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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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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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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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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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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11, 07:17 AM   #268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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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千金女秘道失蹤

  小豹子偷空溜到“歪嘴巴”聚賭的人堆城,狠狠地過了一把賭贏,又聊了一會迪才晃悠悠地回來。
  一回到住的地方,小豹子就看到“皮條花”與賀如美正在閒聊。
  賀如美顯然是心不在焉,她一見小豹子進門便衝了上來,口裡直埋怨道:“你……你是跑到哪去了嘛?一下午連個鬼影也不見,把人都快急死了。”
  實在受不了她的樣子,也實在不想給她好臉色看,但是一想到還得靠她去救小星星,小豹子只好裝出一付笑臉道:“沒去哪呀!只……只不過去‘過癮’了一會。”
  賀如美現在當然己經知道小豹子所說的過癮是指什麼了。她斜睨了他一眼道:“你……
  你贏啦?”
  本來她是想埋怨他小小年紀幹嘛要沾上這個“賭”字,可是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因為她明白小豹子的脾氣,還真怕他會翻臉如翻書般的對自己。
  “贏!差點連褲子都輸掉,欸,***人家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這還真一點也不錯,看樣子這女人是一點也不能沾。”小豹子話中有話道。
  賀如美可不管小豹是輸是贏,她現在己暈陶在小豹子那句“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的話裡。她心裡想這冤家敢情己經承認了和自己……
  她這廂尚在暈陶呢?小豹子卻說出了讓她嚇了一大跳的話來。
  “我還欠了人家三萬兩銀子,明天就要還,你去幫我想辦法。”
  “三……三萬兩?”賀如美回過神來後嘎聲道。
  “是啊!交上你這位如花放美的大小姐只輸了這一點還……還***真是走運哩。”小豹子適時又拍上一記。
  果然,女人沒有哪個不愛聽好聽的。
  賀如美簡直快因這句話輕飄得快上了天,她自語道:“噢,好,好,我明天就拿錢去還給人家。”
  “皮條花”偷偷的做了一個詢問的手勢,小豹子也偷偷的點了點頭表示一切己經打聽出來了。
  “趙……趙弟弟,你……你說我哪……哪兒長得美?哪……哪兒又長得……長得像花了?”
  小豹子剛和“皮條花”會意的換過眼神,驟聽此言,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你……你……”小豹子左看右看,他真想逃走。
  “嗯,你說嘛,我要你說嘛……”賀如美拉著小豹子的膀子輕搖若問。
  花?花你個頭,你***若是長得像花,誰還敢去種花?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是這麼講,小豹子實在被她粘纏得煩死了,他說:
  “你這張臉長得美,長得像花。”
  “真的?像……像什麼花?”賀如美低下頭有些羞著問。
  “我……我也不知道像什麼花,不過我知道有一種菜開得花很美,你……你就像那種菜開的花。”
  只要是像花就行了,賀如美哪曉得這個壞心眼的小豹子話中有話,大框框套著小框框的在損著她。
  好在她沒再問下去,要不然小豹子還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菜花”。
  “皮條花”差些笑了出來,她硬是忍了下來,一方面為賀如美難過,一方面又為小豹子的促狹感到好氣。
  故意回過頭去,小豹子道:“餵,剛才我打外邊回來在院子外頭看到有人從一塊石頭旁進去,怎麼?這裡還有什麼秘道秘密嗎?”
  “秘道?”賀如美想了一想後恍然大悟的說:“對,院子外頭是有一條秘道通到下面,不過那裡面沒住
  得有人啊?”
  “怎麼會沒人?剛剛我就明明看到有人下去。”
  “不可能的,要有人的話我一定知道。”賀如美肯定的說。
  “要不要打個賭?”
  “打賭?”賀如美還真搞不過這個賭鬼動不動就賭。
  “是呵!我們下去看看,如果下面沒人就算我輸,罰我親……親你一下,如果下面有人就算你輸,罰你親我一下……怎麼樣?敢不敢?”
  小豹子居然想“犧牲色相”來引人上勾,可見他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死……死相。好……好嘛!”賀如美不是呆子,她當然會算這筆賬,嘴裡這麼說,她心裡可恨不得立刻就去。畢竟不管有人沒人,誰親誰還不都是一樣。
  小星星,希望你在下面,要不然咱這頭豹子可就要讓人吃啦,小豹子心裡直在禱告。
  “你……你不怕遇上那個人?”“皮條花”見賀如美前頭帶路,她走到小豹子身旁小聲的問。
  “也……也沒辦法了,下面機關重重外人是很難躲過的,一切也只有見機行事,反正有你這麼厲害的人在旁邊保護我,就算那只‘辣手’想……”
  “停,你不要再往下說了,我不是她。”指了指頭裡走的賀如美,“皮條花”接著道:
  “所以你最好嘴裡給我老實點。”
  小豹子笑了,他還真佩服“皮條花”的反應,因為他本來想說“辣手摧花”。
  看到小豹子的樣子,“皮條花”就知道自己猜得一點也不錯,她有些得意道:
  “你這一肚子壞水的傢伙,我現在可是把你摸得透透的,只要你一饒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還是拉尿,所以你在我面前最好少要花樣。”
  “是……是嗎?我不覺得你‘摸’到什麼?”
  怔了一下,“皮條花”總覺得這個鬼這句話有點問題,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問題在哪。
  小豹子笑了,笑得邪裡邪氣。
  突然想到在“桃花林”的一切,“皮條花”已然明白小豹子這句話裡的意思,她正想發作,卻發現到小豹子已經和賀如美並肩而行。而且他還回頭做了個鬼臉,讓人恨不得撕爛他那張臉。
  “你說的地方是不是這裡?”賀如美來到一塊大石頭旁邊,她啟動了一處機關,只見大石頭在“軋軋”聲中緩緩移向一旁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地道人口。
  其實小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裡,他卻連連點頭道:“不錯,就是這裡,我剛剛明明看到有人從這進去。”
  “誰?口令!”
  就在這個時候地道中傳出了問話。
  賀如美三人全怔了一下。
  “誰?口令,再不說口令就要開啟機關了。”
  “你是誰?誰在裡面?”賀如美顯然想不到有人在裡面她厲聲問道。
  裡面的人聽出了賀如美的聲音,也有些吃驚的道:“噢,大小姐,我……我是向鵬……”
  “向鵬 你在裡面幹什麼?”
  “回大小姐,向鵬在這值勤。”
  “值勤?值什麼勤?”
  “是奉了莊主之命在此守著秘道,因為這兩天有奸細闖入莊中,怕再有 侵人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賀如美回過頭對著小豹子道:“我……我輸了……”
  看到賀如美仰著那張袖子臉,小豹子差點連魂都嚇飛了,說實在的要他去親這張臉,他寧可去親樹皮。
  腦際靈光一閃,小豹子推開那張臉道:“不對,我剛剛看到的是個女人。”
  “女人?這……這怎麼可能?”
  “沒錯,我確定那是個女人。”小豹子一口咬定。
  “難道,難道向鵬他真敢弄個女人到這?”
  “這……這太不像話了,你……你一定要查清楚這事,這可有損莊譽啊!”小豹子扇火道。
  “我……我下去看看。”
  “對,非得查清楚,我……我陪你去。”
  “不行,你不能下去。”
  “我不能下去?為……為什麼?”小豹子就是想下去,現在賀如美不准他下去,他當然要知道原因。
  “因……因為這裡面是整個‘賀蘭山莊’中樞所在之地,爹早有令諭,除了莊裡幾位頭領旁人是不得進入的。”賀如美解釋道。
  “我……我也算旁人嗎?”小豹子又用上了“美男計”。
  然而這回卻不靈了,賀如美雖然心裡有種甜蜜的感覺,但是她還真不敢拿賀見愁的令諭開玩笑。
  “我……我真的不能讓你下去,等……等我們……”
  “好啦,不下去就不下去那麼多廢話幹嘛,我和大表姐就在外面等你好了,記著,我剛剛看到的是個女人,你一定要查清楚才行 ”
  “我知道,其實……其實如果沒人在下面我可以偷偷帶你們下去看看,可是現在既然有人……”
  揮了揮手,小豹子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解釋道:“你快下去吧!”
  賀如美歉然的笑了一下,然後她進入了秘道。
  時間過得很快,賀如美打進入了秘道後就如石沉大海,一點消息也沒有。
  小豹子和“皮條花”已經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這……這到底在搗什麼鬼?他奶奶的難不成這秘道是通往‘閻壬殿’?哪有人去了那麼久還不上來的?”
  小豹子終於忍不住,他這裡嘀咕著卻發現到“皮條花”狠狠的拿眼晴瞪了自己一眼。
  “做人嘴巴不要那麼壞。”“皮條花”沒好氣的訓著他。
  “我……我這是著急嘛……”小豹子辯解道。
  “急有什麼用?再急也只有等下去。”“皮條花”早就覺得事情不大對勁,礙於身份她也只有幹耗著,要不然以她的個性恐怕早就下去察看。
  “咳,咳,賢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小豹子與“皮條花”一回頭就看到賀見愁背著雙手,帶著下人就在身後以一種奇怪的眼光望著自己。
  “賀……賀老伯,我……我們在等小姐……”小豹子一看到賀見愁就發愁,他嚎懦的說。
  “等美丫頭?美丫頭怎麼啦?”賀見愁上前一步驚奇的問。
  “她從這進去後就……就一直沒見上來。”指了指秘道入口,小豹子道。
  “有這回事?她進去做什麼?進去了多久?”賀見愁一連串的問。
  “進去了大約一個時辰了,她進去查……查一個人。”
  “查人?查什麼人?”賀見愁的眉鋒皺在了一起。
  “我……我也不知道。”小豹子當然不敢告以實情,他只能裝傻。
  “朱輔正,你下去瞧瞧。”賀見愁回頭吩咐道。
  一個精壯漢子立刻矮身鑽進秘道。
  小豹子和“皮條花”已然明白裡面一定出了事情,因為那精壯漢子進去的時候己沒人再出聲問口令。
  賀見愁也發現到這一異象,他突然也跟著大了那秘道。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豹子惶聲問著“皮條花”。
  “我也想知道。”“皮條花”一直盯著秘道入口,嘴裡漫聲道。
  半柱香的時候後秘道人口人影一閃,賀見愁及那朱輔正二人己經行了出來。
  只見賀見愁鐵青著臉,怒容滿面一付欲擇人而噬的樣子。
  小豹子心頭一凜剛想問什麼,還沒來得及問就被他的模樣給嚇得縮了回去,差點兒岔了氣。
  “好王八羔子,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耍起‘賀蘭山莊’來了……”賀見愁雙睛似欲噴火,他憤聲怒罵道。
  “賀莊主,發……發生了什麼事?賀小姐呢?怎不見她?”
  “皮條花”輕聲道。
  “反了,反了,朱輔正,你立刻傳令下去發動所有能動,會走的人去找那個‘辣手’賈裕祖的行蹤,記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還有,千萬要注意小姐的安全。”賀見愁須發直豎怒聲吩咐道。
  “說,美丫頭怎麼會進去這秘道的?”賀見愁緊盯著小豹子,他已失去了和藹可親的笑容。
  小豹子慌了,他是真的慌了,慌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我……我……”
  “我來說好了。”“皮條花”接著道:“是這樣的,下午賀小姐來我們這,發現有一個女人進了這秘道,她覺得奇怪所以就下去察看。”
  “女人?哪裡面哪有什麼女人,分明是那個王八蛋故意布的陷講,他們是存心要擄走美丫頭……”賀見愁悲憤填磨道。
  “賀莊主,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皮條花”問道。
  “你們看這就明白了。我還有事恕不奉陪。”賀見愁從懷中取出一紙交給了“皮條花”
  就匆匆離開,從他的怒相裡不難發現他已經被賀如美的失蹤感到難以置信。
  字諭賀大莊主:
  閣下千金現人吾手,如想贖人備妥黃金萬兩,今夜“苦心庵”見款放人。
  拐王胡小飛 辣手賈裕祖
  看完了這張便條,“皮條花”與小豹子全傻了。
  “賀蘭山莊”就像被人澆了一鍋沸水。
  全莊上下簡直亂哄哄的活像菜市場一樣,只見人來人往全都像無頭蒼蠅一樣。
  “再找 ”賀見愁坐在大廳對著七張全是一樣的苦瓜臉暴吼道。
  “稟……稟莊主,我們……我們已經把全莊都翻過來了……”“賀蘭八騎”的老大“赤虎”啞著嗓子惶恐道。
  “我就不信,守門的沒見到他們出去,難道他們會長了翅膀?還是會鑽了地洞?”賀見愁怒不可遏,猛然他想到了什麼!
  “好刁的女人,你們立刻趕到秘道發啟機關,他奶奶的……全是一群飯桶,一群飯桶,你們簡直要氣死我,連‘四瘋堂’的少主都弄到家裡當神仙一樣的供著,這……”他罵不下去了。
  因為把小豹子供著的可是他自己,要把女兒許配給人家的也是他自己。
  賀見愁接到京裡的飛鴿傳書,再印證“四瘋堂”發出搜尋少主及東方星星的武林通告,他明白了小豹子的真正身份。
  然而晚了,當他要抓小豹子來問話的時候卻已遍尋不到小豹子與“皮條花”的蹤跡。
  不錯,小豹子和“皮條花”已經離開了“賀蘭山莊”,他們離開的道路,也正是那條秘道。
  按捺不住心頭之火,賀見愁像發瘋般砸碎了大廳裡一切陳設擺飾。
  無怪乎他這麼生氣,因為他作夢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擄走他的愛女,而且這個人還是他自己視若朋友的“辣手”賈裕祖。
  砸碎了許多東西後,賀見愁仿佛氣也消了許多。他頹然坐回椅子,發出了命令:“召集莊中好手,要賬房準備好銀票,一旦今晚救出了小姐,便給我剁碎了那兩個王八蛋。”
  “賀蘭山莊”固然是雞飛狗跳。
  “四瘋堂”裡更是人仰馬翻。
  只見東方起雲陰鷙的臉上,左頰肌肉一直不停的抽搐著。
  賀如美是賀見愁的精神所依。
  東方星星更是東方起雲的命根子。
  他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辣手”賈裕祖擄了東方星星後藏匿在“賀蘭山莊”裡。
  賀見愁,你真狠,想不到在這個時候你竟然敢與我作對。
  他心裡一直在暗自想著。
  "賀蘭山莊"與"四瘋堂"一向不和,卻也井水不犯河水,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幾十年來雙方保持著一定的界限,誰也沒有把握吃定誰,誰也不敢對誰先發起挑釁。
  現在這種僵局已經打開了,只因為東方起雲在得知她的愛女落入了對方手中。
  “四瘋,所屬聽令,暫緩搜索大當家與‘落葉刀’古塘,堂中頭領級以上立即做好備戰準備,今夜‘苦心庵’一戰如有遇敵不前退縮者 斬。”
  東方起雲也發出了令諭。
  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淮中兩大幫派已到了真正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
  一輛蔽篷 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中緩緩慢行。
  時間正是近黃昏的時候。
  “糊塗蛋”在這座山神廟裡己等得口幹舌躁。
  驟然一聽馬嘶,他立刻衝到廟前朝著來路探望,當他發現到這輛蔽篷馬車時,整個人已興奮得快跳了起來。
  “來了,來了,‘黑雲’黑大俠,他們來了呀 ”“糊塗蛋”尖著嗓門朝著廟裡吼道。
  “行啦,你那破鑼嗓子可以歇歇啦,我又不是聾子。”“黑雲”依靠著廟前嘴裡咬著根枯草,無動於衷的道。
  “小星星,我的小星星你可來啦,你可來啦……”
  “糊塗蛋”喃喃自語,活脫像個白呆一樣。
  近了,趕車的是個四旬左右的大漢,他把馬車停好後望著“糊塗蛋”有絲疑惑。
  “糊塗蛋”認識這個人就是昨兒晚上在密林里與“黑雲”碰面的傢伙,他露出黃板牙齜牙一笑。
  “閣下是……”來人疑惑的問。
  “我……哦,我和你們一夥……喚,不,不,我是……哎喲!
  ‘黑雲’你快出來吶,人家要和我‘搭橋’我……我可不知該怎麼說呢……”
  “糊塗蛋”還真不好解釋,他只得回頭又吼著。
  “九手如來黑雲”懶洋洋的從廟裡行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那漢子,不平不厭的問:“向鵬,賈老闆呢?”
  那漢子顯然嚇了一跳,他嘎聲問:“你……你是誰?‘撈王’呢?”
  “我就是‘拐王’,‘拐王’也就是我。”“黑雲”冷冷道。
  “你……他……他剛剛明明喊你是……‘黑雲’……媽呀,那個猛然想起“黑雲”是誰後差點沒從馬上嚇得跌下來。
  事實上鮮有人在聽到“九手如來黑雲”名字的人會不被嚇一跳。
  “黑……黑雲,你……你想……你想怎樣?”那漢子連聲調都變了。
  “做生意嘍,昨晚上咱們談好的生意呀!”“黑雲”古怪的一笑道。
  “你……”中年漢子傻眼了,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離奇。
  “別這個樣子,反正你們是要錢,剛好我那好友‘拐王’沒空我就替他出面接下這筆買賣,人呢?是不是在馬車裡?”“黑雲”一邊說一邊靠近那馬車。
  “你……你別……別過來……”那漢子怕得要死道。
  他當然知道“九手如來”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更知道要和一個“殺手”談生意,做買賣無異是提著腦袋在玩命。
  “嘖,嘖,你幹嘛有這種表情?你放心,我這‘殺手'’從不殺一個沒銀子賺的人吶。”
  “黑雲”皺起眉頭,顯然他為對方的態度感到不滿。
  “你……你是說真的……真的要和我們做……做買賣?”
  那漢子仍有疑惑的問。
  “廢話,我如果不想和你們做生意,我吃飽了撐著,跑到這荒山野地來尋你開心……”
  “黑雲”有些火道。
  “那……那錢呢?”那漢子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人呢?你該知道看不到人你也別想看到錢。”
  “哈,哈,果然是大人物,和‘九手如來’這樣的大人物做買賣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馬車裡跳下了一個人,那個人赫然竟是“辣手”賈裕祖。
  “閣下是?”“黑雲”看到了那人心中己猜到是誰,卻仍然問道。
  “不敢,‘辣手’賈裕祖。”抱了抱拳那人說。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糊塗蛋”一聽這人自稱“辣手”,他一旁已經跳了起來,他表情怪異的一衝上前,口裡面罵道:“媽的蛋,你這吃了熊心豹子膽不開眼的傢伙,我人你個先人扳扳……”
  伸手一攔,“黑雲”攔住了“糊塗蛋”的衝動。
  “這位是?”“辣手”賈裕祖還真是搞不清楚這“糊塗蛋”是誰,就糊裡糊塗的捱了一頓臭罵。
  “我是‘糊塗蛋’,你他奶奶的連你吳必發吳大爺護的主子都敢擄,敢情你是不想活了,你……你瞎了個馬眼的王八蛋罵人的本事“糊塗蛋”可是一流。他這裡一面自我介紹一面可把“辣手”賈裕祖給罵得七竅生煙。
  “我操你個大妹子,吳必發吳大爺,如果你***再要聽裡吐出半個臟字,我要不打斷你那黃板牙我就算你生的。”“辣手”賈裕祖也不是好修養,他倏然也開罵道。
  “黑雲”挺身在這兩個即將開打的中間,他看了雙方一眼道:“兩位,我可不管你們之間狗屁倒灶的事情,我更希望你們暫時捐棄成見,否則莫怪我‘黑雲’醜話沒說在前面。”
  “黑雲”的話果然有份量,他這裡話聲一落,對峙的二人可沒人再哼聲了。
  頓了一會,“黑雲”這才又對著“辣手”賈裕祖道:“賈老闆,你我既然要合作,我也老實說了。你之所以要和‘拐王’合作,主要的你也怕吃不下來,而我敢冒充‘拐王’表示我有能力能摃下這件買賣,錢,我目前沒有,不過今晚事成之後我不會少你一分,這點憑我‘黑雲’相信閣下你不至於信不過吧!”
  “那當然,那當然,誰不知道‘九手如來’說出來的話可送到當舖噹噹。”“辣手”賈裕祖打著哈哈說。
  “既然如此這往後的話我也就好說了。”
  “你請,你請說。”“辣手”賈裕祖近似巴結的道。
  “大家既然都是出來求財,非到萬不得已均不希望發生流血之事,說句不客氣的話,閣下敢同時開罪‘四瘋堂’與‘賀蘭山莊’這兩幫人,‘黑雲’還真是佩服的很,如果我猜得不錯閣下早已想好了退路,想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拐王’身上對不……”黑雲“慢條絲理的道。
  ”不錯,我不諱言,要不然我大可一人來做,何必又要分一份給別人。“辣手”賈裕祖爽快的承認。
  “好,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把人交給我其它的都不用管,至於事後的責任你可以全推到‘拐王’身上,贖金方面,還是原先的議定我們一人一半,你認為怎樣?”
  “辣手”賈裕祖絕不是省油的燈,他也明白“九手如來”敢這麼說就有十成的把握。
  略為考慮一下後“辣手”賈裕祖道:“可以,我信得過你,但是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他!”“黑雲”看了一眼兒自在那生著悶氣的“糊塗蛋”一眼笑著道:“也是為了孔方兄。”
  “辣手”賈裕祖一聽這話冷哼一聲嗤鼻道:“我還當這人多清高呢……”
  “放你媽的屁 ”“糊塗蛋”就恨不得生啖了對方,他立刻回敬道。
  瞪了一眼“糊塗蛋”硬生生的打斷了他還想說的話。
  “人呢?”“黑雲”道。
  “在車裡。”“辣手”賈裕祖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於是“糊塗蛋”就像搶元寶似的立刻趨前,掀起車篷,嘴裡哺哺念道:“星星,小星星,‘糊塗蛋’來救你了……”
  驀然
  “糊塗蛋”就像火燒了屁股一樣從車裡跳了下來,他啞著嗓子道:“這……這怎麼會是……會是那個母夜叉?”
  也難怪他會嚇一跳,因為他鑽進車裡頭一眼就看到一張袖子臉,塌鼻子,眼睛一大一小的賀如美,而車裡除了她一人外哪還有別人?
  “你說的是誰?”“黑雲”上前掀起蔽篷一面問。
  “人呢?‘辣手’,你***把人藏到哪去了?”“糊塗蛋”大聲吼道。
  “你說的是東方星星是不?她不在車上。”“辣手”賈裕祖好整以暇道。
  “不……不在車上…不在車上你***跑來做什麼?”
  “糊塗蛋”真想上前撕裂對方道。
  “黑雲”也感覺奇怪,他問:“這是怎麼回事?”
  “辣手”賈裕祖道:“那個丫頭性子甚烈,一天到晚吵著要我們放她,同時不准任何人靠近她,我怕會出什麼意外,特別找了個地方,請了一位保姆看著她,所以她不在車上。”
  “落葉刀”古塘。
  古塘這個人長得瘦瘦的,三十來歲的年紀已經爬到了“四瘋堂”總監察的地位。
  他與“四瘋堂”大當家“鐵獅子”趙威武的關係很微妙,他更是“鐵獅子”趙威武一手提撥起來。
  原來二十年前古塘的姐姐古鶯因為拒絕嫁給趙威武而與情人雙雙投江自盡。這件事給趙威武的刺激很大,當初他看上古鶯並沒想到她有了意中人,如果他知道當然也就不會央人去提親。
  悲劇發生後“鐵獅子”甚覺內疚,為了彌補遺憾他把僅只十幾歲的古塘收在身邊,竭盡所能請名師調教他。
  古塘之所以成名雖然“鐵獅子”趙威武功不可沒,但主要的還是靠著他自己本身的努力,要不然就憑他一個鄉下孩子實難有成。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更是個明理知性的漢子。
  他已準備竭盡一生為“四瘋堂”來付出,他更願用鮮血頭顱來為“鐵獅子”賣命。
  然而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連一個辯白的機會也沒有就背上了“叛幫殺主”的罪名。
  更甚的莫過於東方起雲下的格殺令 就地正法。
  於是他開始逃亡,為了不願含冤屈死。
  於是他隱身暗處,為了查訪元兇。
  現在古塘守在這間“老瑞珍”糕餅鋪的門前已經整整一天了。
  他裝扮成了一個乞丐,眼晴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每一個進出店裡的客人。
  “掌櫃的,來一盒綠豆糕,外加一缸冬蜜,要純正的冬蜜。”
  古塘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的神經突然緊繃起來,他望了一眼正在買東西的那名婦人心裡已有了決定。
  付錢、提貨,在那名婦人出了“老瑞珍”的大門騎上一匹騾子後,“落葉刀”古塘就一直緊綴在這個人的後面。
  他想幹什麼?他當然不會瘋到要想去打劫這一個毫不起眼的婦道人家才對。
  如果沒有所圖他又怎會跟著人家?
  路愈走愈僻靜,人當然也愈來愈稀少。
  離開了市集,那婦人頭也不回的朝著一條山中小路行去;古塘在她後面他一面小心的隱藏行跡,一面不禁有種“皇天不負苦心人”的喜悅。
  他知道他已經即將見到極欲渴見的人了。
  在一處看似農舍前那婦人停了下來,旋即推開竹籬笆門進入屋內。
  屋裡一明一暗兩間房,婦人掀開門簾來到裡間。
  “死丫頭你該起來啦!綠豆糕,純冬蜜也全給你買回來了。”那婦人對著床上的人道。
  一陣悉索,床上的翻過身坐了起來。
  古塘從外面窺視到床上的人,他的心猛烈的跳動,整個人更有種莫名的衝動。
  因為只一眼,他已經確定了床上的人正是東方星星。
  只見東方星星蓬鬆著頭髮,滿臉病容,一張原本嬌豔欲滴的粉臉蛋兒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光採。
  “謝……謝你大嬸……”
  “算了,我可擔待不起,只望你大小姐別再折騰我就阿彌陀佛啦。”那婦人沒好氣的道。
  小星星仿佛有病在身,費了好大的勁才支撐著自己來到桌前打開了“老瑞珍”的綠豆糕。
  然而她只是望著它們,久久不見她動手去吃;最後她的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全滴落在食盒裡。
  “你這丫頭,東西給你買回來了為什麼不吃!你是存心折磨人是不?”那婦人突然兇巴巴的開口。
  “我……我吃,我吃……”小星星一見那婦人發火,不禁嚇得發抖,慌忙擦乾眼淚道。
  “要不是賈爺一直囑咐我小心侍候你,就憑你這刁嘴老娘早就……”
  確定這屋裡只有兩個人後,古塘已經無法忍耐了,他一腳踹了門板道:“你就如何?”
  東方星星一見來人是古塘她心裡一驚一喜,立刻歪斜著身子衝向前去,嘴裡只喊了聲“古大叔”就已昏厥在古塘的懷裡。
  這個婦人作夢也想不到會有人闖了進來,她驚恐的退後,望著滿臉像吃人的古塘語不成聲道:“你……你是誰?你……你怎麼進來的?”
  望瞭望懷中的小星星,古塘一顆心已然被她這種憔粹的樣子嚇了一跳。他憐惜,也痛惜這個平日自己所鍾愛的小星星如今的模樣;他己經無法想像這個養尊處憂的女公主這些日子以來受到了什麼樣的折磨。
  他抬起頭然後用一種怕人的眼光盯著那婦人,一步步向前。
  “你……你要幹……幹什麼?”那婦人己經退到了床邊,她己無路可退。
  倏然,古塘翻腕抽出一柄刀來,他把刀尖頂著那婦人的頸項。
  “救……救命呀……”那婦人驚想欲絕的開始喊叫。
  “閉上你的嘴。”古塘的聲音像來自地獄。
  那女人不敢再喊了,因為古塘的刀即將切入她的喉管,她也已經感覺到刀鋒的冰冷。
  “答我問話,這裡除了你們還有誰?”古塘的話像刀鋒一樣冰冷。
  “沒……沒有了……不,還……還有……”
  “還有誰?”
  “賈……賈大爺……”
  “誰是賈大爺?賈什麼?”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個尋常婦人,大爺饒命,大爺饒命,我真的只是賈大爺花錢僱來的呀……”
  那婦人哭道。
  閱人多矣。古塘已然明白再問也是多餘,於是他抱起小星星,在那婦人尚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離開了這屋子。
  女孩子總是早熟,小星星更是心思續密。
  她己發現到古塘一直緊鎖著雙眉,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劃還是問了。
  “你……你是不是有心事?”
  古塘嚇了一跳,卻不得不點頭;他從不對這兩個孩子說謊,他也知道不論是小豹子或小星星對他更是了解透徹,尤其是小星星,當她會問出這種話來,表示她已經猜到什麼。
  “我……小星星,你告訴我,你相不相信古叔叔會是個大逆不道,叛幫殺主的叛徒?”
  古塘略顯激動的道。
  “你遭遇了什麼?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小星星有著大人般的語氣。
  古塘緊緊握著佩刀的刀把,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連日開“四瘋堂”發生的事,更不敢告訴他自己成了她父親追緝的對象。
  “如果有人告訴你古叔叔殺了幫主,你……你會相信嗎?”
  小星星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他爬了起來,卻肯定的道“我不相信,就算全世界的都相信了,我還是不相信。”
  古塘再也忍不住,他滴下了英雄淚。
  像他這種寧願流血也不流淚的漢子,會在一個小孩子面前流淚這簡直不可思議。
  小星星慌了,她當然知道古塘是個什麼樣的人。
  古塘怎能不滴下英雄淚?
  畢竟所有的人都唾棄他的時候,沒想到竟只有這個孩子會相信他。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嗎?”小星星關懷的問。
  “你先告訴我,如果古叔叔是你爹下令格殺的對象,你……你會怎麼樣?”古塘嚴肅的問。
  “我爹?我……我爹不會這麼做的。”
  “世事難料,人心難測……”古塘把目光望向遠處,他痛心的說。
  他為什麼這麼說?是不是他發現了什麼?
  “古叔叔 ”
  古塘回過頭,他現在看到的是一張童稚中有著成熟表情的臉。
  “請你告訴我到底‘四瘋堂’發生了什麼事?”
  長嘆一聲,古塘道出了個中一切。
  小星星一面聽一面臉色速變,最後她嘎聲道:“這……這種事情怎麼……怎麼可能發生?”
  “畢竟還是發生了。”古塘心痛道。
  小星星知道“四瘋堂”的格殺令一下,就如閻王爺下了勾魂牌一樣,沒有人能逃過死亡。
  “我……我去和我爹說……”小星星站了起來。
  “沒用的……”古塘苦笑道。
  “難……難道古叔叔就這麼任人冤屈?任人宰割?”
  “除非我能先找出真正‘叛幫殺主’的人來。”
  “你是說的確有人‘叛幫’?”小星星已從古塘的話裡聽出什麼,她才這麼問。
  “如果沒有內奸,‘四瘋堂’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那……那這內奸會是誰呢?”小星星實在想不透,她更明白“四瘋堂”是個多嚴密的組合,幫中每一名弟子又都是多麼的忠貞。
  “我……我正在蒐集證據。”古塘悲憤道。
  “蒐集證據?難道你已懷疑某人?還是你己經知道是誰?”
  心裡一驚,古塘發現小星星不僅心思極巧,而且更能敏銳的去發現問題。
  “我……我只是懷疑而已,事關重大,你……你不用問了好不?你也知道古叔叔的個性,凡是沒有確定的事情,我從來不說對不?”
  小星星點點頭,她果然不再問這個問題。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她還真想知道,因為她想不出為什麼偌大的“四瘋堂”有上千的人都找不到自己,而古塘一個人卻能輕易的找到。
  露出難得的笑容,古塘道:“我知道你和小豹子最愛吃‘老瑞珍’的綠豆糕和他們出的冬蜜,這兩樣東西雖然很普通,但是卻很少人會一起買,所以我守在‘老瑞珍’的門口,留意每一個進出的客人。”
  小星星又哭了,因為她想到有一年冬天下著大雪,她與東方起雲和古塘三人遠在數十裡外的地方處理幫務,而她突然想吃這二樣東西;就是古塘冒著風雪,不畏寒凍,為她專程跑了一趟,差些因大雪封住道路而跌落山崖。
  也難怪古塘能我到小星星;也難怪全幫都不相信古塘只有她會相信他了。
  “你……你能不能幫我?”古塘很為難的說。
  小星星不何道古塘要說什麼,可是她毫不猶疑的點頭。
  因為她知道古塘不到沒辦法的時候,是絕不肯求人的。
  “你……你可不可以暫時不回家?”
  小星星想了一下然後道:“你是不是想以我來阻擋幫中對你的緝捕?”
  古塘靦碘的點頭。
  他絕不願意這麼做,然而面對同儕他既不能出手,又不願引頸就戮,有了小星星在身旁做護身符,就算是東方起雲碰上了,他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這真是英雄末路,更是一種悲哀。
  小豹子永遠也想不到被困在“迷魂桃花陣”裡的黑衣人會是那個醜丫頭賀如美親生的爹。
  他更想不到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會送給自己這麼一付神奇的彈弓。
  他把玩著那付小巧精緻的“擎天弓”,一面翻閱一本發了黃的小冊子。
  冊子裡畫的全是一些使弓的要領與口訣,雖然不太懂字義,但是有圖畫為輔,他居然己經在短短的時間裡能夠用這把彈弓射中近距離的目標。
  “那……那個怪物,他……他幹嘛要送我這玩意?”小豹子問著旁邊想著心事的“皮條花”。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他喜歡你吧!”回過神“皮條花”淡然道。
  “喜歡我?媽的,我一想到他那付德性我就心裡發毛,不過……不過這付彈弓我還真中意,等我練好了它,嘿嘿……”
  小豹子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喜孜孜道。
  “你這個人實在沒一點良心,就算人家不送你東西,你也不應該這麼說,他的遭遇可是令人鼻酸與同情,我希望你不管以後有沒機會最好都不要忘了那個可憐人。”“皮條花”站起身淡然說道。
  “餵,咱們可先說好,那怪物送的東西我可以接受,送的人我可不要,這話我可說在前面,要不然我寧可不要這玩意。”
  小豹子一想到那怪人,再想到賀如美是他的親生女兒,不覺有點警惕的道。
  “你倒是敏感的很,他這親爹可沒說要把女兒許配給你,你窮緊張個啥?”“皮條花”
  看到小豹子的模樣不禁笑道。
  “那最好,奶奶的真要娶了這個婆娘,半夜起床看到她恐怕還真會嚇得睡不著呢?”小豹子又開始在那拉弓放弓,瞄準來,瞄準去的練習。
  “皮條花”也沒再搭腔,她又陷入沉思裡。
  “站住 老家夥今天就算你跑到天邊也別想活命 ”
  “皮條花”和小豹子都聽到了這句話。
  這是座密林,當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小豹子站了起身,“皮條花”卻冷冷道:“你不休息想幹什麼?”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你坐好,外面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關我們的事。”“皮條花”瞪眼道。
  小豹子乖乖的坐好,但是卻憋了一肚子氣。
  他絕不是那麼好講話的人,然而碰到了“皮條花”他卻一點脾氣也沒有。
  畢竟“皮條花”可不管他是不是“四瘋堂”的少主,更不吭他那一套嘻皮笑臉,胡言亂語。
  她可是動不動就揍人,小豹子已經吃過了虧,所以對這個兇巴巴的女人,他還真應了那句話“鬼也怕惡人”。
  “救……救命……”
  “嘿嘿,莫說這是荒山野嶺,就是在大街上我們‘黃綢鋼刀’要殺的人又有誰敢阻攔?”
  這種話非但囂張,簡直氣人。
  “皮條花”皺起了那雙焦眉。
  小豹子卻驚恐的變了顏色。
  “你怎麼了?”“皮條花”發現了他的異狀。
  “我……我聽過這個人的聲音,他……他曾經……”小豹子居然想起這種難聽的聲音,正是前些日子在豆漿店碰到的那兩名江湖漢子。
  在一聲慘嗥尚末息止的時候,“皮條花”己經像只燕子穿林而出。
  她看到一個衣初檻褸,面如死灰的中年儒者正緩緩蹲了下去,他的胸腹已開,血正像噴泉似的湧了出來。
  而中年儒者的面前二位江湖漢子冷漠的看著他漸漸倒下,同時他們手中的鋼刀再度舉起。
  “住手 ”
  “皮條花”聲到人到,及時喝止了那二人即將補下的一刀。
  冷峻的看著那兩個人,“皮條花”道:“二位,殺人不過頭點地,像你們這種心狠手辣的行徑已經有違天和,而且這個人只是一個普通人,你們不覺太過麼?”
  那兩個人作夢也想不到林子里有人,而且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更荒唐的是這個女人不但敢出面並且還敢出言相阻。
  “你是誰?你知不知道你所說的話己經讓我們有了足夠殺掉你的理由了?”左邊那人面無表情的說。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最好就此罷手,放過這個人。”“皮條花”的話就像冰珠子一樣極冷。
  “臭娘們,看樣子你喜歡來‘硬’的?”右邊那人話裡己經有了“葷”味。
  於是“皮條花”嬌容倏變,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這種下流的粗話。
  於是她已出手,直取那人的喉結。
  這兩名“黃綢鋼刀會”的人絕不是庸手,但是他們碰到了江湖中最可怕的幾名殺手之一的“皮條花”,就顯得有點無法比了。
  鋼刀翻飛,意阻來襲如扣的銷喉,“皮條花”招勢未變只不過略降數寸,本來是直取喉結要害的手,已變成猛扣胸口。
  鋼刀再揮,旁邊另一位仁兄眼見同伴在人家一招之下就有些挺不下來的味道,顧不得面子從旁驀然偷襲。
  “皮條花”臉色稍變,原式卻不變,飛起左腳旋踢,在盪開後襲的一刀同時,她己得手。
  那位說“硬”話的人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女人能夠在他翻飛綿密的刀網之中仍然突破防線,那只似玉的手更有如此沉厚的勁道。
  他倒了,心口遭到那麼重的扣擊豈有不倒之理?
  “你……你到底是誰?”偷襲末成的另一名發現到“皮條花”絕不是普通的人物,他驚嚇得後退數步惶聲問。
  “毋需知道,識相的扶起你的同伴趁早滾蛋,要不然再要交手,恐怕就不是現在這個樣了。”“皮條花”話冷面冷的說。
  “你……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你……你這樣冒然插手此事知不知道已經壞了江湖規矩?”那個人色厲內在的道。
  “我知道你們是誰,‘黃綢鋼刀會’是不?我既然敢伸手就不含糊你們是不是‘黃綢鋼刀會’,我只知道這個人決不是江湖人,他既不是江湖人你們就也不必提什麼江湖規矩,我再說一遍你最好立刻就走,要不然我敢說等下就是你想走,也走不了。”
  傻了,這個人還真是傻了。
  他搜遍枯腸也想不起這位“女煞星”是哪號人物。
  他狠狠的瞪了“皮條花”一眼,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伴,剛想張口。
  “你不用來這段‘過橋’,日後什麼時候碰上了,什麼時候算。”
  這個人簡直氣得快要爆炸,他卻無奈的走了。
  因為他明白能夠一招就解決他同伴的人,再玩下去只有徒招更大的羞辱。
  這是識時務,這也是捻股人幫的與跑單闖道的最大不同之處。
  畢竟在幫的人多勢眾,今日吃癟,明日可招集更多的人來。
  “乖乖,你……你真厲害,那兩頭人熊竟然才一個照面就讓你打趴了……”小豹子一見那兩人消失後從樹後頭轉了出來。
  “你確定就是那兩個曾經截殺你?”“皮條花”疑惑道。
  “廢話……”一見“皮條花”瞪眼,小豹子立刻改口道:“當……當然,這兩頭人熊就是變成了灰我也記得,好在那天有‘尼克森’保駕,要不然咱這條小命準毀在他們手裡,不信你可以問‘尼克森’。”
  “尼克森”還真仿佛聽得懂似,“汪、汪”兩聲。
  “奇怪?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皮條花”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了那個中年儒者,她立刻行至他身旁。
  只見那個人只剩一息,卻睜大著眼晴舉手指著小豹子,就像有什麼話要說一樣。
  “你?你是文師爺?”“皮條花”近看才發現,她驚異的道。
  翻了翻無神的雙眼,文師爺有絲驚喜,痛苦的道:“蕭……蕭女俠……請……請小……
  小王爺來,我……我有話說……”
  “小王爺?你是指你們托我保護的人竟是小……小王爺?”“皮條花”訝異的問。
  “不……不錯,他……他就是我家老……老爺的親……親生子……”文師爺說話的時候嘴裡已有血塊湧出。
  “皮條花”猛伸玉指,連點文師爺周身各處大穴,她明白這個人雖然救不活了,可是能讓他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因為她知道他死前一定有什麼話要說和交代。
  “你……你是那個瘋子?”小豹子來到這人身邊,他想起來道。
  “他不是瘋子。”“皮條花”冷然道。
  “才怪,他那天見到我的時候又是下跪,又是磕頭,還猛喊什……什麼小王爺,這不是瘋子是什麼?”小豹子不覺為這個人全身浴血的情形嚇了一跳。
  “你不要嚕嗦,最好聽清楚這個人說的話。”“皮條花”的表情嚴肅,臉上更是布滿寒霜的道。
  “鬼……鬼才要聽一個瘋子說話。”小豹子正待轉身。
  “啪”的一聲,小豹子的腦袋瓜己捱了一下。
  “你……你幹嘛打人?”小豹子有些發火。
  “小鬼,你給我聽清楚,老老實實的聽完這個將死的人所說的每一句話。”“皮條花”
  的樣子決不是開玩笑。
  小豹子更知道這個兇女人還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不敢再廢話了,他只得道:“餵,你這瘋……你這個人有什麼話就快點說……”
  把文師爺扶到一株樹旁靠著,“皮條花”更從身上拿出一玉瓶倒出數粒藥丸餵入他的口中。
  良久,這文師爺面上突現紅光,精神為之一振,他虛弱的道:“小……小王爺……”
  “又來了,又來了,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我叫趙得色,也叫小豹子,不是什麼小王爺,奶奶的,就沒見過你這種‘馬京’‘馮涼’不分的人……”還想再說下去,但是一見到“皮條花”臉上的寒意,小豹子不敢開口了。
  “小……小王爺,你其實不是趙大當家的兒子,你真正的身份是‘洛陽王’趙承恩,趙大人的嫡生子……”咳了一口,文師爺接著道:“十五年前,我家老爺因為受朝中奸人所害,皇上聽……聽了流言降罪下來,那時候你……你尚在襁褓,老爺怕……伯牽連家族,因……因此便將你託付與他的好友,也是異……同姓兄弟趙威武……”
  小豹子已經不再煩躁,他靜靜地聽著,因為他已經感覺出來事情果然有蹊蹺存在。
  “這件事……事情當時……當時沒有人知道,後來老爺入獄後你……你就被趙大當家抱……抱回了‘四瘋堂’,事隔多年幸好老天有眼,新皇登……登基後在朝中幾位老爺至交力保之下舊案翻了出來重新審理,終於……終於天見憐,老爺這才無罪獲釋,並且恢復了爵位……”
  趁著文師爺語音一頓,小豹子用一種從來也沒過的正經表情道:“你……你們有……有什麼憑證?”
  他不得不問,因為“四瘋堂”出了亂子,趙威武己經生死不明。要不然到底是不是這回事只要“鐵獅子”趙威武當面即可真相大白。
  “小……小王爺的左大腿內……內側可有一……一顆珠砂痣。”
  小豹子傻掉了。
  他那顆珠砂病長得部位極其隱蔽,就算將來他老婆也不一定會發現得到。
  他當然也明白只有親生的父母才會知道自己有那顆珠砂痣。
  由“四瘋堂”的少主,搖身一變變為小王爺,這種感覺小豹子實在無法形容,而他現在的心裡卻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全都有了。
  “文師爺,文師爺,你……你振作點……”
  小豹子立刻把失神的魂兒拉了回來,他看到“皮條花”一面喊著,一面又拍打他周身大穴。
  一絲遊魂似乎又回到文師爺身上,他再度張開即將渙散的眼神,語聲漸弱的道:
  “小……小王爺,你……你千萬不……不能再回……回去‘四瘋堂’……”
  “為……為什麼?”小豹子不明所以的問。
  “因……因為……因為趙……趙大當家……己……已被人擄走……”
  “被誰擄走?被誰擄走的?”小豹子驟聽此話心裡一驚。
  “被……被剛……剛才那……那兩個人的……同夥……”
  文師爺的語音愈來愈弱。
  “還……還有……‘四瘋堂’……裡面有……有內奸……”
  小豹子把耳朵伏向文師爺的嘴邊,他惶急的連聲催問:“內奸?誰是內奸?誰是內奸?”
  “東方起雲……”
  這個忠心耿耿的師爺雖然沒有親自帶小豹子回去認祖歸宗,可是他卻在臨終前達到了他的心願,也完成了他的任務,那就是讓小豹子明白了他自己的身世。
  小豹子站了起身。
  “皮條花”卻發現到這個小鬼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許多,也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然而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臉上竟然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怕人表情。
  小豹子鐵青著臉,他心裡一直在吶喊: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並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世,而是不能相信文師爺最後的那句話。
  有誰能夠相信“四瘋堂”裡勾結外人的內奸會是東方起雲呢?
