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31, 04:53 PM | #2311 (permalink) |
長老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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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水塘鬥法
上過了君山,吃夠了湘妃閣的名菜,更在向晚艷霞之中,西眺洞庭的絢爛落日,天際歸航之後,小桂終於心滿意足的踏上小舟,上溯流江,往湘西一帶的深山密林中行去。 根據史蛟的介紹,小桂他們所換的小船有個名頭,叫三吳浪船。這種浪船,本是航行於浙江西部至蘇州,縱橫七百里內所專用的小船。此般雖小,卻也裝配有窗戶、廳房,適於遠行。 但是,這種浪船有一個特點,就是船上的人和物,必須保持兩邊平衡,不能有多達一石的偏重,否則就會傾斜,因此這種船也俗稱天平船。 史蛟之所以選用這種浪船,主要是取它的輕巧,適合於在遷回曲折,水流平靜的溪道中航行。 不過,這種船若是過上水急浪大的流域,或就行之不得。因此,他們這趟上行水路,至多只能行至湘、貴交界之處。 至於,接下來的路程,小桂他們便得改行陸路,直接超過苗嶺,進入苗疆地域。 當然,史蛟“送君”,也只能送到苗嶺以前。 聽完史蛟詳盡的解說,小桂並不在乎未來的旅程是坐船,還是爬山,他倒是遺憾,和史蛟三人相處的時日已無多。 自從貝氏兄弟們落的潛水脫逃之後,這小鬼心血來潮,決定在水底功夫上好好琢磨一番。 想學水功,自然得找諸水之人來教。眼前,有誰比史蛟更適合教授這門十八般武藝之外的第十九門功夫? 於是,在行船翻江的日子裏,稍有閒暇,小桂便拖著史蛟跳入流江之中泡水。從浮游到游泳,自生擒魚鱉,剝肉即吃.至水中機物,借水換氣等等門路,這小鬼沒有一樣不感興趣。而,只要是小桂有興趣學習本事,他一向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憑他的資質,一旦有心用功學習,進展之速,可謂一日千里。 碰到小桂如此的學習天才,連帶的教導之人都有非凡的成就感。史蛟教得興起,毫不藏私,便是連一些水底脫瑣,水中搏鬥所需的特殊訣竅,亦是毫無保留的氫囊以授。 不光史蛟樂於將自己所知,一切與水有關的技巧、本事傳授給小桂。便是馬超和楊拾郎,也因為常被小桂拖下水陪他試身手,他們的水中經驗,亦都完全被這小鬼所吸收消化,直令他們對小桂學習能力之強,倍感驚服。 當他們所乘浪船,航抵此行的水路終點——一座名為洪江的江邊小鎮時,小桂在水中的本事,已不下馬超和楊拾郎這二個打小即在水裏長大的漢子! 如今,在碼頭上,望著被陽光曬成和自己三人一樣古銅的小桂,史蛟他們充滿感情的拍扶著小桂肩頭,無言之中,真情流露。 良久,史蛟方道:“小鬼,自己保重,這一路來,咱們雖然沒有碰上其他麻煩,但不表示敵人就此罷手。以現今的情勢看來,只怕早已有人正虎視耽耽的隱於暗處,等著算計你們,你們四人可得千萬小心謹慎!” 馬超亦道:“是呀!尤其,你們進入苗疆之後,更得注意,聽說,苗子們的風俗習慣,和咱們漢人差異頗大,你們可得提防。別讓人給陷害了。那些苗子一個個都野蠻得緊,若是不小心犯了他們的忌諱,怕是沒什麽道理可講的!” 小桂謔道:“如果真是碰上苗子們不講道理,那我教找條河跳下去,保證他們追不上我。” 楊拾郎狎謔道:“追不上你沒關系,他們只要追得上最不擅泅水的宋哥兒,你們可就變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呢!” 小千糗大的杠杠鼻子,憋笑道:“唉!我真的是命中缺水,犯忌吶!所以才學不好游泳的。不過,沒關系!聽說一般苗子對巫師挺敬畏的,如果我真的不幸落入苗人手中,說不得只好委幾手茅山法術嚇嚇這些苗子,搞得好,也不定他們還會把我當做神人,供起來崇拜有加哩。” 月癸糗謔道:“通常,會被供起起拜的,都是死人,而非神人!你最好想仔細點。” 其他人聞言,不由得齊聲哄笑。 經此一陣詼諧打趣,倒也沖散不少依依難舍之情。 史蛟再度提醒道:“路上,你們自己多加小心了,我們會在鐵槳門,等候你們的好消息。” 小桂四人直道放心,這才和史蛟等人拱手作別,轉進小鎮。 此鎮不大,是因臨江而繁榮。因此,鎮上不乏車、仍、店、腳諸般行業。這些行業,多數為龍蛇混雜之屬,自然街上來往的行人三教九流俱全,多的是言談粗曠的人物,黑話術語更是滿天飛,到處充斥著野氣和狂器。 走在舖有青石板的大街上,小千直犯嘀咕:“這個小鎮挺邪門的,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客途道:“這裏的人事,看起來就令人覺得非常複雜。我也覺得.如非必要,咱們還是盡早離開,此較妥當些。” 小桂沒有異議:“咱們問清楚了方向就走。” 月癸不住四下打量道:“我也不喜歡這個古怪的地方。不過,越是這種龍蛇混雜之處,越容易找到乞丐才對!” 她正說著,迎面既來了個僅十歲的小丐兒。 月癸大方攔了上去,那個小乞丐先是略帶疑狐的打量著,待他看清月癸手中的打狗棒和背上那只麻布包袱時,意外的大叫:“我的天爺,你怎麽跑來這裏?快跟我回去吧!” 說著,這個小乞丐側步上前,伸出右手似要去拉月癸,卻以身子擋住旁人視線,飛快的回指,朝月癸比了個手勢。 月癸會意笑道:“家裏有誰在?我還趕著和朋友出去玩哩!” “玩什麽玩,回家再說!”小乞丐如她扮個鬼臉,拉著她就跑。 小桂他們正黨得奇怪,月癸已略略失笑的前三人招手道:“快來!我被自己人綁架了。” 小桂領悟道:“他們剛才在說咱話!走吧!有人請咱們做客,不去不好意思。” 三人用即加快腳步,跟上月癸他們。 那個小乞丐拉著月癸左彎右轉,經過一條偏僻無人的長巷,鑽進一家大雜院。 他剛踏進大雜院門內,已然大聲嚷嚷:“少幫主到,洪江分保所屬弟兄快出來接駕!” 隨著他的叫嚷,大雜院裏面已有人聲回動。 小桂他們隨後則入,不禁好奇道:“怎麽公開嚷嚷,不說暗語了?” 小乞丐理所當然道:“現在是在咱們丐幫的地盤上,自然不用暗語呢!” 月癸呵笑解釋:“凡是本幫所屬的眷屬,年齡在十歲以下的幼齒,按規定是不發給包袱的。但是,為了與尋常的乞兒有別,我們自有一套辦識的手勢和溝通暗語,以免泄因身份。當然,這主要是針對小孩好玩的天性所設計的制度。” 小桂眨眨眼:“這個制度,大概又是由你所創的吧?” 月癸笑道:“這一次你猜錯了,這個制度二十幾年前就有了,是師公的傑作。” 這時,大雜院內已湧出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小孩就占了總人數的三分之一。 這些小乞巧一看見月癸,早已歡喜著蜂湧而上,纏住月癸少幫生長、少幫主短,一派天真之情,隨之洋溢。 這些小乞丐如此忘情的叫笑不休,搞得後面的大人們想要正式參見都有些困難,只有一個勁兒苦笑不已。 最後,一名年約四旬,身材瘦長,相貌平凡的中年乞丐不得不出聲喝停,這些小乞丐們方始吐舌眨眼的安份下來。 中年乞丐急忙上前,躬身道:“洪江分航找主,一竿橫天桑瑜,率分舵弟兄見過少幫主。不知少幫主今日來此,有失遠迎,尚清少幫主見諒。” 月癸擺手笑道:“桑舵主免禮,眾家兄弟免禮,我都不知還自己今天會抵達此地,他們又如何等著接我?沒有出迎是正常。桑舵主,你就甭客氣了,我們此來,主要是來向你打呼路況的。” 她激揚一下,轉口好奇問;“這個洪江分舵我坯是第一次來,為什麽這裏小兵特別多?” 桑瑜笑道:“這是由於洪江鎮情況特殊,幫中在此所設分舵,乃為隱伏性堂口。故而,來派駐此的弟兄,必定為家族成員,以便掩外人耳目,所以小孩從自然就比較多些。” 月癸恍然,直道瞭解。這才又導入正題,尋問由此進入苗區,如何走法最快? 桑瑜遣散了小孩和其他丐幫所屬,與小桂等人就在天並處蹲下身來,就地畫起地圖,為四人解說左近地勢和通向苗嶺方向之路。 小桂他們這才明白,其實此地距離苗嶺,竟然還有百十來裏的路程,趕得快些,最少也得兩頭見日,才能進入山區。 待掠過苗嶺之後,才算是開始進入苗疆地域。 打探清楚路線之後,小桂婉拒了桑瑜留宿之極,與月癸等人告辭而去。 桑瑜親自將四人送出了長巷,方始返回大雜院。 想起适才被眾娃娃兵擁族的盛況,月癸忍不住咯咯笑道:“以前我覺得和小孩一起玩,應該是挺有趣的一件事。但是,直對今天我才瞭解,原來被一群小鬼所糾纏,其實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 客選打趣道:“你和小鬼已經到約了大半年,怎麽還不明白,小鬼即是麻煩的代名詞?一個小鬼就夠讓人頭湧的,何況是一群?” “少來!”小桂抗議道:“別把我這個小見和那些小鬼混為一談,我這麽識相的人,怎麽可能去糾纏別人?咬憨呀啦!” 小千道:“你不是不會糾纏,只是時候未到,還不懂得何謂糾纏!” “什麽話?”小桂瞪眼道:“難道我這種人,還有可能成無賴或登徒子?” 月癸順理成章道:“人當然不可能變,因為你現在已經是了。” 小桂正要對此有大加駁斥,走在他身邊的小千忽然“哎晴!“一聲,撫著胸口往前栽倒。 他本能的伸手抱住小千,忙問:“怎麽回事?” 小千倒在他懷中,臉色慘白,冷汗涔涔,卻是咬牙切齒道:“找麻煩的來了!扶我坐下,我非得給對方一教訓不可!” 小桂將小千緩緩扶坐地面,客途沈穩道:“需要我們怎麽幫忙?” 這時,小千臉色已略見緩和,他環自四顧,發現自己等人正經過一座水塘前面;而這水塘左右僅為青竹環繞,唯一空曠的正對面,有一微微城起宛似墳頭的圓丘。 小千冷然一笑,自乾坤袋中取出二道紙符,交給小桂。 “你有機會表現自己的水功了!”他對小桂道:“水塘若有任何東西出現,你盡管將這兩道符,往它們頭上貼就對了!” 小桂接過紙符,直道看我的! 小千接著拿下額朝對面點了點:“瞧見對面那座墳似的土丘沒有?那是假的。施法的人就是躲在那裏面,向我動手腳!我還不確定他是否有同夥,所以等我被他的法時,你們幫我留心竹林裏,有無動靜。不過,除了小桂下水水捉妖之外,客途和月癸你們倆,千萬別輕易妄動,以免誤中邪法。” 客途和月癸連忙點頭,表示明白。 小千盤膝坐定之後,雙目微閣,開始喃喃念咒語,他的雙手亦循著咒語指東畫西,打起手印。 片刻光景,那一池平靜的水塘,忽然似沸騰了般,滾蕩起來。 塘中波浪越掀越猛,頗有卷襲上岸之勢。 小千絲毫不為所動的依舊盤膝端坐,結印頌咒。小桂他們微感緊張的盯著無風起浪的粼粼水面。 忽然—— 那滾騰的水面無端打起漩渦,咻咻有聲。 驀地,漩渦之中射出二條黑影。 小桂斷喝一聲,手持紙符,技空掠起,迎向自水中出的黑影。 人在空中,瞥目之下,這小鬼已看清楚自水塘中突現的怪物,竟然和人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身才較矮,僅高一尺六、七,發長乃地,雙目血紅,全身長著短毛! 這兩個怪物看見小桂飛撲而至,紅色的眼睛眨個不停,口中發出陣陣咳吱!叫聲,倏地,它們將口一張,兩股兒臂粗的水柱自怪物口中射出,沖向半空之中的小桂! 小桂嘿地開聲吐氣,憑虛的身形有如鐘擺,倏乎左右閃移,避開水柱。 他身形再旋,便生生掠向左側水怪釣頭頂,深省一拍,紙符隨著“啪!”然一記響頭,正中水怪頭額。 中符的那個水怪發出一聲尖銳的歧叫,渾身升起一陣水霧,剎時蒸發的無影無蹤。 另一個水怪見狀,驚煌的吱吱亂叫,頭一栽,便紮入水中逃逸。 “哪里逃!”小桂身形急泄,跟著水怪墜向依然打著遊渦的水面,濺起大片水花。 水中—— 小桂被漩流帶得打了個踉蹌,他立即用上史蛟傳授的訣竅,劃臂脫出漩渦的範圍。 瞥目之下,他很快便找到潛逃的水怪,當下,撥掌踢腿,人如願槍,飛快追向水怪。 水怪入水,身形自是滑溜無比,左沖右閃,躲避卸尾追至的小桂。 小桂在心中暗駕一句:“***!我若逮不住你,這陣子的水功,豈不是白學了!” 心中想著,這小鬼身形修扭,人如遊魚,迂回折轉,自斜倒包抄水怪。 水怪見人打斜刺裏沖來,驚急的調頭,朝反方向脫逃,豈料,小桂驀的抉臂蹬腿,朝斜上急竄,趕過水怪,複又一個轉折,正好攔在水怪去中正前。 那水怪先是不見小桂身影,再擡頭,怎地小桂已迎面沖來,待要轉向已是不及,只有猛地朝小桂撞擊! 小桂微微扭回,身形倏斜,避開水怪沖撞,順手揮拍,將紙符按上水怪頂門。 那水怪在水底一陣痛苦翻滾之後,瞬間,亦消失無蹤。 小桂浮出水面,換口大氣,得意笑道:“搞定啦!” 他輕松劃向塘岸,翻身上岸。 這時—— 小千驀地雙目倏睜,並指劃喝:“水中游龍,護吾正宗,速速蘇醒,遵吾號令。起!—— 隨著這個“起!”字,他並指的手刀猛然擊向在掌,只聞“轟!”然一聲雷鳴,水塘之中竟盤旋升起偌大一股水柱,猶如一條水晶巨龍騰空直起,猛朝對岸的圓形土丘撲去! “嘩啦!”巨響,漫天撲落的水柱,將那土丘擊得粉碎! 一條人影,身著黑白兩色道袍,尖叱著自土丘內沖再飛起,天上彤雲滾滾,隨即,金蛇躥閃,霹雷驟現,將如龍的水柱擊潰,嘩然散落! 水塘兩側的竹林,在狂風中呼呼號嘯。 忽然—— 無數青竹之葉,如千萬柄飛刀利刃,隨合狂風運前四人立身處激射而至! 小千臉色倏沈,迅速取出奉命所攜的孔雀翎,插立身前,雙掌平疊胸前,沈喝道:“鳳凰隱孔雀.開天,五雷正法,神火速現。破邪!” 他平疊的雙掌,驀然分飛,一陣金雷爆響,淩空轟擊的霹雷,像是突然長了眼睛般,紛紛落向豎立於地的孔雀翎。 驀地—— 孔雀翎霞光太盛。金翠耀目的華彩鬥然爆漲,不僅將小桂四人擔罩其中,變幻無窮的七彩艷霞,更如錦屏翩舞,扇然直射無際,沖散層層陰彤! 那些飛射而至的如刃青葉,遇上霞光,瞬息火化,頓成飛灰。 對岸的陰陽法師發出一聲慘厲長號,口噴鮮血,碰然墜地! 瞬間,雲開天清,彩霞四斂。 四月恢復正常,平流的宛如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般。 月癸噓了口長氣,揉著眼睛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原先遭到暗算的小千,此時卻保個沒事的人,收安了孔雀翎,站起身來,呵笑不已。 小桂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吃吃笑道:“乖乖!咱們今天真的是大開了眼界。” 客途嚷聲歎服:“道門鬥法,果然厲害!看似如夢虛幻,結果卻真實的致入死地,個中玄妙,想想也挺駭人的。” 小千笑道:“所以,世人害怕法術,不是沒有原因的。” 月癸依舊半信半疑:“對面那個陰陽門的法師,真的完蛋大吉?” 小千軒眉道:“你若不信,咱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他死了沒有。” 他們四人沿著水塘繞往對岸。 那名聞陽法師面朝下,俯趴於地。 月癸伸出無情竹,將他翻過身來,只見此人雙目突瞪,七孔流血,死狀甚慘。 月癸忍不住幹嘔一聲:“人的死相,果然難看。” 小千道:“本來,我並不想對他這麽狠,但是,他不該出犯法門大忌,在鬥法之中,對不明究裏的無辜者下手。他發動青木飛煞咒法時,顯然是想將咱們四人通通消滅;我不過是借他所施之力,反擊於他,結果他就死得這麽難看了!這真的是叫作法自斃。” 小桂沈吟道:“我比較好奇的是,他是如何盯上咱們?以他剛才有備而來的情況而言,他似乎早就知道咱們一定會打這水塘前經過。否則,他如何安排藏身之處,和交使那兩個水妖作怪。對了,那兩個水妖是什麽名堂?怎麽長得跟人那麽像?” 小千解釋道:“那兩個就是所謂的水鬼。它們受陰陽法門之令,藏在水底對我發射鬼矢煞——就是一股所謂的鬼氣、邪氣,造成我的心絞痛。還好,我身上帶了孔雀翎,邪崇上身,自動化消,所以沒有太大防礙。” 他微頓之後,接著道:“至於,想知指咱們的行蹤,這並不困難。只要水鏡法學得稍具火候,便能利用任何水面為鏡,查探出咱們下落。若是功力高的人,還可以利用水飲法,監視所欲監視之伯一舉一動,而且完全不為對方所知。” “這麽厲害?”月癸突發奇想:“那些擔心老公有外遷的女人,倒真該學學這門法術。” 她這話說得其他三人哈哈失笑。 小千捉謔道:“你如果想學這門法術,以備將來使用,我可以免費教你。” 這小妞嘖笑道:“如果對自己的老公已經無法信任,我看也不用監視什麽了,乾脆一刀把他閹了,省得麻煩。” “哇呀!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他們這廂正說著,水塘彼端已掠來數條人影。 從這些人們落的身法看來,顯然也是群練家子。 這些人看見對岸的小桂他們,互望一眼,分做兩路,飛快的朝四人包抄而至。 來者共有七人,穿著一式紅色竹籠長褲,上身打著赤結,手握鬼頭刀,顯然是同個組織所屬。 為首一人,體格魁梧,身材高大,定額青臉,橫眉堅目,悍野已極。 這人冷然掃過地上的屍體,而後惡狠狠的旺向小桂四人。 青臉大漢冷厲道:“地上這人是你們殺的?” “是的話,如何?”小桂似笑非笑道:“不是的話,又如何?” “是的話,要你們償命!”青臉大漢狂悍道:“不是的話,說出何人所為可以繞你們不死。” 客途溫吞一笑:“你這個人倒是頂公平的。像你這種人,現在江湖上可不多見了!不過,你又是誰?和地上躺的這人,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幫他出頭?” 月癸嘻嘻笑道:“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龍虎會的好漢們。” 青臉大漢冷冷一哼:“小乞丐,算你有眼光,大爺正是龍虎會三阿哥,青面獅王齊百嶽!” 小千搓搓下巴道:“據我所知,過去龍虎會和陰陽門,並無特殊交情。齊三當家的,你確是懲地好興致,竟然幫陰陽門論起公理來了。” 齊百嶽語氣不善道:“小雜毛,你懂什麽?以往,龍虎會和陰陽門的確沒有交情。但是,如今俱為新聯盟的成員,彼此便是盟友。更何況,黑雲道長來到洪江,一直借住住在本會。如今他意外身亡,龍虎會自然要追查。老實說。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齊百嶽身後,一名獐頭鼠目,眼神不定的漢子突然想到什麽始的,踏前一步,在青面獅王齊百嶽身邊一陣嘀咕。 齊百嶽神色激變,凜然道:“使們可是風神四少?” “答對!”小桂彈指而笑:“你身後那只老鼠,倒是挺有限光的,一猜就算中咱們是誰。” 月癸嘖謔道:“你這小鬼也挺會看人的嘛!咱們這位獅子王身後的夥計,正是有邪鼠之稱的吳非,人家可是龍虎公里的軍師,自然是見多識廣,怎麽可能不認識你?” 客途看著臉色倏變的龍虎會一夥人,好脾氣笑道:“齊阿哥,我看你不像個壞人,不過,你們似乎用錯了軍師。” 齊百嶽狠辣道:“憑你這小子,還不配來對我龍虎會評頭論足。風神四少是我們新聯盟所屬的頭號大敵,先是這一點,包足夠大爺要你們小命。更何況,還綴上黑雲道長的命在裏面!今天,你們甭想活著離開洪江鎮!” 小千有趣的笑了:“我說,獅子王,齊老三,你認為光憑龍龍門下七位鳥人,就能擺平咱們四人?” 小桂歎口氣道:“才七隻小貓,還不夠師兄一個人宰的,哪還要咱們動手。” 齊百嶽的狠道:“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四個胎毛未脫的乳臭小鬼,除了狗掀門簾的本事,是不是還有別的真功夫!” 月癸嘖弄道:“這個人如果不是蠢,就是瘋了!居然以為咱們的本事是唬人的。” 小千嘲弄道:“他不蠢,也不瘋,他只是自大得過了頭,所以才不相信江湖中的傳說!” 客途以憐憫的口吻道:“齊老三。你還是相信小鬼的話吧!我勸你,如果真想對付咱們,還是回去過齊了好手再來,免得白白送死。” 齊百岳原本就是個剛複自用之人,小桂他們越是說他不夠看,他越是不信邪,非得硬任硬和眼前這四個乳臭小鬼碰碰看。 邪鼠吳非自是瞭解齊百嶽的毛病。就是因為瞭解,所以他越發急得冷汗如雨,咱自叫苦。 正如月癸所言,他身為龍點會的軍師,不可能不明白眼前這四個江湖中最熱門的小人物,到底有些什麽過人的本領。 如今,眼看著自己的三阿哥,犯了老毛病,硬卯著要向風神四少挑戰,這豈不就任拿著名帖,直往鬼門關裏進,哪還有生路可言? 齊百嶽自己不想活也就罷了,難道要拖著別人一起送死才痛快? 吳非越想心越寒,忍不住上前,在齊百嶽耳邊低聲道:“三哥,你先別急著動手。別忘了,咱們來此本是另有目的。” 他這是拖延之計,故意轉移齊百嶽的注意力,免得非要馬上和小桂他們翻臉動手,到時候死得不甘不願,那才叫冤枉。 果然,個性魯莽又沒心眼的齊百嶽,猛地想起,引起自己前來此的重要原因。 他大喝道:“對了!四個小子,我問你們,剛才達附近有霞光出現,你們可看見了?” 小桂等人不禁對這個有著張飛般性格的青面獅王,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像他這般直爽得可愛,卻又粗魯得可恨的人,小桂他們還真是首次遇上。 小桂索性環起雙臂,大刺刺反問:“你問那霞光幹什麽?” 齊百嶽哼了哼:“霞光映室,必有寶物出土,你以為爺們連如此明顯的徵兆都不以我曾告你們,這水塘左近都是咱們龍虎會的地產,若出異寶,也是咱們龍虎會的,你們別妄想染指!” 現在,小桂他們不只是實笑不得而已,根本就覺得荒繆過頂。 偏偏齊西嶽和其他龍虎會所屬,俱是萬分認真的模樣,直令小桂他們大搖其頭,直呼什麽跟什麽。 “哪有什麽寶物出土?”小千嗤笑皆非道:“那只是我和黑雲老道鬥法的幻象!否則,你們以為他為什麽會死在這兒?” “幻像?”齊百嶽不通道:“若是幻像,你就再變一次給我瞧瞧。” 小千嗤道:“本派秘法豈是兒戲,哪能讓人想看就看?” 吳非突然指著小桂道:“君小鬼,你背上背的是什麽東西?” “背上?”小挂反手,呵呵失笑:“這個呀!這是我乾爹送的寶貝。” 齊百嶽立刻跳腳狂吼:“好小子,原來寶物已被你取走!物證確鑿,你們還敢說是幻象?” 小挂一怔,才知道對方誤解了他的話意,這下子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吳非逼前一步,陰惻惻道:“小鬼,既是本會地界歷出之寶,豈能落入外人之手?放下定物,本會不為己甚,放你們一條生路。” 客途搖頭苦笑;“這團混亂,我看無從解釋了!” 月癸抱回觀望,不可思議:“我終於明白,什麽叫做財迷心竅。” 小千喃喃自語:“顯然,無中生有並不是道法術上的專利;他們這一手,可比我那一手強得太多了!” 小桂知道解釋也是枉然,乾脆道:“你們難道沒聽說。奪寶者死是君家的名言?” 吳非陰沈道:“不肯交出寶物,你就別想走出此鎮。” 他微退一步,抖然揮手,一顆圓亮的銀球飛向半空,轟然炸開,濺出一團耀目紅光,再冉生輝。 “他們招人來了!”客途沈穩道:“小鬼,你真決定不再解釋,直接幹了?” 小桂無奈的撤喘過:“解釋有用嗎?只好,既來之,則殺之。” 月癸掂了掂手中無情竹,嘿然笑道:“這場超級混水一趟,誰敢逃離,那麽就順其自然吧!反正,認識這小 鬼,此生我認命。” “冤枉呀!”小桂故作幽怨的歎道:“製造霞光幻象,來尋寶,奪寶的人可不是我哩!” 接著小桂語聲尾韻的,是無數大漢的喳呼吆喝。 不過眨眼光景,已有百來條和齊百嶽等人做相同打扮的粗野漢子,如潮水般湧向水塘,剎時將小桂他們團團圍住。 “奇怪……“這小鬼似是納悶的直搔後腦:“為什麽咱們走到哪,總會遇上這種萬人朝拜的格局?莫非,咱們四人之中,有誰的先人葬在龍穴裏面?所以咱們生來便有天子命格,注定到處受人景仰?” 小千聽完他這篇似是而非的鬼扯風水論,忍不住噗嗤一聲,哈哈大笑:“你這番蒿論,何真是同風水新觀點吶!能夠將傳統的風水之說,如此獨樹一格的重新違釋,你是天下第一人。我建議你趕快立即出書,書名小鬼天師風水奇論。我保證,光憑這書名作就能一炮而紅,榮登金石暢銷書排行榜榜首!” 小千笑聲未歇,層層人牆突兀的向左右分開,劃出一條通路。 二名年在五旬上下,同樣穿著大紅燈籠,全身卻較旁人多罩上一件銀白無袖對襟短衫的中年人,在眾人簇擁下,走路有風的行將過來。 右面那人,方面大耳,頷蓄黑髯,雙目炯技有神。 走在此人身旁者,卻是一個合焊冷厲的人物,瘦高的個子,臉色激見蒼白,狹長的臉膛上,細眉,削鼻、薄唇,唇角分向兩邊下垂,令人一見,即知他是個冷酷無情的狠角色。 月癸嘖嘖有聲,低笑道:“來了,龍虎會的二為大哥大。” 小桂眨眨眼,微微側目,細語道:“介紹一下吧!免得他們知道我目中無人時,被我氣死。” 月癸咯咯一笑,悄然道:“留鬍子那個,是龍山會的大阿哥,毒龍元香魁,他一手擊浪掌頗有點火候。至於那位冷吱吱的二阿哥,姓冷名剛,外號七殺星,擅使斬雀掌,同時身上藏有淬毒匕首,可以在出掌之際,抽冷子猝襲,此人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陰狠毒辣!” 客途湊近低問:“他們身後那七個斜背菱面銅環的傢夥,又是何等人物?” 月癸撤嘴細語:“那是龍虎七環,龍虎會中,除了他們的三位大哥,就屬這七人功力最佳,而且個個都是不要命,不怕死的狠貨。” 小千無奈歎道:“我一開始說這地方邪門嘛!難怪我會先遭暗算,眼看著又將被人圍毆,象這種鳥鎮,委實則人難以喜歡它。” 毒龍元香魁、七殺星冷剛,在龍虎七環的隨待下,龍行虎步走到距離小桂他們約丈尋之遙處,方使停身。 青面獅王齊百嶽帶著先來的六人迎上前,躬身向自己二位大哥問禮。 小桂四人冷眼旁觀的瞅著,邪鼠吳非在一旁低聲向元香魁和冷剛稟報所發生的情況。 半晌—— 元香魁擺擺手,齊百嶽如吳非退向一旁。 他踏前二步,手撫黑須,洪聲道:“四位想必明白,風神四少乃是本聯盟成員之公敵,如今,各位又在敝會的地頭上殺人、謀寶,老夫道想請較四位小英雄,這筆除你們打算如何結算?” 小桂吃吃失笑:“大龍頭、當家的,你可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啊!你問我們帳怎麽不是不?所謂強賓不壓主,我們既是遠來是客,就客隨主便,你高興怎麽算,就怎麽算,我將就一些,無所謂啦!” 元香魁故意將問題丟給小桂他們,原本是想籍小桂他們自己的說詞,套死四人,以達他所欲之目的。豈料。他雖奸詐,小桂卻比他更較精,三言兩語,便將問題彈回給他,一點暗虧也不吃。 只是—— 這小鬼一開口便挑釁議的叫他老狐狸,如此大不敬的稱呼,已令龍虎會弟兄們臉上變色,顯得有些群情激憤。 元香魁威嚴的舉起右手,龍虎會的嗡儀不悅之鳴,立轉沈寂。 他深沈一笑:“據聞,笑月修羅唇舌如丸,傳言果然不差。” “是嗎?”小桂卻似頗為失望的歎口氣:“據我看,龍虎會也不差。你老兄一擡手,下面的人馬上屁筋不敢放,足見你們挺有規矩的。像你們這般紀律嚴謹的江湖幫會,我猜!大概是不太容易對付。不過,既然碰上了,好好歹歹,咱們四人也只有一口吞了!大龍頭,你有什麽打算,乾脆點,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他一頓之後,氣煞人的加上一句:“咱們四人的時間,可是寶貴得很,沒太多功夫和貴會磨蹭。” 任是元香魁個性深沈,修養到家,在聽了這句話,又看著這小鬼擺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樣子,他也忍不住心頭冒火。 冷冷一笑,元香魁大馬金刀道:“很好。既提你姓君的如此爽快,老夫也不跟你拖拉!你們四人固然是本聯盟急欲除之的大敵.但是,只要你留下身後背的寶物,今夫老夫格外通融,任你們自由離開洪江鎮。關於你們與新聯盟之間的糾葛,往後哪邊碰上哪邊算!”小桂嘖嘖訕笑道:“你可真叫大方吶!居然要財不要命。不過,我老實告訴你,我背上搞著的搭褳時,並沒有什麽貴地出土的寶物,有的只是我從絕命穀帶出來的魔物罷了!這玩意兒,是我義父老人家送的臨行紀念,很抱歉是不能留給你。” 微頓一響,小桂複又脆牙一笑的接道:“還有,你們那個什麽狗屁的新聯盟,少爺根本不看在眼裏。如果不是少爺太忙,早拉殺上九宮山摘了姓武的那個老小子的狗頭!你竟然還拿著新聯盟這塊七擠八湊,不堪一擊的沒用招牌,在這裏唬大唬二的,你自己不覺得可恥,我都替你感到可哀複可笑!” 小桂這些話,就像一把拋在炸藥堆上的火,轟地點燃龍虎會上下百餘人的熊熊怒火。 毒龍元香魁勃然變色的怒叱道:“上!給我分了他們的屍,越零碎越好!”首先發難的,微微一閃,他已挾著萬鈞之力,撲至小桂頭頂,雙手揮拋中,漫天如削掌刃飛行小桂。 “好個斬雀掌!”小桂狂笑一聲。“可惜只能用來撲撲小麻雀罷了!” 笑聲中,他雙臂倏然猛擡,剎時,無數排列的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六角星芒掌影,有如泣射的焰火,密密飛濺,犀利又狠的反罩冷剛,不僅輕松化消這位七殺星淩厲的掌勢,更迫勢反擊! 想不到小桂身手竟然高超至此,冷剛驚噸一聲,撲落的身影倏地折彈,向左避開。 齊聲大笑之中。小桂他們四人同時晃身飛閃,四人有如四條入海之龍,投向人群,放手廝殺! 客途瞬間即至,空手對上空手的毒龍元香魁,同時更一力攔下龍虎七環中的四條大漢,以一博五,強悍至極。 小桂認定了七殺星冷剛,直逼而上,順便笑納了青面獅王齊百嶽和邪鼠吳非。 小千當仁不讓,照顧龍虎七環中的其他三環。 月癸手揮無情竹,恁地大膽,飛撲如潮如人群,亂棒逞威。 身形飛遊之際,小桂望見月癸瘦小的身影被如林的鬼頭刀淹沒,不由得心神微凜,騰空高呼:“辣子兒,小心呀!” “安啦!” 隨著月癸尖嫩的嗓音回答,七彩彈丸漫天四射。 “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帶起血雨腥風和慘厲哀號。 更有如傘一般的大幕,自空中成半孤之狀,呼呼罩落! 那是月癸以特殊手法投擲而出的烈火球飛淩入頂後,互擊爆炸所造成的奇景。 如此奇景目眩而絢麗。但是結果卻是慘烈而駭人! 紅毒的火焰有如水銀瀉地一般,落向每一寸空間,周召的空氣剎時變得炙熱而窒問,惡臭的焦由氣味猛地擴散,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四悲呼,吃得宛如冤魂鬼泣,淒慘至極。百多人的場面,在這一炸之下,登時死亡過半,剩下的另一半早已驚破了魂,飛喪了膽,互擠推湧的想要閃避那些要命的火藥彈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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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4:53 PM | #2312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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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苗疆施法
饒是這些如狼似虎的條條大漢兇狠慣了,惡霸極了,如今親眼看著一個個的大活人在熊熊毒火裏,或者掙紮撲滾,或者翻爬蜷顫,耳中聽著火炙人肉的嗤嗤之聲,鼻裏聞著中人欲嘔的焦屍氣息,沒有人不感到恐懼震駭的,沒有人還有勇氣耍狠賣凶。 因為,他們直到此刻才真正見到,另一種較刀起魂斷,血濺十步更為殘酷百倍的死亡方式! 正與客途動手的元香魁驚怒的無比複加,口中瘋狂嘶吼道:“冷若冰,臭乞兒,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呀!” 他幾番沖突,想會下客途前去截擊月癸。 但是—— 客途威猛剛烈的攻勢,有大半沖著這位龍虎會的大阿哥而發,因此,元香魁固然憤恨,卻也走脫不開,空自氣炸心肺。 客途冷冷道:“大當家的!你既有本事率眾想要奪寶殘命,就得有勇氣接受任何後果。” 元香魁發須懼張,嗔目咆哮的加快速度,想要擺平客途,再去整治月癸。奈何,客途可不是易與之輩,亦非省油的燈吶! 元香魁就算有四名兇悍狡猛的手下助拳,若想打敗客途,恐怕得加把勁,不止一把而已。 那邊—— 小千一邊與三名兇悍如虎的龍虎七環所屬狠拼,一面在心裏暗自嘴咕:“乖乖!這顆辣子不爆則已,一旦狠爆起來,心腸可不比小鬼悲慈多少吶!她果然有烈火神君性烈如火的遺傳,難怪四師伯要幫她取個既陰且柔的月癸為字。如果不如此加以平衡、天知道這丫頭會狠成什麽樣子?” 月癸經此一陣毫不留情的猛轟狂炸、震驚場面之後,倒也未曾繼續痛下煞手,只是以無情竹和那些鬥志全失的龍虎會之屬周旋而已。 正與小桂較手的冷剛,驟然爆起,狠劈數十掌。 小桂嗤地一笑:“兄弟,真正的斬掌,使出來至少得有我這種火候。注意看著了!” 說著,他旋身而動,雙掌如刃,驀地掄揚飛拋.剎時,無數幻成飛刃一般的掌影,有如火山爆發似的猛然迸濺蓬射! 一聲悶吭,手舞鬼頭刀的齊百嶽已經打著轉子旋出,一溜血珠子,隨著他旋轉之勢飛拋入空。 只這一下,這位龍虎台的三阿哥,已被小桂在身上開了三道血口,每道均有寸許寬,半寸深,切口平滑,有如利刃所傷。 另外,邪鼠吳非也在吼叫聲中,愴惶驚退。 他頭頂上發髻,竟被小桂一掌削落,雖未受傷,卻是頂禿發散,好不狼狽。 然而,小桂掌勢雖狠,冷剛卻也像橫了心似的仍按原勢撲落! 一陣肉掌接實的劈啦脆響中、冷剛齊肘以下,宛似被利刃所傷,布滿縱橫血口。但是,四柄藍汪汪的匕首,不知從何處飛出,爆然射向小桂胸口與小腹! 小桂斷叱飛旋,側身避讓,饒是他躲的快,仍被襲向腥側的那柄匕首擦過腰際,衣碎血濺中,半身立即僵麻! 閃退的他忍不住腳下一軟,打了個硠蹌。 冷剛卻籍著與小桂掌的反彈之力,狠辣撲向月癸那頭。 “月癸,小心!” 小桂驚叫甫響,那四柄匕首有如四道藍色流光猝襲月癸! 月癸方聞小桂示警,已覺有暗器襲至,無情竹立時反帶回掃,人亦順勢側掠。 “叮當”聲中,四柄匕首被磕飛,更有一支射中一名龍虎會弟兄。 這人慘叫一聲,七孔流血,碰然倒地。 “好毒……” 月癸方自吐出這二字,冷剛漫天撲地的掌勢已飛斬而至! 月癸嗔目尖叱一聲,手中無情竹以排山倒海之勢狂然反掃。 她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因應敵匆促,雖是將冷剛勉強逼退,自己也被互擊之力震得腳步浮動,蹌踉斜退。 這時—— 又有三柄鬼頭刀猛地朝她砍到! 月癸手中無情竹猛往地上一點,借力再度飄退三尺,才剛避開鬼頭刀的攻擊,忽又聞暗器破空之聲襲至。 她又偏身,揮棒息攔,當然一震,磕開一柄淬毒匕首,但是另一柄匕首卻已“噗”地射中她的後肩! “月癸!” 小桂驚叫狂吼,撐著半邊麻木的身子,倏乎撲向月癸而至! 半空中,冷剛獰笑著再度揚掌,目標是俯跌於地,臉罩黑霧的月癸…… 一溜冷電摔起,宛如曳空流星射向半空之中的冷剛! 冷剛甫覺寒光襲對,腦中尚未興起內躲的念頭,只覺心口一陣劇痛,再也提不住氣,碰然摔落地面。 在他掉落的同時,他也看到一道如泉狂噴的刺目鮮血,從自己的左胸飛灑而出。 小桂一劍斃敵,人亦瞬間閃到月癸身邊。他瞧也不瞧正高揚著鬼頭刀,朝自己這邊撲來的齊百嶽和他的十九名龍虎會所屬,徑自手指起落如電,連點月癸胸前大穴,同時自懷中取出藥丸,塞入月癸口中。 他這些動作才做完,十幾把寒光閃閃的鬼頭刀已破空砍到。 小桂表情冷煞已極,重重一哼:“你們該死!” 沒有人看到他的出手,只有一抹森冷的光華修然映現,陡然眩花了人眼。 “叮當”細響中對幾柄鬼頭刀已被沖霄而起的眩目寒光絞成了碎鐵。 在齊百嶽等人的驚晚倒掠中,無數圓亮的明月自平地突兀浮現,又在浮現的瞬間,驀然飛射! 於是—— 數聲嗥叫幾乎融為一聲! 包括齊百嶽在內,急欲置小桂於死地的這一群龍虎會弟兄,沒有一個人活著躍出三尺之外! 正朝這頭奔來的吳非,睹狀之下,登時侵位,駭然額呼:“千月之劍!” 這時,小桂劍已歸鞘,正伸著右手仔細為月癸把腕,以確定她中毒深淺。 仍有二、三十名幸存的龍虎會弟兄,圍著小桂和月癸二人,但是,他們早已寒透了膽,沒有一個敢再上步攻擊,只是緊張的握著鬼頭刀,遙遙監視著小桂他們的動靜。 那邊—— 小千在月癸受傷後,也不再心存慈悲。 他已亮出了斬妖劍,運勁催動劍上金芒,快斬猛攻的努翻了一名對手,並運得其餘二人手忙腳亂,有些難以招架。 他抽空叫道:“小鬼,月癸小姐傷得如何?” 小桂噓口氣道:“還好以前在絕命穀時,她也經常為試毒而服毒,所以體內對劇毒多少有些免疫性,要不,這次就大大的不妙了。” 月癸甚是虛弱道:“我是禍害遺千年……不會那麽早死。” 小桂拍拍她,心下稍定道:“不過,這次真的好險!冷剛那匕首上的毒,厲害得連我都要花些時間才能消化,你肯定不會好受。” “還好啦!”月癸孱弱一笑:“既然已經碰上了,好受、難受總是得硬挺一道。” 小桂深沈一笑:“你先歇會,等師兄他們收拾了對手,就送你回大雜院休息。” 便在這時,又有淒厲長號傳出。 小桂望去,只見小千已收搶了另外二個使環的對手,正朝客途那邊撲去,協助客途收拾殘存的敵人。 小千接過了二名敵人,客途沈聲問道:“小辣子情況如何?” 元香魁已然厲笑:“老二匕首上的毒,名為一觸落魂,中者無救。你們等著收屍吧!” “落你媽的頭。”小千惱火嗤道:“如果這毒藥其那麽厲害,我們小鬼為什麽帶毒幹掉你的二個拜弟?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今天,要人收屍的是你這個老匹夫!” 元香魁正待反應相譏,騰娜中,正巧瞧見吳非和一干尚且拉得動腿的龍虎會弟兄,逃走的背影。 他氣怒攻心,須眉俱張的狂吼:“吳非——,你這個臨陣退縮,背誓叛盟,豬狗不知的東西……” 元香魁痛恨狂怒之下,神思昏聵,理智全失,竟然不顧客途飛劈的掌勁,正如狂濤沒洶湧而至,豁然回身,想去追殺那個背叛自己和龍虎會的邪鼠吳非。 激戰中,客途出手如電,他正並掌狂揮,掌勁急厲狂猛,瞬息即至。因此,當他發現元香魁竟然昏了頭,全無防備的轉身地去,想要收勢,已是不及,只有匆忙使身,盡力將然湧激蕩的掌勁帶偏。 但是—— 客途固然有心收手,飛撞的勁道卻已經抓不回頭! 於是—— 元香魁毫無所備的身軀,登時有如一根掉入狂濤急流中的稻杆,在呼嘯而至的勁流中。不可抑止的翻騰摔滾,眨眼之間,已是血肉模糊的死在地上。 其他二名使環的仁兄,由於客途的即時偏身收手,雖也被浩烈的掌勁震得血擁氣湧,蹌踉摔滾,但總共是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客途收手而立,望著元香魁的屍體,微喟一聲。 “大哥呀!” 地上那兩名龍虎七環的弟兄,悲嗆呼號,連摔帶爬撲向元香魁的屍首,痛淚如雨。 另外二個正與小千過招的龍虎七環,亦是虎目合淚,但他們的臉上卻有更深的憤怒與切齒——針對邪鼠吳非而發的憤怒與切齒! 客途上前一步,沈和道:“小老千,算了吧!放他們走。” 已經完全掌握先機的小千,輕哼一聲,金芒倏揮,震退對手,瀟灑的飄退七尺,停止攻擊。 那二人連退三大步,愕然的對望著客途。 隨即,他們聽見自己兄弟的號呼轉目望去,亦是悲捕的一呼,拋下銀環,沖向元香魁的屍體,跪地痛哭。 小千收要斬妖劍,經噓道:“看來,這條毒龍的做人還算成功。” 客途頷首道:“他的功力相當精湛,本來,我也沒打算收拾他。但是,他被那只邪鼠氣瘋了!他這條老命丟的冤枉。” 那邊—— 小桂正背著月癸走過來。 他聽見客途的話,撇嘴一笑:“生死有命,就是這樣了!不過,師兄你好心留下那四位哥兒們的命,那個吳非肯定會由邪鼠變成過街老鼠,往後的日子保證難過的很。而且,隨時有丟命的可能!” 客途望著這小鬼背上的月癸,笑問道:“感黨怎麽樣?” 月癸有氣無力道:“有人背著走,當然是爽極了!不過,被這小鬼逼著喝他的血,實在覺得嘔心。” 客途他們這才注意到,小桂的左腕上已纏真繃帶。顯然,他是利用自己的血,為月癸解了一觸落鬼的劇毒。 小千促謔道:“你只是喝他的血?沒有吃他的肉,啃他的骨?那你算是對這小鬼很客氣的啦!” 客途環顧眼前這片修羅屠場,歎口氣道:“咱們走吧!留在這種地方胡扯,未免太不搭調。” “值得嗎?”小桂目光打一看慘怖狼籍的滿地屍體,空虛道:“如此送命,有什麽意義?” 四人無奈的搖搖頭,拋下觸目的淒慘,拋下龍虎七環,斷續的硬咽,頭也不回的走了…… 貴州,苗嶺。 山巒起伏著,路面崎嶇不已。 今天,氣候有些陰沈。 灰黯的天空下,遠近僅是一片孤零零的蒼茫感覺 遠處,一絲如帶的溪流,轉過一座石山的山腳,任自向不知名的地方流去。 山裏,暮靄幽忽,國團蕩蕩擾著去路,襯著明霞的天際,四周像是有種說不出的沈翳。 經過個把月的曉行夜宿,小桂他們終於踏入這片苗族人所居之地。四人因而入境隨俗的上換上一身苗族打扮,沿途受到不少熱情宙人的招待。只是,真的進入了苗域,反讓小桂生出一種抵達目的地後的空茫感覺。 因為,直到此時,這小鬼尚且沒有生意,該往何處尋找傳說中的蘭涎金盅。所以,這陣子他的心情不太開朗。 加上,今天天氣不佳,似乎,更令小桂有森冷沈默的理由。 一整天下來,這小鬼像是和誰賭氣似的,沒說上幾句話。 月癸忍不住哇哇叫道:“君小鬼,是誰欠你幾百萬沒還?你幹啥者拉著一張臭臉?我還以為,隨著天氣同情緒,是女孩子的專利哩!怎麽我沒受影響!反而是你,陰陽怪氣,又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 小桂回過神來,在馬背上伸了個大懶腰,吃吃失笑:“我哪有在鬧情緒?我不過是在想事情,所以才大半天不說話。” “真的?”月癸斜睇著他,哼道:“那麽,閣下想也想了一整天,到底都想了些什麽?” 小桂抿嘴一笑:“我在想,許久沒有殷士民老哥的消息了,不知他現在在哪里?在做什麽?咱們想找沒影沒蹤的蘭述企盎,有如大海撈針。如果請他幫忙,或許會比較有希望。” “對呀!”小千彈指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昨晚咱們借宿的那戶苗子人家不是說,出了這片山區,有一處村寨子有吃有喝,還有地方可下榻。等到了那邊。咱們往地歇下,我就召請殷大哥前來相會,托他打探有關蘭涎金盅的消息。他是陰界神抵,有其一套不為咱們人類所知的門路,想查尋靈藥下落,自然事半功倍,可比咱們如此瞎闖有指望多了!” “那咱們還磨菇什麽?”客途呵呵一笑:“還不立刻趕一程,早些出山,早些進集子,也好早一點找個地方,讓你這個茅山小道,再焰一次!” “走喔!” 四人一反方才的沈霾之態,吆喝著催促胯下健馬加快速度,在山道上“潑啦”、“潑啦”奔馳起來。 大半個時辰之後。 天色已全黑。 小桂他們終於脫離了山區,奔上一條荒涼的土路。 路的遠端,已然隱約可見點點明滅不定的燈火。 四人愉快的催馬再行,在一陣奔雪也似的蹄聲中,朝燈火房處馳近。 這是一片小小村寨,依著一脈不甚高聳的崗背而建,遠遠的便可看見有兩棵高人雲霄的大樹,像是站衛兵般的站在濃濃的夜色中。 小桂他們昨晚已聽人指點過,這兩棵大樹,當地人管它們叫風水樹。只經看到了風水村,就知道快要來到一個寨子裏。 通常,風水樹的下面會有一個小石廟,裏面有時供奉著土地公、土地婆,以管理當地的孤魂野鬼;有時,也會供奉若三頭六征的金甲山神,以掌管當地的豺狼虎豹。 當時,小千聽到這習俗,心上大定。 因為,他自從由絕命穀出來,也學到了幾招驅神役鬼的高等秘術。如今,他倒是有自信,只要有敬神拜鬼的地方,他可不擔心無路可走! 來到寨子前面,四人習慣性的左右打量了一下,這座案於左近的環境。 寨子四周,除了眼前四人弛來的通路之外,全部除在茂密的林叢裏。當四人經過賽前的風水樹和神龕,進入寨中,便看到近百家完全以灰色巨石砌就的房舍,展現於眼前。 四人找著門專供旅人歇腳或投宿的出店子休息。 這間店是個漢人開的。他因為娶了當地苗女而在此落戶生根。 多半時間,在店中招呼的都是老闆娘,但她一聽小桂他們是打中原漢士來的,便將自己老公喚了出來和四人招呼。 所謂人不親土親,店老闆難得遇上漢族同胞,直笑得合不攏口,不管是吃飯、住店,都招待得加倍親切和用心。 大家聊得開心起勁了,小千順口問這老闆,店中可否代辦香案等物,順便晚上借個後院用用。 店老闆訝異道:“小兄弟,你要香案,後院做啥?莫非是想學道士、巫師半夜作法?” 月癸咯咯笑:“丁老闆,你好厲害哦!居然一猜就中,知道咱們這位小老千想要半夜做法。” 丁老闆臉上不由得露出驚疑神色,隨即,掠過一抹欣喜之情。 客途看出他神色有異,呵呵輕笑道:“丁老闆,你不用擔心。咱們的小老千師出茅山一派,門規森嚴得很,絕不是那種隨便以邪法秘術害人的惡道。他今晚施法。只是想探問有關我們未來的行程去向而已。” 丁老闆一聽小千竟是茅山道士,立即面現喜色,囁嚅道:“啊……,原來宋哥兒竟是茅山天師,真是失敬、失敬。我有一事想請教……,不知是否方便?” 小千察顏觀色,若有所悟道:“丁老闆可是想詢問,有關於嗣之事?” 丁老闆一怔之後,驚異萬分:“正是、正是。宋哥兒果然高明、竟能未卜先知。” 小千哈哈一笑:“不是我能未卜先知。而是,咱們剛聊到現在,丁老闆對于至今天後這檔子事,言詞之中頗有遺憾。所以,你在知道我是道士之後,大約是希望我能幫你算個命,或者看看風水,是不?” 丁老闆搓著手,微見尷尬道:“正是如此。不過,如果宋哥兒有忌諱、或是不方便,那也就算了。” 小桂吃吃笑道:“相識即有緣,何況咱們受你了老闆殷勤的招待,幫你看個相、算個命,有什麽好不方便的?小老千,你說是不是?” 小千嘖笑道:“你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什麽?” 說著,他果然移目朝丁老闆仔細論評一陣,但見丁老板眼深而額高,龍宮隱伏晦暗,正是膝下無子之相,他不由得暗暗皺眉,不敢冒然揭穿,以免令人傷心。 略作沈吟,小千問了老闆要過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算出了丁老闆並非無子絕嗣之命,如此說來,眼前子已猶成,必是因沖克之事而起。 於是他起身在這間石屋內外繞視一目。 這棟石屋,為典型的苗族居室。 全屋俱為灰石所築,分做三間。 中間,好比漢人正廳格局,屋中建有一個圓形的淺淺石地,只是池中並非蓄水養魚,而是生火之用的炭火池子。 炭火上,有三個可以轉動的鐵架,可做烘烤警手、乳豬之用。 圍著石池,舖設著幾塊大熊皮,又柔軟、又厚實,坐在上面松軟舒適,讓人全身放鬆,動也懶得一動。 此時—— 小桂他們就是這樣懶洋洋的坐在上面,擡眼有趣的瞅著小千四下巡視。 左側裏問,是供給客人過夜住宿之有。這間石層裏,舖的挂的,全是各形各色的獸皮,靠著屋角,有一張通舖式的石榻,亦是舖著一床床松軟的熊皮。此外,除了一應漱洗盆架,並無別的挂設。 看到數目如此之眾的獸皮,小千已微微皺起眉毛,他接著轉向丁老闆,問他可否看看了老闆夫婦的寢居。 丁老闆當然直道無妨,領著小千向右惻石屋行去。 一進此屋,一張石榻四面懸空,置於室中,宛如祭壇。床的正前方另的一龐然的椎圓銅鏡,恰似屏風一般,橫遮於室。 小千看見如此奇怪的佈置,心中一動,忽有所感,遂回頭一望,自裏間向外打量。 丁老闆在旁,見他自進入右裏間,便時而皺眉,不禁心頭不安道:“如何?宋哥兒,我這位處,有何不妥嗎?” 小千淡淡一笑:“丁老闆,依照你告訴我的生辰八字,我建議作將床位置離位,以這屋子而有,就是左側不眠之處,切記不可沖門安床。此外,床前有鏡亦嫌之,最好都面大銅鏡也要挪挪地方。這些都是小事.你這陽宅風水裏,其正犯了大忌的,是那屋門高過廳的情形。相宅經有雲:門高勝於廳,後代絕人丁,因此,屋門勢必要重修才好。” 出了裏間,回到圓池重新落坐,這個小老千手扶熊毛,深沈一笑:“丁老闆,咱們今日見面,算是有緣,我有件事如刺在喉,不吐不快。但是,卻又怕說出來,你會見怪,真是叫人為難呀! 丁老闆忙道:“宋哥兒,有什麽話你盡管說無妨。” 小千頗有深意的笑笑:“那我就直言了!” 丁老闆連連點頭,直道:“請講!請講!” 小千抿了抿嘴,輕描淡寫道:“你命中犯煞,過於血腥的事,最好別再做了,否則,非僅子已無望,只怕夜路走多,終遇鬼吶!” 月癸爆笑:“丁老闆又不是幹黑店買賣的,你怎麽連夜路走多遇鬼,這種話都搬出來?” 然而,丁老闆在聽到小千的話之後,竟似中邪一般,雙目突瞪,臉色發白,額上豆大的汗珠涔涔滾落。 小桂等人見到他如此突兀的變色,俱是一征。不由得暗自驚忖:“難道,他真的在做黑店買賣?” 這時—— 老闆娘笑盈盈的走上前來,語聲朗潤道:“喲!這位小哥兒,你開什麽玩笑呀!你看咱們的店,哪像是做黑店買賣的?” 小桂打趣的反問;“老闆娘,你倒說說看,做黑店買賣的店家,應該是什麽樣的光景?” 老闆娘咯咯嬌笑:“我聽一些來往咱們店裏的漢人朋友打過比方,他們說,想幹黑店的生意,地方至少要夠大,最好布弄一些什麽暗門啦!夾道啦!或者是密室之類的設計。咱們這間石屋,堅實是夠堅實了!可惜就不夠寬敞,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就算想改行做黑店,也不太夠格吶!” 這時—— 丁老闆神色已恢復平常,拱手笑道:“宋哥兒,你的話我記住了!往後,我盡量改掉喜歡獵殺各種飛禽走獸的毛病。” 小桂幾人恍然大悟,心想:“原來是這麽回事。他是捕措的,不是開黑店的,我們倒是誤會了!” 丁老闆直道沒問題。 小千向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笑道:“今晚子時還有得忙,咱們先到裏間歇著吧!等了老闆准備好東西,再叫咱們起床。” 四人向老闆夫婦道了晚安,一股腦兒擠進左側的石屋裏去。 上了通舖,小桂壓低嗓門道:“小老千,你剛才說話頗有弦外之音,到底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發現什麽情況?” 月癸驚詫低語:“難不成,這裏果真是黑店?” 小千先不言語,自乾坤袋中取出黃符、朱沙筆,畫起符來,交給三人每人一張,示意他們貼身藏好。隨後,他掠上石屋橫梁,朱沙筆一揮,在屋頂及梁上畫了幾道符咒。這才滿意的跳下石榻,收妥了法寶,露笑不已。 “現在說話,不用壓著嗓門了!”小千拍手一笑:“外面的人聽不見咱們的聲音。” 小桂等人直問怎麽回事。 小千古怪一笑:“這間野店子,不是黑店。這裏是一間陰店!” “陰店?”月癸党時頭皮發麻:“這麽說,這對夫婦不是人嘍?” 小千歎道:“不能說他們不是人,應該說,他們只有一半是人。” 客途訝異道:“那另一半是什麽?” 小桂瞪大了眼:“難道他們是半人半鬼?” 小千斜瞅著眼道:“聽過山鬼魈和魑魅這種玩意嗎?他們就是被這東西附了身!而且,是心甘情願的。如果我沒記錯,他們應該是一種苗人黑巫術的信徒才對。” 客途問道:“你是如何察覺的?” 小千道:“從他們房裏的擺設方式,以及屋外,有一支綁著雜毛的竹竿,正對著這間店。這些都是巫羽教的明顯標志!” “巫羽教!”小桂沈吟道:“他們會對我們不利嗎?” 小千想了想:“只要咱們不得罪他們,他們應該也不至於加害我們。否則,丁老闆不會放心讓我送他們的法壇。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我畫了張傳邪降鷹符咒給你們,如此,就算附在他們身上的異物想作怪,也無法侵體附身在咱們身上。” 月癸眨眨眼道:“那麽,晚上你還是要施法召諸殷老哥?咱們也還是要睡在這裏?” 想到要睡在陰店裏,她心裏不覺地有些發毛。 小千笑道:“對方既然已經都將法壇亮給我參觀了,我若不施個法獻主,就是來而不往,這是非常失禮的事,可能會惹他們不高興。” 客途會意道:“如此說來,他們是想和你鬥法?” 小千嘿笑道:“應該說是善意的切磋,比較合適。我想,他們是因為好奇,想見識茅山法術,才會有那個不請之情。結果,我誤會在先,小桂多喝於後,他們才乾脆順水推舟,讓我先見識他們的法壇,想考我懂不懂。” 小桂呵呵笑道:“沒想到,你這賊小子一眼就把人家給揭穿了!對了,你剛才叫了老闆,嗜血之事,最好別做。難道,他是真的會喝人血?要不然,為何他當場臉色大變。” 小千道:“我知過巫羽教信徒,若是被附身的時日長久,都會有生食鮮血的嗜好,不過,卻不見得是喝人血,只是一般動物的血而已。” 月癸忍不住咯咯失笑:“這麽說,他們還沒有我酷嘍!我至少還喝過人血。” 小千訕謔道:“所以啦!或算咱們由上得睡在這間陰店裏,你又有什麽好擔心?反正你可比巫羽教都凶憾多了!” 月癸吐吐舌,乾笑道:“你沒聽人說,人因無知而念俱。如今,既然瞭解了情況,自然就不怕了嘛!” 嘖聲一笑,小桂回過道:“人家說,表面上越潑辣兇悍的人,骨子裏越是膽小如鼠。你就是這樣。” 月癸柳眉一堅,便待瞪眼發飆。 小千擺擺手,打斷他們,哈欠道:“省省力氣吧!二位!想幹架,稍晚或許有機會。我建議你們多歇會,晚上要有精神當我的護法。” 客途早已翻身睡下,嘴裏咕咕道:“人家小倆口在培養感情,哪用得著你多嘴。” 小千在他旁邊,這番話自是聽明白了,於是嘻嘻一笑,合身睡倒,果然不再多嘴。 倒是小桂和月癸,沒有注意到客途說些什麽,躺是躺下了,不過依然吱吱喳喳拌著嘴,一點也不嫌累。 小桂覺得自己好像才剛睡著,卻已聽見丁老闆叫喚他們起床的聲音。 一翻身,他立時清醒,發現客途和小千已經醒來有時,早就准備妥當。 在小千的催促下,這小鬼和月癸二人快手快腳的冷水洗把臉,精神抖擻的步出石屋。 後院裏—— 丁老闆早在空地上擺妥一台香案,香案上香燭、草人、黃符、狗血,甚至枕木劍、招魂鈴、朱沙筆,一應俱全,感情這位丁老闆對于增施法所需的諸般用具,知道的倒也清楚。 小千看著滿身琳琅的香案,忍不住噗地失笑:“丁老闆,真難為你了,居然找得到這麽道地的中原法器。不過,今晚施法,我恐怕要令賢伉儷失望了!” 了老闆夫婦詫異道:“此話怎講?” 小千莞爾道:“不是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不過,老實說,憑我來小千如今的本事,做法已經不太需要這些道具。” 丁老闆穎悟道:“這麽說來,倒是我們夫妻倆太小看宋哥兒了!” “無所謂啦!”小千嘻嘻一笑:“反正修法之人,自己清楚自己有幾分本事,才是重要。別人的大看、小看,根本不是問題。” 他擡眼看看星斗,估量時辰已近,便取出道袍穿上,披散了發髻,立於案前。 客途和小桂早已得到交待,在小千身後分南北二方位站定,權充護法。 月癸和丁老闆夫婦在小千示意下,退開六尺。當然,丁氏夫婦並不明白,為何月癸需上陣。 此時,已是安末時分。 周遭俱寂,萬籟無聲。 四下,靜得嚇人,就連夏夜裏必然會有的蟬鳴。今晚,不知為什麽也沈住了! 不知何時起,夜風漸強。 原本尚有稀流星形的天空,此刻,竟也變得昏暗無光。 月癸在心裏嘀咕道:“這在怎麽開始有點反常?在這麽怪誕的夜裏施法,可還真有點勇氣才行。” 這時,香案上原本尚未然起的蠟燭,突然,呼地一聲,自己冒出火光! 小千依然垂首肅國,默立案前。 