿郎小聲道:“誰跟你開玩笑,我是要你咬一枚霸王釘給我。”
  “你剛才不是自己從右肩上咬了一只嗎?”
  “右肩上只有一枚,沒有了。”
  “可以再咬左肩的呀。”
  “這麼擠,我哪能咬著。”
  “可以叫皮蛋給你咬。”
  “皮蛋方向不對,他轉不過來。”
  “大笨牛可以。”
  “你沒見他在忙嗎?”
  “我替他割網繩。”
  “白痴,這樣你不是還得跟大笨牛親一個嘴?”
  “這……”
  “多多,生死關頭,分秒必爭,再不趕快行動,趙勇第二次再衝上來,咱們都活不成了。”
  “好嘛,好嘛,就便宜你一次。”
  勉為其難,多多從阿郎左肩上,咬出一枚霸王釘來,頭後仰,噘嘴,吐舌,心如鹿撞般送上去。
  阿郎低頭,張嘴,咬住了霸王釘,吮住了多多蛇信似的香舌,四片火熱的嘴唇也自然而然地合在一起了。
  吸一吸,吮一吮,張小仙才萬分難舍地鬆開嘴。
  香香的,甜甜的,余味無窮,這是多多的感受。
  大笨牛含混不清地道:“多多,來……你也該替一替我了。”
  阿郎臭罵道:“呸呸!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親嘴就快點將網繩割斷找你的嬌嬌去吧。”
  飛刀趙勇這時怒沖沖地道:“小雜種,藏寶圖死活都是趙某的,何不痛痛快快地獻出來。”
  張小仙道:“別光說不練,有膽就自己來搶呀。”
  趙勇臉一沉,道:“別以為嘴含一枚霸王釘就可以高枕無憂,老夫想殺人隨時可以要你們的狗命。”
  這倒是句實話,四大金剛困在羅網之內,趙勇又是飛刀好手,想要殺個把人,確如探囊取物。
  果然,他馬上就露了一手,一把飛刀好像長了眼晴一般,穿過網羅,擊中大笨牛嘴裡的刀,兩把刀同時斜飛落地。
  而大笨牛此刻,僅僅才割斷三根繩子,連半個頭也鑽不出去。嚇得他面白如紙地道:
  “乖乖,這個老小子的刀法好準,老大,藏寶圖反正是偽造的,就給他一張吧,不然咱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阿郎瞪了他一眼,對趙勇吼道:“老小子,少打如意算盤,人在圖在,人亡圖亡,本教主一旦發起性子,就是死也會將藏寶圖帶走。”
  趙勇莫名其妙地道:“小惡棍,人死如何帶走藏寶圖?”
  阿郎傲然言道:“小意思,用內力震碎。”
  這也是一句實在話。一個修為有素的人,假如決心以死相殉,確實可以內力震碎身外之物。
  飛刀趙勇錯愕一下,登時心裡打鼓,語為之塞。
  阿郎眉尖一挑,道:“姓趙的,咱們談談吧。”
  趙勇道:“怎麼談?”
  “你將我們放下來,本教主送你一張藏寶圖。”
  “誰不知道你張小仙詭計多端,趙某將爾等放掉,你會交出藏寶圖?”
  “老小子,同樣的道理,本教主給了你藏寶圖,你不放人,本教主豈不要吃大虧?”
  討價還價,彼此折衷一番,最後決定,當趙勇放開繩索,羅網著地時,阿郎亦應同時將藏室圖擲出來。
  阿郎道:“老小子,麻煩你,放開本教主的一隻手吧。”
  趙勇怔愕道:“放開你的手?幹嘛?”
  “取藏寶圖呀,不然拿什麼給你。”
  “哦!”
  “請上來吧。”
  吃一次虧,學一次乖,趙勇知道阿郎口裡有霸王釘,說什麼也不敢再輕率行事,當下手一揚,嗖!嗖!嗖!三聲響,射出三把飛刀。
  趙勇真不愧為是個中高手,奇快無比,奇準無比,三把飛刀打斷三根繩子,阿郎的右手已經可以摸到自己的口袋。
  “老小子,你弄錯了,是左手。”
  “錯不了,老夫見你放進右口袋。”
  “尊駕好記性,是本教主記錯了。”
  “張小仙,請亮出藏寶圖來。”
  “你老小子也該鬆開繩索。”
  彼此猜忌,相互提防,到最後雙方都履行了承諾,當羅網著地時,阿郎也扔出了藏寶圖。
  當然不會直接擲給趙勇,而是擲向相反的方向,趙勇一長身,探手攫取,孰料,陡然之間,藏寶圖又換了方向。
  一張軟軟的羊皮,不可能自己轉向,是被張小仙以飛刀射中,人也跟著疾射而出。
  他用力恰到好處,飛刀成弧線飛旋,趙勇驚愕間,阿郎已將藏寶圖收回。
  “看打!”
  “看打!”
  二人同時發話,同時發力,巧極!妙極!也美極!兩把飛刀在空中巧妙絕倫地相撞,跌落塵埃。
  趙勇好妙的身手,身形三閃,己到了阿郎身邊,發掌就攻,小仙虛晃一招,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趙勇不知是計,把手伸進阿郎的右口袋。
  “ ”一聲,趙勇的手指被老鼠夾夾住了,甩不掉,打不開,卻見張小仙在他面前拼命的轉圈圈,不到幾分鐘硬被捆仙索給捆住了。
  多多、皮蛋、大笨牛俱己相繼脫困攏上來。
  皮蛋道:“哇呀呀,又逮住一個活靶!”
  大笨牛道:“不割他的香腸難消我心頭之恨!”
  多多來不及說話,阿郎搶先說道:“誰都不許亂來,先搜搜他的身上。”
  皮蛋、大笨牛一起行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個夠,結果,除去十幾把飛刀,及一些散碎銀兩外,別無它物,並沒有預料中的藏寶圖。
  阿郎神色一緊,道:“老小子,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有你一份?”
  飛刀趙勇矢口否認道:“沒有!”
  “你得到過四分之一的藏寶圖?”
  “絕無此事!”
  “胡說,你沒有藏寶圖,為何對藏寶圖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純粹是道聽途說。”
  “放屁,此乃機密,局外人怎會知曉。”
  飛刀趙勇全身密密麻麻的被捆仙索捆著,縱有天大的本事亦無從施展,聞言惡狠狠地說道:“信不信由你!”之後,任憑阿郎如何逼問,便再也不肯開口。
  多多道:“揍他。”
  皮蛋道:“打靶吧。”
  大笨牛道:“先閹了他再說。”
  阿郎都沒有接受,心意三轉而決,點了他的鬼胎穴,收回老鼠夾和捆仙索,一字一頓地道:“老小子,聽清楚,你的鬼胎穴已經被我製住,功力全失,肚子很快 就會膨脹,藏寶圖如在你手中,就交給本教主,沒有的話就設法搶一張來,不然,快則五日,遲則七天,必然腹脹如球,爆裂而亡。”
  大笨牛道:“還有一個辦法,你可以找一個丈夫嫁了,只要那個那個一下,便可逢凶化吉。”
  阿郎啐道:“他是公的,又不是母的,拿什麼去嫁人?”
  大笨牛道:“那他慘啦,死定啦,到陰曹地府去陪趙子龍去吧!”
  飛刀趙勇鼠躥而去,四大金剛繼續向鄭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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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一路無話,第二天上午便到了鄭州。
  來鄭州,主要的目的自然是“千里尋父,萬里認爹”追查強暴秋水寒的那另外三個色魔,以及“重金買賣,藏寶之圖”,藉以引出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來。
  另外,他們也很想拜訪一下老丐仙洪五爺。
  於是,一入鄭州,問明了所在,便向丐幫總舵聖地的城隍廟行去。
  這個城隍廟規模極大,單是站台就有三座,殿宇少說也有百十來間。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甫至門外,便見丐幫幫主八臂神猿司徒雷已得到消息,親自在廟門口迎接。
  司徒雷執禮甚恭,深施一揖道:“不知四位師叔、師姑駕到,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張小仙還真有點長者之風,老聲老氣地道:“哪裡,不知者不罪,我那老哥哥可還在總舵逍遙?”
  司徒雷道:“在,在,家師他老人家今天一早還念叨你們呢。”
  多多舉起手中的鮮花道:“這是我給老丐仙送的花。”
  皮蛋臂脖上摃著一罐子酒,道:“這是女兒紅,希望五爺喜歡。”
  大笨牛手裡提著兩只燒雞,道:“佐酒的菜也帶來啦,咱們今天要好好喝一場。”
  四大金剛一字兒跨步而入。
  喝!歡迎的場面十分隆重。前面有九名老丐分站兩旁,後面的人數更多,排列成行。
  九名老丐齊聲說道:“丐幫九大長老,歡迎白吃教張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大笨牛堂主。”
  阿郎一面大搖大擺地向前走,一面笑瞇瞇地說:“客氣啦,客氣啦。”
  孰料,餘音尚未落地,四個人剛剛行至九大長老的中間,突聞有人成了一聲:“上!”
  九名老丐首尾相接,立將四人困在核心,不問青紅皁白,立即動起手來。
  洶湧的掌浪,彷若怒潮澎湃,呼嘯的拳風,好似狂飆,招出如雨,遮天蔽日,一出擊就痛下殺手,毫不容情。
  還好,多多、皮蛋、大笨牛已學會迷蹤步法,連日的征戰、實戰經驗亦多了,輕挪巧縱,似可應付。
  張小仙疑雲滿面地道:“司徒幫主,這是什麼意思?”說著,連攻三掌,打出一把霸王釘。
  八臂神猿司徒雷置若罔聞,四人也沒有見到老丐仙洪五爺的人影。
  多多見此狀,怒從心起,一口氣攻出五掌,恨聲道:“阿郎,咱們交友不慎,誤入賊窩,不用說,丐幫也在打藏寶圖的主意了。”
  皮蛋道:“媽的,打就打,誰怕誰呀?”
  呼!一灌子女兒紅被他抖手擲出,一名老丐剛接住,張小仙飛起一腳,踢個粉碎,一時酒香四溢,壇片橫飛,眾老丐連連閃躲不迭。
  大笨牛的表現亦不俗,一名老丐張著嘴巴窮吆喝,被他塞了一只燒雞進去,另一老丐只顧攻阿郎,大笨牛拿燒雞當作暗器丟過去,通!正中額頭,弄了一臉的油和肉。
  丐幫九老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沒有省油的燈,攻勢越來越快,招式也越來越狠,皮蛋、大笨牛已漸感不支。
  阿郎下令道:“用大悲三絕招,殺了這九條老狗!”
  風雲色變、天地同悲、佛光普照,四個人聯手出擊,勢如排山倒海,力可震山撼岳,威力之大,的確駭人聽聞。
  丐幫九老同時發出一聲悶哼,如塌了的房子,折斷的樹,一齊被震得倒退了十幾丈。
  “來,咱們再玩一次騎馬的遊戲!”
  張小仙童心未泯,又玩起騎馬遊戲來,彈縱而起,落在一名老丐背上,口裡嚷嚷,手還不停的打那老丐的後腦勺。
  “駕!駕!”
  皮蛋也騎在另一名老丐的背上,興高采烈,意氣風發,左手緊緊楸住老丐的長髮,右手猛打他的屁股。
  “駕!駕!”
  大笨牛最絕,倒轉方向騎在一名老丐的屁股上,伸手抓住他的“命根子”,猛扯猛拉,痛得老丐呼天搶地,哀號不己。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儘管多多也想玩一次騎馬的遊戲,卻不好意思隨便騎在一個陌生的男人身上,轉而厲聲責問司徒雷:“臭要飯的,本教主以禮拜訪,丐幫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司徒雷來不及答話,忽見近旁的戲臺屋頂上飛下一人,正是老丐仙洪五爺,拍!拍!
  拍!擊掌三聲,下令道:“演習完畢!”
  阿郎乃絕頂聰明之人,一顰眉間己明白是怎麼回事,腦袋瓜子裡馬上又生出了新點子。
  “咱們開始演習!”
  不問情由,二話不說,大悲掌力排雲湧浪般攻向老丐仙洪五爺。
  四大金剛一向合作無間,多多、皮蛋、大笨牛皆已今非昔比,交手未久,老丐仙便被打倒在地。
  於是,又爆出一連串“駕!駕!”騎馬的戲謔之聲,霎時間洪五爺自己好像也返老還童,抽冷子偶而也會騎到四大金剛背上去樂乎一番。
  直至大家皆汗流浹背,興盡之時,張小仙才學著洪五爺的樣兒,擊掌三聲,宣布:“演習完畢!”
  站起身來,大伙兒不停地擦汗彈灰,阿郎笑問老丐仙:“老哥哥,演習的成績如何?”
  老丐仙洪五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極了,你們四個小蘿蔔頭,果然是天縱奇才,武林瑰寶,難怪許多成名的人物會被你們打得雞飛狗跳,稀裡嘩啦,少林寺的鎮山絕技大悲三絕招,我老人家今天也總算開了眼界,不虛此生。”
  阿郎深知洪五爺此舉的目的,一在考較自己等四人的功力,二則想見識一下大悲掌,阿言朗聲說道:“老哥哥可是對大悲掌情有獨鍾?”
  老丐仙毫不隱諱地道:“心交己久,無緣目睹。”
  大笨牛道:“賣啦!”
  皮蛋道:“老朋友了,八折吧。”
  多多道:“敬老尊賢,八折再對折。”
  阿郎目注老丐仙,詞意誠懇地道:“老哥哥欲學大悲掌,小弟義務傳授,不收分文。”
  老丐仙洪五爺毫不考慮地道:“謝了,大悲掌畢竟是人家少林寺的獨門絕技,老哥哥無力研創,也無顏炒他人的熱飯,能夠開一下眼界,也就於願己足,別無他求。”
  皮蛋道:“要演習也不打個招呼,害得一壇子女兒紅化為烏有。”
  大笨牛惋惜地道:“還有兩只又香又脆的大燒雞。”
  多多不放過罵人的機會:“哼,你們兩個呀,不是想吃,就是想喝,真是標準的酒囊飯袋!”
  老丐仙笑呵呵地道:“兩只燒雞一壇子女兒紅算不了什麼。酒席早已備好,咱們今天定要大醉方休。”
  四人跟著洪五爺,進入一處偏院,阿郎見偏院之內,正有數名乞丐在烤野豬、山羊,偏殿裡酒筵已備好,滿桌子全是千奇百怪的野味。
  阿郎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道:“如此看來,老哥哥是早有準備,這些東西臨時是湊合不來的。”
  老丐仙道:“老哥哥交代雷兒,命他密切注意你們的行蹤,所以,近日來白吃教的動向,一直在丐幫掌握之中,這些野味,早有準備,是出於雷兒的一片孝心,好讓咱們哥兒們好好樂乎樂乎。”
  大笨牛端起酒杯來就喝,道:“慘啦,慘啦,今天不醉死才怪。”
  皮蛋撕下一只野雞腿來猛啃,道:“不醉死也會撐死!”
  多多比較含蓄,道:“沒有出息,你們不會少吃少喝點。”
  阿郎道:“美酒美食當前,少吃少喝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看得交代一下後事。”
  多多嚇一跳,道:“小仙,你真想醉死撐死呀?”
  阿郎道:“醉死撐死未必,大醉三天則有可能。”
  “那要交代什麼後事?”
  “有些事情必須交代人去辦。”
  “啥事?”
  “補充點武器什麼的。”
  “啊,是補充飛刀、袖箭、霸王釘等暗器啊。”
  “這些東西必須訂做,臨時是買不到的。”老丐仙舉起一杯酒來,道:“老弟,幹,這些雞毛蒜皮小事,交代雷兒去辦就行了,不要影響咱們的酒興。”
  “幹!”張小仙跟洪五爺對飲一杯,取出飛刀、袖箭,霸王釘及一張銀票,交給八臂神猿司徒雷,道:“那就麻煩你啦,多做一點,三日之內務必交貨。”
  司徒雷見是一張三千兩的銀票,臉色驟變,道:“師叔這是做什麼,訂做一些暗器,所費不多,就算是丐幫孝敬好了。”
  張小仙敬了他一杯酒。一本正經地道:“你師叔我有個毛病,生平不喜歡欠人家的情,不行,不行,一定要自己付銀子。”
  司徒雷回敬一杯,道:“小事一件,百八十兩已足,哪用得了這麼多。”
  阿郎道:“多的就賞給弟兄們吃一頓館子吧!”
  大笨牛嘴里塞了一塊肉,學著張小仙的口氣道:“有錢大家花嘛,司徒雷幫主姪兒別客氣。”
  司徒雷起身欲去,阿郎道:“另外,本教主還想問你一些事情。”
  “請師叔明示。”
  “自從丐幫造謠扯謊拉皮條,白吃教尋父認爹買賣寶圖後,江湖上的反應如何呢?”
  “早已沸沸揚揚,驚動各教,已轟動了武林。”
  “就像鍋裡炒豆子一樣,劈劈啪啪響?”
  “師叔形容的對極了,眼前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一幫二堡三刀客中人,不在鄭州,也差不多在來此的途中,十之八九都是衝著白吃教而來。”
  “他們對藏寶圖興趣濃厚?”
  “也有人想認師叔這個名震江湖的英雄兒子。”
  “好,本教主且先在此養精蓄銳,大醉三日,然後再一個一個收拾他們。”
  老丐仙洪五爺道:“對!先大醉一場,其他的事暫且拋到長江黃河裡去吧。”
  八臂神猿告辭而去,洪五爺,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開懷暢飲,大吃大喝,待司徒雷再度返轉時,五個人已有六七分的醉意。
  野雞、野兔、野豬樣樣美味可口。
  山鹿、山狸、山羊樣樣色香俱佳。
  陳年女兒紅更是芬芳,入口香醇。
  老丐仙像是變成了小頑童,狼吞虎嚥,猛吃狂喝。
  一向不善飲酒的多多,亦酒興大發,灌下不少黃湯。
  阿郎、皮蛋、大笨牛自不待言,好似浸入酒池,身在肉林,更似地獄餓鬼,雪地飢狼。
  杯到酒幹,箸到肉盡,毫不客氣,也毫無保留。
  吃到日落西山,東西已滿到咽喉眼上,腰亦不能彎才停下來。
  華燈初上,幾人爛醉如泥,己經分辨不清誰是誰了。
  老丐仙、張小仙、皮蛋、大笨牛俱已醉得一塌糊塗,人事不省。
  多多還算清酲,但亦覺得暈頭轉向,神搖目眩,一張俊臉紅得像是熟透了的蘋果。
  司徒幫主的情況最好,面對這一老四小,他只能算是一個陪襯,凡事點到為止,未敢大吃大喝,故而仍能保持正常狀況。
  “爽啊!我沒有醉,還可以再喝。”
  “一醉解千愁,煩惱憂愁統統走。”
  “人生難得幾回醉,醉了仿若去皇宮當了皇帝。”
  四個人醉作一堆,醉言醉語,如夢如痴。根本分不清哪一句話是哪一個人說的。
  嚷嚷了好一會兒,終至寂然無聲,代之而起的是如雷的鼾聲,司徒雷只得將幾人移到床上,任其自然了。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一老四小正在飲茶談心,忽見司徒雷匆匆而入,劈面就說:“外面有一個小和尚要見張師叔。”
  阿郎道:“哪一個小和尚?”
  司徒雷道:“他自己說是白吃教的人。”
  多多道:“一定是背叛邪僧的空空。”
  阿郎道:“叫他進來。”
  八臂神猿轉身去,不一時便領著一個小和尚回來,果然是小僧空空。
  小和尚空空派頭十足,一照面便抱著拳頭,畢恭畢敬地道:“空空報到,問候阿郎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大笨牛堂主好。”
  張小仙擺擺手,道:“見過老哥哥洪五爺和司徒幫主。”
  空空立即深施一禮,拜見了老丐仙師徒。
  阿郎道:“空空,可帶來了重要的情報?”
  空空神氣活現地道:“屬下正是送情報來的。”
  “什麼情報?”
  “有關不了和尚行蹤的事兒。”
  “聽說這個瘋和尚也來到鄭州?”
  “是的,今天一早就到了。”
  “他目前在何處?”
  “在逛窯子。”
  張小仙愕然一楞,心說:“好啊,臭和尚,你說你生平不近女色,現在可給我捉住辮子了,看來洛陽古宅強暴秋水寒的人一定有你的份。”
  當即霍然而起,道:“走,咱們抓人去。”
  多多道:“空空,在前面領路,要快。”
  小仙一怔,道:“多多,你不能去。”
  多多道:“我為何不能去?”
  “你可知‘窯子’是什麼?”
  “不知道。”
  “告訴你,窯子就是妓女戶,逛窯子就是逛妓女戶,去幹那個那個事。”
  大笨牛故意吃她的豆腐,道:“去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開開眼界,見識見識嘛。”
  多多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咒道:“大笨牛,你要死啦,我才不去那種骯髒的地方,你們去吧,我就留在此地陪老哥哥,不過……”
  阿郎見她欲言又止,忙追問:“不過什麼?”
  多多異常慎重地道:“你可不許胡來,做對不起我的事。”
  皮蛋道:“喲!還沒有過門就想管人。”
  大笨牛說得更露骨:“男人嘛,逢場作戲,花花草草,總是免不了的,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多多更加焦急,道:“阿郎,你說話呀,我要你給我一個保證。”
  張小仙沉吟一下,乍然雙手抱住了多多的頭,在她的櫻桃朱唇上吻了一下,道:“我只愛你一人,這就是我的保證,滿意嗎?”
  這樣當眾示愛,滿意是滿意,卻羞得多多躲到老丐仙身後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間緊迫,阿郎不想多耽隔,立與皮蛋、大笨牛告別老丐仙師徒,離開了丐幫總舵。
  在小和尚空空的帶領下,穿街過巷,一路疾行,不久便進入花街,停在一處叫留香院的妓女戶門前。
  空空道:“就是這裡。”
  阿郎道:“我們進去。”
  空空道:“我不敢進去。”
  皮蛋道:“怕什麼?怕窯姐兒把你吃掉?”
  大笨牛道:“不會啦,據說窯姐兒遇上第一次那個的處男,還會送一個大紅包哩。”
  空空臉紅脖子粗地道:“是我師父不准我來。”
  阿郎道:“不准你來,你怎麼會知道不了和尚在留香院?”
  “是我盯他的梢跟來的。”
  “你又怎知本教主在丐幫總舵。”
  “教主的名頭丁當響,鄭州的武林人物人人都曉得你們住在丐幫。”
  張小仙聞言頓覺飄飄然,成名的感受的確很甜,手拉著皮蛋、大笨牛並肩而入。
  “接客啦!”
  有嫖客臨門,立即有人拉直嗓門大聲吼,立有十幾個粉頭一字排開,列隊歡迎。
  環肥燕瘦,桃紅柳綠,各擅勝場,有半老徐娘,也有新枝嫩葉,有的濃妝艷抹,有的淡描蛾眉,一個個嬌滴滴的衝著三人直拋媚眼兒。
  蒼頭端上一個紅色漆盤來,漆盤內有十幾個號牌,亦即眼前粉頭的編號,意即要嫖客挑姑娘。
  新媳婦上轎子,皮蛋、大笨牛可是第一遭來這種地方,望著紅漆盤子,不知所措地齊聲說道:“幹嘛?”
  阿郎可是行家,因為當年還在妓院混過,評頭論足的審視一下眾窯姐兒,挑了三個年紀最輕姑娘的號牌,握在手中,在漆盤內放了十兩碎銀子,算是給蒼頭的小費。
  “謝!”
  尾音拉得很長,蒼頭指名高唱道:“小桃紅,小艷秋,花月嬌接客。”
  其餘的姑娘紛紛退走,叫小桃紅、小艷秋、花月嬌的三位粉頭留下來。花月嬌是個狐狸精,早已偎在阿郎的懷裡嗲起來。
  皮蛋道:“小仙,咱們是抓人的,叫姑娘,做什麼?”
  阿郎在花月嬌臉上親了一下,道:“到這種地方來,不叫姑娘人家會笑咱們土包子,既來之,則安之,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
  就在門內不遠處,選了座位,早有人送上來三盤瓜子,三盤花生,一壺茶。
  阿郎、皮蛋、大笨牛分坐東南兩方,小桃紅、小艷秋、花月嬌陪伴在側。
  花月嬌磕了一片瓜子,沾在舌尖上,吐出來好長,嗲聲道:“哪位爺要吃?”
  大笨牛愣一下,道:“老大,這種地方不是專門那個那個嗎,怎麼還要喝茶吃瓜子?”
  皮蛋道:“是嘛,好像茶館一樣。”
  張小仙笑道:“這叫做打茶圍,先調情,大家對上眼啦,興趣也來啦,再去開房間,幹那個。”
  大笨牛展目四望,果見四周都是一個一個的小房間,道:“如此看來,那個野和尚可能正在幹那個呢。”
  阿郎張嘴將花月嬌舌尖上的瓜子吮過來,道:“花姑娘,可曾見到一個和尚來此風流嗎?”
  和尚風流的不多,花月嬌很快便想起來了,道:“是有一個和尚來此尋歡作樂。”
  皮蛋道:“走了沒有?”
  花月嬌道:“可能還沒有。”
  大笨牛道:“來了多久啦?”
  花月嬌道:“大約一個多時辰。”
  皮蛋道:“這麼久了?”
  阿郎道:“可知和尚在哪個房間?”
  花月嬌道:“沒留意。”
  皮蛋道:“那咱們就在這兒等吧,總會等到他的。”
  花月嬌騷勁十足,談笑風生,小桃紅、小艷秋卻愁眉苦臉,始終閉口不言,不禁引起了阿郎的好奇心。
  再仔細瞧看一遍,發覺二女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生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面貌還有幾分相似,當下正容問道:“你們兩位好像是姐妹?”
  小桃紅、小艷秋還是不肯開口,花月嬌說道:“不錯,她們正是一對姐妹花。”
  大笨牛道:“聽人家說,處子幹那種事還有紅包拿?”
  花月嬌嫵媚嬌柔地道:“是呀,看你們大概都是嫩芽子,哪一位跟我去開房間,一定包個大紅包。”
  大笨牛忽發奇想,道:“老大,皮蛋,咱們幹啦,既可風流,又有紅包,比賣尿更進階,就偷一次嘴吧。”
  花月嬌己轉變方向,倒在大笨牛懷裡,動手動腳地道:“我可以,她們兩個可不行。”
  阿郎道:“這是為何?”
  花月嬌道:“因為小桃紅、小艷秋還是清官。”
  皮蛋道:“什麼叫清官?”
  阿郎道:“清官就是還不曾那個過的處女。”
  他又目注小桃紅、小艷秋,道:“看你們姐妹清清爽爽的,不似風月場中人,怎麼會墜落在煙花巷中哩?”
  小桃紅是姐姐,15歲,未語淚先流,淒楚欲絕地道:“我們可是善良人家的女兒,來到這裡是迫不得己,請三位公子發發慈悲,喝喝茶就可以了。我們說什麼也不幹那種見不得人的事。”
  阿郎道:“你說到留香院是迫不得已,可否說清楚一點?”
  小艷秋是妹妹,只有14歲,聲淚俱下地道:“簡單地說,我們家遭了天火,所有的財產全部燒光了,我爹我娘也葬身火海,為了安葬二老,只好自賣其身。”
  皮蛋道:“你們姐妹怎麼沒有死?”
  小桃紅道:“那天我們正好走親戚去啦。”
  大笨牛道:“有親戚就好辦,可以找親戚藉埋葬費呀。”
  小艷秋哭道:“親戚們都是勢利眼,我爹我娘死啦,財產也沒啦,他們都躲得遠遠的,無人答理我倆,我們只好賣自己來葬親了。”
  皮蛋感嘆道:“真是個孝女。”
  大笨牛已落下淚來:“好可憐啊。”
  阿郎道:“你們來這裡多久了?”
  小桃紅道:“差不多快一個月啦。”
  “難道從來沒有人打你們的歪主意?”
  “好多好多啊,都在我們苦苦哀求下挨過來了。”
  “老鴇子會這樣好說話?”
  “天天挨打,已是遍體鱗傷了。”
  說著,卷起袖子,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觸目驚心。
  小艷秋的情形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據她自已說,全身上下,除了一張臉以外,沒有一處不是傷。
  大笨牛又來勁了:“好可憐啊,奶奶的,這個臭鴇子真可惡,等一下不揍她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恨。”
  阿郎道:“你們賣給她多少銀子?”
  小艷秋紅著眼眶說:“三百兩。”
  皮蛋道:“一個人三百兩?”
  小桃紅道:“不!兩個總共才三百兩。”
  大笨牛道:“媽的,這比豬肉還便宜,賤啊!”
  小艷秋道:“沒有辦法,為了葬父葬母,只好任人宰割。”
  張小仙道:“想不想跳出火坑?”
  小桃紅道:“沒有銀子,想也是白想。”
  皮蛋道:“如果有人出銀子,你們可願意從良?”
  小艷秋道:“這年頭,好人難尋啊。”
  阿郎拍一拍胸脯道:“小意思,包在本教主身上啦。”
  小桃紅姐妹聞言大喜,一齊撲跪在地,同聲哭道:“謝謝恩公再造之恩,願以餘生,為奴為僕,做牛做馬,來報答三位的大恩大 。”
  說著,連連叩頭不止,被大笨牛強行拉起來,道:“行俠仗義,是本教的宗旨,不必客氣,快去叫那個臭鴇母來。”
  “是!是!”
  姐妹輛喜上眉梢,去勢如風,片刻工夫,便見一個穿紅戴綠的半老徐娘,娥娜多姿地搖擺著走過來。
  人老心不老,騷勁十足,一揚手裡的大紅手帕,還嬌滴滴地招呼一聲:“餵!”皮蛋道:“好噁心,我真想吐。”
  小桃紅姐妹倆顯然已將情由告訴鴇母,一照面她便開門見山地道:“聽說三位公子看上了我的小桃紅、小艷秋,想為她兩贖身?”
  阿郎道:“有這回事,不知鴇母意下如何?”
  鴇母打量一下三人的年貌衣著,發現是三個毛頭小子,頓生輕蔑之心,語冷如冰地道:
  “只怕三位公子付不起昂貴的贖身費。”
  皮蛋道:“臭**別狗眼看人低,區區之數我們還付得起!”
  鴇母冷笑道:“三千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要兩個人才能抬得動!”
  大笨牛大喝一聲,道:“你說多少?三千兩?”
  鴇母以肯定的語氣道:“是三千兩,沒有錯。”
  “媽的,明明是三百兩銀子,你這不是坑人嘛。”
  “做生意將本求利,何況她們還要吃我喝我。”
  “臭**,她們陪人喝茶吃瓜子,也為你賺了不少銀子呀。”
  “哼,想充闊贖身,就別作吝嗇鬼,非三千兩莫辦。”
  “臭**,給你三百兩,不告你販賣人口,就已經是寬大為懷了,你還想獲暴利,賺皮肉錢,做夢!”
  越說越氣,左右開弓,給了鴇母兩巴掌。
  驀然,篤!篤!篤!三聲響,刀光閃過,面前桌上已插上三把明晃的匕首。
  定目一看,不知何時,鴇母的身後竄出來三名獐頭鼠目的保鏢,其中一人亮出匕首,耀武揚威地道:“媽拉個巴子,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竟敢到留香院來逞威風,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另一個傢伙更兇,拔出匕首在阿郎、皮蛋、大笨牛面前比劃,兇霸霸地道:“哪一個想死就先站出來,我讓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阿郎冷笑一聲,道:“本教主不想活了,哪一位賜教?”
  先前發話的保鏢乍然虎吼一聲:“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刷!隔著桌子,挺腕將匕首逼過來,猛捅張小仙的心胸要害。
  “癟三!你找死!”
  阿郎出手如電,以迅雷之勢捉住對方握刀的手,通!在桌子上猛一撞,刀已脫手,通!
  按住他的頭,用力撞桌面,早已頭破血流,接著將他的腦袋掀起來,喝聲:“滾!”
  叫他滾,不滾也不成,在地上連來了三個元寶翻身,跌坐在一根木柱旁。
  篤!張小仙好準的刀法,利用對方的匕首,穿過耳朵,將那保鏢釘在木柱上不動了。
  手法乾淨利落,速度疾逾閃電,全部一氣呵成,直嚇得鴇母渾身打顫,兩腿篩糠。
  張小仙道:“皮蛋,大笨牛,另外兩個癟三交給你們啦,本教主懶得再動手。演習一下吧。”
  皮蛋、大笨牛早已動上了手,兩個癟三豈是他倆的對手,三拳兩腳,便被打得落花流水,用他們自己的刀子,穿過耳朵,學阿郎的樣兒,釘在木柱上。
  大笨牛道:“老大,要不要再練習打活靶?”
  皮蛋道:“或者再玩玩騎馬的遊戲吧?”
  阿郎道:“算啦,得饒人處且饒人,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何況只是三個癟三小混混,不值得咱們費力氣,就到此為止吧。”
  大笨牛傻笑道:“老大,有一句話我一直不好意思問。”
  張小仙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才是有智慧的人,別害臊,問吧。”
  大笨牛大瞪著眼道:“什麼叫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
  阿郎啜了一口茶,潤潤嗓子,以老師的口吻道:“這個很簡單,九九加一,等於一百,一百是一個滿數,也就是說一個人做事不要做得太滿太絕,處處要給他人留一個餘地,不要趕盡殺絕。”
  大笨牛道:“受教,受教,那咱們以後就打九九,不打加一啦,除非是大魔頭大渾蛋,儘可能的給他們留一條自新之路。”
  皮蛋故意再問那鴇母:“騷鴇子,那這兩位姑娘的代價究竟是多少?”
  鴇母早已嚇破了膽,確還敢再敲詐勒索,顫聲道:“大爺饒命,三百兩原價就行啦。”
  阿郎取出一張銀票來,交給鴇母,道:“這是一張五百兩的票子,找二百兩來,同時也將小桃紅姐妹的賣身契還給人家,以後少做這種缺德事。”
  鴇母大氣也不敢吭一聲,連連應是,去而復返,拿來二百兩碎銀子,一張賣身契。
  阿郎將賣身契文小桃紅、小艷秋姐妹過目無誤後,當場撕了個粉碎,取出十兩銀子來,賞給花月嬌,叫她們統統退下,姐妹二人又跪倒在地,拜謝不已。
  大笨牛忙將小桃紅拉起來,道:“別這樣,白吃教替天行道,不喜歡看到人家婆婆媽媽的樣子。”
  皮蛋拉起小艷秋,道:“行俠仗義,是本教份內之事,可不是為了想謙你們磕幾個響頭。”
  張小仙又給了她們姐妹一百兩銀子,道:“好啦,你們去吧,做點小生意好好過日子吧。”
  小桃紅、小艷秋卻不同意,異口同聲地道:“張教主,我們已經無家可歸,希望三位公子能收留我們姐妹倆。”
  阿郎道:“你們可以去投奔親戚。”
  小桃紅道:“經此巨變,我們早已看透了人情如紙薄,再也不想投靠他人,願追隨三位公子加入白吃教。”
  皮蛋道:“白吃教乃是武林中的一大宗派,門下弟子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你們兩個弱不禁風的女娃娃怎麼可以。”
  小艷秋肅容滿面地道:“我們可以鋪床疊被,燒飯洗衣,端茶送水,侍候三位公子呀。”
  阿郎道:“不要,不要,這樣孤男寡女的處在一起,會壞了本教的形象,武林同道會說閒話的。”
  姐妹倆聞言又掉下眼淚來,齊聲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張小仙忽然想到一個萬全之策,道:“這樣吧,你們去洛陽七裡坡找王大嬸,本教正在大興土木,你們可以到那裡去煮飯,也算是白吃教的人啦。”
  少年男女最易相處,也最易滋生情愫,就這麼一會工夫,在姐妹倆的小小心扉裡,阿郎己給她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很想追隨左右,共伴晨昏。
  既然阿郎如此吩咐,自亦不敢再另持異議,問明七裡坡的確切所在後,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留香院,到七裡坡去了。
  為善最樂,阿郎、皮蛋、大笨牛俱覺快慰無比,三個人並未離去,就在原地,一面喝茶磕瓜子,一面守株待兔死等邪僧不了。
  留香院的嫖客進進出出,開房間的人也為數不少,卻始終沒有見到不了和尚的影子。
  大笨牛不免有點犯嘀咕,道:“老大,是不是花和尚膽怯,偷偷溜走啦?”
  阿郎指一指大笨牛身上的白布紅字道:“咱們擺的是低姿態,千里尋父,萬里認爹,他應該主動地找咱們才是,沒有躲避的必要。”
  皮蛋道:“可是這麼久……”
  話至此,忽見右前方的一道門咿呀而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和尚來,正是邪僧不了。
  一名二十餘歲的粉頭接踵而出,鬢角濕漉漉的,慵懶嬌弱不勝地道:“和尚有空再來。”
  不了和尚在窯姐兒的粉腮上親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行沒三步,便發現了白吃教的三劍客,想躲也躲不開。張小仙已迎了上來,學著粉頭的腔說道:“和尚好功夫,大概早已熟絡了吧。”
  邪僧不了一呆,故意打了一個哈哈,藉以緩和一下尷尬的窘境,皮笑肉不笑地道:“哪裡,哪裡,偶爾逢場作戲,還生疏得很,怎敢以熟絡自居。”
  皮蛋挖苦道:“你不是曾說,出家人生平不近女色嗎?”
  不了和尚陰陽怪氣地道:“男人嘛,和尚也是人,見笑了,見笑了!”
  一眼瞧見了大笨牛身上的白布紅字,又道:“是誰在千里尋父,萬里認爹?”
  張小仙道:“是我。”
  不了和尚道:“令尊何人?”
  阿郎道:“我只知道家母是秋水寒。”
  邪僧不了驚哦一聲,道:“你當真是秋水寒所生的那個孩子?”
  阿郎認真地道:“沒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不了和尚遲疑一下,一把抓住張小仙的手,道:“走!”
  “到哪裡去?”
  “咱們找個地方談談。”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很多,很多!”
  邪僧不了跟阿郎在前,皮蛋與大笨牛在後,離開留香院,穿過兩條橫街,走進一家館子。
  張小仙將小二哥叫到面前來,道:“有什麼好酒好菜只管上,但請別忘了給這位大師父準備一點素食。”
  不了和尚道:“不必麻煩,你們吃什麼,和尚跟著吃好了。”
  皮蛋道:“和尚不是吃素嗎?”
  不了道:“開一次戒也無所謂。”
  大笨牛道:“女人都敢玩,還會怕吃肉?”
  不了和尚道:“貧僧戒心不戒口。”
  皮蛋道:“大概戒心也戒不成那個!”
  不了道:“那個是哪個?”
  大笨牛道:“就是你剛才去玩的那個。”
  不了嘻嘻一笑,道:“見笑了,見笑了。”
  酒菜業已上桌,皮蛋斟了四杯酒,道:“和尚大概也不戒酉水吧?”
  不了道:“什麼是酉水?”
  大笨牛道:“笨啊,酉水者酒也!”
  不了哈哈一笑,舉杯一飲而盡,道:“難得今天高興,就陪你們喝兩杯吧。”
  阿郎、皮蛋、大笨牛抓住機會,輪番上陣,先一人灌了他三杯,邪僧不了海量,來者不拒,照喝不誤。
  張小仙試探著說:“老和尚到底要談什麼?”
  不了和尚盯著皮蛋、大笨牛,吞吞吐吐地道:“這是機密大事,不便公開言講。”
  阿郎道:“皮蛋和大笨牛都是本教主的生死之交。可以共詳機密。”
  邪僧猶豫再三後道:“坦白地說,貧僧就是你要找的人。”
  大笨牛道:“你是說和尚就是我們老大的爹?”
  不了和尚正經地道:“不錯。”
  皮蛋道:“恭喜,恭喜,我幹一杯,你幹十杯。”
  不了樂昏了頭。十杯對一杯,毫無計較。
  大笨牛也有樣學樣:“恭喜,恭喜,咱們幹十杯。”
  阿郎暗中踢了大笨牛一腳,馬上改口道:“做爹的人要多喝,你十杯,我一杯。”
  待不了飲完後,張小仙道:“如此說來。洛陽古宅的那一場豪賭果然有你的份兒?”
  邪僧不了道:“沒有參加憑什麼認兒子。”
  “既然如此,你以前為何矢口否認?”
  “茲事體大,貧僧不敢輕率行事。”
  “現在又是什麼原因使你改變主意?”
  “當然是由於你願意公開認父的關係。”
  大笨牛道:“是不是想沾我們老大的便宜?”
  不了和尚道:“父以子貴,貧僧不想否認。”
  皮蛋道:“認我們教主為子,立刻就是白吃教的太上教主,說不定還可以娶秋水寒為妻,以續前情,何樂而不為。”
  不了道:“然也,然也,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張小仙暗中罵道:“什麼玩意兒,死到臨頭還洋洋得意,真是燈蛾撲火,不知死活。”
  口生的語氣卻平和多了:“且慢,你可以隨便認兒子,本教主卻不能隨便認爹。”
  不了和尚道:“你還有什麼猜疑?”
  張小仙道:“起碼我應該弄清楚那四個人是誰。”
  大笨牛道:“是呀,四個人都可能是我們老大的爹。”
  不了和尚道:“不能說,不能說。”
  皮蛋道:“都要認兒子啦,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不了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當年我們四個人曾發下誓,誰要是走露了消息,必遭五雷轟頂,五馬分屍,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不得翻身!”
  一邊說話,阿郎、皮蛋、大笨牛繼續有計劃的灌他幾杯酒,張小仙道:“一共有四個人,你憑什麼認定自己是藍田種玉的人?”
  不了和尚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大笨牛道:“是什麼原因?”
  邪僧道:“因為貧僧得了頭彩。”
  皮蛋道:“你第一個那個,恭喜啦,喝酒。”
  毫無疑問,又是一杯對十杯。
  大笨牛道:“第二個是誰?”
  不了道:“貧僧說過,不能說呀。”
  皮蛋道:“第二個那個,也未見得一定中呀。”
  邪僧道:“娃兒能懂多少,想那夫妻之道,一旦受孕,便閉門不納,孩子的爹只有得頭彩者一人。”
  大笨牛道:“不可能同時有兩個爹?”
  不了道:“絕對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皮蛋道:“後來者也沒有機會可言?”
  不了道:“門都閉了,如何登堂入室。”
  大笨牛道:“照這樣說起來,和尚當真是我們老大的爹?”
  不了和尚道:“如假包換。”
  皮蛋道:“阿郎,快叫爹呀。”
  阿郎道:“叫爹可以,但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邪僧不了道:“孩子,你還有什麼要求?”
  小仙道:“我喝一杯酒,你喝二十杯。”
  不了喜孜孜地道:“有子如你,三十杯也喝啦。”
  阿郎憋了一口氣道:“那就請爹喝三十杯吧!”
  爹叫了,一杯酒也飲下了,不了和尚一陣牛飲,三十杯一杯不少。
  三劍客合作無間,皮蛋道:“我與小仙情同手足,他的親爹就是我的親人,也應該叫你一聲爹,幹!”
  一杯酒又換了三十杯。
  “爹,喝!”
  大笨牛最乾脆,一聲爹,一聲喝,如數照幹。
  是太白再世也禁不起這樣灌,不了和尚已醉倒在桌上。
  阿郎的目的就是要灌醉他,酒後吐真言,好追問另外兩色狼的來龍去脈。
  當下搖一搖不了和尚的頭,阿郎沉聲喝問:“說,另外的幾個是什麼人呢?”
  邪僧不了醉言醉語的,也不搭調的朗誦起那一首打油詩:“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細數天下英雄榜,一幫二堡三刀客。”
  大笨牛道:“你是說全在這十二人之中?”
  皮蛋道:“不對,天魔女,無情尼是女的,只有十個人。”
  不了和尚道:“然也!然也!”
  阿郎道:“十個人還太多,何況還不止十個,像丐幫的老丐仙,加上司徒雷,就多出一個人,把範圍再縮小一點。”
  孰料,不了和尚真的醉了,夢囈般地哼起山歌來,再怎麼追問就是不說話。
  阿郎惡狠狠地道:“王八羔子,先把他閹了再說。”
  說話中,己從靴子裡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來。
  皮蛋一驚,道:“小仙,盼能三思而後行。”
  阿郎道:“思個屁!”
  皮蛋道:“和尚之言成理,他有可能是你生身的爹。”
  阿郎大怒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皮蛋道:“我倒認為這是可能的。”
  大笨牛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打九九不打加一……”
  不論是誰,只要一提到阿郎可能有一個骯髒齷齪的身世,就會火冒三千丈,大笨牛言猶未盡,他已將邪僧不了掀倒地,刷!刀起刀落,血雨四濺,“香腸”、“蛋”、“毛草”一齊被他割下來。
  閹割的疼痛,早將酒醉痛醒,殺豬也似的慘叫聲中,不了和尚破窗而逃。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酩酊大醉的人會逃走,當三劍客丟下酒菜的銀兩,咬著尾巴追出來時,邪僧不了已不知去向。
  卻見小和尚空空守在外面,阿郎急聲道:“空空,看見花和尚沒有?”
  空空道:“跑了,跑得很急。”
  皮蛋道:“往哪邊逃了?”
  空空指著東方道:“那邊。”
  “追!”
  阿郎一聲令下,三劍客拔足猛追,小和尚空空也跟上來,張小仙道:“空空,你到哪裡去?”
  空空道:“屬下想歸隊,追隨教主。”
  阿郎道:“邪僧未死,你的工作還沒有完,繼續幹你的事。”
  空空俯首應是,三劍客直撲東方,奔出去裡許地後,前路受阻,分向南北,是一個丁字路。
  皮蛋道:“糟啦,糟啦,也不知那花和尚走了哪一條。”
  語方出口,忽見銀劍使者,金剛使者簇擁著天魔轎,正從南方朝這邊行來,阿郎急忙迎上去,道:“秋阿姨,你也來啦。”
  天魔宮主秋水寒忙命人將轎子停下,跨步而出,無比親切地拉住了張小仙的手,道:
  “小仙,阿姨是為你而來鄭州。”
  阿郎怔愣不解地道:“為我,怎麼說?”
  天魔女秋水寒始終認定張小仙就是她的兒子,眸光之中親情似海。摩娑著他的手,柔聲說道:“阿姨得到消息,有不少魔頭齊集鄭州,打算搶你的藏寶圖,持來助你一臂之力。”
  張小仙傲骨天生,昂首言道:“謝謝,但沒有必要。”
  玉羅剎冷冰冰道:“公子說沒有必要?”
  大笨牛拉一下皮蛋身上的白布紅字,再扯一下自已的,大言不慚地道:“白吃教無敵天下,我們這樣招搖過市,目的就是要招引他們來追,偌大的少林寺都被我們弄得稀裡嘩啦,幾個魔頭算什麼。”
  秋水寒無限關懷地道:“江湖險惡,詭詐百出,無論如何,凡事還是小心為上,如果白吃教與天魔宮會在一處,則必將睥睨武林,無往而不利。”
  其實,這只是表面上的官樣文章,骨子裡秋水寒是想和阿郎好好聚一聚,敘一敘母子之情。
  不可否認,打從一開始,張小仙對她便有相當的好感,而這好感所以會發生,主要是基於同情,聞言斷然說道:“秋阿姨,對不起啦,我喜歡獨擋一面,希望用自己的力量闖出一個局面來,再說眼前的情況也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秋水寒道:“眼前有何情況?”
  張小仙道:“邪僧不了已證實是那四個色魔之一,我們正在追他。”
  皮蛋問金劍銀劍道:“諸位大姐可曾發現可疑人?”
  銀劍徐雪梅道:“是曾看見一個和尚,急匆匆的往北跑了!”
  大笨牛道:“可是花和尚邪僧不了?”
  徐雪梅道:“距離甚遠,又只見到背影,無法確定。”
  皮蛋道:“花和尚已經被閹了,走路是不是有點跛?”
  徐雪梅道:“是有點行動不便的樣子。”
  阿郎向前一望,見前面是一個十字路,道:“那一定是他,但不知逃往何方?”
  徐雪梅想了想,歉然道:“我沒留意。”
  阿郎一揚劍眉道:“秋阿姨,天魔宮負責西北兩條路,白吃教往東方追,咱們後會有期。”
  幾人別過秋水寒,一溜煙似的飛奔而去。
  一路疾追,穿街過巷,追到一個空曠的所在。
  正對面是一個祠堂,祠堂前面有一道雪白的照壁,照壁下站著一個人,是自稱曾經滄海難為水,落魄江湖失意人的情癡。
  情癡正在照壁上題詩,還是原來的那一首:“明知多情空遺恨,驅舟偏向恨海行,猶憶昨夜飄香夢,今朝恐作他人婦?”
  張小仙趨前說道:“情癡先生,請問有沒有看見邪僧不了和尚?”
  情癡從蓬亂髮絲內瞟了三人一眼,漠不關心地道:“我一向不注意別人的事。”
  阿郎聞言微怒道:“你自己的事又進行的怎樣了?”
  情癡神經兮兮地道:“人海茫茫,芳蹤杳杳,天南地北,音訊全無。”
  張小仙最富同情心,儘管對情癡先生並無多少好感,還是笑呵呵道:“我看這樣吧,買一塊白布,將閣下的這首歪詩寫在上面,披在本教主的身上,替你招搖招搖,相信一定效果宏大,不知尊駕意下如何?”
  失意人未加深思便拒絕了:“本人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
  阿郎錯愕一下,心說:“人不怎麼樣,毛病倒不少,而且和本教主的毛病一個樣兒,不願欠人情,真是廁所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大笨牛道:“餵餵,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老大可是一片好意,誠心誠意地想幫你的忙。”
  情癡冷漠地說:“你們別煩我就算是幫忙了。”
  失意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皮蛋甚為不快,道:“哼,孤僻再加上冷面,就算跑斷你的兩條腿,也不見得能找到你的老情人。”
  情癡瘋瘋癲癲地道:“會的,會的,不論天之涯,海之角,只要她留在人間,終有重聚之日。”
  阿郎道:“你那位情人尊姓芳名?”