  小豹子痛苦的抱著頭,他知道一個那麼忠心,即將死掉的人是不可能說謊的。
  然而,他又怎能相信這內奸竟會是小星星的父親,坐“四瘋堂”第二把交椅的“白鷹”
  東方起雲呢?
  雖然從小和小星星就膩在一塊,但是對她爹,小豹子始終就有種不太能親近的感覺。甚至可以說他有點畏懼他,縱然東方起雲表面上對他是那麼的關懷與照顧。
  就像有種重擔突然壓在了肩上,小豹子明白要想揭露東方起雲的真面目是多麼的困難。
  小豹子雖小,但他總是“四瘋堂”的一份子。凡是“四瘋堂”的人都知道“叛幫殺主”
  的罪名是什麼?
  他更明白即使他真的是什麼小王爺,他也不能不顧養他長大的“鐵獅子”趙威武的生死。
  幾經衡量他有了決定。
  就地掘了一個墳坑,草草掩埋好文師爺的屍體後,“皮條花”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該行個禮?”
  小豹子看了那墳堆一眼,默默地來到前面跪了下來。
  這是大禮,卻也表示了小豹子對這個人的敬重。
  “你認識他?”小豹子壓抑住起伏不定的心情淡然的問。
  沒想到小豹子會突然開口,“皮條花”怔了一下後道:“我認識,當初就是他奉了‘洛陽王’之命與我接洽暗中護你至洛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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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頑童突變“小王爺”

  小豹子沒再哼聲,他站了起來揮掉膝蓋上的泥土。
  “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麼也該相信我真的是‘洛陽王’派來保護你的才對。”
  “皮條花”悠然說道。
  “那又如何?”小豹子冷漠道。
  “我想我們該可以走了。”
  “走?走到哪裡?”
  “當然是去洛陽,總不成回‘四瘋堂’吧?”“皮條花”奇怪他的問話。接著又道:
  “剛才他說了,要你千萬不要回‘四瘋堂’。”
  “不,你錯了,我要回‘四瘋堂’。”小豹子堅決的道。
  “你……你瘋啦?難道你不知道‘四瘋堂’裡有個內奸?難道你以為那個內奸會讓你安然無事?不行,我不能讓你回去,我要你和我去洛陽。”“皮條花”也頗堅決的道。
  “你不要再把我當成一個孩子,我不會聽你的,不管怎麼說‘四瘋堂’是我成長的地方,我不能不顧我爹的生死,如果你要用強迫的手段除非你把我殺了,要不然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逃。”
  小豹子的話說得斬釘截鐵,他的表情更不容有人對他有一絲懷疑。
  “皮條花”已然明白這個孩子是真的長大了。而且她也知道他說的絕對是真的。
  輕歎一口氣,她軟語道:“要怎樣你才肯跟我去洛陽呢?”
  心頭閃過一念,小豹子看著她道:“你願不願意幫我?”
  “幫你?怎麼幫你?”“皮條花”問。
  “幫我揪出那名內奸,幫助我尋到我爹。”小豹子誠心道。
  “這……這是交換的條件?”
  “不錯,這些事在沒有解決前我是不會離開這裡。”
  “你……你太高估我了,就憑我一人之力怎麼可能做到這些?”“皮條花”說的也是事實。
  “我相信你。”小豹子充滿信心道。
  “你……你……好吧!”
  不好也不行,“皮條花”可丟不起這個臉,因為如果傳出江湖她連一個孩子也無法保護得好,這不但砸了她的招牌,更會讓人笑話。
  “謝謝你……大……大姐姐。”
  這是小豹子第一次這麼有禮,這麼達理的叫“皮條花”。
  有種甜蜜的感覺湧上心頭,“皮條花”苦笑道:“你這一聲姐姐叫得我必須付出好大的代價,搞不好我連命都得賣了,奶奶的,我要真有你這麼一個弟弟,我可慘了。”
  不知不覺感染上小豹子計粗話的惡習。當“皮條花”“奶奶的”三個字一說完,他們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苦心庵”前一片寬闊的廣場已經黑壓壓的站滿了人。
  而這些人卻又壁壘分明的分成兩派,中間隔著數丈的距離。
  不用說,這兩派一定就是“四瘋堂”和“賀蘭山莊”的人了。
  沒人說話,就連咳嗽聲也沒有,全場涇渭分明不過真讓人懷疑他們到底會不會是木頭人。
  這是件大事,“四瘋堂”與“賀蘭山莊”居然鑼對鑼,鼓對鼓的卯上了,這件事要是傳出了江湖保管會造成轟動,畢竟這淮中兩大派,數十年來可是始終互相遵守著互不侵犯的默契。
  空氣中流動著一種看不見的肅穆之氣,也有一種淡淡漸濃的“殺氣”,這表示什麼?
  是不是表示即將有殺伐?即將有死亡?
  驀然
  由兩個方向同時傳來了急速的馬蹄聲。
  馬蹄聲猶如戰鼓,催動著每一個人的心跳,也拉開了一場即將戰鬥的序幕。
  馬停了,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停在兩派壁壘的中間。
  於是“四瘋堂”目前的大當家“白鷹”東方起雲首先跳下馬,接著他對面“賀蘭山莊”
  的莊主賀見愁也跨下坐騎。
  等左右牽走馬匹之後,這兩個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瞪著對方。良久後“白鷹”東方起雲首先啟口。
  “賀莊主?”
  “不敢,正是賀某。二當家東方先生。”
  “好說,正是區區。”
  “敢問貴堂今夜弄了這麼多人來這‘苦心庵’目的何在?”
  賀見愁單刀直入的問。
  “哈,哈,區區還正想問貴莊又為何擺出這種仗陣來又是什麼原因,沒想到賀莊主倒先問起了。”東方起雲的笑聲在黑夜裡傳出老遠。
  怔了一下,賀見愁似乎受不了東方起雲這種夜梟似的笑聲。
  “賀見愁,我們不要再繞圈子了。你說,你要如何才放了我女兒。”東方起雲收起笑聲,突然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這次真的怔住了,賀見愁沒想到東方起雲會說出這種讓人莫名其妙的話來。
  “賀見愁 區區在等著你的答話。”東方起雲咆哮了起來。
  要不是顧忌愛女在對方手中,恐怕他早已受不了對方這種冷漠的態度。
  “東方起雲,敢問閣下怎麼會說出這種莫須有的事情來?令千金又怎會跑到我‘賀蘭山莊’來?”賀見愁表情疑惑的問。
  冷笑一聲後東方起雲再也按捺不住,他幾乎用吼的道:“賀見愁你不要裝蒜,也不要說你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還***演什麼戲?擺什麼譜?你不覺得無聊?”
  雖然聽出了對方話裡帶著濃濃的火藥味,賀見愁硬是咽下了東方起雲“***”這三個字。
  他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希望閣下最好把話說清楚,要不然你是一方霸主,我更是一派宗師,你若想擺威風過‘幹癮’最好對著你屬下去。”
  從對方認真、嚴肅的表情裡;東方起雲已然明白似乎他們之間有著某種“誤會”,也顧不得人家話裡的暗諷,他發聲詢問:
  “‘辣手’賈裕祖可是在貴莊?”
  “不錯,但是己經離開了。”
  當初“辣手”賈裕祖至“賀蘭山莊”避難,賀見愁是礙于情面。他並不知道他之所以來避難是因為他擄掠了小星星,如果他知道,他當然不會收留他,畢竟收留了他不但擺明暸要與“四瘋堂”作對,在江湖規矩上來說更是犯了大忌。
  “離開?姓賀的,你有種,你……你有種,今日‘四瘋堂’倒要碰碰‘賀蘭山莊’,分出個勝負高低,看看你這擄人女兒,江湖不齒的卑鄙小人有什麼能耐……”
  “慢點,你說什麼?誰擄掠了你女兒?”賀見愁到現在才明白他們之間真正問題的癥結所在。
  悲憤的長笑,東方起雲笑聲候止,他用手指指著對方極不友善並且無禮的道:
  “你 一切都是你主謀的對不?”
  “我?”賀見愁更是早已受不了東方起雲這種態度,他驀然大吼:
  “放你媽的春秋屁。東方起雲,你有什麼證據在這紅口白牙的胡言亂語?你又憑什麼一口咬著老鳥不放說我擄了你女兒?我還懷疑你擄掠了咱的寶貝女兒呢?”
  臉既然撕破了,賀見愁的話可就葷素齊上。他顯然已火到極點。
  本來今夜來此他是想先付贖金贖回賀如美後再格殺那人面獸心的“辣手”賈裕祖,沒想到消息傳來“四瘋堂”的人全付武裝的擺開陣式在此,這可就不尋常了。
  他百般忍受東方起雲的出言無狀,為的是怕對方在自己還沒救回賀如美之前攪了局,亂了陣腳,但是光自己顧全大局又有什麼用?所以在知道“辣手”賈裕祖也擄掠了東方起雲的女兒後,他己用不著再忍受對方囂張的氣燄,畢竟大家現在全是同樣的受害者,沒有理由自己要委屈求全。
  東方起雲也硬生生咽下了賀見愁的“葷話”,他驚異的嘎聲道:
  “你……你說什麼?難道……難道賀小姐……也被人擄掠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沒事搬弄我屬下跑來這裡為啥?”見東方起雲語氣轉緩,賀見愁也緩和道。
  “難道……難道貴千金也是……也是‘辣手’賈裕祖所擄?”
  “不錯,正是那頭披著人皮的畜生。”
  “不……不可能,就憑那個人,他絕不敢同時對付我們,就算白痴也知道縱然他拿了贖金也無法逃過我們兩派的追緝……”東方起雲老謀深算,他在思忖後道。
  “他當然不會傻得由他自己出面,他己找到了替手。”賀見愁道。
  “替手?誰?誰敢接下這宗案子?”
  “‘拐王’胡小飛。”
  東方起雲傻了。
  對於“拐王”胡小飛這個人他聽過許多關於他的傳說。更知道這個“人口販子”連皇帝的女兒都敢綁架、勒索。
  有人說如果“拐王”要勒索你,你除了乖乖的付出贖金外,最好不要有其它的花樣,要不然這個人會二而再,再而三的擄掠同一個人來勒索你,直到你傾家蕩產,一文不名。
  曾經有許多人不信邪,在人質釋回後派人四處截殺他,但是總未成功,不但未成功,往往連他的人影還沒見著,剛釋回的人質又再度被他擄掠走了。
  誤會已開,前嫌盡釋。
  人就是這樣子,在敵愾同仇的心理了,往往仇家會變親家,仇人會變朋友。
  東方起雲與賀見愁二個人現在就是這樣,何況他們本無深仇,此刻更捐棄成見,一致苦思良策要如何面對這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勒索。
  他們丟不起這個人,更怕那個“拐王”再度出手。
  因為準也知道就算你放棄了人質,“拐王”最後會綁架你本人來達到勒索的目的。
  要對付這麼一個可怕的人,也難怪有人說除了付贖金外最好不要有其它的花樣了。
  “賀莊主,以你之見我們莫非就真的任他得逞?”東方起雲皺起了眉頭道。
  “二當家,目前之際人命要緊,我可不願人質回來的時候是具屍體。”賀見愁還真是不敢輕舉妄動。他接著道:
  “你呢?是否體有其他更好良計?”
  良計?你他奶奶當然希望我有良計。你女兒命要緊,咱小星星莫非打百頭裡蹦出來的?
  東方起雲城府極深,心裡這樣想,表面上卻道:
  “既如此,區區也和賀莊主同一想法,人命要緊。”
  一陣拍手聲自“苦心庵”的屋脊上傳來。
  “好、好,二位果然是識時務者,敝人就先謝了。”
  “誰?”
  “什麼人?”
  東方起雲與賀見愁同聲齊道。
  “來跟兩位做生意的人。”一個蒙面黑衣人在月夜中從“苦心庵”的屋脊上輕靈的飄落在地,並且上前道。
  “‘拐王’胡小飛?”賀見愁一絲驚愕後道。
  “正是,想必二位贖金已備妥了是不?”蒙面黑衣人好整以暇道。
  “人呢?姓胡的,人呢?”東方起雲驀然吼道。
  “別急、別急,東方二爺,我‘拐王’什麼時候做過收了贖金不放人的事?只要我收了錢,兩位當然就可看到人。”
  這可是真話,“拐王”之所以稱為“拐王”這點卻是主要的原因,所謂的“盜亦有道”
  這也是他這行的規矩。
  強自壓抑住心中的怒火,東方起雲迎向對方道:“不行,我要先看到人,否則你休想拿錢。”
  “對不起,東方二爺,你這要求我做不到,也不是我行事的規矩。”黑衣蒙面人冷然道。
  “你 ”東方起雲驟然色變,他的手一揮。
  於是“四瘋堂”所屬近百名壯漢,寂然無聲的迅即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黑衣蒙面人團團圍住。
  冷眼揪著四周個個似欲噬人的彪形大漢,黑衣蒙面人無動於衷的道:
  “東方二爺,敢情你不顧你那寶貝女兒了?”
  “我女兒要有什麼差池,閣下你恐怕先得陪葬。”
  “是嗎?你怎麼說?賀莊主?”黑衣人不畏所俱,他轉頭對著賀見愁道。
  “我……我願先付贖金。”賀見愁愁容滿面。
  “好,與你這種人談生意我喜歡,給你個優待 九折。”
  黑衣蒙面人還真是缺德,竟然把這種事當成了上市場買菜般。
  “不過……”看了一眼東方起雲,黑衣蒙面人又道:
  “這位東方二爺好像不願放我走,我若走不了,賀大小姐可是回不來的喲。”
  意思很明顯,賀見愁豈有聽不出之理。
  於是他轉頭對東方起雲道:“二當家的……”
  “不行,誰曉得這人拿了錢後會不會放人?如果他不放人我們豈不是栽得冤枉?”
  “我還是那句老話,東方二爺你除了相信我外,我也沒辦法了。”
  黑衣蒙面人的話說完,賀見愁驟然也做了個手勢。
  於是“賀蘭山莊”所屬的近百名的弟兄,同樣寂然無聲的立刻在最週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東方起雲勃然色變。
  “賀見愁 你***這……這是什麼意思?”
  “二當家的,我不能拿小女的性命來開玩笑。”賀見愁冷語道。
  “那麼你不惜與‘四瘋堂’作對了是不?”東方起雲更冷的道。
  “如果有人阻礙我救小女,‘賀蘭山莊’每一個人都不惜一戰。”賀見愁堅決的道。
  是誰說過人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這二位前一刻還有著敵代同仇的心理,這會兒卻因為意見不合,已然有了一觸即發的危機存在。
  黑衣蒙面人妙的很,他現在就仿佛事不關己般,一點也不為意的看看這兩個人唇槍舌劍的你來我往。
  “你以為我在幹什麼?我這是在逼他放人吶。”東方起雲近乎咆哮的吼道。
  “就算二當家的現在能殺了他,請問你要到哪去找女兒?你又怎知他沒有同黨,會不撕票?”賀見愁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就這麼相信這個人?”東方起雲大氣已上,他怒聲指責道。
  “你最好弄清你在和什麼人說話,二當家的 ”賀見愁話冷、聲冷、面更冷。
  東方起雲上前一步,毫不示弱的道:“那又如何?”
  “如何?我還倒想問你要如何?哼!”賀見愁也上前一步。
  眼見這二個接下來即將會為了一句話而開打,如果這一開打場面可就熱鬧了。
  黑衣蒙面人適時的擋在二人中間,他反而“王二麻子”的做起和事老,魯仲連了。
  “二位、二位,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大家出來‘混’為的是求財,不是求氣,有什麼不好商量的呢?你們……你們萬一就這麼幹將起來,我……我這兩萬兩的黃金我誰去要呀!”
  簡直被這個黑衣蒙面人給氣昏了。
  就像一頭“兀鷹”在空中盤旋了許久倏然俯擊。
  東方起雲一招兩式在毫無徵兆下猛然出手,他的攻擊對象當然是黑衣蒙面人。
  一聲怪叫,黑衣蒙面人輕鬆的在一陣騰缽閃避後躲過東方起雲的攻擊,然後他飄開至安全的距離道:“餵!東方二爺,我這有廣支花旗火箭,如果你要再出手,莫怪我要放出信號了,你該知道當這支箭升上天空後爆了開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東方起雲身子剛想再動,賀見愁倏地攔身在前,未知在什麼時候他執出了一枝奇珍的怪兵器,擋著他的去路道:“二當家的如果你再欲出手,莫怪賀某要開罪了。”
  “你 ”
  東方起雲思忖了一會,頹然嘆氣道:“罷了,罷了,胡小飛你說吧,你要我們怎麼做?”
  “對唆,這才是‘和氣生財’嘛!東方二爺要早這麼說豈不皆大歡喜,幹嘛非得先來上這麼一段足本鐵公雞不可?”黑衣蒙面人笑嘻嘻的道。
  “少說廢話 ”東方起雲一聽對方話帶挖苦,他剛壓制住的怒火陡然又升。
  “好、好,不說廢話、不說廢話,想不到東方二爺已屆耳順之年脾氣還躁得跟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一樣。”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東方起雲神色怕人,他緊抿著嘴不再哼聲,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已恨極了這個人。
  “閣下如果再言及其他,恐怕就太過了。”
  賀見愁顯然也有點吃不消黑衣蒙面人這種得理不饒人的老大作風,他一旁冷言出聲。
  “幹嘛?你們二位怎麼又變成一鼻孔出氣了?這事端可是你們自己引起的,我本是正正經經,誠誠懇懇的來與你二位談生意做買賣,如果要想打架,別以為你們擺出這種仗陣我就含糊了,告訴你們我 ”
  “好了、好了,胡小飛,我算怕了你了,你就快點說吧!你到底要我們怎麼樣?”賀見愁一見對方為了自己一句不平之語馬上又要藉題發揮,他連忙阻止,語近哀求的道。
  “給錢唆。”
  “那……那人呢?”
  “等我確定了一切都沒問題後我馬上就可以放人。”
  “人在屋槽下不得不低頭”賀見愁與東方起雲讓人掐住了脖子,他們還能說什麼?
  於是賀見愁與東方起雲二人同時向後招手,二名“賀蘭山莊”與“四瘋堂”的兄弟各自捧了一只箱子急速上前,並且同時打開箱蓋子。
  二只箱子裡全裝滿了各式珠寶,黃金美玉,在月光下泛起兩輪耀眼的光華,讓所有在場的人眼珠子都快突了出來。
  蓋子蓋好後賀見愁就像掉了一塊心買肉般啞聲道:“這箱子裡的珠寶絕對超過兩萬黃金的現值,閣下是行家,想必沒有異義吧?”
  “當然,哦!當然,這樣也省了我準備好的馬車。”黑衣蒙面人道。
  撮口長嘯,嘯聲剛止一乘單轡馬車從樹林裡倏然出現,趕車的也是一黑衣蒙面人。
  提起兩只裝著珠寶的箱子,原先那黑衣蒙面人把珠寶箱放人馬車後,於是附嘴在趕車的蒙面人耳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而後馬車在一聲吆喝聲中逐漸離去。
  望了一眼每個人臉上“心痛”的表情,這蒙面人拱了拱手道:“多謝了,二位,片刻之後二位就可有你們愛女的消息……對了,賀莊主可否藉一步說話?”
  賀見愁與東方起雲二個人都不知道這個蒙面人又有什麼花招。賀見愁固然猜不透,東方起雲更是想知道他們兩人又有什麼事情非得藉一步說話不可。
  實在想不出這個蒙面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神通,雖然他說他是“拐王”,但是賀見愁始終不太相信。
  在“苦心庵”的牆邊,蒙面黑衣人悄聲的對賀見愁道:“賀莊主,你不要否認,其實這麼做你不但不吃虧甚至可說是佔了便宜,第一這贖金嘛我保證再退你二成,第二我幫你解決了一樁麻煩。你想想,你留住了趙威武的兒子又有什麼用?現在‘四瘋堂’是東方起雲當家,他只關心他的女兒,至於小豹子的死活他才懶得管呢。說不定他還巴不得有人擄掠了去,那麼他正好趁此機會對外用兵鞏固領導中心哩。”
  賀見愁當然也想這樣子,然而他只得道:“問題是那個小王八蛋已經 己經不知去向了……”
  黑衣蒙面人傻了。
  賀見愁嘆了一口氣把事件事抖了出來,卻聽得蒙面人連連皺眉。
  這個時侯遠在一處的東方起雲扯開了喉嚨道:“閣下,時間已過了許久,人呢?”
  “你急個什麼勁?”蒙面黑衣人發聲頂了回去。
  “你……你他奶奶的,敢情……敢情‘晃點’?”東方起雲度量狹小,疑心更重,他見蒙面人把賀見愁拉至一旁嘀咕半天心裡早就不是滋味,他走了過來。
  “你最好不要蠢動,東方起雲 ”賀見愁攔在黑衣人的前面。
  “賀見愁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你們之間又有些什麼勾當?”東方起雲更加疑心了。
  “我……我們會有什麼勾當?”賀見愁被人這一問不覺說話有些心虛。
  “沒有?沒有你挺身而出是什麼意思?”東方起雲微怒。
  “我只是不想在我女兒回來前由你在此瞎攪局。”賀見愁用一種冷硬的聲音道。
  “姓賀的,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孩子?就那麼容易由得你們兩個人哄著玩?”東方起雲陰惻惻的道。
  “放你媽的屁,東方起雲 你最好弄清楚我可不是你‘四瘋堂’的人,這裡更不是‘四瘋堂’的地,你想要過你那不明不白的大當家癮,最好先搞清楚對象。你把話給說清楚,我……我有什麼勾當?”
  心虛的人說話一定大聲,賀見愁幾近咆哮,他的手也快戳到別人的鼻子上了。
  東方起雲也做過虧心事,他當然也受不了別人這種大框框套著小框框,“畫”中有“畫”。
  像被人塌了一腳,東方起雲的臉色一下子由白轉青,他陰狠的盯著對方,殺機已浮現在他的眉梢。
  事實上賀見愁的話己觸及到東方起雲最敏感的地方,這就和被別人罵成是小老婆生的沒什麼兩樣。
  三節棒像來自虛無,猝然之間己暴吐著朵朵棒花。
  東方起雲終於發難,一出手俱皆殺著一棒接著一棒,讓人目不暇給,更讓人不容喘息的全攻向賀見愁。
  賀見愁雖然粗魯,但他卻是粗中帶細,更何況他早就防著對方。
  因此當東方起雲身形一動,他立刻有了警覺。
  “好雜碎 ”賀見愁慌亂中罵了一聲,兩只三尺長的月牙鉤已迎向擊來的一波波棒影。
  江湖中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這句話說得還真是一點也不錯。
  這兩個一方大豪前一陣子還準備聯手對付共同的敵人,現在卻反目相同,開打了起來。
  這裡雙手龍頭甫一接手,那邊對峙的雙方幫眾也不用招呼立刻齊湧而上,捉著對兒所殺起來。
  “四瘋堂”與“賀蘭山莊”這淮中兩大幫派,數十年來的積怨、紛爭,就在今夜暴發了開來。
  這場仗打得莫名其妙,結束的也很快。
  甚至於也只不過才剛開始而已,當然還沒有人受傷,也沒有人流血;否則要想停止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住手 ”
  東方起雲與賀見愁幾乎同時出聲喝止。
  在雙方人員詫異的眼光下,這淮中兩派龍頭有著同樣懊惱的神情。
  因為他們已經看不見“拐王”胡小飛的蹤跡,“姓賀的。”東方起雲惱怒的道:“現在你怎麼說?”
  賀見愁明知不可能,卻不死心的用雙目搜尋。
  他看到的盡是一張張木然、毫無表情的臉。
  “媽個巴子 你們,你們他奶奶的有誰看到那黑心的小子?”他驀然大吼,雙目突凸。
  當然沒人敢答腔,事實上剛才正是拼命的時刻,每個人注意敵人的刀都來不及了,哪還能分神注意別的?
  就算有人看到“拐王胡小飛”的離開,眼下更不敢哼氣。
  否則難講這鬼見了都愁的人,會不會把一腔怒氣出在自己身上。
  “你……你們他奶奶的全都是死人啊?竟然讓那麼大個人在眼皮底下給看丟了,我……”賀見愁還想再罵,但是他猛然想到再罵下去豈不連自己也罵了進去。
  “拐王胡小飛,我操你個先人板板,賀某人發誓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賀見愁臉上的愁容,眼中的怒火,胸中的怨氣,也都明白“拐王胡小飛”這一輩子恐怕真沒好日子過了。
  “賀見愁,今日之事你應負責任。”東方起雲譏誚的道。
  “東方起雲,我倒認為你才應該有個交待才是,要不是你從中攪和,那個王八蛋又怎可趁亂離開?”賀見愁亦不甘示弱的回道。
  “你 ”東方起雲氣得上前一步。
  “怎麼?莫非還想打?”
  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然而愛女心切,東方起雲不得不道:“賀見愁,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我‘四瘋堂’必與你會有個了斷 ”
  “隨便,賀某隨時候教。”賀見愁冷然道。
  走了,“四瘋堂”與“賀蘭山莊”兩派人馬在剎時間走得一乾二淨。
  雖然這兩派人總有一天還是會再打起來,但那總是以後的事情。
  小豹子的聲音從“苦心庵”旁的一株枝葉濃蔭的白楊樹上傳出:“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一陣子沉默,“皮條花”的聲音同一方向傳出道:“看樣子有人擄掠了東方起雲與賀見愁的兩位女兒……”
  看了一眼身旁的“皮條花”一眼,小豹子道:“那個‘撈王胡小飛’是誰?‘糊塗蛋’又怎麼會和那個人混在一起?”
  “‘糊塗蛋’?你說‘糊塗蛋’和那個人在一起?”“皮條花”訝異的問。
  一臉糊塗的樣子,小豹子道:“‘糊塗蛋’就算剝了皮也瞞不過我,我實在想不通這傢伙在玩什麼把戲,又怎麼會與外人勾結做出這種事來……”
  “你是說那……那趕車的蒙面人是……是‘糊塗蛋’?”
  “不是他還有誰?他能瞞得了別人可瞞不過我。”
  這可一點不假,雖然“糊塗蛋”沒說過一句話,又蒙著面,但是從體形、身態、動作,小豹子卻一眼就能看出來。
  “糊塗蛋”的臉色從來沒這麼難看,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害了一場大病般,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其實他本來就長得一付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模樣,現在可好,就算家裡死了人吧,也不像他那樣難看法。
  這裡距離“苦心庵”只有十來里地;這座廢棄的工寮隱密的藏在一處山彎裡;而“糊塗蛋”就像個傻瓜似的苦著個臉,活脫像被人搶了媳婦一樣坐在這座工寮前的一塊大石頭上。
  “九手如來黑雲”來到這座工寮前的時候天際己經發自。
  他早已扯掉臉上的黑巾,這會兒正用衣袖擦著額際的汗珠子,一步步的朝著“糊塗蛋”
  走近。
  而“糊塗蛋”就像座石像般動也不動一下,整個人還真讓人懷疑他有沒有在呼吸。
  “九手如來黑雲”已然看出了不對勁,就似一陣風般地來到“糊塗蛋”的面前,這才聽到“糊塗蛋”一直在囈語道:
  “沒了……跑了……沒了……”
  “九手如來黑雲”的臉色殺時布上黑雲,他的語聲像來自寒極:“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了……跑了……沒了……”“糊塗蛋”連眼也沒抬,眼珠子更動也不動一下的仍然囈語著這兩句話。
  “拍”“拍”兩記清脆的耳光過後,“糊塗蛋”似乎醒了過來。
  當然痛,“糊塗蛋”就是因為痛,整個人和出竅的魂才又結合在一起。
  當他看到黑雲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拿一雙冷峻、憤怒的眼光瞪視著的時候。他不覺機伶一顫,整個人跳了起來衝向前去激動無比的道:“完……完了,我們……我們什麼也沒了哇,那……那個流氓、那個賴子、那個缺德帶冒煙的混帳東西,竟然……竟然連一點渣沫子也沒留就這麼……就這麼溜了哇”
  “九手如來黑雲“當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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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風流”狼狗惹大禍

  他只是沒想到“辣手”賈裕祖竟敢膽子大到這種地步,做出這種“見錢眼開”,黑吃黑的事來。
  黑雲內心的怒火早已填膺,他的臉除了增添幾許陰霾外倒也沒什麼變化,他沉穩的道:
  “你慢慢的告訴我。”
  “那……那個……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下……下流胚子……他……他……奶奶的他居然……居然跑了哇 ”“糊塗蛋”語聲顫抖。
  “我知道,你只要告訴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就好。”“九手如來黑雲”眉峰己皺起,顯然他對“糊塗蛋”這付熊樣已感到不耐。
  擦了一下唇角的血漬,“糊塗蛋”這才稍稍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
  “黑老大、黑大俠,當我按照預定的計劃把馬車趕到這的時候,‘辣手’賈裕祖那個殺胚竟然……竟然遞給我一袋摻了迷藥的酒讓我解渴,我……我一時不察就著了他的道,等我醒來後,他……他早已不知去向了……”
  吞噬了一口口水,“糊塗蛋”抬頭望了一眼“九手如來”後,接著又囁嚅道:“誰……
  誰也不知道那個雜碎居然早……早有異心,打算要坑人哪……”
  “九手如來黑雲”沉默的表情令人頭皮發麻,他一語不發的瞪著“糊塗蛋”,簡直把“糊塗蛋”的魂都快嚇出了竅。
  “辣手”賈裕祖果然是個“辣手”人物。
  這世上敢黑吃黑到“九手如來黑雲”頭上來的人,當然是個“辣手”的人物。
  “我……我們現在怎……怎麼辦?”“糊塗蛋”六神無主惶恐的問。
  “他跑不了的。”“九手如來黑雲”蹲下身察看馬車輪子壓過地上雜草的痕跡,沒有一黑平厭的回道。
  “糊塗蛋”這一輩子狗屁倒灶的事情幹得多了,可是他卻發覺這一回才是最令他難以消受。尤其是他窮了大半生,正以為時來運轉可到了“發”的時候,卻只是曇花一現,白花花的銀子抱都還沒抱熱就又飛了,這口鳥氣他豈咽得下?
  因此他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黑……黑大俠,無……無論天涯海角,咱……咱們一定要找到那王八蛋,一……一定要剝了他的皮……”“糊塗蛋”在“九手如來黑雲”的背後讒言道。
  站起身,“九手如來黑雲”朝著馬車逝去的方向遠眺,頭也不回的道:“你可以走了。”
  心頭一跳,“糊塗蛋”嘎聲道:“你是……你是說……”
  “我說你可以走了,也就是說我們這次的合作到此為止。”
  退後一步,“糊塗蛋”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他惶聲道:“黑……黑大俠……你……你這不是食……食言背……背信嗎?”
  轉過身,黑雲的眼神令“糊塗蛋”不寒而顫。他冷冷的道:“我仍然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也少不了你那一份,不過這一切都必須等到我追回來才行。”
  似乎心定了一點,“糊塗蛋”仍然小心的道:“你……你是說……我不用和你一塊去追那個雜碎?”
  古怪的看了一眼“糊塗蛋”,“九手如來黑雲”漫聲道:“你該聽說我這個人一向做什麼都是獨來獨往的。”
  “可是……可是……”“糊塗蛋”還想再說。
  “你不用說了 ”
  就像天際的一塊雲彩,當你驚覺時它己飄至遠方。
  “糊塗蛋”驚覺的時候,他已失去了“九手如來黑雲”的蹤影。
  他怔怔的在晨曦下,那張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仿佛變得更加難看幾分,仔細點尚可聽到他嘴裡念念有詞的在說些什麼。
  “人嘛!哪個不想發財?最嘔人的事莫過於財神爺到你家打了個轉卻沒留下什麼的時候,還真是窩囊對不對?咱們這位‘糊塗’大哥……”
  聲音清脆,但是聽在“糊塗蛋”的耳朵裡,他卻像被針扎了一樣,不禁全身機伶一顫。
  “幹嘛呀,咱又不是鬼,為什麼連頭也不敢回呢?”
  “糊塗蛋”的脖子就宛如有把鋼刀在架著,他生硬艱難的慢慢把身軀轉向後面。
  果不然,他看到了“皮條花”如花的嬌靨。
  “姑奶奶你 ”
  突然,“糊塗蛋”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了“小豹子”以及“尼克森”就站在“皮條花”的旁邊。
  “我的皇天,咱的小祖宗呀 ”
  “糊塗蛋”猛然間看到了多日不見的小主人,立刻嘴裡淒吼一聲,整個人如飛似的衝到了小豹子面前又摟又捏,簡直有些神經病一樣。
  “你……果……果然是你哇,咱的小祖宗,你……你可把咱‘糊塗蛋’給想瘋啦 ”
  這“糊塗蛋”還真是性情中人,就這會功夫,他那把年紀的人居然又是眼淚又是鼻涕,聲淚齊下的緊緊接著小豹子,就怕一鬆手懷裡的人會消失一樣。
  好一會後“糊塗蛋”才恢復了常態,當他一想到身旁還有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女煞星停立一邊時,他悚然一驚猛回頭。
  他看到了“皮條花”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但是那笑容裡好像缺少了些什麼,令他有種說不上來的不舒服的感覺。
  “你……你們……你們怎麼會……會在一起。”“糊塗蛋”說話又開始了結巴。
  “你這忠義護主的大戲唱完啦?”“皮條花”似褒似貶,明誇暗諷的接著又道:
  “你不是告訴了別人嗎?只不過我卻先一步找著了而已。”
  身體一橫,“糊塗蛋”整個人擋在“皮條花”的面前,同時兩手一伸,他惶聲道:
  “快……快跑……小祖宗,你……你快跑呀……”
  “閣下這是幹什麼?”“皮條花”不禁為“糊塗蛋”這突來的舉動給弄糊塗了。
  不只她,就連小豹子也有些莫名其妙。
  “快……快走呀……”“糊塗蛋”一付驚慌失措的樣子,在沒得到預期的反應後,不覺聲音漸緩。
  當他發覺別人眼中的迷惑後,才發覺事情似乎並不像自己心裡所想。
  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平伸的雙手,“糊塗蛋”的臉上寫滿疑惑,他囁嚅的開口:
  “這……這是怎麼……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只不過我找到了他,而他相信我而已。”“皮條花”聳聳香肩道。
  立時驚恐又現,“糊塗蛋”立刻又轉身面對小豹子道:“咱……咱的小祖宗,這個人可是‘殺人如麻’的可怕人物哪,她……她可是來要你的命,快、快,你快逃呀!”
  小豹子到現在才說出第一句話,他說:“‘糊塗蛋’,你看若我可少了一根汗毛?”
  這可是真話,如果“皮條花”真是要來對付小豹子的話,就算小豹子有十條小命,恐怕早就玩完了,又怎會活到現在?
  “糊塗蛋”這廂心裡嘀咕著,“皮條花”一旁不慍不火的卻道:“依我看,你這少主人該防的人是你,要不然哪天讓你賣了都還不知道。”
  心頭一跳,“糊塗蛋”就像個讓人抓個正著的“現行犯”,色厲內在的道:“你……你這瘋女人,你……你胡說些什麼?”
  “咦?你可真是惡人先告狀哪。”“皮條花”冷哼一聲後接著道:“如果你沒作賊豈會心虛?”
  “心虛?我……我心虛什……什麼?”
  “糊塗蛋”嘴裡強辯著,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讓人一眼看透。
  “小……小祖宗,你……你可別聽她的,咱可是能對天……對天發誓……”“糊塗蛋”
  急得跳腳,他連忙對著“小豹子”一疊聲的道。
  “發什麼誓?你那兩套我豈會不清楚?再說發誓對你來說還不是像吃白菜一樣那麼簡單。”小豹子不苟言笑的道。
  “我……我……”還想再說,小豹子卻打斷了他的話。
  “‘糊塗蛋’,這位姐姐對我是一點惡意也沒有,我相信她,你就不用瞎疑心了,我問你,這幾天你都跑到哪去了?可聽到一些咱們‘四瘋堂’的消息?”小豹子關心堂口的事,更關心“鐵獅子”的生死。
  “我……我這幾天哪也沒去,就在‘賀蘭山莊’外徘徊,等著接應你,‘堂口’裡聽說已由二當家的執掌,另外好像已經查出了是古塘串謀外人做出了叛幫欺上的大逆事情,還有……還有……二當家的已傳出了追緝令,全力搜尋咱哪 ”“糊塗蛋”幾乎哭了出來。
  “小祖宗,你……你看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你……你可把咱害慘了哇 ”他接著哭喪著臉又道。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小豹子可就忍不住火道:“你給我閉嘴 ”
  “糊塗蛋”跟隨這小主子可是打小就跟起,他知道小豹子現在可是真正的發脾氣了。
  沉默了一會,“糊塗蛋”不禁小心的問:“你……你可找到了……找到了小星星?”
  心裡面煩亂的很,小豹子沒答話,只是搖了搖頭。
  “我完了、我完了,天哪,這下子我‘糊塗蛋’可是只有死路一條了呀……這……這二當家的……如果……如果小星星有個什麼意外……我……”
  “你死不了的 ”“皮條花”一見到“糊塗蛋”這付德性就有氣,一旁不覺嗤然道。
  沒聽出人家話裡的諷刺,“糊塗蛋”卻自顧又道:“二當家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陰刁’,光是護主不周的罪名己夠咱受的了,如果……如果再讓他知道小星星是……是‘輸’給別人的話,我就算有九條命也話不成了哇……”
  本想找個依靠,小豹子一旁見到“糊塗蛋”對東方起雲打心底的懼意,剎那間心中百感交集,口中不覺道:“你走吧……”
  “小……小祖宗,你、你……你說什麼?”“糊塗蛋”看到小豹子一臉茫然嘎聲問。
  “我說你走,走得愈遠愈好……”
  “糊塗蛋”可傻了眼,他伸出手掌在小豹子的眼前晃動著。
  “你幹什麼?有毛病是不?”小豹子煩心的罵道。
  “你……你是說要……要我棄你不顧?叛幫潛逃?”“糊塗蛋”小心的問。
  “我是這個意思。”小豹子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可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說的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糊塗蛋”已經發覺這位平常令人頭疼的小祖宗,今天似乎變了,變得像一個心態蒼老的老人,也變得他感覺與他之間有一層濃濃的陌生感。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糊塗蛋明白在“四瘋堂”出身的這位少主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
  “你現在就可以走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豹子嚴肅道。
  “蹼通”一聲,“糊塗蛋”突然跪了下來。起先他以為這位主子只是說說而已,但當他看到小豹子臉上沉重的表情,他何道這可是玩真的了。
  “小……小祖宗”“糊塗蛋”雖然糊塗,但決不會貪生怕死。
  “既然咱犯了幫規,自有家法制裁,咱……咱生是'四瘋堂'的人,死是‘四瘋堂’的鬼,你……你可不能趕咱走哇……”“糊塗蛋”別看他人不怎麼樣,這一番話可是說得令一旁觀望的“皮條花”都不禁暗自喝采。
  “哎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小豹子仍然表情沉重的道。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小少爺你是怕見了二當家的面後無法交待,這沒有關係,咱……咱願摃下,就算二當袁的怪罪下來,要咱死,咱也不會扯上你……”
  “別說了”小豹子根聲說道:“二當家、二當家,難道你就真那麼怕?”
  仿佛聽出小豹子話中的隱情,“糊塗蛋”期艾小心的問:“這……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而是體制幫規的問題……大當家的生死未卜,堂口裡理應由二當家的主事……”
  “全是一群豬群不明真象的蠢豬”小豹子眼中的怒火讓“糊塗蛋”心裡發毛。
  “小……小祖宗……咱……咱‘糊塗蛋’不……不明白你……你的意思……”
  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東方起雲的陰謀奪幫之事說出來,小豹子突然發現這個平常在人前“耀武揚武”慣了的“護衛”,一旦面臨這麼重大的事情後,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能力幫助自己。
  幾經思量,小豹子悠然道:“‘糊塗蛋’,如果說叛幫殺主的人並不是古塘而是另有其人,不管那個人是誰,你有沒有膽子……”
  “慢……慢……小……小祖宗,你……你不要再打啞迷了好不?咱求求你,你……你就痛痛快快的告訴咱‘糊塗蛋’,你……你明知咱性子急,你發現了什麼?還是知道了些什麼?你就快說……”
  “很簡單。”“皮條花”一旁道:“他是說真正的元兇是東方起雲。”
  “什……什麼?”就像道人捅了一刀,“糊塗蛋”摀著胸口“蹬”、“蹬”連退兩步。
  “你……你……你是說……”
  “不錯。”小豹子堅定的道。
  “這……這怎麼可……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難道他說是古塘就可能?”小豹子有點火道。
  “可是,可是他是二當家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當家呀!”
  小豹子心痛了。
  當他見到這個終年陪侍在自己身邊的人,竟表現出這付怯懦的樣子,以及對東方起雲的敬畏。
  尤其是他滿心以為只有他才是唯一的依靠。
  他還只是個大孩子,當然無法去體會“糊塗蛋”的內心。
  因此傲然的轉身,小豹子強壓抑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準備離開。
  “皮條花”一旁冷眼觀看,她也隨著轉身,不過她已然發現這個大男孩已不再是自己初見到的那個胡鬧、刁鑽,滿肚子壞水的古靈精怪。她心想環境還真的能讓人改變許多,就連一個孩子也都能在短短的時間裡讓他變得成熟、世故。
  “小祖……小少爺,你……你別走,咱……咱‘糊塗蛋’又沒說不……不幫你呀!”
  “糊塗蛋”還真的沒想到小豹子居然會二話不說回頭就走,他惶然的在後叫著。
  “皮條花”迴轉身,她那嬌靨滿布寒霜冷然道:“還用得著說嗎?白痴也感覺出你臉上的表情代表什麼?”
  “這……這打哪說起……小少爺、小少爺,你……你等等我,別走、別走哇……”“糊塗蛋”自後追上,一疊聲的道。
  停下腳步,小豹子仍然沒回頭,不過話裡已可聽出他心中還多少有些不滿。
  “你不敢就不必再說什麼!”
  “小……小祖宗,為了你咱‘糊塗蛋’什麼時候對你說過‘不’字了?哪回不是出了事,咱都三番兩頭的往刑堂跑?我這只不過沒回過神來……你……”快步繞到小豹子身前,“糊塗蛋”惶急得滿頭大汗,接著又道:“因為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總得讓咱把事情弄清楚是不?”
  咽了一口口水,“糊塗蛋”表情慎重的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有沒有證據?還有哪些人知道?二……二當家的他有沒有發現你知道,我們又要怎麼去揭穿他?我……我總得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搞清楚對不?”
  小豹子釋然了,當他看到“糊塗蛋”表情那麼“慎重”的時候。
  於是乎這主僕兩人開始了第一步的計劃。
  當然小豹子也把他遇到了那位師爺的事情,以及“皮條花”和自己的關係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糊塗蛋”傻了,當他聽完小豹子的述說後。
  真的,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小豹子說出來,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而且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二當家東方起雲隻手瞞天,是那喪盡天良欺幫叛主的元兇。
  看著小豹子,“糊塗蛋”的內心就宛如打翻的五味瓶一樣,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說有多嗆人就有多嗆人。
  同時他才真心的發現這個平日能把人活活整死的小祖宗如今會變成這般成熟、這般世故,其原因就在此了。
  “小少爺,咱們如今該怎麼辦?眼前整個‘四瘋堂’已全在二……二當家的控制下,有誰會相信咱們?又有誰敢挺身而出呢?”
  這是個現實的問題,“糊塗蛋”突然發現縱然有十足的證據證明東方起雲是奪幫的主謀,那又如何?
  更何況沒有證據?就連唯一的人證那位師爺也已作了古。
  “有,有人會挺身而出幫助咱們,這位姐姐會幫咱們,還有古塘古舅舅會幫咱們,只是……只是不知他現在在哪?”小豹子語氣堅決的道。
  孩子終究是孩子,“糊塗蛋”心裡想著。
  他知道就算這位姑奶奶是個極為厲害的殺手,就算古塘“落葉刀”能頂得住十人、百人;可是要面對“四瘋堂”數萬之眾這豈是就憑自己三人就可力敵?
  他嘆了一口氣,一口力有未逮之氣。
  他的嘆氣才完,“皮條花”一旁已看穿了他的心事,她漠然道:“吳必發、你這‘糊塗蛋’,我們又不是要你去蠻干,這種事情必須智取才行。”
  “姑奶奶,咱也曉得智取,可是這要如何智取?咱可是粗人一個,這傷腦筋的事情……”
  “糊塗蛋”話沒說完,小豹子就打斷了他的話接著道:“所以當前之急我們要先找出證據,攏到古塘舅舅,只要古塘舅舅在,他一定會有辦法去對付那個壞蛋。”
  “糊塗蛋”當然明白“落葉刀”古塘是“四瘋堂”裡出了名的智多星,有他在固然會有可能揭穿東方起雲的陰謀,然而他現在也是“四瘋堂”全力緝捕的對象,這茫茫人海又要到哪去找他呢?