小桂瞥見左旁丁老闆夫婦滿臉驚異之情,心中暗笑道:“這小老千是故意耍露兩手,給那對寶貝夫婦瞧瞧的!好叫他們服氣中原道法的在精深。” 他想著,移目望向客途,發現客途亦正對自己發出了然的笑意。 就這時,一陣颼颼的冷風吹來,吹得香案上炮火搖曳,晃然欲滅。 小桂他們頓覺四周空氣,有些異樣的森寒突生。 小千驀然瞪目,案上燭火立刻大旺。 他隨即閃動身形,腳踏罡步,手並指刀淩空虛劃,口中前呼低領秘咒。 不一會兒,四周的森寒漸退.夜空中響過一陣若有著無的清脆鈴聲,清風激拂,殷土民已在院中現身! 一陣愉悅朗笑,殷士民親切道:“久不見矣!大家可好?” 小桂高興道:“殷老哥,好久沒看到你了,挺想你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殷士民輕步上前,含笑道:“上次別後,吾本隨而入山,但因絕命穀奇陣阻攔,是以無緣再聚。吾知汝等自有遇合,來日不需否隨行照應,故而雲遊他處。近來,更隨緣覓地閉關,以增功力,是以未來與汝親近。” 故友相見,眾人心情自是信快,其他三人亦是喜形於色的含笑招呼殷士民。 殷士民目光一轉,炯然盯了著丁氏夫婦,爾雅道:“二位道友,不知何方行者?本神殿士民,對二位甚是陌生。” 小桂他們齊齊轉頭,正要為彼此介紹,忽然,丁氏夫婦頭頂各自冒出一團黑霧,冉冉浮升! 黑霧無風自動,旋盤不散,逐漸凝聚成二個丈高人形。 丁老闆頭上的人形朝殷士民拱拱手,聲若沈雷,隆隆響道:“化外陰魅,何其有幸,見識尊駕!在下蔔果。” 老闆娘頭上那人形,亦是拱了拱手,語聲尖厲道:“我是山魈雷紮而。很高興這位殷朋友來訪!” 小千自幼見怪不怪,對這種場面不覺稀奇。 小桂他們三人卻是看得暗裏咋舌,心裏直叫乖乖隆地咚! 殷士民見這二個山魈和陰魅,對小桂他們並無敵意,便清雅一笑的回禮道:“原來是卜果、雷紮而二位仁兄!不速來訪,尚請勿怪。” 蔔果呵呵震笑:“不怪!不怪!我們兄弟倆久居深山,難得碰到同界中有朋友來訪,高興都來不及,何怪之有?” 雷紮而咻咻之笑:“更難得的是,我們現露真形,居然有人不會驚慌恐懼,這可讓我們兄弟開心極了!四位小娃娃,你們膽子不小吶!” 小桂眨眨眼道:“聽你們二人言下之意日子好像過得挺寂寞的,是不?” “正是,正是。”蔔果感歎有加:“我們在山上修煉了好幾百年,好不容易地練出人形。本想和山上的人類做做朋友,但是他們每次見到我們現身,總是驚嚇逃避,真叫我們失望。後來,我們只好附於人身,才有機會和人類往來。不過,這些人心裏還是恐懼我們的,我們兄弟清楚得很。能像你們四人這樣,膽敢和我們交談的,我們還是首度遇上。” 客途有趣一笑:“如果你們是在茅山上,大概就很容易碰到不怕你們的人類。” 雷紮而尖著嗓門道:“茅山不夠深、不帶冷,我們沒辦法住在那種地方。不過,我們也曾聽說,那裏有些人類有本事和我們這種聚陰寒之氣修練成形的物類溝通,所以才要試試這個小道士。不錯,不錯!他很有本事。” 蔔果接道:“叫我們驚喜的是,今晚不但還見四個不怕我們的小娃娃,又能認識同在靈界中活動的陰神朋友,這是最值得的事。我很開心!很開心!呵呵……” 蔔果笑起來,就像陰天在打雷,還會震得人心頭直跳。 月癸嚷嚷道:“三界之內,果然是無奇不有。今晚,我可又開了一次眼界。” 殷士民含意頗深道:“不論是人類、物類,皆為造化所生,根本同源。只要心秉天地喜氣,循正道而行,途中,有經者自然偶遇,此乃緣聚會是也。正如本神與小桂等之聚,不也如此而。” “好!好!”雷紮而笑聲有加厲風,咻咻然道:“好個有緣者自然偶遇,我們就是有緣者了!你們遠來是客,我們做主人的沒什麽可以招待,真是失禮。這樣吧!小朋友,你們可有什麽心願?說出來,我們幫你們達成,算是慶賀今晚的相遇。” 小桂四人有些驚喜,有些意外的互望。 殷士民清雅一笑:“小桂,何不清二位仁兄幫汝找尋欲求之靈藥?他們乃當地主人,地域熟絡,尋幽探奇,可比為兄快多矣!” 小桂嘻嘻笑道:“你已經知道,我們為什麽要請你出來?” 殷士民曬然道:“汝之意念已生,吾何能不知?” “說得好。”蔔果隆隆暢笑:“也罷!我們兄弟就幫你們找尋那蘭涎金盅,做為紀念今晚的結識。” 小千歡喜道:“和靈界溝通,就有這種便利。只要腦子裏想到了,不用說出口,人家便知其意,減少許多言語上的誤解,和形容的麻煩!” “太厲害了!”月癸嘖舌道:“難怪人家要說,君子慎獨,凡事起心動念,真的不能不小心謹慎。” “然也!”殷士民笑道:“吾八方夜遊之神,正是專門記錄人心所生諸被善惡之念也。諸子慎矣!” 小桂扮個鬼臉道:“和你交朋友,就是要利用你幫和們多罩著點麻!我們才好方使幹壞事,而不為人知。” 殷士民眨眨眼,無奈歎:“此子,名小鬼,字宜取為皮也!” 客途調謔道:“殷大哥,我以為你認識這小鬼夠透徹的了。怎麽你現在才想到這件事?” 眾人一陣哄笑,後院之中,立刻又是風聲,又是雷鳴,好不熱鬧。 雷紮而道:“今次,真的是開心!不過,時後不早,我們也該走了。等我們找到蘭誕金盅,再來通知小朋友你們。” 小桂拜謝不已,卜果和雷紮而在風雷的笑聲中,散去人形。化成兩條黑雲,瞬間消失。 丁氏夫婦立即像兩灘較泥般,癱倒在地。 殷士民搖搖頭,無奈一笑:“異類附身,于元氣大有損傷,然,凡此現象,僅是人心私欲所感召,想不得誇者!今晚已無事,吾去矣!” 小桂忙道:“你不多留下來,和我們多聊聊?”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殷土民化做一股柔和微風,擔然而去,但是他帶笑的語聲,卻在夜空之中回蕩良久。直到此刻,丁老闆夫婦方始輕吟出聲,悠悠醒轉。 老闆娘無力的問道:“大神們來過?” “來過。”四小齊聲道:“又走了!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嗎?” 丁老闆乏力道:“大神附身,我們意念全失,自然是不知道。” 小千暗自感歎的村道:“人身寶貴。自己卻不當自己的主人,寧可將自我主宰的無上權利,交托非人異類,值得嗎?” 自從卜果和雷紮而這對陰魅山魈答應幫忙尋找蘭誕金盅,迄今已有四天。 為了等候消息,小桂他們理所當然在了老闆的店裏住下。 不過,他們四人終究是少年心性,一大無事,是為他用,二天無事,就開始窮極無聊。 所以,四人自無所是事的第二天起,便在寨子裏外,四處閒逛野遊。 兩、三天下來,他們已和寨子裏的人,混得爛熟。 寨子裏老少都知道,丁老闆的店子裏住了這麽四個中原的小哥兒們,個個活潑開朗,熱情豪爽的性格、不下他們苗族的兒郎。 這天一早,小桂心血來潮,硬拉著小千出門看風水。 月癸好動成性咱是樂得在旁猛敲邊鼓,大肆起哄。 客途素來老成,對於遊玩之事,可有可無。不過,既然外面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這麽好好的天氣不出去走走,似乎有點可惜。 於是,四人略微收拾,便帶著愉快的心情,出外踏青。 出了寨子,小桂煞有其事的問,寨子所倚的這脈山崗,風水如何? 小千眉也不擡的回答:“低緩無力,慵懶如此,難成氣候,所以造成寨子內的民風亦複如是。” 其他三人想想這些天來,所遇所見的苗人,性情果然有幾分慵懶的味道。而在懶散之中,紮實也帶著急狡猾的意味。 也正是如此的性格民風,尋致改寨之中,信仰巫羽教的人員,還不太少。 客途不禁笑道:“咱們漢人講究地理、風水,認為人居於地,因而性情亦受地勢、地氣的影響各有不同,如此說法,還真是有點學問。” 小千糾正道:“不是只有一點學問,而是有非常深厚的學問才對,所以,古來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土,就是因為北地山高齡峻,水流奔放浩然的影響,至於擊粵之地,在風水上稱為屬龍,南龍屬尾,長而無力,因此尊貴無份,難出九五之尊。不過,因為尾長善擺,故而南人多精于商賈營運,詭巧之道,這也是因地成性的證明。” 小桂呵呵笑:“既然寨子外這道山崗沒啥看頭,那麽咱們就逛遠一點,找處比較陡峻的山脈來瞧瞧,如何?” 小千雙手一攤,笑道:“既逛之,則安之。難得你這小鬼雅興大發,我自是奉陪到底。” 四人一陣嘻笑,施展身形,便朝較遠的山影電掠而去。 越向裏進,地上景色起見荒涼。 近午時分.四人沿著荒涼的土道前行,頭頂上熱辣辣的太陽曬得人活脫要剝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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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4:54 PM | #2313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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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大團圓
小桂有些後悔,自己幹嘛提議逛遠一點?這會兒,害得大夥兒被太陽烤得渾身冒煙,就快變焦了! “沒想到望山跑死馬呀!”他唉聲一歎:“明明看著那綿延的山嶺就在眼前,結果趕了一上午,它依然在天邊!” “泄氣了?”小千調侃道:“現在你知道,想要追龍尋脈,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了吧!除了腿力要好,耐性也要足夠才行。” 月癸揮汗道:“早知如此,咱們應該騎馬出來,四條腿終究跑得比兩條腿快些。” 這條土道的左側,是一大片起伏不平的荒野,右面是緩緩斜升的淺丘,土丘上長滿人膝高,還帶著刺的野草。 往前約模百丈開外,斜坡突起,被頂上有片尚稱茂密的雜木林。 客途指著那片林子道:“咱們到那邊林子裏歇歇腿吧!” “我們舉雙手贊成!” 其他三人雀躍吃喝樣子,逗笑了客途。 四人加快了腳步,朝那被上林子奔去。 就在他們四人剛躍過幾塊得腳的大石,林中忽然傳出一聲細微的低呼,像是有人想要呼叫,卻立刻遭人捂住嘴巴一般。 四人停下身子,互相對望。 客途歎了口氣;“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月癸加注道:“是一個好像正處于危難下的女人所發出的聲音。” 小千嘖嘖歎道:“這種地方,發出這種聲音,就表示麻煩。” 小桂揉著臉頰道:“橫豎,咱們都要進林子去,不是嗎?麻煩,也只有將就了!” 沒有任何預兆,他們四人同時投身入空,迅若隼目,鋅然撲入那片尚在十丈開外的密林! 一片晶瑩如雨,細似飛蝗的暗器,無聲無息卻又狠毒至極的朝四人暴射過來! 小桂和客途並列而落,當胸交叉,瞬間猛推,普照大千的光影幻象突現,將林中射來的這一大片精芒悉數反震開去。 月癸和小千身形倏閃,撲進林中,只見十多個身披翻坎肩,腰圍花布裙裾的苗人,腰佩彎刀,手持吹箭,徑自兇悍的狂呼大叫,似在向二人示威。 他們身後,三個長相艷麗,頗具妾色的苗族漢子,上衫淩亂,秀發蓬散的被反手縛在樹上。 三個狗雄一般的苗子,正各自捂住他們的嘴巴。 小桂和客途施施然的踏進林內。 “嘖嘖……”小桂擾著頭道:“為什麽像這樣的事,不管走到哪里,總是讓人碰得到呢?” 客途皺著眉頭道:“把人放了,立刻該蛋,你們還可以留著條狗命。否則,殺無赦!” 他冷烈的口氣是月癸和小千前所未見,小千腦中記憶一閃,想起客途最根此等惡行。 這樣苗人似乎不懂漢語,非但未依客途之言放人,反而尖員厲呼著技出彎刀,朝四人殺來。 客途冷哼一聲,踏步上前兩拿分飛,“砰”、“砰”連聲,已有兩條牯牛般的大漢被震得口噴鮮血,仰面倒飛! 小桂等人更不怠慢,晃身迎上,掌出如刃,斥殺這群惡苗。 挾持苗女的那三人口中不知嚷嚷著什麽,客途聽也不懂,懶得羅嗦,驀地屈指連彈,“嘩剝”激響中。三名苗子的太陽穴上,猛地爆閃一朵朵血花! 直到他們三人倒下,他們自己都還搞不清楚是如何被殺。 只這眨眼的時間,十數條原本生龍活虎的狂野苗子,剎時被四人宰殺一空。 三名苗女似是無限驚惶的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瑟瑟直額。如果她們不是被綁在樹上,只怕早已嚇癱在地上了。 小桂他們擡起地上的彎刀,為三名苗女挑斷緊縛在身上和手腕的柔韌野藤。她們三人果然雙膝一軟,依著樹幹滑坐地面,半天說不出話來。 客途眉頭做母問道:“你們聽得懂漢語嗎?” 其中一名苗女驚悸的直點頭。 小桂拍手一笑:“聽得懂就好,否則還真是資事。你們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被截來此處?” 那苗女定了定神,依舊有些哆嗦的開口道:“我叫伊娃,她們是我妹子,達瑪和美納,我們住在離這兒不遠的桃花源。” 她咽了咽口沫,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些人,是野人山的烏魯族生苗。他們平時很少下山到這裏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附近經過。我和妹子們要到前面寨子裏,去看親戚,在半路上遇見他們,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就被他們抓進這座林子裏。還好……有你們經過,不然……” 她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忍不住以手掩面,顫抖不己。 那個叫達瑪的苗女,以半生不熟的漢語道:“剛才……,看見你們是小孩,我想完蛋了!小孩救了我們。可是……你們好凶,比馬魯生苗還凶,一下子,就把他們全部打死了! “不凶行嗎?”小千呵笑道:“你沒瞧,生苗個個凶神附體似的,端的不要命。我們如是太軟弱,就像你想的一樣,救不了你們啦!” 客途溫和的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們如果走得動,我們可以送你們到前面的寨子。” 一路行來,除了他們四人出來的寨子,並無到處人煙,客途心想,送她們過去,不過是自己等人順便回頭之路,倒是方便。 伊娃卻是惶然搖頭:“我們不去了!那寨子還好遠,得要大半天的時間,才到得了,能不能過你們送我們回桃花源?” 她怯怯的仰起頭,又道:“四位哥子救了我們,請你們和我們一起去挑花源,讓我們家人可以謝時你們,好不好?” 四人對壘一陣,月癸問道:“桃花源在哪里?很遠嗎?” “不遠,不遠。”達瑪熱切道:“從這座林子後面下去,走一段路,很快就到。” 客途等人望向小桂,顯然是要他決定。 畢竟,今天出門是這小鬼的意思。 小桂聳肩笑笑:“去又何妨,反正咱們閒著也是閒著。” 伊娃姐妹三人這才注出安心的笑容,起身帶路,如林子裏走去。 臨行,伊娃忍不住回頭望地下的屍體,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呢喃道:“往後,咱們再也不雙打過林子過,死了這麽多人在裏面,一定會鬧鬼的!” 四人聞言,無聲一笑,心思:“若真是如此,那我們不知道已經製造了多少會鬧鬼的地方哩!” 他們在伊姓姐妹的帶領下,沿著林子後面一條不很明顯的小徑,下了小丘,轉到另一條土路上去。 個把時辰之後一座花崗岩石山赫然在焉。 石山之下,一片如海般闊幽邃的桃林,靜靜聳立。 一條清淡的河流.如帶一般,圍繞在這片帶大的桃林外面。 越過河流,進入桃林,只見桃樹立正是結實累累,個個桃兒肥嫩嫣紅,一見即知是上等佳品,想必吃來定然也是汁豐肉肥,香甜滑嫩。 瞧著垂涎樹上成熟的桃子,小桂他們差點忽略在此批林中,竟然建有屋舍。 那是一棟以花崗岩石所砌成的巨形石匠,占地極廣,簡直像隱于桃林中的一座堅實城堡。 小桂詫異道:“這是你們的家?” 達瑪笑道:“你們想不到吧?其實.只要是這裏的人,沒有不知道咱們挑花源的,我爹可是一族的尊長哦!” 一直不曾開口的美納,回到桃花源,非但未見開懷。臉上表情反而顯得更加憂鬱。 只是—— 小桂他們忙於打量那巨大石屋,似乎未曾注意到美納臉上的神情。 屋內,竟用的大廳中,舖著頭尾俱全的虎皮地氈,個屋內氣氛顯得格外凜然威猛。 一個長方形的烘烤爐池砌在大廳正中,上首位置舖著一塊罕見的白色熊皮,顯示出酋長尊貴不凡的地位。 伊娃以苗語交待一番,二名苗人連連點頭,誠惶誠恐的退了下去。 伊娃招呼道:“你們請坐,我爹馬上出來。” 不過片刻,一個圓臉大耳,發須花白,氣度雍容,氣色卻略帶病態似青白的六旬老苗人,身著及膝鮮艷長袍,手戴全環,腰纏金絲串玉腰鏈,頸垂彩光珠圈,在六名身材窕窕,衣著艷麗的妾姬伴隨下,緩緩地走了出來。 看看發須做白的老酋長,再看看他身後那些面容嬌好,年僅二十上下的妾姬們,小桂等人不得不在心裏暗自佩服,這個老苗子的年暮風流。 難怪他的氣色,會是如此不佳。 那七名妾姬之中,有一人緊隨在老酋長身旁,伸手攙扶著老酋長。她像是身份較為特殊,竟以一襲黑紗蒙住整個面孔,只露出一雙澄如秋波的美麗瞳眸。 小桂很自然的對這名神秘女子多瞄了兩眼,心中竟奇怪的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黨。好像過去,他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這一雙明眸。 這小鬼不禁心頭納悶的微蹩起眉峰仔細回想自己在何處見過這名女子。看她如此美麗的雙眸,令人不難想像,地的容貌必美極。 固然,她的眼底藏有經厲過歲月的滄桑。 這麽一雙動人的眼眸,如此一個神秘的麗人,小桂若是曾經見過,憑他過目不忘的本事,不應該想不出來曾在何處偶遇…… 他深思的盯著面紗後的眼睛,其他人似乎並未注意到他的目光。但是,面紗後的那雙眼眸中,忽然漾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像是在告訴小桂:“我知道你在看我。” 小桂已尷尬的撇撇嘴,在老酋長黯啞的招呼下,和其他人一起在爐池旁落坐。 立刻有人迅速的為眾人送上一大杯的乳茶。 伊娃以苗語和老酋長訴說一陣,老酋長輕咳幾聲,有些乏力的露出個淺淺的微笑,語聲嘶啞道:“各位小哥兒,伊娃剛剛告訴我,她們在路上遇到的事……我非常感謝你們!” 小桂等人正端著來在精致銀杯中的乳茶,大口大口喝著,聞言忙不叠放下杯子,直道不客氣。 小桂若有所思道:“酋長,你好像生病了,是不是?我正好懂一點把脈,診病的門道,要不要我替你診治診治?” 老酋長意外的怔了怔,沒有回答。 月癸嘻嘻一笑:“這小鬼看病的功夫,如果說,只是懂一點,那麽,全中原的大夫,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要說他們不會看病了!” 老酋長苦笑道:“不敢麻煩這位小哥了,咱們族裏的巫醫說。我這是惡靈相侵,不是一般的毛病。” “這可巧了!”小千眨眨眼,吃吃一笑:“我是專治鬼神的靈、魔神相擾這一類邪門毛病的人,要不要讓我治治看?” 伊娃咯咯一笑,打岔道:“真的這麽巧,你們有人會治病,有人會驅魔?這麽說,稍待一會兒,可得請你們替我爹看看才行。現在,你們剛走了那麽遠路,又被日頭曬得熱呼呼,還得先喝喝我們桃花源特製乳茶,解解渴,歇口氣再說。”“就是嘛!”達瑪介面笑道:“哪有客人才剛來,就要客人麻煩的事。你們先喝茶!” 在旁伺候的苗人早已又將小桂他們銀杯加滿。小桂等人確實也熱得慌、渴得緊,二話不說,一人又是一大杯乳茶“咕嚕”下肚。 偎著老酋長而坐的美妾,一直低垂著頭,默默無語。 四人杯子剛放下,立刻又被添滿。 仿佛生恐小桂他們少喝一口,就會幹的、渴死似的。 四人不禁被如此奇怪的待客之道,搞得有些啼笑皆非,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得再端起銀杯,有一口沒一口的綴著。 如此拖拉一陣,小桂覺得時間已經長得足夠用來做“休息夠了”的藉口,這才放下銀杯,笑道:“咱們沒人說,救病如救火,我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還是先替老酋長治病驅邪比較重要。” 小千跟著放下銀杯,呵呵笑道:“我先來好了!” 他呼地站起身子.突然覺得混身力道盡泄,竟又噗通一下,軟叭叭的摔坐回地面! 客途反應迅捷無比,銀杯一揚,砸向老酋長,但是,同樣的他再也無力繼續任何動作! 蒙著面紗的美婦皓腕微始,輕易接住客途全力一擲的銀杯,將之輕巧的放下。 小桂按住身旁亦要發作的月癸,出人意料的吃吃笑了起來:“看來,這是一個極其精心的圈套。而我們,嗯!如諸位所願,已經著了道。” 伊娃和達瑪原本在客途動手之際,機警的閃退開去。 此刻—— 確定小桂他們已無力動彈,才又咯咯嬌笑著,走近過來, 月癸怒火中燒的喝問:“你們是誰?為什麽要費懲大的心思,犧牲十數條人命來暗算我們?” 伊娃嬌俏道:“我們的組織,四位少爺一定不陌生。巴彤神教,問候風神四少了!” “巴彤神教?” 小桂歎口氣道:“我本來期望你們不是。” 小千征然苦笑道:“過去,從未聽說過,巴彤神教之中竟有女性殺手。你們該不會巴彤神教為了對付我們,特別約聘的吧!” 達瑪以軟柔柔的流暢寧波腔,嬌笑道:“你們行情還沒高到那地步!江湖上之所以不知道咱們教內有吉祥天女,是因為天女下手,不留活口。死人,是最懂得保密的,小道士,你說是不?” 客途沈穩道:“你們扮苗女,確實入木三分。不過,桃花源應該是被你們所挾持吧?” 一直到此時,一直來首開過口的美納,終於以一種怯生生的口吻,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便咽道:“她們對阿爹下毒,逼迫桃花源的族人聽她們的話,我們陷害你們,是不得已的!” 聽她說話的調調、感情。那個自稱達瑪的寧波小妞,就是仿佛她說話的口氣吶! 老酋長聲嘶氣乏道:“四位哥子,老漢真的很抱教害你們如此,但是……唉!請你們原諒,我若想活命,只有聽她們的擺布。” 小桂依然神色從容的笑問:“為什麽要挑這裏?莫非桃花源的風水比較好?” 伊娃咯咯橋笑道:“咱們八個姐妹裏,可沒有人是茅山派出身的,這裏的風水好不好,我們倒不知道。不過,桃花源裏的秘藥情郎倒,我卻是清楚的。我們曉得,四位少爺自從複出江湖之後,功力可是駭人得緊,若想憑本事收拾你們,咱們姐妹恐怕力有不逮。所以,我們只有將希望寄託在下藥中了! 但是,如果用毒藥、迷藥之流來對四位,偏生君公子是百毒不侵的體質,因此只得換換玩樣來用。這個情郎倒,不是毒藥,也不是迷藥,它是長在桃花源後面那花崗石山上的一種草藥,這種草藥無色無昧,人畜吃了混身乏力,動彈不得。 所以這裏的姑娘拿它來意乳茶,給那變了心的情人喝,情人喝了之後,無力動彈,要殺要剮,還不任意處治!” 月癸瞪眼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不叫它情人倒?偏要叫情郎倒?” 達瑪有趣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研究過草藥命名的因由?風神四少鎮定的功夫,委實叫人刮目相看。好吧!我就告訴你為什麽。因為這種草藥挺奇怪的,不論人畜,凡是雌性誤食,並無所謂,一點作用也沒有,只有雄性吃了才生效。所以它才會稱為情郎倒!不就是公的才叫郎!” 月癸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這苗疆真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特務多!連草藥都會認公的、母的,這種新鮮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小桂呼歎道:“這沒啥稀奇的,天生萬物,必有陰陽。或者這種草藥系性至明,所以遇陽調合,產生作用;若是明上加陰,自然沒有反應。更說不定,陰極則變,公的吃了會乏力,母的吃了反倒變成增功之物!” 伊娃詫異道:“你雖未見過這種草藥,但是對它的推測和分析,卻是一點都沒錯。真是不簡單!” “當然不簡單。”小桂得意道:“因為我是天才嘛!對了,你又怎麽會知道在桃花源裏,有這種專門陷害男人的玩意兒?” 伊娃邪惡一笑:“因為,我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苗女!自從本教探知你的目的是往苗疆之後,教主便派我趕在你們之前,先回苗域預做布署。所以,在你們踏進南領山區的同時,你們的行蹤,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們根本是踏入死亡之網而不自知!” “真慘!”小桂喃喃自語道:“原本泄露行綜,是為了誘敵,沒想到卻是作繭自縛。” 沈默良久的客途,已經證實,中了這種情郎倒全身酸乏無力,便連一口丹田之氣也提不起來,根本無法運功逼毒。 他沈聲問道:“貴教打算如何對付我們?” 達瑪笑吟吟道:“為免夜長夢多,自是就地格殺!” 小千喃喃道:“真狠!” 小桂歎口氣道:“沒有商量可打?” 他早在暗裏溜目四望,計劃如何反敗為勝。顯然,對方並不知道風神四少裏,有一個是母的! 這是目前,他手上最大的一張王牌。 就在小桂目光流轉之際,他發現面紗後那雙眼睛,此時竟也流回出一絲焦慮,這本是對方不應該有的情緒才對呀! 小桂拉回眼神,再看那雙眸子一眼。 突然—— 記憶的靈光閃現! 他已想起曾在何時、曾在何處,見過這雙同樣充滿焦慮與關愛的眼陣!那是…… 小桂如中雷亟般,驀地睦目一僵。 半晌,他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像是由混飩裏猛地沖到了清靈境地,心頭一片清明! 伊娃和達瑪己自體中摸出淬過毒的匕首,准備了結風神四少的性命。 她們齊齊回身,前面蒙黑紗的女子躬身道:“大姊,請准予行刑!” “動手!” 小桂石破天驚一喝。 月癸的無情竹猝然飛閃,直射伊娃和達瑪背後! 伊娃和達瑪不料有此異變,慌忙轉身。 但是月癸的無情竹已挾著呼嘯勁風狂掃候至,將二人有如破布娃娃般擊飛,撞向丈許之外的花崗岩牆壁! “砰”然聲中,伊娃和達瑪撞上堅硬舊區,使呼一聲,口噴鮮血,複又掉落地面,咯咯抽搐之後,即已寂然。 明眸美婦同時動手,但她攻擊的對象不是月癸,擊是在她身後另外五名巴彤教假扮的妾姬! “大姊,你瘋了?” 尖叱聲中,四名吉祥天女分掠四面,反手拔出雙匕,朝蒙面女子撲去。 月癸擊斃伊娃和達瑪後,正想收拾那名為首的蒙面女子,怎料對方竟然自己先開打,她一時不明所以,只得收了勢,怔在那兒。 小桂驚急叫道:“別發呆,快去幫忙呀!” “幫忙?”月癸納悶的指著鬥場:“你是說,去幫蒙面人的忙?” “是呀!”小桂如果不是無力動禪,早已沖上前去。 他急得滿頭大汗,只道:“你去就對了!” 這時,蒙面女子,雖僅憑一雙肉零,應付八柄宛如毒技般的匕首,卻絲毫未落下風,情況並不危急。 如此一來,不僅月癸不明白為何小桂竟如此焦心反常,就連客途和小千也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小鬼,你沒搞錯?” 小桂臉孔一板,陰沈沈的不出聲。 月癸知道,這小鬼是說真的! 而且,他上火了! 不再猶待,月癸回身飛掠,切入戰圈,無情竹如雨急下,立刻逼住二名對手。 “小鬼瘋了!”這丫頭一邊動手,一面朝身旁蒙面女子大聲道:“他要我來幫你!” 蒙面女子眼露笑意,依然無言,驀的加緊攻勢! “大姐,你快住手……” 吉祥天女的叫聲來歇,蒙面女子已大膽的直進中宮,劈手奪過一柄匕首,另一隻手掌驀地震翻一名天女。 就在另一名吉祥天女驚慌欲逃之際,蒙面女子右手持匕倏揮,剎時,藍汪汪的匕首幻現出一團團藍汪汪的月形。 “笑月劍法?”客途脫口驚呼。 小千揉著眼睛道:“真的?假的?” 小桂又激動,又歡喜,忍不住語聲微顫:“她是我娘!” “你娘?”客途和小千不信的轉頭瞪著小桂。 小桂舉袖拭去激動奪眶的熱淚,不住點頭。 慘號再起—— 笑月劍法斃敵奏功的同時,月癸棒形如山,劈翻另一名吉祥天女! 最後一名天女奪路欲進,蒙面的玉秋彤輕歎一聲,抖手揮腕,匕首帶起一抹流虹,暴射對方。 “噗”地,匕首正中吉祥天女心窩,將她撞得飛彈入空,帶著湊出的慘號重摔落地,一命嗚呼! 老酋長、美納和一干苗子侍衛,早被這一連串的驚變,嚇得臉青唇白,渾身抖顫的縮微一堆。 月癸望著蒙面女子,吶吶道:“你真是小鬼的娘,淩雲仙子玉秋彤?” 蒙面女子雙目含淚,優雅的揮手打著手語,卻又驀地想到,月癸大概看不懂,遂而作罷,只是朝月癸點點頭。 小桂坐在地上,又哭又笑道:“娘呀!你不理我了嗎?”玉秋彤驀地一閃,閃身掠向小桂,一把將他緊緊摟入懷中,晶淚紛灑,拈濕了蒙面黑紗,也沾濕了小桂掃鬢雙須。 小桂早已在母親懷中放聲痛哭,毫無保留。 玉秋彤啞然無聲的硬咽,越見淒惻! 這一場意外的母子重逢,二代相泣,使得廳中眾人同感鼻端酸澀。雙目濡濕。 月癸更是感動的淚如雨下,陪著小桂母子淚濕衣襟。 經過良久。 母子二人激動的情緒懼已發泄的差不多。 小桂抹淚道:“娘,你怎麽來到這兒?又怎會加入了巴彤教?對了,當年又是誰救了你?” 玉秋彤又點頭、又搖頭,卻是有口難言,只得轉目搜望,一邊以手勢比出寫字的樣子,想是要和小桂筆談。 月癸上前道:“君夫人.你可以直接用手語表達,我看得懂,我來幫你做翻譯。” 不管仍然瑟縮一堆的眾苗人,玉秋彤在小桂他們身邊坐下,開始以手語訴說。 看來,當年救走玉秋彤的正是當今星月宮的宮主——千幻秀士伍崇煌。他利用一名身材、容貌與王秋彤相似的星月宮宮女,易容之後,送入武林聯盟大牢,換走玉秋彤。 然而,伍崇煌解救玉秋彤的目的並不高尚,他竟是以此威脅,要玉秋彤嫁給他。在玉秋彤盛怒斥拒下,伍崇煌便將玉秋彤關入星月宮地牢囚禁。 當時,宮中二大護宮之一的星姥姥,仍是忠於秋彤之屬,便利用伍崇煌不在宮中的機會,假傳聖旨放人,但是卻遭到星月宮的追殺。最後,星姥姥舍生掩護,才讓玉秋彤脫出圍捕。 之後,玉秋彤為了追查謀害君家的兇手,以噴油濺臉的方式自毀容貌,並服下啞藥,讓自己變成啞巴,再經三年棄劍改掌,重飛武世,讓自己完完全全擺脫過去淩雲仙子的一切後,方始重入江湖,追緝真凶。 好不容易,她終於查出些許眉目,判項巴彤神教與昔日兇手或者有關,於是費盡心力加入巴形教,由一名外圍的隱密殺手,逐步深入,直到二年前方有機會成為教內的吉祥天女。 吉祥天女固然可以深知巴彤教中,不少機密之事,但是對於十幾年前的往事,想要調查,亦是困難重重。 就在這個時候,巴彤教位於豐亭的秘密堂口,傳來君家後人出現江湖的消息。巴彤教主似是頗為震怒,下令截殺。 豈料,巴彤教竟三番兩次敗在小桂他們手上,自此巴彤神教風神四少成為生死對頭。 玉秋彤知道小桂未死,便踏入江湖,引起巴彤教驚動,內心固然期盼早日與小桂見面,坦因人在教內。若無奉命,不易外出。 為了避免十來年的追查,功虧一整,她只好強按想見小桂的行動.繼續潛伏臥底,更藉此打探巴彤教意欲如何對付小挂,必要時更有暗中知會愛兒。 就在她得知,巴彤教將於淮陽山區伏擊小桂等人時,覓祝趕往山區,想要為小桂等人解危,但是卻在半途收到巴彤教倍受重創,風神四少於山中離奇失蹤的傳訊。她雖仍不死心。隨巴彤教搜尋隊伍入山找了許久,竟也未曾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有一度,她也以為小桂他們真的遭難,令她痛不欲生。 總算上天有眼,庇信小桂他們得出生天,甚至武功大增,玉秋彤有重拾生趣。 當教主諭今,八名吉祥天女前往苗疆埋伏暗算四人時,她便知道與兒子相見的時機終於到了! 聽完玉秋彤的敘述,小桂咬牙切齒道:“姓伍的奧小子,咱們只間這筆賬可有得算了!” 玉秋彤手拂愛兒發際,淚中含笑問起小桂這十三年來的遭遇。 小桂自當日家變開始,細說從前,自己是如何為水千月所救,自己又是因何下山,如何結識小千和月癸…… 當王秋彤聽到君桂丞未死,身子大大一震,忙不叠追問他的詳情近況,深愛之意表露無遺。 知道小桂來此,正是為父親尋藥,更已蒙山魈陰魅之承諾,答應幫忙尋找蘭誕金蠱,她又驚又喜,直道兒子有幸,才會認識連陰魂鬼物都不怕的小千。 小千被誇贊的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窘迫的模樣逗得小桂等人哈哈大笑。 王秋彤複又向客途感謝他多年來,對小桂的愛護與照顧,客途竟也做臉發燙,直道沒什麽,應該的。 小千不甘示弱。立即反笑回去。 “虧你這麽大的個兒,原來臉皮倒也挺薄的嘛!” 小桂和月癸頗為配合的縱聲大笑。 玉秋彤打著手勢問道:“你們四人之中,唯獨這位冷少幫主曾中了情郎倒,莫非……” 月癸看到這裏,已是面色赧然的猛點頭,連翻譯都省下,免得也要落個受人嘲笑的下場。 他們這一番長談下來,竟然聊了近三個時辰,屋外已是薄暮時分。 老酋長早已差人將屋中殘局收拾妥當,此時,在美納的陪伴下,似是有些期期艾艾的守在一旁。 直到他們的談話聲告段落,這位老酋長方才上前,邀請小桂等人留下用餐,他好為小桂慶祝母子重逢。 “不用麻煩了!”小桂呵呵笑道:“老酋長,我知道你要我們留下的原因,無非是希望我能替你解毒,對不?” 老酋長尷尬一笑:“小小的請求,尚清小哥兒不要見怪。” 小桂抵嘴一笑:“解毒當然沒問題,不過,我身上的情郎倒,藥性也還沒退。老酋長,你是不是也該禮上往來一下?否則,我的力氣不恢復,如何為你療毒?你說是不是?” 王秋彤輕輕揮手,表示解藥在她身上。 她向老酋長要了一大碗清水,取出一支朱紅瓷瓶,將其中的藥粉化入水中,讓小桂他們哥兒三人喝下。 小桂三人喝瞭解路不久,渾身汗出如漿,大汗過後,身體亦恢復正常。 客途搖頭直歎;“這次載得真是有夠慘,如果不是有伯母相助,光憑月癸一人,要包上應付八名對手,恐怕沒那麽容易。” “什麽伯母?”小桂白眼道:“要叫阿姨!” 月癸笑道:“何不叫乾娘更恰當!反正你們倆原本就是親如手足的師兄弟。” 小千搶趕道:“那我不軌吃虧了,不行,客途如果叫乾娘,我就得叫義母,這樣才公平。” 小桂道:“以前,咱們四個都沒有根,現在我找到失好了,咱們有難同當,有福共用。往後,我的娘就是你們的娘。” 客途和小千聽了這話,只道是理所當然,但是,月癸聽在耳裏,就覺得好像不是挺對勁的。 於是,玉秋彤不僅找回了親生兒子,甚且另上加二,外帶多收了二個乾兒子,樂得她明眸含笑。 不過,月癸沒開口,她也故意忘記要收幹女兒。 小桂恢復體力後,替老酋長接了毒後,小桂一行人趁著天色尚未全黑,便上路趕著想回自己等人投宿的寨子。如今,既然找到了娘,小桂現在滿心只想快點找到蘭誕金盅,好回絕命谷救老爹。 五人一路行來,邊談論著當個武林局勢和巴彤神教種種,卻也不覺得長路漫漫。尤其,如今太陽已下山,行囊中又滿裝著挑花源所奉賜的肥美鮮桃,不饑不渴,心情愉快,走起夜路有如外出散步,快意的不得了! 當他們遠遠的望見高聳入雲的風水村時,已是半夜時分。 今夜月色如勾,繁星滿天,明天料必也會是個大晴天吧! 就在五人經過一道山場的陰影下時,四周驀地刮起一陣淩冷狂風。 “那話兒來了!”小千呵呵輕笑。 小桂卻是朗聲招呼道:“是卜果和雷紮而二位老朋友嗎?” 狂風過處,二股黑煙由淺變濃,慢慢聚結成人形,卻又意變愈大,直到丈餘方始穩定。 玉秋彤雖已曾聽小桂他們提及,但是真正見到山魈、陰魅現身,仍不免頭皮發麻,心腔直蹦的倒抽了涼氣。 卜果如雷般轟隆直笑:“小哥兒,正是我們兄弟倆。先前,我們進寨子裏去找你們,知道你們正在路上,所以特地來此地等候。” 小桂興奮道:“有蘭誕金盤的下落了嗎?” “幸不辱命,小朋友!” 雷紮爾出以尖尖,星臂一揮,一個烏溜溜的墨玉方盒,已到了小桂手中。蔔果隆隆笑道:“打開來看看,不過小心,這傢夥見風即漲,別給它飛了!它可是讓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逮著的吶!” “什麽?”四小驚喜道:“你們一併把它給擒來了?” 小桂小心翼翼的掀開玉盤一角觀看,只見黑色的玉盤中,蟄伏著一條金光閃亮的盅蠶。 盅蠶長約方餘,細若細香,金色的背上,有一條極為悅目的翡翠綠紋,宛如鑲在金子中的碧玉,美麗極了。 一陣幽蘭特有的清香,隨著玉盒的開啟飄散出來,令人聞了為之心神舒爽。 這幾點異兆,在在說明,玉盒之中,正是千載難逢,可遇不可求的傳說奇寶——蘭涎金盅! 小桂蓋上玉盒,情緒激蕩,吶吶不能成言,只是以充滿感激的目光,怔怔望著半空之中,那兩團高大駭人的黑影。 蔔果忽然笑道:“不用說!不用說!你的心意我們知悉,你果然是個好孩子!” 小桂揉揉鼻子,語聲有一絲暗啞:“人真是奇怪,雖然發明瞭無盡文字,但是真正碰到用時,竟找不到任何足以形容的字句。” 他解下背上裝有玉盒的搭鏈,送給蔔果他們,含笑道:“這是義父在我臨出絕命穀時,要我帶出來的。我想,實在沒有再背回去的道理。所以送給二位老朋友,算是一點紀念吧!” 雷紮爾尖咻咻:“小朋友,蘭涎金盅雖是奇寶,但是對我們兄弟並無用處。倒是你送的翠魔,集百陰之毒於一身,正合我倆口味,吃了它有增加功力之效,我們便卻之不恭了!” 蔔果感慨道:“此別之後,不知何日再見。小朋友,我們兄弟限於修煉所拘,甚少離此山區,所以很難去看你們。你們千萬記得,在此苗疆化外明山,尚有這二個老怪物朋友常常念著你們,有空來看看我們!” 說罷,二團黑霧挂著陰冷旋風,呼呼離去。 旋風消失之際,小桂手中的搭鏈亦已失去影蹤。 小桂等人不由得對著夜空大叫:“我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老朋友,再見了!” 他們四人真摯勢切的語聲,飄散在星空之下,回蕩良久…… 天下著稀稀小雨,陰沈的讓人難過。 絕命穀,隱月小築。 君桂丞依然面無表情,定定的坐在桌旁。苦竹站在他面前。 小桂四人和玉秋彤俱是滿臉緊張之色,睜大眼盯了著魔運算元苦竹的一舉一動。 苦竹謹慎的開啟玉盤,俐落一傾,蘭誕金盅已被他倒入一個有蓋的玉杯中,他左手倏揚,一撮白鹽已進入置有活盅的杯中,他右手再翻,玉杯上蓋。 片刻之後,苦竹揭開杯蓋,活盅竟已化成清碧宛如琥珀的液體,且散發著陣陣蘭香。苦竹取過桌上一瓶米酷,向杯內滴下二滴。 剎時,清香更鬱,似乎充盈在整棟小屋之中。 苦竹將玉杯送至君桂丞唇際,溫聲輕語:“兄弟,喝藥了!” 像是聽慣了這句話,而且明白其含義,君桂丞順從的張口,任苦竹歎他喝下滿杯清香靈液。 靈液甫落君桂丞肚子,他的腹中響起陣陣古怪的咕嚕聲,約過盞茶時光,君桂丞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一大口烏黑腥臭的粘液! 苦竹立即雙掌齊揚,在君桂丞全身各大個穴道拍打起來! 隨著苦竹的運勁推揉和拍打,一滴滴黑色的汗水,自君桂丞周身毛孔泌出! 這時—— 君桂丞早已瞠目噴鼻,宛似口鼻俱在冒煙報,咻咻喘著。 玉秋彤和小桂忙著用白布為他擦拭如漿黑汗,白布稍一沾著汗水,剎那間變得焦黑。 如此,直到也君桂丞身上的汗水,不再泛黑,苦竹方始歇手。 這位魔運算元業已汗透重衣。 氣息微喘,神色疲備至極。 他噓口長氣,在君桂丞對面坐下,亦是微見緊張的盯著君桂丞的反應。 本是眸目怒瞪的君桂丞,不知何時又閉上雙眼。 此刻,在不住的喘息中,他慢慢的眨動眼皮,慢慢張開眼睛,像是自一場遙遠的夢中醒來般,他茫然的望著自己面前的苦竹。 玉秋彤忍不住伸出冷冰顫抖的柔夷,輕輕按住君桂丞微觀幹癟的大手。 君桂丞艱辛的轉動目光,望向一張蒙著黑紗的面孔。 但是—— 只消一眼,不需再加辨認,他已知道這雙深情似井的明眸屬於誰! “彤妹!” 君桂丞的聲音是沙啞的、低沈的,卻是清清楚楚的:“彤妹,你無恙否?” 屋中眾人先是一陣驚喜過度的沈靜,接著—— “耶!” 一聲狂喜的尖叫,出自小桂口中,震得小屋直額! 剎時—— 客途等人亦是歡呼爆響,雀躍叫笑! 玉秋彤喜極而泣的撲入君桂丞懷中,肩頭聳動,無聲的哭泣…… 屋外。 下了一整天的雨,竟也停了! 似乎被屋內的雷動歡笑所感染,天色竟也開朗了起來。 絕命穀,今天下午的天氣不錯。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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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0 PM | #2314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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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第01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a 第01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b 第02章 龍爭虎斗玄密法a 第02章 龍爭虎斗玄密法b 第03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a 第03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b 第04章 麒麟庄辣子火爆a 第04章 麒麟庄辣子火爆b 第05章 降龍塔十里天燈a 第05章 降龍塔十里天燈b 第06章 風云涌山道誅邪a 第06章 風云涌山道誅邪b 第07章 五星八宿話因緣a 第07章 五星八宿話因緣b 第08章 元神出竅斗絕技 第09章 登神道武當曜日a 第09章 登神道武當曜日b 第10章 匪夷淵源雙龍會a 第10章 匪夷淵源雙龍會b 第11章 勤較勁四少靈犀a 第11章 勤較勁四少靈犀b 第12章 千佛塔毒計狼心a 第12章 千佛塔毒計狼心b 第13章 毒龍劫九死一生a 第13章 毒龍劫九死一生b 第14章 星月宮机關重重a 第14章 星月宮机關重重b 第15章 囡仔夢醒話從前 第16章 冰風暴又見貪狼a 第16章 冰風暴又見貪狼b 第17章 青龍翻身凱旋歸 此帖於 2008-09-07 08:45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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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2 PM | #2315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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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a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 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清明,充滿淒情與哀傷的時節。 憂鬱的雨,陪著傷心的人哭個不停。仿佛,連老天也懂得生離死別的哀愁,陰沈地笑不開臉。 天柱山,西麓。 雜草叢生的野林深處,一座舊墳被人修茸得換然一新。 墳前,三名年僅弱冠的少年,表情肅穆地徐徐將成堆成串的金箔銀紙拋入熊熊火中,焚化給陰間的親人享用。 他們三人,一個生得面容純,身材結實,微褐的臉色配上那一身青布長衫,看來就像是個忙裏偷的農家阿哥。另一人,則是濃眉豐唇,輪廓深刻,頭頂道冠,著道袍,身背桃木劍的清瘦小道士。小道士身旁,那名穿著月白儒衫,中規中矩雙膝落地跪在碑前喃喃祝禱著的少年,有一張極為俊美的臉盤兒,和一雙瑩澈黠亮卻微微帶煞的上挑丹鳳眼兒;在他左跨懸著一柄式樣古,飾以金穗的黑鞘長劍,特別顯得引人注目。 棉密的雨灑落樹梢沙沙有聲。 越近黃昏,雨勢越大。 林中,這三名少年的頭頂,竟詭異的憑空懸浮著三把油紙傘,為他們擋去漸急的暮雨。 他們三人,不消說,正是近年來震動江湖的新興話題,號稱“風神四少”裏的-“不動明王”水客途、“飛劍小天師”宋小千、以及“笑月修羅”君小桂。 “……爹所中的毒已經完全治癒,但是一身功力也都報銷了,不過,你們不用擔心,義父說慢慢調理總有希望恢復的,就算不能完全複功,多少能夠恢復幾成。” 小桂神思飄渺的沈湎在與已逝祖父母的低喃訴求中,完全無視於周遭風雨漸大,以將跪在地上的他濺得渾身透。 他伸出手指輕劃著墓碑上的字跡,依舊喃喃咕噥著:“爹沒事,娘也回來了!他們現在都在絕命谷裏,娘為了探查敵人自毀的容貌,也在義父的妙手回春之下醫好了,聽爹說,娘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這小鬼忘情的無聲一笑,才又接道:“可是,娘的啞疾卻還沒治癒。因為還差一味靈藥……” 想起“絕命穀”中苦竹的交待,小桂失神的咯咯的直笑:“世上的事就有這麽巧,原本義父還在頭痛不知要到何處去找“青龍活穴”,沒想到它就在黃山的玉屏峰等我們。如果不是當年下山之前,我和師兄曾經去過醫隱爺爺的住處,也不會知道所謂的‘青龍活穴’就是青龍軒旁邊那堆龍形岩石……” 提到師兄,小桂總算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可不是獨自一人來此掃墓。擡起頭,墳前金箔銀錠早已焚畢,紙灰餘燼正被雨水濺得“滋滋!”。作響。 客途和小千耐著性子站在自己身後,等待他結束今天這場“探親”。 小桂站起身來,自在心中作別道:“爺爺、奶奶,桂兒要走了,我還會回來的。下次,桂兒要和完全康復的爹娘一起來,那時,桂兒再來向你們稟告:君家的大仇已報,家園重建的喜事。” 他無限依戀的再看墳頭最後一眼,這才沖著客途和小千露齒而笑,意氣風發的斷然道:“走,讓咱們再度翻江倒海去也!” “就等你這句話啦!” 客途和小千異口同聲的哈哈朗笑,三人認准下山之路電射而去。 那三把油紙傘盡忠職守護著三人頭頂的那一片天,如影隨形的跟著三人在雨幕中飄然飛馳。 這景象,嗯……實在有夠“鬼”的! 是夜。 浠瀝的雨下得有些惱人。 這是隔著小鎮有些距離的郊野。 一間孤伶伶的簡陋野店拄在如此淒風苦雨的寒夜裏,顯得恁般悽楚與荒涼。 一抹昏黃的微光,正從這間野店門裏有氣無力的透了出來。只是,如此黯淡的光線,著實很難為眼前這個黝黑的雨夜提供什麽光明指引。 掃完墓下山的小桂等人,今晚便投宿在這家野店。 夜來無事,他們三人著也是著,乾脆叫掌櫃兼小二的老闆燙了幾壺上好白乾,就著話下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漫談。 “明天一早……”小桂瑣瑣碎碎道:“咱們可得找個乞丐窩兒叫他們幫我們傳話,轉告那顆小辣子要她准備歸隊啦!風神四少如果缺了一‘卡’,還有什麽戲好唱的?!” 小千嗤地笑道:“又不是打麻將,還得四家到齊才能上菜?最近聽說,新聯盟和反聯盟之間的爭戰越演越烈,丐幫又是反聯盟裏的重要角色之一,只怕那顆辣子也正忙著跟著她家大人四處打遊擊,沒空理會咱們哩!” 小桂呵笑道:“反正咱們正巧要到反聯盟的‘大哥大’家裏作客,我就不信那顆小辣椒沒興趣一起去。” 客途啜著溫酒,含笑問道:“你決定先去武當和少林走走?” “沒辦法!”小桂故作無奈的聳肩:“誰叫是我娘的吩咐。就算山高水遠,我也得親自跑這一趟,好讓她安心嘛!” “少來了!”小千嘖弄道:“如果不是因為距離明年二月二日‘青龍翻身’的日子,將仍還有一整年的時間要等,我看你早就先往黃山的青龍軒沖了。” “這麽瞭解他?!”客途打趣道:“你實在越來越像這小鬼肚子裏種的蛔了!” 小桂逕自盯著手上的酒杯,神思飄渺道:“黃山這時應該還是大雪封山的光景吧?沒想到一眨眼,咱們下山也有好幾年了。當初是為了尋找江爺爺才下山的,可是直到現在卻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小千安慰他道:“小鬼,你不用擔心啦!四師叔不是以經為這位‘醫隱’爺爺蔔過挂,說他有驚無險,命無大礙嘛!耐心點,等時候到了,咱們自然會發現與他有關的蛛絲馬跡,你又何必操這個多餘的心。” 小桂睇眼昵道:“反正長夜漫漫,著也是著,我偶爾胡思亂想一下也不行嗎?” “當然可以。”小千識趣的轉移話題:“你打算要小辣子在哪里和咱們碰頭?” “你說呢?”小桂打著哈欠道:“反正看地理、挑風水是你的專長,你說那裏適合,就那裏吧!” 小千噗嗤一聲,將入口的燒酒噴得滿桌,嗆笑道:“你這是要約人見面?還是打算修祖墳?” 他搖著頭一陣好笑,這才尋思道:“我看,就在武勝關吧!那裏是大別山的重要隘口,也是咱們往武當的必經之途,距離丐幫總舵又不算太遠,正方便那顆辣子兒趕來報到。” 小桂一口飲盡自己杯中殘酒,點頭道:“那就決定在武勝關等月癸吧,如果沒事……” 他的話說到一半,即已呵笑著轉口:“看來,顯然老天爺也頗為同情我們的無聊,決定好心的送些熱鬧來讓咱們打發這個漫漫長夜。” 客途擺出最最無奈的表情,不帶希望道:“我可不可以把自己從“我們”裏面自動剔除?師兄我只要想到,你這個麻煩鬼一旦攪和上任何‘熱鬧’……,我的頭皮忍不住要發麻。我真希望能有置身事外的一天!” “嘜憨呀啦!”小千嗤地一笑,嘲謔道:“誰叫你是他的師兄。只要這小鬼有存在的一天,他就會是你頭皮上永遠的麻!你早點認命,會活得比較愉快。” 此時,一陣雜遝而慌亂的蹄音打破冷夜裏單調的沙沙落雨之聲。 拄在櫃檯後打瞌睡的老闆也被這突來的異響吵醒,揉著惺忪眼、喃喃自語道:“又有生意上門了?!今晚可真熱鬧。” 客途微微地皺起眉,聽著判斷道:“接下來的熱鬧,場面顯然不小。三騎在前,十二騎尾隨不遠;如果不是江湖幫會集體出巡,就是前三騎正被後面的人追殺。” 他的語音方歇,蹄音已來到野店前。 “碰!”地一聲,野店那扇不挺結實的大門已被人用力撞開。 一名年約二十、油頭粉面的華服少爺,慘白著一張臉、狼狽已極的跌撞進來。 野店老闆自櫃檯後急急轉了出來,口裏猶自招呼著:“噯噯……,這位公子,你小心……” 他的口氣倒讓人覺得,他比較擔心的是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而不是腳步踉蹌的客人。 一對身穿黑色勁衣、手持金瓜大、面容酷似、身材魁梧如山的八尺壯漢緊跟在華服大少身後搶入店內。他們二人身上竟還帶著血彩,進屋之後,立即反手將木門掩上,並以焦慮的目光四下打量,顯然企圖找出可供逃脫之路。 “啊哈!”小千看清來人之後,微感意外道:“這可不是風雷門的關少門主和護門雙衛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吶!” 華服少年乍聞人聲,有如驚弓之鳥,猛地回身閃退三尺,撞翻一張方桌,急得店老闆哎哎直嚷。 華服少年卻不理他,只是慌亂的瞪大雙眼,搜望發話之人。 小桂呵呵直笑:“原來這位大少爺就是當年製造機會,讓咱們不幸認識的那位浪蕩公子‘星菱劍’關非凡、關大少?!真是幸會、幸會。”〔關於風神四少相遇之前情,請看“江湖風神幫”。〕 “飛劍小天師?!”當關非凡認出小千之後,不禁露出驚喜的表情,猛地沖道三人桌前,如釋重負道:“宋小千……,不!我是說宋少俠,過去我們之間雖然有點誤會,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今晚無論如何,請你看在你我同屬反聯盟一份子的因緣上仗義援手,助我風雷門安渡此劫……” 他的語聲被緊接而來的撼天蹄音所淹沒,一陣勒馬的嘶嘯方始傳出,野店那扇可憐的木門在“嘩啦!”爆響聲中,已遭人大力擊碎! 十二名身著虎斑衣飾的大漢,凶神惡煞般的一湧而入,令小小的野店突然變得擁塞窒人。 野店老闆一見場面不對,不敢廢話,縮著頭躲到櫃檯後面避難,衣邊暗自心疼即將發生的損失。 來人為首者是一明年屆四旬,眼神酷厲的消瘦中年漢子,此人進屋之後,即以倨傲的態度冷眼掃視店內光景。 風雷門的護門雙衛在對方湧入店內的同時,早已緊張的閃身擋在自家少門主面前,十足一副孤城死士的忠義氣魄。 昔日,客途曾與這兩大護門見過真章,知道此二人功力如何。至於,他們眼前的敵人裏面,最少就有三分之一的人馬功力遠在他們倆之上。 今晚,光憑他們二人,想要保護關非凡得出生天,那可珍適應了“寡婦死兒子”這具俗話──他們絕對是一點指望也沒有! 因此,已知小桂等人身分的“風雷門”主仆三人,不禁以求救的眼神望向那三個“昔日的冤家”。 不過,小桂他們卻是各自單手支頤,擺出一副是不關己,等著看戲的冷淡表情,令關非凡主仆三人的三顆心全都涼到結冰。 那名削瘦的中年漢子雖也已經注意據桌而飲的三人,但顯然由於小桂他們一者年紀太輕,二來外型與氣質太過“文弱”,怎麽看都不像行走江湖的人物,故而他極為理所當然的將小桂三人視為正巧投宿此店的一般普通百姓,隨便的忽略過去。 “關少門主……”這人冷淒淒的開口道:“你以為逃到這片鳥店,就能躲得掉必死的命運?很遺憾的,本堂主必須打破你所作的美夢。如果要怪,就怪你那個頑固不冥的爺爺,和你那個驕狂自大、自以為是的爹吧!若非他們不肯加入新的武林聯盟,何以會引起新聯盟所屬對風雷門的一致聲討?!” 他微頓一下,接又冷笑道:“既然風雷門敬酒不吃想吃罰酒,那麽就由本堂主先來“問候”貴門。等關駝子接到本堂所奉上你的腦袋之後,他就會後悔自己拒絕新聯盟入盟之邀。” 關非凡氣怒驚心的咬牙道:“焦天魁,你別欺人太甚!虧你還是雷虎幫的外堂堂主,不但恃強淩弱,更以眾欺寡,以大欺小;像你們如此卑鄙的作風一旦傳揚出去,只怕就算是新聯盟的盟友,也將不齒雷虎幫的所行所為而加以唾棄!” “你這倒是提醒本堂……”焦天魁陰險無比的笑了起來:“關於今晚本幫的行動,可真是不能露出去。死人,往往是最守秘密的,你說是不是呀?少門主!” “唉……” 一聲幽幽然的長歎,打斷焦天魁不可一世的狂妄! 小桂啜著酒,眼皮子撩也不撩,不悅道:“有人居然故意忽略咱們的存在耶!” 小千煽風點火的嘲弄道:“也許,人家早已經把你算在‘死人’的那一部份!死人根本不需要考慮存在與否的問題。” 客途一本溫吞的笑容,呵呵直笑:“小老千,你很壞哦!你的言辭居然充滿了動性。你明知道,這小鬼最喜歡找藉口被人動的。” 關非凡和風雷門兩大護門聽出他們三人口氣松動,似乎已有助拳之意,不由得心中大喜,連忙以希冀的目光望向三人。 不知煞星臨凡、死之將至的焦天魁,竟然還是粗心的沒有聽出眼前這三名少年人的身分。 他大剌剌的威嚇道:“年輕人,年少輕狂固然是件爽快之事,不過可也得看清楚情況再賣狂!江湖人的事,動輒見血,可不是你們有本事賣得起狂的。