  “說不得,說不得,說出來就會惹來彌天大禍。”
  “有這樣嚴重的事?”
  “比小友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十分。”
  “你偷了皇帝老子的嬪妃宮娥?還是哪個老魔頭的小老婆。”
  “小友想到哪裡去了,我的她可是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
  “你們認識多久了?”
  “差不多十五六年。”
  “分開多久了?”
  “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那你們相聚的時間很短嘛。”
  “短即長,只要兩情相悅,瞬間即水恆。”
  “你們有沒有孩子?”
  “也許有,也許沒有。”
  “你自己不知道?”
  “一別便如永訣,生死下落不明。”
  情癡似是不欲多言,說到這裡,提著油漆桶,吟誦著他自己的尋妻詩,連個招呼都詆得打,便蹣跚地離開了。
  此刻,從另一個方向奔來兩個人,二人的年紀相差不遠,皆在五十上下,相貌亦頗相似,生得甚是威武勇壯,年長者手裡拿著一根三尺多長的狼牙棒,年小者拿著一把大板斧。
  二人哪裡也不去,直奔三劍客而來,手握狼牙棒的老頭停在五尺之外,聲若鐘鳴地道:
  “三位小兄弟可是白吃教的朋友?”
  張小仙道:“沒錯,本教主張小仙在此。”
  皮蛋道:“本總護法馬屁大王皮蛋。”
  大笨牛道:“本堂主吹牛大王大笨牛。”
  來人倒也痛快。握狼牙棒的人自我介紹道:“老夫馮通,人稱狼牙棒,這位是舍弟馮元,綽號神斧,合稱齊魯雙雄。”
  皮蛋掃了二人一眼,道:“是雙雄還是雙兇?”
  狼牙棒馮通眼一瞪,道:“老夫兄弟可是堂堂正正的俠義中人,自然是雙雄。”
  大笨牛冷笑道:“兩位眼神不正,傢伙都亮出來了,八成是從好人裡面挑出來的吧。”
  神斧馮元眼一瞪,就要發作,張小仙道:“兩位可是想來認兒子?”
  狼牙棒馮通道:“不是。”
  皮蛋拍一下自己的胸脯,道:“那是來買藏寶圖的嗎?”
  神斧馮元道:“眼前還不想買。”
  張小仙甚覺納悶,道:“那賢昆仲來此何事?”
  狼牙棒馮通道:“好說,我們兄弟是想替一位朋友找場子。”
  皮蛋道:“誰?”
  馮元道:“飛刀趙勇。”
  大笨牛臉一沉,道:“哼,找場子,小心把自己的面子丟掉。”
  阿郎道:“那趙勇何在?”
  說曹操曹操就到,此刻的飛刀趙勇十分狼狽,挺著一個大肚子,看上去比一般婦女的雙胞胎還大一倍,走路頗感吃力,正從祠堂一旁轉出來。
  皮蛋道:“恭喜啊,什麼時侯生?”
  大笨牛道:“可能只會放屁,不會生孩子。”
  張小仙道:“姓趙的,懷胎的味道如何?”
  飛刀趙勇一臉煞氣,未置一詞。
  阿郎一頓之後,繼又說道:“想要解除痛苦,唯一的途徑就是乖乖的將藏寶圖獻出來。”
  飛刀趙勇怒道:“老夫早已說過,根本沒有藏寶圖。”
  “本教主不信。”
  “張教主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姓趙的,我警告你,別以為本教主奈何不了你,照你眼前的情形看,不出三天,肚子就會爆炸,而且功力已失,毫無生存的機會。”
  趙勇聞言暗中試行運氣,真力果己無法提聚,不由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轉對狼牙棒兄弟道:“白吃教胡作非為,目中無人,賢昆仲還不快拿下這三個小惡棍。”
  馮通故意掄動一下手中的狼牙棒,帶起一片剌耳的尖嘯之聲,陰冷地道:“張教主,請看老夫薄面,替趙兄解了鬼胎穴。”
  皮蛋道:“你算哪棵蔥?”
  大笨牛道:“你又算哪頭蒜?”
  張小仙道:“辦不到,除非他交出藏寶圖。”
  神斧馮元道:“趙兄說過,他並無藏寶圖。”
  阿郎怒容滿面地道:“你不是姓趙的,怎知他身上沒有藏寶圖?”
  狼牙棒馮通道:“就算趙兄有藏寶圖,也是人家趙莊主自己的東西,白吃教憑什麼逼人獻圖?”
  藏寶圖本來是風塵雙俠的東西,二老已死,理當由阿郎來承繼。同時,奪去藏寶圖的人,亦即殺害雙俠的兇手,罪當必死。
  阿郎冷哼一聲,道:“姓趙的自己心裡有數。”
  神斧馮元怒沖沖地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老夫管不到這一段,今日此來純為拔刀相助,白吃教若肯解了趙兄的鬼胎穴,方才罷了,如其不然……”
  馮元故意停了下來。
  阿郎接口說道:“不然你敢怎樣?”
  狼牙棒馮通欺近一步,道:“休怪老夫兄弟倆要以老欺小。”
  大笨牛道:“老頭別搞錯,應該是以小吃大。”
  阿郎道:“兩位如果單單只為了替姓趙的找場子,本教主念你們對朋友有義,不想斤斤計較,就請自便吧。”
  飛刀趙勇不放過任何可以挑拔的機會,趁機熄風點火道:“兩位馮兄,趙某說過,這小子身上有一張藏寶圖,切勿失之交臂。”
  神斧馮元望了他老哥一眼,道:“張小仙,老夫想聽聽娃兒怎樣說?”
  阿郎略一尋思,掏出一張藏寶圖來抖一抖,道:“趙勇這一句話倒不假。”
  狼牙樣馮通見圖眼開,猛一個大跨步伸手就想搶,阿郎已收將起來,冷冰冰地道:“這東西很值錢,是要賣的,別弄壞了。”
  神斧馮元道:“你打算賣多少銀子?”
  阿郎道:“不多,三萬兩就可以了。”
  馮通道:“可惜老夫兄弟是個窮光蛋,買不起。”
  皮蛋道:“買不起交換也成。”
  馮元道:“拿什麼交換?”
  大笨牛道:“就是以圖換圖的意思啊。”
  馮通道:“老夫兄弟也無圖可換。”
  阿郎不悅道:“沒銀子,又無圖可換,兩位到一邊涼快去吧。”
  馮元的大斧劃出一條美妙的弧線,斜舉肩頭,作勢欲發,道:“既然來了,馮某不想空手而歸。”
  皮蛋舞動一下拳頭,道:“兩位可是想以武力硬搶?”
  馮通牙一咬,道:“就是這個意思!”
  狼牙棒挾風帶雷,快如閃電。猛往阿郎頭上砸去。
  馮元的動作也不伍,大板斧舞得虎虎生風,左砍右劈,力可斷石開碑。
  “殺!”
  “殺!”
  “殺!”
  三劍客一條心,同聲一吼,疾迎而上,張小仙單挑哥哥馮通,皮蛋、大笨牛合戰弟弟馮元。
  好個少年英雄張小仙,巧施迷蹤步,馮通棒到人杳。正感驚愕駭異間,忽見白影一飄,狼牙棒莫名其妙的為捆仙索所縛。
  馮通大驚,左掌全力發招,正合了阿郎的意,不退反進,風雲色變賞了他一記大悲掌。
  “撤手!”
  蓬!一聲,連馮通自己都感到窩囊,總共才過了兩招,狼牙棒脫手的同時,人也被阿郎的大悲掌震退五六步,小仙接踵而上,輕巧無匹點了他的麻穴,馮通如泥塑木雕般地站在那裡,宛若一具殭屍。
  強將手下無弱兵,今日的皮蛋、大笨牛已具一流的身手,二人又很默契,將馮元戲耍得不亦樂乎。
  大板斧重達十餘斤,刃長尺二,是一件兇狠霸道的兵器,只要被它碰上,不死也得重傷。
  皮蛋、大笨牛當然不敢正面硬拼,藉著迷琮步的絕妙身法,再配合各種暗器,跟他周旋著。
  “看打!”
  皮蛋打出一把霸王釘,馮元剛剛掃落,又聽到大笨牛喊:“打!”卻是虛聲恫嚇,趁馮元不知暗器來自何方詫愕間,大笨牛己跳上他的肩膀。
  本想將他按倒在地,沒想到馮元是一條大蠻牛,不顧自身的危險,掄起斧頭朝自己頭頂砍去。
  “我的媽呀,這條老狗好兇!”
  大笨牛嚇得魂不附體,彈身往後跳,馮元倒了八輩子的霉,沒砍到大笨牛,卻把他自己的背砍了一條五寸長,三四分深的血口子,這還是警覺有異,手收得快,不然哪還有命在。
  “哎唷!痛死我也!”
  禍不單行,皮蛋趁虛而入,在他的私處又踢了一腳。
  大笨牛得理不饒人,再補一記天地同悲,將馮老二打倒,阿郎又適時點了他的麻穴。恰巧與馮老大並排站在一起了。
  將狼牙棒掛回到馮通的肩上,阿郎說道:“我說過,除非十惡不敕之徒,我們不打加一。”
  皮蛋道:“這樣未免太便宜這兩條老狗啦,頂多六六。”
  大笨牛抗議道:“我看只有三三,太不過癮啦。”
  阿郎笑道:“這是剛剛開始,當然不會如此單調乏味。”
  皮蛋喜道:“又要打活靶啦?”
  張小仙道:“不是。”
  大笨牛道:“那是玩騎馬啦?”
  張小仙道:“也不是。”
  二人同聲道:“到底要如何消遣這兩條狗。別賣關子啦!”
  阿郎道:“這兩個老小子,自己草包一個,偏偏還喜歡強管閒事,想在他們的臉上留個紀念。”
  皮蛋鼓掌道:“剌字是不是?好極了。剌什麼?”
  小仙道:“給馮通刺‘自作自受’。”
  大笨牛道:“馮老二呢?”
  阿郎道:“自尋煩惱!”
  二人同聲道:“刺哪裡?”
  小仙道:“臉上好了,這樣不易遮羞,大家可以有目共睹。”
  大笨牛道:“妙!妙!這兩個老小子不自量力來找場子,果然丟了面子,活該,我來剌哥哥。”
  皮蛋道:“我來刺弟弟。”
  說做即做,毫不拖泥帶水,以霸王釘當刺針,前些時侯刺丁火山的墨條還沒有用完,大笨牛駕輕就熟,兩三下便刺好了,吐一口口水,磨一下墨,擦乾淨之後,立刻在馮通的臉上現出左“自作”,右“自受”四個字來。
  神斧馮元的臉上則是左“自尋”右“煩惱”四字。
  阿郎煞有介事地親自檢查一遍,稍作修補後,滿意地笑了笑,道:“齊魯雙雄本來默默無聞,這一下定可以名揚天下,日後要是賺了大錢,可別忘了付我兄弟刺字的費用。”
  語音一頓,接著又說:“兩位的麻穴半個時辰之後便可自解,最好是回山東修身養性去吧。”
  馮通昆仲麻穴被製,雖然身不能動,口卻可以言,但他二人出師不利,三拳兩腳便栽在三個小毛頭的手裡,可謂丟盡了自己的顏面,實在羞於啟齒,始終怒目而視,不發一言。
  飛刀趙勇嚇傻了眼,竟然忘記逃生了。
  阿郎上前說道:“姓趙的,該想通了吧?”
  趙勇此刻的肚子又增大不少,狀如飽餐之後的大水牛,大笨牛敲打了一下,道:“趙勇,識時務者為俊傑,任你再狡猾,也跑不出我們老大的手掌心,交出藏寶圖,放幾個屁就好啦。”
  飛刀趙勇早有成竹在胸,道:“明日此時,老夫願在臥龍莊候駕。”
  張小仙道:“此時作個了斷豈不更好?”
  飛刀趙勇道:“此非其時,亦非其地。”
  張小仙跟皮蛋、大笨牛互換一下眼神,道:“乾脆咱們一起走吧。”
  趙勇稍作沉吟後,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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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a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返回丐幫總舵,取回訂做的飛刀、袖箭、霸王釘,第二天一早,特別為飛刀趙勇雇了一輛馬車。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依依不舍地別過老丐仙洪五爺,與八臂神猿司徒雷,直奔開封而去。
  臥龍莊在開封城西不遠,一路策馬緊趕,當日黃昏之前便順利抵達。
  一入莊門,馬上便感覺到氣氛不對,地上處處躺著死屍,到處都是鮮血,橫七豎八的,地上的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聽到馬車聲,從屋子裡面衝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來,一見到趙勇,叫了一聲:“莊主!”便老淚滂沱,泣不成聲了。
  飛刀趙勇道:“馬總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白髮老頭馬總管抹了一把淚,道:“臥龍莊遭災了。”
  趙勇道:“是什麼人膽敢來本莊撒野?”
  馬總管道:“駝背叟、丁老二、雷天宇、錢四海、馮通、馮元等不下數十人。”
  多多一聽說父親錢四海也有份,芳心不由一沉,趙勇道:“那馮通、馮元兄弟也敢來臥龍莊肆虐?”
  阿郎冷然道:“為了爭名逐利,父子尚可反目,朋友又算得了什麼。”
  趙勇跺一跺腳,道:“他們為何要血洗本莊?”
  馬總管道:“據說是為了……”
  目注趙莊主,他沒有敢說下去。
  張小仙道:“為了藏寶圖,對不對?一定是鄭州祠堂前廣場有人窺視,或者是馮家昆仲走露了消息,這些魔頭十之八九是盯白吃教的梢,臨時變卦跑來臥龍莊,想捷足先登。”
  馬總管道:“這位小友言之不差,他們正是為藏寶圖而來。莊內各處皆被人翻箱倒櫃,搜了個遍。”
  多多道:“藏寶圖有沒有被他們得去?”
  馬總管搖頭道:“對藏寶圖的事老夫一無所知。”
  飛刀趙勇審視一下院內的死屍,道:“有些人並非本莊之人,是否他們自己也在互相殘殺?”
  皮蛋道:“這還用問,為了爭奪藏寶圖,必然互不相讓!自相殘殺。”
  飛刀趙勇道:“夫人、公子與小姐呢?”
  馬總管戚然道:“夫人、小姐安然無恙,兩位公子一死一傷,已送往別處。”
  趙勇瞧見了自己的兒子,就死在石階之上,不禁悲從中來,伏屍痛哭不已。
  喪子之痛,痛不欲生,趙勇哪裡能聽得進去,淚流滿面地問馬總管:“是誰殺死公子?”
  大笨牛上去拍拍他的屁股,道:“趙勇,要節哀順變,這樣哭哭啼啼的,你的肚子會大得更快。”
  馬總管道:“混戰之中,不甚明確,可能是駝背叟。”
  趙勇咬牙切齒地道:“不管是誰,老夫一定要他血債血還。”
  阿郎道:“先談談我們的事吧,復仇之事容後再議。”
  飛刀趙勇起身站起,感慨萬千地道:“懷璧招災,這話一點不假,老夫此刻已看破一切,不錯,趙某的確爭得四分之一的藏寶圖。”
  阿郎神色--緊,眸中殺機隱現地道:“當時的詳情如何,希望你能交代清楚!”
  飛刀趙勇的肚皮仍在繼續膨脹中,連說話都感到吃力,喘著氣道:“老夫得到消息,天竺聖僧哈里巴的藏寶圖為風塵雙俠所得,於是便潛入七裡坡張家,最初的打算是準備偷竊。”
  張小仙面無表情地道:“得手沒有?”
  飛刀趙勇黯然道:“藏寶圖是找到了,同時也被風塵雙俠發現。”
  “因而,雙方便打了起來?”小仙問道。
  “那時並未動手,趙某一得到圖,便奪門而去,風塵雙俠在後面追,在一處山坡上猝被雙俠追上,奪去藏寶圖不算,老夫還挨了一頓揍。”
  “哼,活該,憑二老的功力,你當然只有挨揍的份兒,後來又怎樣?”
  “正當此刻,突然又不期出現三個人。”
  “什麼人?”
  “不知道,當時連趙某在內,四個人皆面蒙黑巾,身份來歷不明。”
  “連衣服身材方面也一點特徵都沒有?”
  “一個身穿袈裟。”
  皮蛋道:“這是少林寺的掌門人悟悲老烏龜,他死得一點也不冤。”
  飛刀趙勇道:“另一人身材甚是低矮,穿著一件寬大的大袍。”
  多多道:“武林中矮冬瓜不太多。”
  趙勇道:“老夫也是這樣想,可是怎麼也想不起武林中哪一位矮子,具有第一流的絕佳身手。”
  大笨牛道:“還有一人是什麼德性?”
  飛刀趙勇道:“身材瘦高,一身黑衣。”
  多多道:“衣服的顏色隨時可以改變。不足為憑。”
  皮蛋道:“瘦高的人到處都是,何異海底撈針。”
  大笨牛道:“奶奶的,難啊!”
  阿郎道:“這三個人可是一夥的,彼此結伴而來?”
  趙勇道:“不!他們似乎只是不期而遇,分從三個方向趕到。”
  “就這樣,在那一道長坡之上,為了爭李藏寶圖,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生死之搏?”
  “是的,惡鬥極為慘烈。不久風塵雙俠便雙雙倒地不起。”
  “你們四個人都是殺人的兇手。”張小仙的雙眸之中像要噴出火來:“包括你姓趙的老匹夫在內!”
  “憑心而論,六人之中數趙某功力最弱,根本插不上手,兇手乃悟悲、矮子與瘦高之人。”
  “既然你是最差勁的一個,何以能僥倖得到藏寶圖?”
  “那藏寶圖年代已久,又經長期折疊,混亂之中被四人各抓住一個角,當場瓜分了。”
  阿郎仔細推敲一下趙勇的前言後語,覺得與自己已知的事實尚且吻合,並俱在情理之中,當下緊皺的眉頭稍稍一舒展,道:“藏寶圖現在何處?”
  飛刀趙勇不加思索地道:“老夫這就去取。”
  大笨牛好機靈,道:“老小子行動不便,說個地方,小爺爺我幫你拿吧。”
  二人相攜轉入屋後,片刻始出,大笨牛高舉著一塊羊皮,喜上眉梢地道:“趙勇這個老小子真有一套,藏在狗窩內一個老鼠洞裡,難怪雷天宇、錢四海找不到,不然白花花的銀子早飛啦。”
  接過藏寶圖,阿郎細一審視,發現是右下角的一塊,正巧與雷天宇手中之物上下相連,旁邊有“欲作神仙夢”的詩句,下方空白處有“留待”二字。
  論色澤,講圖象,看撕裂處的紋路,顯系真品無誤。
  交出了藏寶圖,趙勇在心理上似乎反而覺得舒坦了一些,道:“張教主,老夫己獻出藏寶圖,可否請即刻動手,為趙某解開鬼胎穴?”
  張小仙言而有信,倒也十分爽快,收起藏寶圖,朗聲說:“鬼胎穴,可以替你解,但風塵雙俠之死,就算你並未直接行兇,然而禍變因你而起,你依然責任重大,縱然死罪可免,活罪亦難逃,這一筆悵等一下咱們再慢慢算。”
  他駢指如戟,手法好快,只聽趙勇慘叫了一聲,鬼胎穴已解,卻沒有人看清楚是如何解的。
   ! !大屁一個接著一個,無休無止。
  皮蛋瞧一下他逐漸縮小的肚皮,道:“好舒服啊!”
  大笨牛在趙勇身後站了一會兒,道:“好涼快啊!”
  多多卻揚揚柳葉眉,道:“糟啦,那一群魔頭又去而復返了。”
  可不是嗎,順著多多手指之勢望過去,臥龍莊外人頭攢動,爭先恐後,湧進一大群人。
  狼牙棒馮通與神斧馮元兄弟腮幫子上各貼著一塊狗皮膏藥,藉以遮醜,走在最前面。
  後面是一個生就一對鷹眼,低矮駝背,仿若在背上扣下一只大鼓似的駝背老人,想來必系駝背叟無疑。
  駝背叟的旁邊有一個瘦巴巴的乾癟老頭,長著一張猴臉,從馬總管的口中得知,是武林中的怪傑丁老二。
  大刀錢四海、長子錢大進、女兒小辣椒錢純純亦赫然身在其中,黑壓壓的一大片,約有四五十人之多,獨不見無血刀雷天宇。
  眼見父親兄姐均在場,多多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殘酷的局面。
  群魔來勢極快,一眨眼便衝到眾人面前,狼牙棒馮通大吼一聲,先開口道:“藏寶圖現在何人之手?”
  張小仙心念電摶,乍然靈機一動,爽朗地道:“在本教主手中。”
  他可不是說著玩,從口袋裡取出一件東西,還衝著大家晃動了一下。
  這一來,馬上引起一陣騷動,像追逐骨頭的野狗,像爭食臭肉的蒼蠅,蜂擁而上,企圖強奪硬搶。
  卻見張小仙手一揚,擲到了那些人的身後,揚聲道:“你們去搶吧,打死人不償命,踩死人不賠錢!”
  這一著委實絕妙透頂,你爭我奪,各不相讓,亂成一團,打成一片。剎那之間便已是三死四傷。
  皮蛋有感而發地道:“這真是狗咬狗啊!”
  咬來咬去,最後是場空,因為張小仙丟出去的並非藏寶圖,而是一方色澤近似皮革的手帕。
  阿郎對皮蛋、大笨牛道:“去,搬兩張桌子來。”
  大笨牛道:“搬桌了幹嘛?”
  張小仙道:“咱們今天要開一場拍賣大會。”
  大笨牛道:“賣什麼?”
  皮蛋道:“賣你有人要嗎?”
  大笨牛終於明白過來,忙不迭地與皮蛋搬出兩張大八仙桌來,放在院子裡。
  四大金剛一齊跳上八仙桌,多多忽然要打退堂鼓,道:“小仙,我爹他們在此,我看我還是不露面的好。”
  皮蛋道:“你們已經脫離了父女關係,他是他,你是你,怕什麼。”
  大笨牛道:“是呵,你現在是白吃教的副教主,地位比你爹還要高哩,怎可退讓。”
  阿郎拉開嗓門,大聲吆喝道:“各位,為了一張藏寶圖,爭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多劃不來,再說,不論是哪個王八蛋得了去,也不可能活著離開臥龍莊,更不可能平白無故從本教主的手中搶去藏寶圖。”
  皮蛋指一下馮通兄弟,道:“當然不可能,諸位不妨瞧瞧他們兄弟的臉,一個自作自受,一個自尋煩惱,都是白吃教送他們的紀念。”
  大笨牛高高在上,也不肯放過這個發表宏論的機會:“諸位可以再看一看這位飛刀趙勇趙大俠,腹大如豉,響屁放個不停,還有那一位小辣椒姑娘,也是過來人,都是我們教主的傑作,想刺字放屁的歡迎上來一試。”
  下面鴉雀無聲,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阿郎一揚雙目,緩緩地道:“既然不想拚老命來硬搶,又不願放過這個得到寶圖的好機會,本教主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小建議。”
  下面有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別繞圈子,請張教主痛痛快快說明白。”
  阿郎道:“簡單,簡單,由教主來拍賣,你們大家競價。”
  皮蛋馬上隨聲附和道:“對!是賠本大拍賣!”
  大笨牛上前一大步道:“對!是流血大拍賣!”
  張小仙取出一張羊皮來,將上面的圖象詩句作了一個短短的介紹,道:“底價二萬兩,大家可以儘量往上加,出得高的人得圖。”
  大笨牛道:“越多越好,多多益善,百二八十萬兩白吃教也不會嫌多,人拿不動可以叫牛車來載。”
  場中寂然,無人應聲喊價。
  皮蛋賣力的拍著雙手,大聲喊叫:“各位,發什麼呆,快出價呀,只要超出底價,就有機會,一圖在手,希望無窮,有金銀財寶,也有武功秘笈。”
  不久,前面有人喊出價錢:“二萬一,二萬一。”
  接著,大刀錢四海喊道:“二萬二,二萬二。”
  多多突如其來,情不自禁地叫一聲:“爹!”
  這一聲爹,有兩層意義,一則乃是父女之情的自然流露,再則也是一個警訊,希望父親不要白白浪費銀子,買一張偽造的藏寶圖。
  可是,大刀錢四海卻毫不承情,抖一下手中的雙龍抱月刀,冷冰冰地道:“住口,老夫沒有你這一個女兒。”
  阿郎借題發揮道:“各位聽到沒有,本教的多多副教主,是大刀錢四海錢老英雄的嫡親女兒,照樣出價競票,足證本教絕對公正,絕不徇私。兩萬二,那位還要加?”
  神斧馮元跟他哥哥馮通交換一個眼色:“二萬三。”
  氣氛真像是正式的拍賣場,皮蛋道:“二萬三,哪位願意再加一點?”
  那個瘦巴巴的猴臉老頭右手舉起兩個指頭,左手舉起五個指頭道:“二萬五。”
  大笨牛耳聞目見,精神為之一振,道:“二萬五,二萬五,還有哪--位要加?”
  “二萬六!”
  “二萬七!”
  “二萬八!”
  “三萬整!”
  人群中七嘴八舌,一陣哄抬,霎時已抬到三萬。
  出價最高的是狼牙棒馮通、神斧馮元兄弟。
  阿郎暗暗竊笑道:“奶奶的,一張泡過屎尿臭水的羊皮,這麼值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嘴巴卻正經八百地道:“三萬,三萬,有沒有人再加?沒有人家就賣哇。”
  “一、二、三!”
  皮蛋拍著巴掌計數。
  “賣了!”
  待皮蛋效至三,無人出價時,阿郎宣布成交,將手裡臭羊皮交給多多,道:“多多副教主,從此刻起,你兼任本教的總管,負責本教的一切錢財收支,務必要銀貨兩訖!”
  “是!教主!”
  多多躬身應是,立與馮氏兄弟進行交易。
  飛刀趙勇的屁始終沒有停撾,這時肚子裡的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打鐵趁熱,張小仙精神百倍,又拿出一張羊皮來大聲呼道:“讓姓趙的放他自己的屁,咱們繼續拍賣,這一張的底價兩萬五,有錢的大爺們可以儘量往上加。”
  大笨牛變成了應聲蟲,高舉著拳頭嚷道:“不錯,臭屁不響,響屁不臭,趙勇的響屁一點也不臭,大家用不著摀鼻子,二萬五,二萬五,加呀,快往上加呀。”
  “二萬八!”
  大刀錢四海毫不考慮,一下子就加了三千兩。
  多多叫苦不迭,暗自禱告上蒼,希望父親千萬別花冤枉錢,買一張臭羊皮。
  “三萬!”
  第二個出價的是那位武林檉傑丁老二。
  “三萬五!”
  好傢伙,駝背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加就是五千兩。
  皮蛋拍打雙掌道:“三萬五,三萬五,想買的人趕快加,錯過這個機會保證會後悔八輩子!”
  大笨牛指著馮通兄弟道:“藏寶圖共有四張,一張用處不大,再買再加喔!”
  這個道理,馮家昆仲當然懂,可惱三萬兩銀子己傾其所有,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坐壁上觀。
  阿郎一本正經地道:“三萬五,三萬五,有沒有人肯再加一點?沒有人再加就賣啦。”
  “一!二!三!”
  這一次是由大笨牛來拍巴掌計數。
  “賣了!”
  無人再加價,張小仙宣布成交,將第二張羊皮賣給駝背叟。
  剛完成與馮通的交易,接著又忙第二樁,直忙得多多香汗淋漓,嬌喘不已。
  但精神抖擻,心情也快慰無比,幸好交易所得,全部是大小不一的銀票,若是白花花的銀子,單是算數就得把多多累死,兩張八仙桌不被壓垮才檉。
  飛刀趙勇的肚子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張小仙緊接著又取出第三張羊皮來,在手上彈一彈,亮一亮,道:“一圖在手,就有希望得到聖僧哈里巴的億萬寶藏,底價三萬,規則相同,誰出的錢多就是誰的。”
  錢四海道:“三萬一!”
  丁老二道:“三萬二!”
  錢四海道:“三萬五!”
  丁老二道:“三萬七!”
  錢四海道:“三萬八!”
  丁老二道:“四萬整!”
  形成大刀錢四海與丁老二二虎相爭的局面,別的人皆退避三舍,噤若寒蟬。
  多多緊張得要死,還好,當丁老二加至四萬兩時,錢四海並沒有再往上加。
  皮蛋道:“四萬,四萬,欲購從速,欲加請快,流血大拍賣,絕不會再有第二次,切勿失之交臂。”
  大笨牛的情緒激動,興奮得近乎歇斯底里,重複著皮蛋的話語道:“對!流血大賤賣,欲購從速,欲加請快!”
  阿郎同樣興高采烈,情緒接近瘋狂,問馮通兄弟:“賢昆仲要不要再加?”
  狼牙棒馮通道:“四萬一,如果可以欠悵的話。”
  張小仙嗤之以鼻:“現金交易,恕不賒欠!”
  駝背叟鷹眼一翻,道:“四萬二,分期付款如何?”
  皮蛋道:“老駝子,沒有銀子就在一邊看熱鬧吧。”
  環顧全場,皆默不吭聲,阿郎雙肩一聳,道:“四萬,四萬,加價的朋友請把握時間,錯過良機,就會悔恨終生,這是最後一張!”
  “一……二……三……”
  這一次皮蛋數得特別慢,結果還是沒有人再開口加價。
  “賣了!”
  大笨牛故意撞了小仙一下,聲若蚊子般道:“老大,那臭羊皮還多得很,怎麼不賣啦?”
  張小仙雙目暴睜,小聲喝斥道:“笨啊,買圖的人手中,說不定原來就有二張,賣四張馬上就會拆穿西洋鏡,被人家亂棍打死。”
  多多的交易已進行完畢,算算棖,三張臭羊皮一共得銀十萬五千兩,四個人皆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
  飛刀趙勇的氣已全部放盡,功力亦告復元,猝地一個大跨步,衝至駝背叟的面前,厲色喝道:“我兒趙羽可是你殺的?”
  拍賣大會已結束,馮通、馮元、丁老二等己相繼離去,駝背叟聞言止步道:“誰是你兒子?”
  飛刀趙勇奔至愛子倒地之處,道:“就是他!”
  駝背叟沉思一下,面部冷若冰霜地道:“混戰之中,拳掌無眼,死傷是在所難免,也許是吧。”
  “看刀!”
  趙勇一聞此言,殺機陡生,揚手打出三把飛刀,上取雙目,下取咽喉,疾逾閃電,金風一掠而到。
  他的飛刀絕技,素為武林同道所看重,齊皆為駝背叟捏了一把汗,孰料,駝背叟的功力之深,竟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單掌一拂,暗力如湧,三把飛刀像是撞上鐵壁銅牆,不但寸步難進,並且掉轉頭來!篤!篤!篤!三聲響,飛嵌進趙勇身後的屋梁之上。
  一拂之力,竟有這麼大的勁道,目睹之人莫不為之駭然色變。
  “哼!”
  駝背叟冷哼一聲,沒有多說一個字,掉頭就走。
  飛刀趙勇不禁勃然大怒:“還我兒命來!”
  呼!呼!呼!人隨掌進,掌隨身發,三招一氣呵成,人已彈飛而起,以雷霆萬鈞之勢凌空墜擊,不要命的猛攻駝背叟。
  “哼!”
  駝背叟發出第二聲冷哼,人已蔟飛而起迎上去。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如非親眼所見,任何人皆不信駝背叟的功力會如此高超, 的一聲,兩股暗力猛一撞,飛刀趙勇發出一聲慘叫,立如斷了線的風箏,一個倒栽蔥栽下來,一命嗚呼。
  而駝背叟卻輕鬆得很,藉著那一撞之力,人已飛過屋脊乘風而去。
  院子裡的人接著紛紛離去,連臥龍莊的馬總眢亦不告而別,一霎時便奔走一空,最後只剩下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四個人。
  皮蛋馬上跳了起來,大吼大叫道:“好棒啊!三張臭羊皮換了十萬五千兩銀子,有這麼好的生意來做,皇帝老子讓給咱們也不幹啦!”
  大笨牛手舞足蹈地道:“發啦!發啦!這一次可是真的發大財啦,我的親娘祖奶奶,十萬五千兩銀子,有六千五百七十二斤半,堆起來還不像一座山一樣。”
  全部是銀票,厚厚的一大疊,皮蛋、大笨牛分別摸著過癮,同聲說道:“該分紅啦。”
  阿郎臉一沉,道:“想分贓?分什麼贓?分你們的頭,前幾天分給你們的那一千兩私房錢,一文還沒有用呢,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想散夥?”
  皮蛋從嗓子裡道:“小氣鬼。”
  大笨牛跟著皮蛋道:“比小氣鬼還小氣。”
  張小仙肅容滿面地道:“給你們一點秘房錢,是預備有人放單時應急,免得拮据。平常時咱們四個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用不著動用私房錢,所有的銀子都是屬於白吃教全體兄弟的,以後不許再提分銀子的事。”
  被小仙挖苦了一頓,皮蛋、大笨牛便不敢再吱聲了。
  多多本欲將銀票交給阿郎,阿郎反而將身上剩餘的六千五百兩銀票交給多多,道:“多多,你現在是本教的總管,所有的銀票全部歸你保管,一共是十一萬一千五百兩,注意,悵目要公開,以免皮蛋、大笨牛說咱們夫妻兩黑吃黑!”
  自從見到父兄和姐姐後,多多一直悶問不樂,阿郎的最後一句話是故意逗她,果然,多多聞言樂在心裡,怒在臉上,搥了阿郎兩拳,道:“虧你說得出口!”
  天色早已大黑,四人就在臥龍莊上住下了。
  利用這個機會,參照從趙勇手裡得來的藏寶圖真跡,將假圖略作修改,易“欲日發財夢”為“欲作神仙夢”。
  在登封百香樓,一共繪製了三大張十二小張藏寶圖,賣給波羅門一張,今天又賣了三張,還有八小張,另外還有一張空白的羊皮未用,大笨牛道:“老大,再偽造四張吧,這樣咱們就可以再舉辦幾場拍賣大會。”
  張小仙道:“留下一張空白羊皮,是準備四圖合璧後,繪製真的藏寶圖用。”又作了個怪相道:“眼前還有八小張圖,足可應付客戶的需要。”
  多多道:“趙勇已死,不論他是否會參予行兇,人死一了百了,已無再行探究的必要,倒是他留下來的這一條線索,值得認真研究。”
  大笨牛道:“什麼線索?”
  阿郎道:“當然是指那兩個低矮和瘦高的魔頭而言。”
  皮蛋道:“傷腦筋,只有這麼一點點線索,很難找出兇手來。”
  阿郎道:“有此線索總比沒有好,而且我突然想到一個人,頗符合趙勇口中那個低矮老魔的條件。”
  多多道:“哪一個?”
  小仙道:“駝背叟。”
  多多乃是冰雪聰明之人,經小仙一點便已了然於胸了,道:“嗯,駝背叟如果穿上一件寬大的袍子,遮住他駝起的背,就是一個低矮的人,可惜他此刻早已去遠,想追也晚了。”
  阿郎道:“沒有關係,他只買去一張圖,頂多得到兩張,總有一天還會自己送上門來的。”
  皮蛋道:“小仙,我覺得凡是買圖的人都值得懷疑。”
  阿郎道:“沒錯,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線索,那個武林怪傑丁老二,說不定就是另一個搶圖行兇的惡魔。”
  大笨牛道:“傷腦筋,一個老駝子,一個丁老二,咱們該先找哪一個?”
  張小仙道:“誰也別去找,咱們繼續千里尋父,萬里認爹,重金買賣藏寶圖,他們遲早會自投羅網的。”
  翌日一早,皮蛋、大笨牛披掛整齊,四大金剛當即踏上征途,直奔開封而去。
  此處距開封已近,僅個把時辰的腳程,然而,剛離開臥龍莊不久,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極其微弱的呻吟聲。
  循聲辨向,四人轉入路旁密林內,深入十餘丈後,很快便發現,在黃土地上躺著兩個人。
  一個是神斧馮元,業已氣絕身亡,一個是狼牙棒馮通,正蜷曲著身子,雙手捧胸,倒在地上呻吟,看他的神色。亦是奄奄一息,命若遊絲。
  白吃教主張小仙趨前說道:“這是誰幹的?”
  狼牙棒馮通抬頭望了四人一眼,有氣無力地道:“是駝背老魔。”
  多多道:“老駝子為何要對兩位下此毒手?可是為了藏寶圖?”
  馮通悔恨不已地道:“正是為了藏寶圖。”
  阿郎道:“這事是幾時發生的?”
  馮通道:“昨夜離開臥龍莊不久後,便在林外路旁被老魔堵住了。”
  多多道:“一照面他就出手搶圖?”
  馮通道:“老魔陰狠毒辣,先行兇,再搶圖。”
  皮蛋道:“夠狠,夠毒!”
  大笨牛道:“老駝子現在何處?”
  馮通道:“搶圖之後,便溜之大吉了,老夫花了三萬兩雪白的銀子,連藏寶圖的內容都沒有看清楚,便被老魔奪去,老夫實在心有不甘,死難瞑目。”
  多多以教訓的口吻道:“懷壁招災,自古皆然。誰叫你貪心不足,又學藝不精。”
  大笨牛見他像一頭野狗般躺在地上,狀甚痛苦,同情心不禁抽然而生。道:“好可憐啊,老大,咱們要不要救他?”
  阿郎冷笑一聲,道:“這個老小子對朋友不忠,假助拳之名,行奪圖之事,又曾企圖置咱們於死地,似此不忠不義之人……”
  突聞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口冷笑道:“不錯,似此不忠不義之人,留在世上,等於是一堆爛肉,還是趁早送他上西天!”
  “什麼人?”
  阿郎、多多聞聲大驚,一面發話喝問,一面展目四顧,但見林木枝繁葉茂。哪有人影兒。
  但覺耳畔風聲呼嘯,四人齊滑步閃躲,只見有三縷黑乎乎的東西電射而下。
   ! ! !嘯聲過處,慘嚎聲起,狼牙棒馮通已死於非命。
  定目處,原來是三片樹葉,深深嵌在馮通腦袋上。
  飛花奪命,摘葉斷魂,這是最最上乘的內家玄功,皮蛋、大笨牛嚇得頭皮發麻,遍體生寒,同聲驚呼道:“哎呀,我的親娘祖奶奶,敢是遇上妖魔鬼怪了!”
  多多畢竟比他倆多練了幾年武,江湖經驗亦多些,還算沉得住氣,道:“不是妖魔鬼檉,是咱們遇上了厲害的高人了。”
  張小仙聲音嘹亮地道:“是哪一位朋友,請現身說話。”
  “咱們已經照過面了,沒有再見的必要,老夫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聲音忽高忽低,飄飄忽忽,似是遠在天邊,又似近在眼前,根本不知來自何方。
  阿郎沉聲喝問道:“閣下何人?”
  “駝背叟。”
  “啊,是你!馮氏昆仲可是你殺的?”
  “沒有否認的必要。”
  “你搶走了他們的藏寶圖?”
  “憑他們這兩個濃包,本來就不配擁有它。”
  “但也不應該行搶,喜歡可以花銀子買呀。”
  “我老人家的銀子已被你張教主榨光啦!”
  “沒有銀子可以想辦法,殺人奪圖不大光彩吧。”
  “娃兒,別盡說廢話,請言歸正傳。”
  “別忙,老朋友啦,聊聊嘛。”
  多多知道阿郎在故意跟他扯蛋,希望藉此找出他藏身的位置來,亦道:“是嘛。一次生,二次熟,朋友務請現身一見,言講當面。”
  駝背叟怒聲說道:“丫頭,閉上你的嘴,你老子錢四海都叫我老人家一聲前輩,你這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竟敢稱朋道友,敢是活膩了!”
  餘音未落,阿郎已騰空而起,瞄準傳來聲音之處,如箭似鏢般射過去。
  “著!”
  為防萬一,還先行打出一把霸王釘。
  可是,說也邪門,張小仙撲至一棵虯松,虯松之上竟空無一人。
  駝背叟的聲音及時出現在另一個方向,陰森森地道:“張小子,老夫不想露面,任你們千方百計,也奈何不了我老人家,別白費心機,談正事要緊。”
  阿郎落地說道:“談什麼正事?”
  “談藏寶圖。”
  “藏寶圖?”
  “沒錯,老夫想知道你身上還有幾張?”
  “沒有了。”
  “沒有可以再去偷,去騙,或者去搶。”
  “老小子,你說話最好放乾淨一點。”
  “娃兒,你的藏寶圖本來就來路不明。”
  “老駝子,你所謂的正經事莫非就是這些?”
  “我老人家是來跟娃兒談生意的。”
  “你還想再買?”
  “是有這個意思。”
  “沒有銀子免談。”
  “老夫正在想辦法。”
  “你還想買幾張?”
  “有多少要多少。”
  “依本教主看,一張就夠了。”
  “什麼意思?”
  “你買去一張,搶去一張,本來就有一張。”
  “錯了,錯了,我老人家只有兩張圖。”
  “難道閣下不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
  “本來就不是!”
  “你不曾搶去一張藏寶圖?”
  “絕無此事。”
  “本教主不信。”
  “要如何你才肯相信?”
  “下來解釋清楚。”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沒有解釋的必要。”
  利用這一陣子說話的機會,多多、皮蛋、大笨牛早已小心謹慎、躡手躡腳地查明了駝背叟的棲身之處,而且潛行至離他不遠的地方。
  “媽的,馬屁大王來也!”
  “媽的,吹牛大王來也!”
  “你家多多祖奶奶也來也!”
  三人同時發話,同時出手。先發袖箭、飛刀、霸王釘,再發大悲三絕招,視準駝背叟棲身的老松樹,沖天砲似的一擁而上。
  “回去!”
  沉喝聲起,樹搖葉落,立有一股剛猛絕倫的壓力,宛若泰山壓頂一般壓下來,三人的大悲掌方自遞出一半,便同時發出一聲悶哼,跌坐在地。
  皮蛋拍一拍屁股,道:“這個老家夥好厲害呵!”
  大笨牛灰頭土臉地道:“武功不善呵!”
  不待多多開口,阿郎已自飛身而至,登上老松樹。
  然而,駝背叟已去,但見落葉紛紛,人影全無。
  駝背叟蒼老的聲音忽又從更遠的地方傳來:“張教主,這一筆生意你還做不做?”
  阿郎冷冷地道:“本教主說過,現在身上無圖。”
  “何時有圖?”
  “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本教主無法作答。”
  “總而言之,有圖的時侯別忘留給我老人家。”
  “想要留圖可以,閣下必須預付訂金。”
  “老夫眼前身上不方便。”
  “這樣本教主就沒有留圖的義務了。”
  “娃兒,叫你留下就留下,否則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哼,本教主不怕你的威協。”
  “嘎嘎,你怕不怕無所謂,後會有期了。”
  “慢走,本教主願與你同行!”
  駝背叟聲音已杳,四大金剛拔足猛追,在樹林子裡亂轉一通,毫無所獲,最後只好再度返回官道,繼續向開封進發。
  約莫行出二三裡地,眼看開封城已搖搖在望,猛聽有人在身後喊道:“前面的小友可是白吃教的張教主?”
  張小仙止步轉身,見從岔路上奔來一人,正是三刀客之一的無血刀雷天宇,當即滿臉堆笑地道:“哦,雷大俠,久違久違!”
  無血刀雷天宇環顧四人一眼,道:“幸會,幸會,雷某四處尋找諸位。”
  阿郎道:“有事?”
  雷天宇道:“張教主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的交易尚未完成呢。”
  張小仙“哦”了一聲,道:“怎會,雷大俠需要的東西,本教主早已備好。”
  言畢。將偽造的藏寶圖取出,
  無血刀雷天宇徵愕道:“幹嘛!”
  張小仙面不改色地道:“對比一下。看本教主弄到手的東西是不是真品,怕的是萬一有假,豈不要砸掉白吃教的金字招牌。”
  雷天宇道:“原來如此,謝張教主如此誠信。”
  不遑多想。立將真的藏寶圖交給張小仙。
  察言觀色,多多已知阿郎想要幹什麼。沒話找話的與雷天宇瞎扯,“雷大權。恭喜恭喜啦。”
  雷天宇莫名其妙地道:“多多,老夫有什麼事值得賢姪女恭喜?”
  皮蛋亦已會意道:“你賺啦。別人買一張圖要四萬兩,你只花了一萬兩,還不值得恭喜嗎?”
  大笨牛也過來湊熱鬧,“說得也是,不費吹灰之力便省下來三萬兩,貧苦人家足夠過一輩子啦。”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還有意無意的替阿郎遮遮掩掩,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工夫,張小仙早將真的藏寶圖掉了包。拿著兩張假圖笑呵呵的道:“嚴絲合縫,一點不假,請雷大俠過目。”
  假圖本來就是一張羊皮折開的,自然嚴絲合縫,繪製的技巧又好,雷天宇哪裡看得出真假來,滿意地收起藏寶圖,付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作為定金。
  大笨牛眉尖一挑,道:“老小子,還要不要?”
  無血刀雷天宇立即說道:“要,當然還要。”
  張小仙手一伸,道:“拿來。”
  “拿什麼?”
  “定金呀。”
  “五千?”
  “二萬!”
  “張教主,一張圖才一萬兩,怎會要二萬兩的定金?”
  “現在漲價啦,一張圖要四萬兩,而且是不二價的。”
  “太貴、太貴!”
  “嫌貴你可以不買。”
  “老夫是說要考慮考慮。”
  考慮了半天,始終沒見他再開口,多多道:“這麼難,要考慮多久啊?”
  雷天宇道:“能不能給我三五天的時間。”
  皮蛋道:“要這麼久,生孩子呀?”
  大笨牛道:“生孩子也用不了三五天,聽說會生孩子的女人跟拉屎一樣,一使力出來了。”
  張小仙道:“雷大俠只管考慮就是,本教主不想強人所難,但卻不保證一定留給你,也不保證不再漲價。”
  無血刀雷天宇略一尋思,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三、五日內定會回音,告辭了!”
  了字出口,人已縱起,循原路如飛而去。
  皮蛋滿面疑惑地道:“這個老匹夫的言行好像有點怪。”
  大笨牛道:“哪裡怪,我怎麼沒有聽出來?”
  多多笑道:“你後知後覺,如果被你聽出來,就可以當教主啦。”
  大笨牛慍怒道:“有屁快放,誰要是再裝悶葫蘆,我可要生氣啦。”
  阿郎道:“這個老小子十之八九是在替別人辦事。”
  大笨牛還是不懂,道:“何以見得?”
  阿郎道:“假如他自己可以當家作主,就不需要考慮三五日了。”
  “哦!”大笨牛終於明白了。
  古都開封,除了舊有的皇宮寶殿外,另有兩棟巍峨宏偉的建築物,最為膾炙人口,那便是紅中賭場和悅寶樓。
  悅寶樓古香古色,佔地極廣,橫跨兩條大街,光是花園空地就有十幾畝。
  樓高十層,下面五層是飯莊,上面五層是旅店,後面還三個別莊:怡紅軒,雨花台、別有天,來往的客人俱非凡夫俗子,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商巨賈。
  張小仙等四人一到開封便住進悅寶樓,包下了雨花台。
  雨花台是一個水上餐廳,建築在一個不算小的人工湖上,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四周是一大片大花園。
  入口處,轉過畫屏,便是一座大型花廳,兩旁有許多房間,專供客人歇息之用,雕梁畫棟的確不同凡俗。
  大笨牛一進門,便高興得又吼又叫地道:“有錢真棒,簡直跟當皇帝一樣。”
  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對什麼都感到新鮮。他本來是個鄉下土包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奢侈的地方,看完了室內,又走過小橋,跑到花園去逛。
  花園的設計可謂巧奪天工,盛開的百花有的似山巒疊嶂,有的似飛鳥走獸,大笨牛仿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倘徉其間,頓覺精神為之一爽,大笨牛情不自禁地哼起山歌小調來。
  哼著哼著,走著走著,突覺身後被人一撞,麻啞穴已被人製住了。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裡卻明白得很,大笨牛親眼看到,從自己的身後轉出來兩個人,都是天竺波羅門的番僧。
  番僧互望一眼,二話不說,將大笨牛抬起來就走。
  他們的住處並不遠,就在隔壁的怡紅軒,客廳裡早已備好酒席,門主阿巴達,總護法烏克拉正侯在那裡。
  將大笨牛放在一張椅子上,一名番僧躬身道:“啟稟門主,白吃教主的大笨牛堂主請到了。”
  波羅門主阿巴達臉色一沉,道:“叫你們去請大笨牛堂主,是這樣請的嗎,明明是偷襲暗算,點了人家的穴道。”
  番僧駭然道:“小僧是怕大笨牛堂主不肯來,或者驚動張教主他們,所以……”
  烏克拉氣憤地道:“還不將人家的穴道解開,向大笨牛堂主道歉!”
  二番僧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擱,忙將大笨牛的穴道解開,又打拱,又作揖,又雙手合十,賠禮不迭。
  大笨牛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阿巴達解釋道:“大笨牛堂主千萬別誤會,本門主原想是去請的。”
  大笨牛怒氣衝天道:“放屁,你們的霸道,還有何可解釋!”
  烏克拉道:“言重,是小僧們執行有誤。”
  大笨牛可不吃這一套:“說你們放屁,愈放越臭,少在我面前做戲演雙簧。”
  阿巴達低聲下氣地道:“小友切勿生氣,貧僧可是誠心誠意地請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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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b

  大笨牛像是吃了炸藥似地道:“請本堂主來幹啥?”
  烏克拉連拉帶拖的請大笨牛坐下來,陪著笑臉道:“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且先喝三杯,咱們再慢慢地談。”
  大笨牛早已肚餓,但面對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卻沒冑口,“記得我們老大好像說過,宴無好宴,沒胃口。”
  阿巴達舉起一杯酒,道:“小友想到哪裡去了,本門主純是一片至誠之心,請!幹!”