  腦際靈光一閃,“糊塗蛋”喜道:“小少爺,有了,有了……”
  “有什麼有?你倒是快說呀!”小豹子明知道對方經常出些狗屁的點子,卻不禁問。
  “如果像你說的,你是那位‘洛陽王’的兒子,那麼咱們何不請他出來?用官方的力量逼那二當家的就範,定他的罪,豈不省事?”
  “你瘋了?”“皮條花”突然道。
  “瘋了?我……我難道說錯了嗎?”“糊塗蛋”滿面不解,他沒想到自己這神來之計居然就這樣被人澆了盆冷水。
  “第一,洛陽王剛剛平反冤獄,他不會,也不敢去冒那大不諱,去招惹江湖幫會之事。
  第二、他現在沒權、沒勢,更沒有兵權在握,你又要他如何去逼東方起雲就範?第三、一切證據尚且不足就算他想定他的罪,請問這罪又要如何定法?第四、如果他有這些能力,他又何必要請我們這種人出面來保護你這位小主人?第五……”
  “好了、好了、姑奶奶……”“糊塗蛋”連忙搖手阻止“皮條花”還要說下去的話。
  “就當我放屁成不?”他悻悻的道。
  “虧你還在江湖上打滾這麼多年,連這點‘基本常識’也不懂。”“皮條花”仍然損了他一句。
  “那你說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你行、你倒說說看?”“糊塗蛋”賭著氣道。
  “很簡單,先想辦法找到那個什麼‘落葉刀’的古塘,不只是他或有計策去對付東方起雲,主要的是看看他能不能運用他的影響力,去左右一些‘四瘋堂’裡的人,另外再找出事發之日,有誰是幫兇?”看了一眼“糊塗蛋”,“皮條花”接著道:“因為沒有人能憑一己之力殺了‘四瘋堂’裡的那許多人,所以我斷定一定有其他的人,或是別的幫派介入了那次事端。”
  人家分析的是理,“糊塗蛋”還真是打內心佩服,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卻有著幾分不以為然。
  “那又要如何去找古塘?又如何去找幫兇?”“糊塗蛋”一付看你有什麼高招的道。
  “首先我們要知道自從事發之後‘四瘋堂’裡有哪些人趾高氣揚甚得東方起雲的賞識,或者有哪些幫會在這附近有了比平常更為活動的空間,那麼我們便可假定那些人甚有可能就是幫兇,至於找古塘,我想‘尼克森’可以為我們解決這問題,只要他在我們附近。”
  服氣了,“糊塗蛋”是真正的服氣了。
  到現在他也才明白一個像“皮條花”這麼成名的人物,絕不是只靠殺人的本領,她那“四分衙”的綽號,更是要有慎密的頭腦才能掙得來的。
  “我……”“糊塗蛋”期艾的還想說什麼,可是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好了,我想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接下來該談談你了……”
  “皮條花”見“糊塗蛋”沒什麼話說後,瞅了他一眼又再說道。
  “談……談我?我有什麼好談的?”“糊塗蛋”被“皮條花”看得心裡有些發毛。
  再一轉眼,他看到小豹子的眼睛裡也是和“皮條花”同樣的眼神,他有些心虛,同時已感覺到人家似乎己經發覺了什麼。
  “你怎麼會和‘九手如來黑雲’混在一塊?嗯!‘糊塗’大哥?”
  果不其然,“皮條花”雖然輕聲細語,漫不經心的問,可是這幾句話可差些沒讓“糊塗蛋”的一顆心嚇得從嘴裡跳出來。
  “你……你……你說什麼?”“糊塗蛋”的舌頭已然又開始打結。
  “我想我已說得夠清楚了,你也一定聽得一字不漏,所以你不要裝蒜,最好實話實說。”“皮條花”一直盯著“糊塗蛋”道。
  很想否認,然而一看到小豹子還有那狗鼻子直在聳動的“尼克森”,“糊塗蛋”知道這“糊塗”是無法再裝下去了。
  因此他便一五一十的把整件事,從在“賀蘭山莊”外如何遇到“九手如來黑雲”說起,一直到剛剛被“辣手”賈裕祖用摻了藥的一袋酒迷倒為止。
  等他說完後,小豹子已一腳踹了上來,“糊塗蛋”不敢躲,他只得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腳。
  “你……你***簡直是財迷心竅,居然敢串通外人……”小豹子氣得還想再用腳去踢,卻忍了下來狠狠的在地上跺了幾下。
  “我……我知道咱不對,可是我也想小星星早點脫險,再說當時的情形我也是被趕鴨子上架,更何況……更何況……二當家的既然篡幫……”
  “滾你的蛋,那時候你怎麼知道小星星他爹叛幫篡位?你***見錢眼開還有這麼多的屁理由?”小豹子了解這個終年陪侍在旁的“糊塗蛋”,真要他做出賣主的勾當,他可是老天藉膽給他,他也不敢。他之所以會和那個什麼“九手如來黑雲”的勾搭上,倒也有那麼幾分如他說的,是希望早一點從“辣手”賈裕祖那把小星星給放了。
  於是,他氣歸氣,氣過也就算了。
  “我問你,那麼小星星現在到底在哪?”小豹子厲聲喝問。
  “我……我不知道,那個‘辣手’姓賈的王八蛋還真陰刁,自始他就留著一招沒讓我和‘九手如來黑雲’知道他把人藏在哪,所以我也不知道小星星現在在哪……”“糊塗蛋”拿眼偷偷的瞄了一眼小豹子,小心翼翼的道。
  頭都痛了,小豹子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小星星的安危,因為他知道如果小星星多在那個”
  辣手“賈裕祖的手中一刻,那麼小星星就多了一分危險。
  畢竟、畢竟小星星是被自己害了。
  “我要找她,我要去找她……”按捺不住內心的激盪,小豹子急得轉圈喃喃自語道。
  “‘辣手’是往哪走的?”小豹子衝上前二把揪住“糊塗蛋”的衣領吼道。
  “我……我不知道……”“糊塗蛋”還真為小豹子的態度所嚇倒,因為他從來也沒見過這位小主人像現在這樣,他的眼晴裡竟然因為充血而布滿了血絲。
  “你……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去死?”小豹子瘋了似道。
  驀然想起,“糊塗蛋”慌然道:“剛剛黑……黑雲是……是往那個方向去……去追那……那姓賈的……”
  “糊塗蛋”一面喘息的道,一面用手指著“九手如來黑雲”逝去的方向。
  沒有一絲停留,小豹子立刻快步離去。
  “糊塗蛋”什麼也不敢多說,苦著個臉亦步亦趨的跟著小豹子的屁股後頭。
  搖了搖頭,“皮條花”心想這小鬼將來長大後定然會是個多情之人。
  於是她也開始追了下去,只不過她卻留心到地上那兩道馬車的痕跡,證明了沒有追錯方向。
  金陵。
  莫愁湖在水西門外,幅員約五分裡,湖面開闊,湖岸遍植楊柳,湖上則菱荷飄浮。
  今日湖西一處茅草拾就的涼亭中,會著三個人。
  這三個人一位是艷若桃李的“皮條花”,一位是滿面愁容的大男孩趙得色也就是小豹子。
  另一位不消說,當然就是長得其貌不揚,有一口黃且黑大板邪的“糊塗蛋”吳必發嘍。
  涼亭外賣菜及酒的糟老頭坐在他那擔子旁正在打盹,時值正午,遊人稀少,也無怪乎這老頭得空偷閒。
  “馬糞就是馬糞,我……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小豹子道。
  “奶奶的……不,我是說那些馬糞。”“糊塗蛋”真怕臉上再捱上一記,慌忙解釋道:
  “我看他們除了形狀不同,有的大團、有的小團、有的稍大、有的圓扁外實在沒什麼不同。”
  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皮條花”道:“難道你們沒發現那些馬糞裡成分不同嗎?”
  “成分?”小豹子這才突然想到好像是有些不同的地方。
  “糞就是糞,哪還有什麼成分的不同。”“糊塗蛋”不以為然的道。
  “哎,你還真是不可救藥,聽好,姑奶奶我就教你一些馬糞道理給你。”“皮條花”正經的說:“那些馬糞裡有的粗糙、有的細柔,粗糙的呢表示那馬吃的是草料,細柔的呢表示吃的豆類……”
  “我明白了。”小豹子雀然道。
  笑了笑,“皮條花”回給小豹子一個鼓勵的眼神。
  好一會後,“糊塗蛋”也仿佛明白了。他道:“因為有兩種不同的馬糞,就表示有兩幫不同的人馬在此停留過,因為如果是同一幫人,那麼他們作息的時間一定,馬上料的時間也一定,那麼吃的食料也都一樣對不?”
  “嗯,‘孺子可教’也。”看到“糊塗蛋”那種恍然大悟的樣子,“皮條花”調侃笑道。
  老臉一紅,“糊塗蛋”卻沒有一絲不悅,這就是他的好處,只要人家說的是理,管他是不是“馬糞”道理。
  “你如果還不放心,那麼不妨去問問那賣酒的老頭,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說有兩幫人打這過去,順便要他形容形容看看都是些什麼人,我想只要是‘四瘋堂’裡的人,你都會認識,一聽也就知道是誰。”“皮條花”對著“糊塗蛋”道。
  “皮條花”道:“糊塗蛋,你去那糟老頭兒那裡打聽一下,問問,‘四瘋堂’的人是否來過這裡?”
  “糊塗蛋”不敢怠慢,立刻去賣酒老頭那打聽去了。
  “奶奶的,那老頭還真是死人一個,半天打不出個屁來,要不是出門在外,老子早就宰了他那個王八蛋。”一進涼亭“糊塗蛋”就憤然疊聲罵道。
  “怎麼啦?”“皮條花”問。
  “沒什麼,咱只是心疼咱的銀子,那老頭還真會裝聾作啞,奶奶的一見到銀子我看就連他老婆偷人他也會說。”“糊塗蛋”猶兀自罵著。
  “問出了什麼結果?”小豹子問。
  “沒錯,據那老頭說今兒上午是有兩幫人前後沒差多少時間都打這兒經過,照他的描述,我敢確定其中有一幫人正是堂口裡的一些角色,其中有二當家的以及刑堂裡的刀疤六、閻羅面,還有巡堂裡的李雲山和齊和尚,至於另一幫人我敢說一定是賀見愁親自帶隊,因為那老頭說有一個人的表情連鬼見了都怕,那不是賀見愁還會是誰?”“糊塗蛋”滔滔道。
  “你有沒有問他是不是有單獨的人經過這?”“皮條花”再問。
  “問了,我問他這兩天是不是有一輛馬車經過,那老頭居然又問老子要了一兩銀子才肯說,奶奶的這還真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吭人哪,他說沒有馬車經過,不過昨天有一個穿黑衣服的年輕漢子經過,八成那黑衣人就是‘九手如來黑雲’,我現在敢肯定我們是追對了人,跟對了線了。”
  “黑雲?”“皮條花”不知為什麼,一顆芳心在聽到這個人後竟悸動不已。
  “姐姐、姐姐 ”小豹子聽完“糊塗蛋”說的話後,心裡急得恨不得就立刻追上“辣手”賈裕祖,他連聲叫了二聲“皮條花”。
  “啊!什麼?”回過神“皮條花”道。
  “我說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趕路?”小豹子問。
  “也不急在一時,更何況在我們之前有那麼多人在追,那姓賈的就算跑也跑不了多遠,他一定會被攔截住的,只要我們順著道追下去,就一定碰得到他們。”“皮條花”心有所思的道。
  “對了,‘糊塗蛋’你說那個叫‘九手如來黑雲’的也是個出了名的殺手,他本是曾經逼迫你要找到我嗎?怎麼回事,姐姐你說你是我親爹派你來的,那麼這個人找我幹什麼?總不會有人出錢要他殺我吧。”小豹子後面的話是對著“皮條花”而說。
  “傻弟弟,殺手有殺手的規矩,在我們這一行黑雲更是最守著他自己訂下的條例,不殺忠臣清官,不殺婦人幼童,所以我想他可能也是受人之託來保護你的。”“皮條花”仿佛頗為欣賞那個人道。
  “這就奇了,還會有什麼人肯出錢請他來保護我?”小豹子想不透。
  “這……我也猜不出,而他也不肯說……”
  “姐姐你碰到過他?”小豹子道。
  想到那個人“皮條花”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滋味,她點了點頭道:“我是和他碰過面,不過幹我們這行是不會說出受托之人,所以我從他那也沒問出個結果。”
  “如果那個黑雲真有本事,而他又肯幫我的話……”
  “當然他如果是來保護你的話應該是會幫你,不過我希望你養成不依賴別人的習慣,因為你終會長大,也終有獨立的一天,做為一個江湖人最後還得靠自己,這點你必須明白才好。”
  “皮條花”語重心長的說,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可是對小豹子付出了真正的關懷,也因此會隨時不忘教他一些做人處世之道。
  “我……我知道。”小豹子也由衷道。
  “知道就好,那‘擎天弓’你練得怎樣了?”“皮條花”想到問。
  “擎天弓”這三個字可把“糊塗蛋”給嚇了一跳。
  他當然知道這“擎天弓”是一種什麼樣厲害的武器,更知道多少江湖人會冒死去爭奪這種武器。
  他更萬萬想不到,這幾天小豹子一得空就拿出一付像彈弓一樣的玩意,到處用石頭練靶的東西,竟然是“擎天弓”。
  “很有進步,準頭也有了,只是對距離方面還不能十分把握。”小豹子道。
  “慢慢來,力道、準頭,這可不是三五日就練得成的,等你一切熟練了,就可配上那桃花陣裡黑農人給你的祕方所練成的彈丸。”“皮條花”安慰的說。
  “乖乖,‘擎天弓’,小祖宗,你說你每天在練的那玩意是‘擎天弓’?”“糊塗蛋”
  得空插嘴道。
  “不錯,那是一個人送的。”小豹子不願多說,扯開話題。
  “奇怪?‘尼克森’怎麼還沒到?”小豹子自語。
  為了避人耳目,小豹子沒讓“尼克森”跟著自己一夥,畢竟“尼克森”目標顯著,人家如果看到了一頭那麼大的狼犬和一個小孩子在一起,是很容易讓人認出身份來。所以每到一處都是小豹子先走,然後再讓“尼克森”在後循跡而至。
  現在似乎過了許久仍不見“尼克森”的蹤跡,因此小豹子不覺有些擔心。
  “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或者麻煩吧。”“皮條花”也發現到了,她怔然道。
  “應該不會,‘尼克森’非一般尋常的狗,就算三五個大漢也不見得能製住它,更何況它甚具靈性,只要情況有什麼不對,它都會躲開危險的。”小豹子嘴裡雖然解釋,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不安。
  “我看我們還是再等它一會,說不定它馬上就到了。”“皮條花”站了起來往來路看了一眼道。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遠處黃土路的盡頭有一黑點正迅速向這邊奔來。
  “來了,說曹操曹操到 ”“糊塗蛋”也發現到了,不覺脫口說。
  果不然,一會的功夫他們可發現“尼克森”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奔來。
  慢著,在“尼克森”之後有二個人也正以同樣的速度在後面追來。看樣子“尼克森”是在逃呢?
  小豹子的眉峰皺了起來,他知道“尼克森”一定又闖了禍了,而且它也碰上了厲害的對手,要不然看它那惶急奔竄的速度還真印了那句話“喪家之犬”。
  近了,當“尼克森”發現到小豹子後,它的嘴裡竟然發出“嗚”“嗚”的哀鳴聲,並且頻頻轉頭後看。
  “奶奶的,打狗也得看主人,敢情那兩個不開眼的混蛋把咱的‘尼克森’當成了野狗,準是想抓了去香肉後,待咱去教訓那一對王八蛋。”“糊塗蛋”發現到情形不對後,他一面卷袖,一面走出涼亭。
  現在“尼克森”來到小豹子跟前直喘著大氣,吐著舌頭的當兒,涼亭外已停住了兩個人。兩個穿著打扮不像中士人士的人。
  “你操你個六舅,你這兩位不男不女,奇裝異服的混蛋是打哪冒出來的?死追窮追咱家的狗是為了哪樁?快快滾蛋,要不然嘿嘿……”“糊塗蛋”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見面難聽刺耳的髒話己一股腦就像連珠泡似的蹦了出來。
  “馬鹿,你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混蛋想找死是不是?”
  這兩個人全都一樣裝扮,穿著扶桑浪人的衣服,腰際插著長短雙劍,在右邊的一人如果不說“馬鹿”這兩個字,還真讓人聽不出是東瀛來的。
  “喲喝,敢情兩位是個東瀛客哪,什麼‘馬鹿’‘牛蛇’的,既然你們聽得懂咱說的話,你們就該知道咱‘糊塗蛋’打龍打虎可還從沒打過你們這飄注過海的外來客。來、來,咱們這就比劃比劃,看看是誰找死。”
  “糊塗蛋”一點也沒把這二人放在眼裡,甚至於他還想出出風頭,修理修理對方。
  “八格 ”左邊那人“刷”的一聲抽出長劍,雙手高舉握著。
  雖然聽不懂人家說的是什麼,可是“糊塗蛋”用屁眼想也想得出那是罵人的話。
  他可火大了,同時髒話又已出籠道:“不要‘八個’了,就咱一個就可對付你們這兩根驢鳥 ”
  也僅僅自己身形才動,“糊塗蛋”己經犯下了嚴重錯誤,因為他太看輕了敵人,更高估了自己。
  一道劍光似流星般倏然而至,“糊塗蛋”想躲,卻無從躲起,甚至他連躲地念頭才剛剛升起,對方的劍已經到了他的眼前。
  “吾命休矣 ”“糊塗蛋”心裡暗叫一聲後閉上了眼晴。生死只是須奧。
  就在“糊塗蛋”閉上眼睛等死的當兒,那把略有彎曲弧度的“武士刀”竟然在堪堪落在他的面門前“當”的一聲已被一顆石子給震斷了。
  究竟在江湖中打滾許多年,“糊塗蛋”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後,整個人把握住機會身形一矮立即刻不容緩的就勢滾出好遠。
  這些事情的發生全在電光火石之間。
  但是一個人如果就在這極短的時間裡已經到了閻王殿前打了一轉的話,那麼他心裡的滋味,恐怕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
  於是當另一個東瀛浪人在一怔後正準備再抽出腰際之刀時,“皮條花”以及小豹子已經來到“糊塗蛋”身前。
  而小豹子的手中赫然正拿著一把看似孩童們用來的打馬射東西的“彈弓”。
  顯而見剛才用石子震斷“武士刀”的人,正是這個看來尚未長大的孩子所為。
  因為他們明白自己的刀法是快到什麼樣的地步。那麼有人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里拉弓、出弓,再在恰到好處的時間裡化解了“糊塗蛋”的危機,就憑這份機智,這份眼力,這份“功夫”已夠讓他們傻眼。
  尤其最怕人的竟然那還只是個大孩子而已。
  “媽的蛋,你們兩個還真狠哪,一上來就要人命,我……我閹了你們兩個狗東西 ”
  “糊塗蛋”灰頭土臉的爬起來,狼狽之中當他發現到對方兩人那份驚嚇之後,他居然狐假虎威的驀然開口罵道。
  罵歸罵,他卻不敢多上前一步,只敢躲在小豹子及“皮條花”的後面。
  “你……你是誰?”
  一陣驚嚇回過神來後,那兩名東瀛浪人異口同聲的結舌道。
  其實他們並不是想問人家的名字,只不過他們無法接受能讓他們受挫、受窘的人居然會是這麼一個毛頭大孩子罷了,也可以說他們是下意識的這麼問吧。
  “你們問我?”小豹子用大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是這條狗的主人,人稱‘金弓神童一品侯’也。”
  瞎瓣可是小豹子的拿手戲,只不過這些日子來他的心情壞透了,沒想到現在他居然又興起了痛頭,順口又溜出了這麼一個還挺唬人的怪名字。
  默念了一遍,這兩個東瀛浪人中原話雖然說得叭叭叫,但是卻不見得全懂得意思。
  像此刻,他們就實在弄不懂這“金弓神童一品侯”到底是人名還是名號,若說人名嘛,中土好像還沒這麼長的人名。若說名號嘛,對中原武林他們也有深刻的認識,舉凡稍有名氣的人他們也或多或少認識些,可就從未聽到過這麼一號人物。
  當然嘍,就算他們想破了腦袋,搜盡了枯腸,也不可能想出什麼結果,畢竟這可是小豹子隨興而至瞎瓣亂蓋出來的。
  看到他們認真的在那思索,小豹子倒還能忍住笑,“皮條花”可就早已忍不住了。
  只見她用手掩著口,媚眼如絲早已“咭”“咭”的笑了個花枝亂顫。
  這下可好。
  這兩個東瀛浪人在扶桑卻是大大有名的武士,一個真正的武士在扶桑三島是受人尊敬且不可冒犯的。
  像“皮條花”這樣當著人家的面如此毫無顧忌的笑著,這就和拿團狗屎塗在他們的臉上沒什麼兩樣。
  因此,當“皮條花”亦發現到氣氛有些不對,而停止了笑聲後,她才發現到這兩個東流浪人眼中怕人的神色。
  “你這個女人笑夠了沒有?”話冷,冷得讓人不禁起了寒顫,說話的是左邊那人。
  “喲,瞧瞧這位,看你的模樣莫非想找奴家我的麻煩?”“皮條花”話裡帶著譏諷。
  “臭女人,你已經犯了我們最大的忌……”說到這顯然那人的漢學底子不夠,竟然想不起接下來的那個字而停頓了下來,執著的低頭苦思。
  “忌中,笨哪。”小豹子還***真夠缺德,他一旁為對方提詞道。
  看他的樣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的國學底子可也是個半吊子,經常犯著“指鹿為馬”錯把“馮京當馬涼”的“糗”事。
  “阿里阿多,對、對,你己經犯了我們的‘忌中’……所以你必須為你大大不好的行為受到懲罰。”這名東瀛客還真有點“王二麻子”似的,竟真向小豹子說了聲謝後,才又正經八百的說著下文。
  不過小豹子可聽不懂人家“謝謝”兩個字,他卻聽到了“糊塗蛋”在後面哪嚷道:“咱的皇天,小祖宗就是‘忌諱’,可不是‘忌中’,‘忌中’這兩個字是說人家家裡死了人的意思哪。”
  “閉上你的鳥嘴,你……你他奶奶的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何況……何況這兩個野人似的怪人我看也差不多快變成死人了。”
  “糊塗蛋”碰了一鼻子灰,可不敢再開口了。
  “是嗎?我會受到什麼處罰呢?”“皮條花”風姿撩人的舉手攏發。
  在東瀛,女人可是沒什麼地位的,尤其一個女人更不可以用這種近似挑釁的態度去和一個“武士”說話。
  因此,這兩個東瀛客簡直像受到了莫大的污辱,一起向前不約而同的舉手就摑,摑向“皮條花”如花似的嬌靨。
  看不起女人是回事,這兩名東瀛客還頗能遵守著他們自己國度裡的規矩,絕不會用劍去對付女人。
  也因為如此,他們也才沒有吃到更大的苫,要不然他們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或許大多數的女人都是弱不禁風。
  “皮條花”表面看來也像是風大些就能吹跑似的,但是她可是道道地地出了名的狠將殺手。
  當然她有如今的聲名,那絕不是浪得虛名。
  因此當這兩名東瀛浪人的手還沒捆中對方的臉,他們卻也聽到了兩聲脆響,同時兩記鮮紅的手印,已經清清楚楚的印在了他們的臉上。
  他們慌了、也傻了。
  或許他們設想到對方竟然也是個練家子,而大意的馬前失蹄。
  也說不定他們認為這個什麼“金弓神童一品侯”的大男孩可怕,想找個女人出出氣。
  總之,他們現在卻撞正了鐵板。這兩記耳光雖然要不了他們的命,但是掛上一個女人的耳光,這在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搶了他們老婆似的,孰可忍、孰不可忍?
  在一剎那的錯愕之後,這兩名浪人就宛如發了瘋的野獸一般,忘了拔劍,更忘了身份。
  他們怒吼一聲,高舉著十指分開的雙手,一齊衝向“皮條花”蕭燕,一付恨不得立刻掐死她的樣子。
  這付情景是恐怖又怕人的。
  奈何“皮條花”什麼風浪沒見過?
  她嘴角露出不屑的一哂,動也不動一下的雙眼直盯著這二人。
  於是雙方甫一接觸,在別人的眼睛裡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已經有了結果。
  這兩名東瀛浪人雖然也是“柔道”的高手,但是在輕敵盛怒之下沒想到對方的功夫決非泛泛之輩。
  所以他們的苦頭可吃大了。
  “皮條花”也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手法,在雙方人影乍合又分後,只見這兩名東瀛浪人一左一右的就像風車打著轉子般,連滾帶爬的摔出老遠。
  “姑奶奶今天心情好,要不然首先就要廢掉你們這一雙手臂,還不快滾 ”“皮條花”鬢角微亂,她看著灰頭土臉正爬起身的那二人,面無表情的道。
  到現在這兩名浪人方明白小的不好惹,這女的更不好惹。
  他們不再敢有一絲輕敵之意,甚至於他們比對任何人還要嚴謹的站起身後,同時緩緩的各自抽出腰畔的一長一短的劍。他們竟然要用劍來對付女人了。
  “皮條花”粉臉一變,她雖然從沒和異邦之人對決過,但是她已從對方全身布滿殺氣的姿態中,體會出這兩個人的功夫並非像自己所想那般不堪一擊。
  她明白一場惡鬥己避免不了,她亦從身上抽出一柄劍,一柄短不及一尺的窄劍,開始凝神屏氣,瞬也不瞬的看著這兩個人。
  曾經聽過這東瀛的劍術無論他是伊賀、或是小笠原,不管哪一派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雙方不出招則己,一且出招那將是一招接一招,中間絕無空隙,直至一方倒下為止。
  最可怕的是,往往僅僅一招生死立分。所以“皮條花”也不敢掉以輕心,凝神以待。
  殺氣愈來愈濃。
  氣氛更愈來愈像要浪人喘不過氣來似的。
  小豹子與“糊塗蛋”己感染到這種緊張的現象,他們無法控制,身不由主的已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方。
  甚至於連“尼克森”也知道,它不安的在遠處“嗚”“嗚”低鳴著。
  至於賣酒的糟老頭早就嚇得躲到他的擔子後頭,混身抖動不已的喃喃自語,說些誰也聽不懂的含混之語。
  日正當中。
  火熱的大陽炙烤當場中諸人。
  雙方的對峙仿佛已讓時間停止。好像連人們的呼吸亦已停止。
  詭異的氣氛,怕人的殺氣。
  在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心情就像一張拉滿了弦的弓,除了射出箭外只有崩斷弦兩種結果。
  馬蹄聲似雷鼓似的響起。
  沒有人敢分神去瞧一瞧是誰策馬急馳而來。
  因為只要稍一疏忽,甚有可能予敵造成可趁之機,而令自己遺憾終身。
  蹄聲漸近亦緩。
  終於來到僵峙的雙方中間,阻絕了那一觸即發的惡鬥。
  於是殺氣不再,詭異的氣氛也在這個時候消失殆盡。
  就像每個人都生了場病似的,當所有的人把目光轉向馬上的人時,我們這才發現騎在馬上的人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這女的只有小豹子那麼大的年紀。
  她當然明白要她做些什麼。
  因為她現在的樣子就宛如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般,好像有權操縱著每個人的生與死。
  “籲”了一口氣,“皮條花”蕭燕雖然不見得會輸掉這一場拼鬥,可是她知道要贏恐怕也得付出點代價。這可是她所不願見到的,畢竟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激鬥。
  當“皮條花”蕭燕用一種複雜中帶著一點感激的眼神望向馬上人兒的時候,她同時也已看到那兩個東瀛浪人居然躬著身子在行著禮。
  馬上明白了一件事,“皮條花”再仔細的觀望那女孩,可是她卻看不出那女孩有什麼地方像是他們一夥。
  合身的衣服,潔淨的臉龐,濃黑的髮辮,再加上漂亮的五官,“皮條花”實在無法把這女孩和對方連想到一塊。
  然而事實總歸是事實,因為那女孩這時卻用著異邦語開始對著那兩個浪人,好像在詢問著什麼。
  “餵,搞什麼鬼?怎麼這兒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的番邦人?”小豹子奇道。
  他一面走近“皮條花”一面打量著馬上的女孩,口裡更嘟嚷著:“莫不成咱們來到了異邦?奶奶的嘰哩咕嚕的盡是一些人聽不懂的話。”
  “餵,你說你叫什麼‘金弓神童一品侯’是不?”語音純正,馬上的人這句話當然是對著小豹子而說。
  嚇了一跳,小豹子看了看對方,當他發現她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在打量著自己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什麼麻煩即將臨頭。
  “你是誰?你問這幹什麼?”小豹子不答反問。
  “我是誰你不用管。”指了指蹲踞小豹子身邊的“尼克森”,那女孩接著又道:“這條狗是你飼養的嗎?”
  “不錯,是我養的,那又如何?”小豹子想也不想回道。
  “那很好。”那女孩一面下馬,一面說。
  “廢話,它當然好,這可是一條有‘血統書’的正統狼犬哪。”提起狗,小豹子的興致可就大了,他喜滋滋的得意道。
  “打狗看主人也是你說的?”對方又問。
  “當然是我說的,如何?”好像感覺有什麼不對,小豹子仍然答道。
  “這麼說如果你這條‘爛’狗做了什麼事,你這做主人的也都能替它頂罪嘍?”對方的臉上己漸漸布上了寒霜。
  小豹子也聽出了人家話中帶話,他又不得不道:“不……不錯,不過‘尼克森’絕不是條‘爛’狗,它也不會乾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慢點,你說頂罪?頂什麼罪?”
  “它犯了淫行。”
  “什麼?你……你說什麼?”小豹子的舌頭幾乎打結道。
  “我說它犯了淫行。”那女孩再進一步道。
  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可是條狗哪!
  因此小豹子笑了,笑得捧著肚子。
  他一面笑一面斷續問道:“你……你有……有沒搞錯?”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
  當小豹子發現到那女孩的臉色己變時,他漸漸收起笑容,可是仍然忍俊不已。
  “餵,你倒是說說看,‘尼克森’到底幹了些什麼事?它又如何犯了你說的‘淫行’?”強忍著笑意,小豹子還真的想知道,故而問道。
  “我有一條狗、雌狗;就在不久前被你這條‘爛’狗給……給……”
  “給”什麼,那女孩沒說下去,也說不出口,事實上她也不知該怎麼說。
  畢竟狗不是人,更何況要一個女孩說出這種事來,還真叫她難以啟口。
  小豹子明白了,然而他卻裝著糊塗,一本正經的問:“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你說你那條狗讓我的‘尼克森’給怎麼了?
  “糊塗蛋”和“皮條花”十分了解小豹子,他們已然猜到小豹子根本是在裝迷糊,也全都為小豹子這種捉狹問話感到好笑。可是‘尼克森’是他的,他們又跟他一夥,於是也只好把笑意壓制住,看他如何演完這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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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情人”反目為仇

  看到那女孩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半天又接不上話,小豹子可得理不饒人,緊盯著又問:
  “餵,小姐,你到是說話呀,就算你要我頂罪,最起碼也總得讓我知道我該如何來頂這罪吧。”
  “你……你無恥。”那女孩顯然已氣極,也明白了小豹子是在打馬虎眼,可是她的出身,她的教養使得她只能氣得跺腳。
  “你無恥。”小豹子捱了一句罵後,心火陡生,接著道:“人和人都還有談情說愛的自由,這狗和狗更是天經地義,人我可是聽過有強姦人的,至於這狗嘛,我可從沒聽說過狗強姦狗的,我的小姐,你說我的狗犯了淫行,我還想說你的狗犯了誘姦哪。”
  “八格。”
  “野鹿。”
  那兩名東瀛客幾乎同時出聲。
  至於那女孩卻己經讓小豹子給氣得流下了眼淚。
  “皮條花”微皺著眉小聲喝叱道:“小豹子,你說到哪去了?”
  “本來嘛,姐姐,對他們這些無聊的人還用得著說什麼好聽的?”
  “可是……”“皮條花”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情況已然發生。
  那女孩已忘記了從小所受的教養,她突然出手。
  兩只烏黑的十字鏢疾若流星的射向小豹子及“尼克森”。
  小豹子無從防備,就算有了防備也無從躲起,畢竟這暗器來得太快了。
  眼見他即將中鏢,雖然那鏢是射向他的腿部,但如果射中,最少小豹子的一條右腿也將立時廢掉。
  眼晴裡露出一絲驚恐,小豹子心裡暗叫一聲:慘啦。
  在間不容髮的時間裡,也唯有“皮條花”這樣的真正高手才能替小豹子擋過這一劫,化解這危險。
  只見白光一閃,一聲金屬碰撞之聲響起後,那只襲向小豹子的飛鏢己讓“皮條花”手中短劍磕飛。
  “皮條花”救得了小豹子,卻救不了“尼克森”;好在“尼克森”亦是一條久經訓練的異犬,本來飛鏢是襲向它的咽喉,它卻能在險極一時的時間裡側身躲過要害,但卻躲不過肩側。
  一聲慘嗥,負創的“尼克森”從地上彈跳而起哀鳴的躲得老遠。
  這一下小豹子痛進了心裡,畢竟在他的內心“尼克森”受傷就等於他自己受傷一樣。
  他衝向“尼克森”俯下身檢視它的傷勢,嘴裡也惶恐的道:“乖乖,咱的兒,媽呀!你流了不少的血呀!”
  “小姑娘,你好狠的心。”“皮條花”在化解了小豹子的危機後,面對著那女孩嬌靨含霜冷冷道。
  “它只是得到應得的懲罰。”那女孩毫無所懼夷然道。
  “可是你卻差點要了它的命。”“皮條花”又道。
  “就算那樣亦不為過。”那女孩看著小豹子在遠處為“尼克森”裹傷,仿佛心中仍然有氣道。
  多日來的相處,“皮條花”蕭燕對“尼克森”已經建立了感情,雖然不像小豹子那樣對待兒子般的呵護,可是她卻容不得別人這般傷害它,更何況還是為了這麼狗屁不通的理由。
  她上前一步,正想著該如何出手教訓對方。
  “我……我要活活宰了你 ”小豹子突然像病了般衝了過來。
  “來呀,只要你有本事。”那女孩冷眼瞅著被“皮條花”伸手攔住的小豹子,毫無所動的說。
  “放手,姐姐你放手,他奶奶的,我要教訓這個亂七八糟不講道理的雜種……”小豹子口中毫無摭攔的罵著,卻無法掙脫“皮條花”。
  “你理智點。”“皮條花”輕叱一聲後道:“你不是人家的對手。”
  “我……我和她拼……拼了……”小豹子色厲內在的道。
  他明白“皮條花”說的是事實,他也深深感覺到以前沒好好練功只知貪玩才會有今日受這麼一個女娃的輕蔑。
  “小妹妹,我不管你是誰,但是你要了解這不是你的一丘三分地,對於你這動輒出手傷人的舉止我認為你應該明白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是不對的。”“皮條花”冷眼瞅著這漂亮的女娃淡淡的道。
  女孩仔細的端詳,到現在她才發現“皮條花”是那麼的亮麗、美豔。
  有一絲歉然,可是她嘴上卻硬道:“你是他的姐姐?你應該明白他剛才說的是些什麼話,對付這種沒有教養的人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地方不對。”
  也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說出來的話意也咄咄逼人,“皮條花”怔了一下。
  “我這弟弟的確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可是再怎麼也不三於要置人於死地呀!小妹妹,我看這整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好嗎?”
  “皮條花”並非好講話的人,只因為一來她發現這女孩還蠻惹人憐愛,二來她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為了這麼莫名其妙,狗屁不通的事情而樹敵的話,那絕對是不划算的。
  最主要的是她己盤算過,對方二個東瀛客已夠讓人頭疼了,再加上這個看似赤非庸手的女孩,以一對三還真是沒把握能穩住,如果真開打了起來。
  “我……不行。”女孩猶豫了一下,口氣卻軟了下來沒那麼強硬的道。
  笑了笑,“皮條花”道:“有什麼不行的?狗你打傷了,我想不出你還有什麼不能消氣的。”
  “他必須道歉。”女孩伸手指著小豹子道。
  “我道歉?放你那七拐八彎的烏拉屁,你……你這神經病。”小豹子在“皮條花”後面猛古丁冒出頭來怒不可遏的道。
  “你住嘴 ”“皮條花”立刻回頭杏眼圓睜叱道。
  “姐姐,你……你……”小豹子還想辯白,但是他看到“皮條花”輕輕的搖了一下頭,他不再哼聲。
  也有一段時間的相處,小豹子也明白“皮條花”之所以會這麼做自有她的道理。
  “小妹妹,你想要他如何道歉呢?”“皮條花”不願事情弄僵,她含笑對著對方說。
  “我……我要他為剛才的話道歉……”女孩稍稍停頓了一下道。
  “這……這是啥子玩意?奶奶的這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小少爺,這種鳥氣咱‘糊塗蛋’可忍不下,道什麼歉?咱長這麼大還沒聽過為了兩只狗的苟合還要跟人家賠不是,這………這算哪門??照道理我們還得跟她們要錢才對哪,‘'尼克森’可是名狗哪。”
  說話的是“糊塗蛋”,他敢情已經忘了剛才險些喪命在人家手中的一幕,也或許他真的是氣極了,才會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又開了葷腔。
  “皮條花”的臉變了。
  女孩的臉也變了。
  挺了挺乾癟的胸脯,“糊塗蛋”也不知說給誰聽:“難道不對嗎?人是人,畜牲是畜牲,人怎麼可以為了畜牲而……”“你說夠了沒有?”
  “皮條花”這句話冷得像冰碴子,“糊塗蛋”機伶一顫硬是止住了還想說的話。
  “小妹妹 ”
  “皮條花”制止住“糊塗蛋”後回過關只喊了一聲,她就沒再說話。
  她沒再說話是因為她發現如果再說什麼已是多餘。
  因為任何人都可看出這個札著辮子尚有几分童稚之氣的女孩,她的怒意己上了眼晴。
  一個人的怒意如果已經從眼晴裡表現出來,那麼再說什麼當然已是多餘。
  嘆了一口氣,“皮條花”知道一場惡鬥終究避免不了。
  就在她嘆氣的當兒,她已看到那女孩做出了一個手勢指著“糊塗蛋”,而她身後的那兩名東瀛客各自“刷”“刷”兩聲抽出腰際的長刀。
  不消說“糊塗蛋”也明白人家如今的目標正是自己,他還真有些懊惱自己的一時逞強,可是話既然說了,他也只有硬著頭皮站向前。
  “奶……奶奶的,你們衝著咱來好了 ”翻腕掣出一柄牛耳尖刀,“糊塗蛋”擺出了一付“泰山石敢當”的模樣。
  氣氛又開始僵凝,那兩名東瀛劍客一左一右離著“糊塗蛋”約有丈遠的距離高舉著手中長刀,四只眼晴緊緊地盯著“糊塗蛋”。
  陽光讓長刀反射在“糊塗蛋”的臉上,他的眼已經難以張開,而他的額際冷汗卻在流著。
  “來呵,你們為什麼不衝上來?咱‘糊塗蛋’就算打不過你們,死在你們手中,我這也是為主盡忠,死而無憾,絕不像某些人嘴裡說的和表面做的完全是兩回事……”
  “皮條花”當然明白“糊塗蛋”話中的意思。
  對這老小子的用心不禁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緩緩舉起手中那不及一尺的窄劍,同時也凝神注目面前的敵人。
  心裡面深深地籲了一口氣,“糊塗蛋”感激的投向“皮條花”一瞥,因為他可是心中明白的很,如果沒有“皮條花”撐著場面,自己這條老命保准馬上玩完。
  那女娃臉上變了一下表情,也許她沒想到場面一下又變成這樣,但是只那麼一下她就恢復了常態,同時從身上拿出了一付怪異的兵器。
  那兵器一頭是鋒利的鐮刀,一頭卻是像秤陀的鐵塊,它們之間用一根甚長的銀色鐵鍊連接著。
  眉頭皺了一下,“皮條花”雖然從沒見過這種古怪的兵器,可是任何人只要一眼就可明白這種兵器它不止霸道,而且難纏。
  鐵錘開始緩緩的在那女娃頭上旋動,顯然地,雙方現在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小心點,那女孩你先頂著,千萬不要讓她纏住你手上的刀,等我解決了那兩名浪人後再來幫你。”
  “皮條花”輕聲地對著“糊塗蛋”說著話,她的眼晴卻始終不敢稍離面前的敵人。
  刀如雪,劍如虹。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柄長刀與“皮條花”手中的劍激湯起數溜火花後,這三條人影己緊密的纏鬥在一起。
  “糊塗蛋”尚在驚愕這三個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快的身法,那女孩手中的鐵鍊已筆直的飛向他的面門。
  根本來不及細想,一種本能,“糊塗蛋”豎起了手中的牛耳尖刀迎向那砸向自己的鐵錘。
  “當”的一聲,“糊塗蛋”手腕一麻,險極一時的磕飛了那一擊。
  嚇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再稍有分心,因為在剛才的接觸中,“糊塗蛋”已然發現對方雖然只是個女孩,可是她的功夫可不是一個“女孩”。
  鐵錘又開始在那女孩的關上飛舞打轉,“糊塗蛋”眼晴連眨也不敢眨一下的望著對方,他知道一個不注意,哪怕是眨一下眼的時間裡,那鐵錘都有可能突如其來的襲向自己。
  雖然他現在不像“皮條花”她們那樣的短兵相接,然而他和他對手之間的凶險絕不在“皮條花”她們之下。
  女孩頭上的鐵錘愈舞愈快。
  “糊塗蛋”臉上的汗珠也愈滴愈大。
  女孩的鐵鍊像是群魔亂舞。
  “糊塗蛋”的一顆心此際就像遭到惡魔詛咒了般,幾欲跳出腔外。
  “糊塗蛋”不是傻子,在某些人面前他也可算是個高手。
  他明白他現在的處境根本就是在捱打的局面。
  因為他一直被動的讓人家控制住,雖然他不停的移位、換步,但是總是無法擺脫那一根鐵鍊。
  他怎麼不心驚?不流汗?
  鐵錘這次是由右側橫掃至“糊塗蛋”的頭部,來勢之急之快,己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糊塗蛋”剛想舉起手中之刀去迎拒,腦際突然想到“皮條花”的叮籲,在千鈞一髮中他猛然低頭,堪堪躲過了這一次對方的攻擊。
  只感到一股涼風掠過脖子,“糊塗蛋”嚇得差些咬斷舌頭。
  縱然差點喪命,“糊塗蛋”不愧是老手,他把握住機會在鐵鍊剛剛回到對方手中尚來不及再次飛舞的時候,他像一只出了柵的猛虎猛然撲向對方。
  對方是長兵器,所以長兵器的弱處就是攻其短處,近身相攤就是長兵器的弱點。
  “糊塗蛋”忘了一件事。
  當他像一只猛虎一樣衝向對手,想要把對手像一只綿羊般撕裂的時候,他忘了人家手中尚有另一樣兵器。
  而那件兵器更是難以讓他招架。
  鐮刀的弧度是彎彎的,便於割斷任何東西,當“糊塗蛋”正慶幸著有機會揮動手中尖刀刺向對方的時候,他發現那柄鐮刀的冷芒,也看到了那女孩的冷笑。
  他不明白這個女孩怎麼會那麼可怕,可怕到每一步都能掌握先機,可怕到算好了自己每一次的攻擊。
  他的尖刀遞不出去了,他使出了一個最難看的招式“懶驢打滾”。
  於是最難看的招式果不其然卻是最有效的招式。
  “糊塗蛋”躲過了被割斷頸子的危機,一身塵土的翻身爬起後,他發現那女孩的鐵鍊又再飛舞。
  同時他仍然在對方的有效攻擊範圍之內。
  他傻了,也心寒了。
  他現在只希望“皮條花”能快一點解決她的對手,好給自己解圍。
  畢竟他知道他不是那女孩的對手,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還能不能支撐到下一輪那鐵錘的攻擊。
  小豹子始終目不轉睛的盯著分為兩起的決鬥。
  “外行看花俏,內行看門道。”
  他雖然對武之一途不算是挺內行,但是他卻已經看出了“皮條花”這一組自己這一方應該是沒有多大的問題。
  雖然那兩名東瀛客每一刀看似都能要人的命的樣子,然而每一刀他們甚至都無法削掉“皮條花”的一片衣角。
  所以他現在把注意力全心放在“糊塗蛋”這邊。
  他當然看出了“糊塗蛋”現在的危機,畢竟“糊塗蛋”跟隨了他多年,他知道“糊塗蛋”每一次對敵上陣,從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溫吞得像條驢子,動也不動,而且額際還汗珠直落。
  所以他緊捏著手中的“擎天弓”,預備在有機會的時候給予“糊塗蛋”有效的幫忙。
  這是“莫愁湖”,“莫愁湖”是個名風景區,雖然時值中午遊人不多,但這邊有人動武,就算此刻人再少,現在卻已經在四周圍上了一圈人潮。
  大家全都屏息觀戰,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場殊死戰,場外任何一點聲響都有可能會給場中人帶來莫大的傷害。
  小豹子目注場中的變化,不經意的看到他正對面的人牆裡有一個嬌小的人影一閃而沒。
  他沒看清楚那一間而逝的人影是誰,不過他卻有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了最親密的親人一樣,他有一剎那的錯愕,然後他不自覺的陷入苦思裡。
  是誰?那個嬌小的人影會是誰?