本堂奉勸你們,最好事少理,早點收拾收拾睡覺去,或可倖免池魚之殃!” 客途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瞅望著焦天魁,狎訕道:“天啊!怎麽會有如此不開眼的人?反應這麽遲鈍的人,也能當上堂主?可見這個雷什麽虎幫的,一定不是什麽上得了台盤的組合。” “那當然!”小千唯恐天下不亂的附和道:“不管怎麽秤,雷虎幫頂多只有三流角色的份量,想上臺盤,可還早得很,所以,他們才會急巴巴的去抱武靖揚那條大腿嘛!” 雷虎幫眾聞言,頓時群情嘩然,一片喊打之聲。 焦天魁更是氣得老臉發綠、兩眼突瞪,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桂卻是頗為有趣的抿嘴笑了笑,軒眉道:“有句俗話說──江湖人管江湖事,不是嗎?!” 他的語音方歇,一抹冷燦寒光唰然倏現,直奔焦天魁面門! 焦天魁驚叱一聲,忙不叠朝後閃退,同時翻腕亮出一把精鋼打造的鐵扇;撥擋瞬閃即逝的冷芒! “叮當!”微響,焦天魁那把出了名的“翻雲扇”,還來不及展開翻雲覆雨一番,已被削成一堆碎片撒落地面。 焦天魁當場僵在原地,進退不得。 雷虎幫其餘眾人更是沒有一個看清楚,剛才那抹寒光究竟是什麽東西,於是,十幾條人高馬大的二大爺們,和他們的堂主一樣,當場目瞪口呆的僵做一堆,人人噤若寒蟬,連個屁也不敢偷放一聲。 小桂一招鎮住場面,好整以暇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問道:“焦老大,憑我這手本事,你覺得夠不夠本錢賣狂耍帥?” 一旁,也是自幼習劍的關非凡,見識了小桂出手之後,第一次為自之用劍生出由衷的悲哀。 因為,他非常憾恨的發現,年紀比他還小的小桂,馭劍功力之深竟以超過他的爺爺關星玉。 “風雷門如何再與笑月君家一較長短?!” 思及關家與君家三代以來的恩恩怨怨,關非凡不只是為自己感到悲哀而已! 焦天魁終於從極度的震駭中恢復過來。 他慘白著一張臉,強自鎮定道:“光棍眼裏揉不下沙子!好朋友,這次是我姓焦的看走了眼,請問三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小千慨然的搖著頭:“現在才想到注意這個問題,各位的反應的確不是普通的遲鈍。” 焦天魁被損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因忌憚方才露了一手的小桂,只得強忍著羞怒發作不得。 客途溫吞吞一笑:“呦!這位焦大堂主說話的口氣,現下可溫柔多了。基於禮尚往來的原則,小鬼,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告訴人家,我們是誰呀?!” 小桂壞壞的咧嘴笑道:“別問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通常是個沒有原則的人。這種小事,由師兄你和小牛鼻子老千倆決定就行!” “喂!姓君的小鬼……”小千不悅嗔道:“我幾時得罪你了?要你在那兒什麽牛鼻子、豬鼻子的亂吠!惹毛了本天師,小心我在你酒裏下符,讓你便三天。” 這回,焦天魁和雷虎幫眾人可全都聽清楚了眼前這三個“小兄弟”的身分! 焦天魁駭然連退三步,張口結舌道:“你們……你們是風神四少裏的……” “笑月修羅、君小桂!”小桂笑吟吟的介面。 這小鬼對于光憑名號,就能將別人嚇得臉色發綠,除了得意之外,永遠感到快樂無比。 “飛劍小天師,宋小千是也!” “不動明王,水客途。” 小千和客途無視于雷虎幫嘩然變色的眾人,以同樣愉悅的心情大剌剌的亮出名號。 隨著小桂他們三人身分的揭露,野店內氣氛明顯的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恃眾逞兇的雷虎幫,由先前不可一世的囂張態度,馬上變得人人惶悚不安。 焦天魁有些作辣的暗自嘀咕:“***!怎麽這麽衰,竟會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野店裏,碰上這三個要命的煞星。根據江湖傳言,他們不是失蹤頗有一陣子了嗎?怎地又突然出現於此?” 此時,情緒最為興奮的應屬關非凡,和他的兩個護衛。因為他們三人明白,只要小桂等人出面攬下沖突,自己便可以死裏逃生渡過這一劫! 由於店內氣氛的逆轉,那原本躲在櫃檯後的店老闆,這時竟也忍不住好奇,偷偷自櫃檯後探出半個腦袋窺望著模樣毫不驚人的小桂三人。 他可想不通,眼前這麽“平凡”的三個小哥兒,怎麽會令一群凶神惡煞般的幫派爺們如此驚懼? 小桂丹鳳眼兒一挑,目光清冷的逐一掃過雷虎幫在場之人,最後落在焦天魁臉上。 焦天魁被這小鬼隱含威煞的眼神一瞟,心頭竟不由得“突!”地猛窒,渾身莫名地驚出冷汗。 “焦老大……”小桂笑得令人頭皮發麻:“你還沒回答我,就憑我們三個人,夠不夠本錢賣狂耍帥?” 焦天魁倒抽一口涼氣,竭力鎮定,抑不免額汗涔涔道:“當然!正如君兄弟所言,江湖人管江湖事;既是三位攔事,我焦天魁豈能不賣風神三少的金面!今晚,本幫與風雷門的過節,暫時揭過不表,來日那邊碰上那邊算便是。” 小千對焦天魁如此前倨後恭、卑微巴結的態度,頗為不屑的嗤鼻一哼,懶得理他。 小桂若有所思的斜昵著對方,笑得一派神,仿佛他已洞悉了什麽似地不置一詞。 客途輕咳一聲,仍是溫和無比的含笑問道:“焦堂主果然是位大丈夫。不過,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三人可是貴幫所加入“新聯盟”組合的頭號敵人,各位難道不想對付我們?我聽說,凡是新聯盟成員遇上反聯盟的人馬,勢必殺而快之,不是嗎?!” 原已撂下場面話,打算藉此抽身而退的焦天魁,這下被客途的一番話擠得僵在當場,吱吱唔唔難以回答。 因為,他如果承認了客途之言,就表示馬上得帶著眼前這些只有三腳貓功夫的手下,和小桂他們“大戰”一場。這戰後結果,除了死路一條,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一條死路!橫豎,是沒什麽指望可言。 然而,他也無法反駁客途的話;畢竟“新武林聯盟”的首號追殺令,便是針對眼前這三個煞星而發。此事,江湖之中,人盡皆知,如果想要硬拗沒這回是,恐怕有點“技術上”的困難。 因此,焦天魁只得拉起尷尬的笑臉,窘在原地,試圖再掰出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脫身。 一直悶不吭聲旁觀情況演變的關非凡主仆三人,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嘀咕:“別看這個水客途外表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說起話來竟也如此犀利詭詐,咄咄逼人,那焦天魁好不容易找著台階下!准備抽腿走人,可是現在被水客途這麽用話一擠,恐怕沒有恁地好運得以全身而退了!” 他們三人互覷一眼,不得不佩服“風神三少”的厲害,他們現在可明白了,小桂等人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名動江湖,憑的可不是那種豁命蠻幹的傻勁吶! 就在焦天魁無言以對的同時,小桂忽然吃吃笑了起來。 “師兄,你幹嘛那麽壞?!”這小鬼揉著面頰,似笑非笑道:“明知道人家焦老大不敢和咱們動手,你又何必故意逼他。” 客途好脾氣笑笑:“怎麽?你想放人?” 小桂伸著懶腰道:“看在這位焦大堂主如此能屈能伸的份上,咱們是該給人家一點機會。再說,現在夜也已經很深了,人家說:“乖小孩是不熬夜的。而且……,聽說熬夜對美麗的肌膚,有不好的影響!” 說到後來,這小鬼故作愛憐的撫揉著自己的雙頰與下巴,一副千嬌百媚的模樣──只是,與他的外型實在不能搭配! “噗──!”地一聲,小千將剛入口的燒酒,噴成漫天雨露! “人妖!”他惡心的猛拍胸口,顯然被嚇得不輕。 關非凡和身後的二大護門早已縮著肩膀,悶聲偷笑不已。 客途望著為之愕然的雷虎幫眾,眨眼道:“你們快走吧!否則,這小鬼一旦發作,倒楣的是旁邊看戲的人。” 雷虎幫眾嘍羅猛地自怔愕中清醒過來,嘩然一聲,各自奪門而逃,十足一副各做鳥獸散的窩囊樣。 焦天魁固然頗為懊惱自己屬下如此沒出息的模樣,卻也無力阻止散逃的幫兵。 他臨走前,再又目光古怪的回頭一瞥,仿佛想確定今晚的遭遇,究竟是真?是夢? 小桂沖著他齜牙而笑,尚且愉快的對他揮手告別。 不管眼前這小鬼的形態多麽狎謔詼諧,焦天魁始終覺得,在小桂滑稽逗笑的背後,總有一股令人悚栗不安的殺氣隱隱散放出來。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反驕狂自大的常態,極盡卑顏的避免當場惹翻君小桂。出於武者的直覺告訴他,不!這小鬼千萬惹不得! 焦天魁帶著複雜的心情對野店的眾人投以最後一瞥之後,猛地回身掠出門去。 單調的馬啼聲,終於“得了!”、“得了!”的消失於遠處……。 關非凡至此,才終於真的松了口大氣,兩腿一軟,就逕在一張板凳上坐下。 野店老闆好不容易大著膽子自櫃檯後哆哆嗦嗦的走出來,等他看清楚自家店面毀損的慘狀,竟似屁股被針紮到了般驀地跳將起來! 只聽見他一叠聲的尖呼嚎叫道:“完了、完了、完了……” 小桂等人莫名其妙的望著他:“誰完了?這裏又沒死半個人,叫得恁地淒慘做什麽?” “不是呀!”店老闆哭喪著臉道:“客倌,你們沒瞧見?我的店呀!我的店門可被那群殺千刀的二大爺們給拆了,這下子叫我到哪弄個一、二十兩錢來修?!” 小桂他們知道,雖說一、二十兩銀子並不算是什麽大數目,但是對於地處荒郊生意冷清的這種小野店而言,卻有可能積存了大半年也不見得攢得下來。 於是,小桂三人理所當然的瞅向猶在慶幸自己死裏逃生的關非凡。 關非凡剛從左護門手中接過一杯冷菜呷上一口,擡眼發覺小桂他們意有所指的目光,怔忡半晌,這才恍然道:“對對對……,這錢我賠!我賠!應該的、應該的。” “對嘛!這才上道。”小千轉眼斜昵著老闆,嘿笑道:“老闆,你沒瞧見,這位財神爺這會兒可是又饑又渴,你還不快再弄些熱食出來招呼貴客,難不成還怕少了賞銀?!” 經這提醒,店老闆登時兩眼亮了起來,眉開眼笑的直打千:“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准備。” 望著快樂掉頭而去的店老闆,關非凡只得無奈的苦笑一聲。他是明白人,當然不至於笨得真以為小千說這番話的用意,只是為了提醒店老闆來招呼自己。 這個小老千其實是故意在暗示關非凡,明天最好主動一點,順便結清小桂他們的食宿費用,這樣才是最上道的做法。 對于關非凡而言,為了包括自己在內的三條人命花上幾十兩銀子──只花了幾十兩──作為活命的代價,這筆“交易”他算是賺翻嘍! 因此,就算關非凡明知自己被“打秋風”,他也只能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挨打”,豈有不願支付這筆開銷之理。 客途也聽出了小千的弦外之音,對於這個滑頭小道的斤斤計較,只有一笑以置之。誰叫這位關少門主曾經得罪過小千,如今被這個小老千伺機報複,也只能認命了。 這邊,小千正為自己的“復仇”感到得意萬分,沖著客途猛拋詭計得逞的“媚眼”。 忽然── “對了!小老千,我要跟你算帳!” 小桂沒頭沒腦的拍著桌子發飆,嚇了一旁的關非凡一跳。 小千眼也不眨的反問:“你准備翻哪一段公案?” 雖然他外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其實心裏倒是有點含糊小桂如此突如其來的發作。腦筋飛快的轉了幾轉,他就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那裏得罪了這小鬼。 “你剛剛威脅我哦!”小桂睇眼斜睨道:“你說要下什麽符讓我便?” “有嗎?我有說嗎?”小千攢起雙眉,故做認真思考狀:“奇怪,我怎麽不記得?” 關非凡對於小千能夠如此公然否認自己才剛說過的話,不禁倍感愕然,他幾乎是瞠目結舌的望著小千。 客途微微一笑:“你當然沒說要下哪一種符,不過大聲威脅倒是做得很徹底。” 小千橫他一眼,嘀咕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太過於老實不見得是一種美德!” 接著,這個滑頭小老千眼珠子一轉,瞅著小桂,嘻皮笑臉道:“好吧!既然我已經不小心威脅你了,你打算怎麽辦?” 小桂似笑非笑的盯著小老千,以一種含有陰謀的口氣,詭譎的嘿笑道:“我能怎麽辦?!在我還沒有研究出,如何對付你家的茅山法術之前,我什麽也不能辦,你說是不是?!” “我就怕是這樣!”小千苦著臉,憋笑道:“記仇向來是你這個修羅鬼的最大嗜好。這下我可得時常提醒自己,千萬別再不小心露了破解本派秘法的訣竅,否則,以後我哪還有好日子過?!” 小桂故做天真的嘻嘻直笑:“哦?茅山秘術真的有破解版?!” 小千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故意板起臉道:“什麽破解版?沒有!” 旋即,他又充滿挑的加上一句:“就是有也不告訴你!” 客途哈哈大笑:“小老千,你很壞哦!你明知道這小鬼最喜歡接受挑戰,還故意如此刺激他,你真的是自找麻煩。” 小千狡猾賊笑道:“這小鬼如果真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出破解茅山秘術的方法,就表示茅山秘術尚有需要改進加強之處,我正好可以藉機向掌門師伯提出修正案,表現一下自己的不凡,我何樂而不為?所以,我巴不得小鬼他用力多挑些毛病出來,就算是自找麻煩也值得。” 沈默有頃的關非凡,終於忍不住脫口道:“如此有目的的挑,豈不是有利用朋友之嫌?” “利用?”小桂挑著眉頭,露齒笑道:“少門主,你難道不曾聽說,朋友的最高定義,就是心甘情願的互相利用。” 客途慢吞吞道:“說利用多難聽呀!既然是朋友,又彼此心甘情願,就算偶而互相“使用”也沒啥大不了的嘛!” “不愧是師兄。”小千似褒實貶的贊謔道:“矯詞虛偽的本事果然比較爐火純青。” 客途好脾氣的拱手道謝:“多謝誇獎!在下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關非凡原以為小千這番充滿“侮辱”意味的言詞,必定引起客途的憤怒或不悅。豈料,客途竟然將之當做贊美般正經接受;他不禁要懷疑,難道客途聽不懂諷刺?還是客途沒有神經,才能對別人的侮辱無動於衷? 這位少門主萬分不解的轉眼望向小桂,心想:師兄如果是白癡,做師弟的人總該幫忙討回公道吧? 小桂滿臉正經的不住點頭:“關於矯情虛飾和不要臉的功夫,我向來比不上師兄厲害。光是他那種滿面老實、一肚子壞水的假像,我學一輩子也學不來!” 這下,不只是關非凡聽得張口結舌,就連他身旁站著的左右護法也都愕然傻眼。 小千不安好心的起哄道:“哦──!小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抹黑師兄!如此大逆不道,該當何罪?” “我抹黑師兄?”小桂指著自己鼻子,無辜道:“我有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嘛!” 客途有趣一笑:“基本上,你的確是實話實說;理論上,你也不能算有錯;只不過在技術上,你落井下石的有點可恨;因此在倫理上,你的話不為他人所接受實屬正常。” 小桂快樂的鼓掌叫好:“分析的真好!公平果然是師兄最偉大的美德之一。” 小千白眼道:“客途,不是我要說你!這小鬼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 “結論上……”客途依然溫吞吞的呵呵一笑:“我沒有說,這小鬼不該受罰,不是嗎?!” “果然,師兄永遠是公平的!” 小桂慘烈一歎,垂首做出默哀狀,認命的等候客途“宣判”。 難得看到這小鬼如此慘烈的苦瓜臉,小千實在無法按捺幸災樂禍的快感爆出狂笑。 半晌── 這個小老千以一種絕對令小桂咬牙含恨的表情,落井下石的挪揄道:“偉大的客途師兄,經你永遠公平的分析之後,“實際上”,你打算如何懲罰這小鬼?” 識相噤聲的小桂悻悻然朝他丟過去一道足以將人淩遲碎剮的憾恨眼神,只可惜嚇不倒這個樂在其中的茅山小道。 客途雖然不至於真的想要處治小桂,不過這些天來,小桂因為回歸故居祭祖掃墳,難免觸景生情,不時憶起幼年的不愉快遭遇,情緒顯得有些“亢奮”過度,動不動就喜歡找小千擡,實在聒噪的令客途一個頭兩個大。 為了讓這小鬼能早點從波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也為了讓自己的耳根子有個清靜的機會,客途早就在想辦法要小桂閉嘴。 眼前,出現如此絕佳的機會,客途自然不准備輕易放過。 他故意無視于小桂哀怨求饒的目光,語帶雙關道:“既然這小鬼是因為話多才惹的禍,當然得罰他不准說話。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後面那個問題,他是在問小桂。 “禁語?!”小桂苦臉憋笑道:“不能換種方式?譬如……畫地為牢如何?或者,罰我打坐練功嘛!” 客途安詳道:“最近你太吵了!你該靜一靜,重新找回自己的穩定。” 小桂若有所悟的望了他一眼,不再爭議。 小千也聽出客途話中有話,敏感的瞟著師兄弟倆,嘿然笑道:“果然師兄若父!這小鬼真幸福。” 小桂心想:“等你一個人有三個“爹”管你時,我看你這個小老千還笑不笑得出來!” 這小鬼想歸想,念及自己被罰禁語,也懶得多做反駁,只有惡狠狠的瞪了小千一眼,故意無奈的“哎──!”聲長歎。 他這一歎,大夥兒都明白是認罰的表態。 關非凡頗覺意外的暗想:“根據傳言,君小桂的個性狂放酷厲,不是個能夠輕易妥協之輩。沒想到,光憑水客途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他就如此甘心受罰,足見他對師兄是何等敬重。” 想著想著,關非凡不自覺地將視線轉向客途。 然而,他再如何的打量,還是很難想像,外表恁般憨厚實的客途,到底擁有什麽樣的力量,能令精悍外露的小桂如此服氣? 客途注意到關非凡若有所思的視線,以一個頷首微笑代替了詢問。 關非凡驀然驚覺自己的失態,不禁露出個尷尬的笑容算是回應對方善意的招呼。 “這個姓關的幹嘛笑得像個小媳婦似的?” 小桂和小千不是沒有發現關非凡窘迫的笑容,二人不明所以的對望一眼。 如果不是因為禁語之中,小桂鐵定會打破沙鍋的追問關非凡,為什麽對他師兄笑得如此“曖昧”? 如今,既然失去發言權,這小鬼只得無奈的一聳肩,放棄任何“審訊”的機會。 這時,野店老闆終于送上匆匆准備的幾道熱炒,並為眾人重新整杯添箸斟妥老酒,這才咧嘴哈腰的退回櫃檯之後,繼續他未完的打盹。 客途習慣性的帶頭讓箸開飲,儼若主人般的氣質風度別有一番沈穩,令關非凡這位自幼被寵壞了的大少爺亦不得不由衷的生出敬服之心。 關非凡仿佛有些明白,何以小桂對其師兄如此敬重有加。 “少門主……”客途和煦道:“如今新舊聯盟沖突正烈,三位何以遠離貴門的庇護圍來此,以致險些遭遇不測?” 關非凡一怔之後,有些含糊的咿唔道:“是因為……我是因為……與人有約之故。” “有約?!”小千不以為然道:“什麽樣的約會值得閣下如此捨命赴約?” 想起這位少門主浪蕩的僻好,小老千邪邪一笑的揣度道:“該不會是為了那朵名花吧?” “呃……”關非凡意外的紅著臉,吱唔道:“宋少俠說笑了……” 他不回答還好,如此欲語還休,反倒了底,明眼人聽著便知道事情正如小千所臆測。 “什……”小桂及時想起自己正值禁語,連忙用手撫住嘴巴。 小千噗嗤一笑,轉問客途:“你打算讓這小鬼安靜多久?” 客途慢條斯理笑道:“明天用過午餐之後吧!” 小桂擠眉弄眼的表示時間太長。 客途溫吞一笑:“不要討價還價。本來我還打算要到晚餐後才解禁的。” 小桂聞言只有癟嘴苦笑的份了! 他向來明白客途那種說一不二的個性,這回他不乖乖認命也不行。 一想到自己直到明日午時之前,都得“有口難言”,小桂頓覺頭皮發麻。他仿佛已能預見未來的數個時辰裏,自己將渡過如何“慘烈”的考驗! 為此,這小鬼再一次無奈的“唉──!”然長歎,臉上流露出悲慘已極的神態。 小千卻是看得拍桌大樂,狂笑不休,十足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小桂見他笑得太過張狂,惱火的兩手一伸,扣主小千的頭脖,准備掐給他死。 小千雖被勒得“呃呃!”直叫,卻依然止不住爆笑。他一面咳、一面笑,一面還得用雙手拼命拉扯小桂越鎖越緊的魔掌設法呼吸,實在是有夠忙碌。 關非凡和他身旁的二大護門見他們倆似乎不像是在鬧著玩,全都看得兩眼發直。 他們主仆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正猶豫著是否該插手,以防命案發生。客途已然健臂一張,扯開糾纏不清的二人,直叫:別玩了! 小千搓著被勒紅的脖子,直罵小桂沒良心,下手狠惡。不過,他臉上盡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顯然絲毫不為自己的小命擔心。 小桂坐回了原位,手上卻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織錦腰囊。 小千隻覺得這錦囊有些眼熟,定睛一瞧,發現那不正是自己的隨身之物?幾時到了這小鬼手上? “哇哩勒!小鬼,你幾時學會三隻手的工夫啊?幹嘛偷拿我吃飯的傢夥?!” 正遭禁語處分的小桂根本就懶得理他,逕自將那腰囊倒提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囊中之物猛往桌面上倒,不知在找些什麽的亂翻一通。 小千搶過小桂倒空後拋棄於一旁的錦囊,一邊著手收拾桌面上的寶貝,一面納悶道:“修羅鬼!你吃飽撐著了是不是?幹嘛把我的法寶全都倒出來現世?” 小桂不發一言,自百寶堆裏抓出朱砂筆。 “想筆談?”客途穎悟一笑:“不准你說話,你就想用寫的?” 小桂再拈來一張空白的黃符,手握朱砂筆,頗有打算大肆揮的架勢。 小千黠謔笑弄道:“不行!不行!客途,你快追加一道但書,禁止這小鬼取巧藉筆說話。” 小桂瞪他一眼,朱砂筆一揮而就,在黃紙上畫出一隻大鱉。 眾人正覺得不解其意,這小鬼抓起那只“鱉”揉成一團,往嘴裏一送,三兩下便將紙團嚼得稀爛吞下肚去。 “吃鱉?!” “吃癟?!” 眾人恍然會意,尚不及爆出哄笑,小桂已憾恨無比的拋下朱砂筆,臉綠綠的起身離座,頭也不回的逕自回房准備睡他的大頭覺去! 客途七分好笑、三分心疼的搖著頭,莞爾道:“這小鬼在做‘無言的抗議’!” 小千對著小桂的背影狎謔大叫:“別走呀,小鬼!想吃鱉就直說嘛!有我這個茅山天師在,你還怕沒‘癟’可吃?” 其他人也沒看到小千如何施法,只見他手腕隨便一翻,突然── 一隻活生生、殼綠綠、生猛無比、巴掌大小的真甲魚,神奇的出現在小千的手裏! 小千愉快的揚動著手中活鱉作怪叫笑。 忽然,一團黑影自走道陰暗處急射而來! “小心!” 客途警告聲甫起,“啪答!”一聲,小千臉上炸開黃稀稀、花糊糊的滿面蛋花! 這是那小鬼對戲弄他的人的回答! 天,藍得非常徹底。 白雲像雪一樣白。 老天終於也哭倦了,露出難得的陽笑靨。 耀目的春陽灑在人身上,令人通體有股說不出的舒泰與和煦。 這是個適合郊遊踏青的美好日子。 小桂他們就是在這麽令人身心舒暢的早晨,離開野店上路。 許是一晚的好睡,加上如此明朗的天氣令小桂的心情格外愉快。他顯然已不再為禁語的處份感到懊惱,盡管從睜眼起床後,這小鬼始終不曾開過口,但他臉上一直保持著自得其樂的笑容,看得小千直道奇哉怪哉。 離開野店之後,客途為了避免關非凡主從三人再遭雷虎幫截擊,便和小桂他們又送了這位花花大少一程,直到確定無人尾隨或埋伏後,雙方這才分手各奔前程。 一路走著,客途問起有關“風雷門”與“雷虎幫”的勢力圍。 小千不厭其煩的詳述道:“風雷門的老窩就在安徽桐城縣內,自從關駝子挂起招牌後,二十幾年來沒有變動過。如今,關家也算是桐城裏的一片天,跺跺腳就能叫桐城內外百里地面震上一震,這次雷虎幫敢輕拈虎須,倒是挺令人意外的事。足見那些所謂新聯盟,為了爭奪地盤,擴張勢力,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 客途淡淡一笑:“反正有人幫他們撐腰嘛!至於後果如何,早已不在這些人的考慮之列。你對雷虎幫知道多少?” 小千眨眨眼,尋思道:“雷虎幫是這兩、三年來才崛起的組合,幫主汪宗欽人稱“袖裏虹”,是個擅使袖中劍的高手……” 這時,小桂突然拍拍他肩膀,打斷他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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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3 PM | #2316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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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b
小千奇怪的回過頭,小桂正扮起俏皮的鬼臉猛拍自己跨際的“幹將寶劍”。 “說到劍,你就得意啦?!”小千嗤地一笑:“瞧你那德性,好像全天下只要是用劍的人,沒有一個比你還行?” 小桂大剌剌的直點頭,果真不把全天下其他用劍的人放在眼中。 “喝!”小千翻眼嘖弄道:“你還真敢賣狂!等碰到人家時,我倒要仔細見識見識閣下的功力,看你到底長進了多少。” 客途插口道:“你別理他!這小鬼是著無聊,故意要提醒你他的存在。繼續說吧!” 小桂故示委屈的撅起嘴耍賴,客途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糖,拋給這小鬼將他打發了! “狗呀?”小千哭笑不得的直搖頭。 他接回先前的話頭,繼續道:“雷虎幫除了由汪宗欽那個老小子負責掌舵外,他們的組織頗簡單,分為迅雷堂、伏虎堂和虎威堂,相當於一般組合裏所謂的外堂、內堂和刑堂。昨晚追殺關非凡的“鐵扇翻雲”焦天魁,就是他們負責對外事務的迅雷堂堂主。” 客途抿嘴一笑:“小鬼昨晚毀了人家的成名兵器,那位焦大堂主只怕得換換外號嘍!” “說得好。”小千嘻嘻失笑,接著道:“至於雷虎幫的伏虎堂主,是號稱‘烈火擔山’的馬大貴。聽說此人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鐵布衫,而且個性性烈如火,除了汪宗欽,誰也不服,是個挺麻煩的人物。還有,出掌雷虎幫紅旗的,是外號‘笑狼’的方迅智;據說這傢夥是個心機深沈、非易與之輩。他雖是負責刑堂之務,但實則為雷虎幫的軍師人物。” 客途有些納悶道:“雷虎幫有那麽出名嗎?為什麽你對他們的海底恁般熟悉?” “出名倒不見得。”小千嘿然道:“就像我昨晚說的,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三流幫會,堂口就設在這附近的潛山山麓!勢力圍並不大。只是,因為他們好歹也算安徽地面上,有點名氣的組合;茅山位於江蘇,與他們算是遠鄰,所以對他們多少得付出些‘關愛的眼神’,留心他們的舉動,如此而已。” 客途恍然道:“原來如此。” 小千轉向小桂,問道:“我一直想不通,昨晚你為什麽恁般好心的放走焦天魁他們?再怎麽說,他們終究算是這一帶的“管區”,你好心放了他們,他們不會心懷感激的。這些傢夥回去後鐵定邀齊了人手,再來反堵咱們,你不可能猜不到這種結局。你這小鬼到底打著什麽主意?” 小桂斜瞟他一眼,“哼!”了一聲懶得回答。小千這才驀地想起,有人還在“禁語”中,他算是問到啞巴了!這一鼻子灰碰得,小千只能自認倒楣。 “算我沒說。”小千自嘲道:“忘性比記性強乃是貴人的專利!” 接下來,小千開始不死心的想盡各種辦法逗弄或刺激小桂,試圖讓這小鬼再度吃只大“憋”! 然而,不管小千如何努力,就是無法動搖小桂的情緒,反倒讓這小鬼拿斜眼瞄他,使小千覺得自己活像個白癡。 “怎麽會這樣?” 小千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助於一直在旁看戲的客途。 客途呵呵笑道:“你死心吧!這小鬼已經運起‘天地一心’的內功秘法,將自己的心情與自然萬物融為一體。只要他不開口流精氣神,他便能繼續保持與天地實波三脈動相結合的狀態,別說是你小小的冷言毒語影響不到他,就算是我死在他面前,他大概也能無動於‘哀’!” “真的!”小千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對于一代武林奇人水千月的獨門心法,他可是絲毫不敢質疑。 小桂依然笑得開心,但是卻沖著客途拋去一記“你冤枉我”的哀怨眼神,表示他絕不會像客途所言那般無情無義。 明朗的笑容、哀怨的眼神,組合後所產生的“特異功能”,只讓這小鬼看來令人覺得實在有夠“詭”! 客途嚇得扭著嘴,全身雞皮疙瘩不寒而慄,自動掉滿一地。 “惡──!” 小千亦是尖聲怪叫,順手一拍,一張驅魔避邪的符咒“啪答!”有聲的貼上小桂前額,擋住了這小鬼古怪的叫人想噴飯的表情。 “你當他是僵呀?!”客途早已忍不住,噗地噴笑。 “誰叫這小鬼白天出來嚇人。”小千白眼道:“他是自找的!” 話鋒一轉,這個小老千介面嘿嘿怪笑:“更何況……,想欺負這小鬼哪是這麽容易的事?!如果不趁他現在心情忒好來玩他,是會遭報應的哩!” 客途吃吃失笑的問道:“你確定趁這種時候玩他,就不會遭他報複?” “我才不確定哩!”小千狡獪道:“不過,能玩人而不玩人的人是白癡。至於後果……,就將一切後悔留給明天吧!” 他擺出一副認天知命的超然之姿,模樣和小桂同樣引人發噱! 客途搖頭歎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唉……” 小千順理成章接道:“我們一家都是人!” 客途斜眼望著正逕自將臉上黃符吹得呼呼直揚的小桂,再看看身旁小千,終於無奈的聳肩:“算了,隨便你們玩吧!只是……小老千,你可得小心,所謂“玩軟玩硬,玩久了要人命”。我祝福你啦!” 小千斜昵著他,以一種曖昧的口氣重復道:“玩軟玩硬,玩久了要人命?客途師兄,你很壞哦!怎麽可以在未成年的我們面前,說這種黃色笑話?” “黃色笑話?”客途一怔之後,恍然會意。 他故做邪惡的詭笑道:“我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哪像你沒事就會做做。” “胡說!”小千立即大聲抗議:“我哪有做?人家還是童子耶!你如果不信,下次咱們碰到鬼時,我拿噓噓潑它,保證一定能夠證明我的清白。” 那邊── 小桂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放聲哈哈大笑開來。 “它怎麽啦?”小千滿臉狐疑。 客途仔細想想之後,穎悟道:“這小鬼大概是認為,那種我說你做的事,不一定會讓你變成不是童子。” 小桂雙眼一亮,驀地彈指,表示客途說對了! 小千不解道:“什麽意思?” 客途忍住竊笑,狹謔道:“據我所知,童子喜歡做的那種事,通常帶有強烈的‘自’我安‘慰’的作用!” 這下,小千如果再聽不懂就不叫男……孩! “我……”小千紅著臉發飆:“掐死你這個淫蕩的師兄!” 他雖猝起發難,不過客途的反應也不慢,雙肩微晃,人已如一縷輕煙般,飄然掠出數丈外。 小千豈易罷休,足下一點,人即電射著追殺而去。 盡管,客途一再高聲叫笑著:“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代表小鬼將他的看法說出而已……” “你是始作俑者……”小千可不讓他輕易推卸責任。 小桂好整以暇的看著正兜著圈兒追逐的二人,非常滿意的快樂一歎,在心裏自想道:“唉!可憐的師兄,終于被我暗算成功了!……下一次,該輪到陷害那個把後悔留給明天的小老千……。” 拍拍還黏在自己額上的黃符,這小鬼開始動腦思索如何設計小千。想著、想著……他突然咯咯失笑……。 小桂的心情實在是太好了,望著越追越遠的二人,他將嘴一咧,竟學起僵跳,一步一蹦的跟在二人之後,朝縣城的方向行去。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身穿道袍的小道士背後,一蹦一跳的跟著個面門上貼了符的“東西”! 這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隨著縣城漸近,黃土道上漸有人跡。 不小心發現小桂的人,沒命的扯直了嗓門尖叫,逃之夭夭。 慘烈的尖叫聲逐漸頻繁,終於引起追殺中的小千和客途二人的注意。 他們不禁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哇靠!湘西趕呀?” 有路人終也發現“主”身份,沖了過來!二話不說,破口大罵:“臭道士,你做死呀!沒事幹嘛大白天弄個死出來嚇人?” 群聚而來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開罵:“你是幹啥吃的?居然將死丟在老遠的後面駭人,自己跑的比什麽都快,這樣像話嗎?” “你會不會趕呀?不知道這種事得在晚上辦嗎?你讓我家母豬撞了邪,生不出小豬仔要你賠!” “對嘛!對嘛!哪有人白天趕的?犯忌諱呀……”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小道士,回去再跟你家大人多學學吧!” “白天見鬼,晦氣吶……” 深陷重圍的小千,無辜的指著自己鼻子,哭笑不得,有口難辯。 客途同情的望著他:“你被‘鬼’陷害了!” 路上人群忙著交相指責小千,反倒將引發事端的小桂冷落在後面。 這小鬼不愧是“屬鬼”的,除了鬼頭鬼腦還有滿肚子鬼主意。這會兒,他見人群有越聚越密的趨勢,索性深吸口氣,身形便離地半寸,朝著包圍圈飄然前進。 當然,他這一手功夫,是輕身術裏極為精奧的‘腹翼移雲’。只是,在此時此景用將出來,卻是更添三分鬼氣,足令那些鄉野愚民看得兩眼發直、腿肚兒猛打顫栗! 路上有些見著他飄近的人當場嚇癱在地上,叫都叫不出聲。而其他正忙著數落小千的人,卻是等到小桂伸出手拍了拍最外圍某人的肩膀,方始察覺“說鬼鬼到”! 那“不是人”的玩意兒,此刻就在自己身邊哩! “媽啊!” “死人別碰我啊……” 人群一陣驚懼鬼嚎,霎時各作鳥獸散,嘩然潰逃。 黃土道上,登時變得格外空曠冷清。 小千哭笑不得道:“這次你玩得可開心了?” 小桂依然學著僵屍的模樣,將腦袋硬繃繃的上下點個不停。 他就有恁地好自製力,臉上一點表情或笑容都沒有! 小千好氣又好笑的一把扯下他額際的黃符,啐笑道:‘真是敗給你了!’ 嶽西城,因位於潛山山西而得名。 此城距離潛山,僅有三十餘裏。 由於‘嶽西’是進入大別山區之前,最後一座規模較大的縣城,城中的繁榮與熱鬧自是不在話下。 看多了大城大府的風光,很容易讓人感受到屬於大地方特有的神氣。 寬闊的青石板街道整整齊齊的縱橫交織著,令人走在上面都要格外的擡頭挺胸,以配合大街本身的不凡氣派。 街上,車輛行人摩肩擦踵、熙來攘往是一成不變的景象。櫛比相連的金宇樓閣一棟比一棟輝煌,沿街的商家和店面更是一家比一家漂亮。各地的雜貨、四處的珍品,占滿寬敞的門面,逕相爭奇鬥妍吸引客人上門。 花花綠綠的綢緞莊、毛茸茸的皮貨店、花粉舖子、金器銀飾店,都是姑娘、女仕們最愛進出的地方;山舖裏的夥計,忙活著秤稱包紮各式材;走進押當店的人臉盡是愁眉,沒有一個能夠笑得開心;茶樓酒肆卻是囂喧如沸、熱鬧翻天。 大城大府裏,果然什麽都有、什麽俱足,就連乞丐、要飯的也找得到。 當然,小桂他們進城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找乞丐;尤其,是要找那種‘有身份、有地位’的乞丐。 走在街上,小千突然道:“喂!客途老兄,我記得提醒過你,雷虎幫的總堂就設在潛山上,而這裏距離潛山不過三十來裏地,仍屬雷虎幫的強勢圍之內。我所知,他們幫中收益的最大來源便是靠這裏,嶽西城不論黑、白兩道的管事,幾乎完全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咱們如今就這麽大刺刺的在這城裏逛,如此豈非故意要讓雷虎幫的人注意到咱們?” “是啊!”客途抿嘴一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誰叫咱們一來得和丐幫聯絡,二來,必須設法吸引雷虎幫的注意,好讓關非凡他們走脫的更順利。除了進這座城自投羅網之外,你有更輕松有效的方法嗎?” “我想是沒有。”小千無奈道:“只不過,如此行為似乎頗具挑的意味。雷虎幫絕不會和咱們善罷甘休的!” “我想……”客途側目望著小桂,瞭解道:“打著小鬼放走人的開始,他就不曾打算著和雷虎幫善罷甘休過。我說得對不對?” 小桂像只快樂的啄米雞,拼命點頭同意。如果不是不准開口,他一定又會大聲喧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師兄是也! 這時,他們三人正好來到城裏最熱鬧的城隍廟前。即使在白天,前往廟裏上香的善男信女依舊多如過江之鯽,川流不息。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生意可做。因此,廟埕上聚集了不少攤販,其中更不乏舖開草席,就地做起伸手將軍的大小乞丐。 望著廟口絡繹不絕的人潮,客途不禁想起許久未見,職司記錄人間善惡的“八方夜遊神”殷士民。 他有感而發道:“不知殷老哥現在在那兒?正在做什麽?許久沒見到他,倒是挺想念他的。” 小千笑道:“光看進出這座城隍廟的人數,就不難想像那些陰間的《神職》官員們有多忙碌。殷老哥現在大概也正忙著做陽間的《善惡普查》吧!反正,該見面時自然就能見得上面,如果有事,他也會主動來找我們的。噫……小鬼跑那裏去了?” 才這兩句話的功夫,小桂突然不見人影。 客途環著臂,拿下巴朝廟門左側的方向點了點:“在那。這小鬼一見到乞丐娃娃,就迫不及待的滑過去了!” 廟程上,一共有四撥乞丐各據一方進行乞討。其中有一處是老人,背上並無代表丐幫身份的包袱;另二處是單獨行乞的中年人,一人背著綠包袱,一人背著白包袱,顯示他們非僅只是丐幫子弟,其中那個綠色包袱還是個小小的‘頭兒’呢! 然而,小桂明知兩人身份,卻偏不上前和他們搭線,反而找上一對賴在廟門左側乞討的小乞丐兄弟。 這對乞丐兄弟年紀較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肩上果然也斜背著個髒兮兮的白布包袱。至於那個年紀小的,恐怕還沒滿十歲,不過,小桂就是蹲在這個小娃娃乞丐面前,和他比手畫腳,似乎玩得不亦樂乎。 小千眯眼眺望後,失笑道:“這小鬼實在有夠滑頭,他口不能言,便找小朋友玩手語。他是怎麽記住丐幫那套專為幫中幼齒所設的辨設方法?” 客途輕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鬼能夠過目不忘。上次,咱們在洪江鎮上不是去過丐幫設在那裏的隱密堂口嘛,那個分舵裏的娃娃獻寶似的提過這套辨識法,他們又沒聲明外人不能學,所以小鬼就把它全記住了!” 這時,較遠處那個背著綠包袱的中年乞丐,也已經注意到小桂不單純的舉動,正有意無意的朝乞丐兄弟那邊靠近。 小千呶呶嘴道:“人家大人發現嘍!” 客途毫不意外道:“這小鬼是故意讓他們發現的。” 另一名丐幫弟子,也配合著他的頭兒逐步移向廟門左側。 小桂丟了一塊足有五兩重的銀子到小乞丐的破碗裏,樂得那個十三、四歲的小乞丐大聲吆喝:“謝公子爺重賞!” 那兩名丐幫弟兄立刻藉機擠上前去,直呼:“大少爺行行好,賞兩個小錢花花吧!” 年齡最小那名小乞兒,仰起泥灰滿布卻精靈無比的小臉,純稚道:“爹,這位大少爺說,想到咱們的破窩吃吃有名的花子雞。” 頓了一下,他又接道:“當然,他答應自己出錢買雞子就是了!” 旁的人聽到這個小乞兒的童言童語,只覺得他可愛的緊,哈哈一笑便過去了。綠包袱的乞丐頭兒卻明白,小桂的意思是想見見此地分舵的舵主。 他故意眉開眼笑的呵腰道:“真的?大少爺,你打那兒來的?咱們的花子窩又破又髒,怕你去不慣吶!” 小桂嘻嘻一笑,帥氣已極朝客途和小千立身之處彈了彈指。 乞丐頭兒隨著他的手勢望去,發現了躲在一邊旁觀的二人。 客途和小千對望一眼:“過去吧!那位大少爺在招呼咱們啦!” 乞丐頭兒盯著走近的二人,驀地靈光一閃,驚喜的朝小桂直拱手:“莫非閣下便是君少爺?” 小桂愉快的頷首。 乞丐頭兒笑意漾然的對著客途他們抱拳道:“這麽說,兩位便是水少爺和宋小天師嘍!?真是久仰、久仰!” “好說!好說!”小千嘻嘻笑道:“看來,我們今天是有花子雞可吃了!” 乞丐頭兒打了個哈哈,暗裏朝不遠處那名丐幫弟兄下達繼續留守的密令,這才故意大聲道:“難得今天遇上貴人,家齊,你跑得快,先趕回咱們的狗窩去收拾、收拾,准備招呼客人。” 那名十三、四歲的小乞丐機靈的應了一聲,拔腿就跑。 乞丐頭兒卻又叫住了他,問道:“你知道咱們的貴客怎麽稱呼?” “知道。”家齊小乞兒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精明道:“就是和咱們那位火爆公子同名嘛!” 乞丐頭兒這才滿意的揮揮手,要他先走。 剩下那個小乞兒聽到小桂他們要去他“家”,樂得直歡呼,一邊手忙腳亂的跪在地上收拾那張比他個子還長的破草席。 小桂見他又要卷草席,又得拿破碗,還得拎著家齊小乞丐留下的打狗棒,兩只小手怎麽都不夠用的模樣,索性伸手將他懷裏、手上的東西全都接過去。 小乞兒露出一個腆的笑容,道了聲謝。 正在讓手請客途和小千先行的乞丐頭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收拾好家當,准備和他一起回去。 “小乖……”乞丐頭兒有趣道:“你又不會做花子雞,跟著回去幹什麽?” 小乞兒神秘道:“君哥哥不能說話,我陪他回去打打手語,他才不會無聊嘛!” 小桂拼命點頭,再將手裏東西往小千懷裏一塞,空出手來摸摸小乖的頭,表示贊賞不已。 莫名其妙的接過一堆泛著騷味的雜物,小千啼笑皆非的瞪著小桂。 “不能說話?”乞丐頭兒一邊直道不好意思,接過自己兒子的“騷貨”,一面關心的問道:“難道……君少爺受了傷?還是怎麽著?為什麽不能說話?” “他正在修身養性中。”客途代為回答:“暫時不適合開口。” 乞丐頭還是不解,不過老於世故的他卻沒有繼續迫問,只是領著小桂等人往城隍廟裏面走進。 小桂他們正感奇怪,乞丐頭兒已然呵呵笑道:“三位少爺,既然來了,就給城隍爺上柱香吧!” 他雖是和小桂他們說著話,然而卻以犀利的眼神監視著廟外。 小桂三人頓時會意,知道一定是已經有人尾隨盯梢,乞丐頭兒打算藉著廟內擁擠的人潮來擺脫跟蹤。 於是,他們三人各自點了一把香,跟著乞丐頭兒邊拜邊插,三轉兩轉之後,他們一行人自廟內西廂的一道側門悄悄離去,順利擺脫跟蹤的人。 在乞丐頭兒的帶路之下,他們穿梭於窄小的巷街間,逐漸遠離熱鬧的廟口和大街。 直到此時,乞丐頭兒才又開口道:“三位少爺,你們可是得罪了雷虎幫?要不,他們怎會派出三、四撥人馬,輪流來盯你們的梢?” “他們出動那麽多人手?”客途呵呵笑道:“看情況,他們可真是勢在必得。” “到底怎麽一回事?”乞丐頭兒掩不住好奇。 客途便將昨夜的遭遇約略敘述了一遍。 乞丐頭兒納問道:“為什麽要放走他們?憑三位的本事,不可能擱不下對方全部的人馬呀!” “問這小鬼吧!”小千哼聲道:“人是他放的,他必然有所圖謀。” “可是……”牽著小桂手指走路的小乞兒,天真道:“君哥哥不是不能說話嗎?問他,他也不會回答,不是嗎?” 客途溫和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是打不開這個悶葫蘆。” “那要到什麽時候才知道?” “等這小鬼吃過午飯,才能解禁。” 小乖伶俐道:“那麽,待會到了堂口,我去拜託施伯伯要他下令早點用餐,這樣君哥哥就可以早點吃完他的午飯,他就可以早點開口說話,對不對?” “答!”地脆響,小桂猛然彈指表示同意,他摸摸小乖的頭,眼中滿是欣賞的神情。 “頭兒……”小千亦是贊賞道:“你這個兒子很聰明哦!反應快得很吶!” 乞丐頭兒就像所有當父親的人一樣,因為有人稱贊自己的小孩,而感到欣喜與驕傲,他也才想起,自己尚未自我介紹。 “在下姓蘇,單名一個玄。”乞丐頭兒神色愉快道:“我這孩子學名叫崇善,小乖是他的小名。這孩子是很聰明,只可惜他娘早死,我又忙著幫務,時常冷落了他,沒能多教他些什麽。” 說著,蘇玄愛憐無比的摟過自己的孩子,伸出大手揉弄孩子的腦袋,不自覺地表現一傅舔犢情深圖。 小乖仰起小臉,燦爛道:“爹,我知道你和施伯伯、全叔叔他們都很忙,你沒空陪我沒關系,還有家齊哥哥跟我做伴呀!” 聽到孩子如此懂事,蘇玄倍覺老懷彌慰。 他向小桂等人解釋,小乖口中的“施伯伯”,既是岳西分舵的舵主──“閃雷手”施精忠。剛才先行的家齊,便是施舵主的獨子,整個嶽西分舵也只有施家齊和小乖這兩個娃娃兵。 至於“全叔叔”,則是此地分舵的副舵主全子良,外號叫“大醉蝦”,擅使一手好醉拳。 此外,分舵裏還有三名與他職位相同的“頭兒”,其他尚有十五名白包袱弟兄,整個分舵裏裏外外一共二十三人。在丐幫來說,如此規模的分舵不可謂不大。 只是,“嶽西”城較為特殊的地方,在於他幾乎是“雷虎幫”的延伸。此地的三教九流,沒有不仰其鼻息,聽其號令。 丐幫若非基業夠大,傳承夠久,只怕早也在“嶽西”立不住腳。盡管如此,丐幫在此地的發展非僅難上加難,便是如探查江湖同源消息的尋常工作,亦是困難重重,稍有不慎,就容易引發糾葛與紛爭。 這一切的環境條件,在在加重了丐幫此地分舵工作上的壓力。因此,嶽西分舵規模雖大,此地丐幫弟子的日子卻過得不甚輕松哩! 聽完蘇玄這一番簡介,小桂等人對於丐幫“嶽西分舵”的情況,總算有些瞭解。 這時,他們一行人亦來到了一棟砌著風火磚牆的大宅子門外。 蘇玄上前擲起門環敲出暗號,不一會兒,那兩扇紅樓大門被人大大的打開。 宅內迎出一名年約五旬,方面大耳,相貌威武的中年乞丐。在他身後,正跟著提前趕回來報訊的小乞丐施家齊,以及七、八名丐幫弟兄,其中有二人是間掮著綠色包袱的“頭兒”。 蘇玄乍見中年乞丐迎出,立刻躬身請安。 原來,此人正是“嶽西分舵”舵主,“閃雷手”施精忠。 施精忠上前一步,朝小桂三人拱手朗笑道:“久聞三位少俠風神之名,今日大駕光臨,是本舵的榮幸。在下“閃雷手”施精忠,請多指教。” 客途和小千三人連道不敢,只有小桂依然嘻嘻而笑,拱手示意。 施精忠當然不明白小桂此時“有口難言”,反是微感奇怪的多望了他一眼。 等他們相互客套完畢,小乖這才乖巧的上前向施精忠請安。 施精忠正待拱手讓客,小乖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向他招招手,要這位舵主伯伯彎下身來,附耳聽秘密。 “小乖,什麽事?”施精忠有趣的俯低身子。 小乖在他耳邊咭咭咕咕好一陣,施精忠恍然大笑,直道:“好、好!沒問題。” 直起身子,施精忠爽快的吩咐道:“玉郎,吩咐弟兄們,即刻開飯。” 一名年約二十五、六歲,掮著綠色包袱的年輕乞丐,立刻應聲返身入內。 “一進門便向主人要飯。”小千搖著頭歎笑道:“我們還是入境隨俗嘍!” 眾叫花子一聽,忍不住一陣哄然。 他們三人便在丐幫眾人的簇擁下,欣然踏入大宅之內。 看慣了丐幫因各種任務不同,所設諸般不同類型的堂口,小桂他們對於眼前這座宅子陳設的宛如殷實商家的模樣,一點也不感到突兀。 入屋後,趁著酒筵開上來的空檔,施精忠問起三人來此的目的。 客途客氣的表示,想藉此地分舵飛函通知月癸,約她在武勝關見面。 小桂拍拍小千腰際乾坤袋,要他奉獻出紙筆來。這小鬼便用朱砂筆和黃符,寫了一道“三缺一,速來”的鬼畫符,托請施精忠轉交月癸。 施精忠收下“信符”,沒口的答應將以最快的方式盡速交給他家的少幫主。 然而,施精忠心裏不免要想:“眼前正值新、舊聯盟沖突最烈之際,難道你們還有心情邀少幫主打麻將?” 他實在不懂,這些少年仔們內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難道他們真的一點都不關心,現今的江湖局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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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5 PM | #2317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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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龍爭虎鬥玄密法a