  面前的酒,大笨牛動也沒動,冷聲道:“番和尚也喝酒吃肉?”
  阿巴達勉強苦笑一下,道:“偶而,捨命陪君子嘛。”
  “說吧,綁架本堂主,目的何在?”
  “只是想請教大笨牛堂主一句話。”
  “有屁快放。”
  “請問大笨牛堂主會不會大悲掌?”
  “會呀,四大金剛,人人都會。”
  “熟不熟?”
  “熟得很,我們就是憑大悲掌,將少林掌門悟悲那老烏龜弄死的。”天曉得波羅門的人是否聽得懂。
  “賣不賣?”
  “番和尚頭,你想買?”
  “是啊,貧僧早有此意。”
  “你出價多少?”
  烏克拉伸出五個手指頭來,道:“三招絕學,五萬兩銀子!”
  大笨牛連想都沒想,便一口回絕道:“太少,不賣。”
  阿巴達好大方,一下子就加了五萬兩,道:“十萬兩如何?”
  “距我想賣的價碼還差得遠呢!”
  “依大笨牛堂主之見要多少?”
  “二十萬兩。”
  “銀子?”
  “金子!”
  “什麼?要二十萬兩金子,這不是張教主開出來的價碼嗎?”
  “沒錯,是我們老大開的價碼,二十萬兩金子或許可以勉強考慮。”
  烏克拉扮了一個鬼臉,壓低聲音道:“大笨牛,我的意思是,咱們私下交易,十萬兩銀子,小友的子子孫孫永遠享受不完。”
  大笨牛聞言心頭怦然一震,暗道:“我的親娘親奶奶,十萬兩銀子,單是利息每年就有一萬兩,每個月八百多兩,可以買好幾十頭豬,當然子孫後代用不完,這種事可能三百年也不見得能碰上一次。”
  但一轉念間,立刻斷然拒絕道:“番和尚,少挑撥離間,你們是存心要本堂主叛變白吃教。”
  阿巴達神秘兮兮地道:“大笨牛堂主,你們中原有一句俗話說:人不得橫財不富,馬不吃夜草不肥,又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兩句話小友應該懂吧?”
  大笨牛怒眉雙挑地道:“閉上你的和尚嘴,白吃教的人一向無我無私。”
  “可是,天下絕無不散的筵席,你遲早會離開白吃教的。”
  “我大笨牛早已有言在先,生為自吃教之人,死為白吃教之鬼。”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討老婆,生孩子,都需要大把大把的花銀子,況且人老之後,總有一天會爬不起來的。”
  “爬不起來有何可怕,相信老大會給我一大筆養老的費用的。”
  “自己有私房錢,豈不更好?”
  “放屁,我吹牛大王不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只要咱們不說出去,誰也不知道。”
  “誰說沒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他們知。”
  阿巴達苦口婆心,大笨牛硬是不上套,不禁激怒了一旁的烏克拉,道:“大笨牛,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十萬兩銀子可謂天高地厚,惹惱了波羅門,給你點苦頭吃,照樣可以逼你吐出大悲掌。”
  大笨牛聞言大怒,就好像小貓被人踩住尾巴似的,猛將一桌子的酒菜掀翻在地,暴跳如雷地道:“混蛋王八蛋,軟的不成想來硬的,要動武是不是?好呵,上呀,誰怕誰呀!”
  足踩八字,氣提丹田,提起一掌真力,隨時準備出手進招,作生死一打。
  天竺番僧也不是省油的燈,烏克拉的鐵頭功堪稱武林一絕,摸一下自己光禿禿的腦瓜,老眼連翻道:“門主,請讓貧僧會一會這個愣小子。”
  阿巴達一語未落,張小仙的聲音在門外接口道:“要打就打群架,單打獨鬥多乏味呀!”
  話落人現,單腳踹門而入。
  多多緊隨在後,一進門就打出一把霸王釘,她手法奇快奇準,從眾番僧頭頂一掠而過。
  算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皮蛋亦已拉開架式,作勢欲發,破口大罵:“媽的,別裝蒜,敢綁人就不要怕打架,上呀!上呀!”
  白吃教的人開口叫陣,波羅門的和尚卻啞口無言,亦無人挺身應戰。大笨牛橫跨數步,往張小仙身邊一靠,道:“老大,你們怎知我被番僧綁來此地?”
  阿郎道:“皮蛋曾目睹你遭人偷襲。”
  大笨牛道:“這樣說起來,你們早已到了怡紅軒?”
  多多道:“是有一會子了。”
  大笨牛道:“這樣最好,省得我再磨牙,我可絕對沒有做對不起白吃教的事。”
  張小仙道:“我知道,你是白吃教的好兄弟,本教主宣布再記你兩個功,將來一定給你一筆優厚的養老錢。”
  阿巴達聽到這裡,插言道:“張教主,請聽貧僧解釋,本門主的原意是想請張教主來怡紅軒一談,湊巧大笨牛堂主在附近,所以……”
  張小仙極得聽他胡言亂語,截口說道:“掌門人,過去的已經過去,大笨牛亦未傷筋動骨,沒有再舊話重提的必要,本教主此來就算是掌門人談生意吧。”
  言來和顏悅色,一點火藥味也沒有,阿巴達緊繃的心弦這才放開來,笑臉迎人地道:
  “張教主可是改變主意,欲以二十萬兩銀子的代價,將大悲三絕招傳給波羅門?”
  阿郎換上一副嚴肅的臉孔道:“掌門人,本教主願意鄭重坦告,就算是二十萬兩金子,也絕不能私自將少林絕技售予他人,請貴掌門死了這條心吧。”
  烏克拉愕然一愣,道:“那張教主是要談哪一樁生意?”
  阿郎取出一張藏寶圖來,笑嘻嘻地道:“本教最近又買下一張藏寶圖,不知波羅門有無興趣?”
  波羅門主阿巴達接過藏寶圖,同原來的那一張一合,嚴絲合縫,喜不自禁地掏出二萬四千兩銀票來,交由多多收下,道:“要,本門主當然要。”
  張小仙嘴角含著一絲冷笑道:“真對不起,二萬四千兩太少,己經漲價了。”
  阿巴達道:“多少?”
  小仙道:“四萬四千兩。”
  烏克拉道:“才多久,就漲了二萬兩。”
  多多道:“欲購從速,明天說不定還會再漲。”
  皮蛋道:“物以稀為貴,粥少僧多,非漲不可啦!”
  烏克拉不悅道:“這簡直是敲竹槓嘛!”
  阿郎冷笑道:“就算是敲竹槓吧,願買就買,不願買就別買。”
  天竺六番僧聚在一起,嘰哩呱啦,一陣密商,久久委決不下。
  張小仙不耐煩地道:“本教主沒工夫和你們泡蘑菇,現在開始計數,當數到十時,你們還沒有作出決定,這一筆生意就算吹啦,咱們退錢退貨。”
  “一、二、三……七、八、九……”
  大笨牛立即開始計數,速度好快,一眨眼便數到了九,十已在喉,即將吐出。
  阿巴達咬咬牙,終於作出最後決定:“因你們白吃教做的是獨門生意,本門主依你們就是,但請以後別再隨便亂漲價才好。”
  言罷,極不情願的再交出二萬兩銀票,多多計算一下,乖乖,售圖所得已累積至十六萬四千兩。
  張小仙道:“想不漲價可以,你們可以預約。”
  烏克拉望了掌門人一眼,道:“好的,還有兩張圖,我們全部預約啦。”
  皮蛋道:“預約要付預約金,空口說白話可不算數。”
  阿巴達道:“預約金要多少?”
  張小仙道:“老規矩,一張圖定金二萬。”
  阿巴達道:“以前不是一萬嗎?”
  “售價漲啦,訂金當然也要漲。”
  “這……”
  “掌門人不願預約?”
  “請張教主高抬貴手,看在老主雇的份上,貧僧付定金二萬,預約兩張圖,如何?”
  一張臭羊皮,能值幾何,阿郎一再裝模作樣,意在強調“假”圖的真實性,以利促銷。
  聞言也故意和多多、皮蛋、大笨牛聚在一起,嘰哩呱啦的假裝商量一下,然後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多多收好銀票,四大金剛告辭而去,返回雨花台,酒席業已備好。
  灌了幾口酒,扒了幾口菜,先壓一壓酒蟲餓鬼,大笨牛這才開口說道:“多多總管副教主,請報告一下帳目,咱們的公款有多少啦?”
  多多道:“一共是十八萬四千兩,外加一些散碎銀兩。”
  皮蛋道:“我的媽呀,這麼多,人說錢多不是福,我現在好像也感覺到錢多的煩惱啦。”
  大笨牛道:“你煩惱啥?”
  皮蛋道:“煩惱這麼多銀子如何去用。”
  多多道:“在七裡坡,我們不是正在蓋房子嗎,銀子可以用在築房上。”
  皮蛋道:“總壇一下子也消化不了這麼多錢,而且費時甚久,等到大功告成時,我們說不定已經老啦,及時行樂,及時享受才有意思。”
  大笨牛馬上舉起雙手,隨聲附和道:“對極了,要及時行樂,及時享受,莫待老大徒傷悲。”
  阿郎道:“如何及時行樂?如何及時享受?你們要提出具體辦法來,別盡瞎嚷嚷。”
  “造一座肉林酒池!”
  “造一棟金屋銀屋!”
  “可用銀子去揍人!”
  “買一個官兒來當!”
  你一言,我一語,胡謅八扯,意想天開,但逐一仔細推敲,卻沒有一樣是切合實際,可以行得通的。
  多多忽然說道:“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咱們白吃教是一個大門派,開封是一個大地方,我們是否應該在此設立一個分壇?”
  皮蛋道:“對對對,咱們在開封買一棟房子。”
  大笨牛道:“好好好,咱們就將悅賓樓,買下來好啦,這個地方夠大也夠氣派,怡紅軒,雨花台,別有天,正好夠大、剛好我們三個人養老之用。”
  多多可不依,道:“你們三人全部分光了,我在哪裡養老?”
  大笨牛戲謔道:“老都老啦,你跟我們老大早已兒孫滿堂,當然是在老大的床上養老啦,還分什麼財產。”
  多多聞言嗔怒道:“死大笨牛,你要死啦,老是開這無聊的玩笑。”
  多多撕下一只雞腿,塞進他嘴裡去,大笨牛瞪著眼,有口難言。
  阿郎心裡打鼓,尋思一陣後,道:“這是個好主意,咱們就買下悅賓樓,成立開封分壇。”
  馬上找來悅賓樓的大掌櫃,張小仙一本正經地道:“掌櫃的,你這悅賓樓賣不賣?”
  悅賓樓掌櫃的不由一楞,扶一下金邊眼鏡,挺了挺大肚子,道:“哪一位要買?”
  大笨牛吹噓道:“這是我們老大,武林中的大財主,白吃教的教主,少林寺的榮卷掌門人張小仙。”
  胖掌櫃笑容可掬地道:“張教主打算出多少銀子?”
  張小仙裝出一副久歷社會的老成模樣,不疾不徐地道:“價錢自然是由賣方來開,就請大掌櫃開一個價吧。”
  掌櫃的思素一下,道:“悅賓樓乃是小老兒祖上留下來的產業,不敢輕言售賣,張教主如果十分中意,肯出三十萬兩銀子的話,小老兒或可割愛。”
  皮蛋聽得一呆,道:“要三十萬兩,這麼貴?”
  掌櫃的笑道:“不貴,前不久有人肯出三十五萬兩要買紅中賭坊,賭坊的老闆還不幹哩。”
  阿郎道:“掌櫃的,請便吧,買不買三天之內本教主會答覆你的。”
  大掌櫃諾諾而退,多多道:“小仙,還差十幾萬兩,數目不小,三天之內如何能湊得齊?”
  大笨牛道:“乾脆現在就賣給波羅門兩張羊皮,還可以收六萬八千兩,就差不太多啦。”
  阿郎道:“不行,雖然是偽造的假圖,但也不能隨便亂賣。”
  大笨牛傻呼呼地道:“為什麼?”
  阿郎振振有詞地道:“凡是買圖的人,多一半必是奪去藏寶圖,殺死二老的兇手。一旦買全了假圖,就會立刻遠走高飛。別忘了,賺銀子只是副業,捉拿兇手才是正事,不能打草驚蛇。”
  皮蛋恍然大悟道:“算算看,賣出六張圖啦,原來都是右上及右下兩張圖在重複出售?”
  阿郎點點頭,沒有說話。
  多多道:“你好大膽,在臥龍莊一賣就是三張,若是駝背叟與馮通的那兩張完全相同,可是天大的麻煩事啦。”
  張小仙得意地笑笑,道:“還好,他們這兩張不曾重複。”
  大笨牛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提著酒壺猛灌,道:“完啦,羊皮不能隨便賣,另外兩張藏寶圖還不曉得在哪裡呢,看來悅賓樓是買不成啦。”
  阿郎拍著他肩膀安慰道:“大笨牛,別洩氣,咱們還有希望。”
  皮蛋道:“希望從哪裡來?”
  小仙道:“咱們可以到紅中賭坊去賭。”
  多多道:“這樣恐怕不妥吧,萬一輸了就慘啦。”
  大笨牛猛地擂了一下桌面,情緒激昂地道:“不可能,老大的賭技天下第一,賭場就好似自家開的錢莊一樣,要多少就去拿多少。”
  經大笨牛這麼一吹,皮蛋的興致也來了,興沖沖地道:“走!咱們現在就去紅中賭坊搬銀子去。”
  阿郎笑罵道:“媽的,想發財也不能這樣猴急,睡個午覺,養足精神,晚飯後再去,賭場裡熱鬧的時間都在晚上。”
  晚上。
  開封紅中賭坊。
  好大的一張紅中牌,高掛在一棟摩天大樓上,數不清的琉璃燈,耀眼生輝,大門外的僕役,服飾華麗,排列成行,氣派的確不小。
  裡面的景象更豪華,一眼望去,一排排的賭局,井然有序,如星羅棋布,中間是一個大天井,舉頭上望,別有天地,每一層樓皆有賭局,每一層樓都見人潮。
  麻將、骰子、牌九、單雙、紙牌、寶等等,凡是賭博的玩意兒,這兒莫不應有盡有。
  洗牌聲、擲骰聲、吆喝聲亂作一團。
  酒香、汗臭、煙雲,一片迷濛。
  有不少衣著暴露,體態妖嬈,年輕貌美的妞兒,每人手中皆托著一個紅漆盤子,穿梭於眾賭徒中間,傳送煙酒茶水。
  阿郎是行家,從多多那兒取得五萬兩銀票,逕直行至櫃檯前,往上面一丟,道:“小額的少點,大額的多點。”
  紅中賭坊,是首屈一指的大賭坊,但一出手就是五萬兩籌碼的人卻並不多見。櫃檯內的人看清楚來人只不過是個年少娃娃時,更加大驚失色。但還是照著阿郎的意思,兌給他所需的籌碼,外加一個裝用的牛皮紙封套。
  阿郎將牛皮紙封套退給他,道:“紙袋太小,給我一個竹籃子吧。”
  那人不明究竟,道:“這位小先生要竹籃何用?”
  阿郎指著前面籌碼道:“裝這些東西呀。”
  那人疑惑地道:“用得到籃子?”
  阿郎道:“我還怕裝不下哩!”
  拿起一個一百兩的籌碼,扔給那櫃檯裡的人,又道:“這個先給你,算是吃紅啦。”
  真是荒唐,還沒有贏錢就給人分紅,那人見錢眼開,堆上一臉的媚笑,捉過一個籃子來,道:“小先生好像知道一定會贏!”
  阿郎信心十足地道:“包嬴!包嬴!”將籌碼放在籃子裡,交給多多,朝賭桌走去。
  多多從來沒有進過賭場,指著籌碼道:“這是什麼?”
  張小仙道:“土包子,這叫籌碼,代替銀子用的。”
  大笨牛道:“在洛陽的賭坊裡好像都是用銀子的。”
  阿郎道:“洛陽的賭坊太小,這裡是大賭坊,大賭場當然有大賭場的派頭。”
  皮蛋頻頻點頭道:“這裡的派頭的確不小,你們看那些送茶水煙酒的妞兒,一個比一個漂亮。”
  張小仙雙眉一揚,老練地道:“看得順眼,就叫一個過來喝杯酒聊聊嘛。”
  大笨牛聞言眼珠子都看直了:“要不要銀子!”
  阿郎道:“不要,茶水煙酒,一概免費,晚上還有宵夜吃呢。”
  多多道:“有這麼好的事?”
  張小仙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泡賭場的人,蠃錢的少,輸錢的多,他們不會做賠本的生意。”
  皮蛋聽得入神,道:“好好玩呵,我也玩玩去。”
  大笨牛也不由地技癢起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阿郎不怨掃他們的興,道:“好吧,你們帶一些籌碼去玩吧,你丟我撿,等你們輸得差不多時,本教主再去收復河山。”
  召來一名妞兒,皮蛋、大笨牛一人取了一杯酒,帶著一些籌碼,歡天喜地的去了。
  阿郎拿了一杯酒,多多則選了一杯茶,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作壁上觀。
  默默地坐了好一會兒,喝完了酒,飲完了茶,二人這才站起身來,手拉著手,向皮蛋、大笨牛賭博之處緩緩行去。
  皮蛋賭的是單雙,嚴格來說,這只能算猜,不能算賭,莊家只有一個碗,一張牌,一面是一個紅點,另一面兩個紅點,憑熟練的技巧,在眾人的面前一陣翻弄,然後蓋起碗來,要大夥下注,猜中的賠,猜錯的收,就是這麼簡單。
  阿郎靠過來,小聲道:“皮蛋,差不多了吧?”
  皮蛋抬起頭來,兩手已空空如也。作了一個一張一合的手勢,臉紅脖子粗的,沒有好意思開口說話。
  多多吃驚道:“這麼快就輸光了嗎?”
  皮蛋指著面前的幾個籌碼道:“還有,還有最後一注,這一次準蠃。”
  阿郎道:“何以見得?”
  皮蛋信心十足地道:“因為我看到莊家的牌是雙的。”
  阿郎逗笑道:“所以你就下雙?”
  “這有什麼不對嗎?”
  “皮蛋,前幾把牌難道你不是看準了再下?”
  “是呀,奶奶的,看準了再下,結果卻變了樣兒,好像是遇見了鬼。”
  “這一次也一定會遇見鬼。”
  “不會吧,天下哪有這麼多鬼。”
  “一定有。”
  阿郎言來斬釘截鐵,皮蛋不信,多多也深表懷疑,因為莊家的碗已扣住,正在催促別人下注,張小仙壓根兒就沒有看到那一張牌。
  可是,說來邪門,被阿郎不幸而言中,掀開碗來,果然是一個單。
  莊家通吃,皮蛋氣得要死道:“有鬼,有鬼,一定有鬼,我馬屁大王再也不賭啦。”
  阿郎微微一笑,道:“沒有出息,俗話說得好:不怕輸,就怕斷了賭,哪裡丟掉。就從哪裡撿起來,白吃教的人怎可輕言服輸。”
  皮蛋傻愣愣地道:“小仙,你還要我賭?”
  阿郎望著莊家面前一堆五顏六色的籌碼,道:“賭到那一堆籌碼全部裝進多多的竹籃裡為止。”
  “只是我己經沒有信心啦。”
  “本教主給你信心,看清楚了。”
  打著鴨子上架,皮蛋不賭也不行,只好睜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莊家撥弄那一張牌。
   !碗已扣好,掀開來又亮一下,再撥弄一陣,又重新蓋起。
  阿郎道:“看清楚了沒有?”
  皮蛋道:“看清楚了,是單。”
  多多道:“我也看清楚了是單。”
  阿郎笑而不語,提起竹籃子,押在雙上。
  皮蛋、多多見他反其道而行,急的不得了,來不及出言糾正,莊家已搶先開了口:“多少?”
  阿郎沉聲道:“包賭你面前的全部。”
  莊家臉色大變,道:“老夫面前有一萬多兩。”
  阿郎揚眉道:“竹籃裡的籌碼在四萬兩以上。”
  篤!乍然拔出一把飛刀來,往莊家面前一插,接著又道:“最好放老實點,別動手腳,一旦丟了老命可別怪本教主沒警告你!”
  莊家早已嚇傻了,那還敢再動手腳,掀開碗蓋,下面是一個兩點雙,張小仙洋洋得意地道:“多多,收銀子啦。”
  多多,再加上皮蛋,兩三下便將莊家面前的籌碼全部裝進竹籃子裡。三個人掉頭就走,去找大笨牛。
  皮蛋滿面疑惑地道:“阿郎,真***邪門。太邪門了,明明是一個單,你卻在雙上發了財,這到底是什麼玄虛?”
  多多亦道:“小仙,事實確是如此,你似乎又沒有認真看,怎知是雙不是單?”
  張小仙有條不紊地道:“玩單雙,全憑極其熟練而又快速的手上技巧,故意賣個破綻,讓下注的人看到牌面,卻在蓋碗那一剎那間翻轉過來,常常有人死心眼,不服氣,為之蕩產,你們一口咬定是單,去押雙大概準不會錯,道理就這麼簡單。”
  大笨牛在押寶。
  押寶比較複雜,是一種鬥智的遊戲,一只銀色的小盤上,一顆二寸見方的大骰子,有從一至六六個點數,上面蓋個金色的盒子。
  通常做寶(做點數)的人,在別處做好後才將寶盒送過來,叫給莊家,以免莊家面對大小不一的賭注,沉不住氣而洩露天機。
  巨大的賭桌,也劃分成六個區域,從一至六。
  押中的人一賠五,這是它引人入勝的地方。
  押輸的人被通吃,可謂一家歡樂五家愁。
  純粹是做寶者與賭客間猜疑、鬥智的一種遊戲,莊家不過是掌理開寶、吃賠的一些瑣事罷了。
  皮蛋拍了一拍大笨牛的肩膀,道:“大笨牛,今日賭運如何?”
  大笨牛一臉憤懣之色:“媽的,早就被人洗澡啦(輸光的意思。)。”
  阿郎冷笑道:“押寶,在所有賭博中是最難蠃錢的一種,活該!”
  大笨牛不服道:“可也是最好賺的一種,一賠五!”
  有一個蒼勁的聲音在背後說道:“一賠十照樣包輸不贏!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紅中賭坊的大老板是誰。”
  話落,人已到了四人面前,一個瘦巴巴的乾癟老頭,長著一張猴兒臉,正是曾買去一張藏寶圖的武林檉傑丁老二。
  張小仙聞言一怔道:“是哪一位?”
  丁老二陰陽怪氣地道:“神偷賭仙天魔女中的賭仙翁百萬,南七北六所有的紅中賭坊都是他開的,手下的賭師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大老千,想到這裡來賺外快,等於拿面線去釣魚,做白日夢。”
  阿郎臉色不變地道:“看來尊駕大概不是來做白日夢的吧?”
  丁老二嘿嘿一笑道:“老夫不是來賭錢,是找人。”
  張小仙道:“找誰?”
  丁老二道:“就是你張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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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a

  白吃教主張小仙,一聽說武林怪俠丁老二要找自己不禁愕然一楞道:“你老兄有何見教?”
  丁老二拉了張小仙一把,來到一個僻靜的所在,道:“好說,還不是為了藏寶圖。”
  “丁老兄已買去一張,別貪心不足。”
  “張教主心裡明白,必須四張合璧才有用。”
  “可惜本教主只有三張,全賣了。”
  “白吃教打著買賣藏寶圖的招牌,賣出去自然還可以收回來。”
  “奇怪,你丁老二的胃口既然這樣大,在臥龍莊時為何不買?”
  “實不相瞞,老夫當時身上的銀子不足。”
  “你可曾想到,一賣一買之間,必定水漲船高。”
  “價錢不是問題,只要是真正的藏寶圖,一切好商量。”
  “白吃教一向信用可靠,童叟無欺,你丁老二買去的那一張,想必早已查驗過了吧?”
  “敝上正在查驗中。”
  “你說敝上?”
  “坦白說,老夫也是替人跑腿的。”
  “你那位敝上是誰?”
  “事關重大,恕老夫不便明言。”
  張小仙本來一直以為,搶奪藏寶圖,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除前少林掌門悟悲與飛刀趙勇外,剩下的兩個人,很可能就是駝背叟跟丁老二。
  孰料,事出意外,丁老二的背後居然另有其人,頓令阿郎如置五裡雲霧中,莫測高深。
  當下眉頭一皺,以試探的語氣道:“丁老二,你那位敝上,打算再買幾張藏寶圖?”
  “兩張。”
  “兩張?你的意思是說,你的那位敝上,本來就有一張?”
  “老夫只是一個跑腿的,不清楚。”
  “事實清楚得很,你買去一張,再買二張,證明了你那位撇上的手中另有一張。”
  “老夫只是奉命行事,無法作答。”
  多多聽在耳中,疑竇叢生,過來插言道:“在江湖上你丁老二向來獨來獨往,我行我素,論身份,講地位,絕不在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等人之下,算得上是一位有頭有臉的成名人物,幾時淪為任人差遣的狗腿子?”
  皮蛋冷嘲熱諷地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大概是陰溝裡翻了船,被人降伏,只好任人牽著鼻子走吧。”
  大笨牛也不肯放過這個消遣他人的機會,道:“也許是賭輸了錢,當給別人啦。”他總喜歡以自己親身的經驗比喻別人。
  丁老二可不是等閒人物,跺一跺腳,半個江湖都會發抖,從來也沒有人敢如此奚落他,登時怒從心頭起,抓住他手裡的一根鐵欄杆,一霎時便從中斷裂,雙目兇芒迸射,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
  阿郎見狀大怒,吐字如刀:“老小子,你是來談生意?還是存心打架?”
  丁老二想一想,忍一忍,沉聲說道:“當然是來談生意的。”
  阿郎威風八面地道:“那就放老實點,別節外生枝。”
  丁老二一忍再忍,將滿腹的怒氣壓下來。
  “你後邊的那位主人現在何處?”
  “張教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本教主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和一個作不了主的人打交道。”
  “想要和敝上直接談,可能有困難。”
  “有什麼困難?”
  “敝上不想公開露面。”
  “怎麼?名頭太大,怕樹大招風。”
  “也許是吧。”
  “假如本教主堅持如此呢?”
  “也不可能即刻來到開封。”
  “沒有關係,白吃教可以等他,但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快則三日,慢則五天。”
  “好吧,我們就在開封侯他五日。”
  “張教主有把握將藏寶圖弄到手?”
  皮蛋神氣活現地道:“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教主無所不能,凡是答應下來的事,絕誤不了。”
  大笨牛亦隨聲附和道:“沒錯,沒錯,我們老大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可以買,可以騙,可以搶,也可以賭,總而言之,統而言之,弄幾張藏寶圖易如反掌……”
  這小子越說越不像話,阿郎生怕他露了底,說出藏寶圖是偽造的,急忙瞪了他一眼,咚的一聲,給了他一個爆栗子,罵道:“閉上你的笨嘴,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丁老二卻毫不介意,並沒有想到偽造這一層,乾咳二聲,皮笑肉不笑地道:“張教主的本事,早已名震江湖。這一點老夫倒是信得過,相信一定可以弄到手。”
  阿郎冷然一笑,道:“信得過就好,請吧,叫你的主子來淡,不然這一筆生意就吹定啦。”
  丁老二的眼珠子翻了兩下,未再多言,當即一揖而別。
  大笨牛道:“老大,幹嘛非要堅持跟他的主人談不可?”
  阿郎冷聲道:“你懂個屁,如果我判斷不錯,丁老二後面的那個魔頭,就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之一,當然要把他揪出來。”
  多多憂心忡忡地道:“小仙,你有沒有算過,雷天宇、波羅門、駝背叟、丁老二、馮通,前前後後,我們已經將藏寶圖賣給過五個人,尤其在臥龍莊還是公開大拍賣,一旦被他們得知,咱們玩的是一物數賣的把戲,一定會惹來無窮的禍患。”
  張小仙道:“咱們打的是買賣藏寶圖的招牌,有賣自然也有買,而且,眼前他們買圖最多的不過才兩張,咱們還有遊戲的餘地,再說,此門已開,有些人不賣也不行。”
  皮蛋道:“多多之言不差,我看咱們就別再招攬新客戶了。”
  阿郎頷首道:“十之八九,駝背叟及丁老二幕後那個魔頭,就是奪圖殺人的元兇主犯,已沒有再招攬新客戶的必要,即刻停止。”
  多多心思細密,忽然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如說他二人確為奪圖行兇之人,那麼,雷天宇的後面也有一個神秘人物,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目的何在?”
  阿郎眉頭一皺,道:“傷腦筋,這的確是一個惱人的謎,不管它,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去收銀子吧。”
  招招手,四個人攀肩搭背的又回到押寶的地方來。
  這時候,阿郎、多多才注意到,莊家是一個骨瘦如柴糟老頭,做寶的人則是一個唇紅齒白,黛眉星目,年約十八歲,長著一對會說話的大眼晴的姑娘。
  姑娘的寶盒業已做好,俏生生的立在莊家的一旁,大眼晴正一眨一眨地凝視著四大金剛。
  女人最了解女人,女孩子家也最敏感,多多拉一拉阿郎的手,悄悄地說:“小仙,這個狐狸精好像看上你啦。”
  阿郎故意給姑娘拋一個媚眼,笑一笑,道:“我已經領會啦,愛上我,算她倒霉,準會害相思病病死,她愛的人可能是皮蛋吧?”
  皮蛋馬上舉起雙手,搖一搖,嬉皮笑臉地道:“她太老,我不要,聽說男人娶到比他大的女人會走霉運的,嫁給大笨牛還差不多。”
  大笨牛仔細端詳一下,傻裡傻氣地道:“好啦,好啦,看年齡不相上下,相貌也不算太差,馬馬虎虎,假如你們都不要的話,我就撿‘破爛’把她當下女好啦。”
  四人自說自話,比手劃腳,由於賭場內人多聲雜,姑娘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還以為三劍客對她動了情,有了意,一直羞答答地媚笑不止。
  寶已經連續開了三次,阿郎始終作壁上觀,並未下注。
  怪哉,姑娘真是一個做寶的高手,接連做了三次四。
  四者死也,不論做寶或押寶的人,都忌諱這個數字。
  然而,姑娘卻連做三次,基於賭徒怕死,又不信邪,不相信她會連做三次,不曾押四,單單這三把,莊家便蠃了數千兩。
  姑娘樂得露齒直笑,捧著寶盒又去做寶了。
  阿郎從多多手中提過竹籃子,準備下注,同時和皮蛋、大笨牛說了幾句悄悄話。
  皮蛋會意道:“阿郎,千萬不能押四呀,好歹不會過三哪。”
  大笨牛亦朗聲道:“對極,對極,四次四,就是死上加死,死定啦,千萬押不得。”
  阿郎服從多數,果然將竹籃子押在三上。
  其餘的賭徒亦所見略同,紛紛押在別處。
  姑娘的寶盒業已做好,放在莊家面前,見到這般情形,微微露齒一笑。
  阿郎不聲不響,用手輕輕一推,從三移到了四。
  大笨牛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道:“老大,不要冒險,四會死啊!”
  張小仙詭笑道:“死了也沒有關係,就算是給你下聘吧。”
  姑娘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仍在笑著,但表情已不似先前那般自然。
  莊家探頭往籃子裡瞧一瞧,道:“下多少?”
  阿郎指著他面前的籌碼道:“你面前的和台面上的全部。”
  莊家吃了一驚,道:“全部有三四萬兩,你夠嗎?”
  張小仙道:“有多沒少,不信你可以算算看。”
  莊家不信,當真略算一下,籃子裡的籌碼已增至六萬以上。
  “開寶!”
  “開寶!”
  在眾賭徒的催促下,莊家打開寶盒,所有的人皆目瞪口呆,赫然又出現第四個四。
  “好棒啊,收錢啦!”
  “好呵,收銀子啦!”
  皮蛋、大笨牛尖聲大叫,得意非凡,將莊家面前的和台面上的籌碼猛往竹籃裡收。
  那姑娘卻突然大發嬌嗔,跳上台面去,刁蠻撒潑地道:“住手,你們使詐!”
  姑娘理直氣壯地道:“你們說不押四,結果卻押上四,不是使詐是什麼?”
  阿郎冷哼一聲,道:“兵不厭詐,賭也不厭詐,你還嫩得很,一邊涼快去吧!”
  出手如電,抓住她的小蠻腳猛一掀,姑娘猝不及防,當場四腳朝天的滾下去,引起一陣哄笑。
  這大大地激怒了姑娘,彈身越桌而過,聲色俱厲地道:“哪來的野小子,竟敢到紅中賭坊來撒野,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
  口罵不足,繼之動手,反手一掌打過去,被張小仙舉掌架開,冷嘲熱諷地道:“怎麼?
  是輸了銀子不服氣?還是人家不愛你,患單相思惱羞成怒?想打架何不早說,我們都是打架的專家。”
  姑娘聽言更氣更怒,手一揮,召來一群橫眉豎目的打手,道:“上!給我把這幾個小惡棍趕出去!”
  “是,姑奶奶!”
  眾打手齊聲應是,一湧而上,眼看一場混戰無可避免,忽見人群外面,有一個衣著講究,年在五旬左右,滿面紅光的錦衣老者越眾而入,沉聲喝斥道:“統統給我退下,我們開的是賭場,不是武館。”
  姑娘不服氣,道:“可是,爹,他們使詐。”
  錦衣老者肅容道:“明珠,這位小兄弟說的不錯,兵不厭詐,賭也不厭詐,只怪你經驗不足,上了人家的當。”
  叫明珠的姑娘憋了一肚子氣,想發作卻找不出一個適當的理由來,只好臉紅脖子粗的在一旁生悶氣。
  錦衣老者望了一下皮蛋、大笨牛身上的紅字白布,面無表情地道:“四位小友可是新近崛起江湖的白吃教四大金剛?”
  大笨牛指著阿郎、多多、皮蛋一一介紹道:“算你有眼光,沒有看錯人,這位是我們教主張小仙,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這位是副教主錢多多,兼本教總管,掌理財務,人稱千面女郎,多才多藝,變幻多端,一旦化起妝來,親爹也不認識。”
  乾咳一聲,清一清嗓子,繼又說道:“這一位更厲害,本教的總護法皮蛋,人稱馬屁大王,拍起馬屁來連閻王老子都吃不消。”
  皮蛋立即投桃報李,替大笨牛吹道:“這位是本教的刑堂堂主大笨牛,大悲三絕招出神入化,少林寺的掌門人悟悲老烏龜,就是被他折騰死的。”
  一陣吹噓,唬得錦衣老者一楞一楞的,叫明珠的姑娘也不敢張牙舞爪,心存輕視,換上了另一副面孔。
  大笨牛道:“老頭子,介紹介紹你自己吧。”
  錦衣老者聲若洪鐘般道:“老夫翁百萬,紅中賭坊的東家。”
  皮蛋上前拍打一下翁百萬漂亮的衣服,挖苦道:“呵,原來是翁老闆,穿得好體面啊!”
  阿郎三句話不離本行,扯一下大笨牛的白布條,道:“要不要認個兒子呀?”
  賭仙翁百萬道:“有女萬事足,老夫現在還不想認兒子。”
  阿郎道:“陪本教主玩幾把牌如何?”
  翁百萬道:“老夫已洗手多年,敝坊賭局甚多,張教主有興趣可以找賭師們賭。”
  大笨牛道:“那就請閃一邊去,別妨礙咱們收銀子。”
  賭仙翁百萬的涵養還真不錯,輸掉四五萬兩銀子,依然面不改色,聞言隨即閃到一邊了。
  皮蛋、大笨牛以最快的動作,將籌碼收拾乾淨,由多多提著,轉往別處去。
  張小仙真不長為是賭技天下第一,不論是任何一種賭,他不但懂,而且精,在一邊冷眼旁觀上三五把,馬上就可以找到嬴錢的竅門,開始下注。
  他不下小註,一下就是全包的大注。
  一定贏,從樓下嬴到樓上,又從褸上贏到樓下。
  少自一二千兩,多至四五萬兩,白吃教大小通吃,不過個把時辰的工夫,紅中賭坊的籌碼差不多已經全部跑到多多的竹籃子裡去了。
  賭仙翁百萬原以為憑屬下賭師的賭技,一定可以將張小仙殺個片甲不留,所以一直穩如泰山的坐在他自己的書房裡,未將阿郎放在心上。
  可是,萬萬想不到,張小仙的賭技超人一等,每賭必蠃,一路蠃到底,事到如今,輸的數目太大,翁百萬已接近破產的邊沿,再也沉不住氣了,只好神色凝重的跑出來。
  四大金剛正圍著一名妞兒喝酒飲茶,張小仙拿出一張五百兩的籌碼來賞給她,妞兒甚出望外地道:“這麼多,小女子說什麼也不敢要。”
  這也難怪,平時賭客的賞賜,不過是一些少得可伶的散碎銀子,甚至銅板,從來也不曾見過這麼多的賞錢,自然令她受寵若驚。
  大笨牛古道熱腸,強塞在她的手裡道:“別客氣,收下啦,有錢大家花嘛,你如果不好意思就給我們弄一頓宵夜來吃吧。”
  忽聞賭仙翁百萬的聲音道:“張教主可願陪老夫玩幾把?”
  話完,人已行至四大金剛面前,翁明珠隨侍在側。
  阿郎一怔,道:“有錢的,你改變主意啦?”
  他習慣給人改名換姓,百萬自然是有錢之人。
  賭仙翁百萬乾笑一聲,道:“有貴客臨門,翁某自當親自奉陪。”
  張小仙道:“請等一下,有一件事咱們似乎應該優先辦辦。”
  “什麼事?”
  “這些籌碼可否先換成銀票?”
  “張教主可是怕本坊無法兌現?”
  “這只是原因之一。”
  “尚有何原由?”
  “缺乏摸銀票的樂趣。”
  “好吧,只要張教主高興,籌碼隨時可以換成銀票。”
  阿郎不再言語,四大金剛就當著翁明珠父女的面,開始計算籌碼的數量。
  大笨牛還抽空對那妞兒道:“傻丫頭,還不快兌好銀子買宵夜去,紅中賭坊一旦倒閉,你就白歡喜啦。”
  妞兒連聲應是,一溜煙似的走了,阿郎等人清理的結果,籌碼竟高達二十萬數千兩,等於淨蠃十五萬多兩。
  翁百萬還算言而有信,痛快地將銀票兌來,但神情甚為凝重,顯然銀子已告急。
  妞兒已將宵夜買回,四人胡亂用了一些,跟著翁百萬父女,往紅中賭坊的後面行去。
  後面,有一個精緻華麗的四合院。
  嚴格來講,這不能算是正統的四合院,因為四面的房子只有屋頂,並無門窗,中間亦非院子、而是一個大天井。
  天井內有一張大型的石桌。桌上擺著一副特大號的麻將牌,與在洛陽古宅內所見之物幾乎一般無二。
  張小仙不禁看得一呆 暗自盤算道:“好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姓翁的也是四個色魔之一。”
  表面上卻暫時按兵不動,若無其事地道:“有錢的,賭什麼?”
  翁百萬道:“麻將是國賭,最是變化多端,就賭這個吧?”
  “兩個人如何賭?”
  “可以找兩個陪賭的,明珠算一個,張教主再找一人。”
  “這樣不好吧,萬一有人放水,就失去公平原則。”
  “我們可以規定,彼此不吃不碰,必須自模才可以和。”
  “還是不妥,凌空抓牌,全憑內力修為,若是有人功力不足,弄得稀裡嘩啦多掃興!”
  為了不使翁百萬懷疑是自已在逃避,咻,咻,咻,連摸了三張牌,拍!拍!拍!又立即打了出去。手法乾淨利落,動作疾逾閃電。無疑是第一流的大行家,與在洛陽時的情形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
  翁明珠不甘示弱,也學著張小仙的樣兒,坐進西廂去。連摸了三張牌。
  她摸牌尚如人意,打牌就今人不敢恭維。真的是稀裡嘩啦,非但落位不正。還打翻了其他的牌。
  翁百萬也自覺面上無光,訥訥地道:“那依張教主之見,咱們該如何來賭?骰子?牌九?還是別的?”
  阿郎想了想,道:“這些都己老掉了牙,落伍啦,玩點新鮮的吧。”
  “是哪一種新鮮玩意兒?”
  “有錢的,最近有一種從外國進來的撲克牌,知道吧?”
  “知道。”
  “貴賭坊有沒有撲克牌?”
  “有。”
  “有就好辦,咱們玩梭哈,不作任何限制。”
  “梭哈變化多端,又沒有任何限制,漫無止境的押下去,簡真是一個無底洞,可以唬,可以騙,可以使詐……”
  “這樣才過癮夠刺激。”
  “是過癮,也夠刺激,可惜全無技巧可言。”
  “騙、唬、詐就是技巧,而且是進階技巧。當然,如果閣下興趣缺乏,也就算啦,本教主絕不強人所難。”
  請將不如激將,翁百萬立刻答應下來,立命愛女明珠取來十副嶄新的撲克牌。
  將麻將牌收起,搬來幾張椅子,翁百萬與張小仙立即玩起來。
  翁明珠、多多、皮蛋、大笨牛則分坐兩邊,在一旁觀戰,並嚴密監視對方有無偷牌換牌的作弊行為。
  很快,二人便分別摸足五張牌,一暗四明,攤開在桌面上。
  翁百萬的四張明牌是:9 1O Q Q。
  張小仙的四張明牌是:9 lO J Q。
  單看牌面,各有千秋,阿郎是一個順子的骨架,但如果不成,則必然兇多吉少。
  翁百萬亦無必勝的把握,因為如果阿郎的那一張暗牌是8或者K,他縱使兩對,甚至三張Q,也照輸不誤。
  賭注早已加至一萬兩左右,翁百萬又拿起一大疊銀票來,大聲說道:“加一萬!”
  “派司!”
  阿郎的暗牌只是一張九,加也是白送人,只好豎白旗,翻牌投降,連看一下翁百萬底牌的資格都沒有。
  牌速進行得很快,片刻工夫便又玩了三把牌。
  張小仙又唬又騙又使詐,奈何自己的牌不爭氣,也連輸了三把。
  所幸,這只是前哨戰,雙方都在探測對方的賭性賭品,輸蠃不太大,四次加起來,還輸不到五萬兩。
  這是第五把牌,翁百萬起手就是一對頂頭A ,道:“五千兩!”他不敢下太大,怕嚇走了張小仙,套不住銀子。
  偏偏張小仙時來運轉,手氣也不賴,摸到一對頂頭K,五千兩照加不誤,又追加了一萬兩。
  正合了翁百萬的意,如數跟進,笑道:“張教主是一對頂頭K吧?”
  阿郎應道:“才怪,摸牌!”
  這事簡直天下少有,翁百萬與張小仙又各自摸了一張A與一張K。
  換言之,翁百萬已經有三張A,張小仙有三張K,就目前的局面而言,自然是阿郎屈居下風。
  翁百萬企圖釣魚:“一萬兩。”
  張小仙不太相信賭仙的暗牌是一張A,道:“ 一萬再加一萬!”
  翁百萬同樣也不信阿郎的暗牌會是一張K,道:“跟!”
  第四張翁百萬摸到一張Q。
  張小仙很糟,摸到一張9。
  翁百萬的牌面一路領先,還是由他來了注,兩萬兩。
  阿郎不管牌面,一路加到底,兩萬兩之外再加兩萬。
  翁百萬的手氣不壞。又摸到一張Q,變成一對三條。
  阿郎的運氣似乎更佳,被他摸到一張K,變成四K一9。
  毫無疑問,阿郎已經蠃定了。
  然而他卻突然擺出了低姿態,僅僅加了兩萬兩。
  這樣,頓使翁百萬疑雲滿腹,暗道:“奶奶的,除非小雜種下面是一條K,否則老子穩嬴。”
  學阿郎的樣兒,兩萬之外再加三萬兩。
  這正合了阿郎的意,三萬跟進,復將所有的銀票掏出來一下子全部押上去:“梭!”
  梭的意思就是,翁百萬必須跟著他的數目來了,也表示下注到此為止,馬上翻牌定蠃輸。
  翁百萬愕然一愣,己捉襟見肘,傾其所有,也不過五萬兩,道:“老夫只有這麼多要梭就要梭這些吧。”
  多多道:“百萬富豪,何必裝窮,還有房地產呢。”
  皮蛋道:“聽說這棟房子還挺值錢的,有人曾出價二十萬兩。”
  大笨牛這一次卻學聰明了,道:“哪裡,最近房地產不景氣,可能還不到二十萬兩。”
  紅中賭坊的行情,他們是聽悅賓樓的大掌櫃說的,有人肯出三十五萬銀子,翁百萬還不願意賣,如今在皮蛋、大笨牛的口中,七折八扣的已不值幾何。
  翁明珠不禁勃然大怒道:“放屁,我們這紅申賭坊少說也值四十幾萬兩。”
  阿郎聳一聳雙肩,冷笑道:“姓翁的老頭,這樣吧,這棟房子給你估價三十萬兩,咱們現在就梭。要不就派司,本教主要收銀票啦。”
  算算看,雙方的賭注,到現在為止,已各下了十二萬五千兩,翁百萬如果就此派司,實在心有不甘,三條A一對Q,牌不錯,只要阿郎不是四條K,就可以蠃。
  仔細盤算一下,咬一咬牙,將手邊的五萬兩又打了下去,道:“梭,不足之數,老夫可以房地產抵價。”
  阿郎計算一陣,自己所餘的銀票亦已無多,再投下五萬兩後,僅僅還有十萬兩的餘頭,道:“有錢的,別打哈哈,要梭就拿東西來。”
  “拿什麼?”
  “房地契。”
  “老夫說了就算,不會賴棖的。”
  “嘻嘻,這年頭黃牛太多,本教主信不過。”
  “放心,翁某願以人格擔保。”
  “現在人格太便宜啦,值不了那麼多。”
  “那你要怎麼樣?”
  “不要人格,只要拿房地契來就成啦。”
  “只有十萬兩的差額,你還無權拿房地契。”
  “這好辦,假如本教主輸了,自會找銀票給你。”賭仙翁百萬未再堅持,命女兒明珠取來房地契,押上。
  “亮牌!”
  “亮牌!”
  二人同時發話,同時以極優美的手法將牌掀開。
  翁百萬是一張A,葫蘆哈斯 (一對Q三條A)。
  張小仙是一張K,共四條老K,一張9,嬴了!
  皮蛋鼓掌道:“賭神鬥垮了賭仙,好棒呵!”
  大笨牛跺腳道:“發啦!發啦!發大財啦!”
  幾家歡樂幾家愁,翁明珠父女卻雙眼發直,臉色鐵青。額角已淌出了汗珠。
  尤其是賭仙翁百萬,一生混跡賭場,叱吒風雲,稱王稱尊,一向都是看別人灰頭土臉,垂頭喪氣。
  想不到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今夜居然會栽在一個後生小輩手裡,輸的滋味實在不好過,就好似自己的愛人,被人從熱被窩裡拖走一樣。
  多多收起銀票、房地契,如數找給翁百萬二十萬兩,張小仙歪著頭,斜著眼,以充滿挑戰的語氣道:“有錢的,要不要繼續賭下去?”
  翁明珠搶先說道:“爹,別跟他賭啦,這個野小子一肚子的壞水。”
  多多道:“不賭可以,但紅中賭坊,已經是我們白吃教的了。”
  皮蛋道:“你們必須搬家!”
  大笨牛更厲害:“現在就得搬!”
  這番話,不啻是無數把尖刀,刺在翁百萬心上,猛地一拍桌面,道:“賭!賭!當然要繼續賭下去!”
  張小仙朗聲一笑,道:“好,等你輸光了銀子,再割你的……”
  翁百萬眼一瞪,道:“小子,你說什麼?”
  阿郎道:“沒說什麼,我是說咱們再換一個新鮮的玩藝玩玩吧。”
  翁明珠一場柳眉兒,道:“你又有什麼騙人的新花招?”
  張小仙道:“八仙過海,各有巧妙不同,各憑真本事硬功夫,你們父女又不是白痴傻蛋,誰能騙得了,本教主是想來一次大家一起來玩的賭博,使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參戰的快感,不至再坐冷板凳。”
  這話立即引起大笨牛的莫大興趣:“老大,是什麼樣的賭法?快說呀。”
  阿郎道:“就是大家一起來吹牛。”
  賭仙翁百萬道:“如何吹?”
  阿郎拿起幾張撲克牌來,邊示範邊說:“簡單的要死,一次可以出一張牌,也可以同時出二張三張四張,可以照著牌面說實話,也可以瞎說亂侃吹牛皮。比如我 出二張老K,可以喊老K,亦可隨便亂喊,對方相信就派司,變成死牌,不信可以掀,掀開後,如果對手說的是實話,就必須將牌收起來,反之,由出牌的人自己收 回去,換邊出牌。”
  翁明珠道:“如何判定輸嬴?”
  小仙條理分明地道:“白吃教與你們父女,各算一家,分一半的牌,哪一家先把牌出完的為蠃。”
  大笨牛興沖沖地道:“好好玩啊,我大笨牛是吹牛的老祖宗,快發牌呀。”
  阿郎罵道:“你猴急什麼,人家有錢的還不曉得敢不敢和本教賭呢。”
  賭仙翁百萬望了女兒一眼,虎吼道:“賭啦,老夫就不信鬥不過你們四個小毛頭。”
  阿郎一分一秒也捨不得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將牌分好,一家一半,各持有二十六張牌。
  牌無所謂好壞,輸蠃的關鍵在於吹牛的膽量與技術。
  雙方已將雜亂的牌整理好,翁百萬忽然說道:“張教主不曾說如何下注?”
  阿郎道:“就下二十萬兩吧,先出完牌的為蠃家。”
  多多道:“這個數目好,輸完了銀子你們父女就可以走人啦。”
  翁百萬道:“誰先出牌?”