  誰有那麼嬌小的身影,而又讓自己有那種親密的感覺?
  小星星!
  小豹子的心猛地一跳,他整個人如遭電擊般跳了起來,然後他飛也似的衝向對面的人牆,然後雙手亂撥希望撥出一條通路來。
  好不容易小豹子從人潮中擠了出來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女孩的背影正騎在一匹絕塵而去的馬背上。
  是她!
  一定是她。
  小豹子簡直像瘋了般四下里猛瞧,當他發現不遠處樹下有馬匹停在那時,他三不管的衝到馬前解下緝繩跨馬而上,雙腿用力一夾朝著前方直追而去。
  他敢肯定那個女孩就是小星星。
  可是,可是他不明白小星星為什麼會連照面也不願就那麼的離開自己。
  兩旁景物飛也似的急速掠後,小豹子的騎術從小就好,可是他跨下的這匹馬看來是有些老了,要不然他不會發覺前方的那個黑點會愈來愈小。
  急得恨不得把跨下的馬夾死,小豹子的心裡一直不停的在嘶城著小星星的名字。
  他不知道小星星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這些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追不上她,那麼他將會懊惱得恐怕以後再也睡不著覺了。
  也不知跑了多遠。
  更不知自己到了哪裡。
  當小豹子跨下的馬已經口吐白沫,無論他再如何使勁催它,它再也邁不開一步時,小豹子頹喪的下了地。
  完了,他知道已經沒有希望再追上時,他痛苦的抱著頭沿著路旁一棵樹幹緩緩滑坐在地。
  是什麼理由讓小星星一見到自己就要跑呢?
  他想不出來。
  更想不出來的是她是怎麼脫離了“辣手”賈裕祖的魔掌?
  “她好嗎?她無悉嗎?”
  小豹子心裡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問她想要對她說,然而她就像驚虹一瞥,一點機會也沒有留給他。
  他痛苦的扯著自己的頭髮,到現在他才發現小星星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雖然他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但是也唯有孩子的感情最為純真,最為誠摯。
  不知過了多久,當小豹子站了起來想要找回那匹差點被自己給累死的那匹馬時,他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的小山坡上有兩匹馬在那。
  馬上的人一大一小,全都是黑衣蒙面,距離遠了些,他沒法看清楚那兩個人是男是女。
  不過他敢肯定那兩個人下目光炯炯的凝視著自己。
  腦際靈光一間。
  小豹子突然想起剛才所看到的背影似乎也是穿著黑衣。
  難道,難道是小星星?
  幾乎是連奔帶掉的,小豹子衝向了那小山坡。
  他的視線也緊緊的盯著那稍小的馬背上的人。
  愈接近他愈可感覺到那個人一定是小星星,而他的心則愈因接近而跳得愈快。
  終於他看到那兩匹馬開始下著山坡向著他急馳而來,他焦爭的等著。
  當他聽到那一聲許久沒聽到過,是那麼親切、是那麼讓人感動的 “小豹子”時,他的眼眶溫潤了。
  “舅舅 ”
  小豹子扯著喉嚨迎著來人奔向前。
  不錯,那一聲“小豹子”正是“落葉刀”古塘的聲音。
  這可是小豹子從小就聽慣了的聲音,自從“四瘋堂”事變之後,他不只一次在夢中渴望聽到這句“小豹子”,而每每午夜夢回時他也更希望這個人能在自己的身邊。
  從小沒娘,小豹子對這位母舅可是親得不得了。一方面“鐵獅子”趙威武平日過於威嚴,二方面古塘甚為鐘愛小豹子,所以小豹子對古塘的感情早已跨越了母舅的關係。
  古塘對他來說是亦師、亦父、亦兄、亦友。他從小的心事也基說給古塘一個人聽,因此,這當兒他見到了古塘,整個人的那份興奮之情,當然已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在一陣激烈的擁抱後,“落葉刀”古塘扯掉面上的黑巾悄聲的在小豹子耳旁道:“傻小子,你不要盡接著老舅,別忘了身旁還有一個人哪,還有好好的安慰、安慰人家,這許多禍事可是你闖出來的。”
  小豹子這才想到,他怯懦的走到一旁背對著自己的小星星身旁。
  “小……小星……星……”
  嬌小的背影有了一陣輕顫,卻沒答聲。
  “小……小星星,我……你……你好嗎?”
  等了一會,小豹子沒得到預期的反應,他整個人傻怔在當場,他慌了,想伸出手去扳對方的肩膀,可是就是提不起那個勇氣。
  漸漸地,他的一股無名心火陡生;只因為從小他就吃定了小星星,而小星星從來也就沒有用過這種態度對還他。
  一轉身,小豹子看到“落葉刀”古塘正嚴肅的望著他,同時他也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仔細一想,小豹子立刻壓抑住那沒來由的心火,又再轉身。
  “小星星、好星星,我……我對不起你……害你吃了不少苦頭……我……我該打……”
  小豹子一面賠著不是,一面用兩隻手互相拍著,弄出了像是自己打自己嘴巴的聲響。
  古塘可是知道這兩個人從小青梅竹馬一塊長大,也更知道這兩個人的脾氣,這當兒他不方便說什麼,因為他可是從小星星那裡知道了小豹子做了些什麼事。他也知道小星星有好生氣的理由。
  可是他卻沒想到小豹子到了這節骨眼還居然這樣,他走上前去敲了小豹子一個腦袋,又好氣、又好笑的對著小星星道:“小星星,你呢就大人大量,原諒小豹子這一遭吧,如何?
  給古叔叔一個面子好不?”
  小星星抽噎著聳動雙肩道:“古……古叔叔……我……如果你是我……被別人賭輸了抵押給別人,你……你會怎麼想…”
  小豹子或許是自尊心的關係,他驀然提高聲嚷道:“難道你就不貪圖人家那顆‘東方之星’嗎?更何況當初去‘蓮花集’是你千般百賴要跟著去的……”
  “你 ”小星星猛然回頭接著道:“你這說的還算人話嗎?不錯,是我跟著去的,可是要不是你我又怎會被人欺侮?吃盡苦頭,還差些道人糟蹋?這可好,你把一切責任全推在我身上,反怪起我來 ”
  打小到大小豹子就從來沒有遇到小星星用這種態度和他說話,再加上這些日子來“堂口”變故,“鐵獅子”生死未卜,另外他又知道小星星的父親“東方起雲”正是叛幫謀反的人,於是他控制不了積壓過久的情緒,整個人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獸。
  “你……你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
  小星星不再說話,她黑巾蒙面下的那雙大眼晴裡泛起了一層薄霧,卻拉掩不住她那複雜的眼波,她就那麼無聲的瞪視著小豹子。
  小豹子也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吼聲給震驚了。
  他想不出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種絕情的話來,他更想不出小星星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
  “趙、得、色 你等著,你等著我的報復 ”小星星說完了話後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
  “東方星星,如果你現在走了,你和你的父親是同樣的‘雜碎’,你也等著,我會重回‘四瘋堂’的,我會讓你們父女倆為你們所做的付出代價 ”
  馬上的小星星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怔而已,因為她尚不知道“四瘋堂”之變故會是她父親一手策劃主使。
  於是在淚珠飛灑下,一人一騎絕塵而去。
  離情總有訴完的時候。
  縱然大亂之後乍逢親人有說不完的話,小豹子和“落葉刀”古塘還是花了好些時間訴說完了各人的遭遇。
  當暮靄低垂,殘陽僅留一線在天邊的時候,小豹子方唏噓的從地上站起。
  突然,他想到了“糊塗蛋”,也想到了“皮條花”,更想到了他們中午的惡戰。
  “落葉刀”古塘發覺到了小豹子的異樣,他疑惑的問:“怎麼啦?”
  小豹子連忙拉著古塘上馬同時道:“走,快點,我們趕快走去‘莫愁湖’,我……我忘了他們,真糟糕……”
  一路狂奔的當兒,小豹子把“皮條花”和“糊塗蛋”猶在拼戰的事情原本的說了出來。
  古塘聽完後一疊聲的罵著小豹子糊塗。
  “你……你就不要罵了嘛,要怪也只怪小星星那麼一攪和……”兩人一騎,小豹子在後緊接著古塘的腰囁嚅的道。
  “哎,現在趕去其實也沒什麼用了,充其量我們只能打聽一下結果……”古塘在前嘆了一口氣道。
  “舅舅,小星星是怎麼發現我的?難道她沒和你說嗎?”小豹子問。
  “她沒說,當今兒一早我們循著許多江湖人士南下追躡‘辨手’賈裕祖後,為了打探消息我們分開約好在剛才那黃土坡相見,等她策馬狂奔而至只說你跟了她來,我根本來不及細問你們是如何碰了面就迫不及待的迎向你。”
  小豹子不再說話,他現在只想著小星星這一走不知會去哪?
  她一定回到東方起雲的身邊,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他想都不敢想將來他要如何去面對這仇人的女兒。
  這樣也好與其將來終究要面對事實,倒不如現在決裂,也免得日後那種尷尬。”
  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安慰的藉口,小豹子暫時忘掉了小星星,他現在只禱告著“皮條花”
  與“糊塗蛋”他們能戰勝那東洋來的三個人。
  血。
  血浸濕了黃土。
  在黑夜中雖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血跡,但是小豹子和古塘已然發現到在白天的那場戰鬥裡有人流了血。
  就不知道過血跡是哪一方留下的,還是雙方都有。
  四下里不見一人,小豹子他們就算想找個人問問白天的戰況也不知要找誰去問了。
  “他們呢?到底雙方是哪一方勝了?還有……還有‘尼克森’呢?它又跑到哪去了?
  這……這真是急死人了……”小豹子看不出一點端倪,他站起身後像是自語的說。
  “別急、別急,我看咱們明天再來這打聽一下,我想總可以打聽出些什麼來,這會兒天晚了,我看我們不妨先找一間客棧等有了住處再說。”古塘也實在看不出什麼來,他也只能這麼說。
  “舅舅,你在‘四瘋堂’裡一向是負責外面各堂口的事務,你有沒聽說過這一女二男三名東洋來的人他們的事蹟?”
  在進城尋找客棧的途中,小豹子隨意的問著。
  “這我倒沒聽說過,按說這東洋來的一些浪人,他們平時的活動範圍只是在沿海一帶,很少有這麼深入內陸的。”“落葉刀”古塘也覺得事有蹊蹺,可是他也想不出小豹子口中的東洋人是為了什麼而來到此處。
  想到了什麼,古塘又問:“你說那三個東洋人的功夫和‘皮條花’蕭燕相差無幾?”
  “不錯,據我看最多也只是五點與六點之差。”
  小豹子不懂要如何來區分武功的高下,也虧得他用點子來形容。
  小豹子想得很多,他此刻只在想那個女孩不知道是誰為什麼她的官話說得那麼好?
  而且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遠從東洋來的,如果她身邊沒有那二個東洋保鑣,任誰也看不出來她會是個東洋女孩。
  想起了她那烏溜溜的眼晴、油光光的發瓣,以及嬌蠻有些不講理的態度,小豹子發覺他似乎已忘記了今日人家差些要了他一條小命這回事。
  聽人說番邦的女人身上都有股子怪味,小豹子心裡卻有些可惜今日離她太遠,竟然沒機會仔細去聞聞。現在他卻打定了主意,下次有機會再碰上那女孩,他一定要想辦法湊到她身上好好的辨別一下她們身上是不是有種異味。
  華燈初上。
  金陵城內夫子廟前正是萬頭鑽動好不熱鬧。
  這邊打拳賣藝的、那邊說書講古的;另外擺攤賣雜貨、挑著擔子剃頭的,幾乎想得到的各行各業在這兒都瞧得著,甚至於有些想不到的稀奇古怪玩意這兒也有。
  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小豹子兒曾見過這麼多的人潮?
  這麼多的各式買賣?
  他眼晴都快看花了,每個攤位前他都忍不住好奇,要停下來觀賞許久。
  打聽事情?!
  恐怕他早就忘了這事到七重天外嘍。
  好在“落葉刀”古塘也並不存心要打探什麼,他只是讓小豹子磨怕了,再者客居旅店不但寂寞更是無聊,也好趁此機會出來走走罷了。
  “開啦 雙二一個六,十點小,吃大賠小 ”
  小豹子正在一個賣古玩的攤子前驟然聽到前方不遠處的吃喝聲,他整個人猛地一顫,整個心一下子加速了跳動。
  他放下了手中的一付也不知是真還是假的翠玉“母子猴”,一雙腿不由自主的朝著前面那一堆人牆行去。
  “怎麼?沒興趣了?”古塘一看小豹子要走,也放下手中的一件古玩隨意問道。
  “嗯!沒什麼看頭,舅舅,走,咱們到前頭去看看。”小豹子漫不經心的應道。
  “押好離手,要開啦 ”
  一群人堆裡又傳出了吆喝聲。
  “雙四一點紅,九點小,吃大賠小 ”
  沒錯,小豹子已肯定了那一堆人正玩著押寶的賭博。
  他加快了腳步,直朝著人堆裡擠著。
  古塘一伸手,硬是把小豹子給扯到面前,他瞪起眼叱道:“小子,你準備幹什麼?”
  “我……我只是想擠進去看看……”小豹子給拉了回來,有點心慌的道。
  “看?有什麼好看的,裡面只不過是人家在玩押寶罷了。”古塘瞪著小豹子道。
  “我……我知道,所……所以我才想擠進去瞧瞧。”
  “胡扯,我看你是賭性難改,敢情手又癢了是不?”
  “老……老舅,給我幾個小錢,讓咱也去湊個熱鬧好不?”
  既然談開了,小豹子索性橫了心開口道。
  給小豹子腦袋瓜子上敲了一記,古塘道:“不行,我們這次逃亡匆匆忙忙的,莫說我沒錢,就是有錢我也不會給你去讓人騙,怎麼?上回你輸得還不夠慘?難不成這回你想把你老舅去輸給人家?”
  用手摀著腦門,小豹子一付委屈的道:“上……上回咱是讓那‘辣手’賈裕祖給騙了,要……要不然就憑我又怎會輸呢?
  押寶這是我最精的一門……”
  “少廢話,我身上沒有多餘的銀子讓你胡整,這往後的日子我們倆還要過呢!你要知道我們這是出門在外,可不是在咽們的地盤裡,身上沒有銀子,這可是寸步難行。”古塘堅決的道。
  “老舅,我就是因為見您吃也不敢吃好的,住店也不敢住大一點的,所以我才想憑咱的絕……絕技,去弄些銀子來孝敬您,曾幾何時您‘落葉刀’有過這麼落魄的時候?我這是為您叫屈,為您不值哪……”
  小豹子的油嘴滑舌還真是厲害,古塘想想他說的還真是不錯,在以往他“落葉刀”古塘什麼時候不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店住最豪華的。
  這一回為了逃避東方起雲的追緝,匆忙間什麼也沒多帶,僅憑身上的一些錢,這些日子來早也就折騰的差不多了,甚至於只有自己知道不出數日恐怕就得靠典當過日子。
  “你……你小子有……把握?”古塘動了心。
  “安啦!老舅,只要我有本錢,你儘管放心,怕就怕這種路邊的賭檔沒有多少銀兩讓我們贏。”一聽古塘話裡有了轉機,小豹子不覺抬起了胸,用手“叭達”“叭達”的拍著它們,一付人家的銀子就擱在那等著自己去拿般的那麼篤定。
  嘆了一口氣,古塘從身上掏出了幾塊碎銀,雖然他是知道小豹子對賭有些門道,仍不放心的叮嚀道:“這……這可是咱僅有的銀子,現在就全交給你這小子啦!至於明天咱們是上酒樓吃大餐呢?還是啃鏌就全由你做主了……”
  古塘決非好賭之人,只因為這些天窮日子是過怕了。再者他也知道小豹子對“賭”有點門道。想想與其現在這樣吃不敢吃、花不敢花,倒不如讓小豹子去博一博,大不了往後兩人勒緊些褲腰帶,和現在也沒多大分別。
  小豹子接過銀子一溜煙己經鑽進了人堆,倒是古塘怎麼也想不透那小子是用什麼方法鑽了進去。
  他稍稍用了點內力,硬拼得兩旁的人挪出了一條通路給他。
  “幹什麼?擠什麼擠?”
  “娘的,水都擠出來了,還擠……”
  “這是誰呀?再擠就拼出人命啦!”
  等眾人七嘴八舌的在那鬼吼鬼叫的當兒,古塘已經到了推子前面。
  他看到一長條桌子上鋪白布,白布上用黑墨畫了大、小兩邊,白布中間一個大海碗,海碗裡有三顆骰子。
  而小豹子現在正用一雙發亮的眼睛,正盯著碗中那三顆散子直瞧,就不知他瞧出什麼名堂沒有。
  這小子,如果讀書有那麼用心還怕不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古塘心裡在想。
  做莊的是兩名碩壯的大漢,這時一名大漢用那小腿粗的肐臂做出一個請眾人下注的手勢後道:“下啦!下啦!省吃儉用下大注,要發財的趁早、趁早下啦……”
  用手指頭戳了戳小豹子,古塘見小豹子回頭立刻用詢問的語氣小聲道:“小子,你還不快下?”
  笑了笑,小豹子亦輕聲道:“這種事急不來的,我得觀望兩把,老舅你耐心等著,要不然待會瞧不准輸了銀子我可不管……”
  古塘不再哼聲,他此刻最怕的也就是這回事。
  耐心的看了兩把,古塘正想催促小豹子快押,他這廂還沒開口呢?那當莊的其中一名壯漢己經開了口。
  “餵!小鬼,你***有錢就快下,沒錢就快滾,不拉屎佔著毛坑,這是什麼毛病?”
  話說完,小豹子把手中的幾塊碎銀押上了小的位置。
  那大漢怔了怔,也沒在意。
  說實在的,台面上無論那一注都要比小豹子的注錢來得大。
  “怎麼?小子,你還押小呀!”
  “是呀,己經連開了六、七把小了。”
  旁邊的人適時的提醒小豹子,古塘這才注意到台面上幾乎所有的注錢都押在大的一邊。
  “今兒個是財神爺娶小的日子,這小可是開不完的。”小豹子笑嘻嘻的回著身旁的人。
  有些揪心,古塘又忍不住的附在小豹子耳朵邊道:“你有沒搞錯?”
  回了一個安定的微笑,小豹子搖了搖頭示意古塘不要多問。
  這時候莊家已經拿起另外一個略小的瓷碗,蓋上了那內裝三粒散子的海碗,雙手不停的搖著,同時嘴裡吼道:“好了,離手 ”
  “嘩”的一聲,大碗放了下來,每個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全盯著莊家那只正掀開蓋碗的手。
  “一、二、三、六點 又是小,吃大賠小啦 ”
  古塘笑了,同時也松了一塊心頭的大石。
  “媽的,哪有那麼邪門的事 ”
  “怎麼又是小?!”
  眾人埋怨聲中,小豹子己經拿回了他變成一倍的注錢,然後毫不猶豫的又全推向小的位置。
  他這舉動惹來了許多人詫異的眼光,古塘更是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喉嚨,他啞著嗓子道:
  “小……小子,你……你不斟酌、斟酌……”
  小豹子沒理他,只是用眼晴直盯著做莊的那人雙手。
  場面僵凝了一下,然後大部份的人又開始下注、下注的仍是押大的較多。
  “開啦 雙麼一個四、五點 ”
  “開啦 二、三、四、九點,又是小 ”
  三把過後小豹子面前的銀子已經堆成了小山,這時候許多人已經發現了小豹子連中了好幾把。這時雖然莊家連催了數次,就是沒人下注。
  他們在等,在等小豹子下注,而且也全部抱定了主意準備跟著他下。
  “餵!給咱這些銀子換成銀票。”小豹子慢條斯理的對著莊家道。
  做莊的籲了一口氣,忙不迭的數銀子找銀票。
  把碎銀接了過來,小豹子二話不說把那一百兩銀票又押向了小的位置。
  “你 ”
  做莊的想都沒想到小豹子竟然那麼狠,他只說了一個字,就只見滿天的銀票、銀子全都隨著小豹子押向了“小”的位置。
  莊家傻眼了。
  “餵!小子,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該見好就收啦!”另一位幫場的莊家一面抹著額頭的冷汗,一面語氣帶著些威脅道。
  “咦?!奇怪了,你們這開門做生意的怕只怕沒客人上門,還沒聽說要趕客人走的。”
  小豹子瞧也不瞧對方一眼,他只盯著搖散子的人那雙手。
  “是呀!是呀!”
  “搞什麼名堂?怎麼不搖了?”
  “快開呀!快開呀!”
  眾人己經開始鼓譟,催促著莊家。
  做莊的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搖寶的大吼一聲:“押好離手 ”
  正當莊家的猛搖著手中大碗的時候,每一個人全都屏住氣息,只聽得一聲“慢點 ”
  “怎麼?!”莊家瞪起銅鈴也似的眼望著小豹子。
  不消說,那句話正是小豹子說的,只見他歪著個頭,一隻手摸著他的一只耳朵道:“我想請問,我現在可不可以換注?”
  “換注?!”
  “不錯,我想改押大。”
  “為……為什麼?!”莊家的舌頭差些打結道。
  “不為什麼,只不過我突然覺得這一注應該是會開大罷了。”小豹子悠悠地道。
  莊家很想說“不行”,奈何只要寶盒還沒落下,賭家是有權高興押哪門就哪門,這是規矩,也不違例。
  “隨……隨便。”莊家苦著個臉,如喪考妣道。
  小豹子等對方話一說完,便把他那張一百兩的銀票輕巧的用兩根手指捏起改押在“大”
  的位置。
  他這一舉動立刻惹來一陣騷動,只見許多人紛紛也把他們的押注通通跟著小豹子改押了大。
  莊家的臉綠了,他狠狠地瞪著小豹子。
  小豹子卻好整以暇望也不望對方一眼,嘴裡竟然輕鬆的哼起了小調。
  該來的總歸要來。
  莊家用顫抖的雙手慢慢的放下海碗,可是就是沒有勇氣去揭開碗蓋。
  只因為他可是知道那碗中的點數,也知道這一注如果賠出去的話可真是血本無歸。
  畢竟所有的注錢全押大,小的可是連一分錢也沒人押。
  “搞什麼鬼?!開啦!開啦!”
  “是呀!餵!莫不成你們不敢開呀?”
  眾人又開始起鬨了。也難怪,每個人仿佛己經知道這一注像贏定了似的。
  終於莊家抖著手,揭開了碗蓋。
  “四、五、六、十五點大 吃小賠……”
  “別吃了,小那一邊連一分錢也沒有。”
  “哇哈,果真是大,果真是大呀!”
  “妙呵,看樣子今兒晚上只要跟著這小兄弟準贏定啦!”
  “賠錢、賠錢,莊家快賠錢呀!”
  願賭服轉。賠錢,莊家當然得賠錢。
  只見所有的注錢賠完,莊家面前那一疊子厚厚的銀票剛好派完。
  每個人都咧著嘴笑得裡面啥玩意都看得一清二楚,唯獨當莊的那兩名壯漢用一種怨毒的眼光緊緊盯著小豹子,恨不得一口吞掉他一樣。
  收好了銀票,拍了拍雙手,小豹子給古塘一個勝利驕傲的笑容然後道:“走啦!老舅。”
  古塘想都沒想到就這麼會功夫小豹子就輕而易舉的贏了二百多兩銀子,他好像有點遲鈍的道:“啊?!走啦?!噢、好、好、走啦……不、不……不玩啦?!”
  “見好就收嘛!老舅。再說莊家也沒銀子賠啦!”推開了人牆,小豹子過足了癮頭說。
  這可是真話,小豹子一走,那邊的賭檔也就收了。因為沒人願意賭贏了拿不到錢。
  萬花樓。這可是金陵城裡頂大的一間酒樓。
  “吃、喝、嫖、賭”這裡全都有,沒缺哪一樣。所以無論你什麼時候只要進了“萬花樓”都能享受到一流的服務,最好的招待。
  當然你的身上最重要的是要揣足了銀子。
  或許是太開心了,重要的也是有了錢,古塘昂首抬步的帶領著小豹子進了這家不夜之樓。
  要了一間二樓隱密的廂房,古塘一口氣要了十來樣有名的菜點名看。
  “小子,既然有了錢,老舅我可不再窩囊囊的了,這會兒可得要好好祭祭五臟廟。”
  菜來了。
  看著“落葉刀”古塘據案大吃大喝的,小豹子不禁心裡又在暗自嘀咕:吃孫、喝孫、不謝孫。
  “小子,你在想什麼?!幹嘛不動筷子?”發覺小豹子舉了半天筷子,古塘抬頭問。
  “呵?噢!沒什麼,沒什麼……”話說完小豹子胡亂的夾了些菜放入嘴裡。
  想到了什麼,古塘夾了一塊脆皮燒鴨一面嚼著一面含混道:“小子,剛剛你怎麼突然改押大呢?”
  提到賭小豹子的精神可就來了,只見他挺直了身子,不可一世的道:“老舅,那作莊的大漢眼見大夥全跟著我押小,他趁著端起搖寶的時候把碗中的骰子給換了,他只當沒人看出他的手法,殊不知咱老早就瞧出來了,所以等他在搖寶的時候,我才會提出改押大的……”
  “敢情是這麼回事,嗯!這我可吃得安心嘍,誰叫他們作假在先。”
  “這就叫做一山還……還比一山高,我這可是憑真本事也。”小豹子得意的道。
  “真有出息。”
  笑罵了一句後古塘突然發現他們這頓飯只能吃到這裡為止了。
  因為他已看到了剛才作莊的那兩位碩壯大漢已像幽靈一般出現在這間雅室的門口。
  還想再趁機為自己吹噓,小豹子抬頭看到古塘的神色有異,他一回頭正好也看到兩棲明晃晃的尖刀指向自己。
  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也明白那兩柄尖刀絕對可以殺得死人。
  機伶如他,一個滑溜,人已從椅子上溜下地,再一竄他可就竄到了古塘身旁,同時亦張口道:“老舅,看樣子你這頓飯吃得並非你想像的那麼心安嘍。”
  來人什麼話也沒說,古塘和小豹子心知肚明。無懼於對方那手中的尖刀,更無視對方臉上那種要吃人的面孔。古塘只是拿起桌上的牙芊放到嘴裡。
  然後他也用一種能看穿人的眼光注視著對方。
  雙方沉默了一會,稍黑一點的壯漢“碰”的一聲把手中尖刀“嘟”的一聲插進了桌上。
  然後用憤慨的聲音道:“過山過水拜八方,殺人放火不欺主,閣下那條道上的?今日來到咱小地方金陵恕咱兩兄弟眼拙,識不出寶顏。”
  “他……他們在說什麼呀?詩不像詩,詞不像詞,老舅,這……這該怎麼應對?”
  沒理會小豹子這個“無聊”的問題,“落葉刀”站起來一抱拳朗聲道:“江湖一條船,武林本一家,方才或有得罪之處,這裡先賠了不是,至於敝號……實乃另有隱情不便告之尚祈見諒。”
  或許古塘的態度並不十分認真,也或許對方認為古塘的話是存心不給面子。因此古塘的話一說完,這兩位仁兄本來已經難看的臉孔這時變得更加醜陋。
  “好、好一個不便告之,既然如此咱兄弟倆也不必多費口舌自我介紹了。”稍黑一點的壯漢強壓住滿腔怒火冷笑著拔出桌上的尖刀。
  其實古塘他如今被“四瘋堂”視為叛逆,而被東方起雲通令各幫會追緝,故而他這“不便告之”是真的“不便告之”。不過他那嘴中含著牙芊的表情卻是明白的告訴人家“少拉交情套近乎”啦。
  “甚好,雙方不通姓名我想等會‘辦’起事來較能放得開。說吧!你們的來意是想怎麼樣?”古塘嘴上打著馬虎眼,卻不著痕跡的把座位旁的連鞘刀放在順手的位置。
  這就是他活命的本錢,無論是誰,哪怕對面是一個五歲的童子,只要他發現雙方是敵對時他都會格外的小心。
  “不怎麼樣,第一、吐出你們剛才贏來的銀子。第二、你們各自自斷一臂離開金陵。”
  “落葉刀”古塘的刀就像一片落葉般那麼輕盈,就在對方的話才一說完,他的刀就己經無聲無息的隔著桌子砍向了別人。
  縱然想到早晚會動上手,也絕想不到古塘會那麼快出手,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出手竟然那麼犀準。
  驀地退後,僅差一線,那名說話的壯漢就已經嚇出一身冷汗。
  於是再說什麼已是多餘,三個人迅急的交纏在一起惡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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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老賭棍喜逢“知音”

  這間雅室不大,也不可能容納這三個拼鬥的人,只見一連串的稀哩花拉聲中,杯盤碗筷桌椅板凳立時破碎踢翻。
  這麼個鬧法豈能不驚動他人?
  “殺人啦 ”
  也不知是誰先發現到這間屋子裡的情形,一聲驚叫後每間屋子裡的人全都跑了出來,膽大的駐足探頭觀戰,膽小一點的奔竄逃離。
  整個“萬花樓”沸騰了起來,而這裡的拼戰也越形激烈。這兩名壯漢當然不會是“落葉刀”古塘的對手,能幹到“四瘋堂‘巡堂監察的人又怎麼會是庸手?
  僅僅一會的功夫,這二人身上己經掛了彩,刀口之處皮肉翻倦,血流如注。
  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敢肯定這二人必會喪命當場。外行人都看得出來,他二人絕不會不知道。
  許是搭擋久了,心意一致,這二人在同一時間各自虛晃一招,猛然抽身後退衝開圍聚在門口的人群像喪家之犬般的落荒而逃。
  古塘並沒有追,他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歸刀入鞘,然後叫來店小二。
  “你合計合計這損失。”
  想必這酒樓經常發生這種事情,店小二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驚慌,他一面清點損失一面搭腔道:“這位客人想必是外來的吧!”
  “不錯!”
  “這就難怪了。”
  “怎麼說?”
  “客官你們最好快些離開此地。”
  狐疑的看了一眼店小二,古塘道:“為什麼?”
  “哎!你們有所不知,剛才那二人雖然稱不上什麼大人物,也只不過是夫子廟前擺攤詐賭的混混,可是他們全都是在幫的。”店小二提醒道。
  “哦!他們是什麼幫會?”
  只當是個混混,沒想到他們居然在幫;古塘這個時候最不願的就是和別的幫會發生磨擦,因為得罪了幫會中的人,事情不但難以解決,麻煩之處更是無窮無盡。
  “‘六粒骰’聽過沒?”小二算好了賬,接著道:“就算你沒聽過‘六粒散’至少也該聽過‘賭尊’黃千這個人吧!”
  “黃千?!”
  古塘心腔驀地一緊,頭皮一陣發麻。
  他當然知道“賭尊”黃千是何許人,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成立了什麼“六粒骰”這個幫會。
  舉凡江湖中老一輩的都知道“賭尊”黃千不但賭技高超,更可怕的是他的武功更是已達令許多人不願與他為敵的地步。
  丟下銀票,賠了店家損失,古塘幾乎是連拉帶扯的把小豹子拖出了“萬花樓”。
  他一句話也不說,臉色沉重的像是布上一層寒霜般,盡朝著陰暗隱蔽處的巷弄行走。
  “老……老舅,我……我們慢一點行不?”給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豹子終於小聲的開口道。
  “慢一點?再慢咱們就走不了。”古塘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為……為什麼?難道那‘賭尊’黃千就真的……那……那麼可怕?”
  “哎!你小子已經捅了個大紕漏了。”古塘嘆了一口氣道。
  “老舅,你可真會冤枉人,剛才……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可是一個人開懷的大嚼呢?”小豹子一肚委屈埋怨道。
  “你……”
  “你”什麼?古塘接不下去,因為小豹子說得可是一點也沒錯。他閉上了嘴把一股子怒氣全用在了兩條腿上,幾乎足不沾地的趕路。
  月冷。
  心涼。
  出城東,古塘催馬直奔,他只想儘早離開,離得越遠越好,離得越快越好。
  因為他知道誰要得罪了“賭尊”黃千,如不離得他遠一點的話,可就應了一句話 瞎子聞到了臭,離“死”不遠了。
  馬背後的小豹子想不透一個問題,他是深深地了解他這老舅一向不是怕事之人,更不明白他如今為什麼會像躲瘟疫一樣躲這“賭尊”黃千。
  他心裡不舒服,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過“賭尊”黃千有多麼可怕。
  “奶奶的,總有一天這個叫什麼‘賭尊’的我小豹子非要會會他,別別苗頭不可,看看這老小子的賭技到底有什麼稀奇,居然稱‘尊’。”
  小豹子心裡暗自嘀咕,卻巴不得那“賭尊”最好得知消息早點追上。
  幾乎奔騎了一夜,當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古塘選了一處雜木林子旁停了下來,人能撐得住,這座騎可撐不住,他知道再走的話不出數裡這匹馬非得癱在地上不可。
  “我們休息一會。”古塘把馬栓在樹旁後不帶表情的說。揮了揮身上的塵土,小豹子忍不住道:“老舅,咱可是頭一遭發現會有那麼令你害怕的人。”
  嘆了一口氣,古塘在一棵大樹旁靠了下去,然後才道:“今非昔比,在這多事之秋的時候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固然這‘賭尊’黃千是個難纏的人物,要在以前我也未必會如此躲著他,只不過如今情況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小子可得明白老舅舅我這可全都是為了你這免崽子。”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小豹子可是身負大仇,將來“四瘋堂”中興之靈魂,他如今可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有個什麼閃失豈不一切絕瞭望。
  小豹子是個聰明人,稍一體會,他就明白了古塘的一番苦心,心中那股窩囊氣方才消掉,不過多少還有些不服罷了。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本來還想在金陵打聽一下蕭姐姐的消息,這下可好,連金陵城咱們都不敢進了。”
  “只得想別的辦法再說了。”望著天際古塘有些出神道。
  從馬旁的行囊裡摸索了好一會,方找出一塊大幹餅,小豹子遞了一半給古塘,自己就那麼一口一口的幹啃著。
  他可真後悔,昨兒晚上那麼豐富的菜看自己竟然沒吃到幾口,也活該現在餓得只能啃這難以下咽的乾糧。
  許是累了,古塘和小豹子在晨曦中朦朧的睡著,人疲馬困,他們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有種怪異的感覺,古塘和小豹子同時醒來。
  陽光有些刺得人睜不開眼晴,但是古塘和小豹子仍然看到路中央站著八個人。
  這八個人中赫然昨天那二位仁兄亦在其中,不消說,他們已然明白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而且還來得那麼快。
  同時驚跳起來,古塘把小豹子擋在身後仔細的打量來人。
  “睡醒啦?”說話的人是個六旬左右的白鬍子老頭。
  這老頭禿頂、紅顏、雙目熠熠有神,他的五官雖談不上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卻自然有一種威儀,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是這些人中的領導者。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人是誰,除了“賭尊”黃千外,古塘實在看不出還有誰會有這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度。
  “黃……黃老前輩……”古塘啞著嗓子抱拳為禮。
  “你識得我?”
  苦笑一聲,古塘道:“久仰黃老前輩大名,只因晚輩福淺,緣性一面。”
  “噢!你知道我們的來意嗎?”“賭尊”黃千看不出來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
  “昨日不知道二位是前輩座前,以致有所得罪,實乃不知情由,還望諒宥。”古塘雖然有些謙卑,但仍不“失盤”的道。
  (“失盤”丟面子也)
  “是嗎?那閣下預備怎麼辦?”“賭尊”黃千道。
  望了一眼那兩位仁兄混身裹著白布條包著傷口,古塘道:“還望示下。”
  沉吟了一下,“賭尊”黃千道:“道上的規矩不能壞,聽說是你身後那位小朋友使假賭詐,踢了我底下人的賭檔,而他們前去找你理論,又弄了個灰頭土臉回來,我老頭子本不應管這芝麻小事,奈何身為‘六粒骰’的龍頭,也不由得我老頭子不出面,這樣吧!賠出雙倍賭資,你自殘一耳,我們之間的事就一筆扯消。”
  按照江湖規矩來說,“賭尊”黃千所說並不為過,甚至可說已寬宏大量了。
  可見得這“賭尊”黃千亦非蠻橫不講道理之人。如果事情真是這樣亦無可厚非,奈何事情並非這樣,因此古塘必須辯白。
  “老頭子,你說什麼?誰使詐賭假了?!”
  古塘尚沒開口,小豹子在他身後一挺身站了出來,同時氣呼呼的突然說道。
  來不及阻止,古塘一巴掌打了小豹子一腦袋。
  他不是怪小豹子多嘴,只是怪他口沒遮攔,竟然敢不知輕重的喊“賭尊”黃千為老頭子。
  “老 老前輩請恕小孩不懂禮數……”
  抬手阻止了古塘的話,“賭尊”黃千滿臉疑惑的看著小豹子道:“小朋友,你說什麼?”
  毫無所懼,小豹子生來就有顆豹子膽,他可不管他現在面對的是不是人人聞之色變的“賭尊”。
  只見他仍氣呼呼地道:“咱說誰使詐賭假了?老頭子如果你尚對得起你那狗屁‘賭尊’的名號,你何不問問你後頭的兩位像裹肉棕似的大哥。”
  連損帶罵,小豹子“糗”人的功夫還真跌德,也難怪他,因為他賭性雖有,卻從不賭假,更恨賭假之人。
  “賭尊”黃千之所以稱“尊”,他這個人當然也是不能容忍賭假之徒。要不然他又如何在江湖中以賭稱最?
  聽完小豹子的話後,“賭尊”黃千迅急轉身,用一雙怕人的眼晴盯著那二位畏縮得發抖的仁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孫五、周海,你們最好從實說來。”
  “稟……稟老爺子,是……是他們用……用手法……”稍黑那位叫周海的碩壯漢子讓“賭尊”黃千的話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的道。
  “放屁,用手法?!用什麼手法?!咱的手連碰都沒碰到桌邊兒,更別說別的了。更何況那骰子一直在你們控制之中,這手法要變,又能怎麼變法?你們還他奶奶的真是惡人先告狀哪!”小豹子一聽人家那樣說火就上來了,立刻暴跳道。
  仿佛有些明白了。“賭尊”黃千領下的白須無風自動,冷哼一聲。
  “噗通”一聲,孫五、周海二人同時雙膝一軟跪了下地,只見他們惶聲道:“老……老爺子,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只因為……只因為堂口裡需款甚急,所……所,所以小的們方出此下策……”
  “好一對雜碎,鄭歧 ”“賭尊”黃千怒目吼道。
  人群裡站出一名頗為乾瘦,極為冷峻的漢子應道:“鄭歧在。”
  “他二人該當何罪?”
  “按律該斬,不過……不過……”鄭歧支吾道。
  “那麼還等什麼?”
  “老爺子、老爺子饒命、饒命哇 ”孫五、周海幾乎魂飛魄散的喊道。
  鄭歧看了一眼他們,他鼓起勇氣,吸了一口氣方道:“老爺子,鄭歧尚有下情。”
  見“賭尊”黃千沒說話,鄭歧接著又道:“老爺子,論罪他二人是該當斬,可是小的知道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堂口,也是希望多籌一些錢為您老分優……”
  輕顫一下,“賭尊”黃千似乎被鄭歧的話刺著傷處,一抬手,他冷漠的道:“請家法
   ”
  慌了,大家全慌了。
  咳了一聲,“落葉刀”古塘這時候道:“老前輩,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賭尊”黃千方道:“閣下是誰?又憑什麼如此說?待此事了,老朽再與你好好‘會會’。”
  碰了一個釘子,古塘不死心的又道:“在下認為老前輩此舉太過魯莽,因此干冒諱忌提出一己之想,說實在的他二人不該受此刑罰。”
  “哦!那麼說是你們承認動了手腳,使詐賭假了?”“賭尊”黃千雙日精光四射道。
  “這……”古塘頓時語塞。
  “老頭子,你這簡直是黑白不分,我老舅只不過是看在他二人忠心為了堂口的份上,才好言相勸,你不要紅口白牙的在那又藉題發揮,其實你斬不斬他們幹我們屁事。”小豹子一陣搶白,不但會場中之人個個變了顏色,他左一句老頭子,右一句放屁的就算修養再好的人恐怕都無法受得了。更何況“賭尊”黃千是何等樣人?他可是成名多年。
  “怎麼?咱說的可全是肺……腑,對,肺腑之言,你要不愛聽就當咱沒說過,用不著吹鬍子瞪眼,擺譜給我們看,如果沒啥子事,對不起我們可得走了。老舅,咱們走 ”
  這還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小豹子話一說完,當真掉頭就走,他準備到樹下牽馬。
  “ 小鬼。”“賭尊”黃千怒喊。
  回過頭,小豹子慢條斯理的道:“風度、風度,像你這麼大歲數的人,而且又是大大有名的人更要注重風度啊!什麼事?”
  “你……”硬是被氣得差些吐血,“賭尊”黃千指著小豹子說不出話來。
  人小鬼大,小豹子揣摸人性的一套功夫可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知道像“賭尊”黃千這種人絕不會與自己這麼大的人計較,他更知道舉凡對“賭”成了尊的人,涵養也該是超人一等。
  他猜的一點也沒錯,“賭尊”黃千頹然放下手,神色數變後才恢復正常,然後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豹子,趙得色。”
  毫不猶豫,小豹子脫口說出,可沒把在一旁的“落葉刀”古塘給急死。
  “小豹子?趙得色?”在嘴裡默念了一遍。“賭尊”黃千指著古塘道:“那麼這位呢?
  他和你又是什麼關係?可否一併告之?”
  再不能隱瞞和裝聾作啞了,古塘不得已道:“在下‘落葉刀’古塘,身為淮中‘四瘋堂’巡堂總監察。”
  或許距離太遠,也或許“六粒骰”只是在金陵城內一個操縱所有賭檔的幫會。沒人曉得“落葉刀”古塘和小豹子正在亡命。
  不過對“四瘋堂”他們倒是知道,畢竟“四瘋堂”可是淮中第一大幫。
  對古塘的介紹“賭尊”黃千並沒有什麼反應,倒是對小豹子他的興趣仿佛還來得大些。
  他轉頭注目,然後對小豹子道:“你說你姓趙?那麼趙威武那小混混是你什麼人?”
  混混?!這世上敢稱“鐵獅子”趙威武為混混的人恐怕還真找不出幾個人來。
  不但身份、輩份,“年”份要夠格外,還得雙方認識才有此可能。
  古塘有些納悶,小豹子卻想不到那許多,他道:“那是咱老爹”
  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賭尊”黃千道:“不可能,噢,我是說趙威武那塊鐵板一樣的個性怎會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老天,敢情這老頭子認識咱爹?
  小豹子心裡一驚道:“你……你認識咱爹?”
  “不錯,只見過一面,那還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在一個鏢局裡經由別人介紹而認識的,雖然我們沒多談什麼,不過彼此卻有良好的印象。”
  舒了一口氣,小豹子心想:好在老頭子和爹不熟,要不然哪天跑到爹那告上一狀,說咱目無尊長,那可是“栽”到了家。
  “怎麼樣?那混混還好吧?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四瘋堂’才只不過剛剛創立,正忙著闖道立萬兒呢。”有些緬懷著過去,“賭尊”黃千似乎已經忘了場面還在僵持著,那叫周海、孫五二人還跪在那呢!