小桂終於酒足飯飽了! 他這頓飯的用飧時間,前後大概只花了別人兩次眨眼不到的時間。 除了客途,每個親眼看著他吃飯的人,此時全都目瞪口呆的愣在那兒。 包括小千在內,他都不曾見識過小桂此等迅捷的用飧方式。這小鬼幾乎是張開嘴,將飯菜往口裏一倒,便結束了他的用飧! 其他的人,覺得自己才剛舉起筷子而已。小桂已經抹抹嘴巴,愉快已極的朗聲宣佈:“我吃飽了!” 當然,這句話比較重要的是講給客途聽的。 小千放下筷子,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小鬼,我想,泥剛剛創下了新的世界記錄。” “小意思!”小桂得意嘿笑道:“這種記錄,我小時候常在締造。” 小千毫不意外道:“有你這麽聒噪的徒弟,難怪水前輩必須時常叫你閉嘴。” 小桂大刺刺的反駁:“我會變得聒噪,都是你污染的。以前師父要我禁語,都是因為練功所需,那像這回這麽悲哀!” “我污染你?”小千哇啦叫道:“我可是綠色環保聯盟的支持者,才做不出那種《傷天害地》的事。” 所有丐幫成員全都兩眼發直的看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不休。 既時趕回來,原本准備和小桂好好哈一杯的副舵主全子良,正巧坐在客途旁邊。 他望著爭論不已的二人,猶豫道:“水兄弟……他們倆時常如此爭執?” “別理他們。”客途悅然自得的逕自吃喝:“他們只是患了《暫時性目中無人》的老毛病!小鬼憋了六個時辰不說話,他是需要發一下,過一會兒自然就沒事。” “暫時性目中無人?” 別說全子良這只“大醉蝦”聞言感到啼笑皆非,就是其他丐幫弟子聽了,亦是哭笑不得。 小乞兒蘇小乖年紀雖小,人卻機伶。他好不容易逮著小桂和小千二人同時歇口喘氣的剎那,趕忙大呼有話要說插入話題,追問先前客途提過的“悶葫蘆”。 “很好。”小桂贊許有加的吃吃直笑:“你這個乖乖小鬼頭,人小鬼大,頗有我的風格。我喜歡!” 其實,這小鬼的外貌看上去,也不比小乖大多少,就算說起話來一副老氣橫秋的味道,他的模樣還是很難見有“成熟”的說服力。 不過,盡管如此,丐幫中人卻沒有一個敢小覷眼前這個“小鬼”。畢竟,他們都知道,在小桂赤子般天真的笑鬧背後,“笑月修羅”在出道短短二年不到的時間內,早已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生死一線的搏殺,早已來去千白回陰陽交界的凶險。 就和號稱“風神四少”裏的其他三人一樣,這個外表看起來仍然幼稚的小鬼,早再江湖之中,用鮮血和酷厲揭開了他的修羅之名。 客途慢條斯理的啜飲道:“得了!小鬼,你少在那裏倚老賣老;有話還不快說。” “有屁請你快放!”小千找碴似的追加一句。 小桂本想出口成“髒”的反駁小千,但是溜眼一瞟,發現客途異常平靜的垂目注視著自己手中的酒杯,仿佛突然入定了一般。 認識客途一輩子的他立刻知道,這是客途下達最後通牒的表情,自己如果再不把師兄的話當話,他就准備等著“門規侍候”。 馬上收起所有的玩笑之心,這小鬼即刻進入主題道:“我之所以放走焦天魁,其實只是因為可憐他。想想看,堂堂一個成名之輩、一幫堂主,迫於人手不足,竟然連和敵人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這不是很可悲嗎?我故意放他回去,讓他調齊人馬再來,表面上好像是給他翻本的機會,其實不過是打算將雷虎幫一網打盡,省得和他們糾纏不清。此外,也可以讓焦天魁明白,不管他是不是有幫手,對於早已注定的命運,不管多幾個人或少幾個人,都無法改變結果的!” 微頓一下,他才又徐緩的介面:“對於無法改變的結果,與其卑躬屈節的幻想生機,不如壯烈以對比較讓人敬重。” 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隨著小桂悠然的語聲,凝若有形的發散出來。 小千有些納悶,不解這小鬼為什麽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丐幫在座之人,卻是被小桂如此凜冽的肅殺之氣,驚得倒抽口涼氣。他們仿佛可以預見;雷虎幫將如小桂所言,不論人來多寡,終必覆滅。 客途似乎不覺得氣氛有異,依然沈穩笑道:“記得,強龍不壓地頭蛇!不管怎麽說,雷虎幫總是這方圓百理的《在地管區》,你這小鬼若想徹底挑了人家,可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很容易吃悶虧的。” “師兄,安啦!”小桂恢復笑容,黠謔道:“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找上丐幫?如果只為了送一封信,就跑到人家堂口大吃一頓,這為免太勞民傷財了吧!” 施精忠穎然笑道:“君少俠若需本舵人手支援,盡管吩咐就是。” 全子良更是摩拳擦掌道:“奶奶的!雷虎幫將嶽西城當做他家自己的地盤,橫吃十分為所欲為,老子早就看不順眼。君小哥你有興趣挑了他們,我大醉蝦就充當你的馬前卒,與你一起出戰。” “非也!非也!”小桂擺手一笑:“施舵主、副舵主,二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來找丐幫,不是要找打手,只是想探情報。” “探情報?”施精忠和餘子良皆感意外。 小千呵呵一笑:“這小鬼如果到丐幫找打手幫忙,他豈不是和焦天魁一樣沒品了?這種沒品的事,他哪做得出來。兩位真是太不瞭解這小鬼啦!” 乾笑一聲,施精忠帶著不解的猶豫,問道:“那麽……君少俠究竟想要打探何等情報?” 小桂笑道:“我只是想問問,在這嶽西城和潛山之間,哪里最適合打埋伏?” 全子良自以為是道:“也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是得小心雷虎幫那票鳥人,在最危險地帶設下埋伏陷害你們。” 施精忠關心道:“潛山與嶽西之間,比較凶險的地方有二、三處。我看,不如派出全堂弟兄,仔細監視雷虎幫方面的動靜,應可推測得出他們是否已經設下埋伏。如此一來,三位要避開對方的陷害,不就是非常輕而易舉的事!?” 蘇玄也在一旁出點子:“或者,咱們也可叫幾位弟兄,打扮成君小哥的模樣離城,以便引開雷虎幫那邊的注意。” “不不不……”小桂一個頭搖得跟●浪鼓一樣:“你們搞錯了啦!” “我們搞錯了?”丐幫眾人全都覺得迷惑。 客途和小千卻是了然的對望一眼,他們二人大約已猜出小桂正打著什麽主意。 小桂環視著滿臉茫然的丐幫所屬,吃吃笑道:“我打探危險地點,是為了主動送上門讓雷虎幫的人來堵咱們,省得他們浪費時間猜測我們的行蹤。” “什麽!?”丐幫所屬全都傻眼了! 施精忠有些遲疑道:“君少俠,你覺得……有必要如此自找麻煩嗎?” “自找麻煩是這小鬼的天性!” 客途和小千異口同聲大笑著回答,換來施精忠等人滿面難以置信的神情。 小桂無視丐幫眾將官臉上的古怪神情,笑得比誰都快樂的和客途他們互相擊掌叫喧,直道二人果然瞭解自己。 席間,還能陪著三位頗為《瘋神》的少爺們哈哈大樂的人,只有那個依然天真無比的小乞兒蘇小乖。就連還沒完全長大的施家齊,竟也少年老成的兀自感到不解,為什麽自找麻煩還能笑得恁般開心? 這裏的地形,在小桂他們所有曾經遭遇過的經歷裏面,算不上特別險惡。 不過是一條崎嶇的山道,沿著山腳朝前蜿蜒,黃泥的路面冉冉延伸,翻過一處陡坡。陡坡的左側是一片窪陷的低地,裏面長滿一種帶著白斑細紋的齊脛野草;坡的右面,卻聳立著一塊寄生著綠色地衣的蛙型巨石,宛如一隻栩栩如生的巨大蟾蜍匍伏在陡坡上,正准備躍入生著白斑草的窪地裏。 根據施精忠的介紹,當地人將此處稱為“蛙躍池”。 由於,穿過“蛙躍池”的這條山路,正是通往大別山區的捷徑之一,小桂因此“義無反顧”的決定選擇這個容易被人打埋伏的地點,做為他們前往武勝關的必經之途。 原因理所當然是為了方便“雷虎幫”來此設計找碴。此外,小桂更是理直氣壯的表示──順道參觀當地“名勝”,有何不可!? 施精忠等人終於見識到了,這個修羅鬼名動江湖倍受丐幫少幫主所推崇的“非凡”見解。他們總算明白,原來月癸特別強調的“非凡”,正是所謂“不正常”的同義詞! 不過,誠如蘇小乖所提的觀點:小桂他們明知道,“蛙躍池”很危險,卻偏偏要走那條路;雷虎幫如果真的在那設下埋伏,不就正好落入小桂的計算嗎?那麽,小桂的決定不就是大人常說的“料敵先機”嗎?為什麽丐幫大夥兒對小桂的決策都恁地沒有信心? 小桂的選擇,真的只是一時興起的決定? 由於蘇小乖的無心之言,不禁令施精忠等人自另一個角度,重新思考有關小桂的一切言行。 想得越深,這些丐幫的江湖老鳥越覺心驚。因為,他們發現,在小桂看似荒誕滑稽的言行之後,仿佛隱藏著一層不易為人窺透的深沈和難以捉摸的神秘。 在短短個把時辰的相處中,他們可曾真正認清了“笑月修羅”的本質? 離開嶽西城後,小桂他們不掩行蹤的一路朝“蛙躍池”行來。 隔著地頭尚有老遠的距離,他們三人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位於陡坡右側那只栩栩如生的大石蛙。 順著地勢,小桂微微仰首凝目眺望那塊大巨岩,喀喀直笑:“果然很像一隻大青蛙!小老千,依你看,這地方可有什麽風水奇穴可言?” 小千隨性的左右環顧一匝,思而遺憾的頓足歎道:“可惜啊!可惜!” 小千和客途聽他言出有因,忙問:“怎麽回事?” 小千信手比劃著指點道:“眼前這處陡坡,原本該是一座蛙鳴靈穴!石蛙對面那片窪地,過去一定是片池塘,乃為蛙神寄居之所。只是,不知道是誰故意掘開池塘,了此穴聚財之氣,又在結穴上鑿開這條山路,硬將靈蛙剖腹,完全破壞了此穴風水,致使蛙神無位可歸、無穴可居,這才氣結成石,望鄉蟄伏,留下千古憾恨。” 小桂好奇問道:“蛙鳴靈穴是什麽樣的地理?得到它能有什麽樣的好處?” 小千道:“青蛙首重齊心協力,但凡有頭蛙出動,其尾隨者必眾;而青蛙終日鳴叫,其性豪爽,必得人心。所以,若得此蛙鳴穴安葬先人,日後此地必出鄉中旺族;甚且,這族中之人豪氣幹雲、團結一心,外人輕易不敢相侮,這全是因為‘蛙鳴穴’一地之精所聚匯凝結而成的靈氣譬庇蔭之故。因此,若得此穴,不僅是得地之人丁財兩旺,便是這左近地區整個地方也都有福了!” “既是如此……”客途不解道:“為什麽有人會故意破壞此地風水?難道是不想讓附近的居民蒙利?” 小千沈吟道:“真正的原因,如果沒有當事人來說明,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據我所知,蛙鳴靈穴雖有奇緣,但穴中陰氣太盛,必須要具有雄陽之氣特旺,而且心性純良、樂於助人者的祖宗遺骸方可下葬此穴。只是,通常雄陽氣盛的人,性欲必旺,稍為輕忽,便容易做出行為不檢的姦淫之事,所以蛙鳴靈穴欲得正主,並不簡單。這處奇穴之所以遭到破壞,說不定就是和《色》字有關也未可知。” 小桂順理成章的編起故事:“也許是這樣,當年有個風水師應聘幫人找地理,好不容易相中這處《蛙鳴靈穴》符合老闆所需,結果那個老板正因為陽氣特旺、欲火焚身,就趁著地理師外出尋地時,勾引地理師的老婆。正巧,地理師剛好回來,撞破兩人姦情,於是憤怒之下,便將這處奇穴徹底破壞了!” “說得跟真的一樣!”小千啼笑皆非的白他一眼:“君小鬼,你不該出來闖江湖。憑你如此高明的《掰功》,你應該到北京的天橋底下說書,我保管你一掰而紅,大把分金、小筆分銀,一世不愁吃穿!” “你這是在替我算命?”小桂嘻嘻笑道:“有你這位茅山天師的保證,看樣子頗值得我考慮轉行。” “顯然……”客途含笑提醒:“在你考慮轉行之前,你應該非常高興自己猜中大獎。現在,請先准備面對一場不可避免的殺吧!” 小千會意道:“你已經聽見人聲了?” 方才,他們三人邊行邊談,一路未曾停下腳步。此刻,三人距離“蛙躍池”已不足二十丈遠,小千故而有此一問。 客途無奈一笑:“不是我太挑剔,不過這些想打咱們埋伏的人,實在應該多學著點。咱們都已經進入距離“蛙躍池”不到二十丈的圍內,他們居然還不知道該摒息噤聲。有的人在打哈欠、有的人在咬耳根子、還有人耐不住寂寞的動來動去,弄得窪地裏草聲直響。” 微頓一下,他故意歎道:“這些人到底是想表明自己的存在呢?還是,他們認為咱們和他們一樣遲鈍?” “師兄,我明白。”小桂甚表同感的安撫道:“對手的程度太差,實在是令人感到痛苦的一件事。下次我要挑對象來打咱們的埋伏時,我會記得找個比較夠水準的對手來玩。” 小千喀喀失笑道:“對嘛!都是你這小鬼的錯,下回要擺布對手,請記得將對方的程度計算得精准一點。免得在我們遭人暗算之際,還會覺得太過無聊!” 這時他們三人距離石蛙巨岩,大約只有十丈之遙,石蛙之後若藏有人,鐵定聽得到小千的消遣。 客途慢條斯理的呵笑道:“其實,我們也不能嫌人家雷虎幫的暗算手段不高明。像現在,人家要上的第一道開胃小菜,就是亂箭穿心……” 客途調笑的語聲方歇,一陣強弩發射的“奪奪……”扣弦繃響,打斷他未盡之言。 千萬支泛著森酷藍光的煨毒箭矢,宛如似曳空煙火,自陡坡左側的窪地裏,朝三人蓬然射至! “來了!” 小桂三人,同時出手─── 客途“撥雲掌”狂掃,雙掌呼地揮出一片無形的澎湃氣流,倏然撞向泣嘯射至的毒箭,令重重密密的漫天飛矢,隔著三人尚有大段距離,便被震得四散崩曳;紛紛無功墜地! 與這片無形勁流同時出現的,是一株冷燦的晶芒如龍沖霄直起,將一些僥幸穿透客途掌勁的殘存箭矢卷噬得無影無蹤。 不分先後的,小千也憑空信手揮撒。 於是── 半空詭異的響起陣陣有如悶雷般地嗡嗡蜂鳴! 隨著小千揮手過處,無數拳大的黃斑虎頭毒蜂,宛若襲敵的轟炸機一般,鳴聲大作的振著翅膀沖入窪地的白斑草叢之內! “哇───!” “救命……” “媽喂!是大毒蜂啦……。” 白斑草叢裏,傳出一片哭爹喊娘的慘烈號叫之聲。 緊接著,一條條人影見鬼了似的自窪地中,連滾帶爬的狼狽竄出,沖上山道。 這些人無一不被小千放出的大毒蜂,螫得滿頭是包,面目全非。他們憑著一口氣,沖上黃泥小路之後,便已毒發,渾身發軟的癱在地上斷續聲呻吟,使得現場頗有幾分哀鴻遍野的愁慘之態! 暗算他們三人的箭雨,自是因此無疾而終。 “哇喀,真是酷呆了!”小桂吹了聲長長的口哨,贊賞道:“小老千,你使壞的手法越來越帥了哦!你現在施展這一套《巧手》的功夫,連張碎紙片兒都沒讓人看到,果然是功力大有長進。不錯!不錯!” 原來,這小鬼欣賞的是小千出神入化的手法,而非茅山術法所造成的結果。或者說,他早已將茅山秘術所能達到的效果,視之為理所當然不以為奇了! 窪地內,毒蜂的嗡鳴依舊如雷,小千“答!”地彈指,那群駭人的恐怖毒蜂便在脆響聲中,飛回小千松開的袖口之中,簡直比被人馴養的寵物還要乖巧。 小千傲然笑道:“這套基本功如果學不好,我還出來跟人家混什麽?倒是,我想問問客途老大……” 他皺起眉頭,納悶道:“你是怎麽知道,人家打算要來個萬箭齊發,亂箭穿心?你不可能《聽》得出窪地裏面有強弩吧!?” 客途溫吞一笑:“我確實是《聽》到的!信不信由你。” “怎麽可能?”小千怔眼叫道:“強弩又不會說話……” 小桂岔言道:“強弩不會說話,放箭的人總可以放個屁吧!師兄剛才不是說,有人在咬耳根子,鐵定是那些嘴碎的傢夥了底,被師兄聽見了嘛!這有什麽好想不通的?苯!” 其實,小千話才出口,也已經想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只是被這小鬼占了先機搶先說出來,平白挨了一頓消遣,直叫冤枉。 他們三人好整似暇的袖著手,拄在山道這頭哈啦打屁,完全無視於滿地呻吟的傷患,仿佛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似的,輕松愜意已極 然而,有人卻不能和他們一樣若無其事。 於是─── 大石蛙之後,徐徐行出一隊人馬! 為首之人,是一名年約五旬上下,面貌清矍,神色深沈,濃眉銳目的錦衣人物。 此人身後,昨夜與小桂他們有一面之緣的“鐵扇翻雲”焦天魁,和一名格魁梧,面色紅潤,黑發如束,精神奕奕的威武壯漢,正忙著指揮其他人手救傷療毒。 小千事不關己般環臂笑道:“想解毒?甭費事啦!他們所中之毒,是我四師伯《魔運算元》精心調配而成的《蜂螫散》,除非有他親自煉制的解毒丹,否則,能解此毒之人,全天下找不出三、五個。所以,你們忙了也只是白忙,不如省省力氣吧!” 錦衣人和焦天魁等聞言,臉色齊齊一變。 小千不等他們發飆,接又嘿然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這種毒,固然難解,卻也死不了人!等地上這些人痛過、麻過、過、癱過四個時辰之後,毒性自然消退,就可以不藥而愈。” 雷虎幫眾大頭目們總算心頭稍安,錦衣人揮揮手,讓人將滿地數十名傷兵擡了下去。 “你們家的僂兵,今天是你們命大。小桂若有所思的吃吃笑道:“碰上小老千因為心情不錯,放蜂時沒下那些要人老命的劇毒不說;更巧的是,咱們那顆火爆辣子今天也不在,不然准會賞他們一頓火藥,非將他們轟成官保雞丁不可!” 錦衣人和雷虎幫眾屬,顯然不明白小桂為何突發此言,因而每個人臉上俱是露出疑惑之色。 客途溫吞一笑,代為解釋道:“這小鬼的意思是指,不知道各位雷虎幫的高級幹部們,能不能也有貴屬今天的好運,在待會動手之後,仍然有機會留下一條老命。” 雷虎幫在場二十余名高手,俱皆嘩然,怒斥小鬼狂妄! 一直沈默不言的那名錦衣人,威嚴的豎起右掌,有效的制止了屬下們叫喧。 小桂負著手,甚是滿意的頷首道:“嗯!雷虎幫雖然只是三流幫會,不過,龍頭老大的威風還是有的。” 錦衣人終于沈冷的緩緩開口:“如果雷虎幫只是三流的幫會,你將很遺憾的死在這個三流幫會的手裏!” 小桂有趣笑問:“我們之間有什麽非得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嗎?如果只是因為昨晚,我們插手壞了你們追殺人家小孩的事,似乎也不用鬧得非要《以死相許》不可嘛!你說是不是呢?汪龍頭大哥。” 這名錦衣人正是雷虎幫的幫主───“袖裏虹”汪宗欽。他絲毫不為小桂的言語所動,臉上依然是一派深不可測的平靜表情。 “原本,我們是無深仇大恨的。”汪宗欽森冷道:“不過,方才梁子已經結下了!” 小桂眨眨眼道:“就因為我說你們是三流幫會?別這麽小心眼嘛,我也不過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這小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卻故意拿言語一再撩撥對方。顯然,他就是存心要激怒眼前這個深沈無比的“袖裏虹”! 盡管城府極深的汪宗欽一再強自忍耐,但是面對小桂言詞上一再挑,終也按捺不住滿腔怒火,一聲令下,率先撲向小桂。 他身後的二十余名高手見狀,哪還有不立刻出手的道理。眾人吆喝一聲,亮出兵刃,刀劍如林的沖向三人,聲勢浩大是夠大的了;不過,二十個人圍殺三人,難免造成自己人擋自己人的混亂場面。 這種混亂,正是小桂所計算,並且期待的! “來吧!”這小鬼豪氣幹雲的哈哈大笑道:“大家混水好摸魚呀!” 客途和小千當然明白小桂的用意;以寡敵眾,若不藉著混亂施展各個擊破的手段,等到人家輪番上陣對付自己時,就算功力高強,遲早也得累死! 於是,在雷虎幫眾將吶喊著撲近之時,客途和小千不約而同朗笑一聲,閃身切入混戰。 一時氣昏頭的“袖裏虹”汪宗欽,這下驀地想到自己犯了一個要命的大錯。 他不免有些氣急敗壞的大吼:“大貴,你和內堂弟兄快撒手掠陣。天魁和……” “汪老大,不用太講究什麽陣勢、章法了。咱們就這麽湊合著玩玩吧!” 小桂盯死忙著想要繼續發號施令的汪宗欽,“幹將寶劍”泛著冷冷寒光倏乎卷起有如江河決堤般的呼轟勁流,洶湧沖向這位雷虎幫的龍頭老大,打斷他運籌帷幄的幻想。 “烈火擔山”馬大貴和“鐵扇翻雲”焦天魁當然不是第一次上陣的夯兵,他們自然明白自家龍頭老大急促的交待所謂何來。 他們當然也想執行老大的吩咐,只不過,客途和小千心意相通緊纏著二人快打猛攻,根本不給他們有喘息的餘地,更甭提讓他們有脫出戰況整兵掠陣的機會。 汪宗欽號稱‘袖裏虹’,使得是一對指半寬、尺餘長,鋒利無比的柔軔袖中劍。 他的劍,分別裝在雙袖之中的兩根特製鋼管內。用時,只需將卡簧推下,雙臂略伸,利刃既可彈出,一仰手,兩柄劍便又藉抖腕之力倒縮回去,卡簧也會順勢撞返原位,端得是件精巧犀俐的厲害兵刃。 他在這對袖劍上,浸淫了二十餘載,著實下了相當大的苦功磨練劍術。如今使用這對袖劍,雖未臻超然入聖的境界,至少也是如使指臂、念生劍至。 “雷虎幫’故然只是個三流組合,但是‘袖裏虹’汪宗欽的名氣,在江湖上卻早已名列一流高手之林。這也是為什麽汪宗欽無法忍受小桂一再強調,雷虎幫只配稱為‘三流’的原因。 畢竟,一個公認的一流高手,竟只能領導一個三流的組合,你要他‘袖裏虹’情何以堪?這種尷尬的情況,如果不是因為汪宗欽面子不足,以致無法招納真正高手,就是因為他個人缺乏組織和領導方面的才能,所以難以振興自己的組合。 但,不管哪方面的因素,造成今天‘雷虎幫’氣候難成,終究都是汪宗欽不願多提的痛處! 汪宗欽也不愧是真正入流的高手,即使面對小桂如濤似浪的洶湧攻勢,依然鎮定逾恒,雙手袖劍伸縱吞吐,宛若流光電蛇,身形旋走飄移,謹慎化解了小桂犀俐無比的攻勢。 “好!這才夠勁。” 小桂似是歡然已極的吟吟暢笑,右手猛揮,‘幹將’如龍的璀璨晶芒,有若一溜冷猝閃! 剎那之間,無盡明亮圓月,宛似在夜空中突然爆現的煙火,如雨般驀然蓬射,罩向汪宗欽。 汪宗欽睜目怒斥一聲,雙手利劍翻飛如電,刺戳閃掠更似龍翔鳳舞,連打帶消,硬是半點不退,強架小桂這輪猛攻! “再來!”小桂回身朗笑,震天長吟:“海上生明月───” 驀地,‘幹將’劍光大盛! 小桂雙手握劍左右揮擺,剎時,以他為中心,在他身邊周遭七尺方圓之內,一片光海突現,眩花左邊‘雷虎幫’所屬眾人眼目。 這時─── 一輪由劍光吞吐穿射而成的冷燦明月,自光海之中,看似緩慢,實則其快無比的旋騰升起! 數不清的電芒銳彩,便隨著這輪閃轉回泛的超級明月,尖聲厲嘯地朝四面八方穿縱流飛! 汪宗欽在光海甫現之際,便已知機驚退,但是卻也為時稍晚。他則覺得眼前一花,仿佛還能看光海內的明月冉冉騰升,一股窒人的潛勁竟已驟然臨身,將他整個人呼地擡起拋上半空! 汪宗欽腦中奇怪的閃過一個念頭,感覺自己就像一艄在大海中,突然遭遇風暴襲擊的小船。 這也是他今生,最後的一個念頭! 汪宗欽的身軀,此刻,果然正如茫茫大海之中,慘遭狂風暴雨襲擊的無助小舟,在小桂以利刃所幻生的淒迷光海裏,毫無生機的浮沈翻摔,猩赤的血水如雨飛灑! 便是先前圍著小桂,還沒有機會出手助陣的其他三名雷虎幫所屬,居然也一同被捲入如此輝宏的劍勢之中,鮮血四濺,淒厲慘號著被拋摔出老遠。 那邊─── 客途在小桂長吟之後,聲若宏鐘的沈穩吟接:“天涯共此時!” 五個字宛若五記撼天金雷一般,震得馬大貴和他四名手下心頭直跳。 客途原本挪移飛閃的身形,在這五言詩句出口之後,驀然停頓。 沒有人看清楚客途如何出手,只聽到一聲奇異的鳴嘯,宛似大地震動般懾人魂魄的響起! 一股難以形容的浩然罡氣,以客途為中心,仿佛要將天地壓擠成一粟般,纖毫不散的湧向四周! 揪人心肝、刺人耳膜的淒怖慘嗥,同時出自數張不同的嘴中。 馬大貴和他身旁四人,就像被台風突然卷向高空拋了出去的破布娃娃,手舞足蹈的飛跌摔滾。一路血雨,順著這些人飛拋的方向,蓬然濺灑,染血了黃泥小徑! 小桂和客途二人一舉殲滅身旁周遭敵人,得手幾乎不分先後。 另一頭─── 小千正以‘金光劍法’奮起神威,力戰焦天魁和雷虎幫眾的鬥場,由於震懾於這對師兄弟出手之酷烈,眾人不知不覺鬥志全消,個自收手,駭然相覷。 失去對手的小千,望著眼前這群臉青唇白的傢夥,不禁為‘袖裏虹’汪宗欽竟然統領如此懦弱的手下,感到深深的不值得。 不過,當他走近小桂他們,看清兩人所造成的修羅屠場,亦不自禁的頭皮發麻,倒抽了口涼氣! “乖乖!”小千搖著頭,驚歎道:“一招之下,居然沒有半個活口!?兩位煞星哥們,你們沒有感覺,自己狠得好像有點離譜了些?” 小桂劍已歸鞘,此時正只手搔著下巴,一派沈思之狀。 “我從來不知道,月明劍法的殺傷力,居然能夠造成如此慘烈的結局。” 這小鬼似乎是喃喃自語的望向客途。 “別看我!”客途束手撇清道:“我可也是今天第一次和你一起試用‘日月心印’,而且是你先開始的,我完全站在配合施為的立場。否則,你應該知道,平常我不是個容易大開殺戒的人。” 小桂抓抓鼻子,無奈道:“如果是別人說這種話,我一定回他一聲‘屁’!” 他雙手一攤,接著又道:“不過,誰叫我真的瞭解師兄向來只說實話。既然你沒騙我,看樣子就是我對‘日月心印’這秘法理解還不夠透徹。嗯!我必須多想想、多想想……” 這小鬼果真說想就想,眉頭一皺,幾乎立刻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完全無視於眼前立身之處,滿地骸,空氣之中亦飄漾著濃膩嘔人的血腥氣息。 甚且,尚有惡鬥待續! “小鬼,你待會兒再想吧!”小千提醒道:“焦天魁又帶著人跑了,咱們追還是不追?” 小桂攤攤手,心不在焉道:“別理他!反正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遲早還是會和咱們見面的。” 客途環目四顧,攢眉道:“焦天魁和雷虎幫幸存的人,未免也太無情無義了!他們為了逃命,居然連自家魁首和其他兄弟的體都不管,就這麽任其曝荒野。” “就是說嘛!”小千慨然感歎道:“那個焦天魁還是‘袖裏虹’的小舅子哩!他如此一走了之,我倒頗好奇,回去之後,他要怎麽跟他的姐姐交待。” 客途訝然道:“焦天魁是姓汪的小舅子?” 小千點著頭道:“不僅如此,這個姓焦的還是過去被咱們了窯的‘飛虎寨’寨主,‘鐵扇銀鉤’蕭忠全的師弟吶!混江湖就是這麽回事,攀來扯去總難免牽連出一家親的關系。說不定這一次雷虎幫的埋伏,和過去咱們與飛虎寨的恩怨,多少也有點相關。” “原來如此!”客途恍然道:“難怪我宗覺得焦天魁那幾手把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管啦!”沈思中的小桂,忽然哇啦大叫。 “你鬼叫個啥?”小千冷不防的被嚇了一跳,沒好氣道:“什麽管不管的?” 小桂似乎尚未回過神來,依然若有所思的攢著劍眉,自顧自的朝坡頂走去,根本懶得理會其他二人。 小千莫名其妙的瞟望客途。 客途會心一笑:“這小鬼想不通‘日月心印’裏的關竅,所以心情不好。” 微頓一下,他又接道:“走吧!這小已經以行動表示,此地非久留之處。” 小千略略猶豫道:“可是……真的要讓這些死者曝荒郊?” 前方,小桂頭也不回,語聲卻清晰傳來:“你走了自然就有人來收!你明知焦天魁是人家的小舅子,不可能也不應該丟下姓汪的不管,你還在那兒妨礙人家做啥?你不走,惹人討厭吶!” 客途目光微閃,耳語道:“小鬼似乎發現了什麽了!咱們追上去逼供。” 小千雙目一亮,丟了個壞壞的笑容給客途,二人腳下同時用勁,猛朝小桂背後射去。 小桂步上坡頂,突然停身。 客途和小千索性力加二分,一股猛勁沖向小桂,打算故意要將這小鬼撞下陡坡! “停───!” 小桂不待二人近身,雙臂一橫,審慎無比的大喝出聲。 客途和小千實在不想將這小鬼的故弄玄虛當做一回事,但是,看在他甚少如此謹慎其事的份上,他們二人還是及時剎車急停,在距離小桂身後不足一尺處定住身子。 “怎麽回事?” 小千在小桂身後摩拳擦掌,語含威嚇的低聲咆問,顯然,如果小桂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他便會立刻動手掐死這小鬼。 小桂目不轉睛的望著坡下,別有含意道:“你是茅山天師,應該由你來告訴我,下面的情況是怎麽回事。” 小千探頭觀望,嘖嘖有聲道:“呦!想考我?待本天師觀───呀來!” 坡下,黃泥小徑宛如一條懶蛇般蜿蜒延伸。放眼望去,眼前地形豁然開朗,然而,此路向前絕非平原沃野。 此處地形之所以看上去令人覺得遼闊,主要是因為斜坡往下,百餘開丈的圍內完全沒有山脊伏丘遮掩,只有一大片廣闊的管芒蔓蔓叢生。 時值初春,未到管芒開花的季節,這片足有人高的茫茫草野放眼盡是清新的鮮綠。每當有風吹過,青紗有如波浪一般起伏揚擺,發出陣陣‘簌啦啦!’的磨擦聲,光景煞為壯觀。 迤邐的小徑,就像一柄蒙了塵的魚腸軟劍,彎彎曲曲的切過管芒草原,直抹一座林木濃密的黑森林。 小千打量著坡下地形,嘖嘖有聲的咋舌直歎:“乖乖,這斜坡下面的確不是路數!這種地方,若是事先安排大隊人馬在此伏下,藉著眼前這百丈開來的管芒草掩護,包管可以吃掉雙倍,甚至是三倍以上的敵人!” 客途也是自小桂身後探頭觀望,一面沈吟道:“險!的確夠險!難怪先前丐幫的施舵主和餘副舵主一再強調此地之危。原本我以為,他們所謂的危險地形,是在坡頂的‘蛙躍池’,如今看來,他們所指之處,應該是越過‘蛙躍池’之後的這一部份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小桂攢著劍眉,沒頭沒腦的迸出這麽一句話。 客途會意道:“你是說,如此險惡的地形,為什麽反而沒有半個活人埋伏設卡,對不!?” 小千知道他們師兄弟倆,肯定是以‘天耳捕音’的功夫,偵查過方圓百丈內外的動靜,因此清楚坡下有無埋伏。 小桂不解的搔著下巴,懷疑道:“剛才,蛙躍石上面那種不算挺險惡的地方,他們都在布陷阱了;眼前這麽有利的伏襲之地,反而放棄不用,這豈不是不合邏輯之事!?凡事若是不合邏輯,就表示反常。事情一旦反常,嘿嘿……就明擺著有鬼!” 這小鬼得意的奸笑,實在令人頭皮發麻。 “所以……”小千接著他的話尾,同樣奸詐的詭笑道:“有‘鬼’的事,你就交給本天師來處理了,是不是?你這個小鬼,果然有夠狡猾!” “我是為你好呀!”小桂眼狎笑道:“盡量找機會給你練習茅山秘法耶!” 小千翻著白眼,毫不感激道:“是喔!謝謝你了,真是勞你費心啦!” “不客氣。”這小鬼一派‘皇恩浩蕩’的口吻,著實令小千哭笑不得。 客途早已習慣他們二人諸如此類的調笑,實在沒多大興致理會。反倒是小桂剛才的推理,令他隱約覺得仿佛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 他彈了彈指,要求注意,同時正色問道:“小老千,對於坡下的反常,你可有看出什麽名堂?有沒有可能,敵人在坡下佈置了什麽奇門遁甲之類的陣法,掩避了他們的蹤跡?” “沒有。”小千篤定道:“剛才小鬼叫我看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可能,也和你一樣。所以我已經用了‘斥候術’召喚茅山役鬼探過路了,結果並未發現這片管芒草坡有什麽古怪。倒是,再過去一點那座黑壓壓的密林裏,已經被人布下結界,等著請君入。” “黑森林裏?”客途喃喃自語道:“難怪那裏一片死寂,宛如鬼城。果然不對勁!” 小桂卻是滿腦子漿糊的問:“什麽叫結界?怎麽我以前從沒有聽人說過這個奇怪的詞?” “這是術語,你當然沒聽過。”小千道貌岸然的解釋:“凡是我輩修煉法術之人,如果能夠藉著本身所修習的秘法,劃定某圍的空間,以支配或操縱這個空間內的水、地、風、火四大元素;那麽,這個由施法者所劃定的空間界限,就叫結界。至於結界圍大小,則視施法之人功力高低而決定,當然功力越高的人,所布結界圍越大,反之則小。” 小桂挑的問:“你可有這種布下結界的功力?” “廢話!”小千白眼道:“你當我在‘絕命穀’時是混假的?四師伯所傳的那套‘飛星遁甲’,就是結合了本派最俱威力的符法與咒術,布成結界,製造出屬于施法者特有的奇門空間,以便施法之人於其中隨心所欲穿梭來去,暢行三界。我如果不會布結界,還能畢得了業、出得了穀嗎?” “早說嘛!”小桂呵呵直笑:“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既然你的本事這麽大,待會兒樹林裏有狀況,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嘍!” 小千哼聲佯嗔道:“你這小鬼,就像客途老大常說的───你每次都這樣,總是有事小千服其勞!” “能者多勞嘛!”這小鬼俏皮的眨眨眼,謔道:“誰叫你會布結界。咱們三個裏面,只有你懂這回事,理所當然該由你來負責處理。而我和師兄,就是負責對付通過管芒草海的狀況好了。這樣公平吧!” 小千嗤笑道:“公平個鬼!你明知道通過草坡這段路沒事,還有什麽狀況好對付?” “這可難說。”小桂滑頭道:“沒有人,不一定就表示沒有事,萬一有意外發生,你就可以等著看我們倆表演啦!” “什麽話?”小千真是被這小鬼搞得哭笑不得。 客途打斷二人的擡,岔言道:“小老千,依你方才的說法聽來,一個修煉法術的人若是有本事布下結界,顯然他的功夫不弱,是不?” 小千點頭道:“當然。” 小桂狎謔道:“師兄的意思是,既然人家的功力不弱,你可應付得來?萬一你不行了,咱們豈不是要挂在人家的結界裏!?” “那是你的意思。”客途呵呵一笑,狡黠道:“我只是想問,既然人家的功力不弱,咱們難道非得進入對方的結界不可?有沒有其他趨弱避強的方法?” 小千扮個鬼臉,戲謔道:“這裏如果有別條可通大別山,咱們自然可以換條路走,就不用當面去挑戰那位布下結界的高人了!不過,可惜的是,小鬼當初選擇此路前往武勝關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這裏沒有別的旁門左道會害他迷路。所以,想要入山,就非得破關而過不可,沒有其他方法啦!再說……” 他故意一頓,才又張狂已極的接道:“我們修煉法術的人,如果碰到夠程度的對手,若不相互切磋、切磋,豈非示弱!?” “那我們還等什麽?”小桂大刺刺的舉步朝坡下行去:“走呀!我等不及想見識、見識那所謂的‘結界’,究竟是啥勞什子玩意兒?它到底有多厲害?” 小千見這小鬼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模樣,真不知該佩服他的勇氣,還是該為他的無知頭痛,最後只好無奈的搖著頭,決定原諒這小鬼因為無知而不懂得畏懼的‘憨膽’。 他們三然沿著黃泥小徑謹慎前行,路旁人肩的管芒隨風輕搖沙沙作響,仿佛其中正有無數人馬掩掩藏藏,直令走在路上的人,不自覺地要提著心、吊著膽,生恐有什麽駭人的意外發生。 小千不禁吐了口唾沫,嘀咕道:“奶奶的!這條路的確有夠邪門。這四周人高的草梗綠乎乎地活像沒邊沒際的海水,人走在路上,倒有幾分陷溺浩蕩洋面中的感覺。像這麽容易令人產生錯覺的地方,其實是最適於布結界的空間,偏生對方故意略過此處不設埋伏,他到底是何居心?” 小桂吃吃笑道:“小老千,這種攻心為上的道理你都不懂,你到底有沒有學過兵法?” “哦!?”小千想了想,不挺服氣道:“這與兵法有關?願聞其詳。如果你說得不能令本天師滿意,待會兒你進入結界,後果自行負責!” “你威脅我?”小桂眉捎子一揚,挑反問。 小千狡獪一笑:“我哪敢威脅你!?” 小桂拿斜眼睨他:“你不敢嗎?” “我最多只是恐嚇你罷了!” “他頂多只是恐嚇你而已!” 小千和客途對自己二人如此有默契的回答,忍不住要擊掌慶賀。 小桂不禁翻白眼,捉笑道:“完了!你們倆到底誰是誰肚子裏的蛔?” “你管那麽多幹啥!?”小千故做咆笑狀:“我還在等你闡述精彩的兵法妙論哩!” 此時,三人距離小徑彼端的密林,大約只剩五、六十丈之遙。 “想聽本天才開示有何困難。你仔細聽著了!”小桂侃侃而談道:“依照我們一路行來的地形而論,自‘蛙躍池’起,一直到眼前那座黑不嚨咚的森林,這條路上沒有一處不驚險。如果我們仔細分析,其實‘蛙躍池’那個點,算是這段驚險之徑上,驚險最低的地方;其次是這路兩旁的管芒草原;最危險的地段,則是面前那座看起來頗為神秘、詭異的黑森林。” 他一邊說,一面比劃者。 小千和客途則隨著這小鬼的指東劃西,環目觀望頻頻點頭。 “所以……”小桂尋思道:“如果我是雷虎幫的主事者,既要考慮己身的兵力有限,又不能十分確定對手的威力如何,想在這段路上做最有效的埋伏,首先,當然會在‘蛙躍池’那裏安排伏襲,好試探一下對手的程度與反應。” 小千不解的瞪眼:“你的意思是說,‘蛙躍池’那一場較鬥,只是對方在試手?若是如此對手的主帥沒道理這麽早現身嘛!如今,汪宗欽一死,雷虎幫豈不是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他們後面還玩個屁呀!就算他們真的僥幸幹掉了咱們三人,一個幫派沒有了當家的龍頭老大,還有什麽搞頭!?” “龍頭老大可以換人做!”客途提醒道:“說不定,早有人對如此結果暗爽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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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6 PM | #2318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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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龍爭虎鬥玄密法b
小桂道:“按照我的推測,汪宗欽在‘蛙躍池’現身,或許是為了場面上好看,所以出來放個話。別說他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那兒,就連我都沒料到居然這樣把人家給收拾了!我原本只是想順便試試‘日月心印’的效果而已,並非存心要幹掉他。” 小千搖著頭歎笑道:“這麽說,汪宗欽死得還真叫冤枉嘍!” “是很冤枉。”小桂頷首道:“當你提醒我說,焦天魁再度‘繞跑’時,你有沒有注意到,他不是往我們來的方面退,而是朝前面這座黑森林的方向而來!?如果我沒記錯,施舵主提過,這個方向只通大別山區,其中並沒有別的岔路可轉往潛山‘雷虎幫’設寨的所在。” 小千當然知道這小鬼不可能說錯,其實,當初小桂問起這檔事時,他還曾猜測過這小鬼問起岔路的用意為何。 “因此……”小桂已經若有所思的續道:“焦天魁退往此路的用意只有一個,他並不是在逃走,而是為了讓雷虎幫安排的襲擊計劃繼續。或者說,他往這邊走,就是為了通知繼續伏擊。畢竟,這是雷虎幫僅有的翻本機會了!” 客途喃喃自語道:“難怪你讓他走,而且肯定一定還會再見到他。” 小桂抿嘴笑道:“我不小心幹掉了人家的老大,如果不給他們翻本的機會,在道義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嘛!只是,在我上到坡頂看清地形,卻又發現百丈之內沒有埋伏時,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有大熱鬧了,結果果然沒錯。” 他微頓一下,接著沈吟道:“先甭提小老千已經證實過,一個能夠布下結界的術法師,功力一定不會太弱。光從此人懂得利用眼前地形,使對手在通過時增加心理壓力這點看來,藏在林中的傢夥,決非易與之輩。” “再說清楚點。”小千和客途又一次異口同聲,不過,這時他們可沒心情玩笑。 小桂解析道:“普通的人在遭到‘蛙躍池’的伏擊後,再要經過眼前的草坡,誰敢不提防再遭暗算?等到經過這一大片草原,偏又沒事發生,在進入森林之前,會不會鬆口氣,方松一下又繼續上路?既然對方是學法術的人,我相信他等得就是,在對手放鬆精神的一瞬間施法,好讓對方不知不覺的著了他的道。等到對手進入他所布下的結界中,要殺要剮豈不是全隨他了嘛!?如此有心思,而且精於計算、法術功力又高的人,你們認為容易對付嗎?” 小千乾笑道:“的確是不太好對付。” 客途坦然一笑:“還好我們都不是那種‘普通的人’,所以能夠提前窺破對方陰謀。” “既然知道對方不好對付,理所當然要預先做些防患才行。” 小千取出兩枚由黃符所折成的小八卦,用特別處理過的紅絨系妥;分別交給小桂和客途要他們貼肉挂著。 如今,他們三人距離黑森林已不足二十丈。 客途好奇問道:“小老千,結界既是對方所佈置而成,那麽我們進入其中,是不是會受到某些影響或限制?” “當然。” “那你打算要如何應付對方的結界?” “簡單的很。就是在對方的結界上,布下一道和他一樣強,甚至比他更強的結界!” 小千神秘一笑,只手往頭頂拂去,剎時,他所戴的道冠化做一道金光沖霄而起,消失於空中。 此時,他們三人距離黑森林已不到丈餘路程。 披散著長發,小千領先而行。 來到密林之前,四周變得格外死寂,連風仿佛都不敢吹近此地似的,森林裏外,沒有任何一片葉、一支細材晃動。 小千回頭,慎重交待:“千萬別離開我身邊七尺以外。” 小桂和客途煞有其事的齊齊點頭,表示明白。 小千面對濃郁的密林,忽然揚手揮撒! 無數如鑽的星芒自他手中飛出,瞬閃即逝! 沒有多餘的廢話,小千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向那宛如地獄入口般,詭譎而又死寂的黑黝林海。 一股凜冽的氣息攏罩在披著道袍禹步而行的小千周遭,連是緊隨其後的小桂他們,也能明顯的感受到自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這股赫赫神威。 自從再次離開‘絕命穀’以來,小桂和客途毫不意外的發現,小千在‘魔運算元’苦竹的精心調教之下,如今的術法道行的的確確到達了另一層更高的境界! 絕對沈靜的黑森林,仿佛一隻匍伏的地底餓獸大張著口,陰險的等待著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小桂三人就像自投羅網的呆鳥,未曾遲疑的撲入獸吻。 踏進林口,小桂覺得自己一定是見識到了全世界最為黑暗的一座森林;或者,是他自己的眼睛突然瞎了? 要不,時值正午,耀目的驕陽猶自高挂天空,為何他一進入林中,四周陽光頓失,就好像自己正陷入又深又厚的煤渣堆裏,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他正打算舉手揉揉失去作用的雙眼,忽然─── 黑暗之中,一片滾動的紅光挾著炙人的高溫,猛地朝他撲來。 經驗告訴小桂,那是一片燃燒得正旺的火海! 在他正准備有所反應之前,小千冷靜堅定的聲音清晰響起:“別動!我來應付。” 緊隨小千的語聲之後,一陣‘轟隆!嘩啦───’的浪濤拍岸聲響傳出。 小桂驟覺眼前一亮,視力恢復了正常,忽見滔滔流水有如天河決堤,自空中嘩啦傾落,沖向火海! 水火相觸,‘嗤’地一聲,漫天熱騰騰的水霧再度遮蔽了小桂的視線。 蒸氣煙霧中,客途的聲音在小桂身旁響起:“我現在終於瞭解,當一顆饅頭待在蒸籠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小桂忍不住喀喀直笑:“我個人覺得,與其當饅頭,我寧願做包子───肚子裏有料哩!” “傻瓜!”客途語聲含笑的調侃道:“饅頭比較紮實吶!” 蒸人的水氣逐漸消散,原本充滿詭異氣息的黑森林,此刻,一切顯得恁般正常;陽光透過樹梢,在林內撮落滿地有如金幣般的閃躍光點。 “三位果然不愧是名動江湖的風神煞星,膽力與功力確有過人之處!” 一陣清朗的語聲由高高的位置飄來,小桂三人本能的擡頭仰望,搜尋聲源起處。 天爺!一名長發披散,身著雪白長袍,長相極為斯文俊逸的三旬道士,竟如浮空羽毛一般,全無著力的憑虛飄懸於半空之中。 小千若有所思的打量對方一陣,隨即,悅然有悟道:“我知道你!你是七年前被陰陽門逐出師門的‘白袍飛羽’畢雲皓。” 白袍道士清雅一笑:“沒想到畢某人遠離紅塵久矣,竟還有人記得區區賤名。” 小千嘖笑道:“別客氣了!道友。法術界裏,誰不知道‘白袍飛羽’為陰陽門中第一人,結果卻因樹大招風,倍遭同七儕所忌,疑為受人誣陷被逐出門牆;從此失蹤。” 微微一頓,小千接著又道:“當年,你的突然失蹤,倒也引起不少人注意。如今,你又突然出現,而且在此布下結界阻擋我們的去路,不知所謂何來?” 畢雲皓爾雅道:“有人出錢───數目極為龐大的一筆錢,要買你們三人的命。” 小桂環起雙臂,皺著眉道:“你也是獵人族?” 畢雲皓深沈道:“偶而兼差罷了!” 小千納悶道:“憑你在道法上的修為,應該不愁沒有賺錢的門路,你又何必沈入這行要命的渾水!?” “不愁賺錢,但也賺不到大錢。”畢雲皓實際道:“我剛才說過,買主出的是一筆大錢。” 客途溫和一笑:“大到足以出賣你自己的性命?” 畢雲皓溫文哂然:“一人一半的機會,總是值得賭賭看,你說是不?水兄弟!” “你很清楚我們的背景。”小桂瞪視著對方,犀利道:“你不光是為了錢才來的!你知不知道,小千和你的遭遇近似,同樣是因為材高遭忌,出師之前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你是說,他是沖著我來的!?”小千頗為訝異的回頭望著小桂。 一直保持著沈穩態度的畢雲皓,首次有了意外的神情:“世人只道君小桂酷似修羅、犀利如刀,他們卻忽略了你心細如發、智慧非凡。” “少拍馬屁。”小桂松開環抱的雙臂,往腰上一叉,大刺刺道:“你如果想對付小老千,就別怪我和師兄聯手幫著小老千收拾你!” 畢雲皓自飄浮的高空往下俯望,有趣笑道:“你和水客途皆不懂術法,你們要如何幫手?更何況,你們目前可是在我的結界之中,你們若能不為宋小千多添麻煩,已屬萬幸。小要幫他?只怕難羅!” 客途沈穩道:“你認為我們會一無所備的進入你布下的結界?和小老千在一起混了這麽久,你想我們對於術法之道會毫無所知?如果進入你的結界只會給小老千添麻煩,你以為我們笨得不會留守在外?” 客途這三項反問,頓時令畢雲皓啞口無言,臉色變得陰沈起來。 小桂吃吃直笑:“畢老大,依我看,我們聯手對付你這檔子事,恐怕沒有你想像中的困難哦!你若是有什麽如意算盤要打,我建議你,最好仔細合計、合計,免得待會兒你吃了虧,又要怪我們三打一不公平。” 畢雲皓驀地仰天哈哈狂笑! 良久…… 他俯瞰地上三人,古怪道:“風神煞星的確名不虛傳。如今,我已見識了三位的口把式,希望你們的真功夫不比它差!” “我們會讓你滿意的!” 語聲中,小千瀟灑的一拂道袍,身子立即有如氣球般冉冉浮升,與丈尋之外的畢雲皓隔空對峙。 畢皓雲目光閃閃:“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小千飄在空中,負著手道:“難得有人夠膽,敢光明正大的挑戰茅山弟子,我當然不能寒酸招待,你說是不是?道友!” “友’字出口,小千大袖一揮,搶先發動攻擊! 只見一股突起的狂飆盤旋如龍,‘呼───’地卷向畢雲皓,旋風所經之處,飛沙走石,木折枝殘,威力驚人無比! 畢雲皓一陣朗笑,未見他如何做勢,地面突兀的竄升起一道厚逾盈尺、高達數十丈的土牆,擋在他身前三尺之處。 呼嘯的龍卷旋風轟然撞及土牆,剎時潰散。 然而,土牆卻在瞬間化做成頓沙石,宛若決堤的怒洪般,朝小千兜頭罩落! 一片寬逾十數來丈的晶瑩瀑布,有如海嘯驟生,自小千身後澎湃洶湧,反沖當空而落的沙瀑─── “嘩隆隆……” 一陣山洪爆發似的轟鳴,震得小桂和客途二人耳鳴心跳。 沙石與水瀑在空中沖擊成帶著旋渦的洪流,將小桂他們捲入其中,他們倆就像二隻落水的老鼠,在洶湧的旋渦裏隨波打轉狼狽已極。 這時,旋渦中心突然盤旋出另外二股足有環抱粗的小柱,將小桂和客途舉了起來! 二股水柱交纏盤結成麻花狀,頂著二人逼近畢雲皓。 畢雲皓心中猶自驚疑不定,小桂他們已自水柱頂端飛撲而來! “推窗望月!” “撥雲見日!” 小桂和客途同時出掌,二人帶起勁風如嘯,如杵一般撞向畢雲皓,威力絲毫不比方才小千所施展的海嘯稍差。 畢雲皓驚叱一聲,身形急旋,掠出三丈開外! “我看你還能不能‘無動於終’!” 淩空飄降的小桂,口裏不得的出聲嘲弄對方。 “小心……” 小千的警告未歇,一片火海呼地燒至! “哇───!媽喂!” 小桂吸口大氣,身子立刻朝後退,倏地而至的火舌始終稍差一線,未能將他吞噬。不過,這小鬼卻清楚的聞到自己頭發末梢被烤焦的味道! 同時,客途雙掌結印,梵唱聲中,一記‘普照大千’猛然推出,延燒而來的火舌為之一頓,他的人便藉著這推掌之力,倏然擺脫火舌糾纏。 空中的小千雙掌大張,掌心朝地用力一按,地面立時突起三座小丘,為小桂他們擋住毒火。 “到我身後來!”小千心急大叫。 小桂掠過他身邊時,調侃道:“你沒搞錯?你以為我們跟你一樣是屬鳥的,可以輕輕松松的挂得半天高?” 客途亦是打趣笑道:“小老千,你把自己挂的那麽高,卻要我們不離你身旁七尺,這恐怕有點技術上的困難喔!” 小千無奈的嘀咕:“剛才是誰囂張的說三打一沒問題?” 他嘀咕歸嘀咕,手裏卻忙著並起指刀朝天直豎,打著手印,他再用指刀在身邊畫了個圓;他的圓一畫完,一道金光罩落,在地面上投射出七尺方圓的光圈。 不用小千多加提示,小桂和客途知機的搶入光圈之中,就地盤坐,充當起小千的護法。 從火海驟起,到小桂他們坐定,其實也不過是片刻的光景。 當火舌消失,畢雲皓望著完整無缺的三人,眼眸中精光閃耀。 “好極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硬,強悍道:“風神煞星果然值得畢某放手一搏,這回下山的確不虛此行!接下來,你們小心了!” 緊接著他的語聲,林內忽然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銳嘯聲,令盤坐光圈中的小桂和客途心肺為之劇痛,二人凜然之際,立即垂閉目默運神功,抵抗如此錐心的怪異銳嘯。 利嘯未絕,林中突然湧現一股濃赤的紅霧,紅霧越擴越廣,剎時彌漫整片林區。 然而,古怪的是,無論那紅霧如何湧冒,就是無法侵入小千方才並指所劃的光圈之中,小桂和客途二人因此未受此紅霧影響,依然穩定的端坐如故。 這時─── 遮天濃霧之中,傳出小千的聲音:“金晴朱發火雷公,鐵面銀牙統萬兵,飛雲騰霧天師法,拜請都天糾察大靈官,三界無私猛烈將,號令雷霆降雨開晴。敕!” 一聲金雷暴響,狂飆倏起,呼嘯的狂風卷動遮天蔽日的紅霧,忽地,一陣驟雨沙沙而落。 雨勢由緩而急,剎時如洪流決堤濤濤直降,將狂風帶動的紅霧沖消得一干二淨。 暴雨未歇,竟隨著狂風呼嘯吹襲,將一株株老根盤虯的巨樹連根拔起,枝殘葉散,裂折紛飛。 大雨之中,已看不清楚較鬥雙方的身影。 只聽見畢雲皓喝聲:“好!” 一道青白電蛇裂天而下,直劈雨中隱約所見的金色光圈。 “啪!”地暴響,雷電殛中光圈躥出無數蛇火,然而,光圈依然無恙。 畢雲皓已然感受到,自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進入光圈中坐定之後,小千旋法的威力逐漸加強,令他倍受壓力。是以,他一再以小桂他們為攻擊目標,企圖藉以打擊不懂法術的二人,分散小千的心神。 只是,畢雲皓萬萬沒想到,在他自己所布的結界之中,他的攻擊居然一而再的失去作用。他首度警覺到,自己顯然低估了小千的法力! “法掌五雷,太乙應命,伏魔天尊,鬼服神欽!” 隨著畢雲皓堅決剛烈的頌咒之聲,“轟隆隆!”一陣悶悶的地鳴低沈響起。 大地突然開始震顫,隨即,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缺口,陰森如惡魔咧嘴而笑的巨吻! 洶湧而降的暴雨,竟似長了眼睛,懂得歸巢之路一般,絲毫不露的入缺口之中,瞬間消失。 空中現出小千和畢雲皓二人身影,二人同時道袍鼓動,長發揚散,仿佛此刻二人身上俱有氣流冽冽迴旋。 小千收掌倏合,身形憑空飛旋踏起禹步。 畢雲皓雙目精光倏閃即,詫然道:“北斗飛星!?‘魔運算元’苦竹前輩依然健在!?” “廢話!” 回答他驚訝語聲的,是小千有如鬼魂般飄晃逼近的身形。小千悠悠晃晃的身影,成令人難以捉摸的路線,欺向畢雲皓! 畢雲皓神色倏變,他知道此刻小千所施展的功夫‘北斗飛星’是‘魔運算元’苦竹二十幾年千的成名絕技。 當年,苦竹單槍匹馬殺入‘陰陽門’總壇時,仍是稚齡童子的畢雲皓,曾經親眼目睹這項奇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如今他眼前所見,小千所施展的身法,並非當年苦竹的‘北斗飛星’,而是經過苦竹去蕪存菁,重新演創的更高絕學───‘飛星遁甲’! 畢雲皓無法再定於空不動。 隨著小千的逼近,他亦開始飄忽的移動身子,雙手更忙碌的揮畫起秘印,謹慎的護住自己全身要害。 在空中飄晃的小千,忽然以手為筆,憑空書畫起符咒,口中浩然喝道:“飛星遁甲,功參造化,十方法界,皆吾所轄。得!” “得!”字出口,無數藍白星光宛如煙花幻現,蓬然射向畢雲皓! 畢雲皓驚叱一聲,身形飛漩閃移,雙手翻揮狂舞,似在阻擋什麽,又似攫取著什麽。 小千的身形卻在飛星幻現的同時,斜掠三尺,頓失所蹤! 剛剛化解飛星攻勢的畢雲皓見狀,心神為之一凜,浮空的身形急,但是─── 有如面對著一座頹傾轟壓的大山,有如抗拒著一片浩滔洶湧的汪洋,更如柱臂迎舉千仞直的飛瀑,令畢雲皓深深覺得自己落入無可比擬的強烈威勢之中,想要抗拒,卻無從抗拒,想要掙紮,竟也無力掙紮! 壓力來自四面八方,來自他親手布設的結界之內! 畢雲皓驀然警覺,就在自己的結界中,他竟然陷入別人佈置的奇門遁甲裏! 這奇門遁甲竟是小千所布!? 這奇門遁甲究竟何時所布!? 小千到底是如何布成這座奇門遁甲? 無數疑問閃過畢雲皓的腦海,但是,遁甲生成的殺傷力已不容他多做思考。 “泣血焚玉!” 畢雲皓猛一咬牙,張口噴出漫天血霧! 這口血,是他受到小千遁甲奇襲所傷的瘀血,更是他集所有法力所噴,准備與敵偕亡的最後一口血。 血霧飛散,宛如紅色雲煙滾滾擴散! 血霧中,小千忽地失聲尖叫,現出身形,自空摔落。 光圈裏,正在打坐入定的小桂與客途同時驚醒,眼看著已來不及前去接應摔的小千,驀地───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 和風輕拂。 小千摔下的身子仿佛被人托住了般,微微一頓,徐徐落地! 另一邊,畢雲皓亦是兩眼失神,頭重腳輕的朝地面倒摔砸下。 小桂尖叫一聲:“殷老哥,快救人呀!”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畢雲皓,慘然一笑,索性閉上雙目,等待命運的終結。 但是─── 他沈降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柔和的彈力裹住,在摔落地面時,輕輕觸彈,安全落地! 畢雲皓驚訝的睜開雙眼睛,只見到丈尋之外,一名三旬左右,相貌斯文端正的書生,正對著自己頷首微笑。 這名書生看來雖與常人無異,然而,身為法術界能人的畢雲皓仍可一眼辨識出,此書生是‘魂’,而非人。或者說,這個書生是一名領有司職的地界‘神人’! 小千賴在地上,揉著胸口,臉色發白道:“殷老哥,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呀!你若來晚一步,就算我沒有因為身中‘血煞’而亡,也得落個失事摔死的悲哀局面。” 來‘魂’不是別個,正是小桂他們的異界摯友───‘八方夜遊神’殷士民。 殷士民清雅一笑:“諸位小友,久未謀面,甚念,甚念!” 小桂和客途神情愉悅的掠近他的跟前,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著他。 小桂快樂的吱喳道:“好久不見,殷老哥。看你的樣子,顯然‘神力’又進展良多,真是可喜可賀!” 殷士民連稱託福、託福,接著又禮多人不怪的轉向客途親切問候。 他們三人一神在這廂和樂融融的大開‘探親會’,那邊,傷得不輕但無礙性命的畢雲皓,倚著樹幹癱坐地上,卻已看得目瞪口呆,兩眼發直。 身為法術道士,畢雲皓早已對差神役鬼這類事件司空見慣,但是,他卻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居然能夠和‘神’情誼深厚至此。 他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聊齋世界,才會碰上如此古怪的事情!? 小桂和殷士民暢談過後,並未俯身探視依然賴坐在地上的小千,反而走向畢雲皓。 “你想做什麽?”他無神的望著小桂在自己身前蹲下。 小桂執起他的手腕,把脈道:“我想看看你為什麽還沒挂可以嗎?” 一陣劇烈的嗆咳之後,畢雲皓啞笑道:“我的五腑離位,六髒瘀傷,放著我不管,只要拖上一柱香左右的功夫,便得魂歸離恨天,你又何必恁地性急。” 小桂呵呵一笑:“你如果有機會再認識我多些,你就會知道,寡人有‘急’正是我的招牌!” 說罷,這小鬼手指起落如風,連點畢雲皓一十二大重穴。畢雲皓雖然覺得胸口的窒悶稍減,但卻到萬蟻鑽心的滋味,痛得死去活來幾欲昏厥。 小桂不管他豆大的冷汗如雨下,將他的身子扶正後,在他口中塞入一粒清香四溢的藥丸,緊跟著開始拍打他前心與後背的各大要穴。 “想救我?”畢雲皓微感意外,聲音嘶啞道:“別費事了,沒那麽容易的。” 這時,客途、小千和殷士民也都圍上前來。 小千道:“你就閉上嘴,讓這小鬼賣弄一下醫術又何妨?” 畢雲皓望著臉色依舊慘澹的小千,無言一笑,他仿佛還想開口,但是客途阻止道:“有事待會兒再說,你不想活,可不能拖著幫你療傷的小鬼一起死。” 這話說得奇怪,雙方原本屬於敵對的立場,自己如果活不下了,當然得拉著對方一起死,好歹找個墊背的不是嗎!? 然而,更奇怪的是畢雲皓的反應,他還真是聽話了定下了心,雙目微闔的接受小桂為他運功療傷。 片刻之後,小桂頭頂霧氣騰騰,面色透紅,顯然為了替畢雲皓療傷,耗費不少力氣。 反觀畢雲皓亦是滿身大汗,而他泌出的汗水竟帶著微微的粉紅,正是內傷之人將瘀血排出體外的徵兆之一。 客途心無旁騖的守在小桂身邊,隨時准備幫忙。 小千和殷士民卻是壓低著嗓門,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 此時,林中氣象一片祥和。如果不是先前的較鬥留下滿目瘡痍的景象,很難想像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鬥法。 大約經過盞茶時間,小桂終於收手。 畢雲皓再將力勁流運轉數周之後,方始氣納丹田收功而起。他的臉色,明顯的比稍早之前好了許多。 他古怪的望著小桂:“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你並不是真的想殺我們。” 小桂平靜的陳述只是在訴說一項不可變異的事實。 “不想嗎?”畢雲皓一陣苦笑:“如果你們的功力不足,此時,只怕早已化為飛灰!” 客途溫和道:“方才我們以‘天地一心’的秘法進入深定之中,四周空氣雖然滿布凝重與爭戰意味,但其中卻感覺不到殺氣。可見你雖然想要與小千一較長短,卻沒有你死我亡的意圖,只有在最後,當你准備玉石俱焚時,才有一絲悲涼浮現,想是你對死亡的感覺吧!” 畢雲皓十分驚異:“你們……竟有如此深厚的玄門神功!?難怪了!難怪你們倆一旦為宋小千護法,他的法力立刻大增。唉……罷了!如今,你們打算如何處治我?” 小桂撇撇嘴道:“當然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總不能叫我們把你捧回家去供起來吧!” 畢雲皓莞爾道:“就這樣?” “不然你想怎麽樣?”小千白眼道:“反正依照剛才的情況看來,你是鐵定賺不到那筆獵我們人頭的大錢啦!” “目的已達,錢……其實並不那麽重要。”畢雲皓終於老實承認。 “對了……”他望著小千:“你所中的血煞,是本門的秘法……” 小千岔言道:“我知道,陰陽門的‘泣血焚玉’是與敵偕亡的殺招,中者無救。不過,我方才問過殷老哥了,他已經幫我解煞,所以,我這個禍害暫時是死不了的。” 畢雲皓安心道:“如此甚好。” 他微微一歎,才又接道:“你們三人非僅天賦異稟,便是天命亦極獨特,此番能與你們見面,實為難得因緣。既然無事,畢某就此拜別,山高水長,圖容後會!” 他朝三人拱拱手,飄然離去。 小千望著他消逝的背影,慨然道:“果然也是一代奇材,難怪四師伯會對他贊賞有加。” “義父認識他?”小桂頗為意外。 小千點點頭道:“畢雲皓是法術界中所公認,繼四師伯之後的年輕翹楚。當然……” 這個小老千鬼頭鬼腦的加上一句:“自他失蹤之後,本人便成為繼四師伯與他之後,最為優秀的年輕俊材!” “屁蛋!” 小桂和客途異口同聲的削他的面皮,但他們二人心中卻清楚,此話可是一點都不誇張。 殷士民一如以往,只是沈靜含笑的望著小桂他們三人嘻嘻笑鬧。 客途笑問:“殷老哥,久別重逢,你怎麽都不說話?難道,你今天只是為了解救小老千和畢雲皓他們二人專程而來?” “非也!”殷士民沈穩一笑:“吾此番前來,只是受人所托傳達口信予汝等三人。” 小千訝異道:“受人所托!?是什麽人有那麽大的本事,竟能托請得動你八方夜遊之神送信?” 小桂抿嘴笑弄道:“殷老哥,你該不會要轉告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壞消息給我們吧!?” 殷士民莞爾道:“吾乃接獲洪湖龍君遣來之專使告知,謂冷若冰於湖中灑酹獻祭,托請龍君尋吾代傳口訊,要爾等火速趕往湖北雲夢縣城西郊之‘雙飛院’會面,有緊急大事待商。” 小桂聞言,呵呵失笑:“那顆辣子兒也在找我們?真是太有默契了!” 小千嘖舌笑道:“原來是小辣子,難怪殷老哥你要理她。真虧那ㄚ頭想得出這種方法!不過,見了面我可要好好警告她,這種托神傳信的事,如果不到事關生死可不能亂請亂祭,否則要折壽的哩!” 殷士民語帶弦外之音:“正是事關生死,故吾來此。” “什麽!?真的是生死大事?” “莫非是月癸或丐幫有難?” “那顆辣子兒幹嘛跑到湖北去落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天機不可露。” 殷士民微微一笑,如實的身影化做一陣清風,在悠揚清脆的鈴音中逝去。” 空中,依然悠悠回著殷士民的語聲:“汝等速往雲夢便是……” 小桂他們相覷對望一眼,除了咧嘴苦笑,只能無奈的聳肩。 三人抄紮妥當後,發足朝山區深處電掠而去。 從此地,要趕到湖北的‘雲夢’,他們可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得走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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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7 PM | #2319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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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a