  阿郎道:“誰拿到黑桃A,誰先出牌。”
  皮蛋道:“黑桃A在我們這裡,我們先出。”
  翁明珠怒道:“放屁,事先沒有講好,作不得準。”
  大笨牛道:“規則本來就是這樣嘛,怪只怪你自己沒水準。”
  阿郎諷笑道:“男不跟女鬥,雞不跟狗鬥,馬馬虎虎,我們就讓她先出吧!”
  翁明珠毫不客氣,拿起四張牌來就喊:“四張四!”
  大笨牛道:“死上加死,哈哈,你死定了,掀!”
  掀開來一看,原來是四張雜牌,牛皮吹破了,翁明珠只好自己收回去,換由白吃教出牌。
  阿郎打出兩張牌,道:“兩張三。”
  翁明珠不信,掀開來一看,果然是兩張三,只好將牌收回去。
  多多打出兩張牌,道:“兩張J。”
  翁百萬一點也不外行,加上兩張,道:“兩張J。”
  皮蛋毫不考慮:“我也添兩張!”
  翁明珠跟著往上添:“再加兩張!”
  大笨牛瞪大了眼珠子:“媽的,只有四張牌,怎麼會變出八張來?”
  阿郎道:“吹牛嘛,唬死人不償命,快吹呀!”
  大笨牛拿起兩張牌來往上面一丟,道:“兩張鉤鉤。”
  翁明珠不悅道:“什麼叫鉤鉤。”
  大笨牛道:“俺不識洋文。跟你們出的一樣啦,像不像鉤鉤?”
  阿郎代為解釋道:“也是兩張J。”
  “姑奶奶不信,掀!”
  大笨牛傻乎乎,翁明珠認定他是在吹牛。掀開來一看,翁明珠傻眼啦,傻人說了實話,真的是兩張鉤鉤。
  白吃教的牌在迅速減少,還剩下十八張牌。
  翁家父女的牌則在迅速增加,已增至三十四張。
  阿郎暗授一番機宜後,打出去四張牌:“四張老K。”
  四張牌最難吹,不是掀,就是派司,根本沒有加牌的餘地,一加就會露出狐狸尾巴來,翁百萬只好說:“派司!”
  多多馬上跟進道:“四張老K。”
  翁明珠遲疑一下,道:“派司。”
  皮蛋接著又跟上:“四張老K。”
  翁百萬猶疑一會,道:“派司。”
  一轉念間,他又發覺情勢不妙,張小仙手上還有六張牌,不掀吧,萬一他是在吹牛,再加上四張老K, 自己的萬貫財產眼看就會輸光光,掀吧,要是真的是四張老K,同樣慘兮兮。
  而大笨牛此刻,又已拿出四張牌來,準備要出,更給翁百萬莫大的暗示,當下腦中靈光一閃,阻住了大笨牛,斷然決定地道:“慢著,老夫要掀!”
  大笨牛冷笑一聲,道:“要掀就快,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翁百萬不再開腔,立將皮蛋的牌掀開來。
  我的媽呀!翁百萬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未掀的牌全是在吹牛,掀開的牌偏偏貨真價實,四張老K,一張不少。
  翁明珠父女手裡的牌已增至四十六張。
  皮蛋幸災樂禍地道:“沒有關係,多多益善嘛。”
  大笨牛終於將手裡的牌放下來:“四個蛋。”
  翁百萬臉一沉,道:“什麼叫蛋?”
  多多掀開來看一下,道:“是Q。”
  大笨牛補充道:“圓圓長長的,本來就像個蛋,還長著條尾巴。”
  阿郎敲一下桌面,照著規則宣布說:“還有兩張牌。”
  事到如今,翁百萬非掀不可,吹牛已至最後關頭,白吃教已無再吹的必要,果然是四張Q,一點不假。
  阿郎立刻將最後兩張牌也打了出來,道:“兩張A。”
  牌己出完,翁百萬父女加不加,掀不掀,都已無關緊要,皮蛋早將二十萬兩銀票取過來,交給多多,道:“姓翁的老頭,你們什麼時候搬家?”
  百萬富翁,賭國之王,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便宣告破產,而且還是栽在四個小蘿蔔頭的手裡,這個臉可丟大了。
  賭仙翁百萬說什麼也咽不下這口氣,霍地一躍而起,殺機滿面地道:“張教主,你們的賭技老夫已領教過了,現在咱們再在武技上一決高下如何?”
  說話同時,翁明珠已召來七八條彪形大漢,一個個虎背熊腰,宛若凶神惡煞,一看就曉得是打架的主兒。
  張小仙聞言虎吼一聲,提起一張椅子來,拍!砸了個稀巴爛,咬著牙齒說:“想打架?
  是不是?好啊,本教主正覺手癢得很,不過,在未動手之前,小爺爺我還有幾句話想請教你。”
  翁明珠道:“有屁快放。”
  阿郎目注翁百萬,一字一句地道:“看到此地這個格局的佈置,尤其是那一副特大號的麻將牌,使本教主想到了洛陽鬼宅的那一場豪賭。”
  翁百萬的臉色驟然一變,道:“洛陽鬼宅的那一場牌局你怎麼會知道?”
  這話的語病太大,無異翁百萬自己已承認曉得那一場賭局。張小仙冷然一笑,道:“機緣巧合,本教主去過那個地方。”
  “張教主提洛陽鬼宅的事是何用意?”
  “本教主是想知道,閣下是否是參予賭局的人?”
  “是怎麼樣?不是又如何?”
  “是!好處多得很,不是就請快搬家。”
  “都有些什麼好處?”
  錢多多接言道:“好處可多啦,首先可以得到一個功成名就的好兒子。”
  翁百萬目瞪口呆地道:“秋水寒生了個兒子?”
  皮蛋道:“已經十四歲啦。”
  翁百萬道:“此子現在何處?”
  大笨牛道:“眼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們老大。白吃教主張小仙。”
  翁百萬的臉色轉憂為喜地道:“這可是真的?”
  張小仙也是塊演戲的好材料,剛才激憤的表情已收起,和顏悅色地道:“這當然是事實。”
  賭仙翁百萬道:“秋水寒的生死下落又如何?”
  多多道:“名頭更響更大,簡直響徹雲霄,天魔宮的宮主就是她!”
  皮蛋道:“認了兒子,就可以連媽媽一起認,等於又多討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大笨牛滔滔不絕地道:“已經有老婆也不打緊,就讓秋水寒做姨太太好啦,反正生米已煮成熟飯,兒子都這麼大啦,還挑剔個屁。”
  眾人言來津津有味,煞有介事,頓使山窮水盡的翁百萬,突然在面前現出一條康莊大道來,喜不自勝地道:“明珠,咱們不必搬家了,張教主是你的親弟弟,為父的正是他爹!”
  張小仙立刻面若寒霜,語冷如冰地道:“你是我爹?哼,臭美,我還是你爺爺呢!”
  事實已明,不想再多費脣舌,呢字出口,雙掌己夾著一股狂 撲攻而上。
  翁明珠睹狀大怒,罵不絕口:“騙子,騙子,從頭到腳,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嬌軀三閃,人已到了阿郎的面前,正準備助老父一臂之力,卻被大笨牛截下來,道:
  “我們老大已經是有妻之人啦,來找我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豎掌如刀,在翁明珠身旁布下一道掌風,硬將她逼退到一邊去。
  八名保鏢的動作也不慢,亦與多多、皮蛋幹上了。
  “上!給我拿下!”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聲音很熟,是天魔宮主天魔女秋水寒。
  餘音未落,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已從院側門一湧而入。
  天魔轎就停在門外,秋水寒已離開轎子,正朝院內行來。
  阿郎揚聲道:“秋阿姨,恭喜你,本教主又找到了第三條色狼。”
  天魔女秋水寒道:“阿姨已經知道了,殺!”
  秋水寒的名頭早已震慴武林,簡直就是死神的化身,人人聞名喪膽,麾下又高手如雲,翁百萬心知大勢已去,忽生逃命之心,吆喝一聲:“明珠,咱們走!”虛晃一招,人己拔空而起,企圖逃之夭夭。
  “哪裡跑,打!”
  “哪裡跑,殺!”
  第一聲出自阿郎之口,一把霸王釘,在翁百萬屁股上打了好幾個洞,人也騰空追到,一把折下一片衣襟來,沒有撈到他的人。
  第二聲出自秋水寒之口,速度好快,仿若電光一閃,翁百萬挨了霸王釘,正兜著屁股逃命,後襟被阿郎撕裂,忙又轉一個方向,正巧與天魔女正面相逢,蓬!互對一掌,賭仙屈居下風,立如斷線風箏般墜下去。
  真巧,也真妙,天魔女、張小仙好像事先約好,雙雙咬著尾巴追,就在翁百萬落地之前的一剎那,一人抓住他的一條臂,鼎鼎大名的賭仙翁百萬,破產之餘,又被人生擒活捉。
  翁明珠,在大笨牛與玉羅剎冷霜霜的合力圍攻下,亦己作了階下囚。
  八名保鏢更差勁,像是殘枝敗葉,唏哩嘩啦,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早已一哄而散。
  賭仙翁百萬已被五花大綁,捆在一根柱子上,天魔宮主秋水寒道:“小仙,有什麼話你先問吧,問完之後阿姨再問。”
  阿郎道:“有阿姨在,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問的,僅僅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
  秋水寒道:“孩子,有什麼要求?你就直說吧。”
  張小仙胸有成竹地道:“萬惡淫為首,我最恨色狼採花賊,想按照過去的例子,將他閹啦。”
  天魔女道:“這是對付色狼最根本的懲治之道,只是,阿姨是怕萬一……”
  阿郎曉得她要說什麼,天魔女是怕萬一賭仙是他生身的爹,豈不要遺恨終身,急忙打斷她的話,恨聲說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我倒是恐怕阿姨有所不便。”
  天魔女一時弄不懂他的意思,道:“有何不便?”
  大笨牛心直口快地道:“我們老大的意思是說,萬一你們將來前嫌盡釋,又湊合在一起,沒有那個就無法那個啦。”
  天曉得秋水寒是否完全聽得懂,但大概的意思總算明白了,玉面一寒,吐字如刀地道:
  “這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你放手去做就是。”
  金光一閃,阿郎已亮出一把匕首來:“請女性迴避。”
  避字出口,刀已出手,一道血光,一聲慘叫,張小仙的手法好利落,一條皮“香腸”,吊著兩顆“蛋”,一片“毛草”,被他仍到牆外餵狗去了。
  痛得翁百萬死去活來,汗下如雨,褲襠裡竟然屙出屎來。
  天魔女命人在他頭上澆了一盆水,待翁百萬完全清醒後,秋水寒始厲色喝問道:“老賊,本宮主問你,那一場麻將,除神偷、賭仙與邪僧不了外,還有誰?”
  翁百萬的聲音冷得像冰,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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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b

  “不知道?一起打麻將,會不知對手何人?”
  “知道也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
  “我們四個人當年曾發下毒誓……”
  “姓翁的,你不說實話,一樣活不成,可能比天打雷劈更難受!”
  許這一句話嚇破了他的膽,許是他自知罪孽深重,寧死無疑,翁百萬乍然氣提丹田,猛地向上一衝,自行震斷心脈,七竅流血而亡。
  皮蛋看得一呆,道:“呀,這個老小子畏罪自殺啦。”
  這事大出天魔女秋水寒意料之外,上去惡狠狠的踹了他好幾腳,依然未能消去她心頭之恨,連說:“你倒會挑痛快的路子走,太便宜你了,太便宜你了!”
  大笨牛手裡還扣著一個翁明珠,道:“秋阿姨,父債子還,老子自殺啦,這裡還有他女兒,可以從她身上討回來。”
  秋水寒略一沉吟,道:“冤有頭,債有主,孽是翁百萬一個人造的,與他女兒無關,阿姨不想濫殺無辜,把她放了。”
  大笨牛頷首一諾,如言放開翁明珠,阿郎沉聲說道:“快去叫幾個人來,把你老子的屍體弄走,別弄髒了我們賭坊的地。”語言一頓,接著又道:“從現在起紅 中賭坊,改為白吃賭坊,也就是白吃教在開封的分壇。放你十天喪假,沒有銀子還可以預支給你三個月的薪水辦喪事,如有意可繼續在此,十天后歡迎你再回來。”
  翁明珠冷哼一聲,一句話也沒有說,掉頭就走。
  不久便領著六個大漢轉回來,將翁百萬以及兩名保鏢的屍體一齊抬走。
  銀劍使者徐雪梅心裡憋著一個問題,這時侯才找到一個說話的機會,道:“公子買下了這個賭坊?”
  多多搶先道:“不是買的,是蠃的!”
  阿郎轉對天魔女道:“秋阿姨,在開封總算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希望你把白吃賭坊,就當成是你自己的家,住下來吧。”
  天魔女秋水寒道:“住下來怎麼成,邪僧不了在逃。另一個色魔仍頭緒全無,阿姨必須四處奔波,直至四名惡徒全部授首為止。”
  大笨牛道:“起碼也要住一夜嘛。”
  秋水寒無限關切地拍一下大笨牛的肩膀。道:“好吧!阿姨就在白吃賭坊住一夜吧。”
  於是,一行十幾人,即刻離開四合院,往前面賭場行去。
  這時,夜色已深,賭客多已離去,只有樓上的幾處零星賭局仍在吆五喝六,張小仙拍拍拍地拍了三聲巴掌,扯開嗓門大聲喊叫道:“大家聽著,翁百萬破產啦。且已畏罪自殺。將這一家賭場輸給了白吃教,易名白吃賭坊,繼續開張。”
  “凡是本坊的人員,歡迎繼續留任,每人月薪加紋銀十兩,不願意幹的本教主也不勉強,明天就可以捲鋪蓋,每人發一個月的遣散費。”
  翁百萬自殺破產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賭坊上下正感人心惶惶,及聞張小仙如此一說,不但飯碗可保。還增加月薪十兩,立即掀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阿郎環目四顧,橫掃了在場的人一眼,道:“本教主現在宣布,明天上午我想了解本賭坊的一切詳情細節,有關人員請妥為準備,另外請哪一位帶我們去找一個睡覺的地方吧。”
  那個曾得過阿郎五百兩賞金的妞兒挺身而出,道:“這裡多得是豪華套房,屬下帶各位去。”
  阿郎再一次品嘗到成功的甜頭,諂媚之聲聽也聽不完,領路的人也一下子增加了好幾個。
  於是,眾人很快地便將天魔宮主秋水寒、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以及四名轎夫安置妥當,四大金剛本人也在翁百萬父女居住的後面精舍內住下來。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天魔女秋水寒便率眾告辭而去。
  大門外的那一張大號紅中牌已連夜卸下,換上白吃賭坊四個五尺見方的大金字,舉行過賭坊內各小頭目的會議後,對賭坊的內部情況,阿郎已大致了解,但對多達四十五萬兩的公款,卻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此刻,房間裡只剩下大笨牛等他們四個人,張小仙感慨萬千地道:“媽的,真是賤骨頭,錢多也會惱人,這一大筆銀子該如何處理,希望大家出出主意。”
  皮蛋道:“我看還是照原定計劃行事,花三十萬兩銀子,將悅賓樓買下來,剩下來的十五萬兩就當作週轉金好啦。”
  小仙搔耳抓腮地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在開封咱們已經有白吃賭坊這個大本營,要那麼多房地產幹嘛,再說咱們都是門外漢,又缺乏人手,一旦經營不善倒閉了多嘔。”
  目注大笨牛,阿郎接著又說:“我想聽一聽你的高見。”
  大笨牛一直在猛吃糖果點心,聞言抹一下嘴巴,道:“依照我的意思嘛,最好還是將悅賓樓買下來比較好啦。”
  多多呶著嘴,冷笑道:“這樣才方便你吃,可以大吃特吃,對不對?”
  大笨牛的面皮微微一紅,窘道:“也不完全是啊,再說我又不堅持己見,不買就不買嘛,反正在這裡也少不了我的吃,我的喝。”
  阿郎道:“那麼,對這一大筆公款的處理,你究竟有沒有意見。”
  大笨牛道:“小事嘛,全部交給王大嬸去蓋房子好啦,何必傷腦筋。”
  皮蛋道:“蓋房子,短時間內也消化不了這麼多錢,放著不用又未免太可惜。”
  大笨牛直爽地道:“既然錢多也愁,就不要錢嘛,乾脆分給大家。”
  這一句話觸動了多多的靈感,道:“阿郎,這是個好主意,咱們就將銀子分給窮人家吧。”
  張小仙劍眉一挑,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可是,天下的窮人太多,咱們又不可能一家一家的去送,怎麼辦?”
  多多道:“可以仿照官府賑災的方法,開一個救濟大會,準備些美味可口的餐飯,請天下的窮苦人來吃,另外再按照他們家庭的困難情形,分別再送他們一筆銀子。”
  張小仙道:“這個主意倒不錯,誰贊成?”
  多多首先道:“我贊成。”
  皮蛋舉起雙手道:“我舉雙手贊成。”
  大笨牛連腳也舉起來了:“我舉四肢贊成。”
  阿郎道:“那麼,我們現在開始研究細節,救濟大會在哪裡舉行?”
  多多道:“就在這裡吧,這是咱們的產業,一切都方便。”
  皮蛋道:“那賭場豈不要暫停營業?”
  阿郎道:“未必,樓下停業。樓上一切照常。”
  大笨牛道:“在開封辦救濟大會,只能救濟開封附近的窮人,這不大公平吧?”
  多多道:“這不是問題,救濟大會的時間開久一點,開一個月,歡迎各地的窮人大家一起來。”
  皮蛋道:“距離如太遠,往返費時,他們是否划算?”
  阿郎道:“咱們可給遠道的人多發點費用不就行了。”
  大笨牛道:“可是窮苦人家散居各地,他們如何知道白吃教在辦救濟大會?”
  多多道:“笨啊,咱們不會再找丐幫的朋友,替咱們傳傳信兒。”
  集思廣益,大事就這樣敲定了。突聞一陣劈啪亂響聲從前面傳過來,接著見一人倉皇而入,劈面就說:“啟稟教主,有人在砸咱們的白吃賭坊。”
  大笨牛一怔道:“媽的,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確裡拔牙!”
  那人來不及答話,阿郎、多多等人已衝出屋去。
  只見在距大門入口處最近的那個賭押寶的地方,三個人正在大砸特砸,其中一個老頭子,一面用力的砸,一面還在大聲嚷嚷道:“你們這群王八羔子,簡直狗眼 看人低,嫌我老人家衣服破爛,連賭場都不許進,闖進來以後又說老爺爺我沒有銀子,不許賭,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老人家是誰,砸爛了白吃賭坊,你們教主又能把 我怎麼樣?”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老丐仙洪五爺。還有丐幫幫主八臂神猿司徒雷,以及一名分舵主。
  在老丐仙的帶動下,三個人砸得十分起勁,一時桌碎椅飛,亂作一團,原來的賭徒早已嚇跑,賭場的大漢們皆近身不得。
  阿郎睹狀大叫道:“砸呵!砸呵!”
  多多接道:“砸啊,好幫啊!”
  皮蛋繼道:“砸呵,砸爛不用賠!”
  大笨牛道:“砸呵,砸死人不償命!”
  七個人一起砸,不到一袋煙的工夫,一個原本裝飾華麗的地方,便成了一堆廢墟。
  張小仙氣喘呼呼地道:“老哥哥,咱們要不要再換一個地方來砸?”
  老丐仙汗如雨下地道:“累啦,氣也出啦,算啦,算啦。”
  阿郎歉然一笑,道:“白吃賭坊,本教是在昨夜才接管,一切還沒有上道,失敬之處,小弟願致歉意,並嚴懲失職之人。”
  老丐仙笑呵呵地道:“老弟言重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其實也不能怪誰,上賭場的人都是有錢的闊人,放三個窮叫化子進來,拿什麼跟人家賭,怪只怪老哥沒有及時打出你老弟的字號來,才吃了閉門羹。”
  多多道:“五爺師徒是什麼時侯到開封的?”
  八臂神猿司徒雷正色道:“昨晚才到,聽說白吃教贏下了紅中賭坊,特來恭賀,家師他老人家別出心裁,故意不表明身份,欲以砸賭場的方式來為白吃教祝賀。”
  這真是今古奇談,居然有拿砸別人的東西來作為賀禮的。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老丐仙這種怪人,才能做出這種怪事來。
  阿郎聞言,這才恍然大悟,道:“哈哈,鬧了半天,原來純粹是你這個老怪物一個人在作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這個地方本來就要拆的,也等於是幫了本教的忙。”
  老丐仙一怔,道:“好好的幹嘛要拆?”
  小仙將丐幫三人請至客室,命人送來酒菜,一面吃喝、一面將打算要舉辦救濟大會的事說出來。
  老丐仙笑容滿面地道:“難得白吃教有這份善心,老哥我欣慰萬分,但有需丐幫之處,全憑老弟你一句話。”
  多多道:“這一次需要借重丐幫大力的地方,可能很多很多。”
  司徒雷一直以晚輩自居,躬身道:“請諸位師叔、師姑吩咐。”
  皮蛋道:“首先需要丐幫派出大批的人,買菜、煮菜,以及擔任諸種事物,這裡的場地也必須有人來整理才行。”
  大笨牛道:“當然還需要丐幫傳傳信兒,不然天下的窮人怎麼會曉得白吃教在此辦救濟大會。”
  八臂神猿道:“這事不難,開封分舵的弟子上百,足可應付,至於傳信兒嘛,可以利用飛鴿傳書,保證三日之內必可傳遍天下。”
  多多補充道:“丐幫弟子,本來也是窮苦之人,別忘了通知他們一聲,也抽空來吃飯、分銀子。”
  司徒雷望了洪五爺一眼,道:“會的,傳書之時再附加一條就是。”
  阿郎做事一向喜歡即說即儆,從不拖拖拉拉,從多多那兒取來十幾萬兩銀票,交給司徒雷,道:“其中十萬兩,就派一位可靠之人,專程送往洛陽七裡坡給王大嬸,說是白吃教總壇的建築費用,其餘的就請派人去買辦雞鴨魚肉,以及大批的烹煮、吃食用具,救濟大會咱們明天就開始。”
  老丐仙道:“這麼急?”
  張小仙道:“錢多煩嘛!”
  大笨牛道:“也燒得人受不了!”
  老丐仙哈哈一笑,沒再言語,繼續大吃大喝。
  八臂神猿與那位開封分舵主可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告辭而去,阿郎笑問司徒雷道:“這一位是誰?怎麼也不給小叔引見一下。”
  皮蛋道:“是嘛,不懂禮貌。”
  弄得司徒雷十分尷尬,忙道:“對不起,是小姪一時疏忽,他是本幫的開封分舵主王三元,人稱鐵掌,掌下的功夫遠近皆知。”
  微頓,又對鐵掌王三元道:“還不快見過諸位師叔、師姑。”
  鐵掌王三元忙不迭的環施一禮,道:“小姪王三元見過阿郎師叔、多多師姑、皮蛋師叔及大笨牛師叔。”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皆挺直腰乾應著,真像是別人的長輩似的。
  張小仙特別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來,賞給鐵掌王三元道:“這幾聲好聽的,師叔不能讓你白叫,一千兩銀子算是你的私房錢,另外告訴弟兄們,每人每天可以領十兩銀子的津貼,管吃不管住。”
  多多道:“表現優異的人,救濟大會結束的時候,還可拿到一些銀子。”
  大笨牛道:“待遇真好啊,一日十兩,一個月就是三百兩再加上賞金,比白吃賭坊的掌櫃的薪水還高。”
  司徒雷道:“師權使不得,這樣會寵壞他們的。”
  阿郎還是那句老話:“沒有什麼,有錢大家花嘛。”
  錢多好辦事,人多辦事好,在丐幫弟兄與白吃賭坊人員的通力合作下,半日一夜的工夫,便將樓下所有的賭桌全部拆遷走,換成一排排整齊的餐桌椅,儼然一副大餐廳的模樣。
  利用原有的廚房,再擴而大之,雞鳴魚肉堆得像小山一樣高,新買的餐盤成筐成籮的擺著,單是大師傅就請了二十個。
  阿郎、多多、皮蛋都是喝過墨水的人,買來筆墨紙硯自書了許多張告示,由丐幫的人貼在開封城裡城外的各街道上。
  一切皆有周密的計劃,每一個人都有固定的工作。
  張小仙自己是總指揮。負責統理一切。
  多多是財務總管,掌理錢財,所有的開支都要經過她手,每一筆支出均必須列帳登錄。
  皮蛋與大笨牛,帶領賭坊的十名漂亮妞兒,專管分配菜飯的事。
  老丐仙洪五爺和八臂神猿司徒雷,以及丐幫的眾多弟子,則擔任接引招待,審核併發放救濟銀等諸事。
  鐵掌王三元的工作最繁重,廚房裡的事務,皆由他一個人全權作主,還擔負採購之責,阿郎特別要求,菜必上品,必須供應無缺,絕不可開天窗,鬧笑話。
  老丐仙及司徒雷就暫時在白吃賭坊住下來,大家皆情緒高漲,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便起來了。
  梳洗一番,巡視一遍,用過早飯後便各就各位。
  阿郎親自在大門外貼上一張大紅紙,上書:“白吃教救濟大會會場”九個大字,還燃放了不少鞭炮,以示大會開幕之意。
  鞭炮聲,再加上告示及丐幫弟兄傳信的效果,很快便吸引來一群窮苦之人。
  還不少,一下子就湧來二三十人。
  一個個衣裳社褸,蓬頭垢面,不是老的,便是小的,少數幾個年輕人情況更遭,或則病度纏身,或則有些殘疾,都是可伶的窮苦人。
  “老人家請!”
  “小妹妹請!”
  “這位朋友請!”
  丐幫的弟兄熱情招待,或攙或扶的將客人迎至大樓內,還一人分了一套餐盤碗筷,叫他們到皮蛋、大笨牛那邊去領東西吃。
  菜飯準備的極為豐盛,共有二十餘種各式各樣的菜式,菜居多,素菜僅作點綴而已。
  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是第一位食客,大笨牛客客氣氣地道:“老人家,喜歡吃些什麼?”
  老太太也不客氣,這個那個的點了好幾樣,全是葷的,只有一樣素菜,大笨牛有求必應,一樣給了她一勺,還盛了碗飯,添了一碗湯,道:“老人家,要不要來一點素菜?”
  老太太道了一聲:“謝謝。”在一名丐幫弟子的扶持下,向餐桌行去,未再答腔。
  大笨牛自語道:“年紀都這麼大啦,還挑食,光吃肉不喜歡吃青菜。”
  皮蛋道:“死腦筋,窮苦人家天天吃素菜吃怕啦,到這來當然要挑肉吃羅。”
  第二位是個小妹妹,人不大,只有十來歲,飯量卻大得驚人,這個那個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一直至盤子裝不下為止。
  皮蛋問道:“小妹妹,這麼多東西吃得完嗎?”
  小妹妹淒淒慘慘地道:“我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吃得完,一定吃得完。”
  大笨牛見她一身破衣,骨瘦如柴,不禁鼻為之酸,習慣的口頭禪亦隨之而出:“好可憐啊。”
  又在她的盤子上,勉強加了一勺紅燒肉。
  食客越來越多,白吃賭坊的大門外已開始排長龍,丐仙、司徒雷、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皆精神百倍,熱情地招呼著窮人們。
  這時候,又來了一位很特別的食客,歲數挺大佝僂著背,鬍子眉毛都白了,皮蛋問他吃什麼,老頭根本聽不見,用大聲吼才弄清楚是何意思,含混不清地道:“爛的!越爛越好。”
  大笨牛誤以為是辣的,道:“老先生,你要辣的,越辣越好?”
  老頭吼道:“是爛的,越爛越好,我沒有牙啦,硬的咬不動。”
  還特地張開嘴,給皮蛋、大笨牛看,果然滿口未見半顆牙,難怪吐字不清,要吃爛的。
  皮蛋道:“紅燒肉最爛,清蒸魚也很軟。”
  當即給了他一大勺紅燒肉,一條清蒸魚。
  大笨牛道:“老先生,麻婆豆腐又軟又爛,來一勺吧?”
  老頭搖搖頭道:“有紅燒肉就不想吃豆腐啦,請多加一點肉吧。”
  大笨牛心說:“哼,毛病,苦哈哈的三餐都吃不飽,還挑嘴。”
  心裡雖然不爽,還是照著老人的意思,又給他添了兩勺子紅燒肉。
  所有的人數阿郎最忙,忙前忙後,忙裡忙外,時而去計算一下門外長龍的人數,時而又跑到廚房去,指示王三元要注意隨時補充食物,千萬不能讓饑寒之人吃不到東西,撲了空。
  張小仙突然發現,那個要的菜食最多的小妹妹,坐在餐桌前,面對滿盤的美食,卻呆呆地一動不動,不由的心裡直犯嘀咕,趨前親切地問道:“小妹妹,怎麼不吃呀?”
  小妹妹先是一驚,雙手緊抓住餐盤,生怕被人搶走似的,然後才畏畏縮縮地道:“我想,我想……”
  連說了兩聲我想,還是未將她心裡的話說出來。
  張小仙在她對面坐下來,關懷備至地道:“小妹妹,你想什麼就說出來,沒有關係,小仙哥哥一定會幫你的忙。”
  小妹妹囁囁嚅嚅地道:“我是想,是想將這些東西帶回家去。”
  “帶回家去?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爹、娘、還有奶奶。”
  “他們為什麼不自己來?”
  “我爹雙腿殘廢,我娘也生病啦。”
  “奶奶呢?”
  “奶奶太老,走不動啦。”
  “沒有哥哥、姐姐嗎?”
  “他們早就餓死啦。”
  “呵,真是太可伶啦,你快吃,儘量吃,等一下小仙哥哥會交代皮蛋他們,給你帶一大包回去。”
  小妹妹聞言好不高興,激動得熱淚奪眶而出,拿起筷子猛吃猛扒起來。
  阿郎本是同情心極重之人,見此情狀,亦滾下幾滴英雄淚,立將賭台小姐召過來,道:
  “去將十兩以上,三百兩以下的籌碼統統拿來。”
  “是,教主!”
  賭台小姐不敢問原因,照著阿郎的吩咐,將十兩以上,三百兩以下的籌碼,放在一個木匣子裡,全部提過來。
  阿郎見那個小妹妹吃得很快,簡直是在囫圇吞棗,忙道:“慢慢的吃,小心噎著。”
  小妹妹吞下去一塊肉,撫摸一下胸部,道:“我知道,謝謝教主哥哥。”
  口說知道,吃食的速度還是比正常人快得多,這也難怪,己經三天不曾吃東西,想慢也慢不下來。
  張小仙笑道:“而且,也不能吃得太飽,太飽會拉肚子的。”
  這是經驗之談,張小仙記得在洛陽時,有一次數日粒米未進,後來逮住機會,猛餐了一頓,結果夜裡起來好幾次,一肚子的美食全部拉到茅坑裡去了。
  小女孩打從出娘胎起,可能還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卻不相信,仍在猛吃。
  阿郎無奈,只好苦笑一下,給了她一個三百兩銀子的籌碼,作為憑證,指著坐在門邊的多多道:“吃飽之後,可到那一邊,找多多姐姐換三百兩銀子,請一個大夫替你爹娘看一看病。”
  女孩千謝萬謝,張小仙起身朗聲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各位朋友,每一個來救濟大會的人,飽餐一頓之外,還可以領十兩銀子的零用錢,有特殊困難的朋友,另外額外救濟,請到老丐仙洪五爺,以及丐幫司徒幫主那邊去拿憑證,吃飽之後,再去多多小姐那裡領銀子。”
  有大餐吃,還有零用錢,這種大善事恐怕也只有張小仙肯做,大樓內馬上掀起一陣歡呼、贊譽之聲。
  “張教主真是個大善人。”
  “將來一定長命百歲。”
  “一定可以討一個如花似玉的好媳婦。”
  一時歡呼聲雷動,把阿郎、多多、洪五爺等人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張小仙將所有的籌碼,全部交給洪五爺師徒去處理,他自己則跑到多多那邊去了。
  多多早將部分銀票,兌換成碎銀子,一共裝了五個大籮筐,由五名賭坊裡送茶水的漂亮妞兒負責掌管。
  另以數張桌子,在門口圍成一條狹窄的通道,以便離去的人依序領取銀兩。
  人潮,白吃賭坊的門口出現人潮!各個餐桌皆人滿為患,坐無虛席!如今,在多多那邊也出現長龍!
  阿郎笑道:“多多,辛苦啦。”
  多多拭一把汗道:“辛苦得很高興!”
  阿郎行至皮蛋、大笨牛面前:“兩位辛苦啦。”
  皮蛋扮了一個鬼臉:“辛苦得好痛快啊!”
  大笨牛瞪大著眼珠:“辛苦得好捧啊!”
  轉過身來,正巧與老丐仙、司徒雷正面相遇,洪五爺不待小仙開口慰問,便搶先說道:
  “奶奶的,古人說助人最樂,年輕時以為是在放屁,現在才真正體會出來。老弟,像這樣的救濟大會,以後最好在各地多辦幾場。”
  張小仙亦有此同感,道:“會的,只要能力許可,小弟今後一定會到各地去辦救濟大會。”
  話甫出口,忽聞耳畔傳來一個朗誦詩歌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白吃賭坊的大門之外,失意人情痴正拿著一桶油漆,一邊寫一邊唱,寫來唱去仍然是那一首老掉牙的歪詩:“明知多情空餘根,驅舟偏向恨海行,猶憶昨夜飄香夢,今朝恐作他人婦。”
  寫完後也停止吟唱,伸長脖子,直向賭坊內張望。
  看到這副落魄樣子,也幾乎可以列為救濟對象,張小仙上前說道:“情癡先生,還沒有吃飯吧?”
  情癡愕然道:“還沒有。”
  “那就請進來用餐吧。”
  “不用,謝了。”
  “不要錢的,免費招待,大魚大肉隨你挑。”
  “我寧願花錢去吃陽春面。”
  “我看你的頭腦一定有毛病!”
  “是因為我不願意欠人家人情債。”
  張小仙好刁鑽,冷哼一聲,道:“哼,孤僻,本教主現在非要你欠我一筆人情債不可的。”
  情癡不解道:“小友這話是什麼意思?”
  “坦白說,本教主決定替你傳傳信兒。”
  “傳什麼信兒?”
  “請丐幫弟兄,以及這些窮苦之人,每人的身上掛一塊布,寫上閣下的這一首詩,到處遊蕩,不就是替你傳信了嗎?”
  “不可以,不可以,一個失意之人負擔不起這一筆費用。”
  “免費,不要你花一文錢。”
  “我連布匹都買不起。”
  “我買,算是白吃教奉送好啦。”
  “不行,這樣豈不是要欠你一份情?”
  “偏要你欠!”
  “我不同意。”
  “我高興!”
  “請張教主勿強人所難。”
  “本教主心意已決,天王老子也改不了。”
  從來沒看見這樣熱心熱過頭的人,人家不願意他幫忙,阿郎非幫忙不可,只說不算,馬上付諸行動,命人買來一大匹白布,找到幾個會寫字的人,就在大樓之內,當眾揮毫起來。
  寫好的白布條,全部交給多多,由她連同銀子,一併發給離去的人,每一個人的胸前皆必須掛一塊,有事沒事叫他們到處去逛,如有任何特別的反應,應即刻來白吃賭坊報告,另有獎賞。
  遇上這種人,實令情癡一籌莫展,儘管自己內心裡一千一萬個不情願,但歸根結底,阿郎畢竟是出於一片善意,自然不便大興問罪之師,只好任由他去,在連聲嘆息聲中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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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救濟大會一直在進行著,人數一天比一天多。
  大家都很辛苦,但辛苦得舒坦,辛苦得爽快。
  這已經是第三天,遠道的食客也開始上門,除了招待吃喝,支付零用錢,發放救濟金外,另外還得酌量加一筆交通費。
  老丐仙洪五爺,八臂神猿司徒雷師徒,把守第一關,揮著汗水,親切招待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男女老幼。
  三天工作下來,皮蛋、大笨牛使勺子的技巧更加嫻熟,一大桶一大桶的菜餚,從他們的勺子裡分送到飢餓者的手裡。
  五籮筐的碎銀子早已用光,多多一下又兌換來十籮筐,雖然眼看籮筐的銀子在漸漸減少,但當她看見窮苦之人臉上的笑容時,內心卻感到無限溫暖。
  白布已用去好幾匹,替情癡“傳信兒”的工作仍在繼續,至於是否能幫他找到失散的情人,恐怕只有天知道。
  阿郎剛剛餵飽一個雙手殘疾的老人,忽聞大笨牛在那邊大聲喊叫:“老大,請你過來一下。”
  行至切近,張小仙以責備的口吻道:“什麼事呀,看你大呼小叫的,沒有教養。”
  皮蛋指著一個人的背影道:“你看那傢伙,昨天來過,今天又來啦,白白胖胖的,哪像是沒有飯吃的人啊!”
  阿郎想了想道:“咱們也沒工夫去查他的底細,馬馬虎虎算啦,明天如果再來,把他趕走就是。”
  大笨牛氣憤地道:“這傢伙根本就是一個騙吃騙喝騙錢的騙子。”
  阿郎的想法真怪:“難得給人騙,偶而被騙一騙也蠻有意思的,別忘了,咱們的銀子多一半也是騙來的,哈哈。”
  一聲哈哈,引得皮蛋、大笨牛也隨聲大笑起來,心胸亦隨之大為開朗。
  突然,笑聲被老丐仙打斷了:“老弟,別笑了,有人找你。”
  阿郎轉身前行三四步,道:“是哪一位?”
  洪五爺指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就是這位小弟弟。”
  張小仙打量一下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衣服亦頗整潔,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奇道:
  “小弟弟找我?”
  小男孩的大眼珠骨碌碌地轉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我在找白吃教教主張小仙。”
  阿郎道:“我正是張小仙,你找對人啦。”
  小男孩道:“其實也不是我要找你,是一個老頭兒叫我傳一句話。”
  “是什麼人?”
  “他說他叫駝背叟。”
  “傳什麼話?”
  “叫你去龍泉寺會他。”
  “幾時?”
  “就現在。”
  “可還有別的交代?”
  “只許你一個人去,多一個他就掉頭而去。”
  張小仙沉思少頃,決定單刀赴會,轉對洪五爺道:“這兒的一切就麻煩老哥哥啦,小弟去去就回。”
  老丐仙卻不以為然,道:“老弟,駝背叟這個老怪物可不好惹,單刀赴會,危機四伏,你要三思!”
  阿郎振振有詞地道:“老哥哥有所不知,依小弟判斷,駝背叟手裡邊很可能有一張藏寶圖,也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之一,小弟非去不可。”
  洪五爺道:“去當然是要去,但不要單獨一個人去。”
  “可是,老怪物有言在先,多一個人他就會掉頭而去。”
  “明去不成,可以暗跟。”
  “這樣也不妥吧。我怕會把事情弄糟了。”
  “那你就得特別當心,千萬不可輕敵。”
  “我知道。”
  跟多多、皮蛋、大笨牛打個招呼,正準備離開,那個小男孩陡然大人大樣的冒出一句話來:“張教主,你太不上路啦。”
  阿郎先是一愣,但他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忙從多多那邊取來一錠二十兩重的小元寶,賞給小男孩,道:“一點點小意思,請你自己買點糖果吃吧。”
  小男孩真不簡單,拿在手上掂一掂,道:“嗯,這還差不多,空著肚子跑這一趟路,總算沒有白跑。”
  一聽說他還沒有吃飯,皮蛋道:“小兄弟,來吃呀,這兒有的是大魚大肉。”
  大笨牛亦道:“來啊,不吃白不吃,吃了變白痴。”
  小男孩一點也不客氣,取來一個餐盤,選了幾樣可口的菜,逕自向餐桌行去。
  老丐仙洪五爺看得直搖頭,感慨系之地自語道:“真是後生可畏!”
  張小仙離開白吃賭坊,一路疾行,雖然事先已問清了龍泉寺的方向,但開封是個大地方,阿郎又人生地不熟的,三轉兩轉,竟然轉湖塗了。
  此刻,他正停在一個十字路口,不知往哪裡去才好,一眼瞥見,對街的廊簷木柱邊,俏生生的站著一位年約十四五歲,一身血紅如火的緊身衣,手裡拿著一根漂亮的馬鞭子,膚白勝雪,美若天仙的姑娘。
  紅衣少女氣質不凡,眉宇之間籠著一股冷傲之氣,令人一望就知此女來頭不小,必然是富豪巨寶之家的千金小姐。
  張小仙上前說道:“請問這位小姑娘……”
  糟糕,話還沒有說完,紅衣少女已經發火了:“我小,你又有多大!”
  阿郎自覺理虧,不跟她斤斤計較,忙改口道:“請問這位姑娘……”
  紅衣少女還是一臉的不高興,咻!咻!咻!的抽動了幾下馬鞭子,傲然截口道:“叫小姐,我不習慣人家叫姑娘。”
  “是,對不起,請問小姐龍泉寺怎麼走?”
  “抱歉,本小姐也是外地來的,不是開封人,你去問別人吧。”
  端足了架子,浪費了不少口舌,結果卻白問一場,阿郎不由地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憤概,道:“請教小姐尊姓芳名?出身何門何派?”
  “哼!癩哈蟆!”
  紅衣少女多一個字也不肯說,一臉不屑之色,顯然未將張小仙放在眼裡。
  這簡直目中無人,阿郎氣往上衝,暗道:“媽的,我阿郎自信生得一表人才,是英雄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男人,十個妞兒見到我,有十個會拋媚眼兒,你是什麼東西,竟敢瞧不起本教主,惹惱了我,小心點了你的鬼胎穴叫你嘗嘗滋味!”
  雙眉一挑,正待發作,情癡先生如幽靈鬼魅般出現在二人面前,歪著頭,斜眼打量一下紅衣少女,發出連串的驚詫之聲,道:“這位小姐可是複姓公孫?”
  紅衣少女“咦”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
  情癡將話題岔開,道:“公孫鳳你如何稱呼?”
  紅衣少女公孫小姐冷冷地應道:“是我姑媽。”
  情癡的情緒顯得很激動:“你姑姑此時何在?”
  他長髮覆頭蓋面,紅衣少女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衣服又破爛不堪,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酒味,瘋瘋癲癲的活像是一個叫花子,不答反問道:“你是誰呀?打聽我姑姑做什麼?”
  情癡念念有詞地道:“曾經滄海難為水,我乃落魄江湖失意人,與令姑曾有一面之緣,如知伊人芳蹤,務請據實相告。”
  公孫小姐冷傲成性,眼高過頂,語冷如冰地道:“我姑媽早死啦,神經病!”
  嬌軀一閃,人去如風,直往斜對面一家鐵匠鋪行去。
  情癡拔腿就追,道:“死在何時?葬在何地?”
  紅衣少女的坐騎馬蹄鐵壞了,在鐵匠鋪裡修理,修好後翻身上馬,皮鞭一揮,馬兒便絕塵而去。
  公孫鳳可能正是情癡要找的心上人,他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明知追不上,但還是拼足全力追下去了。
  張小仙則至鐵匠鋪裡,問明了龍泉寺的方向,拔足行去。
  龍泉寺就在開封城裡,除正面的大雄寶殿外,只有十幾間配殿,香火算是普通,沒有和尚,由一名廟祝在管理。
  阿郎一踏進龍泉寺,便即展目四顧,怪哉,目力所及之處沒見到半個人影。
  “有人嗎?有人嗎?”
  可能廟祝正巧不在,無人應聲。
  “老怪物,老駝子,你在哪裡?白吃教主張小仙赴會來也。”
  四下寂然,還是無人答話。
  “老混蛋,老王八蛋,你再不現身本教主可要告辭啦!”
  “既來之,則安之,別忙走,老夫已在此侯駕多時。”
  聲音來自上方,昂首望去,果見駝背叟從大雄寶殿的屋頂後方冒上來。
  張小仙冷眼一掃,道:“老怪物,下來吧。”
  駝背叟一屁股坐在了屋脊上,道:“還是張教主上來吧,這兒涼快又安全。”
  “你是怕本教主另有埋伏?”
  “也怕別派的高手暗中窺伺。”
  “憑你老駝子的本事,會怕誰?”
  “眼前就有兩派人馬,令人不敢掉以輕心。”
  “哪兩派?”
  “武林中財大勢大,高手如雲,獨霸一方的西門堡與公孫堡。”
  “怎麼?老怪物跟二堡有仇?”
  “仇恨倒沒有,但他們對你我二人懷中的藏寶圖必然興趣濃厚。”
  話至此,張小仙猛地雙臂一抖,一鶴沖天式平空拔起三丈餘,接變乳燕穿波再演蜻蜓點水輕若無物般落在駝背叟身前五尺許處,道:“老駝子,開什麼玩笑,本教主的藏寶圖早在臥龍莊便賣完了。”
  駝背叟卻不吃這一套,起身道:“見真人不說假話,臥龍莊所售之物只是幾張臭羊皮,一文不值,真正的藏寶圖必然還在張教主自己身上。”
  張小仙暗暗吃驚不已,知道自己判斷無誤,遇上了殺害二老的元兇主犯,表面上仍鎮靜如恆的道:“老駝子說哪裡話來,一張臭羊皮,你肯花三萬五千兩銀子來買?”
  “是老夫一時失察,上了你的當。”
  “何以見得本教主出售之物是假的?”
  “與真圖一對便知。”
  “如此說,閣下手裡定有一張真的藏寶圖了?”
  “這是事實。”
  “你也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之一?”
  “老夫沒有否認的必要。”
  “難得你如此敢做敢當,不愧為是一個成名的人物。”
  張小仙說話同時,已暗中提聚了一掌真力,雙腳不丁不八,全神戒備,作好了應戰的準備。
  孰料,駝背叟似無立即動手的意思,仍然傲立原地未動,取出兩張偽造的藏寶圖來,抖一抖,陰使長地冷笑道:“老夫寬宏大量,既往不究,欺詐之事,有意放你一馬,只要再補一張藏寶圖來就可以了。”
  阿郎心兒打鼓,腦子裡的怪念頭一個接著一個,並未正面答話。
  駝背叟又道:“此外,我老人家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另外一張藏寶圖你小子也必須售予老夫。”
  張小仙皺眉冷聲道:“老駝子,你何敢肯定本教主手裡有兩張真的藏寶圖?”
  “道理甚是淺鮮易明,若無真圖作藍本,不可能繪製得如此唯妙唯肖,幾可亂真!”
  “既然唯妙唯肖,幾可亂真,你又憑什麼一口咬定是偽造的?”
  “老夫說過,與真圖一對便知。”
  “本教主不信。”
  “要如何你才肯信?”
  “當面對給本教主瞧瞧。”
  “張小仙,你在打什麼歪主意!”
  “老駝子,你如果連自保的信心都沒有,壓根兒就不應該約本教主來。”
  “娃兒休出狂言,老夫豈會懼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不怕就證明給本教主看。”
  激將法再一次收到奇效,駝背叟當真從懷里又掃出一張藏寶圖來,當著張小仙的面,兩下里一比對,撕裂之處的縫隙根本牛頭不對馬嘴。
  張小仙看得真切,駝背叟手中之圖,系左上方的一塊,上面空白處有“神功”二字,合起來是,“蓋世神功”四字,與以前的猜測完全相符。
  左側的詩句是,“金光戲碧波”,將上下兩句連接在一起,變成“日上柳梢頭,金光戲碧波。欲作神仙夢,”可惜尚不知第四句是什麼,難作通盤了解。
  駝背叟好大的火氣,比對一完,立將兩張臭羊皮撕成碎片,抖手投擲於空際,臉色陰沉沉地道:“張小仙,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一陣思慮後,阿郎已有成竹在胸,爽朗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本教主承認跟閣下開了一個小小的小玩笑。”
  駝背叟挑眉瞪眼地道:“既已認錯,如何補過?”
  阿郎面不改色地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用假東西騙人的給人家真東西,這是天公地義的事,本教主絕對不會食言的。”
  他可不是空口說白話,餘音未落,兩張藏寶圖己取在手中。
  駝背叟見圖心喜,手一伸,道:“拿來!”
  “且慢,本教主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老兄商量商量。”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藏寶圖一分為四,持有一二張的人,尋得寶藏所在的機會十分渺茫,你說對不對?”
  “這是事實,所以老夫願付巨金,購第三張,只要有三張圖,尋得寶藏的機會必然大增。”
  “不必價購,錢多了也實在煩人。本教主倒有一個奇妙之計在此,保證皆大歡喜。”
  “是何奇策妙計?如何皆大歡喜?”
  “咱們賭賭怎麼樣?”
  “怎麼賭?”
  “麻將、牌九、骰子、梭哈、單雙、寶,隨你選,隨你挑。”
  “聽說娃兒賭技天下第一,連賭仙翁百萬都栽在你手裡,不幹!”
  “那麼,打賭好啦。”
  “如何打賭?”
  “譬如王家的女兒上吊死了,賭你或我敢不敢陪她去睡一夜?”
  “老夫乃何等人物,豈會做這種有辱身份的兒戲之事。”
  “吹牛怎樣?”
  “吹牛?怎麼吹?”
  “高興怎麼吹就怎麼吹,看誰吹得最大,最離譜,最不像話誰就蠃。”
  “胡鬧!胡鬧!這些都是販夫走卒,街頭頑童玩的粗俗把戲,老夫不敢苟同。”
  賭博、打賭、吹牛駝背叟都不幹,這一下阿郎可沒轍了,氣呼呼地道:“那依你老駝子之見,要怎麼樣才能擺平這一件事?”
  駝背叟展目朝四下一陣搜視,沉聲說道:“你我都是武林中人,自當循江湖例規行事。”
  張小仙一怔神,道:“江湖例規?老小子可是想以武力解決。”
  “就是這個意思,勝者得圖,敗者丟命!”
  “老怪物,你這是存心以老欺小。”
  “張小仙,你不是自信可以以小吃大的嗎?”
  “誰不曉得你駝背叟在武林中乃是頂頭兒的人物,本教主不幹,也不公平!”