  聽人家提到父親,小豹子神情一揩,言不由衷的道:“還……還好。”
  天知道趙威武現在是生?是死?不過小豹子可是學會了“逢人只說三分話”。
  古塘見得場面多了,當“賭尊”黃千與小豹子“敘舊”的當,怔他二面聽、一面卻看到叫鄭岐的還有那二位跪在那的孫五、周海用一種訴求的眼光望著自己,他明白是怎麼回事。
  趁著這當兒,他立時插嘴道:“老前輩,既然前輩與咱當家的是舊識,那麼冒犯之處尚請看在當家的薄面上……”
  哈哈一笑,“賭尊”黃千道:“好說、好說。”他一回頭沉聲道:“還不快起?謝謝人家。”
  其實他這也是趁機下台,畢竟他也明白那二人之所以那麼做也全是為了堂口。
  周海、孫五連忙起身對著古塘道謝不迭。
  “如果沒什麼事,老前輩,在下和少主人尚有要事就此別過。”古塘見場面緩和下,唯恐節外生枝,他抱了抱拳對“賭尊”黃千道。
  “賭尊”黃千博了一下,想想也似乎沒什麼好扯的,也只好點頭道:“既如此,碰到趙威武帶個口信問候他。”
  古塘想走,小豹子卻不想走,因為“賭”這玩意也要有對手,就像下棋的人總想找一個比自己棋藝更高一點的人做對手,是同樣的道理。
  “老……老太爺。”
  改口還改得真快。
  “老太爺,您稱‘賭尊’不知……不知以哪種賭最為……最為拿手?”小豹子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他根本不理會古塘那種“催促”的眼光。
  “哦!小豹子,敢情你對賭也有興趣?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問?”“賭尊”黃千打一開始就有點喜歡上這個古靈精怪的小豹子,更欣賞他那不畏一切的言行舉止,他頗有興致的問。
  “老爺子,趙少主可是此道專家哪!咱和孫五就是……就是沒能逃過他的法眼,所以才會出了紕漏。”周海逮著了機會,為小豹子吹噓了起來,同時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哦?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居然有那麼敏銳的觀察力,真是難得。怎麼,莫非你想找我較上一手?”“賭尊”黃千用手摸著領下的白鬍子三分挑逗的道。
  “老前輩見笑了,這孩子只不過有點小聰明罷了,您……您太誇讚他了……”古塘走上前來一面打著哈哈,一面用肘故意撞了小豹子一下。
  “好呵!老太爺,咱小豹子從小什麼也不愛就喜歡玩骰子,既然您老的堂口叫‘六粒骰’咱想您在骰子上的功夫定然是出神入……入化,‘白裡透紅’對不?”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小豹子胡亂用成語的毛病又犯了。
  呵呵笑著,“賭尊”黃千道:“妙得很,我老人家亦是從小就愛玩骰子,賭的花樣千百種,唯有骰子可是我從沒厭膩過,我和你滿投緣的,走,乾脆暫時擱下身外事,何不到金陵我老人家那盤桓數日,讓咱倆一老一小好好賭上幾把如何?”
  古塘剛想開口反對,小豹子料到他會有此一著,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道:“太棒了,說實在的去您那是否有吃的?住的?老太爺咱和老舅二人可是正在逃難呵!”
  “逃難!”“賭尊”黃千可就迷糊了。
  “是呵!逃難。”
  “老舅,像老爺子這麼崇高身份的人絕不會為了那一點賞銀出賣咱們的 ”小豹子閱人不多,不過他知道有一點準沒錯,那就是一個人“賭”能稱尊,那麼他的人格也一定可以稱“王”了。
  “怎麼著?莫非你們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不方便說不說也罷,我可不會見怪,你們放心。”“賭尊”黃千衷心道。
  嘆了一聲,“落葉刀”古塘心想這個時侯說不說都也一樣,再隱瞞也沒多大的意思,於是便把“四瘋堂”近日來所發生的事情毫無遺漏的說給“賭尊”黃千聽。
  等到古塘道完原由,“賭尊”黃千須發俱張,他惡狠狠的道:“世上竟有這種欺幫殺主的混帳,小豹子,你確定東方起雲那老匹夫是主謀之兇嗎?”
  一臉悲戚的小豹子堅定的點頭道:“沒錯,我敢肯定,這些都是那個文師爺臨死前告訴我的,再加上許多地方的印證。”
  “這種喪心病狂的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一拍胸脯,“賭尊”黃千激昂的道:“老夫我幫你們。”
  由這裡便可看出這“賭尊”黃千嫉惡如仇的為人,古塘於是拉著小豹子一揖到地,口中連道:“老前輩如肯施以援手‘四瘋堂’有救了,古塘謹代表全堂數萬弟兄向您老人家叩首。”
  話畢古塘當真又拉著小豹子正待下跪。
  “慢、慢、你們快起、快起,路不平有人踩,老夫我骨頭老了,到時候能否幫得上忙也還不知道呢!”
  像有一股巨大的拖力一般,古塘和小豹子同時感覺到,他們就被這一股拖力頂著,硬是跪不下身。
  有一點訝異,當發覺這是“賭尊”黃千運用內功所使的效果後,古塘與小豹子只得打消原意,卻也都為“賭尊”黃千的功夫贊服不已。
  而古塘更是慶幸一見面好在沒和他衝突起來,否則要是雙方打上了,這自己一方恐怕早就死的很難看了。
  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妙,一念之間可化敵為友,一念之間也可反目成仇。
  小豹子和古塘恐怕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會是這種結局,當他們騎在馬上跟在“賭尊”黃千一行朝著金陵城回去的時候,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昨夜出城,現在回城,其中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情;當進得城門的時候己又快到了掌燈的時候。
  油坊大街。
  “賭尊”黃千的堂口就在油坊大街的盡頭。
  那是一幢單獨的四合院,看似尋常百姓住的,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如果這麼想那你可就錯了。
  因為從一進油坊大街開始,每一間店裡,每一個伙計全都對著這一行人握拳撫胸行著“六粒骰”裡獨特的禮數。
  小豹子不懂,古塘卻是老江湖,看到這種情形他這纔明白“六粒骰”雖然沒什麼大的名氣,然而卻有不可忽視的實力。
  畢竟這油坊大街由頭至尾有十來家的店面,如果這些都是“六粒骰”的產業話,那可是足以讓人膛目咋舌了。
  初相識當然不好問,不過古塘卻明白整條大街全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任何人只要心存不軌,恐怕還沒走到一半就會讓人給截住,更別談想接近街尾“六粒骰”的核心部份了。
  下馬,入中門。
  “賭尊”黃千這時候才轉頭笑道:“蝸居到了,地方小別見笑。”
  古塘連忙接口道:“老前輩您太客氣了,在下如今可是喪家之犬,逃亡在外,沒能踵門攜禮己感汗顏了。”
  “老爺子您這宅子氣派非凡,如果還稱‘蝸居’的話,咱們可是最享受的蝸牛啦!”
  小豹子最聽不得拗目的斯文話,不過他可是聽懂了人家“蝸居”這兩個字是客套話,為了表示自己尚有那麼幾分學問適時的說了兩句,卻也幽默的恰到好處。
  大夥全笑了,穿天丹,入中堂,只見大廳裡許多彪形大漢個個俱是虎背熊腰,全都握拳撫胸躬身行禮齊曰:“老爺子。”
  頷首微笑,“賭尊”黃千往正中一張虎皮圈椅一坐後方道:“當值者留下,其餘人等散去。”
  指著下首,他接著又道:“你們也坐。”
  待小豹子和古塘二人落座後,早有人瑞上茶來奉客,倒不難看出“六粒骰”門中平淡裡仍有著嚴謹的規矩。
  閒聊兩句話,有人傳話後廳酒席己備妥,“賭尊”黃千這才又肅手讓客。
  小豹子可是餓極了,上得酒席後他可三不管的開始伏頭苦幹,古塘猛拿眼色瞧他,卻得了個相應不理,“賭尊”黃千瞧出來後不禁笑道:“來、來,我們也吃,折騰了一天如果還要顧及繁文縛節可其對不起自己的肚皮,呵!呵,像小豹子這種豹子之情才是最難能可貴也。”
  於是一幹陪客和古塘在“賭尊”黃千的帶頭下,大夥開懷暢飲,這一頓飯吃得實在盡歡。
  飯後的小豹子精神可就來了,他好不容易等到“賭尊”
  黃千放下碗筷後立時道:“老爺子,咱……咱們什麼時候開始?”
  “開始?!”會意過來個豹子的話後,“賭尊”黃千撫須笑道:“你這小鬼還真是賭性甚強哪!好,就是現在如何?”
  一聽人家這麼說,小豹子喜形於色,待轉到另一花廳後下人擺好了各式賭具,他整個人簡直已經熱血沸騰。
  因為他從沒見過這麼精緻的賭具,更設見過那許多連名字也喊不出的東西。
  在一上鋪絲絨布的桌面上整齊排列著的有天九牌、麻將牌、骨牌、竹牌,以及許多紙牌像“抱糊”、“花牌”、“筒牌”。
  算是大開了眼界,不過小豹子最注目的還是那一組透明得像是玻璃製就的六粒骰子。
  他從沒見過這種骰子,不過他知道這種骰子不只是名貴而已,任何人如果想要把這六粒骰子練得得心應手恐怕得耗盡心神。
  因為這六粒骰子不像一般普通的骰子有菱角,它做得幾乎快成了二個圓球,要想使一個像圓球般的骰子擲出心中的點數,當然要比六面俱皆平滑的骰子要難得多。
  “怎麼樣?要賭哪一樣?”“賭尊”黃千含著笑問小豹子。
  “當……當然是骰子嘍。”小豹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六粒骰子回道。
  “好,就賭骰子。”“賭尊”黃千打開了一個扁平的檀木盒。
  只見那盒中又是一粒粒各式各樣的骰子,有大有小,有任何材質做成的。
  “你選吧!選你最為稱手的。”
  很想試試那六粒透明晶瑩的故子,不過小豹子知道用一付自己從來沒接觸過的骰子來賭是不智的舉動。
  看出來小豹子心裡所想,“賭尊”黃千道:“我知道你很想試試那六粒骰子,不過我不願佔你便宜,因為那六粒骰子我己經浸淫數十年在裡面。”
  吞了一口口水,小豹子明知人家說得是理,他也就從檀木盒中選了四粒普通一般人用的骨質骰子。
  心裡暗自稱許,“賭尊”黃千明白小豹子之所以會選這麼普通的散子,是因為他對這種骰子有把握。
  這小孩年紀不大卻懂得務實所長。囑!倒是這一樁就頗值得調教。“賭尊”黃千心裡這麼想。
  “賭當然要賭東西,小豹子,你看我們賭什麼好呢?”“賭尊”黃千把骰子放入了一個早預備好的青瓷海碗中後提出了問題。
  小豹子傻了。
  如果光是賭沒有東西,那的確是失去了賭的意義。
  話又說回來,像“賭尊”黃千這樣的人物,小豹子也知道不可能拿身上僅有的二百多兩銀子來做賭資,因為人家不僅看不上眼,更會笑話自己。
  “老……老爺子,您說呢?”小豹子只得把這問題推回去沉吟了一下,“賭尊”黃千道:“咱們賭點特別的怎麼樣?”
  特別的?!
  小豹子想不出什麼是特別的。
  “賭錢對我已沒多大刺激,再說你身上也不可能有足夠錢來和我賭,我看這樣吧!我們就來賭命如何?”
  “賭尊”黃千的話不僅小豹子嚇了一跳,就連在座的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恐怕世人再也沒有什麼豪賭能像賭命這般令人膽顫心驚了。
  古塘忍不住心頭那股湧上來的寒意,他啞著嗓子道:“老……老前輩……”
  一抬手,“賭尊”黃千阻止了他要說的話,只用等待的眼光看著小豹子。
  “怎麼個賭法?”小豹子一陣愕然後鎮定的問。
  “你不怕?”“賭尊”黃千道。
  “怕?我當然怕,不過這種賭命的玩法都足以使人刺激得為它瘋狂,如果一個人真正具有賭性的話。”
  “哦!這麼說你是自認為自己夠格稱得上是一個有賭性的人嘍!”
  小豹子臉上有一種湛然的神色,他侃侃而道:“每一個人都有賭性,只是輕重不同,而一個真真正正的賭徒,絕不是痴賭、狂賭、爛賭的,所謂‘朝聞道,夕死矣’就是這個道理,我認為能和您這種賭性已經稱‘尊’的人可以一較賭技,這可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光榮,死而無憾,既然死而無憾,那麼賭命又何妨?何況我想我們可用最公平、最公正的賭法來賭,那麼各人的勝負比率是一半對一半,我不一定輸,你也不一定穩贏,既如此賭不賭命已不是最重要了。”
  好難得,小豹子這一番話居然說得頭頭是道,竟也引用上了孔老夫子的話。
  “賭尊”黃千臉上數變,他萬萬沒想到小豹子對“賭”的境界竟然已到了“忘我”的地步。他欣慰了,因為他心裡可是尋找這樣的人己尋找了許多年,最主要的是小豹子的年齡剛好正是合“對方”的條件。
  場中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恐怕也聽得見,最後還是“賭尊”黃千忍不住拍掌道:
  “好、好、好一個小豹子,好一個把賭闡釋得這般令人信服的小豹子,哈……哈,老夫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沒有人知道“賭尊”黃千為什麼會那麼高興,只有他自知道。
  就連小豹子也有點莫名其妙,因為他可多少有點掛心這一下的“賭命”,而且就算“賭尊”黃千尋到了一個與他臭味相投的人吧,也不應該會令得他如此呀!
  笑出了眼淚,笑出了鼻涕,“賭尊”黃千便笑出了讓摸不著邊際的話來:“老天可憐,希望來得及,來得及給我時間……哈、哈……”
  皺起了眉頭,小豹子突然領會到“賭尊”黃千一定心中有極大的隱憂,他不知道那隱憂是什麼,不過他卻知道一定和自己剛才所講的話有關。
  好久,好久以後“賭尊”黃千方止住了眼淚,止住了笑。
  他無視眾人詫異的眼光,更不在意自己剛才的失態,他定定的望著小豹子,然後平穩的像什麼也沒發生的道:“小豹子,每個人可是只有一條命,賭輸了話可是連翻本的機會也沒有喲!”
  笑了笑,小豹子鎮定異常的道:“不錯,所以才沒有人賭命,也沒有人擒得起,不過咱有言在先,我們賭歸賭,萬一我輸了,我這條命可不能馬上給你,因為你年齡比我大,我可不願吃虧,最起碼……最起碼要等我報完父仇後才行。”
  又一次領略到小豹子的心地,“賭尊”黃千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調教小豹子成為他的衣缽傳人。
  “當然,當然,我絕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這樣吧!我看咱們也別賭命了,說實在的剛才老夫只是試試你的膽量罷了,老夫不想死,更不想你死,這賭命的玩意可不是任何人賭得起的。”
  每一個人都松了一口氣,真正的松了一口氣。
  到現在也才知道“賭尊”黃千開了所有的人一個天玩笑。
  小豹子不解他為什麼要開這麼一個玩笑,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試自己的膽量,但不管如何這只要不賭命總是令人舒坦的太多太多了。
  “既……既然不賭命了,那我們賭什麼呢?”小豹子忍不住問。
  稍為想了一下,“賭尊”黃千道:“你希望賭什麼?或者你想要什麼?咱們就賭什麼!”
  小豹子沉吟一下道:“老爺子,咱是一無所有,更是身負大仇,這樣吧!雖然您說過要幫我的忙,但無……無功不受祿,如果我贏了,就拿這事做賭注,如果我輸了,您老人家百年之後咱小豹子為你披麻帶孝,守廬三年,您看如何?”
  這一番說詞可真慰貼極了,要知“賭尊”黃千可是孤老頭一個,每每想到身後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他就難過得恨不得上吊,他當然願意,而且還是非常的願意。
  “好,就這麼辦!”他撫掌樂道。
  古塘一旁到現在才真正的放下了胸中那塊大石,他知道人家打譜就想幫著自家後,忍不住硬咽道:“老前輩,古塘再一次謝謝您的隆情高誼。”
  揮揮手,“賭尊”黃千道:“得、得了,老夫怕的就是這個,廢話少說,小豹子來,骰子在這,要怎麼賭才是最公平?你說。”
  賭骰子也有許多賭法。
  每個人輪流擲是賭手法,要別人來擲是賭聽覺,小豹子想到和“賭尊”這種人如果賭手法的話自己火候絕不可能贏得了他。
  如果賭聽覺或許尚有把握,畢竟他年紀大了,聽覺一定稍差,想到這小豹子道:“我想就賭猜點如何?這是最公平了,雙方手都沒碰到骰子,就算有心使假也無從做起。”
  “好,為示公正起見,我看這搖點的人就請古塘來好了。”
  “賭尊”就是“賭尊”,為避嫌疑他摒棄自己人而找古塘來做搖寶的寶官,由這點亦可看出他崇高的“賭”道,和令人信服的賭“格”。
  把瓷碗換過寶盒,當四粒骰子在寶盒中由古塘雙手搖寶開始,小豹子和“賭尊”黃千就開始凝神傾聽。
  古塘從沒有接觸過這玩意,也因為如此,他不像職業寶官那樣有跡可循,使得小豹子他們二人不敢掉以輕心。
  足足搖了有好一會,古塘終於放下了寶盒,他有些緊張的看著面前之人,沉聲道:
  “好……好了,我搖好了。”
  “拿筆紙來 ”“賭尊”黃千吩咐道。
  等紙筆拿來後,他先背著眾人寫下點數後方道:“為示公平,我已寫下了我猜的點數,你就不用寫了,只管說出你心中的點數就可。”
  小豹子偏頭想了一下,道:“雙麼、雙四,一共十點。”
  “你不用開了。”“賭尊”黃千聽小豹子一說,立刻展開手中的紙張。
  只見他手中的紙上也是寫著“雙麼、雙四”。
  眾人間不乏個中好手,他們各自心中的點數卻沒有人猜得如此精確,但是他們知道“賭尊”既然如此說就表示了寶盒中一定是“雙麼雙四”,同時也都贊佩小豹子小小的年紀竟然有那些高超的聽覺。
  “再搖。”“賭尊”黃千道。
  古塘拿起寶盒又開始搖點,也許是緊張吧!他的手在拿起寶盒的那一剎那間抖動一下。
  經驗是任何狀況累積而成。
  小豹子沒注意到這微小的變化,也注定了他輸的命運。
  當寶盒放定後他發現他的點數竟然和“賭尊”黃千所寫的點數不一樣時,他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
  他猜的點數是“雙五、一個二、一個三”,而“賭尊”黃千所寫的點子卻是“雙五,一個二、一個四”。
  點子竟然不一樣,那就必須揭開寶盒了,也就是說到了判別輸贏的時候了。
  小心的揭起寶蓋,“賭尊”黃千笑了,而小豹子卻羞槐的面紅耳赤。
  果不其然,四粒散子靜靜的躺在那,正是“雙五、一個二、一個四”。
  小豹子輸了,輸得沒話說。
  像只鬥敗的公雞,小豹子吶吶道:“老……老爺子,咱……咱輸了。”
  “是嗎?你知道你輸在什麼地方嗎?”“賭尊”黃千笑著道。
  “不……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原因?”
  當然想知道原因,小豹子點頭。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答應老夫一件事。”“賭尊”黃千鄭重的道。
  一個人如果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絕對是一種悲哀,一個真正的“賭徒”他當然迫切希望自己是怎麼輸的。
  小豹子現在莫說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事他也非得答應,既然死都不怕了,他不認為還有什麼事不能答應。
  他忙不迭的點頭,同時希冀的望著“賭尊”黃千。
  “五天之後,我希望你能代表我去參加一個賭局,你可願意?”“賭尊”黃千道。
  這算什麼問題?
  小豹子想也不想的道:“好,我答應。”
  不論什麼樣的賭局小豹子都想參加,也巴不得參加,他更知道“賭尊”黃千絕不會害自己,那麼他當然毫不考慮的答應。
  “你先別答應的那麼快,因為在往後的五天中,你必須吃盡苦頭,耗盡心神來學會一種賭術,方能代表我去參加那個賭局。”
  有些訝異,小豹子仍然肯定的點頭道:“我能夠忍受任何磨練,更何況是學賭技。”
  贊許的點頭,“賭尊”黃千道:“嗯!孺子可教也。剛才你疏忽了古塘在捧起寶盒的那一剎那因為手抖而使得盒中的骰子變了點數,所以在往後你只仍記得原來的點子,當然會輸嘍!”
  “這不太可能吧!如果因為骰子變了點數就算我沒注意到,我也可聽得見 ”
  小豹子仔細的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寶盒,他傻了眼。
  因為他發現桌上的寶盒雖然各方面都與一般的寶盒無異,但是要命的一點卻是一般的寶盒裡面沒有親裡,而桌上的這個寶盒底座放骰子的上面,卻鋪了一層貼切的絨布。
  這就難怪古塘手抖之時讓骰子轉了一面,自己會沒呀到聲響。
  小豹子服氣了,真正的服氣了,他也才明白姜是老的辣,“賭尊”不愧是“賭尊”。
  打心眼裡對“賭尊”黃千佩服得五體投地,小豹子由衷的道:“老爺子,小豹子自知識淺,請您原諒以前口沒遮攔冒犯的地方。”
  他就有這點好處,自己不對的地方能夠勇於認錯。
  呵呵笑著,“賭尊”黃千道:“俊小子,你怎麼前倨後恭了起來?不好、不好,老夫我倒喜歡你那率真的個性,你要是變了一個人,倒讓我覺得怪怪的呢?”
  腆然一笑,小豹子道:“那我不喊你老爺子,而要喊你老頭子嘍!”
  這句話引得在場諸人齊皆而笑,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賭尊”黃千了。他現在可是愈看小豹子,愈對胃口,那份由內心深處發出的喜愛足以使他忘掉了數十年來的孤寂感。
  這個老人,恐怕這一生中要數現在最為愉快了。
  “賭尊。黃千在十五年前曾於一個不知名的沿海小鎮中,遇到一個扶桑客。
  不幸的是他們倆同時喜歡上一位漁夫的女兒。
  雖是同一種族,同一文化血統,奈何那位漁夫的女兒卻偏偏愛上了那扶桑客。
  ”賭尊“黃千受不了這種刺激,他找到了那扶桑客,做了一件他至今仍猶自悔恨的事情。
  他重創了對方,斬斷了對方一條腿,本以為那扶桑客返回居地後那漁夫的女兒當會投入自己的懷抱。
  他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捨棄自己的親人,遠渡重洋從此沒了下落。
  十五年後他更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會找到了自己,而且下了戰書。
  約戰的方式是賭,一場真正的豪賭。
  賭金是“賭尊”黃千畢生的積蓄家當,以及他的名聲,因為對方派出來的代表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賭尊”黃千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和一個小女孩去賭,縱然他有十成贏的把握,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令天下人會恥笑的事來。
  對方料到了他不敢應戰,又無法不應戰;因此附帶了一項聲明,那就是“賭尊”黃千可以推派代表,派一個同齡的人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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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福星“速成”賭神

  當“賭尊”黃千把這一段往事說了出來後,小豹子才明白為什麼他會要自己去赴約了。
  “對方要用什麼來賭呢?”小豹子問。
  “骰子”。
  “骰子?既然是散子那麼你還要我苦練什麼呢?”小豹子不解的又問。
  “雖然是骰子,但是卻是扶桑東洋的賭法。”停頓一下“賭尊”黃千又道:“東洋的賭法是用一筒狀的東西,把散子一顆顆運用手法裝入裡面,然後一陣搖晃後再把散子擲出比點子。”
  想了一想“賭尊”黃千所說的話,小豹子道:“這……這我不覺得有什麼難處。”
  “不,你錯了,這其中包括了各式手法、力道,以及聽覺在內,三者揉合在一起後才能擲出隨心所欲的點子。”
  “為什麼我們要聽他們的?為什麼不能按照我們的方式來賭呢?”小豹子又提出了問題。
  “我是‘賭尊’,就算人家要和我賭猜石子,我也不能畏縮而不敢應戰,何況賭的是骰子,只不過方式稍稍變化了一下罷了。”
  小豹子沒話說了,他突然發現人有時還真會被盛名所累,被盛名所害,甚至為盛名而死。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時間緊迫,我看就是現在吧。”
  “現在?”小豹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發現如今已近午夜。
  “你累?”
  “不,不累,我們要如何開始呢?”小豹子一付“慷概就義”的模樣。
  拿出了一堆骰子,“賭尊”黃千又拿起一節竹筒交給小豹子。
  “把骰子裝進竹筒裡然後開始搖。”
  當小豹子依言照做,他這才發現骰子竟然全是用鉛做成的,甭說搖了,他簡直快連手都抬不起來。
  “你必須猛力的搖,直練到你的腕力能夠把竹筒翻轉過來而被子不會掉出來為止。”面無表情,“賭尊”黃千冷漠的道。
  小豹子閉著嘴,他努力的把手抬起,開始費力的搖動手中竹筒。
  一直到他的手己經酸痛得再也舉不起,竹筒、鉛骰灑滿了一地,“賭尊”竟然沒要他停止,居然又要他用左手做著同一動作。如此這般左手酸了換右手、右手累了換左手,整整練了近二個時辰,當天快亮的時候才讓小豹子休息。
  說是休息,只不過是讓他的手休息,“賭尊”黃千又拿出了許多碎小紙片,每一小紙片上均密麻的有好兒組骰子的點數。
  “這……這是幹什麼?”小豹子的雙臂軟垂,整個人疲憊得似欲癱掉。
  “練你的眼力。”
  “眼力?”小豹子的眼皮沉重的睜都快睜不開了。
  他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練什麼眼力?
  “我知道你現在很累,眼晴沉重得恨不得一閉上能睡上個三天三夜,但是也唯有這個時候才是練眼力最好的時候”“賭尊”黃千心裡拎惜,嘴上卻不鬆軟道。
  “來……來吧。”小豹子仿佛快哭了出來道。
  “開始了,你注意看我手中的紙片,並且讀出點數來。”話說完“賭尊”黃千一張張一把紙片舉起。
  小豹子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滿紙的紅點、黑點都化做了星星在他眼前飛舞。
  “三點、六點、五點 ”
  他疲軟的趴在桌上,嘴裡卻夢囈著。
  “賭尊”黃千嘆息的搖了搖頭取過一件長衣為他披上,出了房門。
  打了一個呵欠,“賭尊”黃千看到古塘站在屋角。
  “老……老前輩,時間僅剩四天了,您……您看這有用嗎?”
  敢情古塘也一夜沒睡,他走近來憂心仲仲的問出心中的話。
  “我也不知道,只有盡人事聽天命,這孩子聰明足夠,欠缺的就是火侯、經驗,欸,如果早些日子碰到他就好了。”
  “腕力和眼力這二者絕非一日即可練成,說句話您別生氣,像這樣練法恐怕只是握苗助長……”
  “老夫也不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我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來。”“賭尊”黃千長嘆一聲煩憂的道。
  “欸,如果有什麼藥能使人增長內力的話就好了。”
  古塘的一句無心話,卻使得“賭尊”黃千如獲至寶,他衝到他的面前,雙手抓著他的肩膀用力的搖晃。
  “你說什麼?”
  嚇了一跳,古塘惶恐的道:“我……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什麼增長內力的藥……”
  “我有一株千年雪蓮。”“賭尊”黃千眼晴裡射出光芒喜道。
  “‘雪蓮’?”
  “不錯,千年雪蓮,以前就聽人說過這種雪蓮可以使練武之人增加十年的功力,就算尋常人吃了也能降濁氣,增體力。”
  “這……這不大好吧,像這麼名貴的藥材……”
  “那麼嚕嗦,我不但要給他吃這雪蓮,而且更要打通他的奇經八脈,將來我還要傳授他老夫這一身功夫。”
  “那……那小子太……太得天獨厚了。”
  古塘是小豹子的舅舅,他感同身受的不如該說什麼,他老淚縱橫“嗓通”一聲跪了下來。
  “幹什麼?幹什麼?老夫這是與他投緣哪!”硬拉起古塘,“賭尊”黃千赤受感動的道。
  人與人之間就是一個緣字,投緣的話可不正如“賭尊”黃千對小豹子;不投緣的話恐伯跪下來喊爹也不見得有人理你。
  小豹子醒的時候,只感覺到全身躁熱難當。
  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發現“賭尊”黃千滿頭大汗不停的用雙手在自己精赤的身上拍打,
  然後他只感覺到全身血液正加速的到處流竄,那種衝擊奔漲的痛楚令他又昏迷了過去。
  就這樣醒了又暈,暈了又醒,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最後一次張開眼晴的時候,他看到了“賭尊”黃千像是突然間蒼老了一倍,面孔不再紅潤而成一種慘白,仿佛死了般躺在自己身旁。
  心裡一驚,正想有所動作,他就聽到了喝斥聲。
  “不要動他。”
  轉過頭,他看到床櫥前古塘正以手示唇要他噤聲。
  迷偶的輕聲下了床,古塘立刻給小豹子披上衣服,並把他帶到了隔壁的屋子。
  “老……舅,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眼眶中含著淚,古塘左瞧右瞧一陣後方道:“你有沒有感覺出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呢?”
  自己看了看自己,小豹子奇怪的道:“沒有哇,我還是我,又沒多長出一隻手、一只腳,又有什麼地方會不一樣?”
  完了,莫非傳言失實,那千年雪蓮根本沒有功效?
  古塘心想,卻又追著問:“真的?你真的沒感覺到身體有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古怪的看著對方,小豹子摸了摸頭道:“或許以前我頭上有兩只角,現在已經沒有了……”
  “正經點,你知不知道為了你小子黃老前輩幾乎耗盡元神為你打通經脈?你知不知道一粒千載難逢,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天山雪蓮己經餵進了你的肚子裡?你居然還有心情和我胡扯談?”古塘幾乎暴跳道。
  “慢、慢著,老舅,你……你別那麼激動嘛,我好像感覺精神比較清爽些……”想了一想小豹子道。
  “就只有這樣?只是精神清爽些嗎?”古塘急著追問:“難道其他的就沒感覺嗎?例如體力、元氣呢?有沒感到什麼不同?”
  看古塘那種惶急樣,小豹子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侯了。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伸伸腿,轉動著手腕然後走到八仙桌旁用雙手握著桌腿,開始出力。
  這在平時小豹子要想推動這桌子都很困難,然而現在他發現這張沉重的桌子,居然、居然已隨著他的手勢而緩緩舉起。
  他無法相信,猛地一用力。
  整張八仙桌己讓他給舉起,而他卻感到全身好像仍有無窮的力量尚未用完般。
  這是什麼樣的奇蹟?又是多麼奇妙的現象?
  小豹子放下桌子後,望著自己的雙手半天說不出話來。
  “成功了,成功了,天哪!這竟然是真的嗎?”古塘衝到小豹子面前喜極而泣道。
  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小豹子已經毫無困難的可以把一整筒的鉛被子倒過來在筒子裡搖晃,而不讓任何一粒骰子掉出來。
  他更可以把數十張上寫點數的紙張翻過來弄混,而毫無差錯的指出任何點子。
  “賭尊”黃千精神稍差,卻頗感欣慰的道:“你練成了。”
  “老爺子,我……我真的練成了。”小豹子同樣的興奮道。
  “這可全是那株千年雪蓮的功效。”
  “不,還有老爺子您耗盡元神為小豹子打通經脈的苦心。”
  “傻孩子,那算得了什麼。別忘了你可是代表老夫出征哪,你要轉了咱這‘賭尊’的招牌不也就砸了?那麼老夫耗掉一些元神又算什麼,只要你贏,就是把老夫這條命賠進去也值得。”
  衝進“賭尊”黃千的懷裡,小豹子孺慕情深的道:“老爺子,你這番造就我,小豹子恐伯一輩子也報答不完您的恩情……”
  愛伶的輕撫著小豹子的頭,“賭尊”黃千道:“瞧你說的那麼嚴重。你都那麼大了,過兩年也該討媳婦了還像個娃娃似的,要報答就快點找房媳婦,要她燒些好萊,弄些好酒,老夫就心滿意足了。”
  小豹子強忍著即將掉出的眼淚。
  他突然發現這世上該殺的人固然不少,但是疼愛自己的人又何嘗不是那麼多。
  “好了,咱們還得演練一些其他的手法,要知道你昏睡了二天,而明天就是約戰的日子,我們可用的時間已不太多了。”
  拍了拍小豹子,“賭尊”黃千語氣稍稍沉重道。
  小豹子坐正了身子,他專心一致的開始聽“賭尊”黃千講解各種骰子的特性,以及如何耍出“心中點”的功勁手法。
  這一夜小豹子的房中整夜都燈火通明,而故子轉動聲更是徹夜未停。
  是的,他們必須把握住每一時刻。
  因為他們真的時間已不夠用。
  最重要的是他們要對付的那個女孩,誰知道她己花了多少時間浸淫在骰子中。
  九月九、樓外樓。
  “樓外樓”和“萬花樓”都是金陵城裡最大的全套酒樓。
  這一天的晚飯時刻到了,“樓外樓”的大廳裡竟然連一個客人也沒有。
  這種不尋常的事情簡直是破天荒頭一遭。
  沒有什麼原因,只不過“樓外樓”這一天不做生意不待客,因為這今兒個整座樓己經讓人給包了。
  包下整座摟的是金陵城裡“六粒骰”的黃老爺子,也除了黃老爺子外恐怕還沒有誰能有那麼大的手筆,那麼大的氣派。
  沒人猜得出來黃老爺子包下整座“樓外樓”要用來招待哪位貴賓?
  但是每一個人都猜得出來今晚此地必有一場驚天動地的豪賭。
  畢竟誰都知道黃老爺子被人尊稱“賭尊”,“賭尊”的客人想當然耳定然是賭國中的豪客。
  黃老爺子不宴客,不參賭己有許多年了,因此這一次當消息不逞而走早已轟動整個金陵城。
  每一個都想來參加這一個盛會,卻沒有一個人能得其門而入。
  “樓外樓”門前早在午後就有人把著,閒雜人等一律擋駕,惹得許多好奇的人儘管伸長了脖子在大門外張望,卻一點名堂也瞧不出來。
  於是他們人愈來愈多,還未掌燈呢,“樓外樓”的門前已圍了一圈圈的人潮,全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各自討論心中的想法。
  “來了、來了……”
  “黃老爺子來了……”
  人群中眼尖的已瞧到通往“樓外樓”的青石板大路上來了數人,不覺低聲傳話。
  “咦,黃老爺子身邊怎麼會有一個半大男孩?”
  “那男孩會是誰?沒聽說黃老爺子有孫子啊?”
  當眾人兒自猜著小豹子和黃老爺子的關係時,他們這一行人已排開群眾進入了“樓外樓”。
  在大廳正中“賭尊”黃千坐了下來,然後他望了一眼一身簇新的小豹子道:“我們來早了些。”
  笑了一笑,小豹子頗有大將之風,沉穩的道:“早來有早來的好處處,最起碼可先觀察一下環境,適應一下這裡的氣氛。”
  “賭尊”黃千當然明白小豹子何指,也因此他讚賞的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賭這玩意就和高手對決一樣,天時、地利、人和,每一樣都佔了很大的比率。
  “賭尊”黃千閉目養神,小豹子卻沉穩地摸摸桌子、測測燈光,甚至用手指站了些口水伸了出去,測式著幾乎感覺不出來的風向。
  終於一陣馬蹄聲像鐳鼓似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賭尊”黃千睜開了眼睛道:“鄭峻,準備延客。”
  鄭峻答應一聲,立刻趕到“樓外樓”的門口,吆喝道:“諸位、諸位,請讓一讓、讓一讓,‘六粒骰’今日於此與人較賭,請各位父老幫幫忙只做壁上觀,並給一個完全不受干擾的環境。”
  吵雜的人群安靜了下來,並且讓出了路面。
  就在這時候五騎快馬巴到了門口,首先下馬的是一年約五十的扶桑裝束的男人。這男人只有一只腿,另一只腿卻是一根銅管自膝而下。
  他柱著一根鋼拐,當先而入。
  在他的後面另有三名東洋浪人裝扮的大漢,個個臉上冷峻得不帶一絲人氣,再往後竟然出現了一位年約十四的女孩,這女孩蘋果也似的臉蛋,卻完全是漢人的衣著。
  小豹子隨著“賭尊”黃千一起上前迎客,他先沒看到那女孩,等到來人排開站定後,他心裡不禁暗道一聲:苦也。
  原來這女孩不是別人,正是數日前“莫愁湖”畔和自己打了一架的東洋“魔”女。
  東洋魔女可是小豹子在心裡給這女孩起的外號,因為他不知她的姓名。
  “你 ”那女孩也發現到了小豹子,她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這個時候“賭尊”黃千上前抱拳道:“閣下十五年一別,容顏如昔可喜可賀。”
  獨腿扶桑客冷漠的亦抱拳,一口純正的中原口音道:“托福,佐佐木命大福大,除了缺了一腿外堪稱粗健。”
  “來、來,大家坐下。”“賭尊”黃千一面肅容,一面介紹眾人。
  當他介紹到小豹子時他道:“幸不辱命,天亦可憐,老夫找到了一位可代我今日出戰的代表。小豹子,見過佐佐木先生。”
  佐你個老馬,小豹子打第一眼就從心裡起了一種討厭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禮數周到的喊了一聲:“佐佐木先生。”
  仔細的打量小豹子一眼,佐佐木已看出了這個叫小豹子的人已有了超越他年齡的“功力”。
  他亦簡單的介紹隨行之人,小豹子懶得記,也無從記那些又臭又長、又怪的東洋名字,不過他倒是記得了那女孩的。
  “這是小女如蘋,也是這次‘賭’約的正角兒,很奇怪她會有個中國名字吧,這可是她娘取的。”
  佐佐木的話讓“賭尊”黃千心神為之一震,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如蘋姑娘,仿佛要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什麼。
  小姑娘倒是大方得很,或許她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曾經深愛過她的母親吧。
  她含笑的點了點頭,但是當她的眼光和小豹子一接觸後,卻又變得那麼地充滿了恨意。
  這個地方東洋人本就不會太多,小豹子有點後悔為什麼早沒想到約戰“賭尊”黃千的人會是她。
  現在經這突如其來一攪,小豹子不知道他是否還有信心去打“贏”這一場賭戰。
  因為他的心已亂,已亂的心又怎能去應付瞬息萬變的賭局呢?
  他好想問她那日“皮條花”及“糊塗蛋”怎麼了?是死了?還是傷了?
  還有他視若命根子的“尼克森”;真的,小豹子真的心己亂。
  心中有著這許多問題解不開,小豹子知道他必輸無疑。
  但想到“賭尊”黃千畢生的心血全在自己手中,他冷汗直落的不敢輸掉這一仗。
  迷迷糊糊的入了座,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開始的。
  當小豹子發現整張賭臺上只有他和蘋兒時,他悚然一驚。
  然後他就聽到了佐佐木在賭台的側方道:“賭局開始。”
  什麼?開始了?
  小豹子魂都沒有了,他根本弄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賭局,亦不知道該怎麼賭法。
  “等……等一等。”小豹子啞著嗓子喊道。
  佐佐木看著他,“賭尊”黃千瞪著他,古塘也望著他,每一個人全都奇怪的瞅著他。
  而小豹子卻只發現蘋兒的眼睛裡盡是卑夷之色。
  這是什麼樣的場合?小豹子怎可在這重要的時刻裡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然而他不得不問清楚,縱然是最失禮、最不可原諒,他也要問清楚這是什麼樣的賭局。
  “我……我想知道我們賭什麼?用什麼賭?以及……以及怎麼賭?”小豹子用一種低弱的不能再低的聲音道。
  “賭尊”黃千幾乎是用衝的來到小豹子的面前,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著他。
  然後他想不透的問:“你……你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剛才我們討論的問題難道你都沒聽到嗎?”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沒聽到。”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賭尊”黃千了解到什麼,諒解的問。
  痛苦的搖了搖頭,小豹子輕聲道:“那個女的,就是那個女人。”
  “賭尊”黃千歉然的對佐佐木道:“我想暫時失陪一下,請原諒。”
  好在賭局尚未開始,要不然光是“賭尊”進場一事就已壞了規矩,除了認輸外沒有第二條路。
  佐佐木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賭尊”黃千忙不迭的把小豹子給拖到一間密室裡。
  小豹子在密室中說出了自已心不在焉的原由。
  “賭尊”黃千聽完了他的訴說後沉吟一會道:“這難怪,好在一切尚未晚,我們也未必輸掉這一局。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得全神貫注了。”
  於是“賭尊”開始讓小豹子了解整個賭局,以及賭法。
  總歸來說這次賭局有以下幾點:
  一、賭資是“賭尊”黃千所有的家當,約摸一百萬兩白銀。
  二、賭具是骰子,賭法則是東洋賭法。
  三、三擲二勝,和局則繼續至雙方分出勝負。
  從密室中出來的小豹子,他已經宛如換了個人。
  他沉穩的走進賭台然後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拱了拱手朝著佐佐木道:“對不起,可以開始了。”
  骰子。
  十六顆大小不一的各式骰子成一排排在桌上。
  佐佐木從身上又拿出了二粒骰子道:“現在猜點,誰接近點數誰後擲。”
  語畢他手中的骰子一個彈跳射向空中,在落下的當兒只見他那只鋼管義腿“碰”的一聲,已把兩粒骰子嵌入桌面,然後他對著小豹子道:“你先請。”
  “六點。”小豹子毫不猶豫道。
  六點正是兩粒骰子總數的一半。
  “兩點。”蘋兒卻道。
  挪開義肢,每個人都能清楚的看到嵌入桌中的骰子卻是一個麼、一個二。
  小豹子輸了,他必須先擲。
  其實兩人對賭先擲有先擲的好處,後擲也不一定佔了便宜。
  因為先擲如果點數不大,後擲的人當然可安心的擲點。
  相反的,先擲的人如果擲出奇大的點數,那麼後擲的人心理上的威脅可就會造成了壓力。
  笑了笑,小豹子拿起桌台旁邊一個牛皮製成的圓筒。
  他用手彈了彈圓筒,試了試它的彈力。
  然後他的手穩定的一陣搖晃,十六顆大小不一、形式不一的骰子就像變魔法一樣的大了他手中的圓筒。
  略一抖動,這十六顆骰子竟然一顆顆又全都被小豹子擲在桌上。
  骰子不停的旋轉,每一顆都力道十足的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不停的旋轉。
  終於全部的骰子都停了下來,小豹子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蘋兒的臉上,他篤定的道:
  “全部是六點,該你了。”
  果不錯,十六顆骰子全是黑麻麻的一片六點朝上,最令人稱奇的卻是骰子的方向竟完全一樣。就算用手排吧,也得花上功夫。
  也無怪乎所有的人會發出贊嘆聲來,就連對方如佐佐木也由心裡佩服小豹子這份“功力”。
  取過同樣的圓筒,蘋兒也眼睛直盯著小豹子,她單手拍桌,當骰子輕微跳動的殺那,皮筒一掠,十六顆骰子也就齊皆大筒。
  於是骰子在皮筒中被她不停的搖晃,當然散子沒有一顆掉了出來。
  小豹子是練過這種方法,所以他不得不佩服這女孩竟然會有那麼強的腕力。
  骰子滾了出來,一顆顆散亂無章的在桌面上滴溜亂轉,然而當骰子停了下來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它們是散亂的。
  因為十六顆散子排成了一個整齊的“王”字,最難讓人相信的卻是每一顆都也是“六”
  點朝上。
  到現在小豹子才發現這女孩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怕。
  雖然第一擲小豹子在氣勢上輸了,但是賭局可是事先雙方言明只問點數,所以這一局只能算是扯平,因為兩人全是同樣的點子。
  “第一擲雙方平。”佐佐木報著戰況。他有些得意的朝著大廳週邊觀的人群笑了笑後接著道:“第二擲開始。”
  小豹子又再度拿起圓筒,沒有一點花俏,也不再使出任何手法,他把大小不一樣的骰子一顆顆放了進 去。
  緩緩地,他開始了搖動、搖動。
  那麼專心,專心的就宛如恆古以來他就是那麼樣的搖著。
  在這個時候絕不應該有人說話,可是有人說話了。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最後的結果?以及你那條狗的去向?”
  說這話的是蘋兒,這兩句話就像一柄鐵錘重重的在小豹子的頭上狠狠重擊了兩下。
  一個把持不住,這時候一粒骰子掉了出來,只見它骨碌碌的滾動著,然後停了下來,只見一點腥紅那麼刺目的停擺在那。
  小豹子愕了一下,在場的人也全都傻了。
  看樣子他這一擲是輸定了,就算剩下的骰子他全擲出六點,但是就憑剛才蘋兒的“功力”再擲出全部“六點”也絕非難事。
  “他們怎麼了?還有咱的‘尼克森’又怎麼了?”小豹子仍然搖動著手中的皮筒,根本不再望那一顆失手的骰子,若無其事的問。
  “他們很好,我們打到一半官府的人聞訊趕來大家就這麼散了,你那條‘爛’狗跑得還真快,要不然我一定再射它一飛鏢。”
  蘋兒想不透小豹子為什麼那麼鎮定,她漫聲說著,同時也在想著對方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是真的?”小豹子手中的皮筒愈搖愈快。
  “本姑娘從不說假話。”
  小豹子心中的憂愁一掃而空;他手腕一翻也就把皮筒中剩下的骰子一股腦給傾倒而出。
  骰子似乎中了魔法,它們混在了原先落在桌上的那顆裡,“叮叮”數響後,全停了下來。
  觸目仍是一片黑,不用說所有的散子又全是“六”點,而更妙的是也排成了一個“八”
  字。
  點數當然是以最後停在桌面的為準,因此每個人心裡不禁為小豹子喝采,因為準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運用巧勁,利用別的骰子把原先那顆么點的骰子給撞翻過來。
  另外讓大夥更不明白的就是,沒人知道小豹子為什麼全把骰子排出那“八”字來。
  臉色數變,蘋兒仿佛知道那個“八”字的含義,她碎了一口,小聲道:“王八蛋。”
  回了一個微笑,小豹子亦小聲得只有她聽見:“八個野鹿。”
  敢情是這麼回事,也無怪乎蘋兒會氣得柳眉倒豎,否眼圓睜,一付恨不得要把小豹子給撕成碎片的樣子。
  同樣的沒有花俏,蘋兒用小手把桌上的散子氣呼呼全撥到皮筒後,她開始猛力的搖著,仿佛皮筒中是小豹子一樣,她要把他全身的骨頭給搖碎搖散。
  正想擲出骰子,小豹子卻開了口。
  “如果你那條狗懷了小狗,希望將來生了能送咱一條。”
  這是什麼話?