冷月癸手中打狗棒電然暴閃,無數棒影宛似飛矢利劍一般,向四面八方倏地鏢散揚射,沖潰圈圈死亡劍光! 他的身子亦在一陣金鐵交鳴的密響中,斜斜出七尺開外。只這一時,他的左肩和小腿肚,已有血漬隱隱浸出! 然而,冷月癸依然神色不變的揚起手中打狗棒,准備再度迎戰追擊而至的‘如意六劍’。 忽地─── “小辣子───!在哪兒?” “辣子兒,是否依然健在!?” “月癸……” 僅管激動如火如荼,小桂他們充滿焦躁憂慮的嗓音,仍穿透震天的殺聲自遙遠的‘雙飛院’大門彼端傳來! “終於來啦!?” 月癸聞聲精神大振,右手驀然狂揮,打狗棒掄起烏光燦燦的扇形棒影,逼退搶進中的‘如意六劍’,同時,她左手倏揚,一溜人眼幾乎忽略的細微紅光躥上高空。 “轟隆!”一聲爆響,天空炸開一朵橘紅的煙火,映得地面人群臉現紅光。 “這小子在招幫手,快收拾他!” “如意六劍”的老大見狀急呼,手中長劍再次展現死亡的寒光圈向月癸,其他五人亦不落後,長劍飛斬,布起一片如幕相連的劍陣,封死月癸所有可能的退路! 眼見月癸即將遭到劍陣絞斬,空中,一條人影倏閃即至,不要命的朝著劍陣中心猛然落! 驟地─── 千萬個圓盤也似的眩目月影,宛若火山爆發一般,自劍陣中蓬射四散! “快退!” “如意六劍’老大的狂吼,被一陣密急刺耳的金鐵交鳴聲所掩蓋。 無數利刃斷折的碎片,恰似花炮爆裂之後的殘屑,隨著六條濺血而退的人影,自空中落花般飄然地! 六截失去主人的持劍右手,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沒了方向的拋向四方! 所有光影散,小桂殺氣騰騰的落身擋在月癸之前,目光酷寒的盯著已受重創的‘如意六劍’。 客途和小千稍差一步趕到現場。 小千望著斷臂的六人,嘖嘖有聲道:“你瞧瞧!你瞧瞧!他們似乎痛的不得了耶!小鬼,你一出手就卸下人家的胳膊,會不會太狠了點?” 小桂哼鼻道:“誰叫他們傷害小辣子。” 那邊,正在由客途動手上藥包紮的月癸聽了這話,頓覺無比窩心。但是…… 小桂話鋒一頓,接著又道:“讓女人留下傷痛的男人,是天底下最沒品味的動物。” “嗯!?” “啊??” “呃……” 聽到這句好像有點曖昧,卻又不是非常曖昧的話,其他三人忍不住拿斜眼瞄向這小鬼。 這時,小桂左側有道人影狂吼著朝他撲來! 小桂手按劍柄,正待出劍廢了沒頭沒腦撲將近過來的人影,忽然聽見有人高呼:“劍下留人!” 月癸忙不叠提示道:“是我姑爹在喊:“ “姑爹?”小桂反正也搞不清楚,眼前這場血戰之中究竟敵我為何,既然月癸的姑爹說留人,那就留人吧!好歹,也得給首度見面的長輩一個面子嘛! 於是,小桂棄劍就掌,反手飄飛,一股強軔的潛勁撞向狂撲而來的人影,豈料,對方非但沒有閃躲,反而袍袖急揮,一溜冷電穿透小桂的掌勁,筆直射向他的咽喉。 這溜冷電來得相當急厲,但是由於受到勁道阻礙,顯然失去應該保有的快速,小桂好整似暇的屈指一彈,‘當!’地一聲脆響,襲至的一柄尺長短劍,已被小桂的‘落星指’攔腰彈折,無功地。 客途見此人依然如瘋虎殺沖來,絲毫無歇手之意,眉頭一皺,橫身出手,同時口中淡淡道:“躺下吧,這位小哥!” 一抹凝似有形的虛無掌影,方才出現在眾人驚異的眼中,飛身狂撲的人影,已然乖乖的碰然倒地。 小桂他們就著漸亮的天光打量硬繃繃躺在地面的那人,只見對方大約二十出頭,長相還算英挺,就是那雙眉稍嫌粗濃了些,顯示對方是個脾氣火爆的青年。 就像此刻,他雖已被擺平在地上,卻仍然瞪著一雙虎目,惡狠狠的冷瞅著小桂。 隨即,一名身著月白儒生,腰佩圓弧金刀的中年文士如飛而至。 月癸沖著來人笑嘻嘻叫了聲:“姑爹。” 這人溫文一笑,立刻招來一些身著白袍的院士,為先前被小桂所傷的六名劍士上藥包紮。 小千已於此時,在小桂和客途身邊低聲介紹來人的身份,原來此人正是‘雙飛院’的男主人───‘金刀邀月’玉采霓。 他與其妻‘玉劍芙蓉’冷秋霞,乃是江湖之中有名的鴛鴦俠侶,人稱‘霓霞雙飛’。 其實,早在來此的一路上,小千業已將‘雙飛院’的背景與月癸之間的關系,為小桂他們師兄弟倆仔細介紹過,但是,三人卻沒想到,抵達‘雙飛院’時,迎接自己等人的竟已是一場酷烈的拼殺。 此時,玉采霓正蹲在地上探視被客途擺平的年輕人。 客途聳肩一笑:“我只是覺得他太激動了,所以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暫時安靜一下。” 玉采霓沈吟問道:“如果不動手解開其穴道,時間一到,其受制之穴道是否會自動解開?” 客途含笑點頭:“當然。四個時辰之後,這位小哥受制的穴道,即使無人施以援手,亦能自動解除。” 玉采霓略做考慮,隨即招來人手,吩咐道:“將鐵少門主及受傷的六劍士送往‘陷龍塔’最上層休息,記得要交待留守的塔衛,不可為難鐵少主。同時,別忘了請‘杏林居’的柳先生照顧受傷之人。” 月癸笑望著扶的扶、擡的擡,請走了‘如意門’眾人的院士遠去的背影,不禁噘著嘴,問道:“姑爹,既然‘如意門’都已經和‘麒麟莊’、‘兩拐幫’連手偷襲咱們雙飛院了,你幹嘛還對自己跑來送死的鐵志鵬如此客氣和禮遇?不把他關到地下水牢已經不錯了,居然還送他到頂樓住雅房!” 玉采霓微喟道:“大洪山的如意門固然也加入‘新聯盟’,但是如意門主‘傲劍擎天’鐵嘯天卻不失一方豪士之風,雖與新聯盟同流,但一直不合汙。如此之人雙飛院或者有著什麽難言之隱吧!我們不應該太過為難他的門下才對。” 小桂他們此刻方才明白,這也是一場因新、舊聯盟而起的紛爭。 眼望著滿地的殘肢斷臂、破碎骸,耳聞四下殺聲依舊高亢,小桂等人不禁互覷一眼,彼此在心中暗自感歎:“如此血戰,犧牲無數人命,究竟所為何來?值得嗎!?” 這四位風神小煞星們,第一次對那個挑起漫天血戰的‘聖手’武靖揚,由衷的生出一股厭惡之心。 小桂暗裏冷忖道:“聖手?我看這個姓武的,若是改叫‘屠手’,將會更適合他所造下的無邊殺孽!” 月癸用肘頂了頂失神的小桂,道:“既然來了,就別著,幫我姑爹和姑姑收拾這些妄想謀人產業的鼠輩吧!” “沒問題,不過……”小桂搔著後腦勺,嘿嘿傻笑道:“得先告訴我,哪邊人馬是雙飛院人手,哪些又是該死的鼠輩才行,免得我殺錯對象。” 小千呵笑著接問道:“還有,等我們動手時,是否還有別的該手下留情的人?當得到時候剎手不及,讓別人死得太冤枉。” 月癸看向玉采霓,這位‘雙飛院’之主沈穩一笑:“你們放手去做吧!送走鐵志鵬和‘如意六劍’,所剩者皆為敵人。如果能夠,一概殲滅!”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神情變得無比冷硬,顯然這位院主大人已因家業遭受破壞,手下受到殘殺,怒由心生,決定不輕易放過這些假藉名義,急欲霸人產業的江湖組合。 月癸向小桂解釋,除了那些身著白色衣袍,並以金帶束腰裝扮的人為雙飛院人馬之外,其他俱是‘殺無赦’的敵人。 客途環顧一匝,道:“那麽,我建議我們最好盡快加入戰局。因為,顯然雙飛院這邊的人手有些不足,所屬人員正逐漸屈居下風了!” 玉采霓亦不客氣道:“就麻煩三位小兄弟了,我現在得趕往‘虎嘯廳’支援拙荊。稍早敵方主力,已被誘至該處,我方雖可靠著熟悉地利之便暫時頑抗一陣,但時間拉長,對我方還是十分不利的。” 小桂迅速決斷道:“既然如此,就讓師兄和你一起過去幫忙吧!” 他四下打量一陣,斷然道:“這附近的強敵,便交給小千、我和月癸來處理即可。”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玉采霓拱手一揖,招呼客途朝院內方向電掠而去。 “上呀!”小桂狂笑一聲:“殺人、救人一線之隔,我們還等什麽。” 他們三人分別朝三處激鬥正酣的戰圈撲去,加入支援雙飛院的人馬。 動身前,小桂忍不住地問:“小辣子,幹嘛不捨得拿出火器來用?” 月癸白眼嗔道:“用火器!?這裏可是我姑姑他們辛苦經營的家園哩!難道你嫌對方放的火不夠大,燒毀的地方不夠廣?還要我一起幫忙放火?” 她身形一閃,已切入戰況,無暇再去理搭小桂不合邏輯的想法。 小桂隨手震飄擋路小兵,一面朝戰場逼近,口中猶自嘀咕道:“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法嘛!難不成想因小失大!?” 混戰之中,他和小千就像兩艘破浪挺進的順風船,行經之處,銳不可當,所向披靡;凡是與雙飛院所屬動手的人馬,幾乎全被他兩人放倒。 忽然─── 一條布滿無數刃口的沈重鎖子鞭,宛似毒蟒舒卷,電似的朝小桂頸脖暴纏而至! 小桂‘嗯!’地一哼,嘲謔道:“總算有個像樣的貨色出現了!” 他微微偏頭,輕松避開攻擊,左掌一豎即斜,反拋斬出,不僅震開那條鎖子鞭,更將精鋼打造的鞭梢硬生生砍掉一截。 “漂亮!” 小千的贊美剛出口,鎖子鞭再度呼嘯掃向二人,同時,六、七柄藍汪汪的飛刀亦在鎖子鞭的掩護之下,朝二人背心倏然射來! 小桂頭也不回,右手一拂,寶劍出鞘,劍光電閃之際,準確無比的將偷襲而至的飛刀一一磕開。 “禿子,咱們倆湊合著玩玩吧!” 狂笑中,小千朝鎖子鞭的主人飛撲過去。 施展鎖子鞭那人,正是個禿頂微胖的四旬人物。 金光閃處,小千已和那人殺做一團。 就在小桂磕開飛刀的同個時間,一名尖嘴猴腮的黑衣人,手持雙拐,如隼一般淩空自小桂頭頂撲落! 黑衣人的雙拐帶著淩厲勁嘯,猛砸小桂門頂,顯然,此人功力不弱。 小桂腳下斜移,手腕微顫,‘幹將’寶劍幻起匹練般的寒光,由下往上倒卷黑衣人。 黑衣人未曾估料到眼前這個年齡不大的小鬼,竟有如許紮實的功力,只一眨眼,要命的劍光已然卷到,他驚得尖叱一聲,雙拐順勢下壓,身子便藉這壓拐之力,連翻帶滾反彈而出,雖是逃得即時,不過卻也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黑衣人勉強落地之後,驚疑的瞪著小桂,尖聲問道:“小鬼,你是誰?” 小桂吃吃一笑:“老猴子,你叫我叫得那麽親熱,怎麽還會問我是誰?” 黑衣人正想開口反駁,腦中驀地靈光一閃,脫口道:“小鬼……小桂!?你是‘笑月修羅’君小桂!?” “然也!” 黑衣人心神微凜,口上卻強硬道:“好極了!老夫這一對‘凶拐’,早就想會會你們這些號稱煞星的毛頭小子。今晚,老夫倒要瞧瞧,到底是我的拐凶,還是你的劍煞气夠重!” “凶拐?”小桂恍然道:“原來你就是小老千提到過的湖北四大勢力中,‘兩拐幫’兩大龍頭之一的那個葉子真!?” 這小鬼氣煞人的嘖嘖歎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呀!” 葉子真怒道:“黃口小子,什麽叫見面不如聞名?” 小桂眨眨眼,故做無辜道:“你的外號叫‘凶拐’,早以為你的樣子,至少該長得兇悍些,就算不是一開口像雷鳴,一跺腳能撼地;好歹也要粗腰膀闊,頭角崢嶸,這才夠得上‘凶’相嘛!哪知你竟只生得像老猴子,怎不叫人失望!” 葉子真今年五十有二,成名已經二、三十年了;他和他的拜兄‘駝拐’嶽進奇創立‘兩拐幫’也有十七年歷史,別說這十七年來,他身為兩大龍頭之一倍受幫眾阿諛諂媚,就憑他在江湖中的匈名之著,也甚少有人膽敢沖著他賣狂耍狠。 如今,他竟被一個年方弱冠,出道不過三載的半大小鬼連消遣帶挖苦的奚落至此,這叫他怎能不當場氣得抓狂!? 他口鼻噴火的狂吼一聲,雙拐飛揚,如狂風驟雨般暴烈的卷向小桂。 小桂嘻嘻一笑,身形展開,手中寶劍驀然飛掠,頓時─── 冷光猝繞,宛似江河流,而團團悠悠晃晃的明月,自冷燦的光華中浮現,滾滾,沖向如瘋虎般撲來的葉子真! 金鐵交鳴的撞響剛起,葉子真已然慘號著被滾的勁流卷起拋入空中,複又劃著半弧朝下落,漫天血雨便隨著他飛的身子四下濺灑。 “二當家的───!” 數名‘兩拐幫’的黑衣幫眾發現葉子真的慘死不禁脫口狂呼。 更有四名持斧,左手架拐的黑衣人朝小桂虎撲而至! 他們手中的斧拐所發出的寒光,交織成一面充滿死亡氣息的銀網,罩向持劍而立的小桂。 小桂幽幽一歎:“真是好漢!只可惜是愚忠。” 他眼神一冷,寶劍揮揚,森冷的劍光如雲如霜,令人心迷目眩的朝四面八方蓬然飛射! 四條人影淒厲狂號著倒翻滾出,血似噴泉一般自人體內湧冒出來,染紅了早已腥赤的地面。 當這些人的滾動停止時,他們的人生也走到了盡頭。 小桂劍已回鞘,他無奈的搖搖頭:“與敵過招,最忌心浮氣躁或怒火遮眼。可惜能記住這件事的人,實在不多。” 那邊,又是一陣絕命的慘呼響起。 小桂轉過頭去,正好看見與小千動手那個禿頂胖子的首級,被他自己的熱血推入半空。 “小老千,你老喜歡分人家的,真是太殘忍了哦!” 小千收起金錢劍,走近過來,白眼道:“我本來只想砍他的右臂,誰知他自己心慌意亂的亂闖,竟把腦袋送過來讓我砍,我想收手都來不及,怎麽能怪我呢!?” “這麽說,你還很委屈嘍?”小桂好笑的斜瞅著他。 小千無辜道:“是呀!我本來就不喜歡多造殺業的嘛。” 小桂聽不下去的猛搖其頭:“屁蛋!” 輕笑一聲,小千環顧附近往來奔跑的人影,道:“侵入此地的對方高手,好像都已經被咱們幹掉了!雙飛院好像全掌握此處戰況,應該不會再有問題。” 小桂點點頭:“這裏交給他們去處理吧!我剛才看到小辣子和一個拿懶蛇鞭的傢夥,一路打到那邊的月洞門裏去了。那個傢夥的本事不差,小辣子又已經負傷在身,咱們最好趕快過去支援,免得那顆辣子兒吃大虧!” 小千連稱對極!對極! 二人腳下用勁,朝一處月洞門電射而去。 此時,東方天際朝陽初露,大地一片光亮。 今天,將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一座嵯峨堆疊的黑石假山傍,兩條人影宛如走馬燈裏的圖案,飛快的追逐旋舞著。 七、八名白袍壯漢手持長劍,呈半弧狀散立在四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激動中的二人。 小桂和小千的出現,立刻引起‘雙飛院’所屬的注意,其中一半的人馬機警的反身,朝小桂他們圈了過來。 小桂笑嘻嘻的撮撮手道:“別緊張,別緊張,我們是自己人吶!” 一名‘雙飛院’所屬眼尖的認出二人,驚喜道:“來人可是‘笑月修羅’和‘飛劍天師’二位少俠!?” “然也!” 小桂和小千不約而同,老氣橫秋的回答對方。同時,二人一搖三擺的踱近較鬥處。 “雙飛院’的院眾,顯然對小桂他們這幾位風神大少的‘聲名’早有耳聞,因此對於兩人如此張狂的態度,並無任何異議,也不覺得意外。 激鬥中─── 月癸與其對手的戰況,已進入白熱化的階段。 正與月癸過招之人,是一個年約四旬,身材中等,長得相當精壯的胡須大漢。 這人左手執著一條拇指粗細,色澤黝黑,上面布滿倒勾小刺的軟鞭;這條軟鞭的鞭梢,並非一般尋常的鞭尾,而是一顆精鋼打造,栩栩如生的三角蛇頭。 明眼人一看即知,這條‘蛇鞭’除了長鞭的功用之外,鞭梢的蛇頭,還是一項打穴的利器! 此人右手,卻是握著一柄金光閃閃,雙面開刃的金黃匕首。 小千皺了皺眉,在小桂身繼低聲附耳道:“這傢夥叫賈坤城,外號‘金刃蛇’,他是應城麒麟莊的後院院主。剛才被我送終的禿頭胖子,是麒麟莊的總管崔望。依此看來,這次進攻雙飛院的組合,正是湖北四大勢力中的另外三撥人馬。四家麻將如果三打一,的確叫人玩不下去,難怪小辣子要緊張的‘托神送信’。這果然是件生死大事!” 小桂沈吟道:“如意門的少門主被師兄放倒了,兩拐幫也被我折斷一支‘凶拐’,你幹掉了麒麟莊的總管,眼前是麒麟莊的後院院主;就是不知道師兄那邊,現在對付的是什麽人物?” 小千抿嘴一笑:“想知道,就早點結束這邊的事,然後趕過去一觀究竟,不就得了!” 這時,月癸和‘金刃蛇’賈坤城的激戰更形火辣! 不知什麽時候,月癸束發的發帶已被挑掉,披頭散發的飛旋挪移雖未阻礙她淩厲的狠辣的攻勢,然而,她先前受傷之處,此刻血漬已濕透了裹傷的繃帶。 他們的攻勢全是一味的狠砍猛殺,鞭影霍霍,金刃吞吐,在‘無情竹’呼呼飛閃的黝亮墨光之中縱掠穿梭。 金刃蛇鞭長短交飛,趕狗棒法棒影如風,小桂攢著眉目注火拼雙方,他已敏銳的察覺出,雙方功力同等精湛,難分軒輊。 賈坤城重在狠辣,長於雄渾;月癸則是奇在詭異,健于伶俐。照眼前戰況繼續拼殺下去,不用多久,再過個三、五十招就會有結果。然而,那個即將到來的結果,就會是個兩敗俱傷、甚至皆亡的局面。 這種結果,絕不會是小桂所期待的。 於是,他踏前幾步,輕松道:“小辣子,今晚也勞動的差不多啦!剩下的爛攤子,換我來幫收拾。” “拾”字出口,小桂猝然插入戰場,雙掌猛地劈斬,一溜宛若有形掌影,疊疊串串,倏乎向賈坤城! 喘息已開始變得粗濁的賈坤城,聞言尚不及出聲抗辯,驟而覺得一排如虛似幻的眩目掌影,已然猛地朝自己沖而至,彷如自四面八方切斷自己所有的退路。 驚叫一聲,賈坤城奮力朝一側躍掠,手中蛇鞭卷起團團鞭影,護住全身要害。 饒是如此,他依然被小桂的掌勁掃中右胯,整個人踉蹌跌撲出七步之外,好不容易才拿樁站穩。 猛地回身,賈坤城右刃左鞭交護胸前,氣虛力乏的嘶吼道:“你……你們要不要臉?難道不顧江湖道義,打算群毆!?” 小桂斜眼著他,嘲諷道:“你以大欺小莫非就合乎道義?說什麽屁話!” 賈坤城直到這時,方始定神看清眼前來人。 這不看清還罷,看清楚來人之後,賈坤城不禁在心裏暗叫:“天爺,怎麽是這個要命的小煞星!?” 失了敵手的月癸收勢之後,也是汗流浹背,氣喘不休。 小千早已一個箭步上前,將這顆辣子兒扶坐在假山旁的一方石凳上,並立刻動手為她再度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賈坤城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強自鎮定道:“你待如何?” 小桂邪邪一笑:“既然你提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尊重一下‘江湖道義’。因此,我大方的決定,絕不對你進行‘群毆’;接下來的陣仗,我保證由我個人‘負責道底’……。” 這小鬼使壞的故意一頓,方又加重語氣,補充說明道:“我保證,負責將閣下,直到送到地府底層!” “這這這……”賈坤城的臉色不太好看:“這是車輪戰嘛。” “答對了!” 狂笑聲中,小桂早已飛身撲出。 賈坤城固然心裏叫苦不叠,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 然而─── 小桂撲擊的動作快若驚鴻,一閃便到了賈坤城頭頂。 賈坤城驚叱一聲,旋身飛掠三尺,左手蛇鞭呼嚕嚕攪起迴旋湧的氣流,右手金匕揮射出道道刺目輝芒反襲淩空罩落的小桂。 只是,賈坤城震駭極了! 他頗為無力的發現,小桂的功力居然較之月癸要高出許多。 先前他與月癸之戰雖只是平分秋色,但他終究老於經驗,只要穩紮穩打,不無擺平對手的機會。 如今換了個小桂和他動手,這高出‘許多’的功力,恐怕他得以性命為代價,尚且彌補不了其間的差距吶! 這時候的賈坤城,在小桂倏起乍落、利如刀鏟、暴似狂飆的掌勁摧擊之下,只有咬牙硬撐的份兒,絲毫無力反擊。 一旁,月癸看得咋舌不已:“乖乖!這個修羅鬼的功力,顯然又進展不少了耶!” “可不是嘛!”小千目注戰況,扮個鬼臉謔道:“我越來越能體會,這小鬼的確‘名副其實’的不是人!” 月癸拼命點頭同道:“對對對!哪有人像他一樣!功力的提升已然是一種跳躍式的的升級,而且,每經一次交手,就會有一層突破。這種人,怎麽能算是人嘛!?根本就是怪胎,就是修羅之鬼!” 他們倆在這邊數落的高興,那頭,戰況突變─── 小桂臨風的身形,驀然拄地急旋,雙臂如杵,倏地掄飛騰展,於是,無數的臂樁幻開出一朵碩大的千層之蓮,若虛若實的蓮瓣,不斷的往外蓬翻,一圈圈、一層層,美麗極了,卻也要命極了! 就在蓮影出現的同時,嘯著銳響的‘穿雲指’,已自翻展的蓮蕊中心,流矢般飛射而出! “千蓮流縱!?***!有夠帥!” “酷斃了!” 小千和月癸忍不住發出忘情的贊歎。 不過,面對此招的賈坤城,當然滋生不出任何感動贊美的心情。 他驟然覺得,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湧且窒人,無形的勁流宛如驚濤駭然般,正朝著自己洶湧沖來。 幾乎不曾思考,賈坤城擠出一聲尖長銳嘯,‘蛇鞭’卷翻如鑽,勉強在鐵壁似的掌勁之中,突破一道間隙。 他右手的黃金匕首,便自蛇鞭鑽旋開來的隙縫,猝然脫手射向勁流中心的小桂! 金匕脫手的瞬間,賈坤城驀地倒躍入空。 “哇───!” 賈坤城拼死施展出的救命絕活‘靈蛇出洞’,只將匕首射出不過五尺有餘,便被小桂的潛勁震於地。 飛躍入空的賈坤城,同時也在威力驚人的‘千蓮流縱’攻擊下負創。只是,他卻故意發出淒厲的嚎叫,令人以為他已完蛋大吉,然後藉著不斷向外溢湧的掌勁餘波,順勢翻滾,一路口噴腥赤血水,拼命朝‘雙飛院’足有人高的白粉牆頭逸去。 當他觸及粉牆時,卻身手俐落的一翻而過,瞬間消失蹤影。 “呀───?逃了!?” 不止小桂當場傻眼,就連月癸等人也是怔了一怔,方始反應過來。 “什麽!?”月癸不可思議的怪叫:“他就這樣子跑啦?他不是有名的‘金刃蛇’,霹靂莊裏有頭有臉的重要人物之一嘛!他這樣子逃走,像話嗎!?” 小千憋著笑意道:“像不像話不重要,保得住老命才是重點。” 小桂無奈的搖著頭,諷笑道:“我真是佩服這些所謂的‘江湖前輩’們!人家能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依然生存的幸福快樂,可不是沒有本事的哩!” 他這話聽得一旁‘雙飛院’所屬,一個個“噗───嗤!”失笑。 月癸咯咯直笑道:“什麽本事?不要臉的那一種嗎!?” “不要臉有什麽關系。”小桂雙手一攤,狎謔已極道:“要命才是重點!” “你怎麽和小老千講一樣的話!?”月癸翻著白眼,故做受不了之狀。 “英雄所見略同嘛!” 小桂和小千的異口同聲,一字不差,調調一致,這種默契可不是三、二天混得出來的。 他們倆自己說完都覺得厲害,呵呵直笑的同時,忍不住要互擊一掌,以為慶賀。 月癸這時候可沒心情陪他們玩遊戲,問明身旁院士最新的戰況之後,拖著小桂他們轉身朝‘雙飛院’的另一隅趕去。 “咱們現在要去哪?” “虎嘯廳。” “虎嘯廳?養老虎的地方嗎?” “聽起來比較像看馬戲團表演的地方。” 月癸對於胡扯的二人,唯一的評語就是───神經病。 小桂呵呵直笑:“小辣子,輕松點嘛!不會左右瞧瞧,現在的場面幾乎完全由雙飛院的人馬控制住了,這表示,這場血戰終究是由‘雙飛院’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到底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月癸腳步不停,帶著小桂他們掠過石道、花圃、涼亭、林叢,一路經過一憧憧的樓閣、一堆堆的體,以及依然逞強悍鬥的零星戰局。 她對這一切,全都視若無睹,奔行之際,一面叨念道:“我是擔心我姑姑。你們也知道,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從小是我姑姑一手帶大的,她就像我親娘一樣。昨晚,‘兩拐幫’和‘麒麟莊’自正門攻入時,便被誘往虎嘯廳收拾。那裏是由我姑姑率領護院四龍,以及丐幫的雷鐵雷舵主負責應付來敵。如今,都已經打了一整宿,虎嘯廳那裏居然還沒結束戰局,我哪能不擔心!?” 小千心想:“既然都已經花了一整宿,該發生的事早就發生了,現在擔心,又有什麽用?”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話只能夠在心裏想想,千萬不適合挑明瞭說出口。 他覷眼朝身側的小桂望了一眼,小桂也沖著他咧嘴而笑,顯然明白他此刻心中的念頭。 小桂朝他扮一個鬼臉,跨前一步與月癸並肩而行。 這小鬼嘻笑著安撫人心道:“辣子兒,其實也不用太操心。就算是對姑姑、姑爹,或者是那個雷什麽的舵主沒信心,至少也該信任師兄。有他前往支援的地方,沒有什麽搞不定的啦!” “我知道啦!”月癸唉然一歎,無奈道:“其實,我的理性上也明白這一點。問題是,情緒上我就是無法不擔心嘛!” “唉!這就是女人,真是不合邏輯的動物!” 小桂心中雖做如是之想,不過,他也和小千一樣,聰明的沒把這話說出口。 兩排足有個人環抱粗的高大青楓,宛如忠心的護院衛士一般,沿著一條寬闊的雲石小道左右挺立,通向一座全由雲白大理石的砌建的巨廈。 巨廈寬闊的門楣上,懸著一方黑底金字的沈實巨匾,匾額上是三個氣魄雄偉的大字───“虎嘯廳”! 它是初秋的時節,高聳的丹楓已有少數枝葉開始轉紅。 然而,點點零星的楓紅,在滿地血漬的映照下,已是恁般的微不足道 “虎嘯廳”裏─── 平時佈置得極為隆重瑰麗,專門用以招待江湖豪士或演武過招的寬闊廳堂上,此時,尚有數十人正在流血豁命。 大約百來名白色衣袍,手持利劍的雙飛院豪士,圍立成一個大圈,注目著接戰的雙方。 十數名黑衣和雜色衣飾的入侵者,被二、三十名雙飛院院士逼擠成一堆,狼狽不堪的應付著雙飛院所屬的攻殺。 “雙飛院’的院士,在一名年約十八,生得豐唇挺鼻、劍眉星目,面若冠玉的俊朗年輕人和二名以金冠束發‘雙飛院’護院率領下,毫不留情的攻殺著業已膽戰心驚、形態萎頓的殘存敵人。 一位風韻猶存的三旬美婦,手提三尺青鋒,全神貫注、目不稍瞬的凝注著鬥場。 另一邊,客途單獨應付著三名功力不差的敵人。 這三人之中,功力最高的一人,左手持叉,右手擒網,沖突之際,招式依然如回風卷浪攻守俱佳。 客途掌勢起落,大部份的攻擊也是沖著此人而發。 與持網之人聯手的另外二人,一個高逾八尺,手舞雙,模樣雖然長得驚人,但動手以漸呈力乏之態。另一人卻是生得猥瑣幹癟、尖嘴猴腮,手中一柄紅纓大砍刀,平常或許用來俐落,但是,此刻對他而言,似乎顯得十分沈重而不稱手。 大廳中的最後一處戰場,則是‘金刀邀月’玉采霓與丐幫雲夢分舵的舵主───‘煙波釣叟’雷鐵峰聯手,對付著‘兩拐幫’五虎將之中的周文志和唐玉虎二人,協助周、唐二人的是兩拐幫‘十二斧拐’裏另外三員猛將。 “兩拐幫’至今僅存的三名大將,面對玉采霓和雷鐵峰這兩位高手,戰況已是十分吃緊,更甭提有十來個雙飛院所屬院士在場幫手,對敵人增添了不少死亡的威脅。 看情形,頂多再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雙飛院’便能夠結束所有的戰事,點收戰果。 小桂他們才剛踏入‘虎嘯廳’,月癸已高叫著‘姑姑’,奔向掠陣中的美婦。 小千朝較鬥中的美少年呶了呶嘴,笑道:“那位大帥哥大概就是本院的大少爺,也是當今武林頗俱知名度的三大公子之一───‘金玉公子’玉滄浪。” “金玉公子!?”小桂邪邪一笑,眨眼謔道:“他的外號該不會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名言而來吧!?” 小千悶聲一笑,橫肘撞了小桂一拐,啐笑道:“你少胡扯,這位大少爺之所以號稱‘金玉公子’,是因為他爹人稱‘金刀邀月’,他娘則叫‘玉劍芙蓉’;江湖中多事的人,便給他挂上這麽一個繡花味十足的外號。” 小桂“哦!”了一聲,好奇問道:“他有沒有弟弟或妹妹?” 小千道:“印象中,玉院主好像有三個小孩,二男一女。你問這做啥?” 小桂撇嘴笑謔道:“他爹是‘金刀邀月’,他娘叫‘玉劍芙蓉’,他便得稱為‘金玉公子’;如果他有弟弟或妹妹,那是不是該取個外號叫‘刀劍公子’、‘邀芙仙子’,或者是‘月蓉XX’之類的名號?” “月蓉XX?”小千噗地失笑:“又不是在賣月餅!” 他這一笑,引起環立的雙飛院所屬的注意。 小桂所性瀟灑的擺擺手,撇開眾人走向客途那邊─── “師兄好!”小桂負手立,懶洋洋道:“需不需要‘有事師弟服其勞’?” “外面已經搞定了?” 客途在騰挪回掠中,好整以暇的反問。 “當然。”小千在旁插口道:“有這小鬼出手,你以為對方拖得了多久?” 客途呵呵笑道:“說得也是!耐性向來是小鬼最缺乏的美德。” 他再出十掌,輕松壓制住對手,從容又道:“我這裏很快可以搞定,你們去那邊瞧瞧好了。” 持網那人惱羞成怒的狂吼道:“水客途,你少張狂!即使老夫不得生出,也要拉著你同赴陰曹地府。” 小桂本已轉身,正待離去,聞言,他特別回頭仔細瞧了瞧戰況。 有頃,這小鬼氣煞人道:“使網子的老傢夥,你沒機會了!如果只對付你一人,師兄鐵定能夠在三招之內取你老命,你信不信?” “三招?”小千在一旁風點火道:“小鬼,人家可是麒麟莊頂頂有名的前院院主大人,號稱‘擒魂網’的申無忌申大爺耶!你說他敵不過客途三招,豈不是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小桂斜睨道:“如果不信,咱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麽?”小千興致不小。 小桂想了想,提議道:“賭你‘飛星遁甲’的秘密?” “不行!”小千一口便回絕:“賭注太大了,不玩。” 小桂反問道:“那麽要多小的賭注你才玩?” 小千鬼頭鬼腦的尋思一番,嘿笑道:“我若輸了,就教你一招簡單的隱身術。如果是你輸了,就教我那套‘韋馱降魔掌’,如何?” “可!”小桂和他擊掌為諾。 申無忌對於他們二人竟拿自己的生死為賭局,理所當然的暴跳如雷,不過,他為了應付客途越來越致命的攻擊,早已窘迫不堪,再也無暇分心罵場。 “師兄……”小桂揚聲叫道:“賭不賭?” 旋掠中,客途吃吃笑道:“你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想玩的事,師兄我幾時說不?” 小桂呵呵笑道:“那你注意了,我來接手其他二人。” 不需客途回答或招待,小桂驀地騰身而起,呼地如蒼鷹搏兔般撲落,一罩面,便將使的大高個兒和猴樣的瘦子,攬入自己的攻勢中,並以掌勁將二人逼離客途和申無忌的較鬥。 “准備……”小千扯直了嗓門,發號施令道:“開始!” 客途開笑一聲,雙掌猛圈,隨即分飛斬出! “第一招!”小千大聲宣告。 申無忌虎吼一聲,左手網驀然大張,呼地脫手,罩向客途。 同時,他右腕急旋倏抖!精鋼打造的短叉顫出點點寒光,隨著飛網曳射對方! 箕張的玄網宛如一朵巨大的黑雲兜向客途,他非但不閃不避,反而加速身形撲向淩空而落的黑網。 就好像,客途一時沒有搞清楚方向,糊裏糊塗的自投羅網一般! “注意!”小千明知沒事,依然忍不住開聲示警。 申無忌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興奮的殘忍笑容,手中短叉再加三分力道,迅若驚雷的暴刺網中的客途。 眼看著就遭殃的客途,猛地吐氣開聲,霹靂暴喝。焦雷也似的喝聲,震得小千和周圍掠陣的‘雙飛院’眾人一陣耳鳴心! 驀地─── 一抹琉璃般晶瑩燦燦的腥赤霞光猝然映現! 客途手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柄長僅七寸,寬約一指,通血紅的奇異短劍,閃耀著眩目紅芒切向黑色玄網! 距離是如此的接近,時間推拿的恁般精准,紅芒一現,玄網立破,而且,裂縫的大小正好足以令客途探出右臂揮劍奇襲。 申無忌凝結著殘酷笑意的臉上,尚且來不及更換駭然驚變的表情,雙方已在一個猛勁沖迎之下觸實! “刮!”地悶響,申無忌持叉的右手鬥然噴入半空,他的喉間剛擠出一聲短促的慘嗥,“噗!”地一下,客途手中的血紅短劍,已完全送入申無忌的心髒部位! 瞬間襲來的強烈刮痛,使得申無忌嗥叫的嘴形猛地閉合,“喀!”地,他已咬斷自己的舌頭,雙眼大睜,眼神渙散的瞪著客途,緩緩的……緩緩的,朝地面癱滑匍倒。 這是小千首次見識到客途使用兵刃,效果是絕對的驚異與震撼。 “二招!” 客途收回短劍,帥極了的在掌中輕快一旋,置入懷中貼身藏妥。 小千忘形大叫:“我靠!你居然也用兇器!?那柄紅色短劍叫什麽名字?***,它長的酷斃了!” “鎮定一點。”客途溫吞吞笑道:“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兄弟!” “我被你嚇傻了嘛!” 小千自己也忍不住喀喀失笑。 他不死心的追問:“你那把劍,到底叫啥?看它的樣子就知道絕不是普通的貨色,一定大有來頭吧!?” 客途哂然道:“我師傅說,它就是‘地火神劍’,這是我爹唯一的遺物。” “地火神劍!?”小千剎時瞪大了眼珠子:“你指的是那柄號稱玄門異寶,能抗各種邪寒、拔一切陰毒,早在數百年前便和無極道長一起失蹤,下落迄今成謎的‘地火神劍’!?” 客途抿嘴一笑:“如今它的下落不再是謎了!至少,你已經知道它在那裏。” 小千緊張的環顧一匝,確定沒有人注意他和客途的對談,這才扯著客途的衣袖,將客途拉到一旁。 “兄弟,不是我要杞人憂天。”小千壓低了嗓門,神秘兮兮道:“不過,我得提醒你,千萬別露你擁有地火神劍這個秘密,否則,你的樂子就大了!” 客途眨眨眼,捉笑道:“一件事如果有三個、或三個以上的人知道,就不算是秘密。地火神劍在我身上這檔子事,如今,你知、我知、小鬼知,所以已經不能算是個秘密了!” 小千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是認真的;你少跟我扯屁。所謂‘相如無罪、懷璧其罪’,你難道不明白?如果江湖中人知道你身上懷有異寶,你以為自己還會有太平日子可過!?” 客途奸笑道:“自從和小鬼一起被師父放生出山以後,你以為我就曾過過太平日子?” “說得也是。”小千一怔之後,攢眉唉然道:“你們師兄弟倆,怎麽都這麽麻煩?而我到底又招誰惹誰,居然就這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認識你們這兩堆麻煩!” 客途無辜的聳肩一笑:“老話一句,不是一家人……” “不進一家門。”小千長籲短歎的岔言道:“是───我知道!可是,你真的確定咱們一家都是人?” “呃……”客途溫吞吞道:“理論上,好像是哩!” “錯!”小千白眼嘲弄道:“眼前明明有個屬‘鬼’的,還在那邊混。不知道他在做啥,只收拾兩個小痞子,居然也好意思混這麽久,真是越混越回頭了!” 客途笑道:“過去問問他,不就知道這小鬼又在搞啥名堂。” 兩人剛走近小桂的戰圈,大廳另一頭又傳出數聲慘號,那是‘兩拐幫’五虎將遭玉采霓和雷鐵峰擊斃時,臨死的哀嗥。 小千環起雙臂,大刺刺催道:“小鬼,加把勁可不可以?這兩位大哥,不過只是申無忌的跟班而已,你就這麽難搞定!?” 小桂悠哉道:“小老千,你這就不懂啦!咱們好歹來者是客,怎麽能搶主人的風頭?既然人家父子都還在忙,我哪好意思太快收拾對手。” “這是什麽歪理!?”小千真覺得哭笑不得。 客途莞爾道:“現在,玉院主那邊已經結束了,你是不是也該跟進?” “可!”小桂人五人六道:“既然師兄出口,師弟只有動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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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08 PM | #2320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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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b
就在小桂忙著說話的同時,手舞雙的那個大塊頭忽然悍不畏死的猛往上湊! “呼───!”地一聲,兩股烈焰宛若兩條張牙舞爪的猙獰火龍,快逾電光的卷向小桂! “小心!” 驟變突生,客途和小千不由自主的同聲脫口驚呼! 小桂也是悚然暴喝,驀地─── 小桂周身似有金光乍閃即逝! 噴射的熊熊烈焰仿佛遇到了什麽障礙似的,竟離奇的被阻擋在小桂身前約三尺之處,無法進逼一步。 正為小鬼掠陣的‘雙飛院’所屬見狀,無不目瞪口呆的發出“唔───!”地驚異之聲。 小千更是吹起一聲長長的口哨。當他的口哨甫響,小桂的雙掌齊揚,在他的口哨聲裏,二條人影已被小桂猛然迸發的掌勁兜上半天,擠出十數步之外,碰然地,變做兩具不再擁有生命的體! 體上,一道道寬僅寸許的傷痕,切口宛若利刃所致,整齊平滑的令人驚異。 “落魂。”小千印象深刻的喃喃自語。 周遭人群,卻早已震攝于小桂如此酷烈霸道的絕藝,一個個噤聲呆立。 一陣掌聲喚回‘雙飛院’眾豪士的神魂,原來是丐幫的‘煙波釣叟’雷鐵峰走近過來,忍不住為小桂驚人的功夫發出喝彩。 小千與這位丐幫雲夢分舵的舵主,有過數面之緣,此時再見面格外親切,於是上前招呼,並將小桂和客途引見給雷鐵峰。 雷鐵峰個性頗為爽朗,見了小桂師兄弟二人,毫不生疏道:“少幫主可是時常提起你們,老夫早就想見見你們啦!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硬是要得。” 對於如此的贊美,客途和小千當然得客套一番,推說不敢!不敢!只有小桂,臉不紅、氣不喘的大方接受,同時不忘稱贊雷鐵峰有眼光。 雷鐵峰年屆六旬,閱人多矣,卻也是頭一回碰上如此皮厚而又直接的‘小鬼’,他不禁開心大笑,直道小桂確實‘不同凡響’。 客途和小千毫不意外的看著這小鬼,在三、兩句話的時間裏,便和這位雷舵主混得爛熟。 小千不禁要問:“這小鬼是怎麽辦到的?竟能如此輕易的‘征服人心’?” 這時,大廳中最後一處鬥場,突然一陣騷動。 原來,兩拐幫和麒麟莊最後殘存的人,在絕望中拼死突圍。然而,他們不過沖出十數步外,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雙飛院人馬給攔截下來,劍揮刃斬之餘,又見血肉蓬灑,慘號不絕。 雷鐵峰遺憾的搖著頭:“這下子,對方可真叫全軍覆沒了!” 月癸在那頭大呼小叫道:“快!修羅鬼,你快過來,我表哥中毒啦!” 小桂等人立刻趕上前去,‘玉劍芙蓉’冷秋霞正強忍著淚的抱著昏迷不醒的玉滄浪。 玉采霓臉色發白,正動手解開愛子的衣襟,從他微微顫抖的手,不難看出這位大院主此刻心情是如何的緊張與激動。 小桂上前探視,只見玉滄浪右胸前有一處制錢大小的烏痕。 “滄浪他……”玉采霓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方始啞著嗓子接道:“中了暗器。” 小桂由他手中接過一支寸長毒針,這是玉采霓剛從自己兒子胸前傷口拔下來的。 小桂將毒針湊近鼻端嗅了嗅,隨即診視道:“迅速昏迷,身體微熱,不明顯的痛苦狀,再加上瞳孔全開……” 他擡起頭,沖著憂心忡忡的‘霓霞雙飛’咧嘴一笑,篤定道:“這是罕見的曼陀羅葉毒!” 冷秋霞微見哽咽道:“那……有救嗎?” 小桂吃吃一笑:“有我在,怎麽可能沒救!?” 又是黃昏。 雖只是血戰後的隔天,‘雙飛院’中殘酷的拼戰遺跡已被清理一空,損毀的地方,亦開始加工整修,這片連綿的房宇樓閣,依然顯得如此清雅而寧靜,若不是知情的人,很難想像,不過是昨天之前,這裏,曾經有近千條人命在此殞逝。 “雙飛院’的東北角,植滿擎天巨楓的楓林裏,有一憧坐落于清池傍的雙層雅屋,門楣上懸著一方秀雅雕匾,上書‘秋楓軒’。 這裏,是玉采霓特別為小桂他們所准備的行館。 樓下花廳裏。 小桂他們這四個‘凶名’在外的風神煞星,正桌環坐,侃侃談。 其間,小辣子月癸喳呼的嗓門最大:“我就不懂!人家老古人不是說,要‘趁勝追擊’的嗎?為什麽你這修羅鬼,在姑爹准備派兵直搗對方老巢時阻止他?你知不知道,多等一天才去偷襲人家,對方可能早就做好佈置,等著雙飛院的人馬自投羅網了耶!” 小桂斜眼瞄道:“以為,全世界只有才想得到趁勝追擊、積極進攻?別人都是呆子,只會坐以待斃!?再說,經過這一場慘烈的拼鬥,雙飛院的好手非死即傷,真正能夠再戰一場的人手又有多少?如此主動出擊,前去偷襲人家的賊窩,會有勝算嗎?笨! 月癸被罵的挺不是味兒,不過,想想這小鬼的盤算也不無道理。 因此,她噘起嘴兒嗔道:“是,你聰明!那麽,你到底有什麽精彩的計劃?有本事就說出來聽聽。” 小桂嘿嘿一笑,老神在在道:“根據這兩天和小老千所告訴我的,有關湖北地區的江湖勢力及現況來分析,本天才的看法是,這次挑起戰端的三方人馬之中,除了如意門遠在大洪山,比較難在一天之內趕來湊另一場熱鬧之外,其他兩拐幫和麒麟莊,根本就是雙飛院的隔壁鄰居。這些人既然敢聯起手來明著找上門,我就不信,他們打了敗仗之後,能夠有認輸的風度。” “所以呢?”月癸瞧他意猶未盡,不禁挑眉反問。 “所以……”小桂吃吃笑道:“這些自以為聰明的笨蛋,一定會和剛才的想法相同,認為雙飛院應該要趁勝追擊才對。” 月癸敏感的瞄著這小鬼,沒好氣道:“你故意兜著圈子罵我笨?” “我才沒有!”小桂理直氣壯的回答她。 客途和小千卻已聽出這小鬼的意思,是指自己罵人哪需要兜圈子。” 不需小桂用眼神警告他們,他們二人早已拼命忍住校,以免得罪了尚且不明究理的那顆火爆辣子。 性急的月癸並未注意到客途和小千的表情不對,只是逕自追問著小桂未盡之言。 小桂心裏笑翻了天,臉上卻依然正經的繼續解釋:“對方既然也認為雙飛院會趁勝追擊,他們當然會一定有所防備。可是等了一天,雙飛院卻沒有動靜,認為這些自做聰明的笨蛋,接下來會如何猜想?” 月癸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他們大概會以為雙飛院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所以才無力追擊!?” “答對了!”小桂彈指笑道:“就是這樣。” “然後呢?”月癸依然蹙著眉,她還是不懂。 小桂無力的歎口氣,解析道:“既然他們認為雙飛院已經元氣大傷,無力追擊,然後當然就是換他們主動出擊,准備收拾雙飛院的殘兵弱將嘛!” “哦!”月癸驚覺道:“那我們是不是該趕快去警告姑爹,要他提防敵人的二度攻擊?” “我說辣子兒,真的很沒概念耶!” 小桂他們三人不約而同,以掌擊額,發出一陣唉然長歎。 月癸莫名其妙道:“怎麽了嘛?我有說錯什麽嗎?” 客途好脾氣的呵呵一笑:“沒說錯什麽,只是太不瞭解小鬼而已。” 小千故意瞅眼道:“傻ㄚ頭,是嫌雙飛院被破壞的不夠徹底,所以還想將二度交鋒的戰場,再次開始在姑爹家的院子裏!?” “可是……”月癸哇啦道:“小鬼不是阻止了姑爹派人出擊嘛!現在,又不能把戰場開在家裏。難不成,乾脆就憑咱們四人,直接殺到對方家裏去,以期圖個兩全其美!?” “答對了!” 小桂他們三人,再次異口同聲的回答。 “開玩笑!”月癸瞪眼怔叫:“你們不是說真的吧?只有咱們四個人去,你們瘋了不成?” 她左觀右望,發現他們三人不是微笑就是頷首,一個個滿臉自得之態。 最後,這顆辣子兒認命的歎了口氣:“你們果然是瘋子!” 稍晚。 當玉采霓和冷秋霞夫婦倆左等右等,等不著小桂他們四人出來吃晚飯,而找上‘秋楓軒’時,才發現小桂他們‘留書出走’。 等這對夫婦‘霓霞雙飛’的賢伉儷看完留書的內容之後,二人俱是臉色大變。 冷秋霞擔心道:“這幾個孩子真是太不像話了,他們居然就這樣跑去應城,麒麟莊和兩拐幫豈是那麽容易對付的。真是太危險了!相公,你還不快點派人將他們追回來。” “現在去追,只怕也太晚了!”玉采霓反覆審視著小桂留書中提及的計劃,最後,喃喃道:“不愧是水千月前輩的嫡傳弟子,攻守謀略膽大心細。也許,他們真的對付得了麒麟莊和兩拐幫的人馬。” 冷秋霞驚訝的瞪著自己的老公。 玉采霓臉上卻正露出一抹既欣慰,而又無限贊賞的愉快笑容。 應城,是一座熱鬧與繁榮均不亞於‘雲夢’的縣城。 華燈初上的時分。 城裏的酒樓飯館菜香四溢,熱鬧喧天。 走在大街上,小千不由得抱怨為什麽不等吃過晚飯再來‘幹活’? 小桂嘲笑道:“誰規定打仗一定得選在飯後時間?” 小千反駁道:“你沒聽說過‘飽飧戰飯’這句俗話嗎?如果餓得手腳發軟,還跟人家打什麽架?就算打輸了,想跑都還沒力氣跑哩!” 小桂笑罵了一句:“沒出息!” 在經過一處路邊的攤子時,這小鬼一口氣買了十幾個山東大饅頭丟給小千,搞得他哭笑不得,只好無奈的幹啃大饅頭。 他們幾人在月癸這只識途老馬的帶引下,避開熱鬧的大街,沿著僻靜的小巷朝城東的方向迅速而行。 半柱香不到的辰光,四人已經來到東後街。 街尾左轉,一條長長的巷街裏,放眼望去,竟只有一戶人家。 高聳堅實的大壽字圍牆,從街面曲折巷頭,筆直延伸向巷底。巷子中段即是大門所在,花崗岩疊起的九級階梯兩側,一對墨玉雕就,足有人高的巨碩麒麟凜然蹲坐左右,端得是氣勢懾人。 兩丈高、半丈寬的大門,是由銀晃晃的白鋼所造,上頭浮鏤著精致的花紋,純金所制的獸環,擦拭得金光燦燦,在輝宏昂峙讀威勢裏,更有一股誇炫財氣的驕傲。 門樓下,三個令人目眩的鬥大金字‘麒麟莊’,由上往下睨視著進出門口的凡人。 麒麟莊在湖北,明裏大家都知道它是武林‘俠義道’之屬;也就是說,此莊一向高挂著‘白道人士’的羊頭行事,固此進出此地的江湖人物還算不少。 然而,暗裏‘麒麟莊’卻與城西刀叉湖畔綠林組合───‘兩拐幫’互通款曲,專幹些沒有本錢,或者見不得人的勾當。 許是因為前一天戰敗的關系,原本門庭若市的麒麟莊,今晚顯得相當冷清。兩扇沈厚的門扉,蚌也似的緊閉著,莊子裏一改昔日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只有隱約的火光透出。 小桂等人藉著街道的暗影掩護,四人貼牆而立,好整以暇的打量著莊子。 客途雙臂環胸,含笑問道:“小鬼,你打算明著來?還是暗著來?” 小桂側著頭道:“想要人家雞飛狗跳,理所當然要明著叫陣。” 小千撮著下巴道:“你打算如何敲開對方的鋼門?” “肛門?”月癸滿頭霧水道:“你幹嘛敲人家的肛門?好惡心呦!” 客途故意慢吞吞的加重語氣道:“我個人認為,對付肛門,用戳的會比較合適。” “我同意師兄的看法。”小桂笑得甚是捉狎,故意以曖昧的眼光瞟向小千。 “你們是同性戀呀!?”小千又糗又窘,當場抓狂叫道:“我說的是───白鋼打造的門啦!小哪里去了嘛,你們這些人。” “早說嘛!” 其他三人異口同聲道:“誰叫你語無倫次!?” “天呀!”小千扯著自己的頭發,痛苦萬分道:“我何其不幸,竟然會和一群瘋子為伍。”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們一家都是人!” “廢話少說,准備戳人家的‘鋼門’吧!” “怎麽戳法?” “當然是請出小辣子的火龍梭來戳。” “瞭解!” 聽著他們三人的對話,小千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螃蟹,除了氣得口吐白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麽反應。 麒麟莊裏,似乎已經察覺有人躲在陰影中吱吱喳喳個不停,莊內開始傳出隱隱人聲叱喝。 月癸摸出致命的法寶‘火龍梭’,對著麒麟莊那兩扇堅實沈厚,號稱無人可摧毀的百斤鋼門,毫不客氣就賞了它二枚威力驚人的火龍彈。 轟然巨爆聲中,那兩扇全由精鋼所鑄的沈重大門,立刻扭曲變形,“誆當!”一聲朝莊內倒砸! 一陣子雞皮子喊叫,隨即響起,顯然莊內正想開門的人,正巧被炸飛的巨門壓個正著。 月癸收妥火龍梭,望著煙硝晦迷的大門口,喃喃道:“你們准備倒楣吧!在雙飛院派不上用場的火藥,今晚,我會全部奉送給你們享用。” 飛煙漸散,麒麟莊門口已見人影閃動。 “走!” 小桂低喝一聲,率先自藏身處電射而出,直撲大門之內! 正自麒麟莊沖出的人馬,乍見有人闖入,不問分由舉刀便砍。 小桂雙臂頓展,兩條人影已被他震翻,慘號摔出。他的身形也在展臂的同時美妙一頓,這才翩翩然曼妙的飄落麒麟莊前院之內。 其他三人緊隨小桂之後,亦已掠入莊內。 月癸人未落地,抖手便是一把‘七彩烈焰球’飛甩而出。 剎時,驚天動地的巨爆震撼著地面,也震懾著人心! 火光雜夾著硝石四下並濺,濃煙彌漫中,熊熊火勢瞬息暴卷,橘紅的焰舌貪婪的吞食一切可燃之物。 只這片刻,麒麟莊的前院業已陷入一片火海。 告急的警鐘與吶喊的人聲匯成一股緊張又悽惶的氣氛,攏罩著莊院。 小桂等人身形不停,一路朝麒麟莊更深的內院挺進。 數十名悍如猛虎的護院武士,手持紅纓大砍刀,在一名手持怪異傘形兵器的胡須大漢的率領下,刀光霍霍沖向小桂他們。 “放火之後,接著就該殺人嘍!” 哈哈朗笑聲中,小桂一馬當先撲向那個胡須大漢。 客途似是頗為遺憾道:“這小鬼又把高手搶走了!真是的,每次都被他占了先。” “別擔心,想和高手過招,我保證你機會無限!” 小千在長笑聲中,‘天雷掌’呼轟然揮掃,一片鮮血狂噴中,已有六人喪命在他的掌下。 月癸手持‘無情竹’揮灑自如,一面以不可思議的口吻道:“那個傢夥是不是有病?為什麽面對殺人放火的事,居然笑得如此開心?” 混戰之中,客途依然抽空回答道:“不是殺人放火的事令他們開心,而是以一敵百的刺激,讓他們覺得興奮!小辣子,這邊交給他們二人應付,咱們朝莊裏殺去。記住小鬼的交待,且戰且走,千萬別讓自己身陷入包圍圈中。” “沒問題!”月癸杖斃二名對手,信心十足道:“和野狗群打遊擊戰,是乞丐的天賦本能,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容易的啦!” 她手中‘無情竹’在地上一點,人已藉此朝通往院內一處月洞門飛掠而去。 同時,一枚鴿卵大小的暗紅色物體,亦朝她身後急追而至的十餘名大漢驟然奔去! 一名勁裝大漢匆忙中,以手中大刀對著那枚迎飛來的暗紅色物體砍去,“轟!”地一聲暴響,火勢狂卷,不僅那名大漢被炸得體無存,就是他身傍的六、七名同伴,亦一起遭殃,被猛烈的火焰給同時吞噬,淒厲慘絕的哭號聲,令聞者莫不喪膽。 這些撲跌滾翻的人形火柱,尚在“滋滋!”有聲的焚燃著,月癸和客途早已消失於月洞門裏。 小桂面對手持鐵傘的大鬍子,齜牙笑道:“喂!你叫什麽名字?功夫不錯嘛!” 這小鬼如此輕挑的態度,果然輕易將對方激怒。 大鬍子虎吼一聲,大鐵傘開闔如電,尖銳的傘尖卻顫出繁星點點,挾以呼嘯的狂飆朝小桂倏平卷至! 小桂身若浮雲,在驚濤駭浪般的勁風之中,輕松的閃挪遊走。 “不說就算了!”這小鬼氣煞人道:“等你到了閻王殿,別忘了告訴閻王老頭,是我‘笑月修羅’君小桂送你下去報到的。” 一抹冷靜的笑容浮現在小桂臉上,當他的笑容甫現,天空中突然幻出一圈美麗而淒迷的月白光華,光華猝映的同時,無數星鑽也似的精芒倏然蓬射! 小桂的劍勢映空即至,令大鬍子根本無暇閃退或走避。驚怒交集中,大鬍子虎眼猛瞪,暴吼一聲,手中鐵傘忽地旋開,宛如飛旋的陀螺一般,脫手撞向小桂幻現的森冷劍光! 他的人也在大鐵傘脫手之際,藉勁猛地朝後閃掠。 然而─── 飛旋的鐵傘瞬間被削成了碎片,仿佛落櫻般紛紛地! “叮當!”的密響中,大鬍子不過才閃出七尺之外,小桂手中的利劍,已如劃過夜空的天河,閃耀著燦亮,深厚而綿延的冰冷虹光,淹滅了敵人的身影。 絕望而淒厲的嘶喊,像猝然拔高的弦音,驟然繃斷! 泉水般的鮮血狂噴而出,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此時卻像個破碎的布娃娃飛摔出去,碰然地,再也沒有生命的反應。 就在小桂收拾了對手的同時,莊院裏處,火光與巨響接連再起。 小千揮掌震翻功力平凡的一干護院,朝小桂呼道:“小鬼,情況不對。咱們殺進來有一會兒了,對方只出來一個中院院主應付,顯然他們將應敵重心放在莊內深處,才會在前院這裏唱空城。” “不是才有鬼!”小桂毫不意外道:“別再和那些小兵兵們玩遊戲了,咱們得去接應師兄才行。有那棵毛躁躁的小辣子在,天知道她會給師兄惹出什麽麻煩!” 他們倆懶得理會其他僂的糾纏,展開身形直撲月洞門之後。 暴雨般的利矢沖著闖入月洞門的客途和月癸激射而至,大笑聲中,客途橫掌一推,狂猛的掌勁立即將漫天的箭雨掃得七零八落。 月癸自客途身後升掠直起,抖手又是一把精彩的‘七彩烈焰球’朝洞門兩旁的巨樹拋射出去! 火光與巨響聲中,一排排的巨樹連根被炸倒七、八株,兇猛的火勢燃燒著樹身,同時燃燒著原本藏身樹上施放冷箭的人。 煙硝晦迷中,一陣清脆的鈴聲由遠而近傳來。 客途沈靜一笑:“對方有高手來了!小辣子,上樹去,盡量拿‘熱食’招待樹上的朋友。我迎前去會會對方的高人!” “沒問題。”月癸應道:“來的人應該是麒麟莊二大護莊之一的‘鬼鈴子’鮑太平。他若明著現身,他的搭擋‘陰魂不散’齊百鳴就會隱在暗處偷襲,你得多加留心!” “明白!”客途丟下這兩個字,人已掠出七、八丈外,看得月癸直咋舌,佩服不已。 