  “謝謝張教主的抬舉,依你之見,如何方算公平?”
  “你最好綁起一隻手來打。”
  “何不乾脆由老夫付一筆銀子,花錢來買你的藏寶圖,這樣既公平,又不傷和氣。”
  “本教主有言在先,錢多煩人,不想再做買賣,這樣吧,你如果自認為是一個成名的英雄,就讓我幾招。”
  “讓你,張教主不怕失面子?”
  “哈哈,保命要緊,面子不值錢。”
  “讓你幾招?”
  “隨便啦,反正越多越好。”
  “三招!”
  “哼,吝嗇鬼!”
  “五招,這是最大的極限!”
  “好吧,五招就五招,總比不讓的好。”
  一番計議,幾度爭執,二人一致同意,將三張藏寶圖放置大雄殿屋脊之上,彼此在下面決一生死,生者得圖,死者亡命。
  心意一決,皆不願多耽擱,雙雙一瀉而落。
  駝背叟已擺好架式,全神貫注地道:“張教主,請上吧,五招之內老夫保證不還手!”
  阿郎的臉上飄過一抹詭笑,咬著牙齒說:“好,老駝子留意了,五招之內本教主非要你丟人現眼不可。”
  猛地一聲“嗨”,雙掌齊出,疾攻駝背叟胸腹要害。
  駝背叟好妙的身法,斜飄五尺,輕巧避過,阿郎第二招已到,變掌為爪,上取雙目,下抓他的命根子,駝背叟冷然一哂,足踩七星步,人去如風。
  連攻兩招,竟連一個邊兒都沒沾到,阿郎甚覺氣餒。
  駝背叟卻益見驕橫,嘿嘿冷笑道:“風聞娃兒的大悲三絕招無往不利,幹嘛藏私不露?”
  張小仙神色一緊,厲聲道:“老駝子,先給你一道小菜兒,下面才是大餐,大悲三絕招來也!”
  “風雲色變”、“天地同悲”、“佛光普照”,三招絕學,一氣施出,其猛如山,其快如電,掌浪渦漩成風,力道如刀似箭,頃刻之間,方圓三丈以內的空間悉在其掌力籠罩之下。
  聲勢的確駭人,然而卻未對駝背叟構成任何威脅,場中黃塵未歇,樹上落葉未止,駝背叟已身在三丈以外,笑臉迎人地道:“少林寺的大悲掌也不過如此。”
  張小仙卻不輕鬆,吐一吐舌頭,一臉驚惶的自語道:“我的媽媽呀,這個老駝子好厲害,看來我這個常勝將軍今天可要吃敗仗了。”
  駝背叟臉一沉,殺氣騰騰地道:“豈止是吃敗仗,連你的小命都會賠進去。小雜種,留神,我老人家要出招啦!”
  挽起一掌真力,一個大跨步,沒見他怎樣作勢,人已到了面前,單掌一豎眼看就要出招。
  張小仙急忙閃開數尺,搖著雙手作阻止狀,惶聲道:“老兄請慢出手,凡事好商量,我看這樣好啦,咱們再談談價錢,差不多本教主就賣啦,銀子雖然煩人,總比丟掉老命好。”
  駝背叟卻不表同意,道:“小雜種,少使緩兵之計,老夫決定不買啦,斃了你這條小命,藏寶圖就是我老人家的了。”
  說幹就幹,呼!呼!呼!連攻三掌,立將張小仙上、左、右三個方向全部封死,掌力強勁絕倫,力可開碑斷石,宛若泰山壓頂,張小仙立覺氣息為之一窒,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阿郎的臉部嚇白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上天既不能,在逃右避亦無路,只好仰身栽下去,以“懶驢打滾”式,連滾帶爬的拼命逃去。
  “小雜種,想不到你原來是一個繡花枕頭。”
  “納命來!納命來!”
  “死吧!死吧!”
  駝背叟口中喝聲不斷,下手更是兇狠無比,追一步,發一掌,掌掌都是足可取人性命的殺手,決心要置阿郎於死地而後快。
  張小仙滾退的速度極快,駝背叟追殺的速度也不慢,退一步,追一步,追一步,發一掌,情況危急萬狀,險象環生。一交手阿郎便處於絕對的劣勢,現在,隨時隨地都有喪命亡魂的可能。
  阿郎一路滾退,駝背叟一路追殺,一霎時便滾出好幾丈,說也邪門,驚險是驚險到了極點,張小仙卻一直能夠逢凶化吉,不曾傷到半根毫髮。
  糟糕!好的運氣似乎並不常在,眼見數丈之外有一道磚牆阻住去路。
  這事簡直令人莫測高深,猛可間,阿郎如得神助,突發神威,本來是狼狽不堪的逃命之徒,卻突然止退為進,以雙腿巧妙無匹的夾住了駝背叟的兩只腳,猛地用力一摜一拐,砰!
  的一聲,駝背叟猝不及防,再加上他本身前衝的力道,當場便四腳著地趴下來。
  而阿郎卻如生龍活虎般一躍而起,破口大罵道:“媽的,想要本教主的命,你還差得遠,我張小仙能有金天的成就,可是全憑真本事硬功夫闖出來的!”
  口中說話,手上可一點也沒有放鬆,飛刀、袖箭、霸王釘,像雨點子似的灑下去。
  原來張小仙又使了詐術,一開始便裝兒子裝孫子,擺出一副畏首畏尾懼戰怕打的怯懦態,三招大悲掌其實根本不是真材實料,也只用了五六成的功力,以致無形中令駝背叟產生驕狂輕敵的錯覺。
  因而駝背叟等於早已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上,一旦起而反擊,自然勢如破竹,駝背叟兵敗如山倒的結局,早在阿郎計算之中。
  駝背叟這時也明白了,可惜為時已晚,氣得他嗚哇大叫:“小兔崽子,你好陰險!”
  張小仙吐出一口濃痰,道:“呸!虧你糟塌了幾萬斤大白米,連小爺爺我吃幾碗飯都沒有搞清楚,也敢在本教主的面前逞英雄,活該!”
  一口濃痰,正中駝背叟的眉心,同時,饒他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奈何倒身在地,閃躲不易,暗器數量又多,身上已有多處負創。
  彼此的處境,一下子來了個徹底大對調,阿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駝背叟全速滾退,張小仙全速追殺,眨眼工夫,駝背叟已滾到牆邊。
  退有追兵,進有磚牆,挺身拼命的機會等於零,駝背叟心頭泛寒,暗道一聲:“要槽了!”
  說糟真糟,張小仙喝道:“老駝子,現在就要你見識一下大悲掌的威力!”
  呼!一股狂濤惡浪,宛若七級強風應聲呼嘯而出,說時遲,那時快,九死一生之下,駝背叟自己也發掌猛攻,猛聞一聲巨響,竟然在厚厚的磚牆上撞出一個大洞來,人也跟著被震飛出去。
  “老小子,還我張爺爺張奶奶的命來。”
  阿郎不願鑽狗洞,跳上牆頭,只見駝背叟半蹲半坐的倒在洞外,滿頭磚粉,一身灰塵,還有數處斑斑血跡,看來傷勢不輕。
  “你家張爺爺騎馬來也!”
  阿郎童心又起,一躍而下,奇準無比地騎在他的駝背上。
  又打屁股,又敲頭,樂得張小仙開懷大笑,飄飄欲仙。
  駝背叟一著錯,步步錯,外傷不輕,內傷更重,一招大悲掌震得他血氣桷湧,七葷八素,只好再往洞裡鑽,藉此擺脫張小仙。
  張小仙不願鑽狗洞,又彈身上了牆頭。
  駝背叟剛剛鑽出洞,還沒有來得及站起身來,阿郎已使足全身的力氣墜下來,再度拿他當馬騎。
  就這樣,駝背叟鑽過來,鑽過去,張小仙上牆頭,下牆頭,折騰了七八個回合,駝背叟被他折騰得精疲力盡,終於支持不住癱瘓在地上了。
  張小仙也玩夠了,一腳踩住他的駝峰,惡狠狠地道:“老駝子,生有時,死有地,你大概是看上了龍泉寺的風水好,明年此刻就是你的週年啦。”
  摸出三把飛刀來,方待表演一手三刀穿心的絕招,驀聞袂聲貫耳,定目處,見斜剌裡有一條人影振袂飛上了大雄寶殿。
  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大喝一聲:“什麼人?不要動,看打!”
  打字出口,接聞咻!咻!咻!三聲響,原本是要取駝背叟性命的三把飛刀,己脫手激射而出。
  來人輕功好,接暗器的手法更妙,人在空中,行進間,只用了一隻手,便將三把飛刀夾在指縫裡。
  腳落屋裡,隨又倒打而出,又快又準,刀呈品字形,分襲阿郎的咽嚨和雙目。
  這不禁激起了阿郎的爭勝之心,先以天女散花手法打出一蓬霸王釘,接又學來人的樣兒,亦以單手收回那三把飛刀。
  本待再次發力,屋面上的人已用一方絲帕收起了霸王釘,一個蒼勁的婦人聲音說道:
  “下面之人可是小仙囝?”
  到此刻,阿郎才看清楚來人的面貌,原來是一位老態龍鍾的老太太,雖已許久不見,小仙還是認得出來,正是自己久欲尋找的三絕婆婆。
  “婆婆,是我,小仙囝。”
  語聲中,人已騰空飛上大雄寶殿。
  三絕婆婆也真絕,未開言,先一抖絲帕,一蓬霸王釘兜頭蓋面的打向張小仙。
  阿郎毫不含糊,抖開白吃裝的衣襟,迎著霸王釘一陣飛竄,已一枚不少的收起來,神氣活現地道:“婆婆,小仙囝的表現還不錯吧,青出於藍勝於藍。”
  三絕婆婆慈祥地道:“少吹牛,只能說青出於藍,還沒有到勝於藍的境界,不過,以你的年齡而言,能夠達到這個水準,已屬難能可貴,總有一天會超越婆婆的。”
  阿郎打暗器的手法,全部是由三絕婆婆親自傳授,每次到七裡坡,都會考較一番,所以,阿郎一打出飛刀、霸王釘三絕婆婆就認出是誰。
  小仙也知道婆婆兩次回打,純粹是一種考驗,當下收好暗器,一本正經地道:“婆婆,你老人家怎麼許久沒去七裡坡?”
  三絕婆婆走上前來,親手替他彈落身上的灰塵,端詳了好一陣子才嘆息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婆婆大病了一場,差點去見了閻王。”
  張小仙道:“婆婆自己精通醫道,開兩帖藥吃吃就好啦,怎會病這麼久?”
  “傻孩子,你沒有聽人家說,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婆婆的這一場病來得很兇,還好,懂得一點醫道,才從死神的手裡討回來一條命,於是,便急急忙忙的跑去七裡坡。”
  “去過了嗎?”
  “去過了。”
  “那麼,關於張爺爺張奶奶的事。”阿郎乃至情至性之人,一想到風塵雙俠之死,忍不住又掉下來兩行熱淚,聲淚俱下地道:“你老人家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了。”三絕婆婆神色淒然欲絕地道:“想不到我那老哥哥老嫂子會死得那麼慘。
  還好,有你在,據王大嬸說後事辦得風風光光,你爺爺奶奶總算沒有白疼你一場。”
  “這是小仙囝份內之事,自覺還不夠隆重。”
  “已經足夠了。單是那八名抬棺之人的身份,已可使他們夫婦倆含笑九泉了。”
  “只要婆婆滿意就好。”
  “不錯,婆婆一切都很滿意,七裡坡的白吃教總壇亦正在加緊趕建中,你小小年紀,能在武林中闖出這麼大的一個局面來,確非易事,你爹你娘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喜出望外。”
  阿郎最關心的事莫過他自己謎一樣的身世,聞言禁不住一陣激動,道:“婆婆,我娘是誰?”
  三絕婆婆的一隻手壓在阿郎的肩膀上,輕輕的拍打著,柔聲說道:“孩子,不是婆婆不告訴你,而是不能說。”
  “這是為何?”
  “因為一旦說出來,說不定會惹來殺身之禍。”
  “我不懂。”
  “你將來會懂得。”
  “我爹是誰?”
  “也不能說。”
  “難道說出來也會惹來殺身之禍?”
  “事實確是如此,你的身世十分特殊,甚至可以說你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莫非我爹我娘不是夫妻?”
  “可以這樣說。”
  “我娘還健在嗎?”
  “活得好好的。”
  “我爹呢?”
  “婆婆沒有你爹的消息。”
  “關於我的身世之謎,什麼時候才可以真相大白?”
  “也許很快,也許很久,也許永遠沒有辦法公諸於世。”
  “有這麼複雜?”
  “比你想像中的還要複雜。”
  “我可否見見我娘?”
  “現在還不是時候,機會成熟時,婆婆自然會帶你去,讓你們母子團圓。”
  “婆婆,最後我再問一個問題,你老人家可一定要說實話啊。”
  “婆婆說的都是實話。”
  “小仙囝是不是從一個尼姑庵裡被你老人家抱走,交給風塵雙俠撫養的?”
  “是呀,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張小仙聞言真如五雷轟頂,他記得一清二楚,天魔女秋水寒曾經說過,她所生的那個孩子,是被一個老婆婆從尼姑庵裡抱走的。
  小仙不由的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暗道:“我的天呵,難道我真的是秋阿姨的兒子,父親不詳,有一骯髒齷齪的身世?”
  但既而一想,又在心內吶喊道:“不!不!不!我不應該是秋水寒的兒子,也不應該有一個混蛋老子,就算是我也不承認,要殺盡天下所有知曉此事的人!”
  三絕婆婆見他雙目呆痴,又咬牙切齒的樣子,愕然一愣,詫然道:“小仙囝,你在想什麼?”
  經婆婆這麼一喚,阿郎才又重回到現實,道:“沒有,我在想婆婆怎麼會跑到龍泉寺來?”
  三絕婆婆思索一下,道:“跑了一趟七裡坡,祭拜完我那老哥哥老嫂子後,從王大嬸的口中,得知新近崛起江湖的白吃教,正是由你來領導,於是便循線來到開封。”
  一想到白吃教的成就,阿郎便有一種莫名的欣慰,沾沾自喜地說:“去過白吃賭坊了吧?”
  三絕婆婆笑道:“你在開封有了產業,並且舉辦救濟大會的事,婆婆已有耳聞,但還沒有來得及去,路經此地時,聽到寺內有毆鬥之聲,欲登高察看一下究竟,不料卻與你不期而遇。”
  再度打量一下阿郎的面貌衣著,和藹可親地道:“瞧瞧,都長得比婆婆高了,白吃裝又這樣體面帥氣,要不是你打出暗器,婆婆一時間真還不敢認呢,剛才是怎麼回事?跟誰在打架呀?”
  阿郎聞言,猛然想起屋脊上還有三張藏寶圖,忙不迭的取過來,將前因後果說了個大概,道:“這藏寶圖是風塵雙俠的東西,駝背叟老頭乃殺人的兇手之一,我正要殺他為二老報血仇!”
  三絕婆婆聽在耳中,雙眸之中登時閃過一抹濃濃的殺機,道:“小仙囝,老駝子的這一條命交給我了,婆婆要手刃此賊,為老哥哥老嫂子索命!”
  衣袖輕擺,身如行舟,立如一陣風般飄落地面。
  可是,駝背叟倒地之處卻已空空如也,蹤跡全無。
  阿郎急聲道:“婆婆,老賊身負重創,逃不遠的,咱們追。”
  一語甫畢,大笨牛的聲音接口說道:“老大,先別去追人,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去辦。”
  發話之初,人還在寺門之外,話音一落,人已到了前面。
  接著,多多、皮蛋亦接踵而至。
  阿郎先命三人見過三絕婆婆,多多道:“小仙,既已找到婆婆,你的身世……”
  小仙身世之謎,乃錐心痛事,阿郎不想再提,甚至連想都不願意再想,截住她的話頭道:“你們怎麼擅離職守,也跑到龍泉寺來了?”
  皮蛋道:“你久去不歸,五爺放心不下,叫我們來接應,另外還有一件事也非得及時通知你不可。”
  阿郎道:“是什麼事?”
  多多道:“丁老二找你。”
  阿郎一怔,道:“丁老怪?他在哪裡?”
  皮蛋道:“在悅賓樓的雨花台候駕。”
  小仙道:“就他獨自一人?”
  大笨牛道:“據那老小子說,他幕後的主子也來啦,想見老大。”
  丁老二幕後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搶去藏寶圖,殺害風塵雙俠的最後一名兇手,阿郎聞言精神一振,聲急語快地道:“什麼時間?”
  多多道:“就是現在!”
  追殺駝背叟,按約赴會之事亦十分緊要,阿郎無法兼顧,略一尋思,權衡一下輕重,只好將追殺駝背叟的事,由三絕婆婆一人承擔下來,領著多多、皮蛋、大笨牛直奔悅賓樓而去。
  正值晚膳時分,悅賓樓高朋滿座。
  那個複姓公孫的紅衣少女,就坐在距大門不遠的座位上。
  只有一個人吃,卻擺了一桌子的菜,還有三個人在一旁侍候著,派頭的確不小。
  三人之中二男一女,一個佩刀,一個帶劍,顯然是護衛身份,女的很年輕,看得出來是一個女婢。
  四大金剛正從附近經過,大笨牛看得不順眼,道:“哼,一個人吃一桌,太浪費啦,錢多花不完為何不去救濟窮人呢?”
  張小仙故意譏諷道:“人家是大小姐,擺派頭嘛。”
  皮蛋不悅道:“我看是一個喜歡擺臭架子的臭丫頭。”
  一句臭丫頭,惹惱了紅衣少女,驀地玉面一寒,嬌叱道:“給我掌嘴!”
  “是,小姐!”
  兩名大漢應聲而出,一左一右將皮蛋圍住,揮手就打。
  大笨牛睹狀冷笑道:“嘿!還挺兇的,將來一定沒人要!”
  拍!拍!大笨牛語未盡時,兩名大漢業已揮掌打實,只是挨打的人不是皮蛋,而是他們自己。
  原來二人用力甚猛,皮蛋疾展迷蹤步,掌到時,人已杳,他們二人一時收勢不住,打在對方的臉上。
  大笨牛鼓掌大笑道:“這叫做狗打狗,打呀,再打呀。”
  直氣得紅衣少女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呼地離座而起,水蔥兒似的手指頭在四人的臉上指來指去道:“你們是哪來的一群小惡棍,竟敢在本小姐的面前撒野。”
  皮蛋聽得不順耳,勃然大怒道:“你是小姐,呸!我們多多還是公主呢,小姐見了公主至少要矮三尺。”
  說話中反手一扣,已將她柔若無骨的右腕扣在手中。
  大笨牛的動作也不慢,及時扣住了紅衣少女的左腕,搓一搓,揉一揉,皺一皺鼻子道:
  “唔,好嫩啊。”
  紅衣少女自視甚高,一時大意著了別人的道兒,氣得她如花枝亂顫,猛然一提氣,飛起兩只小蠻腳,通!通!兩聲,在皮蛋、大笨牛的胸前各踹了一腳。
  皮蛋怒道:“媽的,好潑辣的東西!”
  說著,二人腕上加力,先將紅衣少女製住,大笨牛拔出一把飛刀來,就要動手。
  阿郎阻止道:“大笨牛,不要胡來。”
  忽覺金風蓋頂,一名大漢揮刀就砍,阿郎舉手投足間便將他打倒在地。
  另一人本亦挺劍刺來,多多發現得早,奪下他的長劍,亦將他製住。
  皮蛋道:“小仙,給她臉上留個紀念吧?”
  張小仙瞟了她一眼,口中嘖嘖有聲地道:“嘖嘖,這麼帥的妞兒,臉上留個記號多難看,咱們不做缺德事。”
  阿郎又笑罵道:“別瞎胡鬧啦,不知道的人還誤以為我們是一群不良少年呢,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們有容人的雅量,快放掉人家尊貴的公孫小姐,赴約去吧!”
  皮蛋、大笨牛一向唯阿郎之命是從,放開紅衣少女,穿堂而過,經過一個月亮門,踏上九曲橋,丁老二早已在雨花台的門口笑臉相迎。
  花廳內擺著一桌酒席,椅子上卻空無一人。
  兩旁則站著十名鏢悍兇猛的彪形大漢。
  丁老二的一張猴兒臉,今天也難得地堆下一臉笑容,橫掃四人一眼,連說:“歡迎,歡迎,請,請!”
  阿郎淡淡一笑,未置一詞,跟著他走進花廳,停在酒席前,從十名大漢的臉上一掃而過,然後才朗聲說道:“丁老二,你的上級呢?”
  丁老二使了一個眼色,立有一名大漢恭恭敬敬地道:“請主人!”
  “嗯!”
  有人在屋子裡回應,但聞其聲卻不見其人。
  半晌,始見正面的一間房門打開了,走出來一位身材瘦高,穿著一襲織錦緞長袍,眉毛鬢髮斑白,年約七旬的老頭,老頭的身後緊跟著三個人,年齡約在四十至五十之間,衣著皆十分講究,非絲即緞,剪裁合身,相貌亦頗相似,可能是兄弟無疑。
  丁老二緊走幾步,指著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一一介紹給長袍老者。
  老頭行至桌前,兀自一屁股坐下來,冷眼瞧一下四大金剛,皮笑肉不笑地道:“幸會,幸會,四位請坐。”
  身後三人未敢落坐,筆直地站在老頭兩旁。
  丁老二同樣沒有位子,站得更遠。
  這氣派,這神色,使阿郎十分氣惱,語冷如冰地道:“本教主不想和無名之人同桌而坐。”
  此話一出,十名彪形大漢,三名錦衣人齊皆臉色驟變,欲待出言喝斥,卻被長袍老者制止了,道:“老夫此來為的是買張教主的藏寶圖,沒有通名道姓的必要。”
  張小仙一臉冷傲地道:“當然有必要,本教主從來不跟來歷不明的人打交道。”
  大笨牛加了一句:“白吃教也不喜歡亂擺臭架子的人。”
  長袍老者瞪了大笨牛一眼,道:“放肆!老夫想先弄清楚張教主可否已將藏寶圖弄到手了?”
  皮蛋道:“白吃教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沒有藏寶圖何敢來此赴約。”
  “有藏寶圖就好說。”老者的眸中突然射出兩道冷電似的光,道:“老夫公孫長風。”
  丁老二進一步詳為解說道:“在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細數天下英雄榜,一幫二堡三刀客,當中,公孫堡與西門堡,一向被江湖同道公認為是財大勢大,雄霸天下的兩大武林世家,公孫老堡主更是一柱擎天,號令群豪的人物。”
  本是幾句討人歡心的奉承話,卻引來公孫長風的不快,寒臉道:“丁老二,你說話最好檢點一些,別在老夫的面前提西門堡。”
  公孫、西門二堡之間有世仇,已長達數代之久,此乃盡人皆知之事。
  丁老二一時失察說溜了嘴,竟將二堡相提並論,忙不迭地道:“失言,失言,請老堡主息怒,我自己處罰我自己好啦。”
  堂堂的丁老二,名滿江湖的武林怪傑,居然當著大家的面,劈裡拍啦地自己打起耳光子來。
  大笨牛覺得有趣,戲謔道:“要不要幫忙呀?”
  多多另有高見:“才不呢,他的皮很厚,我怕打痛手。”
  皮蛋借題發揮道:“可不是呀,我們多多公主的玉手,皮薄肉又嫩,怎麼可以打城牆呀。”
  三人舌劍脣槍,將丁老二的臉皮比作城牆,差點沒把丁老二的肚皮氣炸,打了幾下後,索性自動停下來。
  張小仙望望公孫長風身後之人,道:“這幾位朋友怎麼稱呼,請公孫堡主引見一下吧。”
  公孫長風遲疑一下,依年齡長幼次第介紹道:“這是犬子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
  大笨牛翹起了大拇指:“好名字,厲害的角色都在你們公孫家。”
  阿郎忽然想起了情癡的話,道:“龍鳳虎豹,如果本教主的消息來源無誤,你們公孫家好像還有一個公孫鳳吧?”
  公孫鳳三字一出口,公孫長風馬上堆下一臉的寒霜。道:“我們公孫家沒有這個人!”
  有一個清脆嬌柔的少女聲音傳進來:“爺爺,爺爺,孫女被人家欺負啦,我要你替我報仇!”
  話落處,香風撲鼻,紅衣少女仿若一陣風似的,已飄到了公孫長風的面前。
  眼前的少女,是公孫長風最小的一個孫女,叫公孫美,一向驕縱成性,被視作掌上明珠,公孫長風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道:“阿美,是誰膽大包天,敢欺負我的小寶貝?”
  公孫美早已辨明了四大金剛的身份,戟指嗔怒道:“就是這四個無賴。”
  多多首先裝模作樣地道:“小姐,你可不能含血噴人,明明是你欺負我們,我們哪欺負你呀。”
  皮蛋好機靈,立即隨聲附和道:“是嘛,她還命人要割我們多多副教主的臉皮呢。”
  大笨牛亦配合得天衣無縫:“剖破面皮,多多小姐就不能嫁人啦。”
  三個人採取車輪大戰,公孫美氣衝鬥牛,趴在公孫長風的肩上不依道:“爺爺,他們顛倒黑白,一派胡言,別信他們的,一定要為阿美出這口氣。”
  公孫長風沉吟一下,道:“阿美,不論誰是誰非,事情已成過去,就不必再提,爺爺正在跟張教主談正事呢。”
  紅衣少女公孫美驚咦一聲,道:“什麼?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吃教主,這麼小?”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公孫美的神色語氣已緩和不少,不由地多看了阿郎幾眼。
  阿郎接著剛才的話題道:“老堡主說哪裡話來,記得公孫小姐曾說過,公孫鳳是她姑媽。”
  公孫龍插言道:“不錯,公孫鳳確是舍妹,但已身故,等於我們公孫家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他在替父親圓謊。
  張小仙打破砂鍋問到底:“請問公孫鳳是何時去世的?”
  公孫虎接口道:“大概有十四五年了吧。”
  阿郎繼續追問:“令妹生前可有一個叫情癡的朋友?”
  公孫豹道:“我們公孫家向來門風保守,絕無此事。”
  阿郎古道熱腸,一心想幫幫失意人的忙,道:“能否告訴本教主公孫鳳埋骨之所?”
  公孫長風不耐煩地道:“逆女早已骨化飛灰,碑倒墓塌,無處可尋,四位快請坐,咱們邊吃邊談吧。”
  四大金剛不再客氣,一字兒坐在公孫長風的對面。
  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以及丁老二在公孫長風的示意下,相繼落坐。
  公孫美瞟了張小仙一眼,道:“爺爺,我己經用過啦,就看你們吃吧。”
  老堡主公孫長風“嗯”了一聲,舉起一杯酒來,似笑非笑地道:“張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總護法,大笨牛堂主,淡酒薄菜,不成敬意,請盡飲此杯,聊表寸心。”
  言罷,舉杯一飲而盡。
  大笨牛既貪吃,亦貪喝,捧著杯子就想往嘴裡倒,阿郎在下面踩了他一腳,道:“老堡主,失禮,我們跟公孫小姐一樣,已經在白吃賭坊吃過,也不會喝酒,有話現在就可以攤開來講。”
  其實,四大金剛正餓著,但江湖險詐,危機處處,阿郎閱歷已深,為防萬一,故而決定滴酒粒米不沾。
  公孫長風也不勉強他們,道:“這樣也好,咱們就言歸正傳,老夫想先知道,真正的藏寶圖是否確在張教主手上?”
  阿郎不假思索地道:“沒錯,不知老堡主需要幾張?”
  “三張!”
  “三張?本教主記得丁老二好像說過只需要兩張。”
  “因為在臥龍莊所買的東西,是偽造的。”
  “老堡主何敢肯定不是真品?”
  “這……”
  “老堡主拿不出證據來?”
  “兩張圖無法完全吻合。”
  “也就是說,老堡主手裡有一張真品?”
  “可以這樣說。”
  話至此處,事實真相已告大白,飛刀趙勇曾說過,奪圖行兇的魔徒之一身材瘦高,正與公孫長風的體態相符,他又有一張藏寶圖,更加鐵案如山,暗道:“公孫長風呀公孫長風,你老小子財大勢大,雄霸天下,竟然也是一個貪心不足的偽君子,雙手血腥的殺人犯,且先將圖弄回,敲你一筆銀子,然後再送你去見閻壬。”
  當即不露聲色地道:“好極了,本教主共有三張,合起來正好是一張完完整整的藏寶圖,不曉得老堡主肯出多少銀子?”
  公孫長風一臉嚴肅地道:“只要是聖僧哈里巴當年所繪的東西,售價多少好商量。”
  張小仙好大方,將三張真的藏寶圖一下子全部掏出來,移開一大碗湯,齊齊整整的擺放在桌子正中央。
  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丁老二見圖心喜,皆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公孫長風更猴急,探臂就要去取。
  阿郎當然不會讓他拿走,揮手一攔道:“看沒有用,比對始知真假,何不將老堡主的那一張拿出來比對一下。”
  白吃教只有四個小毛頭,而公孫堡主在廳內的人,連那十名彪形大漢算上,共有十六人之多,公孫長風自然無所懼,不遑多想,便將自己的藏寶圖也取出來,與那三張圖放在一起。
  驀在此刻,吊在花廳內的四盞大燈籠突然全告熄滅,花廳內登時陷入一片黑暗。
  “哪一個?”
  “哪一個?”
  兩條人影兩聲吼,公孫龍、公孫虎兄弟好快的反應,離桌而起,分向門窗飛奔過去。
  十名大漢亦非泛泛之輩,早將所有的出入孔道封死。
  阿郎道:“大家都不要動!”
  多多道:“大家都不要走!”
  皮蛋道:“小心小偷呵!”
  大笨牛道:“謹防扒手啊!”
  燈籠很快就被公孫兄弟點燃了,桌上的四張原封未動,只是淋了一些湯汁,稍有污染。
  不!桌上是擺著四張圖,卻已經不是原來的東西,張小仙計謀百出,暗中跟多多、皮蛋、大笨牛聯絡好,各打出一枚霸王釘,將燈籠擊滅,阿郎遂以快得無以復加的速度,將藏寶圖掉了包,換成經過修飾,詩句相同的假圖。
  表面上阿郎則裝作出一副慌張的模樣道:“兩位公孫大俠可有什麼發現?”
  公孫昆仲已返身入坐,公孫龍道:“沒有,來人可能已知難而退。”
  張小仙得便宜賣乖地道:“這樣就好,相信也沒人敢跟公孫世家為敵。老堡主,請過目,本教主的三張圖是否真品。”
  公孫長風最重視的是撕裂之處的縫隙,恰巧這四張圖本來就是一張羊皮,老頭子當然看不出破綻來,最後又將他自己的那一張圖拿在手裡,喃喃自語道:“怪事,好像不太對勁呀。”
  阿郎鎮靜異常地道:“什麼地方不對勁?”
  公孫長風指著上面的詩句道:“本來的詩句是‘盡在此山中’現在山字的地方怎麼變成一團黑了。”
  這是阿郎的傑作,假圖上的詩句本是“盡在此圖中”,因為大家三頭六面,根本沒有辦法改,急中生智,臨時在那個“圖”字上面塗了一團醬油,變成一片黑,巧言解釋道:“是山嘛,沒有錯,想系兩位公孫大俠剛才起身時弄翻了醬油碟,以致模糊不清。”
  繼又以退為進地道:“老堡主若是怕其中有詐,這筆生意咱們就此作罷。”
  假戲真作,探手就欲將寶圖取回來。
  欲擒故縱之計,功效立竿見影,公孫長風攔阻道:“老夫信你就是,兩張圖張教主開價若干?”
  阿郎道:“兩張圖?”
  “丁老二花四萬兩銀子買了一張破羊皮,張教主難道不該補一張?”
  “對,該補!該補!”
  “請開價。”
  “老主顧啦,優待,十萬兩。”
  公孫美的小嘴一噘,道:“好貴啊,爺爺殺他的價。”
  多多道:“這是清倉大賤賣!”
  皮蛋道:“這是跳樓大賤賣!”大笨牛道:“這是自殺大賤賣!”
  阿郎斬釘截鐵的道:“不二價!”
  公孫長風算是一個爽快的人,未曾討價還價,對公孫龍道:“龍兒,付張教主十萬兩吧!”
  “是,爹!”
  公孫龍頷首應諾,如數交付十萬兩的銀票。
  收起藏寶圖,公孫長風起身就走。
  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丁老二緊隨在後,動作十分迅捷。
  張小仙方自一愣,話還沒有說出口來,十名彪形大漢已從四面八方攻過來,一時刀劍齊飛,拳掌共舞,四大金剛變成了活靶子。
  事出突然,哪來反手還擊的機會,眼看掌風已撞上身來,刀鋒已掃及毛髮,可謂急如燃眉,好似火攻屁股一般,四個人一個主意,低頭鑽到了桌子下面。
  乒乒乓乓,唏哩嘩啦,像是在頭頂上炒豆子,無數的鋼刀、長劍、鐵拳、重掌聲打在桌面上,碗碎盤裂,酒溢湯灑。
  “跑呀!跑呀!”
  趁桌面尚未破碎的那一剎那,四大金剛頂著桌面飛起來,十名大漢被猛烈一撞,紛紛退後,四人卒告死裡逃生,突出重圍。
  張小仙抓著一條桌腿,墜身落地後,指名道姓的臭罵道:“公孫長風,你好險好毒,敢是想殺人滅口!”
  公孫長風身在鬥圈之外,陰惻惻的冷笑道:“藏寶圖乃無價之寶,事關重大,老夫不希望有人知曉已落入公孫世家手中。”
  十名彪形大漢,個個皆非庸手,一退復上,攻勢更猛,張小仙打出一把霸王釘,發出三掌後,才有說話的機會,道:“老魔,你奪圖殺人,罪大惡極,本教主正要取你項上的人頭,為風塵雙俠復仇,有膽就過來決一高下,別作縮頭的烏龜,讓他人來當替死鬼。”
  乍然一聲長嘯,奇招迭出,擊退兩名強敵,已衝至公孫長風附近不遠。
  公孫豹乍然臉一沉,道:“小兔崽子,你死到臨頭還想要作困獸之鬥,給三爺躺下吧!”
  單掌一豎,以掌代刀,照准阿郎的頭項就砍。
  “奶奶的,你找死!”
  張小仙不退反進,疾迎而上,以一招風雲色變,運足了十成的功力,與公孫豹硬拼。
  少林大悲掌,威力無比,公孫豹不敢大意,急切間變砍為推,兩掌猛一撞,激起一片強風,二人一觸即分,齊皆向後退去,是一個不勝不敗,平分秋色的局面。
  公孫長風睹狀嘴角撇下一絲冷笑,似是更加強了除去四大金剛的信心,發號施令道:
  “丁老二,這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務必斬草除根,趕盡殺絕,我們先走一步。”
  他深恐得圖之事外洩,立與兒子、孫女急急向花廳大門行去。
  公孫龍加添一句:“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丁老二答道:“公孫十鐵衛,所向無敵,已綽有餘力!”
  阿郎吼叫道:“公孫老狗,把命留下來!”
  多多吶喊道:“有種就別逃走!”
  皮蛋呼喝道:“我要剝你們的老皮!”
  四大金剛一條心,置自己的死生、十鐵衛凌厲的攻勢於不顧,殺出一條血路,咬著公孫父子祖孫的尾巴不放追上去。
  三絕招已告出手,聯手合擊,猛銳難當,花廳之內勁氣充塞,桌椅翩翩自舞,門窗獵獵作響,少林絕技,再一次顯露神威。
  可是,卻沒能奈何得了公孫世家父子。反被公孫父子的幾記鐵掌,震得倒退回來。
  公孫世家的武學高不可測,張小仙正感驚詫間,丁老二早已率十鐵衛攻到,又將四大金剛團團圍住。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公孫長風卻在九曲橋上與三絕婆婆不期而遇。
  這兩位古稀老人處的似乎不甚融洽,沒有寒暄,甚至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一照面,公孫長風便語頗不善地道:“老婆子,你來做什麼?”
  三絕婆婆同樣不假詞色,冷冰冰地道:“我來找人,讓路!”
  說著,就要從他們父子身邊繞過,公孫長風故意阻住她的路,不准通行,道:“要找誰?”
  “阿郎,白吃教主張小仙。”
  “他不在!”
  “有人親眼見到,白吃教的四大金剛進入雨花台。”
  “絕無此事。”
  “你的話老身信不過,非要進去看看不可,閃開!”
  “沒有這個必要,老夫說沒有就沒有!”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張小仙已瞧見了三絕婆婆,攻守進退之餘,大聲吆喝道:“婆婆,小仙囝在這裡,公孫長風是個老混蛋,大騙子,也是殺死張爺爺張奶奶的兇手之一,不要客氣,斃了他,為二老償命!”
  三絕婆婆聞言,馬上堆下一臉的煞氣,怒沖沖地道:“公孫長風,張靜之、卜乃慧的這一筆血債,暫且擱下不談,先把四大金剛給我放出來。”
  公孫長風老臉一繃,道:“這恐怕辦不到!”
  “你打算將阿郎怎麼樣?”
  “一個字:殺!”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哼,這可由不得你!”
  “殺了小仙囝,你一定會後悔的!”
  “老夫一生,從來沒有做過後悔的事!”
  “多年不見,想不到你仍然冷酷無情。”
  “你也一樣,還是愛管閒事,雞婆!”
  “讓開!”
  “回去!”
  “接招!”
  “看掌!”
  一個硬闖,一個強阻,二人一言不合,就在橋頭上打起來,而且,狠招盡出,殺著齊施,驚天動地,慘烈無比。
  花廳內的惡鬥更慘烈,丁老二加上十鐵衛,將四大金剛圍得水洩不通,任憑阿郎等人施出渾身解數,卻始終無法突出重圍。
  幸好,四人的手中各有一條又粗又長的桌腿,權當兵器使用,化去不少凶險,不然情況可能更危急。
  公孫世家的十鐵衛,的確不是省油的燈,丁老二更是拔尖技頂的人物,四大金剛被困在核心裡,迷蹤步顯然已無用武之地,由於圈子壓迫的很小,連施打暗器都不免礙手礙腳。
  交手三十合後,阿郎急生一計,迎著對方的來力,震棒一揮,“篤”一聲,好準,一名鐵衛的刀砍進桌腿裡,趁他拔不出刀的惶急間,猛然一拉一送,再揚腿一踹,悶哼聲中,那人被當場踢得倒飛出去。
  “媽的,回姥姥家去吧!”
  三把飛刀,疾逾奔雷瀉電,刀光處,慘嗥聲起,那人手捧心臟,冒出三股血箭,軟塌塌地倒在牆腳下報銷了
  阿郎接踵遊身而出,卒告脫出圍困。
  一朝脫困,張小仙便如虎添翼,揚聲臭罵道:“混蛋王八蛋,老虎不發威,你們把本教主當成病貓啦,不給你們一點苦頭吃,你們不知道白吃教的厲害!”
  說話同時,飛刀、袖箭、霸王釘已如狂風暴雨般灑向對方十人。
  暗器系繞場而發,十個人全部是他攻擊的目標,又是身後遭襲,不得不轉身迎戰,這一來,多多、皮蛋、大笨牛總算逮住一個脫身的良機。
  “殺呀!殺掉一個少一個!”
  “揍呀!揍死一個算一個!”
  “宰呀!宰掉一個賺一個!”
  脫身之餘,幾人大出殺手,頓時敵方又添一死二傷。
  困厄己解,四大金剛精神百倍,生龍活虎般朝花廳門口衝去。
  丁老二豈肯袖手,重整隊形,在門內布下一道肉屏風,強行封拒,一時間雙方又陷於膠著,四大金剛難越雷池。
  探首望去,九曲橋上空無一人,三絕婆婆與公孫長風父子祖孫已不知去向。
  阿郎暗想:“公孫長風這個老賊實在兇猛,一定是三絕婆婆打他不過,被他逼退了。”
  心念間,九曲橋上花枝招展,群芳競艷,卻出現另一枇人。
  是天魔宮主天魔女秋水寒,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已越過九曲橋,到達花廳門外。
  張小仙喜道:“秋阿姨,見到三絕婆婆沒有?”
  秋水寒道:“三絕婆婆正與公孫長風在大路上打架。”
  “請秋阿姨快去助婆婆一臂力,公孫家人多,我怕她老人家會吃虧。”
  “可是,孩子,三絕婆婆的意思是,先救你們脫險最重要。”
  “也好,這幾個傢伙就請秋阿姨料理啦,我們去收拾那個老混蛋!”
  這只是阿郎自己的如意算盤,丁老二等人可不肯放他們走,儘管天魔宮的人全面出擊,威風八面,十鐵衛卻一直緊咬著四大金剛不放。
  廳內掀起一場混戰,刀光劍影,拳掌交加,天魔宮的確名不虛傳,十合一過,便已掌握了絕對的優勢。
  混戰中只聽天魔女秋水寒以命令的口吻道:“丁老二,如果不想死的話,你最好現在就給本宮主爬出去。”
  這是什麼話,丁老二好歹也是個成名人物,怎能咽得下這口氣,怒容滿面地道:“天魔女,休逞口舌之利,別人怕你,我丁老二可不怕,少在老子面前耍威風。”
  足踩七星,移宮換位,倏忽間連攻三掌。
  “好,想死本宮主就成全你!”
  你字出口,突展天魔玄功,一招天魔掌貫頂而下。
  如非親目所見,任何人都無法相信,秋水寒的功力之高,竟然高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丁老二發掌封阻,“ 吧! 吧!”雙臂應聲而斷,接著又 地一聲,丁老二頭殼被碎裂,雪白狀如豆腐的腦漿四三飛濺,可憐他連半聲慘叫都來不及留下,便魂飛天外,命歸九幽。
   余威及,有兩名鐵衛上來馳救,亦遭了池魚之殃,一個斷臂,一個傷肩。
  不旋踵間,金光如虹,斷臂者作了金劍使者冷霜霜的劍下之鬼。
  銀虹再閃,寒氣透骨,傷肩者亦在銀劍使者徐雪梅的劍底喪了命。
  此時,白吃教的幾人亦單打獨鬥,一輪猛攻,亦擊斃二人,重創兩個。
  至此,十鐵衛僅僅還剩下四名殘兵敗將,張小仙忽然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道:“秋阿姨,這幾個毛賊就麻煩天魔宮替他們送終啦,白吃教要去收拾那個老混蛋了。”
  四鐵衛己無攔阻之力,四大金剛通行無阻,來至大路上,公孫長風父子祖孫,以及三絕婆婆,已去向不明。
  在悅賓樓的四週轉了一個圈兒,仍然蹤跡全無,一行四人只好折返白吃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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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濟大會已經打烊,大笨牛的運氣不錯,還有剩餘的菜餚,四大金剛正餓著,老丐仙洪五爺與八臂神猿司徒雷等人亦未用膳,大家便湊在一起吃起來。
  誰料,剛剛塞飽肚子,馬上又有情況發生,丐幫開封分舵主鐵掌王三元買菜回來,一入門便對張小仙道:“師叔,有人找你。”
  阿郎伸一下懶腰,怔神道:“是哪一個?”
  鐵掌王三元道:“是無血刀雷天宇。”
  大笨牛道:“嘿!又有生意上門啦。”
  皮蛋道:“好啊、又可以撈一筆。”
  多多道:“欲罷不能,救濟大會乾脆延期吧。”
  阿郎道:“姓雷的現在在哪裡?”
  王三元道:“就在城東的一個廢園裡。”
  略一沉吟,張小仙道:“老哥哥,你們慢慢吃,小弟與多多他們要去收銀子啦。”
  站起身來,方欲舉步出門,老丐仙道:“要不要老哥哥陪你們跑一趟?”
  阿郎信心十足地道:“不用啦,公孫長風那個老猴子都奈何不了我們,雷天宇算老幾,給他三個腦袋瓜也變不出四大金剛的手掌心。”
  四人己至門口,王三元指著一名小乞丐道:“雷天宇約晤的消息,是小七帶回來的,讓他領路吧,也免得跑冤枉路。”
  叫小七的小乞丐應諾一聲,早已搶在前頭,道:“那個地方很偏僻,不好找,外地人十個有八個找不著。”
  多多賞給他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道:“那咱們就快走吧,早去早回。”
  小七見錢心喜,樂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當下二話不說,發足疾行,領頭朝東奔去。
  夜幕已降,正是萬家燈火的時候,四男一女穿大街、過小巷,頓飯工夫之後便到了地頭。
  這是一個廢園,一個很大並廢棄已久的廢園,荒草沒徑,蟲鳴啁啾,晚風過處,使人有一種心悸的寒意。
  廣闊廢園的中央,有一大片宏偉的建築,畫棟飛簷,屋宇連雲,格局十分奇特,不是四合院,也不是一般前後數進的院子,而是中門有一幢四面開窗開門的平房。四邊庭院之外,建有彼此相連接的大樓,大樓之外又有庭院,庭院之外又有更高更大的大樓。就好像是大圈圈裡面有個小圈圈,小圈圈裡有一個更小的圈圈。或者說,是一個大盒子裡放著一個小盒子,小盒子裡另有一個更小的盒子。
  多多心有所感,隨口笑道:“這房子好古怪,怎麼會蓋成這個樣子?”
  小七一臉肅穆地道:“傳說這當中還有一個故事哩。”
  皮蛋道:“是什麼故事?”
  小七道:“相傳這一棟房子的老主人,沒有發跡以前,就住在中間那個地方,當時只是一棟茅屋,土地也沒有現在大,後來做了宰相,才強買民地,蓋起外面的兩重樓。”
  “一重是給他兒子住的,第二重紿孫子住,本來,還準備蓋第三重第四重,給他的曾孫玄孫住。”
  大笨牛道:“怎麼沒有蓋?又破落成這個樣子?”
  小七道:“後來聽說是犯了案子,被滿門抄斬,斷了後嗣,偌大的一棟宅子,便變成廢園。”
  多多啐道:“哼,活該,這是報應,人生在世,千萬不能做壞事。”
  皮蛋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大笨牛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整棟宅子確已破爛不堪,柱斜梁歪,門傾窗落。這時五個人正停在中央地帶的院子裡,張小仙眼觀四方,並未發現有人在,道:“小七,怎麼沒見人?”
  小七頗感意外,道:“雷天宇親口告訴我,天黑之後他在此候駕,該不會是胡扯吧!”
  阿郎道:“應該不會,藏寶圖是他朝思暮想的東西。”
  語聲方落,異事陡生,中間的平房內乍然燃起了一盞燈,接著見無血刀雷天宇從屋內踱出來,揚聲說道:“那邊來的可是白吃教的張教主?”
  張小仙擺擺手,命小七回去,大步迎上去道:“雷大俠遲到了。”
  雷天宇高拱著雙手,朗聲道:“抱歉,老夫因臨時有事耽擱,一步來遲,尚祈張教主海涵。”
  話畢,伸手作勢,迎客入內。
  房裡還算乾淨,家俱陳設都在,桌上一燈如豆,四面還有七八張椅子,待大家坐定後,多多忽然皺一皺鼻子,道:“這裡怎麼有一種怪味道,”
  雷天字的臉色微微一變道:“幾十年沒人居住,免不了會有霉臭之氣,委屈多多副教主了。”
  阿郎的鼻子亂嗅一陣,道:“嗯,味道是不好聞,快將你的主子請出來,咱們最好速斷速決。”
  雷天宇愣了一下,道:“老夫的主子?”
  “難道雷大俠不是替別人跑腿辦事的?”
  “張教主真是聰明天下,不錯,所有的藏寶圖雷某是打算轉手賣給另外一個人。”
  “誰?”
  “這……未得對方同意,老夫不便宣布。”
  “假如本教主堅持,要與對方直接交易,不賣給你這個掮客呢?”
  “老夫與對方己有約在先,非得經過雷某的手方可成交。”
  “哼,本教主不賣給你藏寶圖,閣下的生意就做不成啦。”
  這是事實,沒有藏寶圖,如何轉手牟利,等於將了雷天宇一軍,頓令他大感為難起來,思慮再三道:“這樣吧,事後如徵得對方同意,雷某一定坦告一切。”
  殺害風塵雙俠的四個兇手,早已水落石出,對方這個人與奪圖殺人一案根本風馬牛不相及,阿郎只不過是基於好奇之心,想弄明白對方這個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聞言亦未再堅持,道:“可以,原則上本教主不反對,但還有一個附帶條件。”
  雷天宇道:“什麼附帶條件?”
  “帶他來跟本教主見個面。”
  “這恐怕有困難。”
  “有何困難?”
  “這位朋友之所以不願露面,就是怕人知道藏寶圖已落入他的手中,可否改成由雷某出面約他,張教主在暗中一見如何?”
  “好吧,馬馬虎虎,就來一次打折大優待。”阿郎從懷裡取出兩張藏寶圖,往桌子上一放,又道:“雷大俠運氣不錯,湊巧剩下來的兩張圖本教主已全部到手,只要閣下付十萬兩銀子,就可以拿著去賺大錢了。”
  四張真的藏寶圖,張小仙已蒐集齊全,那一首詩的全文是:“日上柳梢頭,金光戲碧波,欲作神仙夢,盡在此山中。”
  上有“蓋世神功”四字,下有“留待有緣”四字,返回白吃賭坊後,阿郎曾抽空作了必要的修正。
  所以,這兩張圖上的詩句,與真圖並無二致,只是圖下的“留待有緣”四字,因上次未書,這次亦告從缺。
  其實,雷天宇手中的真圖,早已被張小仙調了包,是真是假,根本無從對比,他關心的是價格,道:“前些時不是一張圖四萬兩嗎?”
  多多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漲價啦。”
  皮蛋道:“誰叫你不付定金,現在的價錢是每張五萬兩。”
  大笨牛道:“兩張十萬兩,少一個蹦子兒也不行!”
  三人語氣堅定,雷天宇還想討價還價,被阿郎一口回絕,萬般無奈之下,雷天宇只好拿出一張銀票來,交給張小仙。
  阿郎一看,眼珠子瞪得老大:“怎麼只有兩萬兩?”