  蘋兒終於忍不住,玉手一摔,皮筒中猛然飛出一粒骰子直襲小豹子面門。
  “乖乖,動氣啦。”小豹子可是眼明手快一把抄住那骰子,一翻腕便把那粒骰子扣向桌面上。
  “蘋兒 ”佐佐木驀然吼道。
  本想再擲出骰子擊向小豹子,經佐佐木一聲喝止,蘋兒想起這是賭局進行中,她氣得緊咬住下唇,方忍住了那股衝動。
  “你可真霸道呀,東洋魔女,咱的蘋兒姑娘。”小豹子看蘋兒不再蠢動後方伸了伸舌頭又道:“怎麼?只許你說話打心戰,就不許別人來點小幽默?”
  “你下流。”蘋兒說完這句話後,皮筒中的骰子全擲了出來。
  骰子全擠向原先的骰子,蘋兒像是要用小豹子的方法利用撞擊之力;奈何當所有的散子都停了下來,也全都是“六點”朝上,唯獨她出手擊向小豹子的那粒骰子還是冷漠的停在原位。
  最淒慘的是那粒骰子竟然是五點的面兒朝上。
  不用說,她輸了這一擲,輸在她忍不住心頭之火。
  也輸在小豹子的嘻笑怒罵裡。
  狠厲的瞪了蘋兒一眼,佐佐木像讓人踩著尾巴道:“第二擲,男……男方勝。”
  當小豹子用手摳出嵌在桌子裡的那粒五點骰子,大家才明白為什麼蘋兒會輸的原因。
  賭姦、賭詐、不賭賴。
  雖然小豹子是便了些“奸詐”,但是他何嘗不也贏得漂亮?
  到此刻別人也才知道小豹子不但賭技高超,心智一流,他的內力更是驚人。
  畢竟光憑一隻手掌就能把一粒骰子嵌入桌子裡,已是不易,難得的是他卻能力道拿捏得那麼準,把那粒骰子嵌入得恰到好處,不但矇騙過所有的行家,更讓蘋兒吃了一個啞巴虧。
  小豹子把骰子統統放入皮筒中,他已準備最後一擲。
  說實在的每一個人都敢篤定的說他己贏了今天這場賭局。以前面兩擲看來他這一擲必然又是全部“六點”,那麼就算蘋兒也擲出六點,二場平手,一場輸,她也挽回不了輸面。
  骰子在皮筒中發出“嘩啦、嘩啦”的撞擊聲,對“六粒骰”門中各人來說,那種聲音就像是勝利的樂章。
  至於佐佐木他們,他們卻巴不得小豹子那只搖動皮筒的手最好能突然抽筋、或者脫臼。
  蘋兒一直在為剛才的魯莽而後悔,從小她就望著父親那只斷腿不斷地告訴自己,終有一天,我要為父親討回個公道。
  當她知道對方是賭國中稱尊的人後,她就央求佐佐木帶她遍訪東瀛有名的賭徒,不惜巨資的拜他們為名師。吃盡苦頭,嘗盡辛酸,多少個夜晚為求早日學成出師,偷偷爬起搖著皮筒練骰子,搖得手第二天連拿筷子的力量也沒有。
  這一切全都為了今日;然而,然而自己竟然那麼沒有定力,僅為了幾句氣話就前功盡棄。
  想到這她不覺雙目己紅;心裡的哀傷,懊悔讓她恨不得殺了自己。
  如果失掉這唯一報仇的機會,蘋兒她實在無法想像要如何去面對父親的斷腿,多少年來的心血及策劃,她知道唯一挫敗敵人的方法有“賭”字,也只有“賭”才能徹底的讓對手永遠翻不過身來。現在如果輸掉了這一賭局,莫說復仇無望,恐怕她父女倆連返鄉的勇氣都失掉了。畢竟為了這次豪賭,她們己耗盡所有更背負了巨額的債務。
  這個鬼,該死的什麼“金弓神童一品侯”,她心裡暗自發誓如果擒了這次賭局,她不管用任何方法,也要活活撕裂他,哪怕他是一只真正的“豹子”。
  小豹子搖動著皮筒,視線一直沒離開對面的女駭。
  他看到了她眼中即將掉落的淚水,也看到了她眼底深處的懊悔。
  他不明白這女孩眼中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而又多變的表露,他卻想到了像這樣的一個女孩要練成這麼艱難的‘賭技’得花費多少時間,吃盡多少苦頭。
  他可是過來人,深深知道如果不是靠著那株天山雪蓮及“賭尊”打通自己的奇經八脈,他不曉得有沒有勇氣與毅力去按步就班的練成如今這付身手。
  她憑藉著什麼?一顆為父復仇的孝心。
  她憑藉著什麼?一股不屈不撓的毅力。
  像她這樣有顆孝心,有股毅力的女孩如果輸了這場賭局,她會怎麼呢?
  會不會偷偷地找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自己吊頸?
  很有可能,嗯,像她這麼倔強的女孩當然有這個可能。
  我能贏她?能讓她死嗎?
  小豹子迷偶了。
  她為什麼那麼恨我?從她的眼中猛然捕捉到一種濃濃的恨意。
  回想著那天她騎在馬上怒氣沖沖的樣子,小豹子發現自己也的確捉挾得過了火些。
  如果、如果我故意輸了這一擲後,能不能化解掉她對我的恨意?能不能讓她知道我只是個有口無心,而絕不是如她想像那樣壞透了的人。
  仿佛又從她眼中看到了死亡。
  小豹子猛然省悟自己竟然握著對方的生命。
  她是生?是死?竟然會在自己下一擲裡立即判明。
  骰子終於在大夥的等待中灑了出來。
  用不著什麼特殊的手法,就那麼平穩的十六顆骰子一顆接一顆相繼的停了下來。
  在“六粒骰”眾人的歡笑聲中,圍觀在“樓外樓”無法進場的群眾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場賭局比到這已經結束,不用比啦。
  換句話說小豹子擲出的鐵定又全是“六點”,所以才會造成“六粒骰”門人忍不住的歡笑。
  本來嘛,就算蘋兒再擲,充其量這最後一擲也是打平。有言再先,三擲定輸贏,那麼蘋兒擲不擲第三次己無意義,真正的輸贏就在小豹子是不是這一次又全擲出了“六點”。
  歡笑聲來得快,去得也快。
  小豹子望也不敢望一眼“六粒骰”門下的各人一眼。
  他可是閉上眼也能體會出他們每張臉孔現在的表情用一定全是滑稽、可笑和突厄的。
  他當然明白他們為什麼突然止住了歡笑,因為他們已然發現最後停住的那粒骰子竟然是個“五點”。
  裝出一付連自己也不相信的樣子,小豹子還故意的用又手搥了幾下腦袋,然後他歉然的望了“賭尊”黃千一眼。
  有太多的意外感覺,“賭尊”黃千愕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一些,他笑了笑沒表示什麼,這倒令小豹子不由得心腔一緊,趕忙避開目光轉向對面的蘋兒。
  他看到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過她那蘋果也似的臉頰。
  他知道那是喜極而泣的眼淚,也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有什麼事情比得上一顆“喜悅”的眼淚來得珍貴呢?
  蘋兒也在一楞之後望向小豹子,起先她眼中有種幸災樂禍的眼波,然後她看到小豹子那種湛然的眼神。
  漸漸地那種幸災樂禍的眼波消失了,繼之而起的是一種迷偶不解的疑惑,最後竟變成了一種感激,一種心領神會由衷的感激。
  “該你了。”一攤手,聳了聳肩,小豹子做出一個無奈的作道。
  人和人之間,有時候用不著交談,彼此就可從對方的眼裡相互了解。
  蘋兒什麼也沒說,但小豹子已從她眼神“聽”到了太多太多她要說的話。
  顫抖的拿起裝滿股子的皮筒,蘋兒有點抑止不住的搖動它。
  “嗨,最好你也抖出個五點來。”
  小豹子的話一說完,賭台一側的佐佐木驀然吼道:“小潑皮,你如果再出一聲,我將敲掉你嘴裡所有的牙齒。”
  也難怪佐佐木會生氣發怒,就連“六粒骰”的人也意會到小豹子這時侯出聲,使的是老套一招,“攻心為上”。
  “餵,你這番邦來的傢伙,你可要搞清楚,這一切可是你們先使出來的。”古塘隔著桌子,打抱不平的對著佐佐木亦開吼道。
  “怎麼著?莫非只許州官放火,就不許百姓點燈?”關竣也幫上了腔。
  “你們……你們是不是輸不起?”佐佐木站了起身。
  “笑話,誰輸不起,誰心裡有數。何況就算你們這一擲就算贏了,也是打平而已。”古塘嗤然反唇道。
  “黃千 ”佐佐木怒吼一聲道:“你站起來,我要你站起來說話。”
  “賭尊”黃千站了起來,他用手製止了己方衝動的各人,然後道:“大家靜一靜,讓賭局繼續下去。”
  當眾人情緒平定下來後,佐佐木方悻悻道:“蘋兒,鎮定點,你不要中了那小子的計。”
  小豹子可真會演戲。
  他之所以這麼做,無非讓人相信自己剛才的失手絕非有意。
  他了解人的心理,也知道經過這一攪和就算有人對他的失手啟了疑竇,也會認為是一樁“意外”。
  現在他閉上了嘴,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正格的,他心裡可還真怕蘋兒會體會不出自己的苦心,一個不留神真的出個差錯。
  好在他的顧慮是多餘。
  因為當蘋兒擲出的骰子,個個俱是“六點”朝上。
  露出一個微笑,小豹子發覺她竟然失去了看自己一眼的勇氣。
  “第三擲,女方勝 ”佐佐木的聲音這一回可比上一回大了數倍。
  “賭尊”黃千在佐佐木尖著嗓門吆喝完後,他站了起來。
  他上前數步朗聲道:“佐佐木先生,我認為這場賭局到這為止,第一、孩子們的體力有限。第二、時間已晚,閣下如有興趣,我們不妨明日再戰,你認為如何?”
  “不行,我們事先已約定好,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分出輸贏。我的女兒我知道,她有足夠的體力。”佐佐木斷然拒絕道。
  “是嗎?老夫倒發覺她有些不勝負荷呢?我看你最好問問她。”“賭尊”黃千提醒道。
  有點不信,佐佐木卻走到蘋兒身旁“鞏哩咕嚕”的用大都聽不懂的話說了起來。
  只見蘋兒一會搖頭,一會點頭,有的時候甚至眼淚都快了下來,拼命的絞著雙手。
  好半會,佐佐木方像只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道:“你說得不錯,孩子們是累了。”
  笑了笑,“賭尊”黃千道:“那麼閣下的意思是……”
  “明日同樣的時間再繼續今日的賭局。”佐佐木接口說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賭尊”黃千爽朗的回道。
  圍觀的人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一想到明天這場賭局一定更為精采,也就個個抱著希望散了開去。
  佐佐木一夥仍像來時一般,風似的騎著快馬離開“樓外樓”。
  當他們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盡頭,小豹子的目光仍定定的望著黑夜,“賭尊”黃千卻用手一拍他的肩膀。
  “小鬼,人可是瞧不見了,你這送行的注目禮可是行得過頭啦。”
  回過神,小豹子靦碘道:“老爺子,咱……咱只是想著心事,想出神了。”
  “哦?是嗎?”“賭尊”黃千看得小豹子心慌道:“你在想什麼心事?可否說來聽聽呢?”
  “沒……沒想什麼,我……我累了,咱們是不是現在就回去?”小豹子支吾半天敷衍道。
  “賭尊”黃千語重心長道:“沒什麼就好,算了,反正事情己經過去了,你是該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一場惡‘戰’呢?”
  “賭尊”好說話,古塘可就不一樣。
  他偏偏那壺不開偏提那壺。
  “餵,小子,你是搞什麼鬼?為什麼眼看著就贏的局面,怎麼會在節骨眼上出了差錯?”他咋唬道。
  “你可聽說過有哪個人吃燒餅不掉芝麻粒的?”小豹子白了他一眼。
  “什……什麼意思?”古塘一下子會不過意來。
  “這表示是人都有失神、失手的時候。”小豹子沒好氣的頂了一句。
  倒是古塘沒想到這小子怎麼會那麼大的火氣,真想再上去仔細盤問盤問,卻又礙於“賭尊”黃千的面子,只好一個人生著悶葫蘆氣,一張老臉拉得老長。
  夜深,露重。
  當所有的人都睡了,小豹子卻怎麼敢睡不著。
  他輾轉床側好久,只要眼晴一閉上,腦子裡就浮現出蘋兒那雙包蘊著萬般愁懷的眼睛。
  他才和她只見過兩次面,更不知道為什麼想的會是她而不是小星星。
  實在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拿出了“擎天弓”小豹子不覺笑了起來。
  “金弓神童一品侯”,他想到自己給自己取的這麼一個名號,那個“東洋魔女”恐怕作夢也想不到吧。
  用手拉弓,本是一個無心的動作,卻讓小豹子嚇了一跳。
  因為在以往他不覺得這只弓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現在他卻發現這只弓往他拉滿後隱約之間有種強大的“射力”。
  那種“射力”好像能夠洞穿任何東西。
  他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以前他的臂力不足,經過服用千年雪蓮及打通經脈後,當然可以把這張弓給拉滿,也因此才會感覺到這只“擎天弓”的奇妙處。
  他興奮的下了床,更迫不及待的來到房外。
  找了一顆順手的石子,小豹子像以前練習一樣把目標對準一棵大樹。
  當石子從手中彈出時,居然一點破空之聲也沒有,而且那棵大樹亦不見有什麼“反應”。
  只當失手,小豹子卻忍不住來到大樹旁查看,這一看可把他愕在當場。
  樹還是樹,只不過樹幹中心已經讓石子射穿。
  無怪乎他聽不到石子前進時的破空聲,只因石子的速度巴達匪夷所思的地步,更難怪大樹好像沒被擊中一樣,原來石子早已射穿了樹幹。
  這是什麼樣的兵器?
  又是多麼可怕的兵器。
  小豹子到現在才知道江湖傳言果真是實,也為什麼“皮條花”會說這“擎天弓”只要一露面,必定會引起別人的凱覦。
  再試一次,小豹子彎下腰在地上又找到一塊合用的石子,他扣石拉弓,這一回他把目標對準牆面。
  有一小股石屑飛揚,小豹子隨即看到那面隔開庭院的磚牆已經有光從對面透過。
  我的媽。心裡喊了一聲,小豹子手舞足蹈起來。
  他哪能不高興?
  有了這只“擎天弓”他不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令他感到可怕的敵人?
  不敢喊叫,但是卻又不得不發洩一下心中的狂喜。
  像只猴子一樣,小豹子在庭院裡翻著跟鬥、打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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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東瀛女夜會小賭霸

  好不容易稍稍發現洩完那種興奮欲狂的喜悅,猛一抬頭他看到了一身夜行人打扮的如蘋站在不遠處。
  用手指了指外面,一個縱身,她嬌小的身影已掠牆而過消失不見。
  小豹子恢復了常態,立刻意會到人家的意思。
  他匆匆奔到大門口,兩名“六粒骰”門人值更,尚來不及問呢。
  只聽到小豹子丟下一句:“咱出去走走。”就沒了他的蹤影。
  出了油坊大街,小豹子這才又看到如蘋在對面用手招了招回頭又寂然無聲,迅速的往前走。
  二話不說,小豹子悶著頭在她的後面直追,他知道在這“大戰”的前夕,她晝夜冒著危險前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城東,鼓樓。
  看到人家敏捷的身手,三兩下就上了樓頂。小豹子可真恨以往沒好好練功。
  他笨拙的跟在後頭,等爬到鼓樓裡時如蘋已遞過來一方香帕。
  有些不好意思,小豹子先用衣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後,才用人家的香帕輕輕拭著臉上。
  “你……你找我有事?”吶吶的,小豹子開口道。
  點了點頭,如蘋雙眉緊鎖卻不發一語。
  想不透這麼“兇”的一個女孩,為什麼現在會滿腹心事的愁眉不展,難道就為了明天的賭局?
  小豹子知道人家早晚會說,他也不急,只是定定的望著對方。
  “我……我……謝謝你……”
  故作輕鬆狀,小豹子笑道:“你總不會半夜三更跑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一句話吧!”
  “當然不是。”對方小聲道。
  “那你就快說啊!”
  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螓首,對方鼓起勇氣道:“明天……明天你能不能手下……手下……”
  “不行。說實在的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小豹子猛然搖頭道。
  “那……那我也就沒什麼好說了。”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無奈的道:“我不能輸,因為黃老爺子有恩於我。”
  想了一想如蘋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們的資料中根本沒有你啊。欸!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都是你介紹的。”
  於是小豹子便把那天的情形說了一次,只不過他沒說他追的人是小星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隱瞞這一點,或許他不願對方知道自己和小星星的關係。
  他很奇怪為什麼在以往,哪怕是睡夢中都經常想著小星星,而最近他卻連提都不願提她的名字。
  難道僅為了一時的氣話?還是因為東方起雲的原故?
  搖了搖頭,搖不掉心中沒來由的煩躁。
  一直留心小豹子臉上的表情,如蘋突然發現這個人有著許多別人無法理解的心事,雖然他有的時候是那般“氣人”,有的時候又那麼“體諒”人。
  不過有一點她卻肯定,那就是他有顆善良的心。要不是這樣,她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更不會厚顏來求他相助了。
  沉默了許久,小豹子腦際靈光一閃喜道:“餵,咱有個方法可以免除明天的賭局。”
  “怎麼說?”
  “只要我們兩個中有一個缺席不就成了嗎?”小豹子不禁為自己聰明的腦袋爪喝采道。
  “缺席?”
  “不錯,我們可以裝病。”
  “總不能裝一輩子呀!”
  “驢蛋,我們可以輪流裝呀,今天你,過幾天我,反正一直裝到他們去想另外的辦法。”口沫橫飛,小豹子高興道。
  “這倒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不過明天是誰先裝呢?還有‘驢蛋’是什麼?”如蘋雖然漢語流暢,但久居異邦,她哪呀得懂小豹子的話。
  傻了眼,小豹子想了好久才道:“驢蛋……驢蛋就是很……很笨、很土的意思,我看明天就由你先裝病。”
  哦了一聲,如蘋道:“不,明天你先裝病。”
  “我?開什麼玩笑,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哪像有病的樣子,不、不,還是你先來。”小豹子連搖頭道。
  雙方觸了礁,他們彼此對望著。
  最後小豹子從身上拿出四粒不離身的骰子,他一本正經的道:“看樣子咱們只有先賭了。”
  “怎麼賭?我可以連擲一百次把把都是‘豹子’,我相信你也可以,難道要擲到天亮?”如蘋看著那四粒骰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傻鳥,咱們不用手擲。”小豹子笑道。
  “不……不用手擲?難道用腳?”
  “真聰明,答對了,就是用腳擲。”
  一會被人罵“傻鳥”,一會又被人誇聰明,如蘋可真被弄糊塗了,她呆呆地問道:
  “這……這腳怎麼擲?”
  “喏,你瞧著。”小豹子說完,立刻脫下了鞋襪,只見他把骰子放到地上,然後用腳趾頭夾住再輕輕一放。
  “這……這成嗎?”如蘋不禁為他這怪招給逗得一笑道。
  “又有什麼不成?我敢說這是最公平的,我就曾經看過失去雙手的人用腳寫字,而我們只不過擲骰子罷了,你總不會懷疑我的腳和我的手一樣靈活吧。”小豹子一面聳恿一面解釋。
  “當然不,如果你的腳像你的手那樣靈活,那麼你一定會常用到它,也不會穿上襪子,當然……當然也就不會有那種怪怪的味道了。”
  黑夜裡看不太清楚,小豹子的臉也不知紅了沒有,他可是很少被“糗”的。
  就著鼓樓裡的那盞氣死風燈,小豹子看到了蘋兒一只白嫩纖細的玉足。
  他猛力的抽著鼻子,卻聞不到任何味道,他再靠近了些,仍然沒有發現。
  最後他在心底告訴自己說:可能她母親是我們漢人的緣故吧,所以身上不像別人說的那樣有種異味。
  蘋兒弄不清楚他一連串的怪動作,她好奇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為什麼做些別人不懂的事情?”
  “我……我做了什麼?”小豹子掩飾道。
  “剛才在‘六粒骰’那我看到你半夜裡不睡覺,在院子裡翻跟鬥,現在你又在那像狗似的到處亂嗅,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猴子,或者狗。”
  蘋兒是異邦女子,她的個性本就率真、率真的讓小豹子某些時候感到大吃不消。
  也因此她才會毫無所謂的敢在小豹子面前脫掉鞋襪露出玉足和他玩起荒唐的把戲。
  要不然那個時代,一個女人肯把玉足讓人觀看,那麼她身體其他部份也就不成什麼秘密了。
  當漸漸體會到人家絕非如一般女孩那麼保守,本來小豹子想藉機佔佔嘴上的便宜,也就失去了興致。
  他沒好氣的道:“這一回誰先擲?”
  “你先好了,一把定輸贏。”
  “好,一把定輸贏,誰也不許賴。”小豹子說完就開始用腳去夾枝子。
  來了半天,他只能一次夾起兩顆,氣得他彎下腰撿起另外兩顆道:“咱們就擲兩顆。”
  笨拙的把腳裡的骰子擲了出去,小豹子開始吆喝:“大、大,點子愈大愈好 ”
  他氣餒了,那兩粒故子加起來的點數只有三個點。
  頹喪得像是斷了氣,他沒轍道:“該你了。”
  蘋兒笑了笑道:“這……這還用比嗎?”
  “為什麼不比?說不定你也擲出了和我一樣的點數呢。”
  其實這的確沒有什麼好比,就算只擲一粒骰子吧,人家也還有二分之一的機會能贏他。
  只不過小豹子想看看對方用腳趾頭去夾骰子的“窘”樣,他可不甘心讓人家“糗”了好幾回。
  同樣的,蘋兒的腳撥弄了好半天,也讓小豹子摀著嘴笑彎了腰,才好不容易夾起那兩粒骰子。
  雖然她贏了,小豹子卻一點懊惱也沒有。因為他想到如果有一天和人比賽講笑話的時候,他可有了最好的題材。
  第二天的賭局有了決定,這兩個人似乎設了煩惱。再加上年齡相仿,又經過這許多事情,他們拋開了一切促膝而坐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一直到雞鳴五更,兩個人才相視一笑,各自循著來路返回來處。
  小豹子一路上開心極了,因為第一,他發現了“擎天弓”強大的威力,第二,閒聊中他知道“糊塗蛋”他們沒有什麼閃失,第三,晚上的賭局總算有了定局,心裡沒有壓力。
  到了袖坊大街的街口,他卻開心不起來了。
  他看到了一個白鬍子禿頂的老人,就那麼筆直的站在那裡。
  “老……老爺子,您……您早。”小豹子低下頭囁嚅的道。
  “沒有你早,如何?晨跑累不?”“賭尊”黃千居然幽默道。
  趕忙手何擺動,做出跑步的樣子,小豹子賊兮兮道:“嘿嘿……對、對,我天還沒亮就……就出來晨跑啦……”
  “正經點,說風就是雨。小子,你這套把戲,老爺子我早在五十年前就玩過啦,說吧,是什麼事情讓你半夜像發瘋似的往外跑?”
  “賭尊”黃千嚴厲的眼光讓小豹子機伶一顫,相處了這些日子,這還是頭一道看到對方有這種神情。
  “我……”
  “我要聽實話。”“賭尊”黃千可是多少了解到這個鬼靈精,故而提醒道。
  “我……我可不可以不說?”小豹子哀求道。
  “不行,你非說不可。因為我拿你當親生兒子似的看待,更怕你著了別人的道,我這是關心你,疼你懂不?”稍稍收起了嚴肅的表情,“賭尊”黃千緩緩說道。
  想到剛才用牌擲輸了骰子,小豹子心裡暗自道:“老頭子,咱已經著了人家的道了。”
  “咱……咱半夜出去,是為……是為您老人家祈福、祈禱、修功德……”
  小豹子知道再隱瞞下去也瞞不住了,他便先拍上一記老年人最甚歡聽的“馬屁”話。
  接著使把日間如何看出蘋兒眼中的秘密,以及自己如何故意失手,和剛才蘋兒如何找上自己,以及在鼓樓中他們又如何商議拖延賭局的事,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和盤道出。
  最後他還道:“您想,她是您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所生,如果我真贏了她,而她又真的一個想不開有個什麼三長四短,‘七上八下’的,您……您又如何心安?另外您要幫小豹子報仇,也是看在小豹子的孝心上,那麼蘋兒要想賭贏您,何嘗不也是一片孝心?所以……
  所以……”
  “所以你小子就半夜跑去替老爺子我祈福、祈禱、修功德啦!”“賭尊”黃千不是個頑冥的人,他心裡早就有數,聽小豹子這麼“馬屁”十足的分析後不禁笑罵道。
  一見“賭尊”黃千臉上有笑容,小豹子打蛇隨棍上道:“是啊,人家說什麼……說什麼救人一命勝造……造十來層的寶塔,咱這不是替您老修功德是什麼?何況那可是您老相好的女兒啊!”
  “去你的,什麼和什麼?你小子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什麼寶塔,又是什麼老相好的,簡直亂七八糟,一派胡言。”讓小豹子給逗弄的又好氣又好笑,“賭尊”黃千真正的釋懷了。
  想想也是真的,年紀都那麼大了,又何必要和自己曾愛過的女人;她所生的女兒去爭呢?浮雲若夢,名利又算得了什麼?難道快入土的人了,還不如面前這個半大孩子?
  一剎那間,“賭尊”黃千仿佛看透了人生,他愛憐的撫摸著小豹子的頭道:“其實我根本不想和他們賭,只因為虛名作祟;另外這一大幫子人我總不能不顧著吧。欸!如今卻是騎在虎背上……”
  有股暖流流過心田,小豹子領會得出“賭尊”現在的心境,想了想他道:“我有辦法,可以使雙方面都不受到傷害,更不會讓您的名聲受損。”
  “你還會有什麼辦法?總不該又是用你那腳趾頭想出來的辦法吧。”
  “你……”
  “小子,別以為老人都該是頑固的不懂得幽默,我雖然老,可卻有顆年輕的心哩,哈……”
  憑“六粒骰”在金陵城裡的勢力,要找出佐佐木他們的落腳處,那一定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果不然,還不到午時,就有消息傳來。
  小豹子己經睡了個“回籠覺”,他精神抖擻的準備停當即將出門。
  “賭尊”黃千還是有點擔憂道:“真的不要人陪你?”
  “安啦,老爺子,咱又不是去打架,再說要打架我還有這個。”露了露腰中的“擎天弓”小豹子一付篤定的樣子說。
  “你小子可得機伶些,如果真談不攏不妨早些回來,我們也好另作打算。”古塘可是揪心到家的道。
  “老舅,成啦,他們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難為我這個孩子吧。”
  翻身上馬,小豹子對著旁邊二名漢子道聲帶路,便隨著他們在後,像個迎親娶媳的新郎昂首闊視。
  這可一點不假,因為前行的兩名漢子,他們的肩上全挑著扁擔,扁擔下吊著四只巨大的禮盒,只隱約看出裡面裝著各式禮物。
  本來嘛,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小豹子別看他年紀小,這人性他可是摸得透透的。
  城西一座精緻不大的宅院的門前,小豹子下了馬。
  他望瞭望緊閉的大門,吩咐道:“劉三哥,麻煩你上去叫門。”
  叫劉三的漢子放下扁擔,正想上前叩門,那緊閉的大門由里齊中而開。
  門裡站著一名東瀛裝束的男人,而這男人小豹子卻是見過二次。
  一次在“莫愁湖”畔,一次就是昨兒晚上在“樓外樓”。
  這人顯然沒想到他會看到小豹子,再一看到階前兩扁擔高高的禮盒,他怔了一怔。
  堆上了笑臉,小豹子上前一步抱拳作揖道:“嗨,這位大哥,可否麻煩你通報一下佐佐木先生,趙得色專程來訪。”
  東洋人一向講求虛禮,縱然他們恨不得一口啃了你,他們表面上也都顧全禮數。
  “噢,好的、好的,‘腳的麻的’。”這個人連忙回禮,鞠躬鞠得頭都快撞到門檻了,才起身迴轉。
  “小豹子哥,這個東洋鬼子還會說咱們的話呢,不過他後面說啥?咱可聽不懂,你懂他的意思?”劉三等那個人進了門後問著小豹子道。
  歪著頭想了一下,小豹子道:“可能是要咱們等一下吧,這個腳麻了,當然就得等一下才能動對不?”
  瞎瓣胡扯,小豹子本就一級棒,劉三哪曉得這個,只見他喃喃自語道:“嗯,不錯、不錯,腳是麻的當然動不了,動不了當然得等嘍,有意思、有意思。”
  偏過頭,小豹子忍住笑,就差點沒把舌頭給咬斷。
  這當兒只見宅子裡一陣腳步聲傳來。收起心神,拉了拉衣襟下襬,小豹子已經看到佐佐木先生在前,原先那名東洋人在後。
  心裡忖道:這“啄木鳥”別看他只有一條腿,來得還真快哪!
  佐佐木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望了一眼滿地的禮盒,用枴杖指著道:“這是幹什麼?”
  未語先笑,小豹子拱手道:“‘啄木鳥’,噢,不,不,佐佐木先生,冒然造訪,略備薄禮,這是禮數,尚請笑納……嘿嘿,尚請笑納。”
  心中著實懷疑,佐佐木聽小豹子以禮求見,他有滿腔的不滿,這時候也不好發作。
  勉強點點頭,佐佐木抬手讓客道:“不敢當,裡面請。”
  就等著人家這句話,小豹子連忙閃身入內,同時嘴上道:“不請自來,冒失、冒失。”
  進了堂屋,佐佐木延客人座後方道:“趙公子專程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好說,好說,我……我只做個禮貌性的拜訪,對、對,禮貌性的拜訪。”
  “只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這樣,小豹子暗道。
  “哩,另外,另外還有一點點小事想和佐佐木先生商量。”
  換了好幾次坐姿,就像屁股底下有針扎著一樣,小豹子道。
  “那你就快點說吧,距離晚上的賭局己沒剩下多少時間了。”佐佐木有點下逐客令的味道。
  添了添舌頭,小豹子又清了清喉嚨道:“事情是這樣子的,關於這次的賭局,經過昨天一戰,我想佐佐木先生應該很明白看得出來,你們這次輸面頗大,黃老爺子希望大家化幹蔗不、不,是優干戈為玉……為玉帛……”
  “放屁。”佐佐木站了起來打斷小豹子的話後接著道:“我還說你們輸定了呢,要想不賭可以,要黃千自斷一腿,否則今天晚上大家‘樓外樓’見,除此之外沒什麼好談的。”
  沒想到那麼快就把事情談僵,更沒想到這個“啄木鳥”脾氣會那麼火爆。
  小豹子也站了起來,不過他卻慢條斯理的道:“聽說貴邦最崇高武士精神。佐佐木先生我這次來實在是為你著想,我怕到了晚上你無法接受慘敗的事實,弄個什麼切肚子的流血事件那可就難看了。”
  一拍桌子,佐佐木雙目圓睜暴怒道:“小子,如果不是看你還是個孩子,現在我就要你躺在地上。”
  不為所動,小豹子仍侃侃道:“其實你的心態我是很了解的,你很想報仇卻自知武功不濟,所以你訓練蘋兒成為你復仇的工具,想要她在桌子上打敗黃老爺子,經過昨晚,你自己也知道,然而你卻不敢去面對事實,仍然逼迫蘋兒,甚至連犧牲她你也在所不惜。”
  “你……你說什麼?蘋兒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犧牲她?
  你……你給我說清楚。”
  沒有被對方那種吃人的樣子嚇到,小豹子瞄了他一眼繼續道:“不錯,蘋兒是你的女兒,可是你又能了解她多少?你知不知道這次的賭局給她的心裡有多大的壓力?你又知不知道如果她輸了這次賭局,她會如何?我敢說你絕對想不到。我告訴你,如果你堅持要賭的話,你恐怕連蘋兒也將一併輸掉。”
  “你……你胡說,我相信蘋兒不會輸的,她不會輸的 ”佐佐木有些悚然道。
  “是的,她不會輸,奈何她碰到我,她一定輸。昨天她己經輸了十次,難道你看不出來?”
  “你不要胡說,昨天大家都知道是和局。”
  “是嗎?你何不叫蘋兒出來問問?她甚至昨天晚上跑來找我希望我今天能讓她贏。”小豹子道。
  整個人像掛了重重一擊,佐佐木“蹬、蹬”退後兩步,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很慶幸你有這麼好,這麼孝順的一個女兒,卻又為她居然有這麼一個只為一逞自己私慾的父親感到不值。”
  像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佐佐木現在看來已完全失去了“威風”。
  “荒墳,你去請小姐出來。”佐佐木屋弱的坐了下來吩咐。
  叫荒墳的人應了一聲,還沒轉身。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小豹子看到蘋兒一襲輕裝,滿面樵悴正從裡間沉重的走了出來。
  她可能到現在都沒合眼,小豹子心裡忖道。
  “告訴我,蘋兒,那小子說的都是謊言、都是謊言 ”佐佐木一見蘋兒,立刻上前搖晃著她急切道。
  “他……他說的都是真的。”幽怨的看了小豹子一眼,蘋兒想不透事情怎麼又有了變化,她低下頭清晰的道。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佐佐木放下雙手喃喃道:“你是我們東瀛第一高手,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
  “你們賭,你們現在就賭。”他驀然從不遠處的飾架上拿了一個金漆雕花木盒,然後衝到桌子前把盒蓋掀開。
  只見十多顆精工細瓊的骰子撒滿桌子,他一把把蘋兒推到桌前接著道:“你證明給我看,證明給我看你能贏他,一定能贏他。”
  看到他這種“歇斯底里”的樣子,小豹子搖頭,他想:他一定是瘋了。
  “我賭不贏他,我……我真的賭不贏他。”蘋兒的眼淚即將掉出道:“我也不想這樣子,你知道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盡自己全力去苦練賭技,為的就是想替您報仇,可是這個人的確是超越過我太多了。”
  對付這種人只有一個方法。
  小豹子什麼話也不說,他走到桌子旁邊,把那十來顆骰子一把抓起,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就那麼隨隨便便的向後一丟。
  他的身後是牆壁,他那一把散子全丟到牆上再落下了地,落了地的骰子打著轉子不停的滾動,最後終於全部停了下來。
  小豹子道:“骰子人人會擲,要擲出心中想要的點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因為那都是可以運用手的巧勁來完成,但是骰子碰到牆壁後,所有用手加諸它們身上的力道己經化解,現在只要任何人能擲出比我大的點子來,莫說一條腿,就是黃老爺子的命,我也敢作主。”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行家。
  他們也知道小豹子說的一點也不假,他現在所使的這一手,就算骰子是他養的吧。也無法擲出他要的點子。
  佐佐木不信,就連蘋兒也不信。
  他們父女倆一起走到牆角跟去看那滿地的骰子。
  像是中了邪一樣,他們就那麼怔怔的盯著地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大部份的骰子都是“六”朝上,只有少數幾顆是不同的點子。
  好一會後,突然佐佐木像發瘋一般的衝到另一面牆壁,他嘴裡狂吼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而牆上正掛著長短各一的東洋刀。
  是的,他已經忍受不了這種殘酷的事實。
  他更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只知道現在不殺掉這個可怕的孩子,那麼他今生今世也休想以賭來打敗“賭尊”黃千。
  佐佐木的手剛剛摸到東洋刀,那柄刀竟齊中而斷,最可怕的是牆壁上居然不何讓什麼東西洞穿了一個拇指大的洞來。
  他霍然回身,只看到小豹子手中拿著一把小孩子經常用來打鳥的“彈弓”。
  這個人是誰?
  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臂力?怎麼可能一點徵兆也沒有就用彈弓射斷一柄鋼刀?
  “你殺不了我,在你的手還沒撥出刀來的時候,我敢說你的頭上已經有了一個大洞。”
  佐佐木真像頭上有個大洞一樣,他整個人翻著死魚一般的眼睛,緩緩的滑坐在地。
  “你是人?還……還是鬼?”他喃喃地道。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走上前去,伸出手把這個精神幾近崩潰的人扶了起來。
  “冤家易解不易結,佐佐木先生,黃老爺子要我轉告你,他很後悔當年的衝動。”小豹子難得的居然把這麼有“學問”的話給順暢的說完。
  “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佐佐木痛苦的坐在椅子上用雙手捧著頭自語。
  “何不化幹……化干戈為玉帛……”
  “我……我又有什麼顏面返回家鄉?”
  “那還不簡單,就說你們贏了這次賭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能的。”小豹子附嘴在佐佐木耳邊,用一種只有他和他才聽得到的聲音,嘀咕了半響。
  “你考慮考慮,這可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先告辭了,最後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可否讓令媛送我一程。”
  也不知道小豹子到底和人家說了什麼。
  只見佐佐木一臉茫然,揮了揮手。
  長街。
  長街中小豹子牽著馬和蘋兒並肩走出。
  打發了隨行的先回去後,小豹子才轉過頭露齒一笑。
  只見蘋兒沉默的沒什麼表情,看著地上的身影。
  “怎麼不說話?”小豹子道。
  “我能說什麼?打又打不過你,賭也賭不贏你。”
  “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看到你就像老鼠見了貓般直抖個不停。”摸著耳朵,小豹子一臉壞像說道。
  “什麼方法?”蘋兒倒是挺認真的道。
  “那就是以後嫁給我。”
  只當是吃吃豆腐,說說玩笑話。
  誰知道蘋兒身軀一顫,兩行清淚竟流了下來。
  小豹子慌了,他手足無措的嚇得結巴道:“我……你…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
  “你……你是說真的?你不嫌我是個東洋人?”
  “我……我是說真的……真的。”
  小豹子恨不得殺掉自己,他不得不這麼說,因為他看得出這個女孩是認真的,他更知道如果對她說他只是開玩笑的話,那後果一定就是他們兩人當中有一個人必須立刻死掉。
  蘋兒破啼為笑;這一笑雖沒有傾國傾城那麼誇張,但也使小豹子為之目眩神搖了許久。
  這一回他知道他可是輸了、輸的好慘、好慘。
  “告訴我剛才你那一擲是怎麼練的?”溫柔的像是新媳婦一般,蘋兒巧笑道。
  “小時候你有沒有玩過擲銅錢的把戲?”
  搖了搖頭,蘋兒不知道擲銅錢和擲骰子又有什麼關係。
  摸出一枚制錢,小豹子道:“銅錢有兩面,擲得好的人可以很容易的控制哪一面朝上。”
  “這個簡單,我知道。只要能把握住它反彈後的力道就可以了。”
  “聰明,所以當我把骰子抓到手上時,我已經把點子全都弄成了‘六點’朝上,只是你們都沒發覺而已。”
  “你……你這個鬼。”
  小豹子笑了,笑得像吃了人參果那般高興。
  然而他的笑只笑了一半,就像被人家在肚子上狠狠端了一腳,痛苦得張著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他的面前丈遠處,他看到了一匹馬。
  一匹馬當然不會讓他如此驚恐,主要的還是馬上的人。
  小星星用一種能把人射穿的眼神,瞬也不瞬一下的望著他們。她的牙齒緊咬著下唇,而一絲血跡正隱約的從她的嘴角沁出。
  看看小豹子的樣子,再看看小星星,蘋兒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她輕聲道:“她是誰?你認識她?”
  尷尬的上前兩步,小豹子不安的搓著雙手道:“小星星,你……你好嗎?”
  “不要過來 ”小星星在馬背上像是看到一條蛇那般驚叫:“你不要過來 ”
  “你聽我說 ”小豹子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我像孤魂野鬼般的遊蕩了這許多天,我一直告訴我自己那天你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不是有意要傷我的心。所以我回來了,回來找你,然而你卻讓我看到了你,一個真正的你。
  你是一頭豹子,一頭吃人連骨頭都吃得下去的豹子 ”
  小星星漂亮的臉龐己扭曲的變得可怕,她的話一說完就立刻掉轉馬頭,如飛般的策馬急馳。
  被這突來的話給震得迷迷糊糊,當小豹子想起來的時候,他已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像傻瓜似的站在街上,連蘋兒和他說些什麼也聽不見。
  他腦子裡所想的只是小星星那張扭曲的臉,以及那種能把人射穿的眼神。
  他不知道她這些日子一個人是怎麼過的。但是他知道她一定過得很糟,因為她一向是個最愛乾淨的姑娘,而剛才他卻發現到她身上幾乎找不出一塊乾淨的地方。
  一只溫柔的小手伸了過來。
  “她走了,如果你要去追她,我不會在意。”
  小豹子握著這只小手,嘆了一口氣道:“是的,她走了,走了也好,因為她是我仇人的女兒。”
  “少女情懷總是詩,我看得出來她對你用情很深。”
  沒有一絲妒意,沒有一點不滿,小豹子想不出同樣是女孩,為什麼兩個人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差異。
  “爹一定在等著我,我回去了。”蘋兒善體人意,緊了緊小豹子的手。
  當他們倆握手分離後,左街角轉出了“賭尊”黃千。
  他不禁搖頭嘆道:“年紀小小的,情孽就已纏身。”
  “樓外樓”的大門口貼了一張告示。
  敬啟者:
  事出有因,本日賭局順延五日。
  如有插花,北大門南街六和堂。
  本處賬房代傳
  就像一顆炸彈炸了開來,金陵城上萬的居民整個瘋狂了。
  本來這場賭局就已夠吸引人,一方面時間急迫,二方面沒人主持,因此大家只是相互間私下打賭。
  現在可好,這場賭局不但順延五日,並且還有了地兒供人插花,你想這能不造成轟動嗎?
  許是太平日過久了,大伙兒閒錢也太多沒處花;只見告示貼出來沒好久的功夫,北大門南街上的“六和堂”已經擠滿了男男女女。
  他們來這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下注插花,賭五日後到底誰是那場賭局的贏家。
  “六和堂”本是間藥舖。現在可好,來這的沒一個人是來抓藥的。掌櫃的和四個伙計乾脆在門口也貼了一張告示,上書:代簽花採,抓藥免入。
  沒有人敢肯定五日後那場賭局誰會贏。
  只要街坊有人說小豹子勝面大。瞧吧,保准沒一會功夫“六和堂”就會湧入一大堆子人,這個十兩,那個五兩全買小豹子贏。
  過一下子茶樓裡假如傳出了女的近況較好、較為穩定,又是一大堆子人跑來買女方獨贏。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
  這又是什麼樣的心理?
  只見第二天結束後,“六和堂”開出的盤口是:
  男:七萬八千兩獨贏。二點以上一萬五千兩。
  女:六萬肆千兩獨贏。二點以上九千二百兩。
  小豹子曉著二郎腿,把手中的兩粒骰子像鐵膽似的轉過來又轉過去。
  他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停止過,就算從天上掉下個金元寶到他懷裡吧,恐怕他也不會那麼高興。
  他的嘴裡頭哼著不知是什麼怪歌,只聽得出什麼“你也來呀,他也來,大家都來呀簽呀簽。”
  就在他陶醉在他自己的歌聲中,門口人影一晃,古塘像旋風一般轉了進來。
  “小子,你起來,老舅問你話。”
  “幹嘛呀老舅?看你急惶惶的樣子。”對這老舅,小豹子可是清楚的很,一點雜毛蒜皮的小事,他也能像天塌下來般那麼緊張。
  “我想來想去,認為這都是你出的主意,搗的鬼對不?”古塘古怪的看著小豹子道。
  “你這是說的什麼和什麼啊,沒頭沒腦的叫我怎麼回答你?”把手上的骰子甩到桌上,小豹子走到古塘身邊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別裝蒜了,你說,是不是你耍的花樣讓今晚上的賭局延後?還有又搞出什麼‘六和堂’代為插花的事情?”
  倒了一杯茶,小豹子端到古塘面前道:“別緊張,老舅,不錯,這是我的主意。”
  “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父仇未報,元兇末緝,不思如何匡揚我‘四瘋堂’之威,卻當起‘六和堂’的組頭來了,你……你有沒有一點出息?還知不知道你是誰?我……我怎麼會有你這個混蛋的外甥?”
  古塘愈說愈激昂,他恨不得上前一把掐住小豹子的脖子。
  等古塘罵完,小豹子方不慌不忙道:“老舅,你喝口茶,潤潤喉,也消消火。這個人嘛,動不動就發脾氣,可是會上心火,折壽的也。”
  “少來這套,老舅我只要聽你講出個道理來,要不然今天我可得代你爹請出家法!”