無數利箭似的飛蝗般追著客途飛曳的身形暴射,月癸目光一掃,辨明箭矢出處,冷笑一聲,腳下用勁,人如巨鳥飛起,直撲右側樹林。數顆‘烈火珠’就在她上樹的同時,已朝左側樹林和一道短牆射去! 爆裂聲和恐怖的慘叫充斥在暗夜裏,客途有如夜空之中一道曳尾的流星,輕靈的掠空而過,將無數暗器利矢拋在身後。 穿出樹林,一片空曠的廣場突兀的出現在客途面前。廣場那頭,是一道人高的白色粉牆,極目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片重疊而精致的連綿軒閣隱露,顯然,那道粉牆之後,便是麒麟莊的中樞所在。 但是,眼前這片廣場,卻空的沒有絲毫屏障。 客途打量著這片一覽無遺的廣場,習慣性的抿嘴一笑,這才放開腳步,穩健的踏上廣場。 他行進不過三尺左右的距離,一條人影已越過粉牆,飄然落地,和他遙相對望。 來人是一名臉色蒼白、目光精悍,身材削瘦的中年漢子。他在廣場彼端站定後,神態沈冷的盯著客途,他的背後露出兵刃的握柄部份,上面懸著一串猙獰的黑色鬼頭鈴鐺,猶自微微搖晃,發出忽有忽無的輕響。 “只有你一人?”鮑太平冷冷的開口,口氣顯然因為發現來敵只有一人而感到意外。 客途溫吞吞一笑,不答反問:“你說呢?” “鬼鈴子’鮑太平未再開口,只是以森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客途,同時邁開穩健步伐,一步步逼近客途。 客途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依舊挂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他怡然無懼的回視對方,同樣開始移動腳步,迎向鮑太平。 二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縮短…… 在接近廣場的中央,二人相距不到一丈之遙…… 終於─── 鮑太平驀地加速身形,如閃電般射向客途。 鈴聲突然脆響! 鮑太平兵刃出手,那是一把粗若拇指、呈六角錐形,色澤漆黑的怪異長刺。 長刺閃動,咻咻銳嘯之中布起一面精密的死亡羅網,罩向客途。 客途沈著搶進,雙手飛揚,掌式如一連串飛曳的六角星芒,急速迎撞鮑太平犀利的功勢! 掌影與長刺閃動的黝光相觸,長刺嗡然直顫,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捉住般劇烈搖晃。 一股巨力從長刺傳來,震得鮑太平手臂發麻,險些握不住兵刃!鮑太平不由得微感心驚,他沒有想到對方不過是個弱冠之齡的少年,居然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他手中長刺如蛇信般,倏乎閃縮,招式一變,在叮當密響的鈴聲中,再度飛刺客途閃移的身形。 客途朗笑一聲,掌式大開,‘撥雲掌’帶著無形勁道,宛若生生不息的洶猛浪潮,一波波湧向鮑太平。 忽然─── 一陣隱約的腥膻氣味飄入客途鼻中。 原本清脆的鈴音,此刻竟震得客途氣血浮動,功力渙散! 靈光乍閃,客途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 他猝然暴退,怒道:“你使毒!” 鮑太平狂笑道:“小子,你難道不知本座‘鬼鈴子’外號之由來?你認命吧!” 狂笑中,鮑太平身形如鬼魅般淌進,毫不留情的追擊對手。 客途再退五尺,身形驀旋,偏身避開鮑太平的攻殺。同時,他雙手結印胸前,一聲悠揚的梵音出自他口中。 梵音蓋過了摧魂鈴聲,一陣濛濛的霧氣起自客途周身,剎時將他裹入一片蒸騰的白霧裏。 迷蒙的白霧,突然冒出絲絲細微的黑煙,就像一條條令人覺得惡心的小黑蛇在扭曲。 黑煙突現即逝,剎那無蹤! “浴佛神功!?” 鮑太平目睹眼前的景象,不禁駭然脫口驚呼。 白霧去,不過片光景,客途已將身上之毒逼出體外。 毫不理會鮑太平的震撼,客途化掌為拳,專克各種邪功陰毒的‘韋馱降魔掌’浩然出手! 威猛剛烈的‘韋馱降魔掌’虎虎生風,完全壓制了鮑太平的攻勢。 鮑太平左沖右突,長刺的招式根本無法施展,驚懼之下,一路朝後退躲。 突然,鮑太平尖叱一聲,猛地朝空躥起,手中的長刺以詭異的弧度一擺,長刺柄上的猙獰鬼頭發出極為尖銳的泣嘯,或緩或急的自不同角度向客途飛射過去! 幾乎在鮑太平飛躍入空的同時,數只火箭,無聲無息的自客途背後的樹林中交叉射出! 但是,火箭並非射向客途,而是貼著廣場地面掠過。 客途正凝神對付鮑太平所射來的暗器,一時並未察覺身後有異。 火箭飛掠速度極快! 廣場上,被這些火箭貼地擦過的地面,竟發生連續不斷的猛烈爆炸! 一股股帶著強烈硫磺臭味的青色火焰,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驀然躥空燃燒,廣場頓成一片火海! 客途剛以一招‘普照大千’將激射而至的鬼頭鈴震開,身後已傳出爆炸巨響。 他大吃一驚,猛然回頭,只見青色火焰宛如地獄鬼火沖霄焚起,而且毫不留情的自四面八方向他包圍過來。 此刻,他的處境十分危殆! 客途迅速環目一瞥,發現鮑太平已失去蹤影,火海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將心一橫,厲嘯連連,雙臂同時猛揮,身若流星般,朝廣場那頭縱掠過去。 然而,這片廣場闊幅大約有七、八十丈方圓,任是他輕功再高,也要數次起落方能通過。 如今,廣場上一片火海,更有爆炸隨時隨地的發生,客途身陷其中,幾乎無立足之地,幾番沖突閃避之下,他已是發須俱焦,衣角著火,裸露在外的手足與面孔,也被燙起了數處水泡。 沖突不得的客途,舉袖遮擋烈焰的炙烤,無力的暗自苦笑:“莫非我得在此完蛋大吉?” 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幼時的小桂一起生活、嬉戲的諸多片斷,令他心生一股莫明的感傷和不舍之情。 “我不能死!”客途再次在火海中沖掠:“我不能就這樣子死去!” 驀地─── “師兄───!你們在那裏!?” 小桂狂吼中的驚慌,是客途不曾聽到過的情緒。 他一面拍打著火的衣角,同時奮力沖躍而起,直入高空。 “我───在───這───裏!” 客途竭力提氣,在熊熊烈焰上空,施展極為精奧超絕的輕功身法,憑虛將身子定在半空。 樹林那端,小桂和小千正驚急的搜目四望。 “那邊!”小千激動的抓著小桂的衣袖,忘情大叫:“客途在那邊!” 小桂雙目一亮,舉起右手,將手中一個披甲木偶奮力朝空中的客途投擲過去! “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滅!” 木偶落入火中,空中響起一陣奇異的樂聲!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烏雲驟生,一陣陣滾雷般的雷鳴突起,剎那之間,電光閃閃,緊接著一記脆雷如轟,廣場上空竟下起倒瀑似是的暴雨,其間更挾有鴿卵大小的冰雹嘩啦直落! 客途早已停身不住,被暴雨沖落地面。 片刻之後,廣場上大火熄滅,四周反倒成一片汪洋,連客途都被淋成一隻落湯雞。 小桂和小千迫不及待的奔向客途:“你沒事吧?” 客途抹去滿臉水漬,帶著劫後餘生的鬆散,神經質的呵呵失笑:“沒事!沒事!只是差點被烤焦了而已。” 小桂順手撿起漂在客途身邊的木偶,噓口氣道:“還好有這個‘替難神偶’,不然……燒得那麽凶的大火,我們倆全都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客途接過木偶,只見木偶已被大火燒得全身焦黑,怪的是,這木偶卻未被焚毀。 “看它這個模樣……”客途喃喃自語道:“大概就是我這回的死相吧!” 小千拍著他的肩頭,哈哈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祝你長命百歲啦!” 三人心情一陣輕松,不禁一起發出暢快的大笑。 “對了!”小桂突然想:“小辣子人呢?她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仿佛替客途回答小桂的詢問似的,麒麟莊的內院裏,再度傳出一陣陣的爆破聲。 同時,一團橘紅色焰火飛入半空,久久不。 那正是小辣子慣用的聯絡訊號彈,指明了她目前的位置所在。 小千眯眼望著訊號彈,呵呵笑道:“小鬼,你和這顆辣子兒可真是心有靈犀呀!你才在找人,她就自動出來自首,告訴你她現在的位置。” 客途卻是有點迷惑:“我和她是在樹林那頭分手的,我也沒有看到她通過這座廣場,她是怎麽摸進內院去的?” 小桂觀察道:“這座麒麟莊外表看來普通,但是圍遼闊,非但建櫛比相連,轉變抹角曲回極多,就是庭院內的佈置也都別有用心,若是其中暗藏秘密通道或各種機關裝置,並不為奇。小辣子大概是無意中發現了其他隱密的通路,所以先一步潛入內院去了。” 客途道:“這座莊院隱匿的危機,比我們所預估的要高出許多。如果不熟悉地勢,極容易發生意外,小辣子一個人闖了進去,大大的不妥,咱們可得快點趕過去接應她,免得又出事了!” 想起方才客途遭遇的險境,三人再也不敢擔誤,急忙掠過廣場彼端那道粉牆,朝訊號彈所指引的方向如飛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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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10 PM | #2321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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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麒麟莊辣子火爆a
飛躍上樹梢的月癸,有如來自幽冥的煞星,突然出現,一舉將埋伏樹上的七、八弩箭手悉數做翻。 她看著客途朝樹林彼端掠去,引發無數的暗箭追擊,當她毀去左側矮牆後的暗樁,目光一瞥,發現前方樹上的箭手已點燃著火的箭矢,准備射向她藏身之處。 嗤地一笑,這顆火爆辣子取出‘火龍梭’毫不遲疑的按下發射鈕,迅若奔雷的火隆彈在對方有機會放箭之前,已將大樹轟然炸毀。 目光再掃,月癸發現有樹的地方幾乎藏便有敵蹤,她索性將心一橫,火龍梭連按。“轟隆!”、“轟隆!”的爆炸中,四周巨樹無一幸存。 月癸重新填妥火龍梭的彈藥,正打算再轟它個雞飛狗跳的同時,她注意到較遠處的樹枝晃動的厲害,極目一瞥,原來那些藏身樹梢的弩箭手已有人不安份的擅離職守,正偷偷溜下樹,利用夜色掩護而繞跑。 然而,這些逃走的人並不向大門的方向潛退,反而朝麒麟莊的內裏溜去。 鬼靈精怪的月癸見狀已覺有異,她眼珠子一轉,當下有了計較。 迅速抄紮一番後,這顆小辣子亦不動聲色的滑下大樹,藉著四周陰影的遮掩,她躡手躡足的跟蹤在這些人身後,一路朝莊院深處行去。 這些潛逃者來到一座荷花池畔,忽然“撲通!”一聲跳入池中。 月癸怔了一下,暗自嘀咕道:“他們逃得這麽辛苦,只是為了來這裏自殺?別傻了,那池子肯定有問題!” 於是,她匆匆將身上的火藥暗器做了些適當的處理,這才跟著跳入池中。 這荷塘的水甚是清冽,但卻十分深。 月癸憋著一口氣,潛入池底,發現此池竟與一座假山底部相通。她毫不猶豫的潛向假山底下,果然發現一處窄洞。 循著窄洞往上浮升,半途即出現一條斜叉接入的通道。月癸轉入通道,不久便離開水底,進入猶有水漬痕跡的地下秘道。 秘道的洞壁上,每隔三尺左右,便插著一支兒臂粗的火把,將整條通到照的甚為明亮。 月癸得意一笑,迅速趕前,行約數十丈,地道彼端已有微風吹入,使得地道中的空氣為之一新。 月癸知道已經抵達出口處,於是放慢腳步,謹慎的向前潛行。 忽然出口處傳出一陣吵雜的人聲,似是有人在爭執不休。 月癸輕手輕腳的摸近出口,只聽見有人大聲叱喝:“誰准你們從秘道中退回?臨陣脫逃,唯一死罪……” 數聲慘號響起,顯然那些擅離職守的弩箭手,已被就地正法。 “真是些蠢才!”原來那個嗓門再次大呼小叫的發號施令:“快進去看看有沒有人跟來。” 一陣應喏,地道的前端出現晃動的影子。 月癸數著搖動的黑影,暗自計算道:“一、二、三、四、五……,唉,真是可憐的倒楣鬼。” 不等那五條人影搜近,月癸掂了掂手中的‘七彩烈焰球’,突然現身朝地道出口飛射出去。 比她動作更快的,是她手中七彩烈焰球的奔勢。 “有人……” 搜索的人馬乍察有異,迎面已有暗器飛至,這些人想都沒想,舉刀便攔,轟隆聲中,五個人無一倖免,均被炸得肢離破碎,肚破腸流,死狀慘然。 月癸則在一記美妙的穿越飛射中,輕巧的躍出地道,落身於花團錦簇的亭園裏,她手腕急抖,一顆訊號彈閃著紅色火光,已飛上高空。 騷動喧騰聲裏,大隊人馬已迅速包圍過來,將月癸團團圍住。 “別急、別急。”月癸笑嘻嘻的擺擺手:“大家慢慢來,反正我也不會跑,你們不用太緊張。” 為首帶隊三人乍見月癸,忍不住脫口道:“是!?火爆辣子,冷月癸!” 月癸斜睨著對方,呵呵失笑道:“呦!這可不是前二天從咱們雙飛院中逃走的賈坤城賈院主嗎!?你跑得那麽快,害我想追都追不上哩!” 這顆辣子兒微微一頓,才又不怪好意思接道:“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在處置臨陣脫逃的手下,是不是!?你這麽做,豈不成了‘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賈坤城剎時漲紅了老臉,惱羞成怒的咆哮道:“放屁!你說誰逃了?你說誰逃了?老夫是力突重圍,脫困而出,誰說我是逃逸!?” 月癸動道:“哦───!原來突圍和棄友背逃不一樣意思!?隨便你說啦!反正申無忌和他手下的兩員大將,以及無數麒麟莊的人馬全都戰死,只有你得以生出,你脫了這個困保住了老命,說得上是划算。所以,你到底是不是逃走,其實也不重要了,對不!?”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賈坤城已被刺激得暴跳如雷,完全不顧形象的跳腳狂吼。 月癸冷嘲熱諷道:“我說老賈呀,也虧你還是個後院院主,就算要殺我,你不覺得應該身先士卒,親自動手?光在那邊雞貓子喊叫的要手下來送死,這可不是領兵之道哦!” 圍住月癸的二、三十人裏面,除了賈坤城,的確沒什麽高手。打剛才,月癸沖出地道時輕輕松松便幹掉數人的身手,早已鎮住了在場人馬。這會兒,在再她刻意有心的挑撥下,圍著她的這些庸手,果然心存猶豫的等著看賈坤城的表示。” 見到手下如此露骨的表現,賈坤城險差當場氣得吐血。他虎吼一聲,撲向月癸,恨不得將之撕成碎片方能幹休! 至於月癸這ㄚ頭,卻是耍猴耍得太開心,竟忘了客途一再之交待,千萬別讓自己身陷包圍。 當賈坤城揮舞著長鞭向她殺來,這ㄚ頭嗤地一笑,‘無情竹’揮灑出如山棒影迎上前去。 圍觀的麒麟莊所屬見自家頭兒已然‘奮不顧身’的拼戰強敵,一面傳遞著警訊,一面在身手較佳的幾名‘頭領’率領下,加入圍毆的行列。 初時,月癸並不將眼前的陣仗放在眼中,直到麒麟莊方面突然傳出一陣陣的厲嘯,數條人影縱掠如飛的朝著她被包圍的這個方向而來時,這ㄚ頭才猛地想起───不可戀戰! 閃掠如飛之際,月癸覷眼打量自己此刻的處境,只見四周人影幢幢,自己已經身陷重圍,她不自得在心中大叫不妙。 她當機立斷做下決定,手中打狗棒使出一招‘亂棒打狗’,棍如雨下的朝四周豁然飛砸狂掃。 饒是賈坤城功力不差,亦被月癸如此犀利的殺招逼退數步,二個動作稍慢半拍的麒麟莊所屬頭領,驟覺棒如暴雨倏乎即至,才想到閃躲,無情竹卻已無情的抽在他們二人身上。 淒厲的慘號,已是再戰中一成不變的配樂! 月癸藉著賈坤城的退閃,棒斃敵手的這個些微空檔,騰身入空,身形詭譎的展開滾翻。 隨著她滾動的身形,無數顏色鮮艷,宛若彈珠一般的烈焰球,驀地向四面八方飛撒而出! 賈坤城一退待進,見狀,立即大聲狂呼:“是火藥炸彈,快躲!” 他自己忙不叠往後退掠,尋找可供掩蔽之處。 然而,月癸發射這些‘七彩烈焰球’別有手法,不等烈焰球炸到目梢,已自行在空中引爆。 炸開的火傘帶著焚身的炙熱轟然濺落,走避不及的麒麟莊人馬立刻身陷烈焰,在火海中翻滾哭號! 現場立即陷入一片驚慌與混亂。 月癸看准地勢落足一處亭園奇石上,卻有在停身的瞬間,一頓無情竹,人朝高手逼近的相反方向彈射出去,盡快逸入陰影之中,以避敵耳目。 但是,她走脫的手法與動作固然迅捷俐落,即時趕到現場的麒麟莊高手反應也不差。 有二人眼尖,看清月癸潛逸的方向,毫不遲疑的銜尾而追。 月癸不過脫出十數丈之遙,便又被這二人攔下! 對方一個是年約四旬、面若刀削、角突出、雙目神光充足,形色沈練冷厲的大漢。另一人,卻是個死眉吊眼、雞胸駝首,腋插雙拐的六旬老者。 月癸看清來人,心中叫苦,嘴裏卻吃吃笑弄:“呦!我道是誰?居然是兩拐幫的龍頭老大,‘駝拐’岳進奇嶽大當家的,和麒麟莊的二莊主‘殘雪刀’夏天雷夏二爺呀!難怪你們追得上我。” 夏天雷冷然道:“果然不愧是堂堂丐幫的少幫主,竟有如此膽量,隻身一人獨闖本莊內院要地。不過,只恐怕今晚是來得去不得了!” “真的嗎?”月癸故意挑道:“我個人倒不這麽認為哩!也不過就是個沽名釣譽的破莊罷了,除了有本事偷襲別人的產業之外,還能奈得了我何?” “哦……對了!”這ㄚ頭尖酸苛薄的接著嘲諷:“當然,由於貴莊早就與黑道挂鉤,所以在行事上也不需要注重是否夠光明正大。反正任何要臉或不要臉的手段,你們都用得出來,如此一來,我倒是得重新評估自己脫身的機會了!” 麒麟莊固然早與黑道的‘兩拐幫’互通聲息,但在湖北地面,好歹也還挂著‘名門正派’的虛偽招牌。如今,月癸毫不保留的將之揭露,總是令身為二莊主的夏天雷不是滋味。 再加上她說起話來伶牙俐齒、有毒又苛,簡直把夏天雷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時間除了個“你……你……”竟吠不出其他字眼。 “駝拐’嶽進奇冷冷的插口道:“冷月癸,你不需要調皮,麒麟莊與本幫同為‘武林新聯盟’的盟友,彼此照應,共同對抗反聯盟的成員,又有何不妥?今晚,你們這幾個號稱‘風神煞星’的小輩,不知死活的前來進襲麒麟莊,碰巧遇上本幫主率人來此洽談要事,這可是你們運氣太差。你還想活著離開?那是在做夢!” 月癸發現自己已再度陷入重圍,心裏對小桂等人遲遲未見難免有幾分擔心。然而,她始終相信其他三人一定已經看見她所發射的訊號彈,因此只好設法拖延時間,等候小桂他們到來。 “岳老大……”月癸真真假假道:“你真以為我們今晚來此,是‘碰巧’才遇上你們?” 嶽進奇直覺地反問:“難道不是?你們怎麽可能知道本幫主今晚會來?” 月癸“哈!”地一笑,誇張道:“光說你問出這種蠢問題,就知道麒麟莊和兩拐幫‘識敵不明’!你也不想想,咱們四人裏面,有那種會蔔會算的茅山道士,也有號稱‘神仙’之輩的高徒,就算我們不見得真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但若要推敲你們的行蹤,還不是反掌折枝的事,有什麽好困難的!?” 夏天雷已有些耐不住性子:“嶽瓢把子,何必跟他廢話太多,反正先收拾了他,再來對付其他尚未露面的三個小子,不也一樣!?” 嶽進奇驀然警覺道:“對,他方才已放出聯絡信號,別中了這小子拖延時間的詭計!” 月癸突然往左側方向沖出,一面哈哈大笑道:“現在才想到,你們已經中計了,笨蛋!看來麒麟莊和兩拐幫的主事者,也都不過如此而爾!” 驚叱聲中,月癸半途轉向,又往右側反撲,手中‘無情竹’同時揮出銳嘯,強勢突圍! 然而,此遭包圍月癸的人馬大大不同於方才的庸手,其中除了夏天雷、嶽進奇和賈坤城這三大高手,尚有嶽進奇的貼身護衛,‘鐵樵夫’陳古源和‘霸王槍’施金堂。此二人功力固然較之嶽進奇等人稍遜一疇,卻也是江湖提得起的一把好手。 除此之外,賈坤城的左右手,同屬後院護院之職的魏豪和鹿曉波,也已趕來准備擅盡自己二人‘護院’的職責。 因此,月癸所陷重圍雖非固若金湯,但至少稱得上是‘銅牆鐵璧’。她雖使詐突圍,挑中包圍圈中功力最差的魏豪和鹿曉波二人所立的方向沖殺,不過,由於賈坤城和夏天雷的及時援手,月癸只有憾恨的無功而退! 身形急旋,月癸舍棄既定的方向,轉撲斜後,迎向‘駝拐’嶽進奇,竹棒如電,勁嘯如泣的殺了上去。 嶽進奇雖是先天殘障之屬,動作卻毫不呆滯,功力更是一流。他見月癸大膽沖來,如梟狂笑一聲,腋下雙拐有如兩條出洞毒蛇,閃著微微反光,力道悍猛的硬架月癸手中無情竹! 月癸以一敵七,暗裏叫苦,但仍然毫不氣餒的展開遊鬥,攻守俱足。 一片寒光暴漲,天地突然肅殺起來,冷如秋霜,泣似風號的銳利刀芒,一閃便已到了月癸眼前。 月癸知道這是‘殘雪刀’出手了! 在閃退無門的情況下,月癸猛地咬牙,橫身暴翻,無情竹環身飛繞,杖風排山,為自己布起綿密的罡氣護身! “你認命吧!” 夏天雷冷酷的厲吼著,攻勢更緊,‘殘雪刀’劃著冷燦光弧,勁力萬鈞的飛斬月癸。 光騰杖舞中,無數密響連成一串,瞬息驟逝! 夏天雷淩空折彈,身形不穩的踉蹌落地。 月癸卻是連連打著轉子往外躓撲,如珠的血滴隨著她旋轉的勢子飛濺落地。 施金堂和陳古源見她正朝著自己跟前撲躓而來,紅櫻栗木長槍和大板斧倏揚,交相穿刺飛斬過去! 月癸手中竹棒驀然點地,旋退的身子突兀的改變方向,左腕猝翻,‘火龍梭’赫然在握,兩枚勢若奔雷的火龍彈,在眾人驚懼的叱喝中,咻然射向原以為有便宜可撿的施、陳二人! “快躲!” 嶽進奇雙目盡赤的驚急狂呼,手中鐵拐脫手飛砸,企圖半途攔截見者必死的火龍彈。 但是,他的鐵拐依舊慢了一步,自火龍彈後掠過! 火龍彈倏閃即至,不偏不倚撞上滿面驚惶,急速飛退中的二人,“轟隆!”巨爆!人體殘肢和著鮮血腑髒噴上高空,複又腥風血雨的嘩然四濺。 岳進奇的兩支鐵拐失去准頭,砸入兩名麒麟莊手下的胸口。 眼見自己的貼身護衛慘死,嶽進奇當場發狂,他雙目充血,咬牙切齒的咆哮嘶吼:“冷月癸,你償命來───!” 他殺氣騰騰的猝然飛撲,有如淩空隼鷹驟然下擊!盡管只是徒手進擊,聲勢依然浩狠厲,威猛無比。 業已受傷的月癸見對方來勢洶洶,一彈倏起,反手又是一把烈火珠甩了出去,人已倒翻九步,閃向另一方位。 嶽進奇如影隨形緊追其後,雙掌揮斬,片片掌影如刃破空,朝月癸激射過去。 月癸仗著自己身材嬌小輕靈,腳下施開‘大地遊龍’步法,東躲西藏于人群和亭台花圃之間,硬是不再和嶽進奇或夏天雷這類高手明著對陣,氣得直想吃人的嶽進奇哇哇跳腳。 “你這樣還算是堂堂第一大幫的少幫主嗎?你真是丟盡了丐幫和冷易虹的臉!” “臭小乞丐,有種別逃,你給我滾出來!” 不管對方如何叫囂,月癸一概充耳不聞,只管滑不溜丟的躥逃。 這時,四周一片人聲鼎沸,火光閃晃,吶喊與驚呼早已亂成一團,人影幢幢的從各個方向朝這邊奔擁而至……。 夏天雷厲叱著,‘殘雪刀’宛似漫天風雪呼嘯狂卷,冷冷螢光中,花殘枝斷,泥石紛濺,可惜總是稍差一步,未能擊中目標。 直到此時,這位麒麟莊的二莊主,不得不對月癸如此詭異的身法感到震動。 終於─── 月癸在久逃之下,仍被嶽進奇、賈坤城和夏天雷分三方逐漸圍攏。 夏天雷對著再無退路的月癸冷厲一笑,身形晃動下,冷電驟映,他手中刀立時長吟不絕,在魂泣般的刀吟聲中,鬥大的光圈倏乎交映,套向遊避中的月癸! 忽然─── 一道貫日長虹標然射至,無巧不巧的自‘殘雪刀’幻現的光圈中心一穿而過! 夏天雷驟覺劍氣穿胸而來,驚駭之餘,忙不叠回刀護身,急退七尺。 一團黑影拋過一度半圓的空間,飛躍亭台與人叢,猛然落于夏天雷身前不遠。 不待夏天雷腳步站穩,平地之間竟有千般明月冉冉浮升! “千月之劍!?” 夏天雷激動嘶吼的同時,單足拄地,揮刀暴旋,匆忙應付這突如其來的犀利劍勢! 刃口劃空,發出尖銳的泣嘯! 刀劍幻現的光影與勁力終於觸實─── 光虹乍,明月飛散! 夏天雷大叫一聲,人如陀螺般打著轉子往外仆倒,血向四面飛濺。 小桂長劍歸鞘,橫身站護在月癸跟前,目光冷清的瞪著旋退的夏天雷。 “你們可終於來了!” 月癸鬆口大氣,兩腿發軟往地上一坐,呵呵喘笑不止。 另一邊,客途和小千已攔下賈坤城、嶽進奇二人,殺做一團。 負責押陣的魏豪與鹿曉波,不料肘生異變,待反應過來時,夏天雷已經身負重創。二人在愴惶驚叫中,急忙上前扶住夏天雷。 此時的夏天雷周身鮮血淋漓,形容枯槁,驚得這二人面青唇白,手足無措。 小桂看珠掠陣的魏豪與鹿曉波不是什麽高手,根本懶得理會二人,只顧逕自蹲下身檢查月癸的傷勢。 他一邊動手為月癸上藥包紮,一面嘮嘮叨叨道:“千交待、萬交待,交待要記得打帶跑。卻偏偏往人多的地方鑽,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下次,如果想要先走一步,拜託提前通知可不可以?否則,萬一我們來不及隨從‘救’到,只好去當壯士了!” “什麽意思?” “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嘛!” 月癸啐他一聲,站了起來。 “不好了,二爺栽啦!” “閉嘴,笨蛋!” 正在拼命救治夏天雷的魏豪與鹿曉波,滿肚子沮喪與惱火的怒叱著鬼吼鬼叫的手下。 但是,這聲包含著無限驚恐與悽惶的呼號,已令麒麟莊方面一陣騷動,頗有群情不穩之態! 月癸瞄眼瞅著小桂。 小桂聳聳肩道:“對方傷得不輕,救的好還有半條命可活,救不好,當場准挂。” “廢話!”月癸環顧一吒匝,望向客途他們拼戰的方向,攢眉道:“麒麟莊和兩拐幫的大頭們,果然如你所料在此會面。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聽說,麒麟莊的莊主‘赤劍奔雷’夏天星,不在現場是不是?” “然也!小老千告訴你的?” 小桂點點頭:“既然正主兒不在,我們就先收拾眼前這些‘高人’吧!然後,再殺開一條血路,前去會見這位死到臨頭還在耍大牌的大莊主。” 月癸嘀咕道:“就是不知道,這回兩拐幫究竟有多少人手來此?” “反正來一個、殺一個,來二個砍一雙就對了,你管他來多少人做啥!?” 夏天雷在魏豪和鹿曉波的搶救之下,依然血流過多不治身亡。 魏豪和鹿曉波見小桂他們居然大刺刺的背向自己二人,完全無視於他們的存在,心中不免頗不是滋味。 再者,不管怎麽說,自己總是麒麟莊的‘護院’,如今二頭家玩完了,基於道義責任,他們好歹該‘試著’為二莊主報仇才是。 於是,魏、鹿二人對望一眼,取得共識。他們各自緊了緊手上的兵刃,猝起發難,由背後暴襲小桂! 誰知,小桂的後腦勺上仿佛也長了眼睛一般,不待二人近身,反手劍帶起一抹流光,跳彈出兩點星芒,等著急撲猛沖的魏豪和鹿曉波二人自己往上撞! 魏、鹿二人驟覺光華閃燦,當他們發現小桂的劍尖在眼前等著自己時,不禁發出沒命的怪叫,待要剎車變換方向已是不及,只有眼睜睜的望著冰冷的長劍進出自己的胸口。 泉水也似的鮮血猛地標射出來,魏豪和鹿曉波二人至死都想不透,為什麽他們中劍的時間竟然不分先後?小桂手中,明明只有一柄劍,不是嗎? 月癸睨著死不瞑目的二人,搖頭歎道:“何苦硬往上湊呢?你們若不偷雞,小鬼也不會要你們的命。這一死,到底有什麽意義?” “假設他們是忠君愛國的烈士好了。” “烈士是真的,忠君愛國?差多!差多!” 他們丟下早已魂飛膽喪的其餘麒麟莊所屬,逼近最後的鬥場。 “這不是賈大院主嗎?”小桂呵呵直笑道:“你不賴在麒麟莊呀!?上回你既然聰明的溜之也乎,怎麽竟會笨得留在這裏等死呢?你難道不懂‘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真是遺憾吶!” “放屁!”賈坤城奮力揮舞著蛇鞭,抵擋小千金光吞吐的詭譎劍法。 月癸側著頭,笑謔道:“哎呀呀!‘金蛇刃’沒有了黃金匕首,就像毒蛇被把了牙,哪還有什麽戲唱呢!?” 她是故意嘲弄上回賈坤城為了逃命,連成名兵刃都不要的糗事。 所謂揭人不揭短,這ㄚ頭偏偏當面給他難堪,恁是賈坤城是如何機心狡詐,也無法再忍下這口氣。 賈坤城狂吼一聲,拼著與小千硬接一掌,將小千逼退半步,他的鞭梢一抖,梢尾那顆三角蛇頭突然朝月癸猝然射去! 小桂左手將月癸往身後一拉,右手掠向左胯,‘幹將寶劍’的光華沖霄而起,輕易將那顆脫射而至的偌大蛇頭,絞成粉碎。 “想欺負這顆辣子兒,你還得問我肯不肯哩!” 小桂的嗤笑,只有讓賈坤城雙目盡赤,咬碎滿口大黃牙。 就在賈坤城分心對付月癸無功而退的同時,他手中的蛇頭鞭突然被一股大力猛扯了一下,令他的身形不由得踉蹌一頓。 金光倏閃,賈坤城剛想調整腳步,小千的金錢劍竟已脫手飛射,將之一劍穿心而過! “哇───!” 賈坤城慘叫一聲,拋開兵刃,雙手撫著胸前的血洞,卻也止不住泊泊的血流,緩緩踣倒。 小千拭去劍上血漬,故做惱火狀:“我最討厭人家跟我動手時不專心!這些人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還得麻煩閻羅王差小鬼來問我,真煩!” “我哪時問過你?”他身旁那個‘小鬼’立刻出聲抗議。 小千怔了一下,恍然笑道:“好啦!不是說你這個修羅鬼,可不可以?” “不可以!”這小鬼瞎掰道:“下次閻羅王想知道你如何送人的終,記得通知他派牛頭馬面來問,免得我又被誤會了!” 小千和月癸不約而同翻了記白眼:“真是鬼話連篇!” 月癸嘲弄道:“玫瑰之夜沒找你上節目去鬼扯,真是遺憾。” 那邊,一陣對掌的“劈啪!”聲打斷三人的胡縐。 勁風充溢裏,客途身若擺荷的晃了晃,腳步未動。 與他對掌的‘駝拐’嶽進奇,卻是連退三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望著嶽進奇震撼的表情,客途老實道:“聽說……,你所有功夫裏最厲害的是‘雙龍拐法’,如果你因為未能以最強的本事應對,而敗得不服氣的話,你可以過去撿起你的雙拐,我們再戰一場。” 這時,麒麟莊的人馬因為領頭者無一倖免,已逐漸有了潰散之勢。 嶽進奇目光古怪的瞪著客途半晌,忽而仰天哈哈狂笑,笑聲之中充滿慘烈的豪壯。 有頃…… 嶽進奇語聲奇異道:“無怪乎武盟主會將你們四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非得除之而後快。‘風神四煞’的確是想要一統江湖者的致命障礙!” 客途和小桂他們互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嶽進奇自先前遭他誤殺的體上取回他的雙拐,緩緩轉身,定定的看著客途。 “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他說話的口氣突然變得莊重起來,好像他對客途有了另一層較高的評價,因此他也拿出一幫之主對待貴客所應有的態度開口。 客途穩重道:“請說。” 嶽進奇深邃道:“兩拐幫除了我和子真之外,稱得上高手的,只有五虎將和十二斧拐。上次進襲雙飛院,不僅子真戰死,五虎將中有三人喪命,十二斧拐也六死二傷,僥幸逃回的幫眾不足百人。如今,位於湖畔堂口中的弟兄,不過只剩三分之一不到……。我們敗了!敗得相當慘烈……。” 客途有些不明白,嶽進奇為何在這個時候竟對他叨念起‘兩拐幫’的這一本爛帳!? 眼前,麒麟莊的人馬正逐一開溜,但他們之間還有一仗要打不是嗎? 客途朝小桂拋了個不解的眼神過去。 小桂忽然道:“岳老大,你是不是希望我們在攻陷麒麟莊之後,別再進襲刀叉湖畔的兩拐幫總堂口。 而你,准備在此與師兄決一死戰,至死方休!” 嶽進奇猛地一震,驚異道:“你……如何知道老夫此刻心中的念頭?” “不難猜嘛!”小桂呵呵笑道:“你現在不就是一副交待後事的表情!?如果你也在麒麟莊裏挂了,兩拐幫裏恐怕就沒有什麽成得了氣候的超級棟梁。我們若是夤夜殺去,很容易就能把兩拐幫連根拔除,不是嗎!?身為一個大當家的,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卻不能不多替弟兄們著想,是不是!?” 嶽進奇難以置信道:“你果真是個鬼才!對于人心的揣度,居然如此精准。” 小桂嘖聲笑道:“你就捨不得稱贊我是個天才,非得說我是鬼才不可?其實,你老大人的反應也不差,猜得到我不可能不去貴總舵拜訪。我本來的確是打算在收拾麒麟莊後,就連夜殺到兩拐幫去。” 微微一頓,這小鬼才又接道:“不過,既然岳老大你肯為自己的手下們擔待,我們好歹該給你一個面子……。只要兩拐幫今後不再找雙飛院的麻煩,我答應你,風神四少的煞手不會伸向刀叉湖畔兩拐幫的總堂。” “喂!”小千橫肘頂了頂小桂,提醒道:“你這話是不是說得太早了?人家岳老大還要和客途決一死戰哩!萬一客途輸了怎麽辦?那時,難保誰的煞手會伸向誰家耶!” 小桂理所當然道:“我從沒想過師兄會輸!你如果不信邪,咱們可以再賭一次。” “才不!”小千瞪了這小鬼一眼,他可不至於再上這種傻當。 照理說,小桂他們這話等於是有蔑視嶽進奇之嫌,然而,嶽進奇卻絲毫也沒有激動或不滿的情緒生出。 其實,在方才的交手中,嶽進奇便已明白,自己苦練幾近四十年的功力,竟然比不上眼前年僅弱冠之齡的水客途。對于成名多年的他而言,這不僅僅是一項重大的打擊,更是一種深沈的悲哀! 但是,盡管岳進奇明知自己功力不如人,他卻不能退怯。這不只是為了他個人的尊嚴,也因為,身為一幫魁首。就算是力量不足,他也不得不試著為那些戰死雙飛院,以及今晚命喪麒麟莊的弟兄們報仇。 更甚者,他必須努力為那些僥幸殘存的幫中弟兄們,設法尋求一條不至完全覆滅的生存之道。 身為一幫之主,這是他至少應盡的道義責任! 這時,四周麒麟莊所屬早已溜得一干二淨,不復方才那種喧騰鼎沸的圍毆之姿。便是較遠處,莊內主要建群部份,亦燈光全熄,陷入一片死寂與黑暗之中。 月癸遙望彼方,扯著小桂衣袖,奇怪道:“修羅鬼,你瞧那麒麟莊,怎麽突然變得靜悄悄的?該不會那位大莊主自己也跑了吧!?” 小桂揚眉道:“別傻了!就算夏老頭捨得放棄這偌大一片產業,他如果真這麽走人,將來如何繼續在江湖上混?” “那麽,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小桂哂然嘲弄道:“這還用問,對方當然打算以靜制動,在黑暗中布妥陷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罷了!” 小千攢起眉頭道:“但是,夏天星應該知道,這裏還有岳老大在獨自力戰咱們才對,他難道不管了?也不派人前來支援!?” 嶽進奇深吸口氣,沈沈道:“在這種情形下,老夫理所當然是被出賣與犧牲了,這並不稀奇。” “這樣算是盟友?”客途喃喃嘀咕。 小桂他們也不以為然的猛搖其頭。 “來吧,水客途!”岳進奇退後一步:“時間拖得越長,對你們進襲麒麟莊越不利,我們盡量速戰速決,不要擔誤你們太久。” 客途轉向小桂,平靜道:“你的劍借我。我若空手迎戰嶽大當家的,未免對人家太不尊重了!” 小桂點頭贊同,解下“幹將”遞給師兄。 客途將寶劍斜背背後,莊重道:“大當家的,我的劍法與小鬼師出同門,但是劍路迥異,你注意了!” 嶽進奇心頭不能說不帶忐忑之情。 畢竟,客途和小桂的師父───“不老神仙”水千月,到底是江湖上流傳超過二甲子的傳奇人物。姑且不論小桂的一手劍法業已震驚江湖,客途身為水千月首徒,就算迄今他不曾用劍,所謂“明師出高徒”,客途的劍術絕對也不會差到那裏去! 緊了緊手中雙拐,嶽進奇沈聲道:“請──!” 一片迷蒙的拐影,宛如兩條出海的毒龍一般,延長波顫的向客途,快捷如電,絲毫不予人喘息的機會。 客途沒有拔劍,身形微微閃晃,人如陀螺般旋移不停,避開了嶽進奇的攻擊。 嶽進奇雙拐微顫倏抖,飛縱的拐影中幻出一圈圈隱含輕嘯的旋渦,以千奇百怪的角度閃電般戳刺遊走的人影。 客途仍未出劍,腳步斜退倒旋,身子忽地彈躍入空,突然─── 夜空中驀地炸開一顆光彩灼灼,閃耀眩目的絢麗烈陽! 嶽進奇猛然覺得眼花神蕩,四周壓力驟增,冷厲的勁風逼得他幾乎為之窒息,漫天的銀電寒光旋射交織,令他生出一股無力抵抗的沈淪感! 他拼命振奮揮動雙拐,雙拐揚,由下向上反拒那威力無比的烈陽。 於是─── 刺耳的叮當嗆震響密密傳出! 飛跳的芒影冷電絞做一團! 兩支烏溜溜的鐵拐分做左右,劃著半弧巷陰影之中! 一條人影踉蹌斜退,身上衣衫紛飛若蝶。 另一人,拔空五丈,大翻身,翩然飄落,姿態瀟灑已極。 小桂等人不禁沖著那條飄落的人影報已掌聲和口哨,歡呼不停。 這時,躲在雲中大半夜的半圓弦月,突然露出臉來,為大地灑落迷蒙月光。 那個踉蹌而退之人,正是嶽進奇。 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只見他衣碎如靡,露出中衣,原本簪得整整齊齊的發髻,全都披散開來,形態顯得狼狽已極。 然而,除此之外,嶽進奇混身上下,卻沒有受到任何創傷! 客途劍已歸鞘,雙手瀟灑的輕負身後,月光之下的他,宛似一名負劍的隱士,別有一股出塵的灑脫韻味。 如果說,小桂的劍是沈靜的明月,那麽,客途之劍,就是浩然的烈日。 這對師兄弟就像水千月曾經形容,一個是虛空中的曜曜烈陽,一個是暗夜裏清冷的明月,正因日月齊心,必然散放出燦爛的光明! “為什麽……?”岳進奇依然微微的促喘著:“老夫早已聲明,要和你決一死戰。如果我有可能傷你,絕不可能手下留情。” “還好你傷不了我。”客途溫文一笑:“而我,也不是你。這樣不是很好嘛,再說……,一個幫派如果群龍無首,恐怕,很容易就潰散了吧!?” “我能說什麽?”嶽進奇苦笑著搖了搖頭:“武林新聯盟本欲與你們為敵呀!總之……,希望你們多加保重了。今後,兩拐幫永不再與風神四少為敵,湖北一地但憑雙飛院號令便是!” 他雙手抱拳,朝四人誠摯拱別,連雙拐也不撿,逕自逸入黑暗中離去。 小千評論道:“嗯!這個嶽進奇雖然是黑幫老大,不過,為人倒是頗上道的吶,比起那個龜縮在莊內的夏天星,令人欣賞多了!” “不然……”小桂呵呵笑道:“你以為師兄為何大發慈悲,放他一條生路!?就憑剛才那一招,師兄就可以將他淩遲碎剮了,你知不知道。” 月癸道:“這樣也好,倒是替姑爹和姑姑他們省掉不少麻煩。” 她頓了一頓,接道:“至於麒麟莊這位‘赤劍奔雷’夏大莊主,平時不僅打著白道招牌挂羊頭賣狗肉,就像今晚這種戰時,竟也做得出陣前賣友這種事。這種人就算想饒他一命,也讓人找不到理由饒他!” 小桂吃吃直笑:“這個姓夏的混球,鐵定是認為,反正嶽進奇絕逃不出咱們的毒手,所以才敢放岳老大的鴿子。就算咱們今晚不找他,只要岳老大把事情宣揚出去,他往後的日子就甭混了!” 客途笑問:“那麽,咱們是不是乾脆不理他,讓社會輿論來制裁他就好?” “社會輿論?”小千斜眼睨道:“你確定這個混亂的時局裏,還有這玩意兒!?” 月癸岔言道:“有當然是有,問題是,現在的社會輿論不都是被那些有權有勢的傢夥們所操縱!?你們以為這種早已變成‘私人禦用’的社會輿論,還能有個屁用?若想制裁什麽人,還是辛苦一點,靠自己動手吧!”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齊聲唉歎道:“你們倆還真是對社會喪失信心的小孩!” “胡說!我們是跟得上時代潮流而已。” “時代潮流教你們不要相信這個社會嗎?” “時代潮流告訴我們,認清現實才是生存之道!” 小桂、小千和月癸三人,不顧自己正往死寂無聲的內院逼近,一路上吱吱喳喳的擡而行。 “吵死了!”客途終於忍無可忍的提出異議:“你們小聲一點可不可以?還有沒有人記得,咱們還有敵人要對付!” “這種事,簡單。”月癸火辣道:“你們以為熄了燈、滅了火就可以陷害人了?想得美呦!我如果不把他們炸得現身求饒,就不叫火爆辣子!” 他們已經來到內院的入口處。 一般而言,普通人家的內院多數不設門禁,通常僅以開放式的洞門和中庭相通。 此時,麒麟莊的內院入口,卻是以厚實的檜木巨門深鎖著。 小桂、小千和客途看見門戶緊閉的入口,不約而同,齊退一步,異口同聲,嘿嘿笑道:“全看的啦!” 月癸定眼一望,妄狂的揮著手道:“看我的就看我的!你們退後。” 小桂三人非常聽話的再退三大步,距離那兩扇木門足足有七、八尺遠。 月癸奇怪道:“他們三個跑那麽遠幹什麽?” 眼珠子一轉,這顆辣子兒已猜出怎麽回事。 “想陷害我?”月癸在心裏偷笑:“從小玩火玩到大,我是那麽容易被陷害的嗎!?” 她背著小桂等人取出火龍梭握在手裏,長吸口氣,在她按下火龍梭的同時,這ㄚ頭腳下用勁,猛地朝後標射,倒掠丈尋! “轟───!” “轟隆!”、“轟隆!” 巨爆之後,突然引發一連串的爆炸! 仿佛幾十噸的炸藥同時被引爆一般,火光沖天而起,暴風挾以炙人的熱風毫不留情的卷向小桂他們,月癸身形一閃,再退丈尋,完全避開了巨爆的威脅。 小桂他們就是猜到麒麟莊必定在門後埋有大量的火藥,才會退出老遠。只是,他們沒料到,月癸這ㄚ頭居然比他們更狠,竟敢以爆炸威力最強的火龍梭去引爆門後埋藏的炸藥。 由於反應稍慢,除了客途姿勢狼狽的全身而退外,小桂和小千的發須末梢,俱被焚風烤得焦焦酥酥,好不淒慘! 躲過爆炸的小桂心有不甘,身形一晃,竟追著月癸准備海扁這ㄚ頭的屁股一頓。 月癸邊逃邊叫邊笑:“是你們想先陷害我先,怎麽可以怪我不警告你們!?” 客途拉住追逐中的小桂:“別玩了!情況好像不太對。” “那邊不對?”小桂憾恨的住腳,回頭打量門牆半毀的麒麟莊內院。 盡管發生如此強烈的爆炸,內院之中依然了無聲息。 那邊,小千拍著烤焦的發梢,嘀咕道:“太安靜了!不像有活人埋伏的樣子。” 小桂皺起了眉頭:“難道他們真的跑光了?” “進去看看。” 四人繞過大火不熄的入口,由右側矮牆翻牆而入。 然而─── 四人落地的剎那,地面突然崩陷,四周萬箭齊發! 客途驟覺腳下一松,即知有異,他猛一吸氣,身形不反升,左掌同時一推,將身邊的月癸托送到七尺開外的一株大樹之後。 小桂和小千的叱喝聲幾乎同時響起,匹練般的青白劍光和圓弧狀的金芒不分先後映空而現,將一篷篷箭雨攪成碎靡! 小桂的身子藉揮劍之勢已然脫出陷阱。 客途正待跟進,發現小千功力不繼的落向下陷的地洞,地洞裏插滿無數尖銳利刺!人若掉了下去,不然想像後果如何悲慘。 客途連忙探手一抓,扯著小千衣領將之甩出洞外,但是他自己卻因此加速落入洞底! “客途!” 被丟出洞口的小千忍不住慘然驚叫。 眼看就要紮在尖刺上,客途猛地扭身一滾,整個人竟蜷成一顆圓球般,飛出洞口。 還好此時箭雨已停,飛身洞外的客途舒展身形,飄飄降落地面。 小桂熱烈的鼓掌叫好:“混沌無我,如滾繡球!師兄好厲害。” 小千鬆口大氣的坐倒洞口:“明知道為你們這兩個怪胎擔心是沒必要的事,為什麽我還是忍不住要為你們擔心!?” 小桂戳戳他胸口:“什麽叫為我們擔心沒必要?你要知道,人有錯手、馬有失蹄,再怎麽厲害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如果不常常替我們擔心,等那個‘萬一’發生的時候,一切都老母雞〔來不及〕啦!” “這是什麽邏輯!?” 小千只有哭笑不得的份。 月癸小心翼翼的走向三人,一面嘀咕道:“這修羅鬼最大的邏輯就是不合邏輯,他隨便說說,你不會隨便聽聽就算了!?” 這下子換小桂苦笑不叠:“我跟你們說正經的,你們卻當我瞎掰。我何其無辜呀!” “唉……”月癸裝腔作勢的嘲弄道:“天才真是寂寞呀,是不是?” 客途打斷他們的擡,沈聲道:“小鬼,我看你這回真的是大大的失算了!” 小桂毫不意外道:“這莊子裏已經沒有半個活人了,對不對?” 客途低聲笑道:“你也用‘天耳捕音’四處搜查過了?” 小桂嘖舌道:“我在小辣子炸門之前就探聽過了,所以才會忽略腳下可能會有陷阱。” “這裏真的沒有人了?”月癸幸災樂禍道:“原來,天才的計算也會有‘突垂’(出錯)的時候。” 小桂不幹示弱的反口嘲弄:“剛才又是誰說,炸不出人來就要改名的?有本事倒是炸出個混球讓我瞧瞧!” “這有何難!?” 這顆辣子隨手一翻,抓起一把‘七彩烈焰球’就朝小桂甩去。 “哇───!想謀殺呀!” 小桂驚叫一聲,手忙腳亂的將七、八顆火藥抄接入手。總算月癸還有點良心,不是真的准備要他那條小命,因此出手速度不快,憑這小鬼的本事尚不至於有漏網之‘彈’! 客途歎了口長氣,無奈道:“我再說一次,你們倆能不能別鬧了?咱們還有正事要辦哩!” “唉……”小千故意搖著頭,長籲短歎道:“古人說,不是冤家不聚頭,果然一點也沒錯。” “誰跟他是冤家?我哪這麽不幸!?” “不幸?我才該叫委屈呢!” 客途若有所思的和小千對望一眼,二人均是一陣好笑。 “我們到底要不要繼續往裏探?”客途再一次問道。 “沒有人進去幹嘛?”小桂理所當然道:“除非你們想親身體驗麒麟莊的機關暗器。” 月癸瞪著黑黝黝的莊院,有所顧忌道:“可是,如果不將這裏徹底破壞掉的話,夏老頭可以隨時帶著人再反回來利用此地。這麽一來,雙飛院還是可能受到威脅!” 小千搔搔下巴,贊同道:“說得也是。這種官兵捉強盜的遊戲,總是有人玩不膩。” 小桂雙手一攤,無奈歎道:“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就表示咱們無論如何得進這座鳥莊逛逛。人是沒機會殺了,只能放把火將這裏燒個一干二淨,省得以後麻煩。” “殺人、放火。唉……!”客途故做感慨道:“自從認識小辣子以後,咱們好像越變越壞了!朋友果然對我們的人生影響很大呀!” “什麽話!?”月癸用力抗議道:“你們可都是有頭有腦的優秀人類耶!你們也都俱有獨立的意志和審慎思考的能力,任何變好、變壞的決定,可是出於你們絕對自主的自由選擇權,請別將責任推到無辜的我的身上!” 小千呵呵笑道:“說句實在的良心話,我個人認為,自從我不小心遇上一對剛出山的菜鳥師兄弟之後,我便開始了墮落的日子,每天不得不練習殺人這檔子事。然後,我又很不幸的認識了一個以縱火為樂的江湖壞份子,從此之後,我的人生便充滿了暴力與破壞的血腥氣息。唉……,人會變壞,的確是有其不可抹滅的因由!” 月癸和客途噓聲四起,對他這段話充分表達出他們的看法。 小桂卻是一派沈思之狀,他拍著小千肩頭,贊歎道:“人類的邪惡,唯有透過像你這樣的人,才得以淋漓盡致的發揚光大。兄弟,你要更加努力!” 這小鬼‘義正詞嚴’的下完結論,丟下哭笑皆非而又面面相覷的其他三人,逕自朝隱藏於黑暗中那些不可測的危機,大步行去! 這是一道回廊前的梯口。 一張黑黃相間的虎皮地氈呈大字形舖在梯前,睜目齜牙的猙獰虎頭以他最後的凶相,惡狠狠的瞪視著此刻站在它面前的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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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11 PM | #2322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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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麒麟莊辣子火爆b