  雷天宇先沒開腔,拿起燈來,向後面退了三四步,往牆角上一照,赫!那兒早已整整齊齊的擺好一大堆大元寶。
  皮蛋為之一楞,然後道:“好漂亮的大元寶!”
  大笨牛亦道:“難怪大家都喜歡銀子,真好看呵!”
  口說不過癮,立即衝上去拿起元寶玩起來。
  雷天宇道:“每個淨重二百兩,四百個共八萬兩,請張教主仔細算一算。”
  阿郎瞄了一眼,道:“不必算了,本教主相信雷大俠就是。”
  雷天宇放下油燈,收好藏寶圖,道:“如此,雷某想就此告辭,請四位在此少待!”
  多多道:“幹嘛?”
  雷天宇道:“老夫與那買圖的人約好在此地會面,等一下四位可在屋內瞧一下那位朋友的廬山真面目。”
  阿郎道:“請他進來不好嗎?”
  雷天宇道:“未得對方同意之前,雷某不敢作任何承諾。”
  阿郎想一想,道:“願意進來就進來,不願意就免啦,反正又不是選女婿,在暗中瞧一瞧也一樣。”
  雷天宇神秘兮兮的笑笑,道:“謝謝張教主的合作,請將燈火熄掉,關起門來,以免節外生枝。”
  阿郎不疑有它,立將燈火熄滅,雷天宇轉身退出,隨手關門。
  室內登時一片黑暗,只有稀疏的月光照進來,那四百個大元寶仍然清晰可見。
  多多心思最細,道:“八萬兩銀子有五千斤,要幾十個人來抬才行,雷天宇真會找麻煩,奇怪,他為何不用銀票?”
  皮蛋道:“銀子好,銀子有成就感,等一下叫丐幫派人來抬就成啦。”
  大笨牛道:“是嘛,白花花的銀子,看一看也舒服,銀票只是白紙一張,多沒意思。”
  多多的話卻觸動了阿郎的機靈勁兒,道:“姓雷的棄輕易的銀票不用,一定有原因,你們且先在此別動,我出去……”
  言猶未盡,雷天宇的聲音在外面截口說道:“當然是有原因的,因為銀子燒不爛!”
  餘音未落,只見外面火光一閃。
  這一閃可不得了,馬上引起一場大火。
  多多適纔所聞到的味道,原是煤油,所有的門窗梁柱上,早已被人澆了厚厚的一層,不知何時,外面又被人堆上無數乾柴,煤油加上乾柴,火勢一發而不可收拾,一眨眼的工夫,整棟平房便陷入火海之中。
  阿郎不禁大駭,恨聲臭罵道:“雷天宇,你簡直不是人,想將我們害死在這裡!”
  無血刀雷天宇嘿嘿冷笑道:“好說,藏寶圖眼前已四圖合璧,白吃教已經失去利用的價值,還留你們何用?”
  皮蛋惡狠狠地道:“老混蛋,你好毒辣的手段,我死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雷天宇一臉奸笑地道:“老夫只是奉命行事,這筆悵請勿記在雷某的頭上。”
  大笨牛怒道:“是奉哪一個老王八蛋之命?”
  雷天宇毫不隱諱地道:“西門世家的老主人,西門堡的老堡主西門敬德。”
  多多道:“原來你也是人家的狗腿子!”
  雷天宇道:“那倒不是,老夫只是將藏寶圖售賣予他。”
  阿郎道:“既然如此,那西門敬德為何要將白吃教的人一網打盡?”
  雷天宇道:“老堡主不願意讓人知道,藏寶圖落在何人之手。”
  “可惜本教主現在已經知道了。”
  “一個行將被焚之人,知道也發生不了作用。”
  “雷天宇,快設法將我們放出去,救白吃教也等於救你自己。”
  “張小仙,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此話怎講?”
  “西門敬德不願讓知道他得到藏寶圖的人活在世上,你姓雷的知道的最清楚,豈有活路可走?”
  “哈哈,小雜種,少在老夫面前耍花招,四位慢慢的烤吧,雷某說不定還會回來吃烤人肉乾!”
  說走真走,邁開大步離去。
  多多急道:“回來,回來,我爹爹得知此事,絕對不會放過你。”
  皮蛋罵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大笨牛道:“很可能還是現世報,報應就在眼前,千刀萬剮,抽筋剝皮!”
  任憑三人喊破了喉嚨,罵破了嘴,雷天宇一概不理,前行數丈,正欲穿越前面樓門而去,忽覺頭頂袂聲一嘯,隕星天馬般瀉落一人。
  年約七旬,身穿黑袍,一臉的絡腮鬍子,雪白如銀,長可盈尺,身材甚是魁梧,雙目炯炯有神,道貌岸然,不怒自威,全身上下皆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威儀,一看就曉得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
  無血刀雷天宇急忙止住腳步,深施一禮,道:“西門老堡主不是說好,明日午時在老地方見面嗎?”
  西門敬德的臉上表情全無地道:“白吃教的四大金剛很難纏,尤其那個張小仙更是詭計多端,老夫不放心,臨時改變主意,跑來瞧一瞧。”
  雷天宇志得意滿地道:“老英雄多慮了,四個小毛頭還不曾放在雷某的眼內。”
  西門敬德的白眉一挑,道:“這樣說,藏寶圖已順利得手?”
  雷天宇沾沾自喜地道:“張小仙這個小子,聽說是秋水寒的兒子,父親不是神偷賭仙,就是邪僧怪道,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雜種,也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小財迷,多花一點銀子便買到手了。”
  立將懷中的藏寶圖雙手獻給西門敬德。
  藉著火光,西門敬德略一瀏覽後便小心收起,道:“雷大俠,老夫想先走一步,多花的銀子西門堡日後自當補足,但不知白吃教的人目前情況如何?”
  雷天宇指著眼前的一片熊熊烈火道:“一切皆遵照老堡主之命行事,四大金剛已陷身火海,保證不久便會被燒成灰。”
  西門敬德細一打量,果見烈焰狂卷,火光沖天,門窗已倒,屋頂也開始塌陷,但見風聲呼嘯,火舌翻滾。
  室內似有人影在奔走逃竄,隱約中還可以聽到哭喊叫罵之聲,道:“雷老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老夫希望你能留在此地,直至火勢熄滅,親眼見那四個小混蛋燒成灰為止。”
  無血刀雷天宇欲語未語,西門敬德又道:“何況屋子裡的那八萬銀子亦須及早運走,免得便宜了別人,老夫答應你,全數歸你所有,絕不食言。”
  八萬兩銀子的誘惑力的確不小,雷天宇未加深思,便滿口答應下來。
  於是,西門敬德隨即一揖而別。奇怪的是,他並未穿門而出,而是飛上高樓。
  就在他雙腳甫落樓頂屋面的同時,身旁立刻出現了好幾個人,每人手裡皆提著一個桶,照准雷天宇的頭嘩啦啦的倒下去。
  不是水,是油!
  是煤油,易燃的煤油!
  無血刀雷天宇警覺有異,大驚失色地道:“西門敬德,你這頭老狐狸,簡直毒如蛇蠍,連雷某人也想一起燒!”
  銀虹一閃,璀璨奪目,雷天宇已拔刀而出,以一鶴沖天式,疾逾閃電般飛向高樓。
  西門敬德白眉一揚,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道:“雷天宇,老夫並無殺人之心,奈何情勢逼人,殺了你之後,天下就再也沒有人知曉藏寶圖落在西門世家之手。”
  話至此時,雷天字的身法快極妙極,已飛越屋頂之上,無血刀幻出萬道寒茫,電襲西門敬德及隨行之人。
  “滾!”
  “殺了他!”
  “把他推下去!”
  吼喝之聲閃處,眾人蜂擁而上,掌腳刀劍,狠辣的招式宛若狂風暴雨,雷天宇身形所到之處,血光迸射,殺聲震天。
  好厲害的無血刀,削金斷鐵,無堅不摧,遇刀斷刀,遇劍削劍,不論任何兵器,只要跟無血刀相撞,必然毀損無疑。
  血肉之軀更不在話下,有人斷臂,有人傷腿,由於刀刃太鋒利,刀過之處,皆未見血,必待片刻之後始血如泉湧而出。
  好厲害的雷天宇,連斷三刀三劍,造成二死三傷,在九死一生的逆境下,舍命相搏,卒被他登上樓頂屋面。
  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西門敬德比他更狠更厲害,雷天宇的雙腳尚未站穩,西門敬德已撲攻而到。
  “滾!滾!滾!”
  三聲滾,配合三招快攻,西門敬德的功力之深,簡直匪夷所思,雷天宇的無血刀根本揮不出去,但覺推撞之力奇大無匹,呼吸為之一窒,猛地發出一聲悶哼,被震得雙腳離地飛出去。
  西門敬德的掌力好猛,力逾千鈞,雷天宇疾往火海之中落去。
  人尚未落地,身上的煤油已被火苗引燃,轟地一聲,全身上下被包裹在烈火當中。
  雷天宇的內腹業已受創,但神志尚清,狂地扭腰擺腿,硬生生的將墜飛的力道卸去不少,強行扭轉方向,落在火場之外。
  呵!雷天宇大叫一聲沒命地衝向一個樓門。
  可惱樓門甬道內已被人放置柴火,點燃了一把火。
  雷天宇又衝向另一道門,結果仍舊受阻於大火之中。
  火,早已將所有的通路全部封死。
  火,早已將雷天宇的衣服毛發燒光。
  火,正在他的肌膚上燃燒,焦皺黑碳似的皮膚上,火光熊熊,不時還可以看到爆裂的火花,雷天宇的慘叫聲,比屠宰場挨刀的豬仔還難聽,命若遊絲,危在旦夕。
  雷天宇此刻突然倒在地上,打起滾來,企圖將身上的火苗熄滅。
  可惜太晚了,已瀕臨死亡的邊緣,滾不到兩三下便告氣絕身亡,整個軀體縮作一團,像一只被烤熟的大龍蝦。
  西門敬德發出一陣奸笑聲,方待孤落地面,去取雷天宇的無血刀,突聞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西門敬德,你幹的好事!”
  發話之初,人尚不知身在何處,餘音未落,樓頂屋面的後方便冒上一個老太婆來,正是三絕婆婆。
  西門敬德看得一愣,不痛不痒地道:“三絕婆婆,好久不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三絕婆婆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火場上,這時整棟平房已全部倒塌,所有的門窗家具以及任何可燃之物,皆已燒成了灰。
  瓦礫中沒有喊叫,沒有哭泣,亦無人見到四大金剛逃出火海,若無天大的奇蹟出現,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恐怕已步上了雷天宇的後塵。
  三絕婆婆一開口便刺耳難聽:“嗯,是許久沒見了,不過就是八輩子沒見你們西門、公孫二堡之人,老身亦不會有半絲思念之情,我是被這一場大火燒來的。”
  西門敬 狡猾地道:“婆婆也是來看火的?”
  此人可謂老姦巨猾,似乎表明這一場火跟他毫無關係,乃適逢其會,看熱鬧而已。
  三絕婆婆嗤之以鼻:“哼,你倒推得乾淨,我老婆子沒有閒情雅緻來看火,是想查證一件事。”
  “什麼事?”
  “可曾見到白次教的那四個孩子?”
  “沒有。”
  “我老婆子得到消息,四大金剛和雷天宇在這個廢園裡有一個約會。”
  “那你應該去問雷天宇。”
  “雷天宇下落如何?”
  “不知道。”
  “開封盛傳,姓雷的是替你們西門世家跑腿辦事,而雷天宇約白吃教,正是為了藏寶圖,可有此事?”
  “絕無此事!”
  西門敬 推得一乾二淨,三絕婆婆怒眉雙挑地道:“還有一樁陳年舊事,老身不吐不快,你兒子西門豪與公孫鳳的那一段姻緣,究竟打算作何了結?”
  “此事早已了結,無須婆婆操心。”
  “是如何了結的?”
  “那孽障早已不是我們西門家的子孫。”
  “嗅,你將自己親生的兒子逐出了家門?”
  “沒有殺他已是天高地厚。”
  “豪兒這孩子流落何方?”
  “既非西門家的人,老夫不問他的生死行處。”
  “人說虎毒不食子,你西門老兒非但將自己親生的兒子逐出家門,甚至還要謀殺自己的孫子,簡直人面獸心,豬狗不如!”
  西門敬德聞言勃然大怒道:“你說什麼?”
  臉色鐵青,眉尖帶煞,已暗中提聚了一掌真力,準備隨時出手發難。
  三絕婆婆卻並沒有再開腔,乍然彈身一縱,飛花飄絮般落在地上。
  各處的大火俱己大致熄滅,僅剩餘煙餘燼而已,三絕婆婆奔沒三丈,便發現了雷天宇的屍體。
  這時候的雷天宇早已面目全非,她是從棄置一旁的無血刀推想而知,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昂首沉聲道:“西門老兒,雷天宇在此焚斃,白吃教的那四個孩子又在何處?”
  西門敬德冷聲道:“你問我,老夫又去問誰?”
  “你這是睜著眼晴說瞎話,雷天宇替你出面,跟白吃教的人進行交易,你在此布下天羅地網,燒死了一個,會不知道另外四個的下落?”
  “老夫說過,純粹是適逢其會,淒巧來看火的。”
  “雷天宇的藏寶圖不是賣給你了?”
  “不是!”
  “也不曾見到白吃教的四大金剛?”
  “正是!”
  “你姑妄言之,我老婆子姑妄聽之,為了表明你不是殺人的兇手,可否幫老身做一件事?”
  “你說說看。”
  “派人將餘燼撲滅,找找看有無遺骸。”
  “抱歉,火窟內並無人焚身,沒有這個必要。”
  “你怎知火窟內無人?”
  “因為未聞有人哭喊,亦未見有人走動。”
  “再找找看,豈不更好?”
  “何必多此一舉。”
  “就算是做一件善事吧。”
  “再會!”
  西門敬德所為何來,殺白吃教諸人猶恐不及,自然不會幫三絕婆婆的忙,話一出口,便飄落樓外,頭也不回的率眾揚長而去。
  火場僅餘三絕婆婆獨自一人,勢孤力單,憑她一人之力,實在無法將餘火全部熄滅,由於溫度太高,連接近都十分困難,只好在外面觀看。
  在四周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工夫,始終沒有發現任何遺體遺骸。
  三絕婆婆喃喃自語道:“小仙囝這孩子,看相貌分明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不像是一個短命鬼,何況還不曾認他的爹,認他的娘,不應該這麼小就死,想系早已先離開,逃過此劫。”
  心裡這樣想,頓覺寬慰不少,當即出門而去,打算再到別處找找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火苗已全部熄滅,廢園內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是生?是死?生在何處?死在哪裡?沒有人知道。
  甚至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四個活蹦亂珧的人,竟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沉靜黑暗中,遠處見到數只燈籠,並有嘈雜的人聲。
  步履雜沓,數不在少,正朝火場行來,天魔宮主天魔女秋水寒並未來轎,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緊隨在後,一霎時便衝到了現場。
  直行至火場的邊緣,秋水寒才停下來,急聲詢問冷霜霜:“霜霜,你是聽誰說的,小仙他們在這裡?”
  玉羅剎冷霜霜道:“是丐幫,一個小乞丐小七。”
  天魔女道:“為何不及早向宮主報告?”
  冷霜霜道:“起先屬下以為只是閒話一句,宮主亦未有欲尋張教主之言,及聞此處發生大火,深恐白吃教的人發生意外,這才稟報宮主。”
  秋水寒道:“可知他們此來何事?”
  徐雪梅道:“據說是要跟無血刀雷天宇進行一筆交易。”
  正當此時,一名銀劍使者發現了雷天宇的屍體,惶聲疾呼道:“啟稟宮主,這兒有一個燒焦了的死人。”
  天魔女聞言心頭猛一震,跨步而上,細加審視,雖然認不出來是誰,但從龐大的軀體和殘餘的衣物看,可以斷定並非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他們。
  天魔女秋水寒大為緊張起來。
  “小仙!小仙!你在哪裡?”
  “孩子!孩子!你在何處?”
  不停的大聲喊叫著,繞著火場轉了一個圈子,卻不曾得到任何回應。
  秋水寒含著滿 的熱淚道:“快,快到火場裡去搜查一下,看有沒有他們的……”
  她始終認為,張小仙就是她親生的兒子,“屍體”二字實在不願意說出口,因此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天魔宮主一向令出如山,四金劍使者,十二銀劍使者,齊聲應諾,一體遵行,提水的提水,翻土的翻土,秋水寒自己也親自參與,約莫一頓飯的時間,便將整個廢墟全部翻遍找遍了。
  沒有屍體!
  沒有骨骸!
  亦未見任何遺物!
  只見到一大堆稍微變形的大元寶!
  怪哉!起火之前四大金剛明明在屋子裡,起火之後還聽到他們大呼小叫的聲音,在西門堡的眾高手嚴密監視下,又沒見他們逃離火場。
  難道上了天!
  還是入了地!
  銀劍使者徐雪梅道:“邪門,廢園空屋,哪來的這麼多銀子?”
  金劍使者冷霜霜道:“想來必是張公子與人交易得到的。”
  徐雪梅道:“人呢?”
  冷霜霜特別小聲道:“怕己骨化飛灰。”
  還是被秋水寒聽到了,說話的聲音比哭還難聽:“不!我不信!本宮主絕不相信,小仙的命已經夠苦,他不應該再焚身慘死,死有屍體,最壞也該有一堆骨灰呀。”
  說至最後,終於撲簌簌的滾下兩行熱淚來。
  冷霜霜小心翼翼地道:“剛才一陣翻動,屬下很擔心現場業已破壞。”
  她的本意是,經過一陣踐踏翻動,骨灰早已弄亂,已無從辨認,卻不敢說出來。
  天魔女玉面一寒道:“他們一共有四個人,不可能全都弄亂,一定是已及時逃離火窟,我們再到其他地方找找看。”
  人在絕望時,往往喜歡寄希望於奇蹟的出現上,天魔宮宮主的話等於就是命令,十七個人隨即匆匆離去。
  四大金剛,生死如謎。
  生不知在哪裡。
  死亦不知在何方。
  又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火場中終於有了聲息。
  在火場的東邊,靠牆腳的地方,地下。
  先是 ! !兩聲十分低沉,如果不注意就聽不出來的敲擊聲。
  片刻後,可以清楚看到,那個地方的土在開始鬆動,在向上隆起,不久便見到,有一片鐵皮,上面頂著三寸厚的塵土,被整個托推到後面去。
  第一個衝出地窖的是阿郎,張口就罵:“媽的,差點變成烤鴨子。”
  第二個上來的是多多,摸一下那一張鐵皮,道:“好熱,到現在還燙手哩。”
  第三個是皮蛋,道:“人說常走夜路,總有一天會遇上鬼,大概咱們今天就是遇上鬼啦。”
  大笨牛走在最後,嗓門最大,話也最多:“沒有關係,鬼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有銀子可賺,又有地窖可躲,多燒幾次也無所謂,古人早就說過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咱們白吃教今後一定會大吉大利,萬事如意的。”想到銀子,大笨牛心裡就發急,三步二步奔過去一看,阿彌陀佛,大元寶還好端端的放在原處。
  雷天宇就死在附近不遠,張小仙上去踩了他一腳,道:“人算不如天算,你沒有燒死我們,卻被西門老狗燒成一只大龍蝦,這樣也好,閻王老子下抽鍋炸你時可以省下不少油。”
  多多點燃一支火把,在五尺外找到了無血刀,復在雷天宇的身上卸下刀鞘,亙古神兵器,果然不是庸俗之物,無血刀本身毫髮未損,刀鞘亦僅燒燬配件絲秭等物。
  當下將無血刀還入鞘中,遞給張小仙,道:“阿郎,你現在已經是武林名人,名人應該配一把名刀,這樣才夠氣派。”
  阿郎拿在手上把玩著,還沒有決定要不要,皮蛋接口道:“不要白不要,不用客氣啦,有了名刀,咱們我個機會再拿幾顆‘名頭’來開刀。”
  張小仙聽他如此一說,不禁豪情大發,決定將無血刀留下來,道:“皮蛋,你說說看,武林中有哪幾個人的腦袋算得上是‘名頭’?”
  皮蛋扳著手指頭計算道:“西門敬 ,公孫長風,駝背叟,老丐仙,三絕婆婆。還有天魔女秋水寒,這幾個人的腦袋瓜大概都可以算作名頭吧?”
  咚!阿郎給了他一個暴栗子,道:“亂來,三絕婆婆對我恩重如山,老哥哥對我們天高地厚,秋阿姨更是呵護備至,怎麼可以拿他們的人頭來開刀,倒是西門敬 、公孫長風、駝背老兒的這三顆頭,正可以作為咱們祭刀的好對象。”
  驀見廢園內有火光出現,展目望去,見是一群持火把的人,正朝這邊奔來,忙對多多道:“快將火把熄掉,說不定是西門堡的人回來收銀子呢。”
  多多如言將火把插入土中,道:“回來最好,現在就拿西門老兒的頭開刀。”
  皮蛋道:“開完刀就烤他的肉吃。”
  大笨牛道:“烤好正巧當咱們的宵夜。”
  四大金剛摩拳擦掌,隱身暗中,原想好好顯露一下身手,孰料,待來人近在眼前時,始知是老丐仙洪五爺,丐幫幫主八臂神猿司徒雷、開封分舵主鐵掌王三元,以及幾十名開封分舵的弟兄。
  張小仙一怔,道:“老哥哥,你們怎麼也跑來了?”
  老丐仙洪五爺抬頭望望天色,三星己至頭頂,算時辰三更已過,道:“你們去得太久,弟兄們又傳回消息說這兒著了火,老哥哥不放心,所以特地跑來瞧瞧。”
  多多道:“可是怕我們被烤成人肉乾?”
  皮蛋道:“其實,也只是差一點就要被人家烤成人肉乾啦。”
  老丐仙環目四下一掃,道:“看這個場面,的確夠嚇人的,但不知事情的經過如何?”
  阿郎將經過的情形說了個大概,直聽得老丐仙眉峰聳動,臉色大變道:“老弟,你說雷天宇幕後之人是西門敬 ?”
  張小仙點頭道:“沒錯,正是這個老家夥。”
  老丐仙的臉色更加凝重,憂心忡忡地道:“糟了,看來武林多難,必將會掀起一場空前未有的血雨腥風。”
  阿郎道:“老哥哥何出此言?”
  洪五爺吐字有力地道:“你們有所不知,西門、公孫二堡,是武林中最有實力的兩個門派,也是兩個宿怨極深的死對頭,現在他們都將注意力投注在天竺聖僧哈里巴的寶藏上,再加上世仇,必然會有一番狠鬥。”
  “他們到底有什麼世仇?”
  “遠的不談,單就近的而言,是為了一樁兒女婚嫁之事。”
  “請老哥哥細細說一說。”
  “公孫長風有一個女兒叫公孫鳳,西門敬 有一個兒子叫西門豪,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莫名其妙的一見鍾情,愛的要死要活……”
  “老哥哥,請等一等,他們知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
  “壞就壞在這裡,他們根本不曉得對方的真實身分,便愛昏了頭,愛上了床。”
  大笨牛插言道:“有沒有那個那個呀?”
  洪五爺一楞道:“什麼叫那個那個?”
  大笨牛亂比劃一下,道:“就是男女之間的那碼子事嘛。”
  阿郎佯怒道:“笨啊,老哥哥說愛上了床,就是那個那個的意思,誰像你這樣粗魯,沒水準。”
  老丐仙笑道:“如果沒有那個那個,事情還好解決,就因為那個那個了,才引起一場大風波。”
  阿郎道:“他們是何時才曉得對方的身分的?”
  “就在那個那個之後。”
  “如何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老哥哥不是當事人,無法揣度西門豪、公孫鳳當時的心境,但就常情常理而言,必然是萬念俱灰,痛不欲生。”
  “木已成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西門敬德與公孫長風若能成其美事,必將傳為武林佳話。”
  “西門豪、公孫鳳可能也是這樣想,第二天便告分手,分別回家去求他們自己的爹。”
  “後果如何?”
  “西門豪被他老子狠狠的揍了一頓,宣布脫離父子關係,逐出家門。”
  “公孫鳳呢?”
  “遭遇如出一轍,同樣未能見容於公孫世家。”
  “西門豪目前的景況如何?”
  “生死行蹤不明。”
  “公孫鳳又怎樣?”
  “宛如石沉大海。”
  “他們會不會結伴私奔,遠走他鄉?”
  “機會等於零。”
  “何以見得?”
  “公孫、西門二堡,家規俱極森嚴,倘有此事發生,必會千里追蹤,殺之而後快,絕不允許二家的子女結為夫妻!”
  多多忽然驚“哦”一聲,道:“我想起一個人來,很可就是西門豪。”
  大笨牛道:“是誰呀?”
  多多道:“就是那個瘋瘋癲癲的……”
  心有靈犀一點通,阿郎也想到同一個人,接口道:“就是那個失意人情痴先生嘛。今日在開封街頭,我第一次遇見公孫美的時候,情癡就曾向她打聽過公孫鳳的下落,後來公孫長風曾說公孫鳳己經死啦,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丐仙沉思一下,道:“公孫鳳早已被她老子逐出家門,是生是死,我看連公孫長風也不一定了然,倒是如說情痴就是西門豪,倒是極有可能。”
  皮蛋道:“有一件事令人百思不解,西門敬德設下十面埋伏,欲將我們白吃教與雷天宇一網打盡,而捨棄銀票不用,改用銀子的目的,顯然是怕銀票被焚,想在事後將銀子收回去,事實上卻再也不曾見到這個老匹夫的蹤影,不知是何道理?”
  洪五爺不疾不徐地道:“依老叫化子的判斷,必是臨時另有枝節發生,眼前,天魔女、駝背叟、三絕婆婆、公孫長風都在開封,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發生的可能。四位不妨回想一下起火後的所見所聞,或可理出一個頭緒來。”
  阿郎尋思一下,道:“火勢蔓延極快,我們曾目睹西門敬 親自現身,亦曾眼見雷天宇作困獸之鬥,大火燒身,之後我們在極度危急中覓得地窖藏身,由於房屋倒塌,上面蓋上一層厚厚的塵土瓦礫,以後的事就一概不知了。”
  大笨牛道:“嗨!不知為不知,何必傷這個腦筋,管它發生啥事,反正銀子是咱們的,麻煩老哥哥派幾個人抬回去吧,咱們也該打道回府,吃宵夜睡覺啦。”
  張小仙冷哼一聲,道:“哼,你就曉得吃喝拉撒睡,告訴你,打從明天起,咱們又要面對新的挑戰。”
  大笨牛眼一瞪,道:“幹嘛?現在我們已經是有財產的人了,放著現成的福不享,還要去拼死拼活呀?”
  阿郎道:“藏寶圖已四圖合璧,我們要去尋寶。”
  皮蛋馬上興致勃勃地道:“去尋寶?好啊,銀子越多越好,白吃教可以在各地建立無數分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辦救濟大會。”
  多多道:“可是,此地的救濟大會怎麼辦?”
  阿郎道:“只有拜託老哥哥、司徒幫主、王分舵主,以及白吃賭坊的人全權處理啦。”
  阿郎將公孫長風支付的十萬兩銀票交給司徒雷,又道:“這十萬兩銀稟,請司徒幫主再派一個專人送到七裡坡去,眼前的這銀子,則移作救濟大會之用,能辦多久就辦多久,直到花完最後一文錢為止。”
  老丐仙洪五爺心直口快地道:“老弟,你只顧他人,不管自己,尋寶之事,必將浪跡四方,遍歷奇險,非十天半月可成,你們花什麼?吃什麼?”
  這話正說到犬笨牛的心坎裡,立即隨聲附和道:“是嘛,我們吃什麼?喝什麼?花什麼?玩什麼?”
  咚!阿郎給了他一個爆栗子,罵道:“你是白痴?還是得了健忘症?莫非忘了雷天宇還另外支付咱們一張二萬兩銀票。”
  一向都是大笨牛開多多的玩笑,這一次多多可逮到消遣他的機會了,拿著銀票,在大笨牛眼前晃來晃去地道:“銀票在此,二萬兩,一千二百五十斤,你抬得動呀?吃得完?喝得了嗎?再說你身上還有一千兩私房錢,一年半載之內絕對餓不死你,你發什麼牢騷?”
  一陣搶白,嗆得大笨牛臉色泛青,換一個話題反擊道:“我大笨牛餓不死的,一旦窮瘋啦,就逼你去‘賣尿’。”
  這話太“葷”了,多多大為不快,兩個人當場追打笑罵起來。
  在笑罵追打聲中,丐幫的弟兄已找來工具,或摃或挑或抬,帶著四百個大元寶,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廢園,返回白吃賭坊。
  為了慎重起見,四大金剛經過一番密商,將賭坊裡的事詳加交代,並請鐵掌王三元全權負責,就近代為管理。
  諸事完畢,第二天一早,救濟大會的大門剛打開,四大金剛便結伴而去,踏上尋寶的路。
  尋寶的路是漫長的。
  尋寶的路也是崎嶇坎坷的。
  不知找遍了多少名山,也不知尋遍了多少大岳,歷盡千辛萬苦,費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結果卻一無所獲。
  這日,白吃教的四大金剛已到了湖北省境的桐柏山。
  說也奇怪,許是有人暗中跟蹤,許是有人另有所圖,或早或晚,桐柏山中群雄畢至,冠蓋雲集。
  西門敬德到了!
  公孫長風到了!
  三絕婆婆到了!
  天竺波羅門的番僧到了!
  邪僧、怪道、天魔女到了!
  錢四海、駝背叟、情癡先生等人也到了!
  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有的是為了報仇,有的是為了尋寶,有的是為了探隱索密,有的是為了找他的心上人,目的雖異,目標卻全部指向這一座巍峨廣闊的桐柏山。
  到得最早的是公孫長風,手捧著藏寶圖,尋尋覓覓,登上一座高山,來到一個四面峰巒疊嶂之處。
  中間是一處低矮的山窪,山窪裡有水,匯集成塘,足有四五畝大,池塘裡另外又有一座蒼翠的小山,山光水色,美景如畫。
  公孫長風的神色乍然一緊,道:“大概就是這裡!”
  長子公孫龍踏前一步,追問道:“是這裡嗎?”
  公孫長風將裱糊好的藏寶圖展開來,指給兒孫輩及門下眾高手看,道:“你們看,這圖的四周是山嶺峰巒,中間有一個湖泊,湖泊內有一座小山,與實地景象完全吻合。”
  次子公孫虎細一比對,道:“ ,錯不了,就是這個地方。”
  三子公孫豹另有高見:“日上柳梢頭,金光戲碧波,欲作神仙夢,盡在此山中,這一首詩又作何解釋,必與現場的景物相合,才顯得有意義。”
  公孫長風昂首望望天色,日己偏西,根本照不進池塘里來,道:“金光戲碧波,必待正午之時,且先別管圖上詩句如何解釋,反正寶藏盡在此山中,無疑指的正是湖中的這一座小山。”
  孫女公孫美興沖沖地道:“爺爺,那咱們就趕快涉水而過,去挖寶吧!”
  公孫長風老謀深算,道:“且慢,咱們應該先做一番必要的部署。”
  孫女公孫美詫然道:“還要什麼部署?”
  公孫長風沒有再答理她的話,轉對近百名隨行高手道:“即刻將所有的通道全部封閉,峰巒險竣之地亦應布崗放哨,不論何人,一概不准進入,違者格殺勿論!”
  山谷之中立刻響起一片應諾之聲,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已在開始分配任務,指派人手。
  然而,指派人手尚未各就各位,外面人潮如湧,已黑壓壓的闖進來一大群人。
  來人聲勢浩大,總數亦在百人上下,為首者身穿黑袍,身材魁梧,銀須及腑,不是西門敬 還會有誰。
  他的三個兒子:西門英、西門雄、西門傑,還有一個孫子西門亮,緊跟在他的左右。
  後面的人排列成行,井然有序,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的,顯然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一等好手。
  這兩家真會取名字,西門家是英、雄、豪、傑,公孫家是龍、鳳、虎、豹,皆有氣貫日月,笑吞江河的氣勢。
  這也就難怪二大世家會格格不入了,除去世仇不談外,一山難容二虎,二世家豈能並雄於武林?
  不是嗎,公孫、西門二世家一照面,便如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馬上擺好陣勢,形成一個對峙的局面,刀已出鞘,箭已上弦,惡戰一觸即發。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公孫長風臉上的每一寸肌肉皆充滿濃濃的殺機,對站在丈許外的西門敬德道:“老匹夫,你跑到此地來做什麼?”
  西門敬德的臉色同樣難看已極,眸中兇芒暴閃的道:“老夫正想要請教你公孫老兒。”
  “公孫家是來游山玩水的。”
  “西門家也是來游山玩水的。”
  “公孫家先到,你們請吧!”
  “抱歉,西門世家看中了這個地方。”
  “老匹夫,坦白說公孫世家已經買下了這塊地!”
  “放屁,這是荒山,不是私地!”
  公孫長風揮動一下手裡的藏寶圖,迅即納入懷中,道:“老夫買下了這個,就等於買下了這座山。”
  西門敬德拍打一下自己的口袋,道:“是藏寶圖嗎?哼,老夫也有一張,同樣等於買下了這座山。”
  公孫龍一臉駭異地道:“你們西門堡哪來的藏寶圖?”
  西門英道:“買的。”
  公孫虎道:“跟誰買的?”
  西門雄道:“白吃教主張小仙。”
  公孫豹疑雲滿面地道:“難道這個小雜種一物二賣?”
  百門敬 冷笑一聲,道:“許是天竺聖僧哈里巴本來就留下兩張寶圖。”
  他乃工於心計之人,所以會這樣說,旨在強調哈里巴的寶臟,他們西門世家也擁有絕對的權利。
  兩大世家皆持有藏寶圖,皆找到了所處之地,雙方自然各不相讓,捨命相爭。
  公孫長風道:“老匹夫,咱們廢話少說,所有的仇仇恨恨,恩恩怨怨,大可藉此作一徹底了斷。”
  西門敬 道:“好極了,老夫正有此意,所有的風風雨雨,是是非非,正可在功夫上決一死生!”
  “殺啊!殺死一個少一個!”
  “砍呵!砍死一對少一雙!”
  “將公孫世家殺得雞犬不留!”
  “將西門世家殺得斷子絕孫!”
  “要公孫世家從此在江湖上絕跡!”
  “要西門世家從此在武林中除名!”
  所有惡毒的話都罵出了口,所有辛辣的招式皆施出了手,打得天昏地暗,打得慘烈無比,交手不過五十合,雙方已是傷亡累累。
  池塘的水已經變成血紅的顏色。
  死亡的人,橫七豎八的趟滿了一地。
  處處都有惡鬥!
  處處都有哀鳴!
  處處都有流血!
  處處都有人死!
  池塘四周的爭奪戰最為慘烈,寸土必爭,各不相讓,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夠越過池塘,登上小山。
  猛可間,突聞公孫美髮出一聲尖叫,她不自量力,和西門傑硬拼一掌,結果被震得離地飛起,斷線風箏般橫飛出四五丈遠。
  還好被人接住,一旦掉落亂石叢中,不死也會殘廢。
  接住她的人是張小仙,兩個人肌膚相接,抱個滿懷,由於衝勢太猛,阿郎連退了三四步才停下來。
  軟玉在懷,少女特有的體香沁人欲醉,張小仙情不自禁的緊一緊臂彎,竟然忘記將她放下來。
  公孫美的感覺更敏銳,全身上下仿若觸電一般,心如鹿撞,索索而抖,竟亦忘記在阿郎寬厚的胸堂裡,忘記掙脫。
  皮蛋伸手拍了公孫美的屁股一下,粗俗地道:“餵餵,張教主已經有人啦,這裡是我們多多公主的地盤,外人只許觀賞,不准攀折,可別耍賴呵!”
  這話無異在替多多鳴不平,多多立刻投來感激的一瞥,卻也驚醒了陶醉中的阿郎、公孫美,二人驚“噫”一聲,齊將雙手鬆開,公孫美早已羞得滿臉通紅。
  張小仙望了公孫美一眼,道:“公孫小姐沒有受傷吧?”
  公孫美拋過來一個媚眼,羞答答的道:“還好,多謝張教主援手之恩。”
  大笨牛故意調侃道:“如果還覺得哪裡不舒服,就讓我大笨牛再抱一抱,保證妙不可言。”
  公孫美聞言大怒,臭罵了一句:“癲蛤蟆!”轉身就走。
  她爺爺公孫長風卻霍地一個大跨步,急縱而至,劈面道:“阿美,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皮蛋好利的一張嘴,譏諷道:“老堡主說哪裡話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知恩圖報,反而倒打一耙,也不問一問我們張教主,有沒有撞傷?抱痛?”
  公孫長風冷哼一聲,轉對阿郎道:“張小仙,你來的正是時候,老夫正有一件事想請教。”
  阿郎面不改色地道:“可是想為公孫十鐵衛索仇?”
  公孫長風沉聲道:“十鐵衛之仇暫且讓你欠著,老夫是想問你另外一件事。”
  阿郎冷聲道:“哼,你可以讓我欠,本教主卻不許你欠,風塵雙俠的兩條命,你必須血債血還!”
  氣提丹田,功行雙臂,己暗將功力運集於雙掌之上,準備隨時出手進招。
  公孫長風卓立如故,面如寒霜地道:“張小仙,老夫想請教,藏寶圖你一共賣出幾張?”
  西門敬德本來是與公孫長風捉對廝殺,話至此時,亦電撲而至,接口追問道:“到底是一張還是兩張?”
  阿郎劍眉一挑,忽生一計道:“是兩張,一個賣給公孫長風,一張售予雷天宇,後來被你西門老兒黑吃黑給吞啦。”
  公孫長風的臉色驟然一變道:“哪一張是真?哪一張是假?”
  阿郎含混其詞地道:“假中有真,真中有假。”
  西門敬 疑惑地道:“什麼意思?”
  多多已洞悉阿郎的意思所在,道:“也就是說,你們的藏寶圖之中,各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皮蛋補充道:“說的更明白一點,兩位如肯通力合作,便可並湊出一張完整的藏寶圖來。”
  大笨牛惟恐天下不亂,扇風點火道:“和談不成,還可以用武力解決!”
  阿郎指著池塘中的小山道:“實際上此時有沒有藏寶圖,已非重要關鍵,因為寶藏盡在此山中。”
  此話一出,公孫長風如夢初醒,乍然一長身,箭也似的射向池中小山。
  西門敬德的動作也不慢,接踵而起,二人只是前後腳之差,相繼落在小山上。
  前仇加上近利,二人的腳還沒有站穩,便又大打出手。
  四周人頭攢動,喝叱打鬥之聲不絕,西門世家的英、雄、傑,公孫世家的龍、虎、豹,以及門下的數名高手,先後登上小山。
  小山上究竟是何景象,眾人皆無暇詳察,二話不說,雙方便即鬥在一起,比早先更為激烈凶險,剎那之間便又平添數條冤魂。
  張小仙冷眼旁觀一會兒,招招手,兀自轉身離開,道:“咱們走啦。”
  三人緊走幾步追上來,多多道:“小仙,不是這兒?”
  阿郎道:“他們拿的是假藏寶圖,找到的自然也是假地方。”
  皮蛋道:“真的藏寶所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兒?”
  阿郎道:“四面高山環繞,中間有一個湖泊。”
  大笨牛道:“沒錯呀,他們找到的這個地方,正是這個樣兒。”
  阿郎道:“你忘啦,這個湖泊里多了一座小山。”
  大笨牛道:“怎麼會多了一座小山?許是後來長出來的吧?”小仙啐道:“呆瓜,是我添上去的,因為原圖的中央有一個湖泊,既怕奪圖殺人的兇手看出破綻,又怕被買圖的人找到真的藏寶所在,所以便在湖泊的中央加上一座小山,這也是真圖與假圖唯一不同之處。”
  皮蛋道:“想不到卻真有這麼個地方,看來西門、公孫二堡有得折啦,非兩敗俱傷,希哩嗶啦不可。”
  多多素眉一蹙,道:“可是,公孫長風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西門敬 曾企圖將咱們燒死廢園,這筆血海深仇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阿郎朗聲道:“有仇不報非君子,但此非其時,讓他們放手去拼殺,然後咱們再伺機行事,別忘來桐柏山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尋寶,其位的事都可以緩一緩。”
  小仙言之成理,三人齊點首稱善,奔勢陡地加快,頃刻間便奔出二三裡地,轉入另一座山的山腰上。
  此乃荒山絕地,人煙罕至,山路甚是崎嶇難行,正行間,忽然聽到有人語步履之聲,但因樹木亂石遮掩,卻不知人在何處。
  多多長耳頃聽一陣,道:“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好像是外邦人。”
  皮蛋揚目四望,指著腳下的一條羊腸小徑道:“在那裡,一色黃衣,好像有五六個。”
  大笨牛凝目細觀,默默計算一下,道:“是六個光頭和尚,人說禿子跟著月亮走,可以借光,現在和尚跟著太陽走,也挺光挺亮的。”
  言談中,來人距離已近,阿郎已識出是天竺波羅門主哈雷西斯‧阿巴達、總護法阿拉弗茲‧烏克拉,以及門下的四名高僧。
  皮蛋拍手道:“又有生意上門啦。”
  大笨牛道:“又有人送銀子來啦。”
  佇立少頃,番僧已登上山來,大笨牛迫不及待地道:“恭喜恭喜啦。”
  這話甚是突兀,阿巴達錯愕一下,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乎乎地道:“波羅門有何喜事值得白吃教恭賀?”
  皮蛋道:“四張藏寶圖業尋合璧,還不值得高興嗎?”
  烏克拉道:“很遺憾,本門不想再花冤枉錢了。”
  多多一揚柳眉兒,道:“這是為何?”
  阿巴達道:“眼前狀況已明,盡人皆知,本門第十六代掌門人哈里巴的寶藏就在這一個恫柏山中,何須再花錢買圖。”
  皮蛋道:“有一張圖總是方便多了。”
  烏克拉道:“花光了銀子,回不去天竺,可是困難重重,再說你們所賣之圖,是否真品恐怕還大有問題。”
  阿郎吹噓道:“白吃教向來信用可靠,貨真價實。”
  皮蛋道:“掌門人可曾考慮到,你這是毀約的行為。”
  烏克拉道:“毀什麼約?”
  皮蛋道:“毀預約藏寶圖的約。”
  大笨牛道:“毀約就要受罰,那二萬兩定金沒收啦。”
  阿巴達“哦”了一聲,沒表示異議。
  張小仙道:“二萬兩數不在少,丟掉多可惜,再買一張就可以多一點的希望。”
  阿巴達思慮一下,道:“貧僧寧願多花一點銀子,買少林大悲三絕掌。”
  張教主不假思索地道:“對不起,大悲掌乃少林絕技,本教主無權出售。”
  阿巴達跟烏克拉互換一個眼色,道:“既然如此,本門無意強人所難,請就此辭,以後咱們有緣再會吧。”
  “阿彌陀佛”六僧一齊雙掌合十為禮,在一片誦佛聲中,魚貫而去。
  四大金剛則奔向相反的方向。
  展開藏寶圖,仔細研究一番,翻山越嶺,登峰攀巒,直至夕陽西下,晚霞燒天的時候,依然一無所獲。
  眼看天色將晚,阿郎道:“咱們該找個宿處啦,找不到宿處,就只好露宿荒山。”
  多多聞言甚為焦急地道:“這種荒涼所在,哪來的宿處?”
  阿郎道:“雖是荒山野地,山農獵戶總是有的,找一戶人家借宿,應該不成問題。”
  大笨牛道:“找獵戶好啦,獵戶一定有野味,咱們好弄點吃的。”
  多多道:“山農也不錯,山農有更好的東西吃。”
  大笨牛瞪大眼珠,垂涎欲滴地道:“是什麼?”
  多多提高聲音,吐出來兩個字:“山柴!”
  皮蛋戲謔道:“山柴好,吃在肚裡可以燒火,烤你自己的心肝吃!”
  這一下可惹惱了大笨牛,罵道:“死皮蛋,臭皮蛋,你也敢拿我尋開心,看我怎麼修理你!”
  說著,拳頭立如雨點子似的猛往皮蛋身上招呼,皮蛋拔腿就跑,四個人當即打打鬧鬧地奔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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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a

  桐柏山中,有一處絕妙所在,名為百花谷。
  三面都是高山峻嶺,一面卻平坦寬廣,而且土地肥沃,遍植各種奇花異卉,一年四季皆 紫焉紅,花香處處。
  百花谷中,一處地勢較高的平台上,建有一座尼姑庵。
  算不得規模宏大,也談不上宏偉壯麗,但粉壁綠瓦,絲塵不染,背山面水,四面修篁,給人一種出塵脫俗的感覺。
  寢內暮鼓已起,梵唱不繞,直傳出數裡之遙,使人聞之心曠神怡,發思古之幽情。
  這麼清靜高雅的一座尼姑庵,卻有一個怪異的名字:“斷情庵!”
  庵門之外,粉牆下,情癡先生正拿著一桶油漆,又在揮舞著大筆,寫他的歪詩。
  張小仙道:“情癡先生,好感人呵!”
  多多道:“這樣情癡的人,天上少有,世間無雙,應該叫情聖才對!”
  皮蛋道:“但願不是自古多情空餘恨,老天爺可憐他,能夠早點找到他的心上人。”
  大笨牛總結道:“真可憐啊!”
  四大金剛投宿處沒找著,聽得暮豉梵唱,一路尋來,話落人已到了情癡的面前。
  情癡對阿郎替他強迫做廣告的事,似仍耿耿於懷,不曾回頭,不曾答話,寫完詩句後,掉頭就走,甚至亦不曾抬頭望他們一眼。
  阿郎伸手一攔,道:“情癡先生,對不起哇,上一次本教主熱心過度,傷了你的自尊,這一次咱們談點別的吧。”
  從蓬亂的髮絲之中,情癡射出來兩道冷電似的寒芒,道:“我們之間無話可談。”
  張小仙道:“有啊,譬如我們可以談談公孫鳳。”
  公孫鳳三字,似是一把利刃,刺中情癡先生的心,身子猛烈顫抖一下,以無比激動的語氣道:“你說公孫鳳?”
  阿郎道:“沒錯,是公孫鳳,公孫長風的女兒,公孫龍的妹妹。”
  “她在哪裡?”
  “本教主想先弄清楚,她是不是你要找的情人?”
  “不錯,我要找的人正是公孫鳳。”
  “情癡先生,記得你曾說,只要公孫鳳看到你這一首詩,就會曉得你在找她?”
  “事實確是如此。”
  “可否說出原因來。”
  “因為這一首詩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共同詘作。”
  “哦,原來你是一位才子,她是一位才女。”
  “張教主請快說出公孫鳳……”
  “公孫鳳是否己經看到這一首詩,又如何辨別?”
  “她會改掉其中的一句。”
  “為什麼要改?”
  “是我故意寫錯了。”
  “是哪一句?”
  “第四句。”
  “今朝恐作他人婦?”
  “應該是:綺羅棖中伴君眠。”
  “如此,正確的全詩應是:明知多情空餘恨,驅舟偏向恨海行,猶憶昨夜飄香夢,綺羅悵中伴君眠,對不對?”
  “對,只要有人改了這一句,必系公孫鳳本人。”
  大笨牛咂一下嘴唇,道:“好纏綿俳側的愛情!”
  情癡先生充耳無聞,沒有理會他,繼續追問公孫鳳的下落。
  阿郎道:“據公孫長風說是死啦,但是我不相信,本教主覺得她一定還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上。”
  多多道:“如果你信得過我們,白吃教可以幫你打聽。”
  皮蛋道:“可以在公孫美的身上下點工夫。”
  大笨牛誇大其詞地道:“公孫美對我們老大害單相思,只要略施小計,她就會連腸子都吐出來。”
  情癡先生怦然心動道:“這話可是真的?”
  阿郎順水推舟地道:“大概八九不離十啦。”
  情癡一反常態道:“那就麻煩張教主設法打聽一下吧。”
  阿郎是個古道熱餳的人,心裡早已答應了,但表面上卻端起架子來,道:“你不是不喜歡欠人情債嗎?”
  情癡長髮復面,雖然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但語氣已和緩親切不少,道:“倘能尋得公孫鳳必有厚報!”
  “不必你報答,只要據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啦。”
  “請張教主直言。”
  “你是誰?”
  “這……”
  “是西門豪吧?”
  “你怎麼知道?”
  這話等於已經承認他是西門豪,多多一本正經地道:“你與公孫鳳的這一段愛情故事,早已鬧得滿城風雨,既然你要尋找的人是公孫鳳,當然必是西門豪無疑。”
  情癡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分,道:“不錯,本人確是西門豪,但請四位守口如瓶,勿對外人言。”
  話出口後,人也悄然離去。
  阿郎道:“天都快黑啦,何不在此借宿一夜?”
  情癡西門豪道:“不可,曾聽人講,多年前有人在這附近見過公孫鳳,我想再到別處找找看。”
  話落,人已在十丈以外,沒入暮色蒼茫中。
  四大金剛則轉身進入“斷情庵”,找到一名知客比丘尼,說明來意,庵方立即一口答應下來,由另一名小尼領著他們,繞過佛堂,向後面的禪房行去。
  皮蛋想起一個問題來,道:“請問小師父,你們這座尼姑庵的名字好怪,為何叫‘斷情庵’?”
  小尼遲疑一下,道:“這當然是有特別原因的。”
  大笨牛道:“能不能說給我們聽聽?”
  小尼肅容滿面地道:“簡而言之,我們這裡的弟子,差不多都是感情受過創傷的女子,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斷絕情緣,所以掌門人才特意命名為‘斷情庵’。”
  阿郎道:“來到‘斷情庵’的女子,都出家了嗎?”