  一聽家法侍候,小豹子可就慌了,他收起了嘻皮笑臉的表情,想了想該怎麼解釋這整件事情後方悠然道:“老舅,咱問你,老爺子待咱如何?”
  “恩重如山。”古塘毫不猶豫道。
  “老爺子有難,咱們是否幫他?”小豹子又問。
  “廢話,老前輩曾親口答應要幫我們復仇誅兇,我們當然不能見他有難而不管,不過這又和你去搞什麼‘六和堂’當組頭有什麼關係?”
  小豹子坐了下來,他把黃老爺子如何不想和佐佐木結冤,以及自己怎樣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直聽得古塘連連點頭,嘴裡直喊:妙也、妙也。
  當然小豹子可沒敢把和蘋兒“私訂終身”的事情說出,更沒敢講他遇到了小星星。
  因為他知道古塘疼愛小星星,有的地方甚過自己。他不是白痴,這種能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他只好放在心裡。
  “照這麼說來,老舅倒是錯怪了你。欸,其實我也只是心急咱們的處境,怕一切太招搖了,引來各方的殺手。”古塘不禁嘆道。
  “這有什麼怕的?第一、東方起雲正追著‘辣手’賈裕祖。第二、有老爺子罩著咱們,一些不開眼的牛鬼蛇神貪圖花紅的傢伙,哪敢跑到這兒撒野?第三、只怕他們不來,如果他們來了,正好拿他們來試咱的‘擎天弓’。對了,老舅,咱交給你的祕方,你可給我配好了彈丸?”小豹子想到了問。
  “配好了,就不知合不合用。”古塘說完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錦囊,接著又道:“配藥的師傅說,這玩意很危險,你可得小心點,弄不好很容易爆炸的。”
  接過錦囊,小豹子打了開來,只見錦囊中黑忽忽的約有數十粒大小如琉璃球似的鐵丸子。
  “咱知道,我會小心的收著它們,就不知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真想他奶奶的現在就試試。”
  “別開玩笑了,你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擎天弓’在你身上嗎?”
  這可一點也沒錯,像“擎天弓”這種人人都欲搶奪的寶物兵器,一旦亮了相宣揚出去,恐怕這金陵城非得鬧翻了天不可。
  金陵城雖然沒有鬧翻了天,卻也差不到哪去。
  因為第二天的中午,“六和堂”開出的盤口已經高的離譜。
  也不知道打哪冒出來那麼多的閒錢?
  更不知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好賭”?
  從一大早開始,“六和堂”內高掛的大紅布條已經換了好幾次。
  雙方的彩金是節節升高,忙得賬房及四個下手是團團亂轉,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人少了點。
  最後一清點,方知彩金已高達一百四十萬兩對三十九萬兩,其中有個姓甄的買了一百萬兩。
  消息傳到小豹子的耳朵裡,只見他笑得合不攏嘴。
  他這裡暗自得意,“賭尊”黃千可愁著眉,一付難以取捨的樣子。
  “小……小子,你可得老實告訴我,你這餿主意行嗎?要知道萬一有個什麼差錯,賠銀子事小,老夫這數十年的名聲可讓你毀了。”“賭尊”憂愁的望了一眼小豹子道。
  “老爺子,你怕什麼呢?我保證整件事兒沒有一絲破綻,完美的天衣無縫。”心裡盤算著,小豹子回道。
  “賭尊”黃千不再說什麼,只吩咐古塘趕緊去查查這個一擲百萬姓甄的人。
  這個人是誰?
  以古塘的閱人無數及江湖經驗,他卻一點也看不出。不只他瞧不出什麼,就連像“賭尊”黃千這樣在賭國中打滾數十年的“祖”字輩的,聽完古塘的描述形容後,搜遍枯腸也想不出有哪一號人物是他所形容的。
  “按正常的情況來看,這個自稱姓甄的如果雙方不夠了解的話,是絕不敢下那麼大的注,小豹子我看這件事還得你親自出馬,這個人對你那麼有信心,說不定你見了後可瞧出什麼來也說不一定。”“賭尊”想了許久對著小豹子道。
  “老爺子,這……這有用嗎?”小豹子道。
  “不管怎樣,先摸清楚這個人的底,古塘,你這就去回話,看那個人敢不敢先和小豹子來一場賭局。”“賭尊”吩咐道。
  “這……這妥當嗎?”古塘猶豫著。
  “沒什麼妥不妥當的,問題在那個人敢不敢露面,尤其在他那麼罵定的敢賭小豹子獨贏的情況下,如果他敢接受的話,就表示他絕不是個庸手。”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而且也進行的頗為順利。
  那姓甄的爽快的答應了古塘,賭局就定在晚上,地點為萬花樓中一處隱蔽的獨棟樓中。
  黃昏時分。
  小豹子經過一番修飾,穿著停當後,由古塘及“賭尊”黃千陪著來到了“萬花樓”。
  經過一番介紹,小豹子總覺得這個姓甄的仿佛在哪見過,然而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倒是那姓甄的老闆在剛開始好像有些不自然的感覺,當然“賭尊”黃千也仔細的打量著對方,然而他也沒看出什麼。
  經過一陣客套應酬話後,古塘道:“甄老闆,不知您平常喜歡賭什麼?”
  笑得有些狡猾,甄老闆道:“我是客隨主便,只要賭得開心,賭什麼都無所謂,倒是這位小兄弟擅長什麼?”
  “甄大名板,承蒙你看得起在‘六和堂’居然下注一百萬兩賭我贏,想必你對我定然有所了解,對骰子恐怕也一定有所研究,我看我們就賭骰子如何?”小豹子開口道。
  “好聰明,小兄弟。實不相瞞,前兩天你和那東瀛女娃對賭的情形我雖沒在現場,可是我卻一直在‘樓外樓’的門口目睹了整個的經過情形,對你在骰子上面的功夫,憑良心說我是佩服到了極點,也因此我也才敢在你身上下了那麼大的賭注,我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當然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甄老闆哈哈笑道。
  “既如此,那我們就賭骰子好了。”小豹子也是有心人,他當然不會找自己不擅長的去和人賭。
  “好極了,倒不知小兄弟預備怎麼個賭法?太小的賭注我可是沒什麼興趣,這一點我可是已和唐老闆言明過了。”
  回頭望了一眼古塘,“賭尊”黃千這時開口道:“甄老闆這你放心。”
  話完“賭尊”黃千拿出一個箱子放到桌上,打開箱蓋只見裡面銀票一疊疊盡是大額的票面。
  瞄了一眼,甄老闆笑道:“黃前輩,看樣子今晚你們可是有備而來哪,為示公平起見,甄某當然也得亮亮賭資。”
  只見甄老闆一面說話一面亦從身旁地上拿起他身旁的一只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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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醜女大堂索“丈夫”

  箱蓋掀開後只見裡面金光閃閃,各式珠寶映著燈光眩耀得人們的眼晴都快睜不開。
  “我想這些各位都是行家,想不會有異議吧。”甄老闆合上箱蓋後自得意滿的道。
  那箱黃金珠寶莫說其價值,光是看上一眼都足以令人心跳眼花。
  能隨身有那麼驚人的財富,這個人真不知他是做什麼生意的。
  “這樣好了,我這個人喜歡乾脆,既然是賭那就賭得俐落些,小兄弟,我們擲骰子,每一把賭注就十萬兩銀子,你看可好?”甄老闆接著又道。
  十萬兩當然不是個小數目,甚至於它可以買下好幾家金陵城裡最值錢的店面。
  小豹子尚在猶豫,只見“賭尊”黃千笑道:“哈哈,甄老闆果然好氣魄,老夫代為答應,就如你所說的,不過賭歸賭,總也得有個限量,我看就這樣吧,為免傷了和氣雙方就以十把定輸贏如何?畢竟這只是消遣對不?”
  “好,就賭十把。”甄老闆把箱子交給了他身旁“桃紅院”裡的名妓“豔紅”笑道。
  一只海碗,六粒形式大小一樣的上好玉石骰子。
  雙方鑑定過一切無偽後,甄龍板舉手讓道:“小兄弟,你先來。”
  於是小豹子也不客氣,他抓起碗中的骰子,掂了掂重量,擲出了第一把。
  六粒骰子在碗中一陣亂轉後全停了下來。果然小豹子擲出了“豹子”他把骰子控制得就像是他“養”的一般,只見六個六點刺目的一片全黑。
  “好手法。”甄老闆誇了一句,拿起了碗中骰子。
  隨隨便便的一丟,也不見那姓甄的有什麼特別的手法,但當那些骰子停了下來後居然也是清一色的六點豹子。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在場的“賭尊”黃千可算是此道中的祖師爺,只這一擲,他已然發現對方在這方面的火候恐已到了隨心所欲,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這一把是平手,不分勝負。小豹子剛想再伸出手去拿碗中的骰子,甄老闆突然說道:
  “小兄弟,慢著。”
  看了在座的一眼,甄老闆接著道:“我想我們該另外換一個花樣才行,要不然我敢說擲到天亮恐怕仍然分不出個輸贏。”
  他說的可一點也不錯,就憑雙方各人的手法、技巧,如果光是這樣比下去,還真不知道要比到什麼時候。
  “那你的意思……”小豹子道。
  “我們比小,只看碗中的點數誰的點數最小,誰就贏,而且我發現擲十把也嫌慢了些,倒不如把十次的賭注改為一次,就那麼一次定輸贏你看可好?”甄老闆悠然道。
  十把的賭注一次來判勝負已夠刺激,而且又是比小,這對小豹子來說倒是新鮮事兒。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也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體地方不對,小豹子回頭看了看“賭尊”黃千。
  只見“賭尊”黃千頷首示意。
  “好,就如你說的。”
  語畢,小豹子把骰子拿在手中一陣互搓,猛然擲出。
  能擲出六點的豹子當然也可擲出全部為一點的點數,果不錯,當碗中的骰子個個都是腥紅的一點朝上時,小豹子不覺滿意的笑了。
  六顆骰子六點這該是最小的點數了吧。
  可是當小豹子看到甄老闆臉上的笑容時,他的笑僵凝了,因為他發現對方的笑意好像在告訴自己“你輸了”。
  “該我了。”甄老闆笑得有如一只狐狸。
  仍然是隨隨便便的抓起骰子一擲,小豹子不信還有什麼點子會比六點還小。
  他一直緊盯著碗中不停轉動的骰子,在骰子全部停下來之後,小豹子傻了,不但傻了,簡直變得有些癡呆了。
  因為碗中的骰子只有“五點”。
  “如何?你承認輸了嗎?”甄老闆笑著問。
  小豹子恨不得一拳打扁對方的鼻子,然而他不得不服輸,原來六粒骰子會只有五點,是因為其中有兩顆二子疊在一塊,因此才變成了五點。
  “我……我認輸了。”頹喪得像失了魂,小豹子羞愧得無地自容。
  “哈、哈、哈”“賭尊”黃千上前一步道:“閣下果然姜是老的辣,來,這是一百萬兩的賭注。”
  從箱子中撿出銀票,“賭尊”交給對方又道:“不知閣下可願和老夫賭一把?”
  收好銀票,甄老闆道:“老前輩是賭國中尊稱的祖師爺,能有幸和您對賭這可是一件露臉的事情,不知老前輩要如何和敝人賭呢?”
  “老規矩如何?”“賭尊”黃千道。
  “好,不知賭注如何?”甄老闆道。
  看了看箱子中所剩不多的銀票,“賭尊”黃千道:“就賭這些吧,另外加上老夫數十年的聲譽。”
  江湖中人名聲往往看得比生命還來得重要,賭尊的話當然令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怔了一下,甄老闆道:“老前輩言重了,我看這樣好了,在下如果輸了這一箱黃金珠寶算是賠注,萬一不幸贏了,在下只希望黃老前輩能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賭尊”黃千奇怪的問道。
  “我希望黃老前輩能保我一年不死,我的意思是說在一年當中凡是與我為敵的人,前輩都得替我消災擋禍。”甄老闆胸有成竹的道。
  略一沉吟,“賭尊”黃千道:“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甄老闆立即接口。
  小豹子輸了。
  他輸在經驗不足,也輸在對方的老姦巨猾。
  他現在等著看“賭尊”要如何來扳回劣勢,同時也在猜想他要用什麼方法來擊敗對方。
  一陣推讓後,甄老闆拿起了骰子,他已決定先擲。
  他很慎重的把手中骰子拿捏成一個他自認為量滿意的角度,臉色凝重的一再把海碗調整方向。
  他當然知道他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也無怪乎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一絲毫的大意。
  “賭尊”黃千沉穩得像一座山,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而古塘與小豹子兩個人卻全都揪著心,等著甄老闆的一擲。
  終於甄老闆大喝一聲,他酒出了手中的骰子,那六粒散子在碗中一陣碰撞竟像著了魔法般,最後一粒粒的堆疊了起來。
  這是什麼樣的手法?
  又是什麼樣的技巧?
  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那最上面的一顆骰子居然是一點的面兒。
  小豹子的魂飛了。
  古塘的心坑己快停止。
  而甄老闆身旁的名妓“豔紅”卻早已癱坐在椅子上。
  “一點,黃老前輩。”
  甄老闆的聲音像來自九幽,震得每個人全都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
  “好一手疊羅漢,閣下這一手在賭國裡己三十年未見,真是難得、難得。”“賭尊”黃千豎起了拇指誇讚。
  “獻醜的很,在下這三腳貓的把戲恐怕難入黃老前輩的法眼。”甄老闆嘴裡謙虛著,心裡卻等著看對方出醜。
  在任何人的想法裡,碰到了這種情況除了認輸外,實在不知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小豹子這樣想,古塘也是這樣想,甄老闆更是一付篤定贏的表情。
  “賭尊”黃千笑了笑,他一顆顆拿起碗中的骰子,看他的樣子他仍然有一搏的意思。
  他的這個舉動令每個人都吃驚不已。甄老闆更是一付不解的樣子,在他的觀念裡這個過了氣的老頭簡直是莫名其妙。
  “老前輩,我剛剛擲的是一點。”甄老闆不覺脫口提醒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比小的規矩,就算我也擲出個一點來也仍然是你贏,不過世間事有時是會有意外發生的”“賭尊”黃千好整以暇的把骰子在手中撥弄了一下道。
  “是嗎?那麼你就請,在下倒要看看前輩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他的話己經失去了先前的禮貌,甚至於有點兒嗤之以鼻的味道。
  “賭尊”黃千是老江湖,他不會聽不出人家話中的意思,他淡然笑一笑,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手中的骰子翻來覆去的研究著。
  骰子當然沒有問題,這可是金陵最大一家玉石店“玉寶齊”所出。
  在大家都沒想到的時間裡,“賭尊”黃千已然擲出手中的骰子。
  只不過他只擲了五顆,當那五顆骰子還沒停下來的時候,他又擲出了第六顆。
  先前的五顆骰子經過後來的那顆骰子一陣撞擊後竟然也一顆顆疊了起來。
  看樣子他似乎也想用同樣的手法。
  說時遲那時快,當五顆骰子剛剛疊成一條柱兒的時候,那第六顆骰子也不知怎麼會碰到碗壁,就那麼跳了上去。
  奇妙的是那顆骰子並不是平擺在那上面,而是斜斜的立在上面。
  一顆骰子立在那裡當然看不出是什麼點子來,也就是說沒有點子。
  沒有點子當然要比一點來得小,於是小豹子和古塘兩個人直揉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看到的是事實。
  “這……這是什麼點子?”名妓豔紅幾乎捧不住她手中的箱子,她啞聲問。
  小豹子可神氣了,你難道看不出來那根本沒有點子嗎?
  “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豔紅敢情心疼她手中抱著的黃金珠寶。
  笑了笑,“賭尊”黃千道:“姑娘何不問問甄老闆,看看這算不算。”
  豔紅回頭望向甄老闆,只見他鐵灰著臉直愕愕的盯著那顆兀自斜立在那的骰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甄老闆方嘆了一口氣道:“‘賭尊’不愧為‘賭尊’,甄某甘拜下風,輸得也沒話說。”
  “承讓、承讓,投機取巧還請包涵。”“賭尊”笑道。
  “不,老前輩足智多謀實在高人一等。”甄老闆由衷的說完後他從名妓豔紅手中取過那只裝著珠寶的箱子,就像挖了豔紅心頭的一塊肉,然後把它推向小豹子。
  贏了,小豹子到現在才發現到賭是人人會賭。
  但是真正的“賭”並非只看表面的輸贏,要想做一個真正的贏家,賭技固然重要,最重要的還必須要有冷靜的頭腦和聰穎的智慧。
  一回到油坊大街“六粒散”的堂口。
  還沒進門呢,小豹子的眼皮子就開始跳了。
  心裡正在奇怪好端端的眼皮子怎麼會桃,只見鄭岐已迎了出來,他和“賭尊”行過禮後,便對小豹子露出一種暖昧的微笑。
  “你笑什麼鄭岐?”“賭尊”黃千可是知道他這屬下的個性,不覺奇道。
  “沒……沒什麼,只不過堂口裡有客。”鄭歧望了一眼小豹子仍然笑道。
  “有客?什麼客人?”“賭尊”黃千更是奇怪,因為算有客這鄭歧不待在堂口裡招呼客人,卻跑出來做啥?
  “老爺子,不是咱們的客人,是趙少爺的客人。”鄭歧幾乎笑出聲來。
  “我的客人?鄭大哥,你別開玩笑了,咱會有什麼客人?”
  小豹子的眼皮愈跳愈厲害。
  “是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的,她說她是你老婆。”鄭技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老婆?”小豹子嚇了一跳道。
  他當然沒有老婆,不過他卻想到了蘋兒。
  這個丫頭,看樣子她還真是不怕害躁,居然逢人就說是咱老婆,娘的,她是東洋來的沒啥子關係,咱以後可得混世面,這不是讓咱出“糗”出到姥姥家了嗎?小豹子心裡頭暗自罵著。
  “小子,看樣子是你那東洋婆子找上門了。”“賭尊”黃千看到小豹子臉紅耳赤的樣子不覺調侃道。
  只有古塘不明所以,只見他用一雙奇怪的眼神直看著小豹子然後道:“你……你小子在搞什麼鬼?什麼時侯跑出個老婆來了?”
  本來想解釋一下,小豹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鄭歧是見過蘋兒的,如果來的人是蘋兒那麼他一定會說是蘋兒來訪,而且態度也絕不會這麼暖昧。
  “她……她有沒有說姓什麼?”小豹子感覺不對勁的問。
  “沒有,趙少爺何不進去看了就知道。”
  “哦”了一聲小豹子開始往大廳走去。
  會不會是小星星?
  他一面走一面想。
  “小豹子、豹弟弟 ”
  這兩聲呼喚簡直差點沒把小豹子的魂給減飛。
  他想伸手摀住耳朵,也想閉上眼晴,更想回身就跑。
  然而這一切己經遲了,畢竟人家已經看到了他才會從大廳中追了出來。
  袖子臉,眼晴一大一小,略塌的鼻子,加上頗厚的嘴唇和不少的雀斑,就算是晚上吧,小豹子可也看得清清楚楚由廳裡出來的人不是賀如美還會是誰?
  誰也看得出來賀如美看到小豹子的時候,那種表情,那股粘纏勁,是多麼的“感”人。
  就宛如一個妻子見到睽違多目的丈夫般,那麼的興奮,那麼的熱情洋溢。
  只見她來到小豹子身旁,又搥又打,又捏又扭的口裡直嚷嚷道:“豹弟弟,你可想死姐姐我啦,你這冤家可想死我了要不是旁邊有人,我敢打賭這個女人一定會忍不住的抱著小豹子猛啃上幾口。
  小豹子這時候一張臉已快成了苦瓜,他用一種自己不相信是自己的聲音道:“你……你怎麼找……找到這來了?”
  “哎唷,你不知道你現在可成了大名人?你和東洋人約賭的事情恐怕己經傳遍了整個江湖,我在揚州一聽到消息幾乎馬不停蹄的立刻趕了來,你……你這死沒良心的,為什麼看到奴家一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終日想你,想得眼睛都哭腫了,想得人都瘦了一圈。”
  根本就不待小豹子有所表示,賀如美接著又道:“你瞞得我好苦,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你騙我說你是‘落難公子’我不怪你,你混進我們‘賀蘭山莊’我也不怨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了我的感情,更不應該騙……騙婚啊……老公這是什麼和什麼,賀如美連珠砲似的話,小豹子聽了只差沒噴出一口鮮血。
  “賭尊”黃千,“落葉刀”古塘,“六粒骰”的鄭岐,以及其他門人每個人都蹬著小豹子,就仿佛他的頭上突然長出了一對角那般希奇。
  “老公,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不管你是不是‘四瘋堂’的人,更不管‘四瘋堂’是不是和咱們‘賀蘭山莊’有怨隙。你應該知道你既然入了我們賀家,就是我們賀家的人,因此你的事也就我的事,你所有的困難,我們賀家都會為你頂著 ”
  沒有人知道小豹子和她之間的這筆糊塗賬,每個人也都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婆”弄得一頭霧水。
  小豹子更是被她這一頓劈哩叭啦,喋喋不休的話搞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求饒的姿勢後道:“賀小姐、賀姑奶奶、賀大‘美人’,你先停一停你那張‘櫻桃小嘴’讓我說幾句話可不可以?”
  賀如美最愛聽的就是人家說她美麗,尤其在她的心上人口中說出來更是別有一番甜蜜的感覺,也許讓愛情衝昏了頭,她根本聽不出來小豹子話中挖苦的意思。
  只見她扭捏作態,拋了一個“媚眼”,差點令小豹子心跳停止,然後道:“好嘛、好嘛,有什麼話你就說好了,奴家聽著就是了。”
  心裡又是一顫,小豹子簡直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卻不得不道:“我們做個朋友我不反對。”
  一聽這話,賀如美慌忙道:“老公 ”
  小豹子立刻阻止她接著道:“你閉上嘴先聽我說。”
  看樣子賀如美還真有些怕這“老公”,她見他一瞪眼,嚇得連忙閉上嘴,咽下要說的話。
  “第一、咱承認利用你混入‘賀蘭山莊’,不過那是為了救人,不得不那麼做。第二、咱的事情咱自己會想辦法解決,不需要你幫忙,更不需要‘賀蘭山莊’幫忙。第三、咱從沒欺驢你的感情,也從沒答應你什麼,這一切都是你們一廂情願,趕……趕鴨子上架的做法,最後請你聽好,咱不是你‘老公’,拜託你以後千萬不要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小豹子的話就像晴天霹需,賀如美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變得更為難看,她“蹬、蹬”
  連退兩步,結舌了半天才說出:“你……你說……你說什麼?”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有些不忍說道:“我說我不是你的老公,求求你不要人前人後喊得那麼流暢順口。”
  有一會兒的沉默,好像要仔細回想一下子小豹子所說的話。
  驀然,賀如美又衝了上來抓住小豹子的衣襟,同時流著眼淚嘎聲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禮堂、洞房、媒人、證人我們全都有,你怎麼可以不承認是我的老公?天哪?你乾脆殺了我、殺了我好了……”
  碰到這種事情小豹子真的慌了手腳:他哭喪著臉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位姑娘,想必你是賀見愁的女兒吧。”古塘叫了一聲道:“有什麼話咱們大家不妨慢慢說,你先不要這樣子好不?”
  賀如美停止了哭鬧,她轉頭看了古塘一眼抽噎道:“你……你是誰?”
  尷尬的笑了笑,“落葉刀”古塘道:“我是他的舅舅,你有什麼委屈不妨對我說。”
  可找到了救星,賀如美立刻趨前襝福道:“舅舅,你……你老人家可得替我作主哇……”
  真有點消受不了,古塘苦笑道:“你……你請起,我想……我想先弄清楚你和他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尤其你和他成親這檔子事到底是真是假?”
  “舅舅,奴家……奴家怎麼敢騙您呢?這可關係著我一生的清白哪。”賀如美起身後道。
  “你說你們成了親,請問你剛才說的物證、人證,你可提得出來?”
  擦了一下眼淚,賀如美道:“禮堂、洞房都是在我家,人證就在屋裡。”
  “舅舅、老舅,你……你可別聽她的……”小豹子想要解釋。
  “你給我閉嘴,你這小子簡直大逆不道,居然敢私自與人成親?你眼中還有沒有雙親長輩?還遵不遵古禮家法?”古塘不禁氣道。
  他是從小就知道小豹子調皮搗蛋是出了名的,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這回居然會荒唐到這種地步,竟然蹦出這麼一個醜得能把人嚇死的女人,說她和他成了親,“千里尋夫”尋到這。
  “什麼人證?”小豹子快讓她給搞瘋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大廳裡慢慢行出“皮條花”蕭燕。
  “姐姐 ?”乍見“皮條花”小豹子有種久別親人的感覺,他迎了上去。
  “皮條花”蕭燕亦熱烈的握著小豹子的手,然後含笑的與“賭尊”黃千與古塘二人點頭為禮。
  “這位該是名動江湖的女俠‘皮條花’蕭燕蕭姑娘吧,呵呵……老夫這‘六粒骰’今兒個可真是熱鬧啊,走、走,大夥屋裡談,不管是‘騙婚’也好,‘尋夫’也罷,總不成就在這站著談吧。”“賭尊”黃千是主人,他帶領著大家進入廳中。
  再經過一番介紹與寒喧,大家入了座。
  “落葉刀”古塘心裡急著想明白小豹子和賀如美之間的關係,他首先開口道:“蕭姑娘,剛才賀家千金曾道及她和小豹子成親之事而你是證人,我想請問你可有此事?她所說的可是真的?”
  “皮條花”當初也曾假冒小豹子的表姐混入“賀蘭山莊”,她當然知道小豹子他們之間的一筆爛賬。
  於是她點頭道:“古壯士,這……這當初也是權宜之計,雖然賀家一切都已準備停當,不過他們還沒拜堂。”
  “餵,你這女人說話可得憑良心,就算我們沒有拜堂,可是咱們‘賀蘭山莊’全莊上下,以及附近的居民可全知道這件事,這……這和拜不拜堂又有什麼關係?難道非要同房同床後才能算是夫妻嗎?”賀如美一聽“皮條花”的話不禁急道。
  “皮條花”是何許人,她怎會理會賀如美的小姐脾氣?她斜睥了賀如美一眼道:“賀大小姐你最好弄清楚我可不是當初在你們莊裡的鄉下女人,這兒更不是你們‘賀蘭山莊’,你要再不收起你那頤指氣使的小姐脾氣,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到時候可別說我沒給你警告。”
  “人的名樹的影”,“皮條花”的氣度與語氣倒真讓賀如美不敢再說話沒有分寸。
  “對呀,姐姐說得對,咱們一沒拜堂、二沒入洞房、三更沒上床,這哪裡算是成親?我看這簡直是‘搶親’嘛,老舅,你現在該明白了吧。”小豹子眼見有人為自己說話,聲音也大了些道。
  “我不管,反正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事發突然的話,我們早已是夫妻了,你也別想賴,你這老公我是喊定了,怎麼樣?”賀如美近乎刁蠻的道。
  “你……你講不講道理?就算你將來不想嫁人,咱可是還得再娶,你……”小豹子碰到這種女人,他沒輒了,他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再娶?你休想,誰要敢嫁給你我就殺了誰。”賀如美有點失去理智道。
  笑不出來了,這回小豹子可是知道人家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不只他,再座的每一個人也都看得出來賀如美真的是說得出也做得到。
  “賀小姐,據我目前的了解,這一切似乎都是個誤會,這個婚配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入洞房,你們這些都沒完成怎麼能算夫妻呢?別忘了你可是‘賀蘭山莊’的大小姐,自己的名節可不能不顧及,這件事我看就這麼算了,日後‘四瘋堂’一定會踵門賠禮,有關我這外甥混入貴莊冒犯之處必會對賀莊主有個交待,如何?”古塘已然明暸事情的大部份經過,他想了想後娓娓而道。
  看了看在場諸人,賀如美髮現她似乎找不到一個支持者,每個人都用一種同情及些許看笑話的眼神望著自己。
  她滿腔興奮的心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愈來愈濃的羞辱感。
  最後她把眼光停在小豹子的身上,她發現面前的這個人己和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他似乎成熟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稚氣。
  她後退了數步,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怎麼說?”
  真正的嘆了一口氣,小豹子嘆聲道:“賀小姐,賀姐姐,你應該明白的很那……那只是一場鬧劇,我……我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和你成親的意思。真的,真的沒有。”
  “很好……”又退了數步賀如美的眼中升起了怒火連聲道:“很好,好得很。”
  退到大廳門口,她停了下來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道:“我明白了,你……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不?可笑的是我竟然一廂情願的付出了我全部的感情,為了你我遭人擄掠,為了你我更遭人恥笑,現在我又任你們這般踐踏我的自尊,你……你等著我的報復,我對自己發誓,這一輩子我將傾畢生之力也不會讓你有稱心的日子。”
  話完她立刻掉頭而去,望著她逝去的背影,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仇恨恐怕已不是一件普通的麻煩事。
  因為這個醜女人可是“賀蘭山莊”的大小姐,賀見愁視若命根子的“掌上明珠”。
  最重要的是“賀蘭山莊”不僅勢力寵大,而賀見愁那個人可是睚皆必報,不折不扣的是個人人頭疼的人物。
  看樣子小豹子所屬的“四瘋堂”,終必有一天會和“賀蘭山莊”引發正面的衝突,而打破多年來對峙的假像和平。
  “你這小子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如今堂口內元兇末除,居然又給你惹出了那麼大的麻煩,欸,大當家的現在生死未卜,要不然光是這一樁恐怕就要剝掉你一層皮。”古塘憂心的數落著小豹子道。
  仿佛也感覺到自己是有些錯了,小豹子這回可哼也不敢哼一聲。
  “皮條花”蕭燕咳嗽一聲,來到小豹子身旁問:“你可有‘糊塗蛋’的消息?”
  回過神,小豹子這才想起回道:“姐姐,怎麼‘糊塗蛋’那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我們走失了。”“皮條花”接著便把那日的事情說給小豹子聽。
  原來當官府趕至現場後,“皮條花”便與“糊塗蛋”匆忙間一路搜尋小豹子的行蹤,卻遍尋不著,最後兩人便商量分兩路約好會面地點與時間,結果“皮條花”到時間後卻也不見了“糊塗蛋”來到,在苦候不至下“皮條花”便連日多方打聽。當聽到小豹子與人在金陵約賭的消息後就趕了來。
  於是小豹子也把近日來所發生之事簡略的對“皮條花”述及一遍,以及目前和甄老闆的種種。
  “老前輩。”“皮條花”了解所有事情經過後對“賭尊”黃千道:“實不相瞞,晚輩的職責就是一路安全護送小豹子至洛陽王處,沒想到一件原本極其簡單的事情居然會發生了那麼多意外的變化,照說我應該不顧其他只帶小豹子安然到達目地就可,然而我卻答應了他,待解決‘四瘋堂’謀反事情再說,關於此間之事我已上稟‘洛陽王’,近日亦接獲消息,‘洛陽王’在朝中頗受當年政敵多方攻擊,他唯恐當今聖上知道昔日小豹子逃過抄斬,有欺君蒙上的嫌疑,繼之令我暫緩帶他認祖歸宗,並囑全力幫他平定‘四瘋堂’內的謀反。在我們這一行裡木不應該介入幫派之間的家務事,奈何晚輩一家曾受‘洛陽王’之恩,因此亦顧不得行規,這點尚請前輩有所了解。”
  這是“皮條花”懂禮知理之處。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雖然“賭尊”黃千並不是她這一系統中人,她仍然把自己的立場先表明白。
  頓了一頓,“皮條花”接著又道:“既然前輩肯鼎力為小豹子之事相助,晚輩自當以前輩馬首是瞻,聽您差遣,也竭盡所知為眼下之事做一分析。”
  “賭尊”黃千一面聽著,一面心中不覺為“皮條花”喝采。
  固然“皮條花”懂得江湖禮數,坦誠一片是原因,主要的是他沒想到這麼一個名動江湖的“殺手”,會是這麼知恩圖報,難得的是不怕壞了規矩遭受同行的制裁。
  小豹子不懂其間厲害,但古塘和其他“六粒骰”的門人卻全知道“皮條花”這麼做可是犯了他們那一行的大忌。因為行有行規,尤其被江湖人視為“殺手”的那一行裡,第一戒就是在任何情形下均不得介入武林幫派的鬥爭中。他們也更知道雖然“殺手”沒有什麼特定的組織,但是行行均有前輩耆老。像賭行裡“賭尊”黃千就是前輩耆老,任何有關賭行裡的事情,他都能說得上話,亦可出面對某一不肖之徒通令江湖人給予制裁。
  露出欽佩之色,“賭尊”黃千微笑道:“蕭姑娘,你太抬舉老夫了,羞夫老矣,再者就算有心想幫這小子清理門戶也力不從心,我看這以後還得靠你才行羅,我只能出出主意,提供點意見,或者憑老夫這張老臉去讓一些會幫東方起雲的人打消原意,有沒有買賬的人,有多大成效我可就不敢說了。”
  “皮條花”還不知道“賭尊”所說力不從心是真的,她只當人家是敷衍話,卻不知“賭尊”為小豹子通脈行功可己經大大傷了本身修為。
  臉上顏色稍變,“皮條花”不快之意立刻被古塘看出,他可是善於察顏觀色,一琢磨馬上明白“皮條花”心中不痛快的地方。
  於是他不著痕跡的道:“蕭姑娘,黃老前輩可是早已不問江湖中事已有多年了,再者前些日子他老人家為了造就咱這不成材的外甥,幾乎耗盡本身真元為他打通血脈,希望你不要誤會才好。”
  練武之人豈有不知這種為人通脈行功最損真元,若非特殊關係,至親好友也不見得會有誰願意這麼做。
  所以一聽完“落葉刀”古塘這麼一說,“皮條花”不但消除了心中的不快,並且欽敬恭謹的襝福道:“老前輩您讓晚輩愧煞,日後這‘四瘋堂’若能趕走那鵲巢鳩佔的奸人,前輩當居首功。”
  “哈、哈,蕭姑娘你扯遠啦,那小子年紀還不,要想成事還得自己勤加磨練,老夫可不敢居功。其實說句老實話,為他打通血脈這大半卻是私心,因為老夫還得靠他替我退卻仇家吶。”“賭尊”笑道。
  “老爺子,蕭姐姐你二位幫個忙好不?”
  “賭尊”與“皮條花”奇怪小豹子為什麼插嘴。
  故意清了清喉嚨小豹子方道:“你們全是咱的大恩人,小豹子可是瞎子吃‘餃子’自己最清楚,有朝一日咱要是發了,噢,不、不是發了,咱是說有朝一日咱要是恢復了‘四瘋堂’的正統後,咱一定論功行賞,嘿嘿,論功行賞……”
  這是什麼和什麼,小豹子的老毛病可又犯了。當然大家全都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想用文表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罷了。
  於是大夥全笑了,只是小豹子的腦袋瓜子卻掛上了“落葉刀”一記。
  “你這臭小子可真有學問,什麼瞎子吃‘餃子’?亂七八糟的。你還以為你是誰?論功行賞?我行你個頭,這裡的任何人如果要貪圖你那行賞,那倒還不如把你給拎了出去,要知道東方起雲那叛逆出的賞銀可是令得許多人眼紅哪。”
  古塘這一記敲得小豹子嘰歪亂叫,卻也讓“皮條花”嬌靨為之一變。
  因為她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小豹子如今在金陵約賭東洋人的事情怕不已轟動了附近百里。那麼像“四瘋堂”這麼大的一個幫會,就算東方起雲帶著人追那“辣手”賈裕祖去了,恐怕也會得知這消息。那麼一來這豈不是明白的告訴了人家他的行蹤?
  看出了“皮條花”心中的不安,“落葉刀”古塘笑著道:“蕭姑娘,你是否覺得我們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皮條花”不得不把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
  “其實我們這麼招搖也有我們的目的,第一、這是金陵也是黃老爺子的地盤兒,就算有那些不開眼的傢伙想要有什麼圖謀,恐怕也不敢在這出狀況。第二、我們就想引出東方起雲來,看看這狼心狗肺的混蛋是不是真的對小豹子有什麼不利的舉動。如果有,那也證明了大當家的失蹤以及‘四瘋堂’的謀反,他想掩飾罪行也無從掩飾了。第三、就算東方起雲不敢親自出面,而另派他人,我們也正好可揪出那為虎作倀的鼠輩是哪些人物。”古塘解釋著道。
  “怕就怕小豹子真的有什麼意外。”“皮條花”職責所在,雖然她也明白江湖上有人敢捋“賭尊”虎鬚的人已不太多,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
  “當然任何事情都有風險,不過這小子今非昔比,他雖然無法對付像東方起雲那樣的梟雄,但是一般尋常的江湖人物我敢說已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手上還握有‘擎天弓’,你不知道,他現在已能把‘擎天弓’的特性和厲害處發揮得淋漓盡至,不但準頭有了,更主要的是我已替他配好了藥丸,那種藥丸你該知道威力有多大。”古塘接著又道。
  “哦,這可是真的?”“皮條花”不禁喜道。
  “當然是真的,姐姐你可要我試試?”小豹子得意非凡的插嘴道:“這些還得歸力老爺子替我打通經脈,否則充其量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最多準頭比較夠些。”
  “不要了,姐姐我可不想變成‘烤鴨’一只,等以後你還怕我沒機會看嗎?”“皮條花”的心理壓力消失了大半。
  畢竟小豹子有了防身的利器後,她可放心得多了。
  大約黃昏後。
  小豹子和蘋兒又並肩坐在鼓樓裡。
  雖然侷促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空間裡,他們兩個人卻海闊天空的聊著。一點也不覺得地方狹窄。這就是一般少男少女當互相吸引的時候,才會有的一種感覺。
  地方夠隱密,他們絕不怕有人會看到;只見他們自己的依偎,不時輕言淺笑。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豹子深深嗅著她的發香。
  “什麼好消息?”蘋兒抬頭深情的望著他。
  “咱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大半,今天有個驢蛋跑到‘六和堂’居然買一百萬兩買我獨贏。”
  “有這種事?”蘋兒嚇了一跳,坐直身子簡直難以相信道。
  她當然無法相信,因為這許多銀子可以買下好幾條大街,也難怪她圓睜著眼晴,慌忙追問。
  “妙的是那個傢伙竟然又輸了咱將近一百萬的珠寶,你說這不是天助我也是什麼?”
  “你……你別哄我,該不是……該不是哄我高興吧。”蘋兒簡直無法控制激動的情緒道。
  “騙你是小狗,再說這種事我怎麼敢騙你,這可關係到咱的終身大事吶。”有點賣著關子,小豹子道。
  “討厭,你……你快說嘛……”輕搥了他一拳,蘋兒急著道。
  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最後小豹子道:“如果這種凱子多來上兩個,不但你老爹回東洋的銀子有了著落,咱的老婆本更不用愁啦。”
  “凱……凱子?”像蘋兒這種女孩她又怎麼聽得懂小豹子隨時冒出來的古怪名詞。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發現他和她之間的確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好好的溝通。
  “凱子就是……就是冤大頭,有錢的冤大頭,幫個忙咱未來的老婆,這往後幾十年的歲月如果你不肯花腦筋去聽我講話,那我可有得累羅。”
  “人……人家會……會用心學……”蘋兒一付委屈得要哭道。
  女人就是這樣,別看她一付兇狠潑辣,刁蠻霸道,那只是對別人。只要一但情驚滋生,那可完全變了樣。
  小豹子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形,再看看眼前,他發覺她簡直是判若兩人。心中不覺感觸良深,伸過手握了握她那曾經要了自己小命的柔荑。
  “好啦、好啦,看你一付小媳婦的樣子,我也沒說什麼,幹嘛擺出這一付可憐相,怪只怪咱從小野慣了,滿口盡是鄉野粗話,江湖僵語,以……以後在你面前我儘量少說就是了。”
  心裡掠過一絲甜蜜,蘋兒幽怨道:“我……我沒怪你的意思,你也別改,我……我喜歡的就是真實的你。”
  好熟悉的話,好熟悉的感覺。
  小豹子突然想起了小星星,他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也不知道她的氣消了沒有?
  更不知道一個從小和自己長大的玩伴,為什麼突然間會對自己產生那麼大的恨意。
  她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也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曾幾何時她的眼中竟然充滿了令自己為之悚然的怕人眼光?
  是她變了?還是自己真的已傷了她的心?
  他好不願意造成這種局面,可是她卻是東方起雲的女兒。
  長嘆一聲回過頭小豹子看到蘋兒清澈的目光。
  “想起了她是不?她叫小星星對不?她很美,美得真像一顆天上的星星。”
  這個善體人意的女孩,她竟然連自己心裡想什麼都能知道。
  “她是我仇人的女兒。”小豹子痛苦的道。
  “我知道,我也看得出你內心的哀傷。”
  甩了甩頭,小豹子道:“算了,咱們不談她了。”
  “不要怪她,或許她也和你一樣痛苦。”
  “我現在只希望以後在我面對她爹的時候,她能置身事外。”
  皎月當空。
  長街寂然。
  小豹子和蘋兒拖著兩道長長的身影來到這條長街的街心。
  他們看到了幢幢黑影,也看到了閃閃刀光。
  這些人就像來自地獄的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就出現在他們的前後左右。
  “他……他們想幹什麼?”蘋兒有些訝異卻毫不慌張的道。
  “當然是衝著咱們而來。”小豹子停了下來,拿出了“擎天弓”戒備的回道。
  “奇怪,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經過這裡?”
  小豹子也不知道,不過他卻聽到了一聲狗吠。
  “‘尼克森’?”小豹子驀然驚道。
  “不錯,是你那條狗找到你的。”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越眾而出,語氣森冷,冷得讓人仿佛置身冰窯。
  藉著月光,小豹子打量來人,他發現他不認識對方,不但不認識,甚至連一面也沒見過。
  “你們找我?”
  經過那許多苦難的經歷,渡過無數次的風險,小豹子不再是以前的小豹子。
  他不優不懼,現在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成名多年的江湖人般,一點也看不出來還只是個大孩子。
  “你是小豹子?趙威武的兒子?”對方明知找對了人,卻仍然想要進一步的證實道。
  “可不可以先放了我的狗?”小豹子看到遠處兩個人按住“尼克森”,並且在它的嘴上套上套子,不覺心痛的道。
  “可以,不過你們必須跟我們走。”那高大的黑衣人沉聲道。
  “你們是誰?說吧,到底你們想怎麼樣?只要一切說得過去,我想我會考慮的。”看到“尼克森”已經讓人用繩子捆綁了起來,小豹子心痛如絞,面上卻不露痕跡的平淡道。
  陰沉的笑了一聲,那黑衣人道:“我們是誰你倒無須知道,我只問你你是乖乖就擒呢?
  還是要我們用強的?”
  看了看周過的環境,小豹子發現這些人簡直對自己是勢在必得,他們不但前後包圍住自己,並且在長街兩旁的屋脊上都埋伏的有人,而且他們手中全都拿著弓箭,箭簇在月光下泛起森冷的白光。
  再看看他們,他也發現到這些人全都是隸屬同一個組織;最後他明白他碰上了什麼人。
  小豹子雖然以前只是個貪玩的孩子,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在“四瘋堂”裡聽多了許多幫派的特徵及表記。
  “你們是‘黃綢鋼刀會’?”看著他們手中的鋼刀,以及鋼刀上系著的黃綢,小豹子淡然道。
  似乎愕了一下,對面高大的黑衣人冷笑道:“好聰明的孩子,難怪這些日子那麼多人都找不到你。”
  “我很奇怪,奇怪你們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我希望閣下還不至於糊塗到忘了‘四瘋堂’在淮中的地位,而你們 ‘黃綢鋼刀會’卻一向是庇蔭在‘四瘋堂’的勢力下生存的。”
  心裡一驚,臉上倏然升起一股怒容,對面的黑衣人火道:“好刁的小子,你簡直和你那混蛋老子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自大咱狂、目中無人。不錯,‘黃綢鋼刀會’以前是個不入流的幫會,但是現在情況已經改變了,莫忘了‘鐵獅子’現在恐怕已經成了只死獅子了,而你這只小豹子也即將跟進。”
  “我想我明白了,‘四瘋堂’當日之變恐怕你們脫不了關係。”小豹子一直在試探。
  黑衣人也發覺到了對方的用意,他心裡一驚暗道:“這個孩子果然精明到了家,今日不除將來必定是一大患。”
  “有一句話你一定聽過,那就是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很可惜,像你這麼一個聰明的孩子實在不該這麼早就天折,因為當日‘四瘋堂’的事情,的確是件秘密。”
  鋼刀泛起刀光,黑衣人已一步步的逼近。
  “等一等。”小豹子突然道。
  “小子,本來你可以多活些日子,奈何你己有了非死不可的理由。問吧,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我想你一定不想做個糊塗鬼。”停了下來,黑衣人殺機未滅道。
  “我想知道勾結外人,出賣‘四瘋堂’的人,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人。”小豹子慎重的問。
  “你真的知道的不少,居然猜得到‘四瘋堂’出了內奸,你倒說說看你必中所想的人是誰?”對方真心佩服的道。
  “東方起雲?”小豹子心痛的問。
  “這可是你說的。”黑衣人舉起了刀陰笑道。
  “閣下何必心急,我想你們早已查清楚了咱的一切,也知道咱是什麼也不會的孩子,何況你們又布下了這麼一個天羅地網,難道還怕我會插翅飛了嗎?”小豹子退了一步道。
  “你還有什麼問題?”黑衣人己經把小豹子看成了一個死人,他有些不耐煩,卻又不忍的道。
  “我……我想知道我的狗怎麼會落入你們的手中,還有‘糊塗蛋’呢?據我知道他應該和我的狗是在一塊的。”
  “你還真是嚕嗦,死到臨頭居然還關心別人,也罷,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那個吳必發想必就是你說的‘糊塗蛋’他現在還沒死;我們找不到你,找他卻容易的很,很不巧的是你的狗和他在一塊,最後再讓你的狗找到你可就簡單得多了是不?