通往二樓的樓梯是紋理細致的紅檜所搭建,兩旁的雕花欄幹浮鏤著精致的花紋。藍底金蔥的華美織錦地毯自階梯第一級一路往上舖去,令踏上佈置的如此奢華樓梯的人,忍不住也會變得虛榮起來。 站在樓梯底下往上望,可以看到一道長廊接連於樓頂,長廊看似異常深邃,極盡目力往裏瞧去,卻也很難看清楚內端的光景。 向來對機關佈置頗為好奇的月癸,仔細的打量四周和梯口的那張虎皮。 有頃,她發出得意的嘿笑聲。 小桂固然對於機關陣圖極為精擅,倒也不打算破壞月癸的好奇心和研究精神。 因此,他和其他二人同樣無動於衷的站在一旁,等候月癸親手‘處理’她所發現的玄機。 月癸手握一柄鋒利的匕首,愉快的躍過地上那張虎皮,直接落腳在第二級的階梯上。 忽然─── 虎皮地氈奇異復活了般,猛地舒卷而上,罩向站在樓階上的月癸! 月癸信手揮斜,“錚!”、“錚!”幾聲輕響,暴翻的虎皮像是了氣的球,軟叭叭的癱落梯口。 原來,虎皮之所以突然翻卷,是因為虎皮四角連接著四條纖細的白線,一旦觸動機關,隨著隱於屋頂天花板暗處齒輪轉動,這張虎皮便能猝然暴卷襲人。 方才,月癸在消息發動後,以手中匕首削斷吊起虎皮的細線,破除此項機關。 小千若有所思的問道:“這道機關就這麽簡單?作用好像不大嘛!” 小桂凝然道:“只要在那張虎皮上加些料,這個陷阱就算是有點程度了。” 這時,樓梯上的月癸已在略做忖度後,驀地弓身筆直飛撲向梯頂! “小心點!” 客途發出警告,和小桂他們一起淩空飛越樓梯,輕飄飄落身於長廊內。 小桂左右打量著長廊。 長廊十分寬闊,兩排房間分別廊側,沿廊擺有精致的小幾和茂盛的盆景。 走廊頂端,雕著栩栩如生的九龍圖,九條雲龍麟須俱足,龍口大開。就雕工而言,這長廊頂上的九龍在天,稱得上是精品傑作。 月癸隨著小桂的視線擡頭欣賞著這幅‘九龍在天’,喃喃自語道:“這麽精致的木雕燒了有點可惜。” 小千呵呵笑道:“反正又不是當代名匠魯仲森的傑作,燒了就燒了,有什麽了不起。” 小桂突發奇想的咯咯失笑:“這幾條龍如果改成獅子,可就有趣了!” “獅子大開口!?”客途搓著下巴笑道:“堂堂的麒麟莊大概沒這種厚臉皮,如此明著向來此參觀的客人要錢吧!” “又不是政治獻金,有什麽好顧忌的!?” “政治獻金就一定得有所顧忌?” “當然不!官商勾結或黑金政治可是咱們中國人的優秀傳統。” 他們四人理所當然一人一句的發表評論,說完之後,彼此對望一陣,唉然長歎。 “算了!我們只是善良平凡的小老百姓,與政治實在很難搭上關系,所以……,就讓我們如此繼續保持鄉願下去吧!” 小千的毒言嘲諷為中國人的政治偏理,做了個美妙的結論。 小桂發表由衷的感言:“我個人認為,武俠世界、江湖歲月,在在都比政治現實可愛多了,所以……就讓我們如此繼續保持格調的往下混吧!” “既然要混,就得繼續往前走嘍!” 月癸剛要舉步,就被小桂拉了回來。 “等一等!就算咱們頭頂上沒有需要政治獻金的獅子群,以為‘龍王大開口’是那麽容易應付的嗎?” 月癸好奇道:“你是指,頭頂上這些龍王也有問題不成?” “說呢?” 小桂不再多言,前踏一步,並掌猛推,渾厚的掌勁轟然撞向廊頂雕刻的巨龍! 轟然震響與裂木碎片同時紛飛撒落,一道道粗逾兒臂讀水柱自大開的龍口中吐出,交相噴濺,不容任何供人穿越長廊的間隙。 長廊四周,剎時水漬四溢,凡是被頭頂‘龍涎’沾濺到的地方,竟開始冒出白煙,並發出“滋滋!”有聲的腐蝕!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有夠毒的了,原來真正的‘毒龍潭’竟是長得這種德性。” 隨著龍口不斷吐出水柱,毒液漸朝四人立足之處漫延過來。 “換個地方逛逛吧!” 小桂招呼一聲,騰空掠下樓梯。 月癸臨走之際,賞了長廊裏外幾顆火龍彈,飛下樓梯,順手也將樓梯毀了! 強烈的爆炸產生震耳的噪音,在空蕩無人的巨樓裏顯得格外響亮。橘紅色的焰火爆裂開來,舌如龍,迅速襲卷了精致木雕,也同樣吞噬了易燃的長廊與屋舍。 小桂他們淩空來去的階梯,接受了‘火龍彈’的肆虐與攻擊。一陣陣連續不斷的暴響,挾雜在震動的機括聲中,無數利箭自樓梯底部亂躥飛射;樓梯頂上的天花板,卻似臘月飄雪一般,撒落繽紛雪白的石灰。 一溜溜青瑩的詭異焰火,帶著刺鼻的惡臭,自樓梯兩旁的欄杆中交相飛射而出,與火龍彈燃起的紅焰揉成一片。 整棟巨樓很快的陷入濃煙與烈焰的包圍裏,當火光開始爭騰著照常深夜的黑暗時,小桂他們早已掠向林園深處另一棟金碧輝煌的建,繼續他們充滿刺激和興奮的快樂‘縱火之夜’! 又見黃昏。 楓林如海。 閃耀在楓葉上,宛若染血的夕陽餘暉,淒迷得令人心神微顫。 蒼茫的雲影像是梵天之神信手揮灑的畫作,以其燃燒般的絢麗,點綴著微暮的西天。 “秋楓軒’裏。 小桂、客途和小千已從飽足的睡眠中醒來,正坐在樓下的花廳之中,沏起香茗,于此寧靜散的黃昏時刻,享受著‘開軒面林海,把盞話殺’的寫意。 悠的時光似乎總是難得長久。 林中的小徑傳來一陣的腳步聲! 廳內三人剛剛放下手中的茶盅,望向前門。 月癸已然帶著活躍的生氣,踏進敞開的大門。 她的身後,尾隨著臉含笑意的‘金玉公子’玉滄浪。 跨入花廳,月癸招呼著悠然自得的三人。 “起來啦!?准備吃飯了沒?” 小桂懶洋洋的提議:“我們今天能不能在這裏開夥?能夠在如此淒美的景致裏用飧,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月癸呵呵笑道:“那乾脆把晚宴開在楓林裏,不是更加浪漫。” “固所願也!” “不敢請爾。” 客途和小千有如漁唱一般相互應合。 月癸笑道:“呦,你們今天是怎麽著?好像變得特別溫文爾雅了哩!” “他們啊!”小桂瞟眼道:“大概是昨晚殺人放火的壞事幹多了,所以這會兒得故做斯文,才能把自己的心裏平衡過來。” 玉滄浪聞言噗嗤一笑:“我是知道,有些人喝了酒會變鬼,有些男人見了美女會變狼,至於……殺人放火之後會變乖這種事,到是首見!” “常常遇得到的事,就不希奇了!” 月癸嘖弄道:“表哥,你難道還不瞭解?你眼前這些人,沒有一個屬于正常版,你如果拿普通的眼光來看待他們,肯定是看不到他們的精彩之處!” “說得也是。”玉滄浪心裏在想,他這個世上僅有的、唯一的一個小表妹所說的話,何不也適用於她本人身上!? 告了聲罪,玉滄浪暫時離開秋楓軒,前去安排眼前這票‘非常態版’之人一時心血來潮所提議的露天晚宴。 天色已暗。 夜幕已在悄然中拉啟。 屬於秋天的紡織娘躲在林中的暗處,也已開始不幹寂寞的“唧───唧!”鳴叫。 楓林裏,一處空曠的地面。 周遭的樹枝上挂起一盞盞明亮的氣死風燈,照明了這片林中空地。 一張舖著雅致桌巾的大圓桌上,不亞於宮中禦膳坊的精美食物擺滿桌面,大跳著誘惑之舞,令人觀之,就難忍食指大動。 十枝筷子,隨著主人的個性在食物之間穿梭伴舞。 有人快速而架勢十足的令手中之筷舞出恰恰;有人則以優雅順暢的華爾滋讓筷子戰果豐碩。演出倫巴或布魯斯的筷子可就要讓嘴巴感到委屈了,迪斯可和霹靂舞最容易落在同一個犧牲者身上,一人一半是挺和諧的結局。 今年的中原地區還好沒有水災或蝗害,要不,眼前這一桌‘異常’的人類,非得變成糧食局的危機,受災戶的公敵! 在晚宴上話家常,向來是中國人頗為重視的一種社交活動。參加一次聚飧,小至得悉別人家的秘辛誹聞,大至達成高來高往的利益輸送,都能在最愉悅的氣氛中獲得共識。 “……今天稍早,我帶著護院八龍裏的四人潛入應城,打探麒麟莊的消息,證實夏天星帶著他的護莊───鮑太平和齊百鳴,以及手下其餘人向南逃逸,顯然是打算前往武林新聯盟求救。” 玉滄浪低斟淺啜著又接道:“‘駝拐’嶽進奇業已順利回到兩拐幫總舵,他已經公開發表不再與雙飛院沖突的宣稱,並且譴責夏天星臨陣棄友的醜行。如今,夏天星那張偽善的面具已徹底的被撕落,他的羊頭是再也挂不住了!還有……我也到麒麟莊裏打了個轉……” 他停下言語,沖著月癸吹了聲長長的口哨。 “怎麽了?”月癸無辜的反問。 玉滄浪似笑非笑道:“那裏殘敗破落的景象,淒慘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那裏簡直是,無片瓦完整,無寸土不焦,無一物不殘碎!該處基業若想再興,只怕是難上加難之事,月癸,下手未免也太‘爆烈’了吧!” “動手的可不光是我一個耶!”月癸抗辯道:“你就沒看到他們三個開炸時興奮的模樣,簡直是把爆破工作當做大年夜裏放煙火,玩得可開心吶!我身上那一堆足以夷平一座大山的火藥,根本無一應存,完全用磬!” 想起昨夜的‘焰火狂歡’,小桂等人忍不住發出一陣回味的笑聲。 小桂呷了口酒,若有所思道:“公子哥,你剛才說,夏老頭是往南逸逃的,是不?” “沒錯。” “這麽說……”小桂沈吟道:“夏天星這頭老狐狸,同時也背棄了北邊大洪山的如意門嘍!” 小千下口裏的叉燒,嘖舌道:“這個有什麽好意外的?玉院主不是說過嘛,如意門雖然加入新聯盟,卻是同流不合汙。而且,據我所知,‘傲劍擎天’鐵嘯天和‘赤劍奔雷’夏天星二人骨子裏,其實大大的不和睦哩!這一次,如意門竟會幫著麒麟莊和兩拐幫來進襲雙飛院,已經夠叫人感到奇怪的啦!” 月癸乾咳兩聲,嘿然道:“這個你們就有所不知啦!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鐵嘯天這次會派他兒子出面前來參加這場戰役,大概是看在夏天星他老婆的請托上,才勉強答應的。” “為什麽?” “原來是和女人有關。” “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嘛!不過,詳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月癸啜著老酒,緩慢道:“詳情到底如何,大概也只有當事人清楚。不過,據我所知,夏天星的老婆宋玉燕和鐵嘯天是同門師兄妹,二人感情原本不錯,後來卻因為夏天星的介入,引起三角風波,最後有情人鬧翻了,宋玉燕便嫁給了夏天星,成為麒麟莊的莊院夫人。” “原來如此。”小千咕噥道:“難怪這二個人要大大的不太和睦,原來是有人橫刀奪愛。” 小桂不以為然的撇嘴嘲弄:“這個夏老頭實在沒品!女人嫁給他,會幸福才怪。” “還有一條馬路消息!”月癸壓低了嗓門,故做神秘道:“聽說,夏天星和宋玉燕的唯一著掌上明珠,江湖人稱‘寒冰仙子’的夏玉蝶,其實是鐵嘯天和宋玉燕的女兒。當年,宋玉燕是在不知自己懷了身孕的情況下,‘誤嫁’給夏天星的!” “誤嫁!?”其他眾男性同胞聞言不免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玉滄浪輕咳一聲,莊重道:“月癸,剛才那些事都只是江湖流言,事關他人名譽問題,可別在外面亂說,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啦!就因為現在是在家裏,我才會隨便說說的嘛!這種事,怎麽可以四處宣揚!?” 久未開口的客途沈穩道:“如果的‘隨便說說’果真屬實的話,那麽,如意門的確是有不可婉拒的理由,必須硬著頭皮幫忙麒麟莊。” “說到如意門……”小桂放下手中酒杯,盤算道:“如果鐵嘯天還在乎自己兒子的話,那麽,他應該也快到了才對。” 玉滄浪斟酌道:“其實,爹爹剛才特別交待,要我問問各位,看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在如意門來襲時,避免和對方正面沖突。” 他嘴裏雖說‘各位’,眼睛卻只看著小桂。顯然,這個頗為精幹的少院主,非常明白‘瘋神四煞’之中,誰才是負責動腦的那一個! 小桂輕松笑道:“如意門來是一定會來,不過,由於投鼠忌器的關系,他們頂多是暗著摸來設法救人,倒不至於明著挑。所以,玉院主可以不用擔心彼此雙方會有什麽正面沖突。” 小千提醒道:“小鬼,你別忘了,鐵嘯天外號‘傲劍擎天’,不用猜也知道有這種外號的人,脾氣肯定是甯折毋屈的扭型,難保他不會正面提出挑戰哦!” 月癸點著頭附合道:“對極了!鐵嘯天的個性是出了名的剛烈與頑固,如果不是這樣,當年他和宋玉燕二人也不會鬧僵。我想,光明正大的上門挑戰這種事,大概是這位鐵門主一貫不變的風格。” 小桂不解的搔著後腦,滿面狐疑道:“奇怪了!小辣子,為什麽對於鐵嘯天和宋玉燕之間的感情恩怨如此清楚?” “呃……!” 月癸正在想,該編個什麽的故事來唬唬這個修羅鬼。 玉滄浪已然悶笑道:“湖北地面的名門正派裏,誰不知道我娘和宋夫人的私交極佳。這ㄚ頭所知道的消息,換個說詞就叫‘閨內秘辛’。不止她清楚,就連我那個妹妹,只要有機會,也能如數家珍的轉播給你們聽!” “女人果然是嘴碎的動物!” 小桂和小千互覷一眼,心中雖然浮現如此念頭,不過卻很聰明的不置一詞,免得惹惱了這顆辣子兒!以後若是沒有八卦可聽,日子豈不就變得無趣許多!? 客途卻是滿頭霧水道:“既然院主夫人和麒麟莊的莊主夫人私交極佳,為什麽還會發生麒麟莊連合黑道幫派進攻雙飛院的事?” 月癸歎口氣道:“都是武靖揚惹的禍!自從他搞出個什麽新聯盟,反聯盟的噱頭之後!莊夫人就被夏老頭警告,別和我姑姑走得太近。” 玉滄浪介面道:“宋夫人最後一次前來雙飛院,已經是一個半月前的事了。那次他來,便已憂心忡忡的告訴我娘,夏莊主似乎在計劃什麽陰謀,她唯恐對雙飛院不利,所以特來警告。在那之後,我娘就失去她的消息。我娘猜想,她或許是被夏莊主軟禁了也不一定!” “向南逸走的麒麟莊人馬之中,可有女眷?”小桂突然問道。 玉滄浪怔了一怔,仔細回想後,攢眉道:“所有的消息都只提到夏天星和他的護莊及一干親衛隊同行,完全沒有提及隊伍之中有任何家屬或女眷隨行。” 小桂古怪一笑,篤定道:“那麽,麒麟莊的莊主夫人恐怕不止是被軟禁而已。這位宋夫人和她的女兒,只怕已經身陷囹圄,而且被用來做為威脅逼迫如意門主的手段之一!” “可能嗎?” 小桂的結論令月癸和玉滄浪倍感震驚。 月癸呢喃道:“可是,他們好歹是夫妻,是父女呀!有人會為了自己的野心,連老婆、女兒都犧牲!?這樣還算是個男人嗎?” 小千不以為奇道:“天底下,這種為了名利、權勢而犧牲妻小親人的男人可多著哩!所以小鬼才罵夏老頭沒品嘛!沒品的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客途沈吟道:“小鬼,關于如意門協助麒麟莊的內幕,若是不幸被你說中的話,那麽,如意門在受到脅迫之下,可能不得不與雙飛院正面沖突吧!” 小桂搖搖頭:“不盡然!依照我的推算,如意門固然是受了要挾才派人協助進攻雙飛院,但是麒麟莊的退走卻是直接求援於他人,而沒有轉上大洪山,就表示威脅如意門的因素若非已失去效果,就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無法再次被提出使用。如此情況之下,如意門再度前來,便是出於自己的意願,也就是說,鐵嘯天再來,就是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對了!鐵嘯天的老婆也在如意門嗎?” 玉滄浪搖頭道:“鐵門主的夫人在鐵志鵬三歲時便去逝了,鐵門主一直未曾再娶,只全心教養自己的兒子,因此他對鐵志鵬極為疼愛。這也是為什麽我爹認為,這一次鐵門主一定會親自出馬的原因。” “這就對了!”小桂彈指笑道:“如果小辣子的閨內秘聞屬實,而我的推測也無誤的話,我敢保證,宋夫人和她女兒,如今應該就在大洪山的如意門裏,只要鐵嘯天再將兒子接回去,他們就可以唱出‘全家合樂大團圓’的快樂好戲。” 客途老成道:“小鬼,你不覺得自己這回的推演,有太多的假設?這全是你一廂情願的看法而已吶!” “是嗎?”小桂神秘笑笑:“是一廂情願嗎?” 客途認識這小鬼已經有一輩子了,每當這小鬼露出如此‘恐怖’的笑容時,客途知道,他已不需要對這小鬼所言有異議,因為,最後的事實總是很奇怪的自動配合小桂的猜測而成真。 或者說,這小鬼總有一種很奇特的直覺,能夠突然明白別人尚未預見的事實。 客途早已放棄挑戰小桂的這種直覺。 月癸耐不住性子問道:“修羅鬼,就算事情真如你所料,鐵門主也還是會來‘接’他兒子呀!咱們該怎麽應付?” 小桂瞅眼道:“反正姑爹也不打算為難人家,當然是把人放了就算了!不然,認為雙飛院有必要替別人養兒子?” “就這麽簡單?”玉滄浪懷疑的問。 “就這麽簡單!”小桂篤定的回答。 “可是……”玉滄浪仍然猶豫道:“如意門未必瞭解我們不想為難他們的心意。萬一,他們堅持採取激烈的手段,來做為解決問題的方法時,我們該怎麽辦?總不能被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吧!?” “當然。”小桂狡黠笑道:“關於剩下那些還不簡單的部份,你可以轉告令尊,放心交給我們來處理就是了。” “哦!”玉滄浪恍然而笑。 小桂仿佛預言一般,凝思道:“鐵嘯天如果還有一點頭腦的話,他至少該懂得兵分兩路、明暗掩護的策略……。” 他轉向玉滄浪,露齒笑道:“你們‘招待’鐵少門主的地方,可是在雙飛院內部的降龍塔?” 玉滄浪點頭稱是! “好!”小桂談笑用兵道:“那就決定將招降的會場設在那裏。” “招降!?” “個性剛烈頑固的人,如果不吃點苦頭,是沒那麽容易服氣的!” 小桂眼光閃閃,又道:“對於不簡單處理的人,當然就用不簡單的方法。這種事,小老千最內行,交給他負責保證沒問題。” “我就知道。”小千快樂的抱怨道:“你又是有事別人服其勞。” “放心,我們會幫你的!” 小桂轉向玉滄浪,將自己的計劃仔細告訴他。 玉滄浪聽得是頻頻點頭,表示完全明白了這小鬼的用意。 “我去轉告我爹,同時准備你們所帶的用品。月癸知道降龍塔的位置,她負責帶你們去勘查場地。” 玉滄浪取出一面權杖交給小桂,接著道:“帶著這個,如果你們要進降龍塔比較方便。” 小桂接過權杖,玉滄浪踏著愉快的腳步離去。 “你這位表哥,可比鐵槳門那個白少門主有趣多了!”客途發表他個人的意見。 “反正,只要不是太正經的人,你們都欣賞就對了!” “知道就好。” 漫長的一飧終於結束了! 酒足飯飽的四人,帶著無比滿足的心情,轉移陣地回到花廳之內,一邊喝著茶、一面聽小千講解他待會兒所需的協助。 稍停一會兒,他們四人可是還有事要忙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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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13 PM | #2323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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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降龍塔十裏天燈a
“降龍塔”位於雙飛院內宅深處的獨立區域。 顧名思義,這是座六角菱形的塔狀建築,目的專門用來囚人。 塔的本身是上下五層的浩大工程。 然而,此塔於地面上僅見三樓的建設,另兩層位於地底的設施,才是“降龍塔”的重心所在;或者說,地下二層才是用來囚關重犯之所。 位於地面上的三層建築,一樓是負責此塔看守防衛的人員所居之處,二、三樓與其說是“牢房”,不如說是設備舒適完善的“客房”。住在樓上的“客人”,除了在行動上不太自由之外,一切作息、起居的待遇如常。 簡單的講,“降龍塔”上面的二層樓,是用來軟禁囚犯的地方。光憑此塔的構造與建設,不似一般組合刑囚犯人所在的那種陰森與嚴酷,就不難看出“雙飛院”的主人,其實俱有相當寬容與敦厚的心胸! 由於“降龍塔”終究是囚人的所在,因此,本身的造型與佈置雖不冷厲,但所處位置的周遭環境多少經過特別設計,以防有人想劫獄或逃獄時太過方便。 譬如,此塔塔身為六角形狀,以此塔為中心點,周遭十丈方圓的範圍,一片空曠,空地之外,卻依照塔的方面,安排了六座濃密的竹林和樹海。 這些竹林和樹海的種植,按照某種特定的方位排列,碎石小徑穿梭其間,很容易讓不識門路的生人東鑽西繞半天,還走不出去。 若是遇有特殊情況時,這些竹枝、樹海之中,只需再要安插些持刀帶箭的殂擊手,便能構成一道極為堅固的防禦工事。 根據小千的說法,這六座林海其實是依照最簡單的陣式架構所建,就算難不倒稍為學過五行變化的人,不過想要困住或延誤一般普通人的出入,卻已是綽綽有餘。更甭提,如果有像他或小桂及客途這類深諳陣法之妙的人再加點手腳,將林海內稍做“整理”,要造就一座錯綜複雜、深奧迷離的“六合迷蹤大陣”,那簡直是容易的一塌糊塗的一件事。 當然,這位師出茅山的小道士忍不住手癢,自然是替這片林海好好做了一番“整理”。 因此,“雙飛院”上下,此刻俱已接獲通知,今晚除了“雀屏中選”的警衛人員,不論後院發生任何事情,全院上下千萬都別接近“降龍塔”以免誤事。 至於會誤什麽樣的事,那也只有小桂那一票人心裏有數。 “降龍塔”周圍那十丈方圓的空地,平時真的是什麽機關都沒有的空地。 因為在塔內的一樓裏,安裝有無數具由機括操縱的連雲強弩。這些強弩的射向早已特別標定,只要塔內負責警衛的人員發覺有異,拉動發射把手,射出的強弩將布滿五丈方圓內的空間,密度之大連飛鳥也難渡,箭力之強可以直接洞穿當今將士們身上所穿的護身鎧甲。 正因為塔內俱備如此堅強的攻擊力,故而塔外這片空地,自然不必再加設什麽陷阱。如此一則以便於監看入侵之敵的動向以利攻擊,再者,也可利用如此空曠的範圍,令入侵的敵人在這十丈方圓之內無所遁形。 不過,今晚這片空地上卻大異于常的聳立著無數竹制的燈架,上面高高挑起的氣死風燈將這十丈方圓之地,照耀得一片明亮。別說有人入侵即刻可見,就算有驚鳥躥入,也會被塔內的人瞧個仔細。 月漸中天???。 院內負責巡更的人員,已敲響起更的梆子。 打更的聲音由前自後傳呼著,卻在接近“降龍塔”外的林海邊緣轉了回頭。 今夜,“降龍塔”左近一片清靜。 不過,“降龍塔”內卻是“熱鬧滾滾”! “喀啦!”、“嘩啦!”的桌上游泳進行得如火如荼。 廝殺的四方人馬,正是帶著權杖進駐塔內一樓的“風神四少”。 小桂和客途這是首次接觸此項“國粹”。 憑他們二人如此精明的頭腦,東風圈剛打完,已經搞清楚這一百四十四塊小方磚的奧妙。接下來,二人放言將要大殺四方,歡迎一旁觀戰的人“插花”! 輪到今晚負責守衛之職的小頭領,臉上帶著深深無奈的表情,看著“表少爺”陪貴客搓麻將、殺時間。 趁著洗牌的空檔,小桂招喚他道:“錢老大,你別老是苦著一張臉拄在那兒窮擔心。過來同樂一下嘛!我讓你插花,輸了我負責,贏了算你的,有紅大家一起分,如何!?” 這位錢老大有些哭笑不得挨上前,低聲問道:“君少爺,你不是預測今晚有人要來劫囚嗎?” “是呀!”小桂理所當然道:“我想如意門的人,今晚鐵定會來。” “那???已經起更了;繼續打牌???好嗎?”錢老大有點緊張的補充道:“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加強降龍塔的警戒?” 小桂手眼不停的進行牌局,一面尚能分心回話:“劫囚是劫囚、打牌歸打牌,這是兩碼子事,為什麽混為一談?碰───!” 他眼明手快的碰了對家打出的紅中,順手丟了張廢牌,才又接著道:“劫囚是劫囚、打牌歸打牌,這又和加強警戒有什麽關系?再碰───!” 他又碰了對家的白板,氣得在他上家的月癸牙癢癢,直叫碰來放炮呀!? 接著─── “碰!” 月癸好不容易等到一張牌,碰了七萬丟出沒用的南風???。 “胡了!”小桂得意的將牌一推,哈哈笑道:“小辣子,原來碰來放炮的人是你呀!?” 月癸懊惱的慘號一聲,氣呼呼的模樣簡直想吃人! 小千和客途在一邊風涼的提醒:“牌品!牌品!請保持優良的牌品!” 小桂卻沖著錢老大猛眨眼:“你看,我說插我的花沒錯吧!?” “小時候胖不是胖!” “把你養肥了才好宰來吃!” “長夜漫漫,最後的勝利還不見得屬於你哩!” 其他三人,不幹示弱的一人一句。 四人在一陣“喀哩嘩啦!”的幹泳聲中,再度專注於國粹研習。 錢老大無奈至極的唉然一歎,乾脆踱向窗邊的座椅,一屁股癱了上去,抓起茶杯猛喝。 他身旁,一名雙飛院院士勸笑道:“頭兒,君少爺和表小姐他們不是那種不知道自己在幹啥的人,我想他們能夠如此放心的打牌,一定是有他們的計較,你何不放寬心,輕松一點。” “就是嘛!”月癸分神道:“錢頭兒,就算你不信任小老千的茅山陣法,至少該相信我的本事呀!你要擔心,也該等敵人殺進塔內,等我應付不了時才擔心嘛!等等等???你剛剛打了什麽?” 最後一句話,顯然不是針對錢老大而發。 “二萬啦,要不要吃?” “不吃!我自己摸。” “女孩子家,沒事給人家亂摸,像什麽話?” “給人家亂摸!?到底是她摸人家,還是被人家摸?” “隨便啦!只要不是她自摸就可以了!” 望著熱衷于方城之戰的四人,錢老大苦笑著看了看身旁的手下,終於─── “好!插花就插花,今晚就特准你們與表少爺他們同樂一番。” 看來,這位錢老大真是將心一橫,豁出去幹了! 四周一陣歡呼響起,十幾名院士迫不及待的報出他們早已選定,決定“支援”的“花主”。 連插帶飄,登時,塔內熱鬧的氣氛越發熱烈。 麻將聲繼續快樂的打擾寧靜的夜晚! 盞茶時間剛過???。 小桂他們已打完四圈,正進入一個新的輪回。 忽然─── “有鳥飛出來了!”客途好整似暇的開口。 月癸頗為遺憾道:“可能打不完八圈了!” 小千卻是老神在在:“難說的很!就算他們出得了“六合迷蹤陣”,卻不見得闖的過“十裏天燈”。” “你確定?”小桂繼續胡他的牌:“有人手氣正旺,非常想要刷新連莊九的記錄。” 小千一邊砌牌,一面自豪道:“你以為“十裏天燈”是隨隨便便就擺得出的秘陣?在茅山,它可是被列為高級課程的哩!就連我那個麻子大師兄曹承泰,都還沒本事一個人搞定。想要出陣,最少也得有茅山弟子中級以上的修法程度才行!” 月癸高興道:“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不把這小鬼拉下莊,我實在很不甘心!” 他們四人依然持續進行彼此快樂的廝殺。 錢老大和他十二名手下,卻早已在異變突起時,緊張兮兮的各守其位,嚴密的監視著亮晃晃的廣場。 直到此時,鐵老大才發覺,即使小桂他們正熱衷於“娛樂”之中,卻沒有一個人忽略塔外的狀況。盡管他們四人顯得漫不經心,卻自始至終都以篤定的心情掌握著所處環境的一切情況。 這令他不得不打從心眼裏佩服,眼前這四人從容的氣度和臨場鎮定的功夫的確非凡! “風神四少果然不同凡響!” 鐵老大雖然將贊歎留在心中,但是他再也不會懷疑這四位“少爺”的一致決定。 這時─── 飛入“十裏天燈”範圍內的那只驚鳥,在經過一陣奇怪的撲翅與盤旋之後,莫名其妙的墜落地面,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鐵老大將這個現象報告給小桂他們知悉。 小千不以為意道:“那只鳥是被陣式給搞昏了!本來“十裏天燈”可吉可凶;吉者,頂多是令入陣之人、或者動物,精氣耗竭、心神虛迷的昏眩過去而已。若是凶者,可在一時半刻之內結束入陣者的性命。因為小鬼說要活捉今晚來人,所以我布陣時下手非常客氣,只設定了個吉數給對方,因此此陣要不了人命。當然,也同樣的要不了鳥命!” 只這一陣話的時間,塔門左後側的樹林中又飛躥出數只撲翅驚鳥。 “有人闖過六合迷蹤陣!” 負責監視左後方面的院士語聲緊繃的大聲稟告。 “還要玩嗎?”客途微微一笑的問。 月癸反先確認:“來者何人?” 錢老大操縱著一支窺管,看清楚站在樹林邊緣,進退猶豫的入侵者。 “來者一共四名,兩男兩女???。”他確認後,回報道:“為首之人???,竟是麒麟莊的宋夫人!她的身後,是“寒冰仙子”夏玉蝶???。” 這二人因為過去時常前來“雙飛院”友好訪問,因此錢老大一眼便認出二人身份。 他再仔細觀察另外二人,判斷道:“宋夫人身後的二名大漢面生的很,不過,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就是如意門主身邊的兩大護衛───“金眼鳩”黃培英和“銀雕”賴柏仁。” 小桂又糊了一把牌。 月癸起身走向窺管,一面探視、一面嘀咕:“果然是宋阿姨與夏姐姐她們。難怪她們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通過六合迷蹤陣。” 小千走近前,好奇問道:“怎麽?你這位宋阿姨,還是夏姐姐有學過五行術數?” 月癸頷首道:“夏姐姐原本武學家傳,以習劍為主。後來,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背景,曾經一度離家,想到峨嵋山出家。中間發生過一些事情,出家是沒出成,不過倒是拜在心悟師太的門下,從此人就變得冰冷冷的,不太與人說笑。” “峨嵋的心悟師太?”小千了然道:“我聽過她的名號。聽說,她在出家之前曾與桃花島有些因緣,因此學得上乘推易之數。她的占易蔔算在五術界中,受到相當高的肯定。你那位夏姐姐拜在她門下,如果用心學,只要有師太的一半本事,想通過六合迷蹤陣就不困難。” 客途也走近窗邊,打量著林緣顯然正在商討對策的四人。 “小老千,希望你的茅山秘法,果真如你剛才所吹噓的恁般管用。否則,若是讓這位“寒冰仙子”輕易闖過,進入降龍塔內,咱們可就糗大了!” “結束了?”小千和月癸同時回頭看著牌桌,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客途樂道:“小鬼早已經結算了輸贏,將花紅全都分光了,還能不結束嗎?” 這小鬼分紅的結果是,除了他們四個打牌的人之外,在場所有的人通通有獎。 小桂呵呵直笑:“剛才有人“砰風”的那麽厲害,所以我想,接下來的好戲應該比打牌更精彩才對。” “那當然!”小千大言不慚道:“別說這位寒冰仙子沒什麽機會通過“十裏天燈”,就算她的師父心悟師太出馬,也同樣無路用啦!否則,這座秘陣哪還有資格列為本派的高級課程!?” 林邊四人終於決定泄露身形﹝其實身形早就泄露了,只有他們自己不知道﹞,在年輕姑娘夏玉蝶的率領之下,小心翼翼的踏上空地。 客途若有所思道:“小老千,你剛才話中的意思,是不是指,這座“十裏天燈”秘陣,並不是單純的數理陣法?” “你很賊嘛!”小千呵呵笑道:“我隨便說說,你就猜中了!“十裏天燈”是綜合了易數、遁甲和本派秘咒所布成的陣式。此陣的原創者,正是我四師伯,你認為容易通過嗎?” 月癸喀喀直笑:“原來此陣是苦竹前輩的傑作,你該早說嘛!既然是苦竹前輩所創的陣法,那等我們打完八圈,夏姐姐她們恐怕都還出不來呢!” 小千糾正道:“不止是出不來,我保證,如果等我們打完八圈再來理她們,這些人肯定全部厥在地上,大夢周公去了!” “是義父所創的陣式?”小桂倍感興趣道:“如果是他老人家的傑作,我才沒空陪你們玩哩!看義父的陣式整人,可比打牌好玩多了!對了,這座陣式是否也和用毒有關?” 小千道:“這座陣式是四師伯年輕時所創,當年他尚未學得用毒之道,因此陣式之中並未含有用毒的方法。不過,我在絕命谷時,曾問過他此陣能不能加入用毒之道。他認為陣式雖然變得更加毒辣,若是運用得宜未嘗不可;因此,四師伯研究出一套“修正版”傳授給我。但是他有特別交待,十裏天燈的大凶格局若再配上用毒,此陣便成為“十裏沈淪”,陣式所及之範圍,凡有生命者莫得生出。所以,除非對付十惡不赦之徒,或為消滅厲鬼、惡靈,不然不得隨便布設。” 在場之人聞言,不由得紛紛咋舌。 客途觀察道:“外面那位夏姑娘果然有點門路,她顯然看出空地上的燈火,也是一種陣法,所以乾脆明著闖關。而且???,她已經帶著人突進三尺,似乎還未引發陣式,是不!?” 小千嘿嘿一笑:“三尺算什麽,那只是在試探的階段。等他們再進二尺之後,你看著吧!” 於是,他們四人在塔內挑了個“景觀”開闊的位置坐下,月癸命人泡上一壺好茶,四個人還真就這麽舒適寫意的抱起雙臂,觀賞外面四人闖關的“好戲”。 林海邊緣的陰影下。 不知自己等人身形已露的夏玉蝶,正與同行的其他三人低聲商議著。 夏玉蝶語聲含憂道:“娘,我記得你曾說過,冷阿姨告訴過你,降龍塔外圍的樹林雖然俱有陣式的基本架構,但是由於她和玉院主二人不諳機關陣學之道,因此並未在林中布設任何複雜的陣法。” 她微微一頓,方又接道:“可是,依照我們方才一路行來的情況顯示,我們身後這片林海,其實早已被人設計成一座完整而複雜的迷陣。就從此陣生克變化之奧妙看來,佈置此陣之人必定為個中高手!” “銀鵬”賴柏仁因慣穿一身銀亮的長衫而得名,即使在今晚,負有暗中潛入、救出少主的任務,他依然不掩有礙“暗中”行動的銀衣。 他打量著明燈晃晃的廣場,提示道:“風神四煞之中,有個外號“飛劍天師”的宋小千,師出茅山,精擅各類術法、秘咒。此陣,想必是出自他手。” “金眼鳩”黃培英眨著一雙異于常人的銅鈴赤眼,嘀咕道:“老夥計,你可別忘了,除了宋小千,聽說水客途和君小桂二人也都精于易理陣法!剛才那座鳥陣,也極有可能是他們搞的好事。” 聽他說話口氣,大概是方才在“迷蹤陣”裏吃了點不大不小的暗虧,因此出口挺來火的! “陣式是誰佈置的並不重要。”宋玉燕幽婉道:“我擔心的是,眼前這片廣場,過去並未聽說裝置有這些燈火。如今,廣場上一片明亮,我們想要不露痕跡的潛近降龍塔,只怕是不可能的了!如果無法接近降龍塔,我們又要如何救出志鵬他們?” 夏玉蝶歎了口氣,接道:“娘,我們要擔心的,恐怕不止是燈火的問題而已。依照我的看法,空地上那些挑著明燈的竹架,有其一定的排列方式,竹架與竹架之間又以紅綿線圈出特定的路徑,這顯然是一座別有用意的陣式佈置。只是???我居然無法看透此陣玄機。這一關,恐怕很難通過了!” 黃培英皺著濃眉道:“看樣子,人家雙飛院老早就算准了咱們要來。因此,早就安排好大菜,等著咱們享用!” 賴柏仁抿了抿嘴,道:“我想,能夠將我們的行動計算如此分毫不差,應該是出於“風神四煞”的手筆吧!” 夏玉蝶惱火道:“這四個小鬼未免也凶得過了頭吧!尤其是月癸那小傢夥,見上了面,我倒要好好問問他,為什麽如此不念舊情,竟把麒麟莊焚毀得恁般徹底!?” 宋玉燕幽幽輕歎道:“小蝶,你也不能怪月癸心狠手辣。終究,是麒麟莊先對不起雙飛院的???。” 黃培英和賴柏仁敏感的對望一眼。 賴柏仁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夫人,眼前咱們可要繼續闖關?” “當然要。”宋玉燕堅定道:“志鵬和如意六劍全是為了我們母女倆才會遭劫。今晚,就算以我們母女的性命交換,也一定要設法解救志鵬他們!” 黃培英急忙道:“夫人,情勢未必險惡至此,你可千萬別沖動呀!” “我瞭解。”宋玉燕溫婉一笑,轉頭對女兒道:“小蝶,既然人家已經料悉我們的行動,如果不能暗闖,我們就明著叫陣吧!” 夏玉蝶猶豫了一下,凜然道:“好!正如娘所說的。今晚,就算用換的,我們也要換回弟弟的自由。大家小心腳步,跟我來!” 既然決定明著闖關,他們四人便不再躲躲藏藏,大步踏向廣場。 經過一陣仔細的觀察與盤算,夏玉蝶決定由東北方位順著小千以紅線牽引出的路徑入陣。 其他三人,則以宋玉燕隨後,黃培英次之、賴柏仁殿后的順序,小心翼翼的跟隨著夏玉蝶的腳步,魚貫而行,緩緩進入陣式之中。 初入陣時,夏玉蝶等人驟覺四周一片混沌,根本看不出有通路的跡象。 夏玉蝶用心計算著方位與數理的變化,腳下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的移動,於是,混沌乍開,四人眼前現出一條燈火夾道的蜿蜒小徑。 夏玉蝶心下大喜,知道自己走對了路,當下,更加小心的觀測燈火小徑的走向,仔細推演行進步伐。 他們四人就這樣,一尺???一尺???極為徐緩的進入“十裏天燈”之中。 他們速度雖緩,終於也通過五尺之地。 忽然─── 一團綠晃晃,宛若鬼眼似的火球呼地掠過夏玉蝶眼前,令這位“寒冰仙子”大吃一驚,腳下不由自主的微退半步。 她身後三人不疑有它,按照夏玉蝶的腳步,亦個自微退半步???。 瞬那之間,驚呼聲四起! “娘!?” 夏玉蝶聞聲回頭探視,這一回頭,僅有的通路驟然消失,四周驀地浮現一片燈海,令入陣之人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宇宙星海之間! “娘───,你們在哪里?” 夏玉蝶雖然緊守原處,不敢稍微移動,但是,無限的星際之間並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宋玉燕等人,卻在微退之下,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他們三人極盡目力,竟也無法看出身前一尺之外。 “夫人!?” “夥計───!?喂!小銀雀,這是怎麽回事?” “老金眼!?你在哪?” “小蝶,你在那裏?小蝶───,回答為娘的呀!” “大小姐?” “大───小───姐?” “黃護衛、賴護衛!?娘───?” “夫人───?小姐───?” 塔內,小桂等人看著陣中四人彼此相距不出三步,卻拉直嗓門拼命大呼小叫。 原本近在咫尺的四人,如今宛若天涯相隔,遙呼不應。 小千得意道:“瞧見了沒?我說他們走不出五尺的範圍嘛!” 錢老大及其手下守衛,生平第一次見識到奇陣的威力,一個個看傻了眼,搞不清楚為什麽明明身邊有人,在陣式之中,卻相見不識、相呼不應!? 當錢老大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向小千尋問個中因由時,小桂熱心的建議他,乾脆自己“下海”去體驗一番,感受會比較實在。 聰明的錢老大趕緊拼命搖著手,謝絕這小鬼存心不良的提議。 陣式中─── 呼喊半天,得不到回答宋玉燕,首先無法按捺憂心,取下肩後佩劍,像個盲劍客般,伸出左手,有手連劍帶鞘點探著地面,不知凶危的胡闖起來! “嘖嘖嘖???”月癸心有不忍道:“這下子宋阿姨要倒楣了!” 小千呵呵笑道:“還好啦!反正引開了陣式,做多也只是厥過去而已。” 客途好奇道:“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大概是遇上目盲耳聾、一片漆黑的狀況,一旦陣式發動之後,他們又會陷入什麽麻煩?” 小千賊笑兮兮道:“你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你簡直和小鬼一樣壞嘛!”客途吃吃笑道:“明知道我不懂你家的茅山法術或咒語,偏要慫恿我下海去親身體驗。這一去,我不也厥了嘛!” “沒關系。”小桂拍拍他肩頭:“有事師弟服其勞!我去幫你試,回來在告訴你結果。” “你───行嗎!?” 其他三人斜眼瞄著這個大言不慚的小鬼。 小桂呵呵直笑:“行不行,試過就知道。反正,試不成的結果,大不了“厥”過去嘛!” 他嘻嘻一笑,打開塔門,在眾人次不及勸阻之下,便已掠向燈火明亮的廣場。 “甭理他!”小千沖著臉色大變的錢老大揮揮手道:“大不了讓他直的出去,橫著進來。” 月癸噗嗤笑道:“小老千,你太狠了哦!” “無毒不丈夫嘛!” 客途卻是頗有興趣的搓著下巴,溫吞笑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小鬼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嘗試!” 月癸興致勃勃道:“客途師兄,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修羅鬼有破陣的可能!?” “大概吧!” 小千正襟危坐起來,盯著已闖入陣內的小桂,拿手指猛敲自家膝蓋,嘀咕道:“不會吧!?難道,四師伯傳授過他“反咒術”?” 月癸和客途興致頗大的問道:“什麽是反咒術?” 小千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利用咒術,直接逆轉對方施用的咒術使其失效的一種秘法。” 客途會意道:“這有點像是鏡子的反射作用,是不!?” 小千點點頭,繼續道:“一般修行道術秘法的門派裏,大都有屬於自己門派專用的反咒術,以防別門別派的法師施咒偷襲。茅山一派的反咒術,由淺而深共分九種,前三種“人元反咒術”並未限制非本派弟子不得學習,因此,只要與茅山修過此法的有緣之人,便有可能隨緣獲知此法。” 月癸瞭解道:“不用說,義父和義子這種關系,是鐵打的“有緣”,苦竹前輩如果沒教這小鬼,才是奇怪的事。” 小千苦笑道:“就算有關系,如果小鬼沒問起,四師伯也不見得會刻意傳授。” “偏偏這小鬼是出了名的“問題寶寶”!” 客途望著在陣中左回右繞,身似穿花之蝶的小桂,呵呵一笑:“他最大的興趣之一,就是問問題。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只要你想得到的,這小鬼大概都曾問過為什麽、有沒有、如果怎樣???等等,問題繁瑣,不逐一條列,請各位自己去想!” 看著小桂輕松通過五尺禁地,直往陣式中心接近,小千悠然一歎:“茅山的反咒術,用來消解茅山派的咒法,果然效果輝煌。” 月癸好奇問道:“照理說,你下咒的功力要比小鬼高出許多,為什麽他能以反咒術破解你所施的咒法?” 重新放鬆心情,癱坐回椅上的小千,雙眼一亮:“嗯!這可是個有水準的問題,值得解答。” 客途輕輕鼓掌,表示對月癸問出有水準的問題報以支援。 月癸抱拳還謝,樂不可支。 小千乾咳一聲,要求注意道:“關於你的問題,其實答案很簡單。你想,一般門派之中,會允許門下弟子自相殘殺嗎?理論上不會,對不對。所以,基本上茅山的咒術是不該對上茅山的反咒術,因此二者有自動沖消的作用在裏面。當然,為了避免本派弟子在施以咒法之時,被同門兄弟無心消除失去效果,一般我們在施咒時會多下一道禁令,用做茅山弟子相互確認之用,以免一不小心,來個大水沖垮龍王朝,豈不就糗斃了!” “但是???”客途猜測道:“你今晚布陣施咒,偏偏沒多下這道禁令?” 小千兩手一攤,唉然道:“我自做聰明的認為,今晚的情況不太可能碰得上有同門來攪局,為了節省時間,我就沒花那功夫下禁令啦!誰知道,竟然便宜了這小鬼!否則,他一入陣,肯定沒恁地容易出來。” 客途呵呵失笑道:“難怪我師父教我們時,再三叮嚀,任何功夫一旦施展,絕對要貫徹始終,不能心存僥幸、偷工減料,以免吃虧的是自己。” 小千扮著鬼臉道:“我師父也說過同樣的話,現在我知道不能不牢記在心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偷懶。” 這時,小桂已通過大半陣式,正逐步接近搖晃欲昏的宋玉燕。 小桂忽然揚聲問道:“小老千,放著他們被陣式整倒,會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麽重大影響?” 錢老大等人對小桂進出陣式如履平地,早就佩服不已,這時見他居然完全不受影響,毫無阻礙的與小千“閒話家常”,更是咋舌連連,簡直要佩服的五體投地。 小千懶懶回道:“重大影響是沒有啦,頂多是元氣大傷,睡上個三天三夜而已!” “哦!” 小桂表示瞭解的擺擺手,繼續前進。 這小鬼走到宋玉燕面前,朝她猛扮鬼臉,然而宋玉燕卻視若無睹,只是一個勁兒在原地打轉,從她臉青唇白,滿頭大汗的模樣看來,再不出多久,這位風韻猶存的“夫人”﹝哪一門的哩?﹞很快就得昏倒在地。 小桂站在她身邊,對著聽不見自己說話的宋玉燕,呵呵笑道:“看在你屬於長輩的份上,還有???長得也夠美麗,我就讓你少轉幾圈,早點休息吧!” 他伸出手,在宋玉燕後頸要害上稍稍使勁一捏,宋玉燕立刻軟躺在地上。 “等一下再叫人來擡你。” 這小鬼邊說邊笑,改變路線朝靜止不動的三人走去。 他剛接近“銀鵬”賴柏仁,賴柏仁似有所覺,立刻回身出掌,劈向小桂接近的方向。 “不錯!不錯!”這小鬼猛點頭道:“三人之中,顯然你的本事最高,反應最俐落。” 小桂並未改變行進方向,但是賴柏仁所發出的強烈掌勁,卻在小桂身前三尺處,被陣式自動化消。 “義父實在厲害!”小桂喃喃自語道:“設計出來的陣式,不但可以困死敵人,更能做為保護自身的堡壘。” 賴柏仁在攻擊無效之後,竟也莫名其妙的開始原地打轉。 小桂側頭想了想,計算好方位,故意偏身踏向錯誤的歧途。 小千即時高叫道:“有本事試陣,就得有本事自己出來。否則,沒有人會理你的!” 小桂不知聽到與否,他也和隔壁的賴柏仁一樣,沒頭沒腦的原地打起轉來! 客途忍不住問:“小老千,你們修煉陣法時,可有必要故意經歷一下這種“錯誤的示範”?” “當然不用。”小千黠謔笑道:“除非有人吃飽了撐著,或者閒著無聊,不然誰會去幹那種傻事?要知道,一個人能夠布陣、解陣,並不代表他就有本事應付陣式生成的結果;陣式發動時的威力,有時會大出布陣者的意料之外。” 月癸斜睨著他,直接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有沒有故意幹過“那種”傻事?” “當然有!”小千語含得色:“這種平常人不會做的事,我當然有必要試試。” “我就知道!” 客途和月癸發出異口同聲的呻吟。 客途好笑的問:“結果呢?你錯誤的示範可有得到完美的結局?” “當然有。”小千慎重其事道:“經過一次“完整的”錯誤的示範之後,我從此學會尊重陣法之中那股不可操縱的力量,同時,我也聰明的學會,永遠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結局很慘?” “那種結局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可憐兮兮的聲音,完全表達出小千對於那次“示範”,所留下不可抹滅的深刻印象。 月癸忍不住幸災樂禍道:“這麽說???,眼前修羅鬼的下場,也有可能非常的淒淒慘慘戚戚嘍!?” 小千笑得像豺狼一樣:“我樂觀其成!反正,我是一定不會出去救他的。” 錢老大等人聽著他們的對話,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些“雙飛院”的精英們實在想不到,這四位風神大少居然如此樂於“互相背棄求進步”的相處。 “你們好壞!”客途忍不住呵呵失笑:“真的和小鬼一樣壞!” “你也好不到哪去嘛!” “聽說,我們只是壞,不過,你卻是超級的壞。” 三人相視,一陣哄然,似乎對於自己等人有本事“壞做一堆”,頗為自豪。 錢老大等人固然早已知道自家的“表少爺”﹝有關月癸身世詳情,請看“江湖風神幫”。﹞屬於非常另類的人種,但如今,他們總算見識到和月癸屬於相同“族群”的奇怪人類,這實在令“雙飛院”所屬這些英勇的院士們不能不為之愕然! 這時─── 哄笑中的月癸驀地凍僵了表情! 她開始面露驚疑之色???。 這ㄚ頭撞邪也似的直扯小千衣角,目瞪口呆的指向窗外! 小千和客途不由得順著月癸的手指,轉眼望去???。 原本在“十裏天燈”之中,活像陀螺不住原地打轉的小桂,旋轉的身形奇異地逐漸變慢???,然後變成鐘擺一般的左右搖晃???,最後,這小鬼身形大大的前後一晃,正好與之前左右擺蕩的動作,形成一個明顯的十字交叉???。 “天地定位法!”客途喃喃自語。 小桂的身形終于完全靜止。 他居然順利擺脫,曾讓小千刻骨銘心的慘烈結局! 這下子,不止是月癸臉色大變,就連小千也都張口結舌的傻在當場。 客途瞄向顯然受到刺激的二人,同情道:“為人所不能為,似乎已經變成這小鬼習慣性的好運。你們不用覺得太難過!” “習慣性的好運?”小千啼笑皆非道:“這算什麽形容?” “怪物!”月癸依然神色恍惚的嘀咕道:“他為什麽總是運氣比別人好?” 迅速從未能欣賞到小桂被陣式慘整的失落中恢復過來,小千興致勃勃的問:“客途,你剛才嘀咕的“天地定位法”,究竟是什麽名堂?” 客途簡單道:“那是一種與“大力千斤墬”原理相同,但使用層次深奧許多的定身法。” 陣式中的小桂業已恢復正常,再次輕松的在陣內穿梭起來。 這一次,小桂貼近的對像是一直謹慎不動的“寒冰仙子”夏玉蝶。 這小鬼輕巧的移動步法,自夏玉蝶身側擦過轉向她斜後方,隨即,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夏玉蝶左肩上。 “這小鬼實在有夠壞!” 小千仿佛已經預知將有什麽事情會發生,竟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陣式中─── 夏玉蝶猛地回頭,突然,她發出一聲只有女人在見了鬼時,才可能發生的、淒烈尖銳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尖叫! 尖叫完畢,這位激動的大小姐竟然兩眼一翻,“咕咚!”一聲昏死於地。 “真是不經嚇!” 陣內的小桂和塔中的小千,相隔十丈之遙,仍能動作一致的搖著無奈之頭,並且做出異口同聲的結論。 月癸滿面狐疑道:“究竟怎麽回事?” 小千嗆笑不已道:“有人以為自己遇到鬼了!” 客途歎笑道:“這小鬼好像在陣式中找到樂趣了!不過,如此嚇唬弱女子,好像有點過份。” 月癸眨眨眼,搖著自己下巴,兀自心想:“夏姐姐確實是遇到“鬼”了嘛!她真可憐,好像被這個修羅鬼嚇得不輕。想當初我第一次看見殷老哥時,不也是頭皮發麻,渾身僵硬。鬼真的那麽可怕?還是,真鬼有那麽可怕?其實,好像多見幾次,就可以習慣成自然,沒什麽好害怕的了嘛!” 就在這顆辣子兒逕自發呆的同時,小桂已正大光明的走近“金眼鳩”黃培英的身後,如法泡制的利用陣式裝神弄鬼一番。 塔內眾人皆可明顯的看到,黃培英以為自己撞鬼的同時,亦是臉色唰地慘白。不過,他終究不是弱女子,意識上,他顯然成功的抑止自己發出尖叫或慘號,卻將所有受到驚嚇的緊張壓力,貫注於雙掌,狂然揮掃而出! 小桂輕松的斜退一步,看著重逾千斤的掌風自身前拂過,再如泥牛入海般,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幾乎就在同時,“雙飛院”內警鐘大作,顯示有敵人自大門附近入侵。 月癸喃喃嘀咕著:“又被這修羅鬼料中了!他的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為什麽老是能夠料事如神?” 陣式之中,黃培英宛如正與看不見的敵人打架一般,左一招、右一式,出手斷斷續續淩亂的不成章法。 小桂聽見傳訊的鐘聲,笑開了心:“前面果然上戲了!” 他匆匆點倒顯然已經氣虛力乏的賴柏仁與黃培英二人,朝塔內的人招了招手:“把人質擡進去吧!” 交待完畢,小桂頭也不回的出陣而去,目標當然是雙飛院大門處,正在“上戲”的方向。 “小鬼,別急著走,等等我們嘛!” 小千打開塔門,帶著客途入陣將昏迷不醒的四人“撿”回塔內,交給錢老大要他安排地方招待這些“客人”。這才和客途、月癸一起穿過“十裏天燈”趕忙前院。 臨去之前,細心的客途不忘在人質身上動些手腳,加上禁制,以免這些人醒來之後,見塔內無高人就壯起膽子造反! 小桂熟門熟路的趕到“雙飛院”門口,此時警鐘已停。 大門內的廣場上,約百餘名的雙飛院士圍立成一個大圈,人手一隻亮晃晃的火把,將廣場照耀得一片通明。 圓圈內,雙飛院主“金刀邀月”玉采霓正和一個年約四旬上下,身材削瘦,面目嚴肅,膚色略黑肩背長劍的白袍人物對峙著。 白袍人物身後,四名與他穿著打扮近似,年齡在三至四旬之間的劍士一字排開,神色威凜的垂手侍立。 玉采霓的身後,玉滄浪和雙飛院的“護院四龍”亦是神情肅穆的一字排開。 場面在嚴肅之中,有著無比的沈重與僵窒。 玉采霓誠摯的望著對方,苦口婆心勸道:“鐵兄,你我既屬湖北同源,何苦只為了無謂的“聯盟之爭”,彼此干戈相向,殺伐不息?” 白袍人物正是“如意門”的門主,“傲劍擎天”鐵嘯天。他身後那四名劍士,即是有“如意四雄”之稱的如意門一流高手。 鐵嘯天沈重道:“院主仁心,嘯風並非不瞭解,只是,人在江湖,有時身不由己。此番公然進襲雙飛院,如意門本就師出無名,但情況卻又逼人不得不爾。嘯天憾顏,因此不敢奢望院主寬宏見諒;再者,吾子與門下六劍俱陷貴院之中,不論就道義責任或人情義理而言,嘯風皆不能棄之不顧。故而,只能大膽的請求與院主一戰,以了結彼此恩怨!” 小桂排開眾人群,走近對峙的雙方,一面呵呵直笑:“想要了結恩怨,也不一定非得動刀動劍不可嘛!再說???,現在如意門栽在雙飛院裏的人,可不止是貴少門主和六位手下而已嘍!” “小桂,你來了!?” 玉采霓含笑招待,神色間透著一股放鬆的心情。 “不只是他來了,我們也都到啦!” 其他三人笑嘻嘻的走入包圍圈。 “風神四少!”鐵嘯天面色凝重道:“真是久聞諸位煞名。” “我們有那麽“凶名久著”嗎?”小桂忍不住好奇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心裏想起的是當年的僵屍殷士民! 鐵嘯天不答反問:“方才,閣下之言,莫非是指雙衛和???”他微頓一下,略過其他二人不提,才又接道:“他們已失手被擒?” 小桂等人對望一眼,不難明白鐵嘯天為何為會在這種場面避重就輕的略過宋玉燕和夏玉蝶二人。 小桂心照不宣道:“是呀!他們“全部”都被請進降龍塔休息了!” 鐵嘯天臉色微變,力持鎮定道:“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將他們一一拿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不太難啦!”小千黠笑道:“只要請他們進我所布的陣法裏打一趟太極拳,很容易就可以被搞定。” “不信你可以試試!”月癸賊兮兮的笑道:“素聞鐵門主除了一手“飛易劍法”盡得上代峨嵋掌門空明禪師的真傳外,易數陣學之道,較之同輩中的心悟師太毫不稍遜。我想鐵門主應該不會拒絕這種挑戰吧?” “他是峨嵋嫡傳弟子!?”客途口氣中高興的成份比好奇或意外多。 “飛易劍法呀!?”小桂若無其事道:“我們也學過嘛!不過,梅影師太說,師兄和我不能算她的正式弟子,所以叫我們不可以隨便拿出來用。” 這小鬼轉向師兄,攢眉苦思道:“我已經把招式都忘光了,現在只記得口訣。師兄呢?還記不記得全那套劍法?” “大概都沒忘。”客途敲著腦袋追朔記憶:“不過,因為從來不曾使用,所以得試試招才會記得起來。” 他們師兄弟倆說得輕松,鐵嘯天卻聽得如中雷殛,神色大變。 “你們和梅影師叔公有何淵源?”鐵嘯天在震驚之中,不能不問個清楚。 就算小桂和客途二人只是梅影師太的挂名弟子,在輩份上,仍算是鐵嘯天的“師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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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13 PM | #2324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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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降龍塔十裏天燈b