  小尼道:“有的剃度為尼,有的則仍在帶發修行中。”
  大笨牛見這小比丘尼,生得眉清目秀,淡雅脫俗,年齡不過才十七八歲,忍不住脫口問道:“不知小師父可也是感情受過創傷的人?”
  小尼莊重肅穆地道:“小尼例外,三歲便剃度出家。”
  阿郎道:“可否向你打聽一個人?”
  小尼道:“什麼樣子的人?”
  多多道:“自然是一個感情受過挫折的女子。”
  小尼聞言立現惶急之色,道:“來本庵的女子,都是想忘記過去的人,小尼恐怕幫不上忙。”
  皮蛋道:“這個人很有名氣,她叫公孫鳳。”
  小尼面無表情,亦未答言。
  大笨牛道:“你不說話沒有關係,點個頭就可以啦,公孫鳳在不在斷情庵?”
  小尼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掌門人嚴命交代,本庵尼俗的身分來歷,一概不得與外人言講。”
  話至此時,已到禪房門外,小尼告訴他們男客女客的居處,繼又說道:“四位小施主還沒有吃飯吧?”
  這是大笨牛最關心的問題,立道:“快要餓扁了,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就請快拿出來吧,走的時侯白吃教多捐一些香油錢便是。”
  小尼笑笑,道:“佛門之內,沒有美食,只有粗茶淡飯而已。”
  阿郎忙道:“小師父,別聽他胡說八道,有什麼就吃什麼吧。”
  小尼應諾一聲,告辭而出,四大金剛略事梳洗,小尼便將齋飯送進禪房來,還順便亮了燈。
  身後緊跟著一個老道士,年約五十餘歲,穿著一件繪有八卦及太極圖案的袍子,三角眼,白勾鼻,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尼代為介紹道:“這位是玄武觀主怪道張半仙,也打算在此掛單借宿。就請一起用齋吧。”
  阿郎猛然想起無血刀雷天宇臨死前的幾句話來,說秋水寒所生之子的父親,不是神偷賭仙,便是邪僧怪道,暗想:“這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概是神差鬼譴,天老爺把他送來的。”
  心念間,比丘尼已去,五人圍坐一起吃齋飯。
  怪道張半仙首先開控:“四位小友可是近來紅透了半邊天、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白吃教四大金剛?”
  阿郎大模大樣地道:“哪裡,張道長客氣了,本教主張小仙愧不敢當。”
  多多自我介紹道:“小女子白吃教司教主多多,請張觀主多多指教。”
  皮蛋道:“白吃教的總護法皮蛋。”
  輪到大笨牛時,阿郎特意給他使了個眼色,大笨牛站起身來,將“千里尋父,萬里認爹”的字樣展現結張半仙看,道:“在下白吃教的刑堂堂主大笨牛,張大俠可要認個現成的兒子?”
  怪道張半仙道:“是誰在認爹呀?”
  大笨牛道:“就是我們老大張小仙。”
  皮蛋道:“我們張教主的母親是秋水寒,父親不詳,所以才要尋父認爹。”
  張半仙道:“江湖上盛傳,當年強暴秋水寒的男子,可能是神偷丁炎山,賭仙翁百萬,以及邪僧不了,這幾個人不是被殺,便是被閹。”
  多多不露聲色地道:“那是因為他們亂認兒子,冒充張教主的爹。”
  張半仙半信半疑地道:“這三個人也明明跟秋水寒有夫妻之實,如何證明不是張教主的爹?”
  也巧皮蛋想得出這個怪點子來,隨機應變的道:“有最好的法子可以查出來,將父子二人的血混在一起,一看便知。”
  張半仙還是不懂,道:“怎麼看?”
  皮蛋道:“如果確是父子,二人的血液會融合在一起。”
  大笨牛一點也不笨,一點就透,道:“假如不是父子,情形便大不相同,好像一碗醬油里加了一碗豬油,怎麼攪拌還是黑白分明。”
  張半仙瞠目結舌地道:“哦,有這等新鮮事,本觀主從來沒有聽說過。”
  阿郎道:“這是新發現,老一輩的人自然不懂啦。”
  皮蛋道:“在洛陽古宅,跟秋水寒那個那個的男人,已四去其三,只要查明第四個人是誰,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正是我們教主的親爹。”
  大笨牛道:“認了一個有財有勢有名氣的兒子,還可以討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這種好事恐怕八百年也難得遇上一次,不知道會便宜了誰。”
  多多道:“觀主叫張半仙,我們教主叫張小仙,兩個人只有一字之差,這豈非天意安排?”
  這一番話,每一字一句皆打動張半仙的心,思慮了半晌,道:“你們說的可都是千真萬確的事?”
  多多道:“騙你是王八!”
  皮蛋道:“騙你是烏龜!”
  大笨牛道:“騙你不得好死!”
  張小仙的話更嚴肅:“人倫大事,豈可信口胡言。”
  怪道張半仙的三角眼翻了好幾下,陰陽怪氣地道:“實不相瞞,本觀主正是你們所要尋找的人。”
  阿郎神色一緊,道:“道長是說,當年你也是那一場麻將的賭徒之一?”
  張半仙道:“錯不了,錯不了。”
  皮蛋道:“也曾強暴過秋水寒?”
  張半仙道:“本觀主手風極順,次數最多。”
  大笨牛道:“恭喜恭喜,你中彩啦。”
  張半仙樂得嘴都歪了,忘了該如何回話。
  阿郎道:“如此說來,我應該叫你……。”
  “爹”字尚未出口,皮蛋急忙阻止道:“且慢,為了慎重起見,我主張驗一下血。”
  四大金剛配合得天衣無縫,大笨牛緊盯一句:“觀主大人不會反對吧!”
  怪道張半仙早已暈呼呼的,連自己的時辰八字都忘了,連說:“應該的,應該的。”
  阿郎眉尖一挑,道:“那就請皮蛋總護法操刀吧。”
  丁炎山、不了和尚、賭仙翁百萬,是張小仙親手閹的,少林悟悲大師則是大笨牛的傑作,只有皮蛋還沒有成績,聞言刷地拔出一把匕首來,道:“如此就請張觀主上床來躺著好啦。”
  張半仙不知是計,聞言離開飯桌,躺在床上。
  多多早已避開,皮蛋還裝模作樣的取來一個碗,趨前道:“請脫褲!”
  張半仙愕愣道:“還要脫褲子?”
  “當然,孩子是那個地方生的,血也要那個地方的。”
  “多不多?”
  “不多,只要一點點。”
  “痛不痛?”
  “不痛,一眨眼就過去了。”
  怪道張半仙還是猶疑不決,不肯脫褲子,大笨牛不耐煩地道:“認白吃教主當兒子,娶天魔女作老婆,眼看著聖僧哈里巴的寶藏又行將弄到手,你還不樂意,真是傻瓜二百五。”
  這個條件實在太優厚,天底下恐怕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張半仙暗中咬一咬牙,終於將褲子退至腿彎處,獻出“寶”來。
  皮蛋仍在作最後的戲弄:“這可是你自願的?”
  “是本觀主自願。”
  “請閉上雙眼。”
  “幹嘛還要閉眼?”
  “眼不見不痛嘛。”
  “好,本觀主眼已閉上。”
  “注意,我馬屁大王要開始動刀了。”
  “請!”
  “放心,你不會感覺到痛的。”
  “那就多謝了。”
  這真是今古奇談,滑天下之稽,挨刀子,被人去勢閹割,還要道謝。
  張半仙平躺在床上,雙目緊團,正沉醉在美好的夢境時,驀覺私處一陣奇痛,血如泉湧,一條皺皮“香腸”,兩顆“蛋”,一片“毛草”,已被皮蛋割下,扔到“斷情庵”外面去了。
  閹割之痛,透骨錐心,慘叫聲中,張半仙已提著褲子逃下床,呲牙咧嘴地罵道:“你們簡直是一群惡棍、騙人的魔鬼,本觀主跟你們拚了!”
  不待他出手進招,張小仙已自搶先怒吼道:“牛鼻子,你想得倒挺美,想人財兩得,告訴你,萬惡淫為首,割掉你的命根子,只是略施小懲,叫你下輩子無法再欺侮良家婦女,更嚴重的懲罰還在後頭哩,本教主今天非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不可!”
  話甫出口,怪道張半仙已瘋狂地撲攻而上。
  “找死!”
  張半仙雖已自閉血脈,但傷處奇痛難當,復經張小仙劈胸一記重擊,立又一屁股栽坐在地。
  阿郎咬牙切齒的臭罵道:“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會留命到五更,牛鼻子,你該上路了,別讓素魂的小鬼等太久!”
  單掌一豎,以掌代刀,照准他的頭顱砍下去,決心要將張半仙的天靈蓋劈開。
  “住手!”
  驀聞一聲沉喝,起至室外,立有一股奇大無匹的暗力洶湧而至,四大金剛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身子如遭重力疾推,皆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兩三步。
  定目處,禪房之內已多了一位面如冠玉,卻冷若冰霜,年約花甲,芒鞋佛裝的老尼。
  初生之犢不畏虎,大笨牛一怔之後,踏前一步道:“老尼姑,你是誰?竟敢管我們白吃教的閒事,雞婆!”
  老尼好厲害的一雙眸子,寒芒一閃,冷冰冰的道:“貧尼無情,斷情庵的住持。”
  多多道:“啊,老師太原來就是無情神尼,久仰,久仰!”
  皮蛋念念有詞地道:“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細數天下英雄榜,一幫二堡三刀客,這一首詩裡面的英雄,總算全部湊齊啦。”
  斷情庵住持無情神尼面冷如故,聲音依舊沒有絲毫感情存在:“四位小施主大概就是最近在江湖上鬧得滿城風雨,雞犬不寧的白吃教主張小仙,以及多多、皮蛋,大笨牛吧?”
  阿郎挺身而上,抱拳說道:“好說,本教主正在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希望老師太不要干涉。”
  無情神尼望了怪道張半仙一眼,道:“張教主打算將這位道長怎麼樣?”
  阿郎據實說道:“要他死!”
  “佛門淨地,不得傷生!”
  “老師太有所不知,這個老色狼奪人貞操,毀人名節……”
  “出家人不問是非,佛門之內絕對不准傷人!”
  “可是,事有曲直,人有善惡,老師太不能一概而論。”
  無情神尼臉色一沉,作了一個逐客的手勢,鐵面無情地道:“那就請到外面去,本庵之內絕不允許有凶殺發生。”
  張小仙暗道:“哼,到外面就到外面,有什麼了不起!”
  本待將怪道張半仙拖到斷情庵外去解決,哪知,張半仙自知處境危急,早已悄沒聲息的溜之乎也了。
  阿郎好聰明,很會做順水人情,笑容滿面地道:“好吧,老師太既然這樣說,本教主恭敬不如從命,姑且在此叨擾一晚,明日再作計較。”
  大笨牛松了一口氣,喊道:“開飯啦,開飯啦。”
  手裡邊早已拿著一片肉乾,在津津有味的啃著。
  無情神尼的眼睛好尖:“大笨牛,你在吃什麼?”
  大笨牛揚著肉乾晃一晃:“是牛肉乾,老師太要不要吃一片?”
  無情神尼始終不苟言笑,這時突又罩上一層寒霜,以命令的口吻道:“佛門之內,只許食素,不准動葷,請收起來,或者去露宿荒山!”
  這位老尼面相莊嚴,道貌岸然,全身皆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儀,儘管大笨牛心裡不舒坦,還是乖乖的將牛肉乾收起,坐在餐桌前吃起齋來。
  皮蛋拍馬道:“老師太,請一起用吧。”
  無情神尼的臉色亦稍微和緩一些,道:“貧尼業已用過,請四位小施主自己用吧。另有一事,貧尼願在此一提。桐柏山中,尋寶者眾,本庵隨時都有被人侵入的可能,為了四位的安全著想,今夜不論發生何事,務請勿擅離禪房一步。”
  言畢,不等四大金剛回話,便自出門離開。
  皮蛋伸了一下舌頭,望著無情神尼的背影道:“這個老尼姑好冷啊,冷得像一座冰山似的。”
  大笨牛道:“豈止是冷,外加冷酷無情,又叫無情神尼,真是名副其實。”
  多多出身武林世家,對江湖典故知之甚詳,振振有詞地道:“這位無情神尼,早年也是感情受過創傷的人,她的冷面孔早已聞名天下,尤其功力奇高,出神入化,連西門敬德、公孫長風這等武林巨擘,對她都要禮讓三分。”
  阿郎的心裡,本覺得有幾許窩囊的感覺,礙於借宿在此,故未發作出來,及聞多多之言,這才稍覺寬慰道:“咱們白吃教也是武林巨擘,就大方點,讓她四分吧。”
  吃了一頓齋飯,大笨牛感覺淡而無味,又拿出一塊豬肉乾來啃,多多馬上阻止道:“大笨牛,不要吃!”
  大笨牛跺一下腳,吹鬍子瞪眼晴地道:“咦,多多,你又沒有出家當尼姑,憑什麼不許我吃肉?”
  多多道:“寶藏在哪裡,找到需時多久,誰也不知道,有齋飯就湊合著吃吧,乾糧、醃肉等是留著救命用的。”
  阿郎道:“多多之言對極啦,假如藏寶之處是一個絕險之地,或者因為其他的因素,短時間離不開,缺少乾糧,第一個餓死的必然是大笨牛。”
  這一著真靈,大笨牛不敢再糟塌食物,將肉乾小心的放進袋子裡,扯著身上的白佈道:
  “這個玩意兒可以拿掉了吧,免得破壞我的形象,害我交不到女友。”
  四頭色狼已全部查明,再也沒有尋父認爹的必要,而賣藏寶圖的事亦當落幕告終,阿郎未遑多想,便命皮蛋、大笨牛將布條丟棄。
  夜色已深,約摸起更時分,多多道過晚安,正欲回到自己的禪房去睡覺,忽見五七丈外,有一條夜行人一閃而過,忙急聲叫道:“阿郎,你快出來一下。”
  阿郎、皮蛋、大笨牛一齊快步而出,同聲問道:“什麼事?”
  多多指著那夜行人的背影道:“你們看,那是誰?”
  皮蛋展目一望,道:“好像是三絕婆婆。”
  阿郎道:“不是好像,本來就是婆婆嘛。”
  “婆婆!婆婆!”
  馬上揚聲叫出了口。
  然而,不知是三絕婆婆沒有聽見,還是認錯了人,那夜行人既未答言,亦未止步,仍自放步疾行。
  阿郎道:“咱們追上去瞧瞧。”
  雙臂一抖,去勢如風,咬著那夜行人的尾巴追下去。
  斷情庵的建築甚是散亂,禪房以外,還有好幾個院子,夜行人的輕功造詣絕佳,四大金剛非但沒有追上,反而落後更多。
  正自焦灼無奈,夜行人已沒入山邊的一座獨門院內。
  當四人追至近前時,馬上發現,黑漆大門上方的枝匝上,寫著三個鬥大的金字:“絕情院。”
  大門銅環的右側,掛著一塊牌子,上書:“閒人免進,非請莫入”八字。
  圍牆很高,約在三丈以上,大門已閉起,門外無人。
  “篤!篤!篤!”
  張小仙趨前叩門三響。
  咿呀一聲,啟開一道小門,一個中年尼姑探出來半個頭,一見是皮蛋他們,隨即就欲將門關起來。
  阿郎搶上去一步,道:“師太請勿關門,在下有事請教。”
  中年尼姑道:“小施主有什麼事?”
  阿郎道:“剛才是不是有一個夜行人進入絕情庵?”
  “是啊,是有一位施主進入本院。”
  “可是一位老太太?”
  “嗯,年歲是不小了。”
  “是三絕婆婆吧?”
  “貧尼不甚清楚。”
  “騙鬼,你會放一個求不相識的人進去!”
  “因為這位女施主持有敝庵住持的令牌。”
  “可否請這位老太太出來一見?”
  “貧尼在此值夜,無暇兼顧。”
  “那就放我們進去,自己找。”
  中年尼姑指著木牌道:“絕情之地,住著的都是傷心的女子,閒人免進,非請莫入。”
  多多道:“那就麻煩師太,請無情神尼出來說話。”
  中年尼姑漠然道:“掌門人恐已就寢,不便打擾。”
  大笨牛勃然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如何才能見到三絕婆婆?難道非得白吃教強攻硬闖不成?”
  掄起拳頭來,已擺出動手的架勢,卻被阿郎及時攔住了,道:“大笨牛,不得魯莽,本教主說過,要禮讓無情神尼四分。”
  微頓又道:“麻煩這位師太,下夜之後請告訴三絕婆婆一聲,說我白吃教主張小仙在前面禪房相候。”
  中年尼姑始遲疑一下,頷首不語。
  多多道:“另外,還想向師太打聽一個人。”
  中年尼姑沉默依舊,未發一言。
  阿郎道:“也是一位傷心的女子,叫公孫鳳。”
  中年女尼搖頭道:“住在絕情院裡的女子,為了徹底忘記過去,自己的本名皆棄而不用,根本無從查起。”
  大笨牛嘆息一聲,道:“傷腦筋,你們這裡的事,處處透著古怪,也處處都是無情、斷情、絕情的事,我要是一個失戀的女子,寧願去跳崖。”
  事實如此,多言無益,阿郎和多多、皮蛋、大笨牛互換一個眼色,只好返回禪房,蒙頭大睡。
  大清早。
  旭日尚未露臉。
  不過,天已經大亮了。
  斷情庵內鐘鳴不絕,一片梵唱之聲,數十名比丘尼正齊集在佛堂內做早課。
  卻見一位穿著一身及地白紗,長髮披肩,瓜子臉,杏兒眼,齒如編貝,口若櫻桃,氣質高雅脫俗,宛若一尊女神般的女子,立在庵外粉牆下。
  看年齡,約在三十五歲左右,風華絕代,國色天香,像是一朵盛開的玫瑰,全身皆充滿十足的成熟美。
  可惜,眉宇之間籠著一股子濃濃的淒戚憂苦之色。
  在她的面前,擺著兩桶油漆,一桶白色的,一桶紅色的,已將情癡題詩的最後一句用白漆刷去,正以紅漆寫下,“綺羅帳中伴君眠!”
  寫完之後,不知為何,白衣女子的眼淚,竟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下。
  步履聲起,正好與早起離庵的四大金剛巧遇,多多的眼晴最尖,雙眸一瞥,尖聲驚叫:
  “公孫鳳出現啦!”
  阿郎打量一下白衣女子,單刀直入地問道:“請問芳駕可是公孫鳳?”
  白衣女子似乎沒料到,這麼早就會有人出現,急忙偷偷擦乾眼淚,望著張小仙,顯得窘迫而又不自然地道:“不不!我不是你說的人。”
  阿郎詫異道:“難道綺羅棖中伴君眠這句詩不是你寫的?”
  白衣女子緩緩道:“詩是我寫的。”
  多多以肯定的語氣道:“那你就是公孫鳳!”
  白衣女子還是不承認:“我說過,不是。”
  皮蛋道:“這就奇了,此乃西門豪與公孫鳳之間的一首詩,是他們兩個人的共同創作,是最機密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知道,這位女士是如何得知的?”
  白衣女子猶豫一會兒,道:“是聽一位朋友說的。”
  大笨牛心急口快地道:“你這位朋友一定是公孫鳳,快叫她來,我們白吃教四大金剛帶他去找情癡先生。”
  白衣女子怔愕道:“誰是情癡先生?”
  大笨牛道:“就是恍恍傯傯,瘋瘋癲癲,到處題詩找公孫鳳的西門豪,真可憐呵。”
  “哦!”白衣女子沒有正面答話。
  多多道:“情癡先生的確很可憐,整日以淚洗面,不知踏破了多少雙鐵鞋,不知寫完了多少桶油漆,這麼痴的人應該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才對,請快叫公孫鳳出來吧。”
  白衣女子的臉色已不知經過了多少變化,眸中的淚水驅之不去,力持鎮靜地道:“很不巧,她已離庵而去。”
  阿郎道:“還會回來嗎?”
  “大概會的。”
  “何時返庵?”
  “可能很快。”
  “公孫鳳返庵時請轉告她,說白吃教主張小仙在找她,西門豪想她想得要死要活,可千萬不能負人家。”
  大笨牛補了一句:“要是公孫鳳對不起西門豪,情癡先生一定會跳崖自殺的。”
  這小子的淚腺特別發達,感情又豐富,說至最後,竟哇的一聲哭出來。
  也引得白衣女子淚眼漣漣的道:“請四位小友放心,公孫鳳一旦返庵,一定據實轉告她。”
  阿郎道:“那麼,本教主先代情癡先生謝啦。”
  皮蛋道:“聽說住在斷情庵裡的女子,都是感情受過創傷的人,不知是也不是?”
  白衣女子的眸光在小仙身上轉來轉出,道:“事實差不多正是這樣。”
  大笨牛道:“這也就是說,這位阿姨也是情場失意之人?”
  白衣女子道:“可以這樣說。”
  大笨牛慷慨激昂地道:“阿姨這麼漂亮,是誰這樣沒良心遺棄你,告訴我,我大笨牛一定將他揪出來,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為阿姨出這口鳥氣。”
  白衣女子道:“謝了,過去了己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無情神尼的聲音冷冷接道:“是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沒有再提的必要。”
  話至此時,人已來到大家的面前,展目從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的臉上緩緩掃過,繼道:“四位小施主早啊。”
  “師太早!”
  四人齊聲問候,張小仙接著說:“請教老師太,三絕婆婆昨晚是否來過?”
  無情神尼面無表情的道:“確曾來過。”
  阿郎道:“記得昨夜本教主曾拜託一位師父,轉告三絕婆婆……”
  無情神尼打斷他的話,道:“話已傳到,而且三絕婆婆也曾到禪房看過你們,諸位小施主睡意正濃,故而未曾打擾。”
  多多道:“三絕婆婆現在何處?”
  無情神尼道:“天不亮就走了。”
  阿郎道:“我們也該走了,後會有期!”
  拱拱手,別過無情神尼、白衣女子,立與多多、皮蛋等人結伴離去。
  奔出去十餘丈後,多多道:“小仙,你發現沒有,那白衣女子一直在看你哩。”
  大笨牛道:“我早就注意到了,她的一雙眸子,始終在老大的身上打轉,好像真是有那麼點意思。”
  張小仙臉一沉,罵道:“放屁,你在胡說什麼,她的年齡夠資格當我媽。”
  皮蛋道:“許是在挑女婿吧,人家不是常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多多道:“這白衣女子是個大美人,她的女兒也一定是個小美人。”
  皮蛋道:“多多,這樣你就慘啦。”
  多多一時還弄不懂他的意思,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大笨牛道:“關係可大羅,我們老大如果娶了白衣女子的女兒,你就失戀啦,不是吃醋,就是跳崖,或者到百花谷斷情,絕情,最後變成無情,好可憐啊。”
  多多聞言大怒,破口就罵:“混帳大笨牛,王八大笨牛,小心我哪一天發了狠,將你的狗嘴縫起來,叫你永遠張不開嘴。”
  大笨牛不依,又跟多多打鬧起來,阿郎、皮蛋不甘寂寞,也上去湊熱鬧,四個人皆童心未泯,好玩成性,就這樣一路打鬧下去。
  這一切,都已看在白衣女子的眼內,不知怎地,淚水竟似泉湧而出,已濕透了一條絲絹,還不斷傳出飲泣的聲音。
  一向冷面無情的老師太,這時卻表現出慈祥可親的一面,雙手輕按在白衣女子的肩上,柔聲說道:“孩子,你該高興才對。”
  白衣女子哽咽道:“徒兒知道,師父,可是,不曉得怎麼回事,我就想哭。”
  無情神尼道:“想哭就哭一場吧,這樣對你也許更好,不過,最好等回到庵裡後再哭,免得被小輩們看到鬧笑話。”
  白衣女子捨不得走,直至四大金剛完全消失不見後,這才悵然若失的返回斷情庵。
  一座高山之上,有一處奇妙的地方,四面峰巒疊嶂,中間有一個十餘畝大小的湖泊,東方山峰之上,長著不少柳樹,再往下,是一道筆立的絕壁,仿若刀削劍斬。
  絕壁之上,有一個直徑約五丈方圓的地方,特別光滑,就好像是一面鏡子似的,上面刻著一首詩:
  日上柳梢頭
  金光戲碧波
  欲作神仙夢
  盡在此山中
  與藏寶圖上的詩句完全相同,雖因年代久遠,塗上去的色料多已剝落,但每一筆每一字皆仍清晰可見。
  這時,太陽的餘光已射向山頭,泛起滿天的金黃。
  山下,正有四個人結伴而上,是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當他們到達現場,看到這般景象時,不由皆高興的手舞足蹈,又蹦又跳起來。
  多多首先說道:“找到啦,找到啦,一定就是這裡!”
  皮蛋環目四顧道:“看看這個地方,四面環山,中有湖泊,一定錯不了。”
  大笨牛雖識字不多,但對眼前的這一首詩卻耳熟能詳,道:“廢話,詩都寫在石頭上了,還用得到你們瞎嚷嚷,快挖呀。”
  阿郎展開藏寶圖,仔細核對一下,道:“地方是沒錯,但寶藏在哪裡,仍舊是一個謎啊。”
  大笨牛道:“不是盡在此山中嗎?”
  阿郎道:“山這麼大,咱們總不能將整座山翻過來呀,應該有一個確切的所在才好下手。”
  多多道:“那該怎麼辦?”
  小仙道:“自然是先在這一首詩上下工夫。”
  皮蛋道:“咱們早已背得滾瓜爛熟,還有什麼工夫可下?”
  阿郎收起圖來,佇立在湖邊,將目光投注在東方山頭上,語意深長的道:“這首詩,可能也是一個謎語,不妨一句一句的來解,且等太陽上了柳梢頭時,看看是何景象?”
  太陽早已升起,從山後竄到山頂,又從山頂竄上樹梢。
  馬上發生一個奇妙的景象,陽光投射在湖中,又從湖中反射到東邊的石壁上。
  不偏不倚,奇巧無比,反射的地方,正好是題詩之處。此處光亮如鏡,立即又折射到對面十數裡外的一座高山上。
  多多、皮蛋、大笨牛睹狀高興得不得了,異口同聲地道:“寶藏一定在那裡!”
  阿郎默然不語,繞過小湖,來至石壁下方,靜待太陽再升高一些,反射的範圍擴大至題詩石鏡的一半時,乍然提氣抖臂,“一鶴沖天”而起。
  題詩的地方實在太高,約在六丈以上,超出了輕功極限甚多,阿郎一縱之勢,無法到達,不得不在中途藉力,只見他身在空中,遊壁而上,在石壁上連續蹬了幾 下,身形再度拔起,卒被他達到題詩之處。以極快的速度,迅即觀察一遍,發現是一整塊碩大無比的大青石,渾然天成,表層光滑如鏡,寸草不生,絲毫也看不出, 寶藏究竟存放何處。
  岩石之上,根本無處站立,全憑一口真氣虛懸空中,也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張小仙便勢竭氣盡而落。
  而多多、皮蛋、大笨牛更差,連試數次,竟無一人能到達題詩的地方。
  多多急聲追問道:“怎麼樣,寶藏在哪裡?”
  阿郎雙手一攤,作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道:“我也不知道。”
  皮蛋道:“有沒有暗門?或者機關?”
  小仙道:“可能沒有,起碼尚未發現。”
  大笨牛道:“那就再上去瞧瞧嘛,老大。”
  阿郎道:“奶奶的,哈里巴真會折騰人,藏在這麼個鬼地方,停留的時間太短啦,我看寶藏還沒有找到,人就會累死。”
  多多忽然椋叫一聲,道:“有了,有了。”
  皮蛋道:“有了什麼?”
  多多道:“有了在空中停留的好辦法。”
  阿郎道:“那就有屁快放,別吊胃口。”
  多多拍一下佩在阿郎腰下的無血刀,道:“可以用這個!”
  一語提醒夢中人,張小仙連多說一個字的時間都不肯浪費,銀虹一閃,刀光耀空,只聽刷的一聲,穿石裂岩,石粉紛飛,無血刀鋒芒畢露,沒入岩石中達五寸之深。
  拔刀而出,人又提縱騰空,中途藉力復起,疾逾飛鳥,銀虹閃爍,刀光乍斂,再聞刷的一聲響,已將無血刀插入“日”字右方五尺許處。
  阿郎右手緊握刀柄,身體懸空,一雙眸子上下左右,不停掃視,左手及雙腳也沒閒著,敲敲打打,踢踢碰碰的,在尋找有無暗門或機關等設施。
  結果,敲遍手腳所及之處,並無任何發現。
  眼睛雖可盡觀全壁,卻依舊沒有突破性的收穫。
  多多的聲音顯得有點慌張:“有人,小心偷襲!”
  大笨牛怒吼道:“媽的,你大概是不想活啦!”
  啦字出口,已率先打出一把霸王釘。
  “看打!”
  “看打!”
  多多、皮蛋的反應也是一流的,六把飛刀布下一道刀網,罩向一個由斜刺裡飛竄而起的人。
  此人乃公孫長風,好棒的輕功提縱術,比飛刀、霸王釘的速度還快,那些飛刀、霸王釘亦一齊掠腳而過,叮叮噹噹的碰壁而落,僅僅擊落一些碎石而已。
  公孫長風宛如天馬游龍,中途藉力一點,已輕巧地到達與張小仙齊頭之處。
  “張教主,你早嗎!”
  “老小子,你也不晚!”
  “下去!”
  “下去!”
  公孫長風首先發難,劈面一掌打過去,張小仙毫不畏懼立即發招還擊,兩股暗力在空際一撞,發出一聲霹靂似的響聲,人影兒也隨著向後飄去。
  已氣盡勢竭,公孫長風急速墜下,阿郎怕多多、皮蛋、大笨牛招架不住,亦火速撥刀而出,銜尾追殺。
  “納命來!”
  猛打千斤墜,無血刀幻化出萬道光芒,罩定了公孫長風的頭,以一招長虹貫日,貫頂而下。
  “殺!”
  “殺!”
  “殺!”
  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以及公孫世家的幾十名高手已雷奔而出,立有數人騰空接應。
  多多、皮蛋、大笨牛恐阿郎吃虧,亦起身攔截,一時人如飛鳥,殺聲四起,交織成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來。
  空中之戰,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霎時雙方便皆力盡而落。
  公孫長風技深若海,張小仙未能傷得他半根毫髮,一名門下的高手作了替死鬼,一刀掠頂而過, 嚓!一聲身首分了家,落地之處,身體與腦袋的距離相差一丈有餘。
  而且,就像是刀切豆腐,看不到半點血,及至所有的人全部腳落實地,血才如注般湧出。
  張小仙朝公孫世家那一邊瞄一眼,發覺原來上百人的陣勢,現在尚不足五十人,其中尚有不少包頭裹布,傷肩斷臂之人。
  料想與西門世家那一戰,必是災情慘重,道:“各位不在那裡挖寶拼命,來這兒做什麼?”
  公孫長風殺機滿面的道:“小惡棍,你得了便宜還賣乖,以偽圖行騙,在池塘里加了一座山,害得老夫浪費了不少時間,還賠上幾十條命,今天要向你連本帶利討回來。”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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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b

  皮蛋怒道:“好呵,有膽就上,誰怕誰呀!”
  大笨牛更絕:“哼,小心我閹了你!”
  阿郎威風凜凜的道:“好極了,咱們仇高如山,恨深似海,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生了!”
  公孫長風聽得一呆,反問道:“小無賴,你跟老夫仇高如山,恨深似海?”
  張小仙咬牙切齒地道:“錯不了,本教主要為風塵雙俠報仇。”
  公孫長風奇道:“張靜之、卜乃慧是你什麼人?”
  阿郎道:“是本教主的爺爺、奶奶,你敢否認是殺人的兇手嗎?”
  公孫長風道:“爭戰之中,死傷在所難免,老夫沒有否認的必要。”
  阿郎怒沖沖的道:“哼,你倒說得輕鬆,明明是你奪圖行兇,可不是一般的比武較技,本教主現在就要你向閻王老子報到。”
  公孫長風乃頂天立地的人物,從來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大話,聞言冷笑一聲,道:
  “好狂的娃兒,死到臨頭了還張牙舞爪!”
  一扭頭,立又傳令道:“給我拿下,一概格殺勿論,奪下他的無血刀將大有用處!”
  “是,爹!”
  “是,老堡主!”
  一人傳令,無數人應聲,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立與十幾名高手蜂擁而上,跟四大金剛幹上了。
  姜畢竟是老的辣,公孫長風雖然沒有無血刀,卻很會因勢利導,拔出一支匕首來,插進無血刀的刀縫裡。
  像他這樣的頂尖高手,縱然是一根針一條線,照樣妙用無窮,只見他緊握匕首,換了一口氣,忽又飄身飛出。
  拍!拍!拍!拍!好快的動作,一眨眼的工夫,公孫長風便連拍四掌,擊向題詩石壁。
  他經驗老到,斷事精明,石壁之內,不論是有任何機關暗門,或是洞窟秘穴,掌風過處,必可立現端倪。
  然而,但聞一片轟轟隆隆之聲,震得群山回鳴,歷久不衰,石壁卻紋風未動,甚至連一些石粉亦不曾落下,顯然岩石堅實,似無洞穴。
  石壁之下,爭鬥正酣,四大金剛發虎威,四個人背向而立,進則大悲掌,退則迷蹤步,儘管公孫世家人多勢眾,卻未曾佔得絕對上風。
  乍然,無血刀寒芒暴吐,挾著一聲銳嘯,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
  “哇呀呀!”
  “我的媽呀!”
  “痛死我也!”
  隨著這一條弧線,這一陣慘叫,血如泉湧,勢如破竹,馬上造成一死二傷。
  公孫龍的聲音好似夜梟悲鳴:“小兔崽子,公孫世家與你們白吃教勢不兩立!”
  阿郎吼道:“廢話,早就水火難容,有膽放馬過來,無血刀照樣叫你斷頸飛頭。”
  站在鬥圈之外的公孫美嬌叱道:“張小仙,不得對我父無禮!”
  大笨牛嚷嚷道:“少臭美啦,你跟我們老大的那一段抱在一起的情,時效已過,發生不了作用啦,除非再投懷送抱,讓我大笨牛親一下。”
  直氣得公孫美花枝亂顫,銀牙緊咬地道:“野種!壞胚子!短命鬼!姑奶奶和你沒完!”
  新仇加上舊恨,公孫美嬌嗔大發,當即挺劍投入鬥圈。
  石壁之上,公孫長風己拍出於幾掌,尋遍了四分之一的地方,但無任何可喜的發現。
  此刻,他正緊握匕首,稍作喘息,足下風聲一緊,突然冒上一個人來。
  不是張小仙。
  是西門敬德!
  “西門老兒,你想來送命?”
  “公孫老狗,老夫是來取你性命的!”
  “看掌!”
  “接招!”
  二人乃活冤家,死對頭,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打得好快好狠,也好令人拍案驚奇,僅憑一口真氣,兩個人便在半空中硬拼硬的拼了十餘掌。
  但見龍騰虎躍,免起鶴落,人如飄絮,狂風大作,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直從山壁上方,打到腳落平地,誰也沒有奈何了誰。
  場中人頭攢動,袂聲如濤,西門英、西門雄、西門傑、西門亮,以及數十名門下高手,俱已結隊而至,排好陣勢,與公孫世家遙遙相對。
  大敵當前,公孫世家未敢掉以輕心,早已鳴金收兵,退出丈許之地。
  如此一來,四大金剛便被架空了,正好處在兩大世家的中間。
  而西門敬 落腳之處,無巧不巧的居然正在張小仙的面前。
  這真是冤家路窄,張小仙怒眉一挑,指名道姓的道:“西門敬德,你來得正是時侯,本教主正要找你呢。”
  西門敬 故作不懂的道:“張教主找老夫作甚?”
  “討債!”
  “討債?老夫與你素昧平生,這是從何說起嘛。”
  “少裝蒜,你認得本教主,本教主也認得你,應該從開封廢園的那一場大火說起。”
  “哪一場火,你……”西門敬德的目光凝注在無血刀上。
  “哈哈,你沒有想到吧,燒死了雷天宇,卻沒有燒死白吃教的四大金剛。”
  “老夫正想知道,你們這四條小命是如何從鬼門關裡逃回來的?”
  多多道:“是天意!”
  皮蛋道:“是我們命大!”
  大笨牛道:“是我們行善積德,救苦救難的結果。”
  張小仙道:“是閻王爺放我們回來,專門為了取你這條老命!”
  四人言詞刻薄,極盡喜笑怒罵之能事,激得西門敬德暴跳如雷,雙臂猛一抬,已挽起兩掌真力,準備出手發難。
  而西門、公孫二世家,經過短暫的對持後,早巳動上手,雙方皆傾力以赴,強攻猛打,硬衝硬闖。
  就這麼一忽兒的工夫,己有傷亡出現,死傷的人差不多都是西門世家的人。
  因為西門世家少了一個西門敬德,相形見絀,處在下風。
  西門敬德老謀深算,輕重緩急之間自有分寸,當下乾咳一聲,自找台階地道:“娃兒們胎毛未退,乳臭未幹,且讓爾等多活些時日,待老夫收拾完公孫世家後,再來給白吃教送終。”
  這只是西門敬 自己的如意算盤,白吃教四大金剛卻不答應。
  “有仇不報非君子!”
  “有債不討不丈夫!”
  “殺了他!”
  “給他刺幾個字做紀念!”
  舌劍脣槍,尖酸惡毒,四個人一條心,早將西門敬德困住,施展出渾身解數,決心非要將他置之死地不可。
  無血刀威力無邊,金光耀眼,寒氣透骨,張小仙鋼牙緊咬,喊殺震天,分花拂柳、橫掃千軍、流星趕月,三招快攻,一氣呵成。
  再配合上多多、皮蛋、大笨牛的大悲掌,饒他西門敬德乃頂天立地的人物,也敵不過四大金剛的車輪大戰,一交手便處在下風,險象環生。
  西門英、西門雄、西門傑、西門亮,早已被對手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咬死,想馳援卻抽身不得,公孫長風則如虎入羊群,正在趕殺西門世家的眾高手,瞬息之間已是三死三傷。
  公孫長風得意洋洋地道:“張小仙,加油,幹掉西門老兒,老夫賞你白銀十萬兩!”
  阿郎嗤之以鼻,破口大罵道:“媽的,少幸災樂禍,宰掉西門敬德,下一個就是你公孫長風!”
  腕上加力,攻勢加快,乍聞噗噗兩聲響,西門敬德的兩片衣襟下襬已應聲而落。
  禍不單行,多多、皮蛋、大笨牛聯手合擊,三股暗力再乘機猛一撞,西門敬德的身子向前疾飛。
  阿郎喊著:“老小子,你的死期到啦。”
  人如旋風而起,無血刀挾風帶雷,疾向西門敬德的脖子落去。
  “住手 ”
  一聲斷喝,一條人影,好快好厲害,硬生生的將張小仙截下來。
  阿郎一見是三絕婆婆,不禁為之一呆,道:“婆婆,你老人家怎麼幫這個老混蛋的忙呢?”
  西門敬德好妙的身法,一閃便在三丈以外,又和公孫長風鬥在一起。
  三絕婆婆肅容滿面地道:“小仙囝,長幼有序,不可以稱西門堡主為老混蛋!”
  大笨牛告狀道:“婆婆,他本來就是個老混蛋,在開封時差點把我們燒成大龍蝦。”
  三絕婆婆不以為然,道:“不論他做了什麼事,你們都不可以對他無禮。”
  多多道:“這是為什麼?”
  三絕婆婆道:“不為什麼。”
  張小仙天生的牛脾氣,道:“婆婆,請恕小仙囝放肆直言,除非有萬分充足的理由,否則絕不接受,焚身之仇,非報不可。”
  皮蛋也在一旁敲邊鼓:“然也,此仇不報,等於自己砸掉白吃教的金字招牌!”
  三絕婆婆遲疑一下,道:“小仙囝,西門敬 跟你有關係。”
  阿郎一怔神道:“我跟他有什麼關係?”
  “此時言之尚早。”
  “婆婆不說小仙就要動刀子!”
  “你與他的關係非比尋常!”
  “非比尋常?這太籠統了吧?”
  “時機成熟時,婆婆自會說清楚。”
  “請婆婆現在就告訴我。”
  “不可以,你娘還沒有同意。”
  “我娘?我娘在哪裡?快帶我去。”
  “想要見你娘,就得聽婆婆的話,別做令你娘難堪的事。”
  “好,我答應婆婆,此時此地,放西門敬德一馬,待小仙解決掉公孫長風後再說。”
  多多、皮蛋、大笨牛聽到這裡,皆轉移目標,準備對付公孫長風。
  三絕婆婆聲沉語重地道:“不!你也不可以殺公孫長風。”
  弄得張小仙滿面疑惑地道:“這是為何?”
  三絕婆婆道:“理由相同,你與他的關係也非比尋常。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不同意,公孫老兒是害死張爺爺、張奶奶的元兇主犯,不手刃此賊,難消我心頭之恨!”
  “就事論事,公孫長風的確其罪當誅,但不一定非要由你來下手不可。”
  “那該由誰下手?”
  “婆婆,或時間。”
  “時間也會殺人?”
  “還可以解決很多其他的事情。”
  “婆婆的意思是,要小仙囝放過現在?”
  三絕婆婆朝鬥場中望望,西門、公孫二堡正打得難分難解,語重心長地道:“讓他們放手一搏,也許今天就可以將事情解決。”
  皮蛋道:“就讓他們狗咬狗吧,最好同歸於盡,只要這兩個老家夥一死,事情也就一了百了啦。”
  大笨牛道:“萬一不死,白吃教也不會放過他們,我們老大是最最孝順的人,將來婆婆若是遭了別人的毒手,我們老大也一定會……”
  多多打斷他的話,叱道:“大笨牛,你這個混球,在咒婆婆死啊。”
  經她這麼一說,大笨牛才曉得自己失言,忙傻呼呼的向三絕婆婆致歉道:“失禮、失禮啦!”
  對這四個孩子,三絕婆婆是由衷的喜歡,慈祥的笑笑,未置一詞。
  阿郎想到一件事,道:“婆婆昨夜去過斷情庵?”
  “唔,今天一早還去看過你們,你們睡得正甜。”
  “你老人家說要帶小仙囝去見我娘?”
  “婆婆是有這個意思。”
  “什麼時候去?”
  “過一兩天吧。”
  “現在去不好嗎?”
  “眼前婆婆還有急事,找一個人。”
  “誰?”
  “情癡先生。”
  “婆婆可知情癡是誰?”
  “我猜想大概是西門豪。”
  多多道:“本來就是,他自己已經承認啦。”
  三絕婆婆道:“可知他現在的行蹤?”
  皮蛋道:“昨天還見他在斷情庵題詩呢,可能還在桐柏山中。”
  三絕婆婆沉吟一下,叮嚀道:“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小仙囝,記住婆婆的話,放過今天,勿對西門敬德、公孫長風採取行動,你們自己也要多保重,桐柏山中高手雲集,可千萬大意不得。”
  阿郎點頭應是,三絕婆婆去勢如風,四個人一齊昂首上望,只見太陽又升高一些,恰巧從柳梢頭上射下,投入湖水之中,反射的光影,已將整個題詩壁,全部照滿,又射向十裡之外的對面山上去。
  張小仙呢呢喃喃的默誦著詩句,“日上柳梢頭,金光戲碧波。已獲得印證,惟獨盡在此山中令他深感困惑,不知此山提的是眼前的石壁,還是另有所指。”
  正尋思間,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報告教主,空空前來報到。”
  小和尚空空還是老樣子,一襲袈裟,稚氣未脫,張小仙朝他身後望一望,道:“你師父不了和尚呢?”
  空空指一指頭頂上的山頭,恭恭敬敬的道:“在上面。”
  多多道:“那個野和尚在山上幹嘛?”
  空空茫然的說:“俺不知道。”
  大笨牛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罵別人笨的機會,咚!先給空空一個爆栗子,道:“笨啊,你不會弄清楚以後再來報告。”
  空空理直氣壯地道:“是師父命我下來察看這裡的情況,小僧不接受就是抗命,抗命就會被開除,開除就不能當白吃教的眼線兒啦。”
  多多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來,交給他,笑道:“空空,你幹得很好,這一千兩銀子算是給你的獎勵,快上去吧。如有情況,隨時報告。”
  空空真是個鬼精靈,雙腳並攏,行了一禮,畢恭畢敬地道:“謝謝多多副教主的厚賜,空空現在就告退。”
  禮多人不怪,又向阿郎、皮蛋、大笨牛一一行禮致意,張小仙及時說道:“空空,上去時可向野和尚提供一些假情報。”
  空空愕然道:“什麼樣子的假情報。”
  皮蛋道:“就是說謊話嘛,說公孫、西門二世家快要同歸於盡啦,下面再無別人。”
  多多道:“可以鼓勵他下來,說寶藏在下面。”
  大笨牛作了一個殺頭的手勢,道:“他下來之後,就把他宰掉,你就可以歸隊,吃香的,喝辣的啦。”
  空空連連點頭道:“我懂,我懂!”扮了一個鬼臉,當即匆匆離去。
  西門、公孫二堡之戰,已進入白熱化,傷亡的數字在直線上升,雙方皆全力以赴,決心要將對方徹底消滅,暫將奪寶之事拋諸腦後。
  機會難得,阿郎毫不猶豫,立又飛上了題詩石壁。
  這次,他將無血刀插入石壁左方,開始敲敲打打的找尋是否有秘窟洞空等存在。
  片刻工夫,便將左上角的部位敲打遍了。
  可惱,石壁回音沉悶,顯系實心,並無洞穴存在。
  也沒有找到任何機關暗門。
  睹此情狀,阿郎甚覺迷惘,暗想:“怪事,難道說寶藏不在此地?”
  心念中,本待再擴大範圍找找看,腳下黑乎乎的突然冒上一個人來,好快,就像沖天而起的大烏鴉,霎眼便到。
  不是西門敬德!
  也不是公孫長風!
  而是多多她爹 大刀錢四海。
  錢四海的雙龍把月刀好厲害,刷的一刀,先在石壁右下方砍出一條石縫來,刷!又是一刀,深達五寸以上,將刀留在石中,人也跳了上去。
  皮蛋眼見錢四海站立雙龍抱月刀上,晃晃悠悠的好不逍遙,忘其所以地脫口喊了一聲:
  “好棒啊!”
  大笨牛更樂,已經鼓起掌來,笑嘻嘻的,自以為是地道:“老丈人幫女婿,應該的,應該的。”
  多多可不作如是觀,雙眉緊蹙,憂心如焚。
  哥哥錢大進,姐姐小辣椒錢純純也接踵而至,多多嬌滴滴的叫了一聲:“哥!”
  “哼!”
  錢大進的答覆只是一聲冷哼。
  多多轉對純純道:“姐!”
  “哼,我不認識你!”
  話雖多,情更冷,壓根兒未將多多當親人看。
  大刀錢四海乃有備而來,從皮囊中取出一把尺許長的大鐵釘來,咻!咻!咻!當作飛鏢,射入另一道石縫中,很快便築成一個五六寸寬,一尺多長的空中踏板。
  接著,一躍而過,跳上踏板,拔出雙龍抱月刀,身手靈活,顯得既威風,又神氣。
  張小仙情不自禁的豎著大拇指說:“好!”
  錢四海卻給他澆了一頭冷水,報以一聲:“哼!”
  “前輩,還有沒有大釘子,藉在下幾支用用。”
  “做夢!”
  大刀錢四海記恨在心,不欲多言,掄起雙龍抱月刀來就是一輪猛砍。
  此刀確非凡品,刀過之處碎石紛飛,每一刀砍下,都會現出一個不小的窟窿來,剎那之間,石壁的右下方,已遍布坑坑洞洞。
  說也邪門,到這個時候,仍然看不出寶藏所在的任何蛛絲馬跡。
  “滾下來!”
  “滾下來!”
  卻傳來兩聲暴喝,冒上來兩條人影,西門敬德跟公孫長風,破題兒第一道採取聯合行動,騰空而起,分襲阿郎、錢四海。四個人凌空交手十數合,一齊被迫腳落實地,誰也沒有奈何得了誰。
  阿郎的對手是公孫長風,盛怒之下,早將三絕婆婆的話忘記了,怒不可當地道:“老混蛋,不去跟西門老狗拼命。竟敢來找本教主的麻煩,想死我張小仙就送你上西天!”
  無血刀挽起一片狂風,瀉銀潑金般呼嘯而出。
  公孫長風是何等人物,怎容得下他如此張狂,暴跳如雷地道:“好狂的雛兒,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也不會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斜飄五尺,避開刀鋒,從斜刺裡撲攻而上。
  多多、皮蛋、大笨牛不肯坐視,方待故技重施,圍攻公孫長風,孰料,公孫長風的速度比他們快得多,身未動,招未出,已搶攻至阿郎面前,西門敬德被困的窘境未曾重演,張小仙反而陷入險地。
  “娃兒,納命來!”
  “老賊,你找死!”
  蓬!蓬!蓬!三聲響,阿郎換刀為掌,硬拚三招,公孫長風的功力修為之深,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張小仙的大悲三絕招,居然對他不發生作用,反被公孫長風猛銳的暗力震退五六步。
  皮蛋大怒道:“把他圍起來,宰了他!”
  大笨牛更火更怒:“先把他閹掉再說!”
  四個人一條心,方待聯手出擊,公孫長風眼見西門敬德已殺入己方陣中,連連過關斬將,公孫世家這邊陣腳大亂,那還顧得上跟阿郎爭強鬥勝,當即疾縱而去,又與西門敬德拼上了。
  場中很難得恢復了平靜,多多這才找到了一個說話的機會,恭謹有禮地道:“爹,你老人家是什麼時候來的?這桐柏山中危機四伏……”
  大刀錢四海不等女兒把話說完,便截口說道:“不要叫我爹,老夫不是你爹,也沒有你這個忤逆不孝的女兒!”