對於標榜“名門正派”的白道人士而言,除了要維護強烈的“門戶之見”外,“上尊下卑”的輩份關系是絕對必須遵守的鐵律。如果有違逆了門派中的輩份關系,視同犯下“欺師滅祖”之罪,所以鐵嘯天必須要問。 他不但要問,還得問個清楚明白,免得一時疏忽,造成意外犯罪。 現場不光是鐵嘯天為之動容,就連玉采霓也因為聽到小桂他們和梅影師太有關系,而大感訝異。 早就知道小桂他們那些奇怪的“身家背景”的小千和月癸倆,看著變容的大人們,心底暗樂。 “二位和梅影師叔公,究竟是何關系?” 鐵嘯天又問了一次,口氣較之先前客氣許多。 小桂和師兄對覷一眼,客途乾咳一聲,回答道:“我們和師太是鄰居關系。” “鄰居關系!?”鐵嘯天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只是鄰居關系,師叔公怎麽可能傳授你們本派的嫡傳劍法?況且,據說師叔公隱居已有一甲子以上,你們二人年紀不過弱冠,怎麽可能認識師叔公?” 月癸滿臉不解的低聲問著小千:“梅影師太明明是女的,為什麽門主不稱她“師姑婆”、“師姑奶”,反而叫她師叔公?” 小千亦壓低著嗓門,耳語道:“因為出家人沒有男女相之別,一律統稱“師兄”嘛!這種小常識都不懂,枉費你師公常帶你上少林寺去玩。” 月癸扮個鬼臉,低聲咕噥:“少林寺裏面,只有和尚,又沒有尼姑,我怎麽會知道。” 客途溫和笑道:“鐵門主好像不相信我們?” 鐵嘯天臉色不定,沒有答話。 小桂狎謔道:“這種事有什麽好懷疑、或不相信的?師太教我們劍法,是因為她喜歡我們嘛!如果不是因為我師父的輩份比她高,她不敢收我們為挂名弟子,現在你可就得當場下跪叩頭,叫我們倆一聲師叔哩!” 想起二人來歷,鐵嘯天豁然道:“這麽說,師叔公她老人家確實是隱居於黃山嘍!?” “黃山的紫雲峰。” “現在你相不相信?”小桂狡獪笑道:“如果還不信,也沒關系。你就用你的飛易劍法,挑戰一下師兄的飛易劍法,這樣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月癸岔口道:“不是要鐵門主挑戰十裏天燈嗎?” 小千和客途相互一望,心裏暗笑道:“這ㄚ頭壞透了,明知道光憑易理推算不可能過得了關,偏要騙人去死。” 小千不安好心道:“乾脆先挑戰飛易劍法,然後再挑戰十裏天燈,這樣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月癸否決道:“要鐵門主連過兩關,對他而言不公平。” “反正兩關都不難嘛!有什麽關系?” “誰說沒關系?精神和體力的負荷都加倍,這樣子可是在淩遲老大人耶!不行,太不人道了,你這樣做,會破壞雙飛院的名譽,不可以。” 望著爭議不休的二人,鐵嘯天好氣又好笑的忖道:“當事人的我都沒說話,這兩個小傢夥吵得未免也太高興了吧!?” 他重咳一聲,喚回別人對他的注意,這才徐緩道:“關於挑戰之事,是本門和雙飛院之間的恩怨,我想,應該由我本人和玉院主來做個了結才對。” “不對、不對。” 這下子又換小桂有意見了。 客途溫吞吞的開口道:“喂!你們三人像話一點。人家主人都沒開口,你們吵什麽吵?” 玉采霓釋然一笑:“只要能化消本院與如意門之間無意義的拼殺,由誰做主來談並不重要。” 微頓一下,他才又接道:“我想,今晚之事,交由第三者出面斡旋,或許比較中肯吧!” 他嘴裏固然這麽說,其實是與小桂早就有所預謀的安排。鐵嘯天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只能跟著他們所編的劇本走! 鐵嘯天耐著性子道:“君少俠為何認為,不該由院主和我來了結彼此的糾葛?” 小桂呵呵一笑:“打敗如意六劍的是我,拿下你兒子的是師兄,擒住企圖劫囚的人是小千的陣法,放火燒掉麒麟莊的是小辣子的火藥。這裏面沒有一件事和雙飛院或玉院主有關。你想了結梁子,再怎麽樣也該沖著我們“風神四煞”這四個凶徒來,不該找錯了對象嘛!” “你想攬過雙飛院與如意門之間的梁子?” “這不是攬不攬的問題!我說了,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該隨便找個對象算帳的嘛!” 頓了一下,小桂忽然語有弦音道:“其實,如果混江湖混到親疏不論、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做主不得,那可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依我看,鐵門主並不像是個悲哀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悲哀的境地才對。” 鐵嘯天眼中精芒一閃,他盯著小桂良久,終於道:“很好。你認為我們該如何了結這段公案?” “很簡單。”小桂侃侃而談:“你今晚此來,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救回兒子和門人?當然,如果你有興趣和傷你兒子以及門人的人,過過招、出出氣,彼此印證一下所學,我也不反對啦!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由於我們四個人年級都還小,所以你勝之不武,輸了丟人,因此這印證所學之事,不如乾脆省下算了!” 鐵嘯天的個性向來嚴肅、認真,不易與人輕松說笑。 如今,他碰上小桂,明明這個小鬼也以認真嚴肅的態度和他談判﹝至少鐵嘯天認為,小桂一直很認真在談事情﹞,但是,今晚這小鬼讓他感受最多,最強烈的情緒,卻一直是那種好氣又好笑的啼笑皆非之感。 就像現在,小桂說得頭頭是道,鐵嘯天不能說他講的不對。不過,若真的認同這小鬼的說法,好像也不是很正確。 他除了哭笑不得的望著這小鬼,實在是一點氣也生不起來。 “你們四人年齡雖輕,聲威卻也不弱。本門主就算要和你們“印證”一番,也不會落得以大欺小的罵名!” “你說得也對。不過,既然你以“聲威”做為足以動手的理由,那麽,基於公平的原則,我們也不好意思四個人一起上,免得被江湖朋友嘲笑我們以眾淩寡。所以???,我們決定派出代表和你印證!” “如此甚佳。” “但是???,這裏又有個問題了!” 這小鬼故做猶豫的樣子,令人非常容易的便能聯想到一隻狐狸望著你時的表情。 鐵嘯天無奈的問:“什麽問題?” “我們這邊一定會派功力最高的師兄做代表,和你動手過招。” “那是當然。” “我師兄一定會用“飛易劍法”和你印證!” “???”鐵嘯天覺得自己正陷入某種流沙陷阱。 “我是不知道啦!”小桂佯做無辜狀:“不過,貴派有沒有禁止以嫡傳劍法相殘?” 就算峨嵋派的門規之中沒有這項禁止,萬一,上代掌門嫡傳弟子敗在本門嫡傳劍法之下,對方又是年齡比自己小許多的“非同門”,這???像話嗎? 如果發生了種“萬一”,鐵嘯天這張老臉該往哪里擺?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鐵嘯天無奈歎道:“因此,我們就如同你所言,直接省掉相互印證這件麻煩事吧!” “好極了!”小桂笑得像政客一樣虛偽:“真高興我們在如此短促的時間裏,便能達成如此完美的共識。只要繼續保持這種樂觀溝通的態度,我保證咱們很快就能擺平彼此之間所有的問題。” “是嗎?”鐵嘯天看著這小鬼臉上企圖滿滿的表情,實在忍不住要在心裏頭打上如此一個問號。 如今,鐵嘯天已經有些明白,何以玉采霓會不忌院主形象,而將談判全權交由小桂出面主導。這小鬼的確滑得成精了!那種被人設計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奇怪的是,鐵嘯天並未因此心有不悅,他發現自己此刻臉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苦笑的表情。 他並未動怒,只是苦笑。除了苦笑,鐵嘯天還真是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 直到此時,鐵嘯天終於悅然穎悟,其實他從來不想與雙飛院或玉采霓為敵。只是迫於情勢,不論願意與否,他都得和一個原本自己甚是欣賞的人採取敵對立場。 這種身不由己的無奈,一直令他感到無力與悲哀! 如今,鐵嘯天樂於有人能為他解脫這種不能自主的無力和悲哀。 明知眼前這個笑得過份狡猾的小鬼,肯定不安好心,鐵嘯天已不想繼續猜測小桂的心思。 他帶著聽天由命的心情,問道:“那麽君少俠認為,我們該如何“擺平”彼此間的問題呢?” “鐵門主今晚來此,主要不是為了救人嗎?” 小桂呵呵直笑著,沒頭沒腦的反問一句。 “當然。”鐵嘯天不解這小鬼的用意,眉頭微皺,照實回答。 “這不就得了!”小桂兩手一拍,輕松道:“既然你是來救人,人就在降龍塔裏等你救。只要你能進入降龍塔找到人,就算是達成目的,我們風神四少便任你處治。我想,玉院主也不會反對雙飛院任你予取予求。” 這小鬼轉目望向玉采霓,玉采霓含笑點頭,表示同意小桂的說詞。玉采霓表現出相當信任小桂他們的態度,反而是他身後的玉滄浪和雙飛四龍面露緊張之色,看來不如院主大人有信心。 鐵嘯天沈著道:“我想,你該不是希望我們由此開始,殺出重圍去救人吧!” “當然。”小桂大馬金刀道:“既然今晚要解決的,是你───如意門,和我───風神四少,這兩方之間的問題,當然現在圍在旁邊的雙飛院人馬不算在內,他們是來看戲,負責充充人場的。” 這小鬼稍停一拍,才又接道:“我們───風神四少───為了恭候貴門大駕,早就借妥場地,准備和你解決問題。” 小千和月癸知道這小鬼要玩那一套,早就忍不住“噗嗤!”偷笑。 月癸私下對小千示威道:“嘿嘿!修羅鬼還是站在我這邊的,他只要鐵門主闖一關,而不是鬥兩“攤”!” 小千心想:“陰陽本來就相吸,小鬼不站在你那邊才怪!” 不過,他知道這話若是直接說出口,可能被人圍毆,因此,嘴裏道:“反正,闖一關,還是要過兩陣,在數字上沒差就好啦!” “又不是玩大家樂或六合彩,數字對就能中獎!?” 這ㄚ頭白了小千一眼,懶得理他。 這時,鐵嘯天正對小桂所謂“借妥場地”一言,表示願聞其詳。 小桂喀喀直笑:“很單純的啦!我們在雙飛院後面的六合林和降龍塔外面,已經安排好障礙,只要鐵門主閣下能通過,遊戲就結束了!我們四人就任你宰割,雙飛院便任你予取予求。反之,你們若是無法通過阻礙找到人,就表示如意門玩完了,得任我們和雙飛院宰割了。” 鐵嘯天對於自己的機關陣法之學和易理推數之道頗俱信心,因此很快的同意小桂這項提議。 “以此做為解決你我之間糾葛的方法,相當公平!” 鐵嘯天十足篤定的口氣,引起小千和月癸忍不住發出一聲哀鳴。 客途卻是一陣呵呵失笑。 在別人眼中,哀鳴似乎宣告著對方篤定態度的不安,笑聲卻是在嘲笑這種不安。 然而,只有小桂他們自己心裏明白─── 小千和月癸正為鐵嘯天即將面臨的慘敗,發出同情的哀鳴! 客途卻是因為這小鬼實在壞得有夠徹底,讓他想不發笑都很難! 小桂白了他們三人一眼,這才轉向鐵嘯天。 “鐵門主,請跟我來吧!” 雙飛院人馬在玉采霓的示意下,各歸本位,恢復平常的狀態。 玉采霓朝鐵嘯天和小桂他們拱了拱手,溫文有禮的表示將在“虎嘯廳”等待凱旋而回的一方。 小桂快樂的向他揮手告別,請他慢走。 鐵嘯天身後的“如意四劍”,頗為不服氣的忖道:“真搞不清楚,今晚誰才是正主兒?門主為何要答應這個小鬼,讓他攬過雙飛院的事?” 送走玉采霓,小桂鄭重其事的肅手讓客,請鐵嘯天他們一同前往“借來的場地”那邊,准備接受挑戰。 陰影中,忽然有人影一閃。 原來是“金玉公子”玉滄浪去而後返 月癸問他回來幹嘛? 玉滄浪沈穩笑道:“錯過如意門和風神四少的世紀大對決,豈非可惜!?這種挑戰可不是天天都有,也不是人人有幸得見的事,我當然想親眼目睹。” 說穿了,玉滄浪終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好奇心和愛看熱鬧的本性始然,才想一起跟著去罷了! 六合林前。 小桂延手相讓,含笑望著鐵嘯天帶著如意四劍入林闖關而去的背影。 入林之前,鐵嘯天曾仔細觀察過林海四周,方始信心洋溢的叠定方向,腳步堅定的進入林中。 玉滄浪從未見識過奇陣秘法的神秘威力,對於鐵嘯天泰然而自信的表情,總覺得有點忐忑。 他忍不住要問:“接下來呢?我們該做什麽?” “當然是回降龍塔泡茶兼打屁嘍!” 風神四少理所當然,整齊劃一的回來,這種神奇的默契,直令玉滄浪歎為觀止。 尾隨著四人入陣,玉滄浪擺著頭左觀右望,奇怪道:“我們與鐵門主他們不過前後腳之差的入陣,為何現在卻看不到他們的蹤影?難道他們行進的速度,比我們快上許多?” “非也!”客途溫和笑道:“是因為我們入陣走的路,和他們不一樣之故。” 玉滄浪迷惑道:“不一樣?可是通過這座六合林,向來只有一條路呀!” 小千眨眼笑道:“今晚之前,或許只有一條路。但是,經過我和小鬼別出心裁的改造之後,這座六合林已經變成一座大迷宮,會走的人,條條道路皆可通;不會走的人,轉上三天三夜也還無法離開這片林海。所以,小鬼才會將這裏取名為“六合迷蹤陣”。” “六合迷蹤陣!?”玉滄浪好奇道:“佈置這種陣法,可有什麽原理?” “當然有。”小千呶呶嘴道:“你問小鬼吧!陣式是他設的,由他解釋比較清楚。” 玉滄浪誠心的望向小桂,這小鬼呵笑道:“看在你這麽有興趣的份上,我就稍為解釋給你聽好了。” 他微微一頓,故意加注道:“在有關這項學問的求知欲上,你可比令表妹───冷姑娘月癸,有出息多了” 月癸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拜託你別像個老太婆,老是嘀咕這件事好不好?其實,我也很用力的在學呀!我只是始終搞不清楚這些陣法到底為什麽變來變去而已。” 她自己都覺得無奈的一聳肩。 小桂搔著後腦勺,百思不解道:“奇怪,你在玩各種彈簧、機械這類小巧的機關裝置時,反應很快嘛!真搞不懂,怎麽有人一碰上數字問題,就全挂了!?我看你這輩子是沒什麽機會進賭坊賺外快。算了,這不重要!我們言歸正傳吧!” 他拉過玉滄浪,十足哥兒們的說話方式:“要學本事,得先測驗一下程度。我先問你,何謂“六合”?” 玉滄浪微微一笑:“所謂六合,乃天地四方也。莊子齊物論有雲:“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根據淮南子時則裏的說法,六合指的是一年十二月中,季節相應的變化。還有,古代星歷用以選擇良辰吉日,需月建與日辰相合,即:子與醜合,寅與亥合,卯與戊合,辰與酉合,已與申合,午與未合,這也稱為六合。” 小桂瞄眼笑道:“你書念得不錯嘛!這樣子,我解釋起來,你就更容易瞭解。” 他稍歇一下,這才正經道:“其實,你剛才背了一堆書,除了懷南子那老兄所提的六合是與“象”───就是季節───有關之外。綜合各象之理,簡言之,六合通常乃指方位或方向。瞭解乎?” “解───!” 這小鬼問得像冬烘,其他四人也逗趣的學著私塾裏學童們的口氣,搖頭擺腦的大聲回答。 小桂滿意的乾咳兩聲,滔滔不絕續道:“物與物相對,逐成方位;方位與方位相對,逐成空間,因此空間成於相對,這就是“合”的原理。我佈置這座六合迷蹤陣,便是運用最單純的“相對”概念,再佐以十二天干的四方三合法,造成六面竹林與樹海之間的道路通合相接循環不止。所以,如果入陣之人懂得一些基本的陣法易數,要推算出通路,自然很容易;若是完全不懂易理的人進入陣中,就算條條大路通林外,他循著林中小徑而行,也會因為方位相對而合的循環,就陷在裏面打轉,轉不出個所以然來。” 玉滄浪微蹙著眉,陷入沈默,顯然正在用心思考小桂之言。 月癸頭大叫道:“我還是聽不懂耶!你舉個實例說明好不好?” 小千和客途無力的對望一眼,對於月癸在這方面的遲鈍,只能發出無奈的呻吟,乾脆宣佈放棄教會她陣法之學的幻想。 小桂卻是甚有耐性,舉例說明道:“譬如說,我們剛才和鐵門主他們,都是由子醜合的方向入陣。四方三合之中,申子辰和、已酉醜合;所以,我們一入林至少有辰、已、申、酉四條路可走,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明明尾隨鐵門主他們之後入陣,卻看不到他們的原因。” “哦───,明白。” 月癸終於恍然大悟。不過,其他人對於她到底是明白了陣式變化,還是明白為何不見“前人”人影,實在沒有勇氣詳究。 玉滄浪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以鐵門主深諳易數之道,要通過此陣,應該是相當快速嘍?” 小桂神秘笑道:“以他入陣後的走向看來,快一點,大概一個時辰後,咱們就可以看到他走出林海。慢的話,他恐怕得花一個半至兩個時辰的時間,在林子裏慢慢磨蹭。” “要這麽久嗎?”月癸不解道:“可是夏姐姐她們出陣,應該沒花那麽多的時間吧!鐵門主推易的本事比夏姐姐高明,要出陣不是應該更容易嗎?”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小鬼笑容甚詭。 “不懂!”月癸茫然搖頭。 小千忍不住揭露道:“告訴你吧!這小鬼在布陣時,故意設計了一個小陷阱。雖說林中道路相合,理論上只要合對方位應該就有路可走,但是如果沒有合出他設定的特別方位,便會陷入相同的循環道路,走回原來的起點,重新來過。” “特別方位!?”月癸瞠目道:“那豈不是要用猜的?誰能猜中修羅鬼古裏古怪的思考方向呀!?再說,這又和夏姐姐為什麽比鐵門主容易出陣有什麽關系?我還是不懂!” 玉滄浪揣度道:“我想,小桂設定這些所謂的“特別方位”,應該還是有依循一定的易學原理才對。而且,推演的方法與邏輯,應該是相當單純,所以對陣法瞭解越深越複雜的人,反而更容易受到誤導。反之,對於陣法知道的越少,推演時的思考方向必定單純,自然就容易找出正確的方位。是不是這樣?” “答對了!”小桂熱烈的猛拍對方肩頭,高興道:“你的腦筋快跟我一樣聰明瞭哦!看來,你比鐵槳門的小白臉有出息多了!” 月癸主持正義道:“喂!人家白承志也沒有得罪你,幹嘛罵人家沒出息?” “我幾時說他沒出息?” “你不是說???” “我只說,你表哥比他有出息!”小桂狡猾道:“玉公子比白公子有出息,不等於白公子沒出息。所以,罵人的是你!還有???” 這小鬼斜眼睇道:“白承志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幹嘛這麽急著幫他說話?” “我哪有幫他說話????”月癸氣嘟嘟的漲紅雙頰:“你胡說八道什麽!?” 其他三人聽他們倆伴嘴,居然伴得如此像小情侶間沒有實質內容的爭議,實在覺得想笑。 小桂還想反駁??? “停───!” 客途拿出做師兄的威風:“要吵進降龍塔之後再去慢慢吵,現在請別打擾他人集中精神過陣。” 原來,他們已走出“六合迷蹤陣”,眼前正是燈火通明的“十裏天燈”。 小千捉狎道:“客途老大,你通知他們倆做啥?我們偷偷入陣就算了嘛,我就不信小鬼這回,還有本事自由來去。” 小桂白他眼:“你在陣式里加了料,就想來陷害我?” 小千嘻嘻笑道:“你怎麽知道我已經動過手腳?” “看你賊頭賊腦的樣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小桂嘖聲嘲弄道:“論起幹壞事的經驗,你會壞得過我?這樣就想陷我害,你想得也太容易了吧!” 玉滄浪聽得噗嗤失笑:“能夠“壞”得如此理直氣壯,你是我生平僅見的第二人。” 小桂佯怒道:“是誰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之前,搶走那個第一!?” “就是姑姑奶我!”月癸拉開茶壺架式,天不怕、地不怕道:“你───閣下,有何不滿?” “沒有!沒有!”小桂裝佯歎氣道:“孔老夫子早說過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連他老大人都投降的事,我哪敢有什麽不滿。我滿得很、滿得很!” “君───小───鬼!” 月癸杏眼一瞪,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表情像要吃人。 “幹嘛?”小桂不以為所動的瞄眼回道:“你在學茅山叫魂術嗎?” “不用叫我“媽”!”月癸翻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換上一副足以讓別人咬牙切齒的嘲弄表情:“我對收乾兒子沒興趣。把我叫老了,我也不會感謝你!” “哇───噢!”小千瞠目驚歎,臉上滿是贊賞的神情。 “果然夠資格競爭天下第一壞的寶座。”客途呵呵失笑。 玉滄浪苦笑不叠:“我警告過你們了!” “果真是物以類聚!” 小桂顯然並未因為見識到月癸的蠻橫與潑辣而有所困擾,他依然開開心心的發表評論。 玉滄浪發覺,除了他自己,其他三人並不認為月癸的言行有何可議之處。 小桂他們只是單純的接受月癸,就是如此一個伶俐、狠辣、刁蠻、迷糊、可愛???兼而有之、多面呈現、多樣發展的“同夥”! 他們五人在小千帶領之下,通過“十裏天燈”回到降龍塔。 在穿過陣式之際,玉滄浪雖隱隱感到四周有股窒人的壓力存在,卻看不出這些特意擺設的燈火竹架有什麽奇異之處。 他固然也對這座茅山秘陣感到好奇,但是小桂他們顯然並未打算議論與此有關的話題。幾經猶豫,玉滄浪終於放棄打探“十裏天燈”之秘。 茅山秘陣,對于“外人”而言,依然披著一層神秘而詭譎的面紗。 降龍塔內。 玉滄浪聽完錢老大的報告,知道被安置於二樓的“劫囚者”───宋玉燕等人已經醒來,並與三樓上的鐵志鵬會過面。 由於這些“如意門”的貴賓們,均受制於昔年“武林狀元”水千月的獨門閉穴手法,因此,始終保持著相當安份的態度。 當然,碰上小桂和客途施禁制,他們想不安份實在也很難! 夜,更深???。 空氣之中有淡淡的花香???。 正如小桂先前所料,大約在他們入塔個把時辰之後,降龍塔右前方的林海出口,終于有人影晃動。 來人正是鐵嘯天和如意四雄。 鐵嘯天帶著四雄,步向燈光可及之處,放聲道:“老夫,如意門掌門,“傲劍擎天”鐵嘯天,與風神四少有約,特來闖關。敢請塔內負責之人,出面一見。” 塔門“咿呀!”大開。 小桂捧著香茗踱了出來,呵呵直笑:“大掌門的,我們等你很久啦!” 其他人則在小桂身側,含笑的對著鐵嘯天等人揮手示意。 鐵嘯天先是一怔,方始歎道:“我道自己的速度夠快了,沒想到仍然晚了許多。” 客途一本溫和道:“鐵門主,你也不必覺得沮喪。畢竟,六合林中的陣法是小鬼設的,我們後發先至實屬正常。” 這時,降龍塔三樓上的窗戶被人打開。 “爹───!” “門主!” 鐵嘯天仰首望去,所有他想見,想救的人,都在窗後帶著興奮與期待之情,呼喊不休。 “你門???大家都還好吧?” “爹!孩兒不孝,未能達成您的所托,還勞動您前來搭救???。雙飛院並未為難我們!” 鐵嘯天感觸良多,卻只能化做心底的苦笑。 “志鵬,你不用自責。”他慈祥道:“一切事情,待為父通過此陣再說。” 宋玉燕首次開口道:“你要小心,那陣式古怪的緊,就連小蝶都應付不來。一陷入陣法之中,便覺得天旋地轉,如墬星海與深淵,你千萬別著了道。” 她言詞之中的關愛之情,就算是白癡也聽得出來。 “你放心,我自有計較。” 他們隔著偌大廣場,在那邊遙相呼應。 小桂竟在塔內放聲提醒:“鐵門主,夫人說得可是沒錯。這座陣式,名曰:“十裏天燈”,是我義父“魔運算元”苦竹年輕時的傑作,在這裏由小老千負責搞定的。剛剛,我也下海去玩了一趟,被整得頭昏眼花,那滋味可不好受。你自個兒小心為要!我剛才聽說,小老千為了妨止我偷渡,在陣裏不知道又動了什麽手腳,反正只會更難闖,不會更好過,所以你請自求多福吧!” 鐵嘯天聞言有點哭笑不得,心想:“你這是好心警告?還是故意威脅?有人會故意泄露秘密給自己的對手嗎?唉???” 他雖是如此暗自嘀咕,但心裏卻很奇怪的明白,小桂從頭到尾沒有一句謊言。 鐵嘯天不禁頗為訝異,因為,他剛發覺,在自己內心中,他竟毫無理由的全然信任著小桂。 這項發現,不禁令他自己大為震動! 然而,此時此刻並無多餘的時間讓鐵嘯天去審視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降龍塔”上下數十隻眼睛的注視下,鐵嘯天率領四雄大膽謹慎的踏入廣場。 “十裏天燈”表面平靜的照耀著四周。 逐步接近“降龍塔”的鐵嘯天,才剛在臉上綻開如釋重負的笑容,小桂他們已經打起賭來;陣裏的人,再有幾步就要挂了? 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鐵嘯天和如意四雄,最後還是被人橫著擡進“降龍塔”裏休息。 數日之後。 湖北“俠義道”上傳出兩件重大消息。 一則,“雙飛院”與“如意門”的兩位當家主人,盡契前嫌,義結金蘭。他們同時表態,不論當今武林聯盟之爭如何,他們一概不願涉入。但是,若有人藉“聯盟”之名,意圖挑釁,“雙飛院”與“如意門”必定同進同退,共抗來犯! 第二件大事,則是“如意門”主鐵嘯天不畏人言,迎娶“麒麟莊”主夏天星休離的宋玉燕為妻。 江湖之中,對於這樁婚事自是蜚短流長,謠言滿天。 但,在那些真正明瞭內情的親友支援之下,鐵嘯天和宋玉燕這對有情人,在遲了二十年之後,終成眷屬。 整個江湖武林,不論黑白兩道已經完全被捲入的“聯盟之爭”,各地戰事越演越烈,造成傷亡無數,恩怨不斷。 然而,由於“風神四少”的介入,湖北地區的武林道上,出現難得統一的祥和狀態。在這裏,“武林新聯盟”的勢力完全不起作用! 動蕩的江湖中,開始出現一絲“穩定”的曙光。 期待江湖和平再臨的人,如野火般傳述著小桂他們“平亂”的事跡。這些人,無不鵠望“風神四少”能夠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好幫助他們重新恢復道少的安定與均勢!至於,“武林新聯盟”所屬的陣營,卻因為湖北的事件,更急於將“風神四少”除之而後快! “新聯盟”陣營,對小桂他們發出懸賞格殺的通告,直令小桂等人“身價”暴漲。 “風神四少”不論死活,每人懸賞白銀萬兩! 各地的“獵人族”躍躍欲試。 著名的暗殺集團“巴丹教”,對於久久未能除去這四個“老相好”,深深覺得顏面無光,因此暫停其他任務,通令所有好手全力追殺小桂他們! 一些不入正流,名不見經傳,卻妄想大發利市,海撈一票的無名小幫小派,竟也將發財的主意打到小桂他們身上。 這些九流雜派,廣布人手,以另一種心情期待“風神四少”光顧自家地盤。他們或許沒本事打贏小桂四人,不過,若是應用各種偷雞摸狗、見不得的卑鄙手段試試,說不定坑得了四人。﹝天知道有沒有效!?﹞ 早就熱鬧滾滾的江湖,因為小桂他們的“風神再現”更加沸騰! 各路消息與傳聞,透過各種明暗管道,不斷送到“雙飛院”,傳入小桂他們耳中。 於是── 就在“雲夢”之南,白水湖畔的“龍王廟”前,由小千親自設壇主持了一場為期三天,名為“敬天酬神謝安”的隆重法會。 法會最後一天,小千為酬謝龍王送信之情,特施焰口焚燒數道靈符以為答謝。 就在施放焰口之後,湖面上突然升起雲霧,片刻間,天降甘霖,迷蒙人眼。 雨降一時三刻即停,但是原本身處丈高法壇之上的“風神四少”,竟在千百位與會人士的眼前突然離奇失蹤,下落成謎! 百姓們紛紛傳說,他們四人肯定是被龍王爺請去做客。 至於黑白兩道、江湖中所有人馬的注意力,也因此由先前的“聯盟之爭”,紛紛轉向探查“風神四少”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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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31, 05:15 PM | #2325 (permalin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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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雲湧山道誅邪a
武當山,本名仙寶山,又名太和山;位於湖北均州,為大巴山脈的分支,方圓約有八百華裏﹝兩華裏相當於一公里﹞。 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澗、十一洞、十池、十石、五台、五井、三泉、三潭,地形複雜,植被豐茂,景觀豐富。 自初唐以來,武當山便一直是道家著名的修煉仙山。 明成祖取得天下之後,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自稱是真武帝君轉世,騙取百姓信任,更追封真武為‘玄天大帝’,並令軍工三十萬之眾,在山上大興土木,更為這位真武帝君在武當山的最高峰───天柱峰頂,建了一座專門供奉祂的‘金殿’。 這座‘金殿’面闊進深均為三間,全殿銅鑄鎦金,輝煌無比。殿上所供奉的真武帝君銅像,體態豐腴,著袍襯鎧,披發跣足,儀容肅穆。有人說,銅像的面容,其實就是成祖皇帝的‘龍顏’;皇帝老兒便是利用這種‘與神同在’的假借,來提升自己神格化的‘龍威’,讓天下百姓更加信服他就是‘真命天子’,而去忽略自己侄子帝位的事實。 “無論如何……”有人侃侃而談的介紹著武當山的歷史:“武當山在中國道家或道教史上,一直是‘名流’之屬。尤其,自從明初太祖時代,由於聽聞了有關張三豐真人的諸般事跡,屢尋不遇以來,武當山可是更加大大的有名。再經成祖皇帝這般勞師動眾,耗資費時的大興土木後,如今武當派在‘皇寵’眷顧之下,其聲威比起位於嵩山少室峰上的少林派,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吶!” “呀哈!原來又是一項假政治之手,行宗教干涉之實的官方傑作。呵呵……” “皇帝在山上進行如此浩大的工程建設,武當派的清修難道不會受到干擾?” “干擾一定是會的啦!不過,也沒有辦法嘛!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武當派那些道長、道爺們都是超然物外之士,皇帝老兒說要蓋廟建觀,他們如何拒絕?當然只好樂觀其成嘍!” 武當山東南數十裏地之外的山徑上。 四名年屆十六至二十歲之間的小大人,邊走邊談,不時煞有其事的評論著天下時事和武林正宗的領導權歸屬問題。 這四人,正是從酬神法會上,藉著‘隱身術’離奇失蹤的小桂他們。 他們四人由‘雲夢’行經大洪山,逕往武當山方向而行。 小桂他們一路之上曉行夜宿,半個多月來,成功地避開了紛紛擾嚷的多事武林。 如今,他們總算在未曾引起任何騷擾的情況下,循山線而行,眼看著即將進入武當山區。 “說實在的……”小千就著先前的話題,有感而發道:“姑且不論咱們這位成祖皇帝老兒的天下是如何取得的,他對于武當山的建設卻是極有眼光和遠見。” 其他三人頗有興趣的問道:“怎麽說?” 小千道:“先不提成祖在山上所營建的三十二組道教建築體系,工程是何等的龐大;對於道教地位的提升,有何等鉅大的影響。據說,他因為尊重道教崇尚自然,追求玄奇的神仙境界和天一合一的思想,曾經下詔指示:‘山體本身分毫不能修動’。因此,在建設中,所有的人工建設高度融合于自然景觀之中,保持了武當山的自然與靈氣不受破壞。這是人類在開發名山時,極為不易做到的一件事。” 月癸喀喀笑道:“你是道教弟子,又是追龍尋脈之輩,難怪對于成祖皇帝能夠注意到風水的保持,特別有所感懷。我倒只是對于麓至金頂那一條長達一百四十餘裏的‘神道’,比較有興趣。” “神道!?那又是什麽?” 從未上過武當山的客途和小桂越發的好奇。 小千並不意外道:“原來你這顆辣子兒也上去武當山玩過。” “去過。還不止一次哩!”月癸笑道:“如果你地頭不熟,可以換我當響導。” “免啦!”小千嘖聲笑謔:“別忘了武當可是道教名山,雖然我不是住在這裏的武當地子,不過,對於這一帶山區地形、地勢的熟悉度,絕不比長住此地的武當門人稍差。” 月癸奇道:“你這個茅山道士沒事常在武當山區亂闖,難道不會讓武當門下感到緊張?” “有什麽好緊張?”小千撇嘴笑道:“只要別讓他們知道,不就得了!再說,這方圓八百里的山區,又不是他們武當派的私產,每天來來去去的道士何其多,他們哪管得著!?” “喂───!”小桂他們兄弟倆異口同聲道:“神道到底是什麽?” “哦!”小千呵笑道:“所謂神道,其實就是指上天柱峰金頂的山路。由於武當山上龐大的建築群,都是因山就勢,分佈在山麓到金頂這條路的兩側,構成威武莊嚴,神奇玄妙的名山景觀,因此被稱為‘神道’。” 月癸介面說道:“武當最高峰,一柱擎天的天柱峰絕頂,方圓僅有數丈,頂上峙立著成祖下令所建那座金光熠熠的銅殿───就是俗稱的‘金殿’───,所以天柱峰也稱金頂。” 小千似乎無限神往的描述道:“你們如果有機會在清晨登上金頂飽覽群峰的話,就能感受到武當天宇澄朗,群峰天真奧秘的靈氣。” “這麽說……”小桂目光黠亮道:“等咱們上山辦完正事,無論如何都得多待幾天,好好遊覽一下此山風光嘍!?” “我不反對。”月癸快樂的表態道:“反正,只要報上師公的名號,就不怕在武當派裏吃不開。” “你師公算什麽!”小千嘿嘿直笑:“賈老對武當派而言,終究只是客人,關系總是不如自家人來得親。只要小鬼報上‘武當雙清’兩位前輩的名號,還怕武當不把他高高供起招待!?咱們光是沾他的光,就足以在武當派裏吃香的、喝辣的!” “說的也是。”月癸無恁同意。 “小老千,你可真會打如意算盤吶!”客途聞言,失笑不叠。 小桂嘖聲道:“你們倆,就只會老大人攀關系?真是沒出息!我告訴你們,咱們上武當山,光憑自己這塊招牌就夠啦!你們難道忘了,以前武當掌門玉虛道長就曾說過,歡迎咱們風神四少前去拜山嘛!” “說的也是。”被人提醒後,小千和月癸當然記起這件光榮的邀約。 月癸嬌俏道:“反正咱們要在武當混吃、混住,方法實在太多了,根本就不成問題。” 客途笑道:“有關吃吃喝喝或住宿這種事,小鬼從來只認為,如何搞定即可。這類事,對他而言,根本還不夠條件被當做問題來處理。” “是呀!”小桂拼命點頭道:“還是師兄瞭解。吃吃喝喝這種事,根本不是重點,怎麽會成為問題?” 小千瞅笑道:“那麽,請問閣下的重點是在那裏?問題是什麽?” “重點是……”小桂呵呵一笑:“咱們這一趟上山‘探監’,會不會犯了人家的忌諱。問題是,武當派這些道爺、道長、道僮們,他們的實力如何?分佈如何?如果,萬一不幸,咱們真的犯了人家的忌諱,要被人圍毆的話,至少咱們該清楚,得往那邊逃,才不會引起更大的誤會。” 客途同意道:“有關這些事,倒是真得事先研究一下。我們幾人,或多或少都與武當有點牽扯,如果真的發生小鬼所謂的‘不幸’誤會,總不能像對付那些想要我們小命的‘生死之交’,全部來個殺無赦。” “小鬼所提的問題,實在很簡單回答!”月癸認為太簡單的問題,根本不算問題,懶得回答。 小千嘿然笑道:“小鬼,如果你擔心的是這些事,那還真是小問題。光憑我陪著師父進進出出武當山一、二十趟的經驗,需要逃命時,跟著我跑就對了!” “至於武當派的實力……”他扳著手指道:“人家的能人高士可多著。除了掌門人玉虛道長之外,在他上輩,目前出任長老的人,就有所謂的‘武當三奇’,他們是心明子、心靈子、心悟子,三人都是玉虛的師叔,其中心悟子負責掌管戒律院。和掌門同輩的,除了白承志的師父玉印道長,還有著名的‘一心三玉’───玉清、玉明、和玉靈道長,他們三人是三胞胎兄弟。由於為父母者的迷信,認為一胞三胎是不祥之兆,因此他們一出生便被丟棄在武當山的道觀前,被心月和心無兩位道長所撿回並扶養長大,三人武學也是兩位道長所傳,功力不差。” 月癸在旁加注道:“這兩位心月、心無道長,就是當年駐守于武林聯盟的代表,他們自從你娘上吊的事件發生後,便回山自禁于紫雷岩的石殿內,面壁十餘年了。” 小桂會意道:“他們二人就是我這回‘探監’的對象!?他們的徒弟,那個什麽‘一心三玉’的三位道長,這十幾年來的日子,大概也不好過吧?” “你是指,師父犯錯,徒弟跟著倒楣?”小千搖著頭道:“這種遭遇倒是沒有發生在‘一心三玉’他們身上。應該說是前任掌門‘心照道長’明理之故吧!其實,心照道長也不曾因為武林聯盟中的事件,而對心月、心無他們有所責難。但是,由於心月和心無道長他們自責於未能維護你娘的安危,後又無法為她之死主持正義,在歉咎難安之下,才向心照掌門提出面璧自禁的要求。” “如今……”小桂抿嘴輕笑:“我娘既然沒死,他們也不該繼續自責下去了!”﹝有關昔日‘武林聯盟’所發生之事,請看前集‘江湖風神幫’。﹞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非得上武當山不可。”這小鬼篤定道:“當今武林由於武靖揚的陰謀,已被搞得腥風血雨,怨仇如山。武當派既執武林牛耳,就更要先從武的陰謀中跳脫出來,進而引導整個江湖武林走出陰謀、重拾和平。這種事,是這些名門大派該盡的小小責任之一!總不能凡事都只交給我們少年仔來擔當,你們說對不對!?” “對───極了!” “我們還年輕,正該好好享受自己的黃金年華,如果老是因為一些過往陳跡、陳年故事,忙得沒空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豈不是浪費了我們大好的青春?” “是───!” “所以……”這小鬼越說越帶勁:“我們一定要上武當山,一定要探監、也一定要說服心月和心無那兩個老迷糊,叫他們放棄面壁,出來對付害他們白坐十幾年黑牢的‘屠手’武靖揚!” “哦───!”其他三人恍然大悟:“原來你上武當山,為的是找打手對付那位武林盟主呀!” 小桂嘿嘿直笑:“當然嘍!我聽說,那個姓武的本事不差耶!如果要我們去應付,未免太辛苦了些。既然武當派裏面有那麽多高人,當然得叫他們出去運動、運動才對。人老了不運動,筋骨會更容易老化的,我這可是為他們好!” “真是說得比唱得好聽!”小千嘖嘖反諷。 “謝謝誇獎。” 這小鬼從不會因為別人的嘲諷,而動搖自己比長城還厚的臉皮! 客途思慮道:“小鬼,你真的認為,我們前去探監,有可能引起武當的不悅,進而造成誤會?” 小桂想都不想就能回答:“理論上,當然不會!” “不會!?”月癸瞪眼嗔道:“既然不會,你幹嘛假設那麽多無聊的問題?居然還考慮,萬一要跑路時,該怎麽辦這種事!?” 小桂不以為忤道:“凡事多想想總沒錯。想過而未發生不幸,總比發生不幸卻沒想過該怎麽辦,容易面對。不是嗎?” 他做怪的眨眨眼,轉口又問:“除了這些什麽玉呀、心呀的高手之外,武當派還有些什麽人?” 小千道:“其他就是一些和白承志通輩份的年輕人了。譬如‘武當七星’。他們可是武當新生代裏最有潛力的七名出家人。此外,武當俗家弟子中,在江湖上比較有名的就有‘野鶴’西門宇、‘射日劍’胡允文、‘嘉陵一劍’江青楓等等,他們都是玉虛的師弟,現大多已自立門戶……” 就在他們邊走邊談論著武當現今的‘名人榜’,山林間,忽然響起一陣清越的鈴聲……。 “殷老哥來了!” 和風拂過小桂他們喜悅的話語,溫文儒雅的殷士民隨之現出身形。 小桂等人滿心愉悅的迎上前去。 小千眼尖,看出殷士民又有不同,欣悅道:“殷老哥,你的臉上紅光隱隱,顯然神功大進,絕非昔日所可比擬呀!” 殷士民神情極為愉快,但仍一本百餘年前的‘古人’姿態,客套的直道託福!託福! 打完哈啦,殷士民說明來意:“吾乃受洪湖龍君所托,特來向汝等致謝。汝所開辦酬神法會,洪湖龍君與其所轄白水龍王俱受其惠,故要吾轉告其衷心之謝意。” 月癸哈哈笑道:“小老千的法會真的管用?不簡單!不簡單!” 小千白她一眼:“什麽話?你忘了本道士是混那座名山?這種酬神謝安的法會,只是小場面,如果連這都辦不好,豈不早就被逐出師門,趕下茅山。” 月癸喀喀笑道:“老實說,不是我想懷疑你,而是這年頭自稱本尊、天師的騙子特別多。他們一天到晚辦法會,斂取了不少錢財,但是否真的有神通、有法力,那就不帶保證嘍!” “少拿我跟那些‘術仔’比!”小千嘖聲道:“我們這些正統天師的形象,就是被那種不學無術、專行詐騙的半吊子術士給破壞怠盡。” 小桂捉弄道:“你也是學陰陽五術的人,難道就不是術士!?” “不是!我是道士───修道之士,懂嗎?我們的層次可比那些‘術仔人’高明多了。” 他們三人便針對‘術士’、‘道士’之間有何異通,展開一場無聊的狡辯。 客途沖著殷士民無奈的聳肩道:“他們三個就是長不大。唉……” 殷士民聞之哂然,卻語含折思道:“身處愈複雜之境,愈以單純之心應付,未嘗不是件好事。江湖之中,固然人心險詐,但若要懷赤子之誠,必能生機處處、逢凶化吉。” 微微一頓,他又清雅道:“爾等此去武當山,路途非遙,但凶險不減,謹記,切莫大意。” 爭論中的小桂,充分發揮他分心二用的本事,一聽到殷士民的囑咐,立刻丟下月癸和小千,轉移注意的問道:“殷老哥,你是說我們已經被人盯上?” 殷士民含蓄一笑:“隱身之術,可欺君子,難防小人。解乎?” “不解!”月癸的眉頭皺得足以夾死蒼蠅。 “解───!”小桂和小千俱是若有所思的不住頷首。 客途亦是穩重的點點頭,表示明白。 “如此甚好!”殷士民安然道:“吾去也。” 清風掠過,殷士民在小桂和月癸揮手送別下,逝去蹤影。 月癸迫不及待的逼問道:“修羅鬼,對于殷老哥的話,你們到底解了什麽?” 四人繼續上路。 小桂不急不緩道:“小老千不是說過,他教我們的隱身術,只是最基本、最簡單的障眼法。這種單純的障眼法,騙騙一般尋常老百姓,雖然綽綽有餘,但是不見得瞞的過功力較高的武林人物,或是修習過法術的人。如果那些對我們有不良企圖的對頭,想要刻意追蹤我們並不難,不是嗎!?” “小老千是這麽說過。” 客途問道:“小鬼,依你的推測,殷老哥所指的凶險和小人,會是那一路人馬?” 小桂沈思道:“按照之前我們所獲的消息來分析,現下對我們最感興趣的是獵人族。獵人族萬兩以上的殺手中,不乏功力高強之輩,這種人若是看透我們隱逸的方向,想要尋線追躡,甚至超前預設陷阱,並不困難。” 他一頓之後,接又道:“如果,這種萬兩級的獵人族裏面,有人也懂些數術或咒法,想要陷害我們,就更容易了!” 這小鬼想起在岳西城外所遇上的‘白袍飛羽’畢雲皓。 “貪狼星,左天呈!” 小千和月癸突然異口同聲,蹦出這麽一號人物。 “這傢夥又是誰?”客途和小桂不約而同的問著。 “他是……”小千和月癸再次一起開口。 “讓你說吧!”月癸擺擺手道:“這傢夥是你的同道,你應該比我清楚。” 小千抿嘴笑道:“‘貪狼星’左天呈也是龍虎山陰陽門下,而且,是個法力與武藝均佳的陰陽法師。他的個性正如他的外號‘貪狼星’;貪狼為甲木,甲為數之始,陽木居子水地,子為開始,我有萬物之始,皆源於欲望,吉凶未知,故主禍福,因此,左天呈的個性亦正亦邪。但是,由於貪狼化氣為桃花,氣屬木,體屬水,在數則樂為放蕩之事,加上貪狼本身即是欲望之神,野心極大,所以,左天呈這個人性好漁色,精於采陰補陽之術,而且除非實質利益豐厚,他不耐為小利出手。就是因為上述諸多因素,才使他選擇成為獵人族一員,而且專獵賞金高達萬兩以上的人頭。” 月癸問道:“修羅鬼,左天呈只是一個可能的推測。你還有沒有別的看法?” “當然有!”小桂得意道:“這種簡單的推理,我最少就有三個可能的設定。” “那,第二個是什麽?” “所謂小人,通常也指那些上不了大台盤的下九流之屬。” 這小鬼發表高論道:“根據咱們的消息來源,不也指出,不少末流幫會也指望靠咱們發財,不是嗎?其實,我們也不能小看這些九流雜居的小幫小派。他們往往是一地的坐地角色,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人在他們熟悉的地盤上,所能運用的勢力和邪門歪道,大有可能出乎咱們的預料。如果一不小心,栽在這種小人手中,那真是叫丟臉哩!” 月癸點點頭,忽又質疑道:“不對,這些人固然有他們的邪門;不過,就憑他們的本事,一來沒有足夠看穿咱們逸走的功力,二來,他們又沒學過法術,自然很難掌握我們的動向。如此一來,除非我們自己送上門,否則他們怎麽可能算計得到我們?而我們這一陣子,一直挑山路在走,基本上,他們應該沒機會才對。” “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人學法術?”小桂反問道:“你難道沒聽說,下九流階程的幫派份子,許多人熱衷於上‘乩童研究班’!?” “你說的沒錯。”月癸苦笑道:“據我所知,咱們丐幫裏面,就有不少弟兄曾經去過神壇,拜過所謂的‘師祖爺’。” 小千回神插入話題:“丐幫弟子想當神棍?幹啥?莫非嫌當乞丐大吃十方還不夠,要和我們這種十方之外的道士,搶第十一方的飯吃!?” “搞定了?”客途問的不著邊際。 “搞定!”小千回答得信心十足。 這種抽象似的對話,不是他們這種同過生、共過死,默契十足的搭檔,還真不能瞭解。 小桂異想天開的提議:“小老千,我看咱們乾脆合夥開神壇算了!客戶來源光靠丐幫支援就吃不完兜著走。這麽容易大發利市的生意不做,實在太過可惜。” “好主意。”小千笑弄道:“不過,如果要和夥,我找小辣子就成了,何必分你一杯羹?” 小桂“哈!”地噗笑:“小辣子有人脈是不錯,不過你們卻沒有我這種精打細算、變化無窮的企劃頭腦。和我合作,保證你們的投資,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回收成本,很快就財源滾滾,大賺其錢!”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客途師兄呢?不能不讓他入夥吧!不過,他能發揮什麽作用?” 小桂理所當然道:“師兄當然負責公關,專門和官方周旋嘍!憑他如此老實可靠、理性溫和的形象,不管是要逃漏稅,或者玩玩官商勾結,他都是那種最不會讓人聯想到,必須調查的對象嘛!” “聽來,這個生意的‘錢途’頗為光明。” “當然,與你同宗的那位宋七力‘大師’,隨隨便便就搞到二十萬萬兩的供養。咱們有你這位正宗的‘宋天師’坐壇,不弄他個四、五十萬萬兩來花,天下豈有公理!?” “嗯───,好遠大的企圖心。” “人類果然因為夢想而偉大!” “這要感謝乞丐太祖賜給我的靈感。” 小桂突然這麽說,其他三人好奇的望著他,直問為什麽? 小桂睇眼黠謔道:“朱太祖元璋在加入叛軍起義之前,曾經是當做不短時間的乞丐,對不?” “對呀!”其他三人齊齊點頭。 這小鬼又道:“據說,他要投入‘義軍’之前,曾經藉由‘扶乩’的方式,請神仙降筆指示他的前途。後來,他依照神仙的指示投軍,軍旅生涯果然一路發達,最後在道門高人劉伯溫國師的輔佐下,登上龍座,建立大明王朝……。” 他歇口氣,接著又道:“道教歷經太祖,成祖兩代皇帝的特別‘關愛’,如今儼若國教,因此造成一般平姓百姓趨之若鶩的現象。所以,你們想想看,乞丐、道教、人潮,加上官方綁標、刻意經營;像不像咱們的組合!?我是不是該感謝太祖皇帝給我如此賺錢的靈感!?” 三人聞言,不得不拱手佩服小桂如此伶俐的‘關系聯想’能力。 這時,他們沿著山徑一路西行,滿山喬木夾道,林蔭密布,四人走在路上,宛如行走在一片綠幕之中。 月癸毫不死心的努力追問:“現在,你已經說了兩種可能,那麽,第三個版本的‘小人’,又是什麽樣子?” 小桂噓口長氣道:“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才甘心?” “反正長路漫漫,閒著也是閒著。找個話題胡扯閒聊有什麽不好?” 小桂瞄眼客途和小千,發現二人均不置可否,果然,大家都是陰天打孩子的心情───閒著也是閒著。 這小鬼只得應聽眾要求,繼續聒噪道:“第三個版本最簡單不過的啦!你們想想,有哪一路人馬,非得置咱們於死地不可?有誰的辦事效率既明快、又迅速,能在掌握我們的行蹤之後,於最短的時間內,進行殂擊或截殺?” “巴丹教!” 雖然不願提起,但是其他三人仍不由得喃喃吐出這三個代表陰謀、暗殺和生死不忌的字眼。 小桂挑了挑眉,道:“這就對了!碰上第二個版本的小人,才是真的教囉唆哩!我想,這回巴丹教若是卷土重來,恐怕不會是那些破銅爛鐵級的普通殺手。他們大概會派出,我娘曾提過的,那些直接聽令于教主和總護理的特級殺手!” “這才是真的麻煩。”月癸咕噥著搖了搖頭。 “安啦!”小桂呵呵笑道:“反正按照老規矩,打得贏就打,打不贏便繞跑。當然,如果可能再弄個反陷阱什麽的,設法讓他們自己往裏跳,不就結了!” “說起來很簡單。” “做起來有些技術上的困難尚待克服。” 小桂打氣道:“樂觀一點嘛!這裏好歹也算武當派的偏遠轄區,如果真的在此撞上巴丹教的特級殺手,不可能不引起武當派的注意。說不定他們就會派人來幫忙了,擔心什麽!?” 說歸說,其實連小桂都知道,這種自我安慰的事,可能發生的機率實在不大。 他們四人沿山而行,逐漸登高,山林之間隱有溪澗奔流的嘩嘩聲:鳥鳴與蟬嘶,更為寧靜的山間增添幾分熱絡的氣息。 此刻,時已過午。 小桂等人一早出發迄今,大約已走了四、五十裏的路程。雖說山路之上,綠蔭濃密,擋住夏末的烈陽,但四人仍免不去口幹舌燥之苦。 “小老千,你不是說山上有草店可以休息嗎?怎麽還沒看見?” “就快到了。” 四人繞過曲折縈回的山徑,眼前豁然一亮,原來是一處三條來道相合的平丘。 一家茅草野店便搭在疏林之間,草店對面,是插天高峰,山上野花綻放,將青峰點綴的粉紫嫣然。 草店外,高高挑起的酒招在微風中若有若無的輕輕擺動。 小桂等人歡天喜地的加步上前,搶入這間小小的休憩站。 草店內的桌椅全是竹制,泛白的色澤顯示出它們所經歲月非短。 店裏除了櫃檯處坐著一位身著青布衣裙的三旬女人家,再無他人。 老闆娘見有客人上門,推起滿臉笑容,招呼道:“客倌,裏面坐呀!” 其實,在她開口之前,小桂他們早已非常自動的個自落座。 老闆娘提著茶壺過來,先為四人各斟上一杯涼茶,這才笑眯眯的問:“四位客倌還沒吃飯吧?要用些什麽?” 小桂端起茶杯,嗅了一下,呵呵笑道:“這茶好香。” 老闆娘笑道:“這是自己家裏種的,山野粗茶,你不嫌棄就是。” “我有得喝就好。”小桂咕嚕一聲,將杯裏的涼茶一飲而盡:“他們和我不一樣,可就挑剔多了!” 小千和客途同時放下茶杯。 小千笑嘻嘻的問道:“怎麽沒看見古老爹?他是這草店的老闆,不是嗎?” 本想喝茶的月癸,停下動作,然後似是無奈的暗歎一聲,將茶水放回桌上。 老闆娘依然保持開朗,笑道:“古老爹年紀大了,所以把店讓給我們,退休去了。你們喝茶嘛!先喝口涼茶去去暑氣,再叫些熱炒下飯,四位客倌覺得如何?” 小桂抓起茶壺,自顧自的斟滿茶杯,再度一飲而盡。 他這才慢條斯理道:“老闆娘,你這家小店平時生意一定挺好的。” 老闆娘怔了一怔,強笑道:“客倌,你愛說笑了!深山野店,只是提供過往的路人一個方便,順便賺點零頭糊口,生意那稱得上好?” 客途溫吞吞笑道:“小鬼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生意忒好,這麽一間小店用得著十一個人手幫忙?” 老闆娘反應奇快無比的尖叱一聲,單腳挑向小桂他們落座的竹桌,企圖一腳踢翻茶桌混淆小桂等人的視線。 同時,這個瞬間變臉的半老徐娘,雙手揚動,兩道沈虹有如出洞之蛇,倏閃即至,噬向小桂! “噯───別激動!” 客途單手按住桌面,桌子沒被踢翻,卻被踢散了。 攻擊著暗喜於飛揚四濺的斷竹殘屑,正巧遮蔽了被攻擊者的視線,於是更加把勁,加速刺殺的動作。 小桂打了個哈欠:“唉……這裏的茶真不來勁。” 這小鬼袖子一翻倏掃,將隨著破散桌面飛向空中的幾支茶杯,連杯帶水,一股腦兒掃向挺劍刺來的老闆娘! “叮當!”、“啪喳!”兩聲。 攻擊者的袖劍像是經過特別測量一般,準確無比的刺中飛舞於空的茶杯! 碎片迸射,茶水噴濺。 躲開茶杯破片的草店老闆娘,卻未能避開四下濺灑的水漬。 原本平凡無奇的水漬,在小桂以內力藉物導勁的催逼下,竟似一顆顆的小鋼彈,打中人體宛如蜂蟄! 攻擊者驚呼叫痛,猛然暴退。 “嘩喳喳───!”一陣異響,原本躲在草店裏間和藏身屋外的人馬,踢開門窗,撞破屋板,緊張兮兮的沖入草店,持刀亮劍,將依然安坐如台的四人團團圍住! “這是什麽年頭呀!走了逼上午的路,我只想要安穩的吃喝一頓、休息一陣,這樣的要求難道太多?”月癸咕咕噥噥的埋怨著。 客途頗為同情道:“江湖歲月越來越難混了哦!?” 小千環顧四周,呵呵笑道:“呦───!原來是‘舊識’呀!?” “焦大堂主,好久不見!” 小桂沖著手持一柄簇新鐵扇的焦天魁,含笑招呼。 焦天魁臉色含憂的詢問‘老闆娘’是否無恙? “她沒事。”小桂吃吃直笑:“我用得是渾勁,挨打的人頂多是覺得像被針紮到一樣痛。如果我使的是銳勁,她早在‘中鏢’時,就被打中的細物透體穿過死於非命,哪還有機會站在那兒喘大氣。” 客途慢條斯理道:“這位老闆娘,大概就是雷虎幫的幫主夫人吧!?你們居然從潛山一路追到這裏來,真是辛苦你們了!” 雷虎幫主的未亡人,焦天魁的胞姐,外號‘鴛鴦劍’的焦秀如,咬牙切齒道:“殺夫之仇不共戴天,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焦秀如也要殺了你們,為夫報仇!” 月癸舉手發言:“他們宰了你老公,不關我的事呀!你幹嘛連我的茶都下了藥,害我沒有水喝?” “你們風神四煞本來就是一丘之貉……”焦秀如突然驚覺道:“君小鬼,你明明喝了‘神仙倒’迷藥,為什麽沒事!?” 小桂捉狎笑道:“因為我是不倒翁嘛!不倒翁專克神仙倒,你難道不知道?” 焦秀如將信將疑,一時答不上話。 焦天魁左側,一名薄唇細目、高顴骨、長相精明,但顯得有些寡薄的高瘦漢子,故做斯文道:“閣下自稱不倒翁,卻不知有否本事支援到最後依然不倒?” 小桂斜睨此人一眼,呶呶嘴問道:“這人是誰?” 簡單的四個字和明顯的肢體語言,充分傳達出小桂刻意輕蔑對方的意思。 此人細目之中,立即湧現一股駭人的恨意,透出殺氣騰騰的味兒。 小千嘖弄道:“人家是雷虎幫虎威堂的堂主,‘笑狼’方迅智、方大紅旗,你怎麽可以不認識人家。” “虎威堂?”客途故意道:“狐假虎威的‘虎威’嗎?” 小桂損得更白:“師兄,你沒聽到?人家叫做笑狼耶!這種虎威,是‘狼假虎威’的意思!” 方迅智的憤怒與殺機一觸即發,但他依然能夠隱忍下來,陰沈道:“大嫂,和這些不知死之將至的傢夥沒什麽好說的,宰了他們便是。” 焦秀如點點頭,對著方才由裏間出來,一直不曾開過口的二名異裝人物,軟言道:“尚請二位昆仲助拳,收拾此四獠。” “四獠?”月癸好笑道:“我們幾時變得不是人了?” 焦秀如求援的二人,一個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環目掀鼻,血盆大口,雙臂過膝,長相活似人猿;另一人,削瘦如柴,白衣白袍,連臉色也一樣蒼白,但雙目卻是綠光慘慘,手持一支柄長一丈二的大彎鐮刀。 這兩人造形特異,氣質陰森,一看即知是那種扎手的角色。 小千若有所思的打量二人:“噫───?嗯!這兩位可不是獵人族裏赫赫有名的‘通臂猿’李單,以及‘報喪鬼’蔔利生嗎?三年前,二位獵走通州府尹的人頭,遭官方追緝,下落不明,原來是從河北躲到湖北來了!?不過,至今為止,官方對二位的懸賞仍在,你們怎麽有膽子出來亮相?不怕被同行提走腦袋嗎?” 被點明身份的二人,依然面無表情、悶聲不吭,對小千之言宛若未聞。 “通臂猿鐵掌斷三江,報喪鬼開口索魂。”月癸順口道:“他們可是獵人族裏,真正有料的凶人哩!” 小桂吃吃直笑:“我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了!下九流幫派加獵人族高手,沒想到我一次就說中兩個版本。” “嚴格來說……”客途提出異議:“其實,你一個版本也沒猜對。因為,人家雷虎幫雖然有點爛,不過,也不至於太爛,勉強稱得上三流啦!你把人家當下九流,時在有點過份……” 客途的話還沒說完,焦秀如已經聽不下去,尖叱一聲,揚動暗藏袖底的‘鴛鴦劍’,率先撲向客途! 其他人見幫主夫人動上手,哪還敢怠慢,立即吆喝著加入戰況。 客途連人帶椅滑開五尺,輕松避開焦秀如這只母老虎繼續未盡之言:“還有,小鬼你剛才說的獵人族高手,必須有一個前提,就是───對方乃為法術界能人。因此,這個埋伏,你根本完全沒猜中!” “我完全同意客途師兄的說法!” 月癸這ㄚ頭代替滑開的客途接下焦秀如,無情竹與鴛鴦袖劍以快制快,剎時戰得火熱。 盡管焦秀如尚且有二名手下助拳,月癸以一打三依然應付自如。 就在月癸表發她的聲明之後,小千縮頭避過卜利生呼嘯揮至的大鐮刀,高聲叫道:“我附議贊同客途的申訴有效!” 蔔利生終究是‘獵人族’中真正的高手,在小千高叫附議的同時,刀光霍霍,逼得小千有些狼狽再也無暇分心說話。 “好吧!既然你們都贊成師兄,做師弟的我更不應該為反對而反對。所以,我宣佈師兄翻案成功!師弟我剛才說得話,全屬放屁。” 小桂大方而快樂的宣言,不知道有多少人聽清楚了。因為他在說話的同時,身形非閃騰舞,一舉攔下焦天魁、方迅智,以及其他四名雷虎幫香主級的人物。 他一個人以一敵六,邊過招邊喳呼,動手越快,說話得越疾。最後一句話,根本是劈哩啪啦放完的,能夠瞭解內容的人,肯定天賦異稟! 至於客途,才剛抒發完個人的意見,忽覺背後掌風呼呼,勁力驚人的撞向自己。 他身形猛旋,人似漩渦般轉上半空,他所坐那張竹椅“喀啦!”裂響,已被李單偷襲而至的掌勁劈成粉碎! “嘖嘖嘖……”客途飄然落地,伸出一隻指頭,對著李單輕搖:“兄弟,不可以這樣哦!你師父難道沒有告訴你,在人家背後下手,是一種非常沒品的行為!?” 李單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牛眼,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低沈咆哮,卻仍是噤口不言。 “現在……”客途平穩一笑:“就讓我們面對面的試試,看看你出名的‘鐵掌’到底夠不夠硬實!” 李單喉嚨裏的咆哮更響,過膝長臂微微側提,於是,一陣“劈啪!”的密響,出於李單渾身筋骨。 李單原本就已經非常龐然的身軀,在這陣密響之後,變得更加龐然。他的衣服竟也微微的膨漲起來,客途定眼一看,發現並非對方的衣服有異,而是覆蓋在衣服下的肌肉,在內勁運行之下變得漲突而結實,這才將衣服繃緊起來! “龍鱗氣功!?”客途頗感訝異。 這時,李單身軀微弓,雙掌緩緩提至胸前,在一陣奇怪的沈悶低吟中,他終於出手……。 一股凝若有形的濛濛勁氣,宛似滾滾江濤,激湧澎湃,驚心動魄的沖向客途! 勁氣所經之處,凡有器物無不被摧毀,洶湧的勁氣挾帶著滿空亂舞的碎木殘竹,呼轟卷蕩,聲勢之劇,確實懾人! “好!” 客途大笑一聲,沈樁立馬,挺立不動,雙目精芒大盛,倏地─── 他雙臂神速無比輪番交推,四周空氣剎時雷動風生,呼呼然風起雲湧,致令長空色變,大地沈淪! “轟!”然巨震起處,簡鄙的草店如中火藥,迸然炸開! 緊跟著連串真力的硬拼的“劈啪!”擊掌聲,暴響不斷。 無數碎木枯草,屋瓦磚石在暴響烘襯之下,漫天狂舞,四散紛落……。 所有動手中的人,都被如此劇烈的勁力互擊震波所影響,不得不各自收手閃退。 沙塵漸消……。 草店已成一片頹傾的殘垣! 客途依然挺立原地,除了胸前微微起伏外,完全像個沒事的人一般。 李單卻是歪斜著踉蹌直退,每退一步,黃土地面便被他踏出一個深達寸余的腳印! 他的面孔一陣紅、一陣白的交替變色,忽然─── “哇!”地一聲,李單終於抑不住傷勢,口噴鮮血,跪倒在地。 客途平靜的搖著頭:“我只用了七成力,便將你的龍鱗氣功反逼回去,顯然,你這門功夫並沒有真正練成。否則,你不會受傷!” 李單眼神渙散的瞪著他,終於,嘶啞著嗓子開口道:“你怎麽……知道,這門神功……的名稱?” 小桂踱了過來:“龍鱗神功是昔年‘滇川一煞’的獨門絕學,不過聽說,失傳已將近三百年了。我倒是挺好奇你打哪學來的?” 對于武林之中各項奇功異學的瞭解,正如小千曾經嘲謔過的,他負責收錄近一百年來的資料,至於超過一百年以上的‘陳跡’,問問小桂他們師兄倆,這二人保證如數家珍的說給你聽! 當然,小桂和客途之所以知道這些古早、古早以前的‘故事’,自然是與他們的師承背景有關。 李單並未回答小桂的疑問,因為他這時正不住的嗆咳著,而每咳一聲,便有一口鮮血自他嘴裏湧溢出來。 客途遺憾道:“龍鱗氣功固然號稱外堅內韌,但若是露出破綻,而遭到反擊成功,必導致施功之人氣崩功散,腑髒爆裂。你既未學得完全,就不該輕易施展,以致造成自尋死路。” 李單慘然一笑,忽然蹬足躍起,以他龐然的身軀猛烈沖撞客途! 客途側身閃避,李單巨大的軀體碰然墬地,七孔流血而亡。 驀地─── 一聲尖厲如鬼泣的銳嘯突然響起! 嘯聲尖銳,非僅刺人耳膜,更令聞者血脈賁張,幾欲裂炸! “雷虎幫’那六名功力較差的香主,在銳嘯聲中,一個個抱著頭,痛苦的癱倒在地,無助的呻吟著。 “索魂鬼哭!?” 小千皺起眉頭:“這是滇境‘巫冥教’的不傳之秘,以前從未聽說‘報喪鬼’卜利生修煉過這種役鬼巫法呀!” “這麽說……”小桂嘿然自得道:“我至少還猜中了一項───獵人族裏的巫法家來襲。” 站在丈尋之外的‘報喪鬼’蔔利生,這時左手斜舉長柄大鐮刀,身子不住左右搖晃。 隨著他的動作,那不似出自他口中的古怪鬼哭泣嘯,越發的尖銳與淒厲。 原本明朗的山野林間,突然變得陰鬱起來,草店四周,大約十丈方圓的範圍內,莫明的生起一股陰森冰冷之氣! “他在招鬼!” 月癸似是有些招架不住的跌坐於地,運功與接連不斷的尖嘯相抗。 小桂微吃一驚:“小辣子怎麽了?” 小千取出一道朱砂黃符,貼在月癸後背靈台穴上。 “女人屬陰的嘛!”小千解釋道:“所以對陰術、陰功的抗性比較差。” 他這話剛說完,那邊─── 焦秀如已然冷汗直冒,臉色慘白的失聲尖叫:“住口!快住口!不要叫了,我受不了呀───” 她突然發瘋了似的扯著自己頭發,發出慘厲的尖叫! “大姐!” “大嫂!” 焦天魁和方迅智其實也很明顯的受到蔔利生‘鬼哭’的干擾,臉色慘澹無比。此時,乍見焦秀如瘋狂之態,俱是一陣心驚! “蔔當家的……”焦天魁急惶叫道:“且請住口!再這樣下去,敵人未滅,我們自己就得先亡了!” 卜利生已完全進入施法的恍惚中,對于焦天魁的言語,根本充耳不聞。 方迅智亦急促的大喝:“卜兄,住口!否則,我們只有被迫先對付你了!” 焦秀如的尖叫已越漸乏力,她終于不支倒地昏死過去。 焦天魁和方迅智見狀,無法再忍,二人狂吼一聲,揮舞著兵刃撲向搖搖晃晃的蔔利生! 這邊─── 小桂他們三人,是全場唯一不受‘索魂鬼哭’的影響,依然神清智明之人。 “沒有用的。” 小千望著沖向蔔利生的二人,搖頭道:“索魂鬼哭一旦開啟了冥界之門,受召喚而至的厲煞自然會保護施法者,他們這樣子沖過去,根本是自尋死路……” 他話聲未落,焦天魁與方迅智二人就在距離卜利生尚有三尺之遙,突然發出驚恐的慘嚎,剎那之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五馬分屍! 飛散的屍塊與血雨,令小桂他們覺得做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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