  由於錢家父子兄妹的冷酷無情,頓使場面顯得甚是尷尬。
  皮蛋小心翼翼地拍馬道:“錢伯伯,你這一把雙龍抱月刀好棒啊,再與無血刀聯合起來,一定可將那一道石壁夷為平地,順利的找到寶藏。”
  大笨牛添油加醋地道:“找到寶藏就不得了啦,有金銀財寶,也有武功秘笈,富甲天下,無敵武林。到時候我們老大就跟多多拜堂結婚,一定會辦的驚天動地,轟轟烈烈,找二十個有頭有臉的江湖人物來抬花轎。”
  皮蛋道:“那時候,錢伯伯就是小仙的老丈人啦。”
  大笨牛道:“錢大哥是我們老大的大舅子。”
  皮蛋道:“錢姐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大姨子。”
  大笨牛道:“兩家人變成一家人,老丈人兼做白吃教的太上教主。”
  皮蛋道:“我這個總護法辭職,讓給大舅子來幹。”
  大笨牛道:“我這個刑堂堂主也退了,請大姨子來當。”
  二人自說自話,拿無聊當有趣,直氣得大刀錢四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霍地“嘩啦啦”的抖一抖手中的雙龍抱月刀,將全部的怒火一古腦發洩在多多一個人的身上,吼道:
  “逆女,氣死我也,一刀劈死你,老夫就不會再受這種侮辱了。”
  說說乾真,毫不留情,三十斤重,丈二長的大刀,猛往自己女兒的頭上砸來。
  “刀下留人!”
  阿郎見狀大駭,刀出如電,當!二刀相撞,火花四濺,硬將錢四海的雙龍抱月刀架在半空中。
  皮蛋冷哼一聲,道:“哼,說翻臉就翻臉啦,這麼好的女兒不要,你想要什麼?”
  大笨牛冷嘲熱諷道:“大概是想要鬼胎。”
  怒吼聲中,錢大進、錢純純二話不說,發掌攻上來,卻被皮蛋、大笨牛以大悲掌震退,同聲說道:“媽的,少林老烏龜、飛刀趙勇、邪僧不了、怪道張半仙等人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你們算老幾,哪一個活膩了就出來,白吃教保君滿意。”
  已暗運功力,扣好飛刀,蓄勢以待。
  多多忙對三人道:“不許對我爹、我哥、我姐無禮!”
  阿郎首先回應道:“多多,我答應你,但他們要保證不傷我。”
  皮蛋道:“我也答應你,如果你老哥不殺我的話。”
  大笨牛異想天開地道:“多多,你拉個皮條,乾脆叫你老姐嫁結我,就皆大歡喜啦。”
  這玩笑開得太大,小辣椒錢純純花容突變,罵不絕口:“賴蛤蟆,不要臉的大笨牛,天下的男人死光了,姑奶奶也不會看你半眼。”
  方自粉拳雙握,欲待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山頭上這時有了動靜,有人丟下一塊石頭來,石頭上還綁著一塊布。
  阿郎拾起來一看,見布條上寫著:“小心繩梯”四個字。
  這無疑是空空的傑作,他識字不多,字跡歪七扭八,多一半還是用錯的。
  大刀錢四海本在伸長脖子偷看,阿郎好大方,送到他面前去,錢四海卻反而別轉頭去不看了。
  大笨牛好不惱火,脫口罵了一句:“哼,老怪物!”
  大家退後一些,齊將目光投注在山上,不久,果見垂下一道繩梯來。
  繩梯一直在緩緩下降,下降至題詩石壁的下緣右側時始告停止。
  又是一道繩梯,停在石壁左側,很快便看見從上面下來兩個人。
  一個是邪僧不了和尚,另一個人並非小和尚空空,及至距離拉近時,才看清楚原來是駝背叟。
  皮蛋道:“赫!這兩個老家夥搭上啦。”
  大笨牛道:“搭上才好,一次解決最省事!”
  駝背叟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元兇主犯,邪僧不了是輪暴秋水寒的色狼,阿郎恨滿心田,怒溢眉梢,當下一言不發,已自揚刀騰空而起。
  “殺!”
  張小仙好快的動作,好準的刀法,先打出一把霸王釘,亂他耳目。
  駝背叟視準了無血刀是罩向他的上盤,急忙向外一盪,哪知刀鋒一偏,卻先斬斷了一根繩索。
  “殺!”
  又是一聲嬌叱,飛上來一個人,是天魔宮主天魔女秋水寒,身輕如燕,掌力如刀。
  邪僧不了的注意力正放在阿郎身上,猛覺身後似有一股山一般的重壓撞上來,還沒有弄清楚來人是誰,更無還手的可能,悶哼聲中,已被震離繩梯墜下去。
  “野和尚,地獄裡的油鍋正等著你下去炸呢!”
  叱聲中,天魔女秋水寒電瀉而下,風狂雨驟、石破天驚,兩招快攻,連成一氣,兜頭蓋面的打下去。
  哇!一聲慘叫,算是不了和尚的最後遺音,人尚未落地,命已經上了西天,被天魔女震得五臟碎裂,七竅噴血而亡。
  與此同時,張小仙連揮二刀,早將繩梯剖斷,駝背叟反擊無功,亦告失足墜落。
  “老駝子,今天你要倒霉,有八條命也活不了啦!”
  張小仙頭下腳上,挺刀疾追,駝背叟不愧為是一流好手,竟在無血刀下超生,以毫釐之差,飄落在地。
  不過,也已經掛了彩,頭頂之上被削去巴掌大小的一塊皮,已見到森森白骨。
  也活該他倒霉,什麼地方不好落,偏偏落在秋水寒附近,雙腳未穩,又吃了天魔女的一掌,駝峰之上立刻開出一朵血花來,人亦搖搖欲墜。
  阿郎飄身落地,秋水寒的第一句話便是:“孩子,你們是如何逃過那一場大火的?”
  皮蛋道:“秋阿姨,我們福大命大,找到了一個可以藏身的地窖。”
  四名金劍使者,十二名銀劍使者已到,早將駝背叟圍困起來,秋水寒道:“這駝背老兒跟你們又有何過節?”
  張小仙恨聲說道:“他是殺死風塵雙俠的元兇主犯。”
  天魔女玉面一寒,道:“殺人償命,那就處死他吧!”
  “是,宮主!”
  冷霜霜,徐雪梅同聲應是,拔劍而上,就要代為行刑。
  阿郎不表同意,道:“謝秋阿姨的盛情,還是由我們白吃教自己來幹比較好。”
  皮蛋接口道:“是嘛,自己動手才覺得爽快,有成就感!”
  拍!拍!手起掌落,先賞了駝背叟兩個嘴巴子,他手勁極重,駝背叟又有內傷,實在承受不起,當場掉下幾顆牙,吐出一口血來,人也歪歪斜斜的倒下了。
  正好給了大笨牛一個好機會,跳上背去,拿他當馬騎,口中大聲嚷嚷著:“駕!駕!”
  百足之蟲,死而不殭,駝背叟拼足全力,忽又挺身站起,將大笨牛摔了個四腳朝天。
  大笨牛好不惱火,張口就罵:“媽的,死駝子,原來還是一匹瘋馬,看小爺爺我怎麼治你。”
  飛起雙腳,通!通!兩聲踢在駝背叟的腿彎處,駝背叟雙腿發軟,立又跪下去。
  大笨牛貪心不足,還想上去過過癮,皮蛋道:“該我啦!”
  跳上駝背叟的肩頭,硬將他壓倒在地,就騎在他的頭上,顛顫著,呼喊道:“駕!
  駕!”
  他樂昏了頭,犯了一個大錯誤,兩條腿就在駝背叟的嘴邊,被他張嘴一口咬住了。
  “奶奶的,你還會咬人,老子拔掉你的狗牙!”
  皮蛋說拔牙,並沒有真的拔,而是在他的腮幫子上插了一把飛刀,直從左邊插到右邊去,駝背叟奇痛難忍,不得不鬆開口。
  馬屁大王騎了不會兒,又換上張小仙,一邊在他頭上磨刀,一邊把他當馬,一邊故意在向公孫長風、西門敬德示威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駝背老兒就是一個活榜樣,你們如果不想這樣,指點你們一條明路,自殺好啦!”
  駝背叟已癱瘓在地,阿郎興味索然,無血刀寒芒暴吐,一刀便將他的腦袋砍成兩半,比切西瓜還要爽快利落。
  直看得大刀錢四海頭皮發炸,一股寒意直從腳底板升上來,招呼兒子錢大進,女兒錢純純,退到一邊去。
  阿郎道:“秋阿姨,最後一名色狼也查清楚了。”
  秋水寒聞言精神一振,道:“是哪一個?”
  阿郎道:“是怪道張半仙。”
  皮蛋道:“已經把他閹啦。”
  大笨牛道:“本來昨晚就可以把他宰掉,無情神尼那個老頑固不許我們在斷情庵裡殺人,被他逃得一命。”
  天魔女秋水寒道:“可知這個狗道士的行蹤?”
  多多道:“凡是到桐柏山來的天下英雄,全是為了聖僧哈里巴的寶藏,在此事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相信他不會離開的。”
  秋水寒銀牙緊咬地道:“沒有離開就好,就算將桐柏山翻過來,本宮主也要將他碎屍萬段,阿姨想就此告辭。”
  大笨牛道:“秋阿姨不想挖寶?”
  秋水寒目注阿郎,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夠用就行,阿姨也不想發大財,只等殺掉那個狗道士後,便和我兒子同返天魔宮,安享餘年,不再涉足江湖。”
  語音一頓,環顧一下遍地橫屍,接著又說:“奇珍異寶,可遇而不可求,你們也用不著拼死拼活,凡事隨遇而安就好。”
  阿郎鄭重其事地道:“其實我們也不是想發財,只因藏寶圖是張爺爺、張奶奶遺留下來的東西,總得有一個結果才對得起兩位老人家。”
  多多道:“假如發了財,我們也不會留著自己用,會辦許多許多救濟大會。”
  皮蛋道:“要是學會了什麼出神入化,可以移山倒海的武功,更可替天行道,打抱不平。”
  大笨牛神氣活現地道:“對,就這麼辦,救濟大會之後,咱們再辦一個打抱不平大會。”
  阿郎道:“救濟大會是請窮人吃飯送銀子,打抱不平大會如何辦?”
  這下可把大笨牛難住了,他本是順口一句話,未及深思,聞言傻楞愣地道:“這當然還要請老大來動腦筋。”
  引得秋水寒、冷霜霜、徐雪梅等人都笑起來。
  笑聲中,一行幾人便即告辭而去。
  波羅門主阿巴達,總護法烏克拉,以及門下的四名番僧,卻迎面行來。
  他們可不是空手而來,還抬著兩架用竹子做成的雲梯,往石壁下面一放,長度正好達致題詩之處的頂端。
  換句話說,只要有這兩架雲梯,便方便多了,可將整個石壁任意挖空,令寶藏無所遁形。
  張小仙看在眼中,對阿巴達道:“掌門人,高明。”
  “阿彌陀佛!”阿巴達宣了一聲佛號,道:“張教主,要不要上去試試?”
  張小仙雙眸之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目光,詭笑道:“掌門人請,本教主不想撿別人的便宜。”
  阿巴達也不再客套,立與烏克拉登上雲梯。
  張小仙不撿人便宜,西門敬德和公孫長風卻是撿便宜的專家。
  阿巴達、烏克拉才登上去丈許高,二人已掠頂而過,各佔一架雲梯,飛快的到達題詩之處。
  尚不止此,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西門英、西門雄、西門傑、西門亮,乃至二派所有的高手,皆轉移陣地,來到石壁之下,展開一場雲梯爭奪戰。
  阿巴達好大的度量,與烏克拉等番僧一齊退到十丈以外去,雙掌合十,猛念阿彌陀佛。
  錢四海父子兄妹本有蠢動之意,見此情景,亦靜下來按兵不動。
  張小仙乃是絕頂聰明之人,心知番僧詭計多端,坐觀龍虎鬥,待二世家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時,再行採取行動,坐收魚翁之利。
  暗罵一聲,“老狐狸!”再默察一下整個情勢,阿郎已了然於胸,默不吭聲的領著多多、皮蛋、大笨牛悄然退走。
  大笨牛道:“老大,咱們不挖寶啦!”
  阿郎道:“當然挖。”
  皮蛋道:“那為何臨陣退卻。”
  阿郎道:“寶藏根本不在此地。”
  多多愕然道:“不在此地?”
  張小仙條理分明地道:“我仔細觀察過,題詩石壁,是一整塊大岩石,不可能有洞空秘窟存在。”
  多多道:“可是,詩句說寶藏盡在此山中。”
  阿郎道:“此山非彼山。”
  皮蛋道:“是哪一座山?”
  阿郎道:“我懷疑是十裡外被陽光反射的那一座山。”
  四人一齊回頭,石壁上尚有餘光,將對面十裡外山上的景物牢記在心,放步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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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a

  對面的山更高更險峻。
  滿山遍野都是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裡面有一座廟。
  這座廟很小。比一般的土地廟大不了多少。而且早已破爛不堪,沒有香火。也沒有和尚居住。但廟名卻很有趣,稱作“妙妙廟”。
  四大金剛很快便找到了這裡,阿郎道:“你們說是不是這裡?”
  多多瞧一下對面十裡外的題詩石壁,再看一下附近的景物,道:“沒錯,應該就是這裡。”
  皮蛋看了一看道:“我同意多多的看法。”
  大笨牛有樣學樣道:“我同意皮蛋的看法。”
  方位既已確定下來,四個人便開始在妙妙廟裡找,但找來找去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與藏寶有關的徵兆。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這個妙妙廟真“妙”,連最起碼的神像也沒有,如果僅從四面的磚牆來看,此處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座廟。
  不!有一個香爐,就放在正中央。
  香爐上還有字,一共兩行,是:
  左三磚,右三磚,
  三磚之後有乾坤。
  大笨牛好快的反應,喜出望外的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寶藏在哪裡。”
  阿郎道:“在哪裡?”
  大笨牛很有信心的道:“就在三重磚牆的後面。”
  多多敲打一下牆壁,道:“但是,這裡只有一道牆。”
  大笨牛道:“不是牆,可能是磚吧?寶藏大概是在左面三塊磚,右面三塊磚的後邊。”
  皮蛋駁斥道:“不對,不對,寶藏只有一處,不會兩處,三塊磚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左邊的?或是右邊的?這太含糊啦,我倒覺得與不了和尚早先從普陀山弄回來的那個金香爐,有異曲同工之妙。”
  阿郎道:“說下去。”
  皮蛋道:“這也是一個啞謎。”
  多多道:“可知道答案?”
  皮蛋道:“一時間還解不開。”
  阿郎道:“大家動動腦筋嘛,大笨牛除外,他的腦已經生鏽啦。”
  大笨牛正拿著一片肉乾啃著,頗不以為然地道:“哼,別狗眼看人低,俺是大智若愚,不願意跟你們爭風頭,今天就表現給你們看,誰怕誰呀。”
  這小子的腦袋還真靈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片刻工夫便理出一個頭緒來,轉身驚呼道:“有啦,有啦。”
  阿郎道:“有了什麼?”
  大笨牛道:“有了啞謎的答案。”
  皮蛋道:“吹牛,我還沒有想明白,你……”
  大笨牛神氣地說:“你是豬腦,我是猴腦。”
  多多道:“死大笨牛,少拿俏,快說出答案來。”
  大笨牛偏不說,就地轉起圈圈來,神秘兮兮地道:“我要考考你們,答案就在我這個動作裡面,看誰天下第一笨。”
  皮蛋以為他在耍笑,嗤之以鼻,未加理會。
  張小仙卻忽有所悟,道:“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大笨牛止步道:“老大,你明白了什麼?”
  阿郎道:“磚者轉也!”
  大笨牛眼一瞪,道:“然也!然也!”
  多多欣然補充道:“左三轉,右三轉,三轉之後有乾坤!”
  大笨牛道:“錯不了,有錯拿我的肉去灌肉腸。”
  阿郎不再言語,上前去抱住香爐就要轉。
  大笨牛阻止道:“老大別動,動腦的人不動手,讓天下第一笨的人來。”
  皮蛋陰溝裡翻了船,一時腦筋不靈光,成了大笨牛取笑的對象,無可奈何地苦笑一下,接下阿郎的工作來。
  他抱住香爐,好重,可能是由於年代久遠的關係,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慢慢地轉動開來。
  先向左面轉了三圈,再開始向右面轉。
  阿郎、多多、大笨牛全神貫注,緊張地注視著一切可能發生的變化。
  右三轉已轉完,耳畔傳來一陣“軋軋軋”機關轉動的聲音。
  可是,眼前景物依舊,並無任何異常現象。
  多多突如其來的驚叫道:“房子在飛。”
  阿郎凝神審視,果見妙妙廟的房頂在向上飛。
  然而,進一步觀察,卻發現不是房子在飛,而是足下的地在下降。
  下降的速度最初很慢,後來越降越快,四大金剛逢此巨變,皆不免有點驚惶,沒有人知道將會下降多深……
  此刻,他們已下降了有五十丈餘,上面天光一線,眼前一片漆黑,想反悔也無路可回,只好聽天由命。
  約摸下降了百丈左右,終於靜止下來。
  面前有一個石洞,洞穴的遠方射進來一絲亮光。
  猛聽身後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回頭看時,來路已被黃土亂石堵死。
  大笨牛倉惶失措地道:“完啦,完啦,幾次大難不死,我看這一次準會死在哈里巴的陷阱裡了。”
  事情的確十分緊急,吉凶未卜,此時阿郎、多多、皮蛋緊張恐懼得透不過氣來,那有閑工夫應大笨牛的話,迎著光線,拼命的向前奔。
  奔啊奔,光線愈奔愈亮,奔出洞穴,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只見眼前有一條狹長的,可能是由於岩石分裂而形成的溝谷,不大,長約二十丈,寬有三四丈。
  裂縫一直延伸至百丈以上的頂端,光線就是由此射入,可惜越高越狹窄,又無處攀附,無法當作出入的孔道。
  地下,中心部位,最寬廣之處的石壁上,有一間天然生成的石屋。石屋的後方,一個巨大的石蒲團上坐著一尊披著袈裟、寶相莊嚴的神像。
  待仔細看來,卻不是神像,這正是天竺聖僧哈里巴坐化的肉身,也就是一般人所說,被視為佛家修行最高境界的肉身菩薩。
  稍前,一張石桌之上,放置著三樣東西:
  一份哈里巴生前的遺言記事!
  一本武功秘笈 波羅經!
  一把翠綠色長約尺二,通體晶瑩透明的玉劍。
  另外,在哈里巴坐化之處的兩旁,還堆放著一堆綴連成串,五顏六色的各種寶石及翡翠、瑪瑙和數十粒大小不一的明珠。
  數量雖然不算很多,但卻是價值連城的瑰寶。
  張小仙已將哈里巴的遺言記事看完,交給多多、皮蛋共同閱覽,大笨牛湊上去看了幾眼後道:“老大,俺喝的墨水太少,哈里巴的遺言太艱澀,看也看不懂,你乾脆說給俺聽聽吧。”
  阿郎沉吟一下,道:“聖僧哈里巴的遺言,共分三段,第一段是敘述他自己的出身來歷。”
  大笨牛道:“盡人皆知,他不是從天竺國來的和尚嗎?”
  阿郎道:“不錯,他是天竺人。是波羅門第十六代的掌門人,於百年之前才逃到咱們中原來。”
  “身為掌門人,幹嘛要逃?”
  “因為波羅門內部出了叛逆,要竊奪他掌門人的寶座,他為了保全波羅門的命脈,又鬥不過強大的叛逆集團,只好帶著碧玉寶劍及《波羅經》,來到中原。”
  “那碧玉寶劍是波羅門的掌門信物,誰持有它,誰就是波羅門的掌門人。”
  “那第二段又寫些什麼?”
  多多已閱畢,道:“第二段是對進入此地的人的一些交代事項。”
  大笨牛道:“這位番和尚是怎麼交代的?”
  “聖僧哈里巴說,凡是有緣來到此地之人,就是他的入室弟子,也就是波羅門的掌門人了。”
  “我們一下子進來四個人。難道四個都是掌門人?”
  “照道理而言,我們四個已經是波羅門的掌門人了。”
  大笨牛高興得跳了起來,大呼小叫道:“好棒啊,我大笨牛總算熬出了頭,也當上了掌門人!”
  “且慢,想要當掌門人,必須在拜過聖僧的肉身菩薩後才正式生效。”
  “拜師父可有見面禮?”
  “有,那些翡翠、玉石、明珠就是送給我們的,但掌門人的位子只能說是臨時客串,碧玉寶劍及《波羅經》也是臨時保管,將來是要還給人家的。”
  “還給誰?”
  “還給天竺波羅門。”
  “那些東西無所謂,咱們只要有寶玉、明珠就不虛此行啦,但不知第三段里又有何好事?”
  皮蛋堆下一張苦瓜臉來,道:“你想得到美,第三段裡沒有一件好事,都是壞消息。”
  大笨牛惶急地說:“是什麼壞消息?”
  “我們來時的路已被堵死,此地也沒有別的出路。”
  “那怎麼辦?”
  “聖僧哈里巴交代,在石屋的右邊,有一道石壁,我們必須靠自身的功力破壁而出。”
  大笨牛身形疾縱而起,到達右側,果見有一道向外凹進去,約丈許方圓的石壁,當下運起一掌真力,猛烈一推,未見有絲毫動靜。
  大笨牛返回石屋後,甚為沮喪地道:“完啦,完啦,那是條絕路,十個大力士也推不動,咱們準會被哈里巴害死在這裡。”
  阿郎笑罵道:“孺子不可教也,枉費了聖僧的一番苦心,哈里巴的意思是,叫咱們在此苦練《波羅經》上所載的波羅玄功,一旦有所成就,便可破壁而出。”
  大笨牛道:“那得需要多久的時間啊?”
  阿郎道:“單憑一個人的力量,可能要數月之久,合四人之力,能夠修練到可以破壁而出的程度,大概最快也要十天的時間。”
  大笨牛道:“慘啦,慘啦,我們剩下來的乾糧還不足五日。”
  多多道:“聖僧有遺言交代,此處有水,水中有魚,可捕魚充饑,萬一不足,還可以捉山鼠吃。”
  大笨牛道:“我剛才看過了,是有水,水中的魚兒太小,只有小手指那麼大,還不夠塞牙縫,怎麼吃?”
  多多寒著臉說:“太小也得吃,塞飽肚子就不錯啦,不然你去吃山鼠好啦。”
  大笨牛不再吭氣,阿郎一本正經地宣布:“從此刻起,一日三餐,兩頓乾糧,一頓小魚,不吃點心,沒有消夜,誰要是違規偷吃,一律以白吃教的教規治罪,在額頭上刺兩個字:餓鬼!”
  言罷,親率多多、皮蛋、大笨牛依照聖僧遺言行事,拜過哈里巴的遺體後,立即開始研修波羅玄功。
  波羅玄功乃是最上乘的一種內功,亦即門外之人習稱的氣功之一種,功力達到相當火候時,可以飛花取命,隔壁傷人,雖一彈指,便可置人死命於無形。
  四人先讀經文,再背口訣,循序漸進,由淺入深。
  大家都練得很勤很苦,整日皆盤膝打坐,猛練內家吐納之術,宛若坐化的老僧一般。
  辛苦總會有代價。汗水是不會白流的,四個人本來就有相當深厚的武功底子,再加上食物難以為繼的壓力,果在七日之內,吃完最後一口乾糧,捕完最後一條小魚後大功告成。
  四大金剛聯手合力。將新學的波羅玄功運至十成,以大悲三絕招的一式佛光普照發掌。
  猛聽一聲巨大無匹的轟然巨響,一塊厚達三尺,重逾萬斤的石壁,嘩啦啦的應聲碎裂成數塊,向外拋飛出去。
  外面是一條山谷,足下流水淙淙,東方旭日初升,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我們死不了啦!”
  “我們將天下無敵了!”
  “我們再辦一次救濟大會!”
  “肚子餓啦,我們快去我東西吃吧!”
  四人將所有的瑪瑙、翡翠、玉石、明珠等,能裝的裝在口袋裡,能戴的當作大項鍊戴在脖子上。
  阿郎將《波羅經》,小心收好,碧玉寶劍由多多捧著,四大金剛當即拜別聖僧哈里巴,以最快的速度尋找食物去了。
  四大全剛穿著白吃裝,脖子上戴著五顏六色的大項鍊,大搖大接的奔行於深山絕谷之中。他們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像獵人一樣,在四處尋找他們喜歡吃的野味。
  忽見左方竄出一只野兔來,多多道:“兔子肉嫩,我去捉!”
  只見她身如春燕,一掠而過,嬌軀接連三個起落,已飛到兔子的上方,玉臂一探,五根春筍似的手指眼看就要抓到手,一想到,狡兔三窟,眼面前正巧是野兔的另一個洞,被它溜之大吉了。
  又有一只山雞振翅飛過,皮蛋道:“山雞肉香,捉來打牙祭最好!”
  說著人已騰空而起,從斜剌裡包抄過去,詎料,山雞聞警知變,被它搶先一步飛過河去了。
  “媽的,這簡直是跟我的肚子過不去,找死!”
  咻!咻!咻!皮蛋一口氣打出三支飛刀,刀刀命中要害,山雞是死了,可惜死在河那邊,河床太寬過不去,氣得皮蛋直跺腳
  還是大笨生的運氣好,發現一只小山豬,縱過去就坐在了豬身上,雙手緊抓住豬耳朵,“駕!駕!”當馬騎,直騎得野豬筋疲力盡,順理成章的逮到了手。
  小山豬不大,約有四五十斤,當場宰殺,在河水裡清洗乾淨,就在河邊上搭起一個架子,找來一堆乾柴烤起來。
  大家一齊動手,不到一個時辰,一只香噴嘖的小山豬便烤熟了。
  大笨牛第一個喊叫道:“好香啊,快吃呀!”
  伸手就去撕豬腿,卻被阿郎攔住了,道:“這樣吃沒意思,咱們玩個遊戲吧。”
  皮蛋道:“肚子都快餓扁了,還玩什麼遊戲。”
  阿郎詭笑道:“玩一個遊戲,吃起來會更有趣,更有味。”
  多多道:“玩什麼遊戲?”
  大笨牛道:“有屁訣放,餓死人要你償命。”
  張小仙招招手,領著大家退出去二十丈遠,道:“咱們大家都把眼睛蒙起來,在原地轉二十個圈子,然後再分頭來摸那烤山豬,先摸到的先吃,後摸到的後吃,摸不到的就別吃。”
  多多、皮蛋、大笨牛對玩,一向十分熱衷,一聽甚覺有趣,當即一致表示同意。
  於是,各自將自己的眼睛蒙起來,還相互檢查一邊,在原地轉了二十個圈子後,便開始尋找烤山豬。
  雖然有點暈頭轉向,但野豬肉的香味甚濃,隨風飄來,大家皺一皺鼻子,嗅一嗅,方向差不多都摸對了。
  有一個人的動作最快,是張小仙,早已坐在一旁,拿著一只豬腿狂啃,因為他投了機,取了巧,當大家還在轉圈子的時侯,便已取下蒙眼,奔至烤架前吃上了。
  阿郎吃得津津有味,大笨牛來勢甚快,眨眼已在五丈以內,小仙急忙悄沒聲息的橫飄出去,拿著烤豬腿,將大笨牛引向另一個方向。
  大笨牛嘀嘀咕咕的自語道:“怪事,怎麼烤豬肉的方向也會變,大概是風向在變吧?”
  他自說自話,自作聰明,摸到一個錯誤的方向去了。
  阿郎故技重施,又以同樣的方法,將多多誘開。
  皮蛋的動作也不慢,僅三步之差,就要到達烤架下,張小仙心知一只豬腿跟一整只烤豬的香氣不能相提並論,情急之下,乾脆將一整只烤豬給搬走了。
  皮蛋的腳已踩到了火堆上,多多、大笨牛則踩到了水裡去了。
  阿郎偷著在心裡樂,吃完一只腿,又撕下第二只來。
  皮蛋一伸手,什麼也沒抓著,奇道:“媽的,火堆上沒有烤架,也沒有豬,難道烤熟的山豬也會走路不成了?”
  烤熟的山豬當然不會飛,皮蛋一想就明白了,扯下蒙眼,脫口就罵:“死張小仙,你賊性難改,連自己的弟兄也使詐放刁。我今天和你沒完沒了。”
  餘音未落,人已撲出,氣呼呼地去追打張小仙。
  這一鬧,多多。大笨牛亦恍然大悟,立如狂虎怒獅般加入追打的行列。
  大笨牛邊打邊罵:“臭張小仙,你是天生的大騙了,三天不騙人就渾身不舒服,今天非要把你打爛不可,還要罷免你教主的身份。”
  究竟是女孩子家,尤某是自己的心上人,多多罵在罵,打在打,均不似皮蛋、大笨牛那樣激烈。
  打打鬧鬧,翻騰了好一會兒,累了,也餓了,不過,吃起來的確更有味,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四個人幾乎吃掉了大半只豬。
  多多忽然伸手一指道:“咱們好像有客人來啦。”
  順著多多手指之處望去,只見來人非別,乃天竺波羅門之僧是也。
  待來至近前,阿郎才晃動一下手中的烤豬肉,招呼道:“掌門人,早啊,是冤家路窄,還是特別有緣?怎麼老是碰上你這六個番和尚,怎麼樣?來一點吧?野山豬,香得很。”
  “阿彌陀佛”,阿巴達誦了一聲佛號,雙掌合十道:“出家人不吃葷,張教主請自用吧。”
  皮蛋故意挖苦他,道:“掌門人不動葷,倒很會動心眼,做了兩架雲梯,害得西門、公孫二世家拼死拼活,坐收了不少漁利吧?”
  烏克拉道:“施主說笑了,本門一無所獲。”
  多多道:“你們沒有找到寶藏?”
  阿巴達道:“那片石壁被公孫、西門二世家的人幾乎挖空了,根本一無所有!”
  張小仙道:“西門敬德、公孫長風那兩個老家夥命歸黃泉了吧!”
  烏克拉道:“兩位老堡主雖然沒有死,但彼此皆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多多最關心的還是父兄及姐姐的安危,道:“我們錢家的人又如何?”
  阿巴達道:“沒有事,可能仍在桐柏山中到處尋寶。”
  大笨牛粗聲大氣地道:“換句話說,掌門人也是不死心,所以死不離開?”
  烏克拉早已注意到掛在四人脖子上的大項鍊,道:“請恕貧僧直言動問,本門聖僧哈里巴的寶藏可是已被白吃教尋得?”
  阿郎給多多使了一個眼色,道:“我們是找到一些東西。”
  多多捧著碧玉寶劍,嬌滴滴的道:“包括這一把玉劍在內。”
  碧玉寶劍乃是波羅門的掌門信物,自阿巴達以下六番僧一齊跪倒在地,同聲高呼:“拜見掌門人。”
  大笨牛覺得不過癮,道:“你們番邦的禮數就這麼寒酸,少林寺拜見新掌門人,要擊鼓二十一通,鳴鐘二十一響,全寺弟子拜伏在地,還要焚香誦經。”
  阿巴達畢恭畢敬地道:“波羅門的門規亦復如此,只因身在中原,地處荒山,無鐘可鳴,無豉可擊。”
  皮蛋道:“聖僧哈里巴同時收我們四人為入室弟子,同樣皆具有掌門人的身份,你們可否該一個一個的來拜見?”
  阿巴達:“當然!當然!”
  多多立將碧玉寶劍,交給皮蛋。
  六番僧不敢怠慢,立即重新見禮。
  玉劍交在大笨牛手中,六僧再起再拜。
  最後,當六番僧拜完阿郎後,小仙手捧玉劍,沉聲說道:“阿巴達,有幾句話,本掌門想要問一問你,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阿巴達仍跪在地上,昂首說道:“請掌門人示下。”
  “首先,本掌門想了解,你們此來中原的主要目的何在?”
  “一為請回聖僧遺骸,二為尋回掌門信物,三為波羅經。”
  “可知聖僧哈里巴為何來中原?”
  “因為當時敝門內部出了叛逆。”
  “這一股逆流剷除了嗎?”
  “早在第十八代時便剷除盡淨。”
  “由何人主持?”
  “聖僧的徒孫,貧僧的師祖,本門的第十八代掌門人哈爾納拉‧巴杜拉。”
  “你是第幾代掌門人?”
  “二十代。”
  “哈里巴聖僧呢?”
  “第十六代。”
  “本掌門等四人又算得是第幾代?”
  “既是十六代掌門人的入室弟子,自然是第十七代的掌門人。”
  大笨牛搖頭晃腦地道:“如此來說,咱們的資格要比你這個掌門人老得多?”
  阿巴達道:“嚴格來說,四位掌門人應該是貧僧的師曾祖。”
  大笨牛道:“那就叫呀,別偷工減料,打馬虎眼。”
  阿巴達哪裡敢打馬虎眼兒,果然領著門下番僧,一個一個地連叫了四聲,“師曾祖。”
  架子擺夠了,癮也過足了,阿郎不為己甚,朗聲說道:“好啦,本人身為白吃教的教主,少林寺的榮譽掌門人,開封的白吃賭坊要照顧,救濟大會亦需要我來操 心,天竺波羅門實無暇兼顧,現在就宣布辭去掌門之職,由你們去自由發展好了。”
  說著立將碧玉寶劍,《波羅經》移交給阿巴達。
  阿巴達千恩萬謝,並且即席聘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為天竺波羅門的榮譽掌門人,然後起身說道:“四位師曾祖,弟子尚有一事相求。”
  多多真以為自己做了師曾祖,聲音都變得蒼老了許多,道:“有話但說無妨。”
  阿巴達道:“不知聖僧的遺骸坐化何地?”
  皮蛋比手劃腳地指點一番,道:“很好找啦,只要照著我老人家的指點去找,一定可以找得到。”
  大笨牛補充道:“最好先準備一個木匣子,不要弄壞了師父的肉身菩薩。”
  “是!是!”
  阿巴達連聲應是,立率眾番僧一揖而別,走出去丈許遠後,忽又回頭說道:“公孫、西門二世家,乃至前來桐柏山尋寶的所有天下英雄,正在四處尋找四位師曾祖的下落,務請格外當心。”
  張小仙冷冷一笑,道:“好啊,歡迎之至,在未摘下西門敬德、公孫長風的腦袋之前,本教主睡不安枕,食不甘味。”
  天竺六番僧甫在視線內消失,三絕婆婆忽又飄然而現,照面就道:“小仙囝,這幾天你們跑到哪裡去了,婆婆到處找不到人,快跟婆婆走。”
  不由分說,拉著阿郎就走。
  張小仙一怔神,道:“婆婆,要到哪兒去?”
  “去找你娘。”
  “我娘現在何處?”
  “斷情庵!”
  “我娘究竟是誰?”
  “到時候自會明白。”
  “找到情癡先生沒有?”
  “找到了,也在斷情庵。”
  “多多、皮蛋、大笨牛他們……”
  “你娘說過,歡迎他們一起去。”
  眾人聞言大喜,立即跟著三絕婆婆走,大笨牛捨不得丟下吃剩的烤山豬肉,偷偷的放在裝乾糧的袋子裡,也帶走了。
  還是被三絕婆婆發現了,正容道:“大笨牛,斷情庵門規森嚴,佛門淨地是不准吃肉的,要是被無情師太發現可不得了。”
  大笨牛伸一下舌頭,遮遮掩掩地將烤山豬肉藏好在袋子裡,拎在手上,嬉皮笑臉地道:
  “婆婆放心,我藏得很好,無情神尼不會發現的。”
  三絕婆婆慈祥地笑笑,亦未堅持己見,一馬當先奔向斷情庵。
  進得斷情庵,無須通報,直接來到無情神尼居住的無情精舍內。
  精舍的陳設甚是簡朴,兩排竹椅,數張小幾,正面供桌神像前香煙繚繞,無情神尼正手握念珠,雙目緊閉,坐在蒲團上誦經。
  三絕婆婆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待無情神尼誦經完畢,睜開雙目時,才開口說道:“打攪師太的清修了。”
  無情神尼一反冷肅的臉孔,起身含笑道:“哪裡,只要婆婆不嫌小庵簡陋。貧尼隨時歡迎。”
  大家分賓主坐定,小尼獻上香茗,阿郎迫不及待地道,“婆婆,我娘呢?”
  三絕婆婆沒有說話,望著無情神尼。
  無情神尼也沒有說話,作了一個手勢,兩名小比丘尼應諾一聲,隨即躬身退出。
  不久,前次在斷情庵外所見的那位白衣女子款款飄入無情精舍。
  白衣女子先叫了無情師太一聲:“師父!”又叫了三絕婆婆一聲:“乾媽!”然後目注張小仙,欲言又止。
  大笨牛想起一件事,問白衣女子:“公孫鳳回庵沒有?”
  三絕婆婆笑道:“我的乾女兒公孫鳳就在你的面前。”
  多多道:“好漂亮呵,難怪情癡先生為你發狂!”
  皮蛋道:“好美呵,難怪情癡先生為你癡迷!”
  阿郎卻一心只關心自己生身的母親,顯得有點忑忐不安地道:“我娘怎麼還沒有來?”
  無情神尼指著公孫鳳道:“傻孩子,她就是你親生的娘。”
  這話好似晴天霹靂,張小仙的心頭猛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顫抖的聲音說道:“她……她……她是我親生的娘?”
  在他的潛在意識裡,儘管他一直在盡力排斥,但許許多多的事實擺在他的眼前,連他自己都以為,十之八九是天魔女秋水寒的兒子。
  現在,突如其來的冒出另一個母親來,自然免不了會疑雲滿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三絕婆婆以極其肯定的語氣道:“一點不錯,她的的確確就是你親生的娘,當年婆婆正是從斷情庵把你抱走,交給風塵雙俠撫養的。”
  有了媽,阿郎馬上又想到爹,道:“婆婆,如此說來,我親生的爹爹不就是情癡先生西門豪?”
  三絕婆婆道:“你爹確是西門豪,你們這一家三口,歷盡千苦萬難,今天終於在斷倩庵內得以團圓。”
  話至此時,室內又多了一位四十歲不到,容光煥發的中年男子。
  多多道:“這一位前輩是誰?”
  中年男子自報姓名道:“西門豪!”
  皮蛋吃了一驚,道:“你就是情癡先生?”
  西門豪力持鎮靜地道:“理個發,又戒了酒,你們自然會感到陌生。”
  大笨牛道:“豈止是陌生,我們簡直都不敢認了。”
  真相已明,事實已清,西門豪、公孫鳳、阿郎三個人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情緒,一齊快步衝上去,擁在一起了。
  “鳳妹!”
  “豪哥!”
  “爹!娘!”
  “孩子!孩子!”
  多少相思,此刻盡在不言中,全化作了滾滾熱淚。
  是感傷的淚,也是歡樂的淚,彼此互相擦拭著,卻越擦越多。
  連三絕婆婆、無情師太都受到感染,為之熱淚盈眶。
  多多哭了。
  皮蛋哭了。
  大笨牛哭得最傷心,嗚嗚咽咽的連鼻涕都流出來了。
  多多忍不住說道:“太笨牛,別哭出聲,多難聽,快把鼻涕 掉,免得無情師太笑咱們。”
  大笨牛擦一下鼻涕,抹一把淚,仍然淚流滿面地道:“嗚嗚,人家心裡難過,就想哭,哇哇。”就是哭個不停。
  皮蛋道:“這是喜事,掉淚是喜極而泣,你嗚嗚哇哇的難過什麼?”
  大笨牛道:“我是替秋阿姨難過。”
  多多道:“幹嘛要替秋阿姨難過?”
  大笨牛道:“秋阿姨始終以為老大是她的兒子,現在阿郎已經有了娘,秋阿姨怎麼辦呢?”
  皮蛋道:“這事好辦,等桐柏山的事完結後,咱們再幫秋阿姨找兒子。”
  大笨牛還是啜泣不止,道:“也是為我自己哭。”
  多多道:“你自己又怎麼啦?”
  大笨牛道:“我自己也是一個孤兒,看到老大找到了父母,說多高興就有多高興,卻不知道我爹我娘到底是誰。”
  皮蛋道:“你的父母不是早就死了嗎,替人家放牛,東家的女兒嬌嬌還差點嫁給你做老婆?”
  大笨牛道:“不是啊,死掉的是我的養父養母,我是在思念我的生父生母。”
  多多、皮蛋總算明白了大笨牛痛哭流涕的原因,西門豪、公孫鳳、阿郎亦已止住啼泣,化悲為喜,正在娓娓而談。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小尼入內稟告道:“啟稟掌門人,公孫堡的老堡主公孫長風求見。”
  此話--出,在座之人齊皆一怔,無情神尼目注三絕婆婆道:“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三絕婆婆思索了一下,道:“師太不妨先以禮相見,然後再看公孫老兒的態度如何再作定奪。”
  無情神尼望著公孫鳳、西門豪、阿郎,道:“要不要讓他門父女、翁婿,祖孫見一面呢?”
  三絕婆婆想一想,道:“以公孫長風的性子而言,還是暫不見為妙。以免弄巧成拙,待見面之後再見機行事。”
  無清神尼頷首稱讚,交代那小尼道:“說本掌門出迎。”
  小尼應諾一聲,當先快步而去。無情神尼也接著離開無情精舍。
  公孫長風來的好快,不待小尼回報,已擅自闖進斷情庵,來到無情精舍前面的廣場上。
  身後的人不多,將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公孫美算上去,總共也不過二十上下,其中且有數名帶傷之人。與初來桐柏山的聲勢相比,已相去甚遠,可見與西門世家連番爭戰,損失慘重。
  無情神尼語頗不善地道:“貧尼本當至山門迎駕,想不道老堡主自己進來了。”
  公孫長風當然聽得出話中隱含責難之意,當下一拱手,聲若洪鐘般道:“老夫因有急事,來得魯莽,尚乞老師太包涵!”
  無情神尼道:“老堡主有何急事?”
  “老夫想找一個人。”
  “是哪一位?”
  “白吃教的那個小惡棍張小仙。”
  “何事?”
  “見面之後自當言明。”
  “抱歉,張教主不在本庵。”
  “老師太真會說笑話,老夫親眼目睹,見那個瘋婆子領著四個小毛頭進入斷情庵。”
  “來是來過,但己經走了。”
  “老夫不信。”
  “要怎麼樣老堡主才肯相信?”
  “除非讓老夫搜上一搜。”
  “假如貧尼不答應呢?”
  “哼,這可由不得你!”
  一扭頭,立對屬下高手下令道:“給我搜,不管是誰,只要膽敢攔阻,就放手一搏,凡是逮住張小仙者,不論死活,重重有賞!”
  “是,老堡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高手聞言精神大振,紛紛四散,欲往各處去搜尋四大金剛的下落。
  這簡直欺人太甚,在斷情庵內如此肆無忌憚,當然是未將無情師太看在眼內,氣得老師太怒眉雙挑,杏眼圓睜地道:“公孫長風,你可是存心要與本庵為敵?”
  公孫長風冷哼一聲,毫不諱言,道:“公孫堡並不想與斷情庵為敵,但如師太不肯交出白吃教的那四個小惡棍來,老夫則不惜一戰!”
  “辦不到!”
  “辦不到就打吧!”
  “打就玎,難道貧尼會怕你不成!”
  公孫世家的人好霸道,斷情庵的比丘尼已聞警趕至,欲阻止他們四處亂闖,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竟率先出手打上了。
  而公孫長風、無情神尼亦暗運功力,擺好架勢,看來一場惡戰是不可避免了。
  猛可間,從無情精舍內傳出一聲暴喝:“住手!”
  隨著這一聲石破天驚的吼聲,四大金剛一字排開,大踏步的走出來,一直行至無情神尼與公孫長風的中間才停下來。
  由於他們的出現,雙方的惡鬥立告停止,場中人影飛竄,各自回到公孫長風、無情神尼的身後去。
  阿郎身世已明,公孫長風是他嫡親的外祖父,但公孫世家的人蠻橫無禮,小仙恨滿心頭,卻興不起一絲一毫的祖孫之倩,冷若冰霜地道:“本教主在此,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別來斷情庵撒野。”
  公孫長風的雙眸直瞪著四人脖子上的大項鍊不放,道:“前次見面之時,四位似無這些珠寶,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
  多多含混其詞地道:“是從一個秘密所在得到的。”
  公孫龍緊迫不舍:“可是找到了聖僧哈里巴的寶藏?”
  皮蛋得意洋洋地道:“可以這樣說。”
  公孫虎臉色驟變:“都發現了哪些東西?”
  大笨牛擺弄一下胸前的珠寶翡翠,故作神秘狀,道:“這只是其中一項,還有更重要的寶物呢。”
  他故意不說,公孫豹更急,道:“是什麼東西?”
  阿郎面不改色地道:“一把碧玉寶劍,一本武功秘笈《波羅經》。”
  公孫長風再一次表露他霸道的作風,手一伸,以命令的口吻道:“拿來!”
  “拿來了拿什麼?”
  “寶劍與秘笈!”
  “對不起,碧玉寶劍乃天竺波羅門的掌門信物,《波羅經》本來就是人家波羅門的東西,本教主已物歸原主。”
  “老夫信不過,再說娃兒也沒有這個權利。”
  “本教主為何無權做主?”
  “老夫買下藏寶圖,就等於買下了寶藏。”
  “笑話,藏寶圖僅作指示方向之用,至於寶藏何在,還要各憑智慧與本事去找,更何況這藏寶圖本來就是風塵雙俠的東西。”
  “寶物無主,公孫堡至少也有四分之一的權利。”
  不提殺人奪圖之事還好,一提及此事阿郎便火冒三千,怒氣沖天地道:“殺人償命,現在就是你血債血還的時候了!”
  公孫長風臉一沉,道:“老夫要你交出寶藏秘笈來!”
  阿郎鐵面無情,語冷如冰地道:“本教主要你項上的人頭!”
  “你做夢!”
  “你休想!”
  “接招!”
  “看掌!”
  祖孫二人針鋒相對,水火難容,動口不足,繼之動手,當真捉對廝殺起來。
  皮蛋勃然大怒道:“想打架,是不是,好呵,誰怕誰呀。”
  大笨牛亦道:“哈哈,新學的波羅玄功今天正好找到靶子啦,你這個老混蛋命中注定要倒大霉!”
  二人分從左右兜上去,原來想先給公孫長風一點苦頭吃,孰料,公孫龍、公孫虎、公孫豹三昆仲的動作更快,早已搶先出手,連多多也拖下水,三對三放手打起來。
  “孩子住手!”
  “我兒速退!”
  “小仙囝不得無禮!”
  三條人影三聲吼,事到如今,西門豪、公孫鳳、三絕婆婆再不現身,就會演出骨肉相殘的悲劇來,三人來勢如電,硬將四大金剛強行截下來。
  公孫長風的掌招難已收回,但仍保持作勢待發的架勢,鐵青著臉道:“老婆子,你又來多管什麼閒事!”
  三絕婆婆不疾不徐地道:“公孫老兒,我老婆子今天不是多管閒事,是來替你介紹三個人。”
  公孫長風愕然一楞,道:“介紹什麼人?”
  三絕婆婆指著公孫鳳道:“這是你的女兒公孫鳳,當年被你這個狠心的老子趕出家門時,就是被我老婆子安置在斷情庵,承無情師太不棄,收為俗家弟子,在此帶發修行。”
  “哼!”
  公孫長風冷冷地瞄了公孫鳳一眼,沒有正面答言。
  做女兒的公孫鳳卻早已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滿含著兩眶熱淚,喊了一聲:“爹!”
  拍!公孫長風好烈的性子,揚手打了公孫鳳一巴掌,惡狠狠地道:“公孫家沒有你這個下賤的女兒!”
  無情神尼面色一緊,代為介紹西門豪道:“這一位是西門世家的老二西門豪,老堡主的乘龍快婿。”
  西門豪不敢怠慢,馬上跟愛妻公孫鳳跪在一起,恭恭敬敬的喊道:“岳父大人!”
  “哼!”
  對這一位仇家的兒子,公孫長風連正眼都不屑瞧一下。
  三絕婆婆將阿郎拉到面前來,肅容滿面地道:“小仙囝,還記得吧,婆婆曾經告訴你,你與老堡主的關係非比尋常,是你嫡親外祖父,還不快跪下來叫外公。”
  人倫關係,個人毫無選擇的自由,小仙縱有一千一萬個不喜歡公孫長風,卻無法否認公孫長風千真萬確是他外祖父的事實。
  遲疑一下,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跪在雙親的身旁,叫了一聲:“外公!”
  公孫鳳拉一下兒子,小聲道:“孩子,還有三位舅舅,快叫呀。”
  阿郎順從母親的意思,叫道:“舅……”
  僅僅叫了一個“舅”字,另一個“舅”字尚在喉嚨裡,便被公孫長風憤怒的吼聲淹沒,暴跳如雷地道:“不必,老夫沒有下賤的女兒,沒有邪惡的女婿,更不會有你這個雜種外孫!”
  這話簡直六親不認,冷酷無情,阿郎在心底最深處怒吼道:“哼哼,你不認我,我也不認你,惹惱了本教主,就將你吃飯的傢伙摘下來。”
  心裡雖然義憤填膺,但礙於雙親在場,卻不便發作出來。
  無情神尼道:“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老堡主如果承認了這一門親事,公孫、西門二堡累積數代的世仇便可迎刃而解,何樂而不為。”
  三絕婆婆道:“孩子都這麼大了,鳳兒跟豪兒都吃足了萬苦千辛,難道老堡主還固執己見?”
  多多亦道:“是嘛,阿郎可不是普通的人物,他現在是白吃教的教主,少林寺的榮譽掌門人,也是天竺波羅門的榮譽掌門人。”
  皮蛋道:“是個大富翁,也是一位大善人,擁有七裡坡的總壇,開封府的白吃賭坊兩筆不動產,脖子上的寶玉,口袋裡的明珠,更是無價之寶,在開封的一場救濟大會就花了三十四萬兩白銀,不知幫助了多少窮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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