  不過你放心,用不了多久,那離不開女人的傢伙很快就會跟著你了。”
  這個“糊塗蛋”,總有一天奶奶的他非死在女人肚子上不可,八成又是搞什麼“馬殺雞”時被人逮著了。小豹子恨不得宰了“糊塗蛋”,心裡面暗自罵道。
  他可猜得一點也不錯,“糊塗蛋”被人逮著的時侯還***真是在一個叫什麼“萬人迷”的肚皮上。
  “你問完了?”黑衣人眼中露出怕人的兇芒道。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一付慘然的樣子說:“我……我問完了,最後一個請求,可不可以放了我那條狗?”
  嘿嘿笑了二聲,黑衣人道:“可以,不過要在你死後。”
  閉上了眼又倏然睜開,小豹子道:“這位大叔,我想咱身旁的這位姑娘是局外人,她……”
  “你已求得太多,而且我們才說過,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的越快,我很抱歉。”
  “欸,你這個人真不通情理。”小豹子側頭對蘋兒眨了一下眼晴道。
  笑了笑,蘋兒慢條斯理的拿出了她隨身的兵刃 姑且叫它“鐮刀流星錘”吧。因為她那兵器在中原可從沒有人使用過。
  怔了一下,黑農人已感覺出什麼不對來;雖然他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女駭子居然會有兵器在身,卻不十分在意。他只是奇怪對方的兵器怎麼會那麼怪而已。
  “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大叔?”蘋兒竟然學著小豹子的語氣問。
  “嘿,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小豹子不顧強敵當前,他笑著對蘋兒道。
  “謝謝,你們不是有句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看樣子我已受到了你的感染了。”蘋兒回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道。
  他們喊對方“大叔”當然絕沒有一點尊敬的意思,當黑衣人也明白到這點後他驀然沉聲道:“姑娘你聽好,我叫葛義重,到了閻羅王那千萬要告對人 ”
  月冷、夜冷、刀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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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11, 07:22 AM   #2694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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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兩“岳丈”拼死搶“女婿”

  鋼刀冷冷的鋒芒劃過冷冷的夜,就那麼在葛義重的尾聲裡像閃電般一下子劈斬向蘋兒。
  葛義重有個外號叫“無影刀”。
  他老姦巨猾,這一刀真的像無影般之所以先斬向蘋兒而不斬向小豹子,是因為他知道小豹子不會武,而蘋兒卻有兵器在身。
  他的判斷沒錯。
  然而他卻錯估了蘋兒。
  更錯估了小豹子。
  力量無影,蘋兒手中的“鐮刀流星錘”卻來得更快。
  “無影刀”葛義重的刀只遞出了一半,一顆像秤陀的鐵膽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顧不得再劈向敵人,葛義重偏頭回刀自救,在千鈞一髮裡他險險躲過那像來自地獄的一錘,耳際涼颼颼的感覺還沒消失,他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然後退數步,“無影刀”葛義重已為對方嚇到。
  甫一交手,他已然知道要殺了這兩個孩子恐怕得費上一番周章了,而且惱人的是如想就憑一己之力那絕對不太可能。
  他不情願的做了一個手勢,那手勢是告訴他的屬下準備發動攻勢。
  這當然是一種沒有面子的手勢,因為一個堂堂的“黃綢鋼刀會”的會主竟然對付不了兩個孩子,而還要群攻,這種事如果傳出了江湖,不但是一大譏諷,更是一種恥辱。
  一擊之後蘋兒也停了下來。
  小豹子跟她做了個鬼臉,似乎在說:老婆你他奶奶的真棒。
  很能體會,蘋兒笑得就像一只鮮紅欲滴的蘋果,真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無影刀”葛義重看到這一幕,心肺幾乎氣炸,他手勢一落。
  於是前二後三,五條大漢,五柄鋼刀在黃綢飛舞中突然分自五個不同的方向攻了過來。
  看這五個人的狠厲勁,誰也知道他們毫不留情,絕沒把面對的人當成是個孩子。
  “乖乖,玩真的了。”小豹子嘴裡哇哇亂叫,手上腳下可卻不慌不亂。
  他側身彈跳避開前後夾攻的兩柄鋼刀,“擎天弓”己經射出三粒石子,而這三粒石子在黑夜裡不但無聲,而且無息,全都擊中了攻向蘋兒的三人。
  三聲淒絕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沒人知道怎麼回事。
  就連受傷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中了什麼暗算,只見那三個人在慘叫後全身後翻倒地。
  月光下葛義重已然看到那三個人的額頭同一位置,全都有一個血洞。
  不用說,人的額際有這麼一個血洞那當然已是一個死人了。
  “無影刀”葛義重膽顛心驚的連退數步把身體背向牆壁靠著,一雙惶恐的眼晴四下梭溜著。
  攻擊停止了,每一個人都為眼前這種可怕的景象給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人?什麼暗器?
  除了小豹子外,沒人會相信這三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漢,就在一剎那間全都著了暗算氣絕身亡。
  這……這簡直太可怕了,也太殘忍了。
  “誰?是……是誰?為……為什麼不敢現……現身?”“無影刀”葛義重聲音顫抖得語不成聲道。
  裝彈、出弓、藏弓入袖。
  這一連串的動作小豹子做得乾淨俐落,一個像他玩骰子玩得那麼出神入化的雙手,當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
  心裡一直暗笑,小豹子悠然道:“葛大叔,看樣子你該找個道士啦。”
  “你……你說什……什麼?”“無影刀”葛義重心魄俱裂的道。
  “咱說你該找個道士收驚了,要不然您老人家恐怕這一輩子都睡不安穩覺了。”
  這可是真的,連敵人都不知道在哪就這麼不明不白,無緣無故的死了三個人,“無影刀”葛義重這一輩子也沒碰過這種事,他怎能不心驚膽跳?
  看到小豹子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無影刀”葛義重心火陡升,一則他不見敵蹤,二則他忍受不了小豹子嘲弄的語氣。
  顧不得是否還會發生同樣的事情,他手舉了起來。
  這一次他是對隱伏在兩邊屋脊上的弓箭手發出號令。
  小豹子心裡一跳,他當然看出了對方想做什麼。
  抬頭一望,他傻了。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屋脊上已多出許多人,每一個人手上的弓箭全都對準著他。
  就算再快再準吧,小豹子也絕不可能在剎那間用“擎天弓”射倒那麼多人。
  “葛大叔,葛……葛大會主,葛……葛不要臉,你……你***總不會拿這種……這種對付千軍萬馬的陣仗來……來對付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孩……孩子吧。”
  小豹子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像這種只有兩軍對陣的情形居然用來對付他,也難怪他會舌頭打結。
  “無影刀”葛義重理也不理,只見他手勢一落,人已驟然後退至安全範圍外。
  小豹子失去了最好的機會,他本可以出弓射擊“無影刀”的,但是當他想到時已來不及了。
  箭簇像蜂蝗一般在“無影刀”葛義重手勢之後落了下來。
  利矢如雨,根根都能把人給釘死。
  快箭如網,支支都能把人射穿。
  它們 它們全射向了不知所措的小豹子。
  小豹子忘了移動,也不知往哪裡移動,事實上他又能躲到哪裡呢?
  在這要命的時刻裡,說時遲那時快
  蘋兒手中的鏈錘像是一面圓弧,毫無間隙的舞在她和小豹子的頭頂之上。
  而如雨的箭矢就像射在一面銅牆上,紛紛折斷墜落。
  “蘋兒,咱美麗的蘋兒,你奶奶個熊還……還真有一套哪。”小豹子眼見危機解除,不覺葷素齊上喜極而道。
  也只有他在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殊不知蘋兒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飛舞手中的鏈錘,她也好想回應小豹子一聲。
  奈何她不敢開口,因為她必須全神貫注儘量舞動手中鏈錘,舞得越快就越沒有縫隙,越沒有縫隙她和他才越是安全。
  力漸殆,人己累。
  箭卻一支支毫無停下來的跡象,反而更密、更急的從屋脊上射向蘋兒和小豹子。
  “葛義重 咱‘日’你個先人板板,‘丟’你個‘法海’,‘戳’你全家大小,你這不要臉的雜碎,你***還算不算個人?是不是個英雄人物?你要是有種就他奶奶的叫那些王八蛋住手,咱們一對一,或者一對十都可以,用這種下流、無恥、齷齪、卑鄙的手段對付咱們,也不怕辱沒了你們‘黃綢鋼刀會’的名聲嗎?”
  小豹子已然看出蘋兒的疲憊,也知道危機已至。
  他心如刀絞,口不擇言的用最粗鄙、最難聽的言語怒罵著“無影刀”。
  “無影刀”無動於衷。
  他冷漠的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雖然對小豹子的怒罵他恨不得衝上前來把他的嘴給縫起來,但是他卻動也不動一下。
  這就是他的狠處,一個梟雄是不會在乎一個將死的人瘋言瘋語。
  這也是他夠毒的地方,所以他充耳不聞,只當小豹子罵的是與他不相干的人。
  飛舞的鏈錘有了空隙。
  小豹子的怒罵聲也漸漸停止。
  因為他的周遭以及身旁隨時都有一兩支利箭穿過蘋兒及他的頭頂,而仍然能要人命的釘落在地上。
  髮辮已亂,眼神已濁。
  蘋兒的唇角已有血跡滲出,因為用力過度的原因。
  小豹子一面躲著漏網的箭矢,一面慘然的望著那即將脫力的蘋兒。
  他不是白痴,他當然明白危險;甚至死亡的腳步聲他已聽到。
  他已眼紅,心如絞,淒然的道:“蘋兒,老……老婆,咱……咱好遺憾……遺憾還沒讓你過門,遺憾還沒抱你入……入洞房,看樣子咱們今天可真得成了一對同……同命鴛鴦了……”
  他沒啥子學問,說不出什麼浪漫動人的情話。
  可是蘋兒卻能感覺出他現在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出自他的內心。
  她與他相處不久,雖然他總是愛說笑話,但此刻在生死一線間,他還能這麼說,她已感到好滿足了。
  回了一個苦笑,蘋兒勉強出聲道:“你……你真……真的要……要娶我做……做老……
  老婆嗎?”
  因為說話的關係,蘋兒手上一慢,一文利箭毫無徵兆的透過鏈錘的網幕,就那麼悚然心驚的刺入了她的大腿。
  她立即一個踉蹌險些踣倒,咬著呀她撐了起來仍舊拼死的飛舞著手中鏈錘。
  就像自己中了一箭,小豹子蹲了下來,他語音已啞,痛心的道:“你……天哪,你怎麼能讓那些狗雜碎傷了她、傷了她啊。”
  血染紅了蘋兒的褲角,她面上的肌肉因為徹骨的抽痛因而不停的桃動。
  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摻白,她卻固執的道:“你……你還沒……還沒回答我呢?”
  又是一箭,這一箭來得更為狠烈。
  它居然像是來自陰間,就那麼巍顫顛的插入了蘋兒的肩頭。
  小豹子眼眶己紅,心在泣血。
  他慌亂的道:“我願意,我願意 ”
  笑得好淒美,蘋兒閉上了眼。
  她努力的揮舞,她現在只想用盡她全身每一分力量去護著這個她至死也不悔的老公。
  她用心靈去體會他的承諾,雖然她知道她已撐不了多久。
  但是哪伯多撐上一會也是好的,最起碼她可以多感覺到這一分甜蜜。
  小豹子看到了她臉上湛然的光輝,更看到了她身上那兩只像鬼爪般的箭矢。
  他痛苦的緊扯著自己的頭髮,他懊惱、他悔恨。
  他懊惱自己只能看著心愛的人,為了護衛自己竟然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更悔恨當初為什麼沒有盡心練功,以至于只能眼睜睜的像只縮頭烏龜般躲在她的羽翼下。
  他緊捏著手中的“擎天弓”,他沒有機會射向敵人。因為屋脊上的弓箭手他連看也看不到。
  他現在只能看到飛舞的鏈錘逐漸轉慢。
  快了,他知道死亡已快來臨了。
  他好恨、好恨。根大仇未報,恨與她相識苦短。
   葛義重。
  小豹子猛然想到這個人是站在前面,那麼自己的“擎天弓”該有機會平射向這個狠毒的敵人。
  一陣刺骨的尖痛突然由腿部傳了上來。想也不用想,小豹子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敢哼聲,他緊咬著雙唇,生怕一出聲分了蘋兒的心。
  他睜開眼搜尋著“無影刀”葛義重。
  他看到了他,卻也看到了她。
  她騎在馬上,仍然是那麼亮麗,亮麗得像一顆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只不過她臉上己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純真與稚氣。代之的卻是一團陰霾和從沒見過的冷漠神情。
  小星星?
  小豹子心腔突地一縮,口鬱氣猛地竄了上來,急怒攻心下喉頭一甜,他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朦朧間他仿佛看到了她唇角陰冷的笑意。
  他明白了,明白了今晚是栽在誰的手裡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仇恨的光芒,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自己有那麼深的恨意。難道……難道僅為了男女間的事嗎?
  腦中迅快的回憶著,他想不出他和她之間除了玩伴外他曾承諾過什麼?
  他更想不出在什麼都沒有下,她怎能如此絕情狠毒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她是東方起雲的女兒,他們流的是同一種血液。
  小豹子痛苦巍然的站了起來,他取出了一顆配過火藥的彈丸。
  算了算距離,他沒有把握這一擊是否可以達到目標,尤其在自己受傷後。
  拉弓、出彈。
  “轟 ”
  爆破的聲音響徹長街,劃過黑夜。
  聲響過後是一片煙消迷漫,小豹子看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射中目標。
  因為他已倒了下來,畢竟兩只腿都中了箭的他已經沒有力量再支撐了。
  這個時候也卻看到了蘋兒的臉龐,那張白淨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居然離得他是那麼的近。
  她也倒下了?她怎麼能倒下?
  小豹子一股涼意從頭腳至腦際,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死了是不?
  如遭電擊般,他顫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撫摸那張緊閉著雙眼,淒美絕倫的臉蛋,卻久久不敢觸及。
  因為他害怕,害怕他感覺不到她的鼻息。
  箭呢?
  那方才仍如落雨般的箭呢?它們是什麼時候停止的?
  他想不出是什麼理由,一切怎麼會變得那麼安靜。
  他努力的想等煙消過後去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做不到。
  他暈了過去。
  她死了是不?她是不是死了?
  小豹子猛然坐了起來,然後他就看到了他。
  “你應該躺下,你的傷勢不應該坐了起來。”
  那個瘦削卻挺拔的黑衣人露齒一笑,伸出雙手扶著小豹子又躺了回去。
  “不,告訴我,她怎麼了?她怎麼了?”小豹子剛一躺下,整個人突然又坐了起來。
  雙腿一陣抽痛,痛入心扉使得他不由得呻吟出聲,卻顧不得對方是誰,猛抓著人家的雙臂一疊聲的問。
  “你先躺下好不好?”黑衣人的眼神有種讓人堅若盤石的感覺。
  “你先說,你先告訴我她到底怎麼了?”小豹子執拗的推開對方的手,然後倔強的道。
  搖了搖頭,黑衣人不再堅持,卻拿了一個軟墊靠在小豹子的背後,一面道:“你昏迷了二天,我不知道你說的她是不是那個女孩子,如果你指的是她,我只能告訴你她……”
  “對、對,我說的就是那個女孩子,告訴我,告訴我她怎麼了?怎麼了?”小豹子滿頭大汗,惶恐的搖著對方道。
  嘆了一口氣,黑衣人實在想不透這只驚駕不馴的豹子竟然會是個多情種子。
  “我很抱歉,我趕到的時候她己經沒有了氣息。”
  有如晴天霹靂,小豹子整個人癡呆住了。
  他當然知道蘋兒是為了什麼而死,於是他眼中升起了逐漸熾烈的復仇之火。
  他腦中現在只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一定要親手摧毀“黃綢鋼刀會”,他要把敵人一個個斬盡滅絕。
  她還年輕,年輕得才剛剛懂得愛是什麼,怎麼就死了呢?
  她說過她要嫁給我,要跟著我遍游名川大河,我也答應過她有朝一日要陪著她去看扶桑三島,她怎麼什麼也沒做就這麼死了呢?
  看著小豹子這種失神落魄的樣子,黑衣人不忍又不得不道:“你該休息了,想多了你的傷恐怕會惡化。”
  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小豹子用一種怕人的眼光從新打量著這個黑衣人。
  許久後他才開口道:“你是誰?這是哪裡?”
  黑衣人看起來有些懶散,他想了想道:“我姓黑,名叫黑雲。”
  “黑雲?”小豹子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在口中念了一遍。
  “好怪的名字是不?江湖上的人 ”
  “我想起來了,你叫‘九手如來’對不?”
  有些訝異,“九手如來黑雲”道:“你認識我?噢,不,你不可能認識我,我想一定有人曾提過我對不?”
  他已經想到有誰會對小豹子提起自己,同時他也仿佛看到她那張美豔如花的嬌靨。
  “你還沒有告訴我,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小豹子定定的望著黑雲,心裡卻想著這個人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殺手”。
  他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家有萬貫財的公子哥兒,也像一個屢試不第的書生,更像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
  “這裡很安全,也是一個養傷的好地方,一切都等你傷好了再說。”
  說了等於沒說,小豹子心裡對這個人更有了幾分懷疑,他知道像這樣的人他要能說的他一定會說,他要不想說就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還是不會說。
  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人。
  雖然人家沒說,小豹子卻己經猜到自己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浪花拍打的聲音,再加上不時輕搖的感覺,這都說明了他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這個時候門簾掀處,一中年蓄著黑須的文士行了進來,一進門他就看到小豹子是坐在床上,他眼晴一亮,加快腳步走近床邊。
  “小兄弟,你醒啦?真是出乎我的意外,出乎我的意外,一個像你失了那麼多血的人能那麼快醒了過來實在不容易。呵呵……”
  “他叫諸葛明非,是我的好友,在這世上我不知道還有誰的醫術會比他再好的人,你的傷全靠了他那雙妙手。”“九手如來黑雲”介紹著。
  “少給我戴高帽子,來、來,小兄弟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諸葛明非一面笑著,一面掀開小豹子身上的被子,同時俯身查看他雙腿的傷處。
  “嘖、嘖,照說你這兩處箭傷全己入肉達骨,再加上箭簇上浸過毒,平常人就算沒死,傷處此刻也早已潰爛。我行醫多年還沒碰過這種情形,你中的毒不但未隨血氣流竄全都聚在傷口處,而且還一點點自然的排出來,這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真是奇事一樁。”
  小豹子聽得諸葛明非的話,他閉上了眼睛,心裡的痛苦就像針扎般。
  那些人竟然狠毒到這種地步,蘋兒就算僥倖未死,恐怕也難逃毒發的命運。想到這小豹子慘然的滴下了兩顆男兒之淚。
  “小兄弟,你可曾服食過什麼稀世珍貴藥材?”
  心情起伏猶如波濤洶湧,小豹子已然明白自己之所以末死全是拜“天山雪蓮”之賜,然而他卻懶得解說只是淡然的搖了搖頭。
  有些失望,好像對自己的醫術缺了信心,諸葛明非悵然道:“依我看你這傷勢再兩三天就可下床活動  了。”
  安慰了數句後,諸葛明非在“九手如來黑雲”相伴之下行了出去。
  小豹子在他兩人行出屋子後立刻在床上搜索著,在枕頭底下他尋著了“擎天弓”和一袋火藥配製的彈丸,以及那一冊練功的秘箕。
  他的一顆心放了下來,畢竟這些東西可是他爾後保身殺敵的重要之物,如果失去了這些,他實在無法想像要如何去面對那些兇如豺狼,狠如虎豹的敵人。
  門簾掀起“九手如來黑雲”又再行了進來。
  他當然也看到了小豹子手上之物,笑了笑他走近道:“你手上拿的玩意可是‘擎天弓’?”
  “站住,你不要過來,我想你既然知道‘擎天弓’定然知道它的厲害。”小豹子拉弓沉聲道。
  怔了一怔,“九手如來黑雲”仍然臉上帶著笑道:“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要拿它來對付我?”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也很感激。不過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離開這條船,不得已之處容後再說。”
  一次挫敗一分成長,一次打擊心智也就一分成熟。
  小豹子現在似乎已完全成長,他說話的語氣,臉上的神情已不再讓人感覺到他還是個大孩子。
  黑雲慵懶的道:“既然你知道這是條船,那麼你絕對不敢讓那火藥彈丸爆炸是不?”
  小豹子傻了眼,這他倒是沒想到,經人這麼一提他發現自已現在的舉動簡直無聊透頂。
  當然,如果說自己也不想活了或許可以威脅住對方。
  走了過來,黑雲居然坐在床沿,望也不望一眼小豹子手上的“擎天弓”然後道:“另外,你現在動也動不了,就算火就快燒到你屁股了,恐怕你也沒辦法移動一下,你又想要怎麼離開呢?”
  設輒了,小豹子頹喪的不知所以。
  黑雲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己說過你只要安心的養傷,你有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為你解決,至於你的朋友們我己著人通知了,不過我沒告訴他們你在什麼地方,只說你目前一切甚好。”
  嘆了一聲,小豹子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笑了笑黑雲道:“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我也是來保護你的安全,以及平安的護送你入京。”
  “難……難道你也是……也是‘洛陽王’派你來的?”小豹子還真是無法能夠接受“洛陽王”是他爹的事實。
  搖了搖頭,黑雲道:“不,我不是受‘洛陽王’之托,我的雇主另有其人。”
  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關心自己的生死,本來想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小豹子知道像他們這種人是絕不會說出雇主是誰的。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那些人呢?死了多少?”小豹子想到了當日的情況,他明白了。
  “你是說‘黃綢鋼刀會’那般傢伙?”
  小豹子點了點頭。
  “他們真是一群畜生,對付你們兩個孩子居然也使出這麼狠毒的手段;當我趕到現場的時候正好見到他們意欲殺你……”黑雲回憶著道。
  “是你擊退了他們?”小豹子追問。
  “不完全是。”黑雲想了想接著道:“在我和他們甫一交手時,長街外面已有別人聞聲趕到,我想他們和我一樣全是被那一聲石破天驚的爆炸聲所引來,只不過我離得近些,所以早一步罷了。”
  “後來呢?”小豹子急於知道情況追著又問。
  “後來和我交手的那些人全都回身去抵擋來人,而我卻發現你的傷勢己到了無法拖延的地步,只好抱著你離開現場。”
  “你到的時候是否見到對方有人死了?或者受傷?”小豹子念念不忘他那最後一擊。他必須要知道,尤其巴不得最好“無影刀”葛義重能死在那顆威力強大的火藥下,去為蘋兒償命。
  搖了搖頭,黑雲道:“沒有,我沒看到有人受傷或死了。除了那個女孩,事實我也不敢確定因為時間急迫,我只探了她一下鼻息。”
  心裡一痛,小豹子好恨,恨老天不開眼居然讓“無影刀”葛義重能運過那一動。
  萬花樓裡依舊賓客如鯽。
  桃紅院中仍然 紫嫣紅。
  這一天傍晚,一個貴公子手搖摺扇,身穿錦衣,面賽潘安;他既未在酒樓停留,也未在賭場駐足,一路像似識途老馬般直驅桃紅院。
  敢情這位公子愛的竟是溫柔鄉、肥脂陣。
  打他一出現,老鴇龜奴那對識人萬千的“罩子”一瞧就心裡高興的直打鼓。
  可不是,人家還只剛剛在小偏房廳裡才坐定呢,賞銀就一張張送了出去。鴇母、老媽子端茶遞手巾把子的丫環,每一個和他照過面的人都領到了賞銀。
  像這種難得遇上的大方豪客,豈不驚動了整個桃紅院?更何況人家公子長得更是貌似潘安、賽過子玉。
  因此得到消息的姑娘們早就個個不用傳呼,全都聚在了這位貴公子的房產門外,爭相一睹人家的風采,更巴望著等會能夠讓人瞧上眼。
  奈何這些姑娘們不管使出混身解數,賣盡風騷卻沒一個讓這位公子給留了下來。
  嘆了一口氣,貴公子站了起來,看樣子他可是乘興而來必須敗興而去了。
  老鴇隨侍一旁,心裡慌亂得直用絲巾抹著臉上的汗珠子,把一張涂滿了厚粉的臉給擦得慘不忍睹。她“欸唷”一聲後陪笑道:“這位公子啊,您這哪是來尋歡作樂的呀,恐怕皇帝選嬪姐也沒您這麼挑剔哪,不是咱劉媽媽吹牛,我們這的姑娘你要看不上眼,我敢打包票您到任何一家要是能挑中如意的,您不妨拆了我們這的招牌。”
  “是啊、是啊,這位公子,咱們這上上下下七、八十位姑娘全都到齊了,難道……難道竟然沒一位您喜歡的?”龜奴一旁敲著邊鼓幫著說話。
  笑了笑,這位公子好一口編貝也似的牙齒,他道:“很抱歉,如果你們這再沒有其他的姑娘,我就只好回去了。”
  話說完了人家又是一張大面額的銀票放在了桌上。
  “公……公子,您別急、別急嘛,說實在的咱們這還有一位姑娘,只……只不過她現在讓人包了下來……”
  這老鴇簡直見錢眼開,連人家包場的姑娘她也打上了主意。這也難怪,誰叫這位公子是罕見的大方,俗話說錢能通神,更何況是人?
  “哦?能讓人給包了的姑娘必定姿色出眾,只不過……”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公子爺您瞧得上眼嘿嘿……”老鴇言下之意很明顯。
  “這……這恐怕不大好吧……”貴公子道。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自有辦法、自有辦法,您稍待、稍待。”
  深怕走了財神爺,老鴇留住貴公子後附耳在龜奴身邊一陣子嘀咕,只見那龜奴連連點頭。然後返身出門,三腳並兩步的想是聽了使喚,著手安排去了。
  盞茶的功夫,龜奴去而復返,他身後跟進了一姿色頗為出眾的姑娘。
  那姑娘一進門就先埋怨道:“劉媽媽,咱可是甄老闆花了銀子包了場的,你又要我見客待會甄老闆要是知道……”
  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姑娘已經看到了那位貴公子正淺笑著盯著自己。
  青樓多年,這姑娘兒曾見過這麼瀟灑倜儻的客人?這會兒說不定就算倒貼銀子,她也不願再回到那個什麼甄老闆的身旁了。
  幹老鴇的察言觀色的本領當然是不同凡響,她雖然想不透這個貴公子怎麼會瞧上豔紅,因為豔紅固然是個名妓卻非此間最紅的姑娘,但是她卻看得出來這個財神爺可能會留下了。
  “唷,公子爺,咱們這位豔紅可是桃紅院裡頂尖的姑娘了,您要是再瞧不上眼咱可沒辦法羅。”老鴇欲擒故縱的道。
  笑了笑,貴公子道:“劉媽媽,我有說看不上眼嗎?”故意裝作一喜,老鴇用手甩著絲巾道:“公子,您可真有眼光吶,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貴公子裝著糊塗道。
  “是這樣子的,公子爺,剛才您也聽到的,豔紅可是讓人包了場的,這……這事情可就麻煩點了。”老鴇其實心裡早就有了譜,卻故意為難道。
  “怎麼?別人付得起銀子,難道本公子就付不起?”貴公子語氣一緊。
  “不是,不是,咱是說……咱是說……”
  眼一花,老鴇什麼也甭說了,因為人家公子亮出了一疊子全是鑲著金邊的“山西大同”
  金票。
  也不知老鴇用了什麼方法,豔紅姑娘留了下來。
  當閒雜人等全退出了房間後,豔紅儘管媚勁十足,極盡挑逗這能事,卻仿佛碰到了柳下惠。
  一個更次、二個更次過去了,貴公子只是飲著杯中酒、吃著剝殼花生,偶而與她“打打屁”一點也沒有想要幹其他事情的意思。
  (打屁意指扯淡,說些無聊話。)他這廂若無其事,豔紅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姑且不論她是否讓人包了,是不是尚須“轉台”。
  眼見這麼一塊肥肉擱在那卻吃不下肚,急都恐怕能把人結急死。
  尤其氣人的是每當豔紅豐碩的肥臂想坐上人家的大腿時,貴公子都用手推了開去。
  最後可忍不住了,豔紅嘟起個嘴,眼中慾火似要噴了出來道:“幹嘛呀,蕭公子。您莫非是臘做的?中看不中吃。”
  這話說得已是露骨之極,是男人除非他真的是“六點半”,否則足以讓人抵了桌子,砸了板凳。
  原來這公子姓蕭,只見蕭公子仍然笑得能讓豔紅恨得牙痒痒地道:“別急嘛,我這會兒酒興正濃哪,來,再陪我喝兩盅。”
  還喝?再喝天可亮了。
  豔紅簡直氣得根不得一把掐死對方,另外她心裡也真是急得想要上吊。
  不得已,她可說了實話:“蕭公子,您要再不辦‘正經事’我……我可要回去了,因為我可是和那包我場的甄老闆只告了二個時辰的假,騙他說我去看一位表親……”
  姨子無情,戲子無義,敢情老鴇和豔紅使的是這種障眼法。
  “你怕什麼?難道那個什麼甄老闆真的那麼可怕?晚一點回去他會殺了你?”蕭公子似笑非笑,居然不慍不火的道。
  這句話剛說完,這間房間的門己經“轟”的一聲整個由外向裡塌了下來。
  “我不會殺她,但是我會殺了你 ”
  甄老闆,不,應該說是“辣手”賈裕祖。
  說這句話的正是“辣手”賈裕祖,他面目陰沉,踏著大步進了房內。
  在他的後面緊跟著老鴇和龜奴二人,他們的臉上除了明顯的浮著五指手印外,更是滿布驚懼與惶恐。
  顯然的這回他們可踢到“鐵板”,遇到了煞星,賺了銀子卻搓了一頓揍。
  豔紅想必捱過這“辣手”賈裕祖的修理,她現在整個人除了眼珠子不會抖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顫抖個不停。
  要命的是咱們這位蕭公子此刻居然仿佛有了“性”趣,他伶惜的擁著豔紅上下其手,一付淫心色起的模樣。
  豔紅輸了,是“輸”了的“輸”,她輸給這位蕭公子到現在才有所反應。
  她水也都流了出來,是汗“水”的“水”,她已被這場面嚇得冷汗直流。
  “嘖,嘖,這位大哥,半夜三更的你自己睡不著,怎麼卻跑到人家的房里來,壞了別人的好事可是要下阿鼻地獄的哪。”
  蕭公子不是病了,就是有恃無恐。
  因為這個時候白痴也看得出來這個“辣手”賈裕祖,他說要殺人可絕不是開玩笑。
  果不然。
  蕭公子的話才一說完,“辣手”賈裕祖已經氣壯山河,漫天掌影的衝向他。
  能震塌門的雙掌,其力道要劈在人身上可絕不是好玩的。
  蕭公子一推懷中的豔紅,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迎了上去,在人們的驚叫還來不及出口的時間裡,他已經結結實實的和“辣手”賈裕祖對了二十四掌。
  只聽到一陣桌椅碎裂聲,整個屋子就快散了般後,“辣手”賈裕祖已經“蹬、蹬、蹬”
  連退三步退到牆邊。
  而蕭公子居然面不紅氣不喘,不但好端端的站在原處,並且出言道:“閣下要想殺人恐怕還得多練幾年。”
  仍是那句老話,“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辣手”賈裕祖心裡已然明白,他今天可是碰上了高手,一個真正的高手。
  一怔之後,他居然朗聲笑道:“這位朋友,好俊的身手。”
  這可是奇事一樁,蕭公子也怔了一下,奇怪道:“莊稼把式,粗淺的很。”
  看了一眼縮在一隅的豔紅,“辣手”賈裕祖斂去怒容,換上了一付笑容道:“朋友,咱甄某人一向欽佩的就是少年豪傑,願交的更是同好英雄,我看咱們就此為止可好?”
  沒有人知道這“辣手”賈裕祖竟然是這麼一個人物,及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蕭公子就算抱著挑釁的意味吧,這時候也難以發作。
  “你……你不打了?”他有點難以相信的道。
  “哈、哈,不打了,當然不打了。不但不打了,甄某還想交交你這位少年英雄哪。”
  “這……這……為什麼?”蕭公子見對方態度有了轉變不覺問道。
  “甄某說過我敬你是個人物,更何況為個女人要咱們兩個男人大打出手豈不鬧出笑話?
  而且,說實在的真要打下去,甄某有自知之明,出‘糗’的定是在下。”
  話說得漂亮,態度更是誠懇,這位蕭公子可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他現在還能說什麼呢?
  “來人,替我我上一間最好的房間,擺上最好的酒席。”“辣手”賈裕祖回頭吩咐後又對蕭公子道:“這位朋友,可願接受甄某誠心的歉意,交個朋友?”
  擺酒席加上賠禮,這位蕭公子當然知道這可是江湖上極夠面子的禮數。另外他可是另有用心,專程來找對方的。
  一抱拳,蕭公子道:“甄老闆,你可真是位豪邁爽快的人吶,看樣子蕭某人若是再不知進退,恐怕必道人非議了。”
  “言重了、言重了,甄某一介商賈,滿身銅臭,今日有幸能識蕭朋友這種人中龍鳳,此乃畢生所願,哈、哈,畢生所願。”
  誰也想不到結局竟然會是這樣。
  當然這裡面最樂的莫過於豔紅,其次老鴇和龜奴更是早已顛著屁股忙著張羅去了。
  酒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媒介。
  在另一處花廳裡“辣手”賈裕祖自始就一直爽朗的笑著,他頻頻的道歉,更不時的敬酒。
  就算是鐵石心兒的人吧,恐怕也早已被他那熱誠的態度、真摯的感情所溶化。
  蕭公子有所為而來,心裡雖然有著戒心,但在這種氣氛下也不得不虛應一番。
  “來、來,蕭兄弟,這一杯算是甄某有眼不識泰山,我先乾為敬。”
  由朋友而兄弟,這位甄老闆可還真熱絡得讓人“感動”。
  淺嘗了一下杯中之酒,蕭公子應付道:“甄老闆,你海量,我隨意。”
  “成,老弟你怎麼說都成,能交上你這麼一位朋友真是我生平一大‘樂’事,哈、哈。”
  王八蛋,你這個老狐狸,我倒要看看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蕭色子心裡暗罵著,臉上不動聲色的一直看著對方表演。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辣手”賈裕祖敢情真是打心眼裡高興,他接著身旁的姑娘道:“老弟,呢,如果我真有你這麼出色的老弟,呃……就算做夢吧……呃,我也會笑醒哪……”
  冷眼旁觀,蕭公子一直奇怪對方在搞什麼名堂,怎麼那麼久了還盡扯那些屁話,卻不得不扯淡道:“甄老闆,你可真愛說笑。”
  “真……真的,我這一生只愛兩件事,呃……不怕你笑話,那就是……那就是呢,女人和……和賭。”“辣手”賈裕祖可能是喝多了,只見他眼已朦朧,酒嗝連連。
  “你……你知道嗎?前……前些日子,憑……憑我的賭……賭技居然……居然輸了一箱珠……珠寶給一個乳……乳臭未幹的小子……你信……信不信?”
  未置可否,蕭公子只是笑著。
  “怎麼?你不信?你……呢,你要不信不……不妨問問你身旁的艷……豔紅……”“辣手”賈裕祖舌頭越來越大。
  急於表現,蕭公子身旁的豔紅連連點頭道:“不錯,就在前幾天甄老闆整整輸了一箱珠寶,我可是親眼瞧見的。”
  “哦?有這回事?”蕭公子故意裝作驚訝道。
  “騙……騙你是這……這個……”用手比了個“王八”的手勢,“辣手”賈裕祖又道:“不過……不過那臭小子,沒……呢,沒那麼容易,就算他是……他是什麼‘賭尊’的孫子,要……要想贏我‘辣手’賈……賈裕祖……我……我也要他好……好看。”
  “咦?甄老闆,你……怎麼你不姓甄?”蕭公子訝異道。仿佛愕了一下,“辣手”賈裕祖有幾分腆然道:“老弟,呃,不瞞……不瞞你說,我……我姓賈,你……你可千萬……千萬別傳了出去喲,我把你當成自……自己人才對你呃,說……說實話……”
  “那當然、那當然。”蕭公子不察覺的笑了。
  他怎能不笑,一個人醉到連這種秘密都說了出來,那麼要想套他的話豈非輕而易舉?
  “嘿嘿,就算呢,就算那小子是……是孫悟空……也一樣翻……翻不出我……呢,我的如……如來掌……”
  心裡急得要命,蕭公子卻不敢表露出來,他不著痕跡的問道:“哦,想必那個混小子最後仍然栽了是不?”
  “哪……那還用說……呃,用說嗎?現在……現在他……”“辣手”賈裕祖語聲漸弱,他整個人己趴在桌上。
  “他現在怎麼了?怎麼了?”蕭公子眼見對方醉得即將人事不知,不覺焦急的問道。
  “他……他現在……在……”
  慌了,蕭公子知道如果錯過了現在,等到對方醒過來後恐怕啥也問不出來了。
  他站了起來,繞過桌子來到“辣手”賈裕祖的身旁猛力的搖著,同時問道:“你醒醒,你醒醒。”
  酒能誤事,這可一點都不假。不過有的時候酒更能成事。
  你不信?不信就繼續看吧。
  蕭公子簡直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爛醉如泥的“辣手”賈裕祖,他只顧著猛搖著對方,好不容易見對方又開始吃語。
  “他……他著……著了我的道,我……呢,我把他的行……行蹤出……出賣給……
  別……別人……”
  “你說什麼?出賣給誰?給誰?”蕭公子已聽不清楚人家的話,他急得把頭俯下,把耳朵接近對方的嘴巴。'
  聰明的人說謊活一定滲有真話,滲有真話的謊言才能騙得過人。
  蕭公子絕不是“菜鳥”,但是他可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爛醉到連自己的來歷身份都說了出來的醉鬼,居然是在裝醉。
  當他感覺事情不對勁的時候,他半邊身子已然動也動不了。
  “你 ”
  他只說了一個宇後,剩下的半邊身子又已讓人製住了穴道。
  “辣手”賈裕祖仰身而起,非但醉態全消,恐怕沒喝酒的人也沒有他現在這般清醒。
  “哈、哈、哈,臭娘們,任憑你他娘的是人見人怕,精得出油的女煞星,還不是一樣掉進我的算計裡,你當我是豬頭,我可當你是肥羊哩,哈、哈……”“辣手”賈裕祖笑得不僅讓人心裡發麻,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神經病。
  笑聲乍停,這屋子裡已多了三個如殭屍般的瘦高男人。
  這三個人進來後全用一種戒備的眼光看著被製了穴道動也不能動一下的蕭公子。
  “得手了?”其中一名不放心的問。
  揮手趕走了驚愕不已的姑娘們,“辣手”賈裕祖關上房門後方道:“要不然她豈會乖乖的動也不動?她可是‘四分衙’‘皮條花’一朵美麗卻有毒的花吶。”
  “皮條花”?
  敢情咱們這位蕭公子竟然是“皮條花”喬裝所扮?無怪乎她有那麼好的身手,也無怪乎她是有所為而來。
  從身上摸出了一個藥瓶子,“辣手”賈裕祖倒出一粒藥丸,用手撬開了“皮條花”蕭燕的嘴,一拍之後,隔了一會方解了她受製的穴道。然後他抱著她來到裡間,把她放在一張寬大的錦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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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冷面殺手生“情火”

  “皮條花”只感覺到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張了張口卻發現可以出聲,不覺杏眼圓睜怒聲罵道:“賈裕祖,你給本姑奶奶聽清楚,你要是敢怎麼樣,天涯海角你將發現沒有一處你容身之地。”
  陰笑了兩聲,“辣手”賈裕祖道:“喲,你可嚇死我了。你也最好弄清楚,現在你可是在我手中,別再擺你那嚇得了別人嚇不倒我的虛名。”
  栽了,這一次是真的栽到了家。
  “皮條花”到現在才明白這個“辣手”賈裕祖絕不是一個不人流的混混,就算許多梟雄霸主恐怕也沒他來得陰狠毒辣,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在江湖上有的時候越是沒有什麼名氣的人才是越可怕的人。
  像這“辣手”賈裕祖他雖然以前只是“蓮花集”一處賭場的東家,可是他現在的所做所為,又有哪一件不讓黑道巨擘為之嘆服?
  心裡盤算著,“皮條花”引開話題道:“賈裕祖,你我從未謀面,亦無瓜葛,你如此設計我難道就不怕引起公憤,不顧江湖之義?”
  “哈……好一張會說話的小嘴,你有沒有弄錯?到底是我設計你,還是你想要設計我?
  莫忘了,可是你先找上門來的,怎麼?莫不成你還真有那個癮頭,跑到妓院里來找樂子?”
  “皮條花”傻了,也啞了。
  “皮條花”也氣極了,因為“辣手”賈裕祖的話已然嚴重的傷害到一個女人,尤其像她這種“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好猶為處子的女人。
  “好了,我們少廢話,說,你喬裝跑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辣手”賈裕祖切入正題道。
  “找人。”
  “我明白了,你可是想來此查那個小混蛋的對不?休還說我們沒有瓜葛?”提到小豹子這賈裕祖就心裡一肚子的火。
  因為要不是小豹子他不至於讓“四瘋堂”及“賀蘭山莊”給逼得走投無路。要不是他,他更不會到現在仍然受製於“九手如來黑雲”。最恨的莫過於誤了他手上的“東方之星”上貢,他現在不但是朝廷急於緝捕的要犯,而他一家十六口更早已判了監,只待秋決。
  其實有很多賬是不應該算在小豹子的頭上,然而人就是這樣,從不會怪自己咎由自取,總要找個出氣的
  人來發洩怨氣憤恨。
  “他……他現在在哪裡?”“皮條花”對小豹子還真是出自內心,關注之情由此可見。
  “你何不關心、關心你自己?”“辣手”賈裕祖一聽對方又再提起小豹子,他胸中的怨憤己快爆了開來。
  “你……你敢。”“皮條花”雖然全身無力動彈不得,但是她的神智卻是清醒的很。
  當她從“辣手”賈裕祖的眼晴裡發現到什麼時,不覺膽顫心驚,色厲內在的怒喝。
  “是嗎?我不認為我有什麼不敢的,記得我剛才曾對你說過女人與賭是我這一生最喜歡的,而女人尤在前面,嘿嘿,你該知道,我也明白,就算我現在放了你,我敢保證我一樣必須亡命天涯,與其那樣我何不……”
  這才是真正的心慌了。“皮條花”想也想不到這個人竟然已經完全豁了出去。
  這一生中她從未碰上這種情形,甚至於有的人對她連想的念頭都不敢有,畢竟她可是一個聲徹武林、名動江湖,第一流的“殺手”。
  “辣手”賈裕祖的眼晴裡已明顯的有了某種令女人發顫的火焰,“皮條花”更看到了他喉骨不停的上下聳動。
  惜身且倔強的她已感到一股涼意從頭頂直達腳底。她想反抗、她想退縮,然而她卻一絲絲力氣也使不出來,她不知道他剛剛給自己餵下去的是什麼藥,為什麼有那麼強的藥性,甚至於她連手指頭想動一下也辦不到。
  她不知道誰還能救她,她絕望無助的望著雙眼漸紅的賈裕祖一步步逼近。
  可怕的是這個畜生竟然……竟然不顧他身後那三名像殭屍的人。而那三個人也居然連一點迴避的意思也沒有。
  這是什麼樣心理的豺狼虎豹?
  他們又怎能做出這種禽獸也不如的事來?
  “皮條花”流下了眼淚,她雖然是個女人,可是她從來就不流淚。現在她竟然掉下了眼淚,尤其是在四個男人的面前。
  “放……放了我、放了我……”終於失卻了多年來闖湯江湖建立起來的尊嚴,“皮條花”軟弱的開口哀求。
  “六粒骰”的總壇裡。
  “賭尊”黃千也不知捻斷了多少根他額下視若命根子的白須而不自覺。
  “落葉刀”古塘更是一會站起,一會坐下,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如喪考妣。
  而廳堂一隅居然佐佐木先生和那三個東洋武士,也沉默的不發一語赫然在座。
  實在忍受不了這種令人心焦的等待,古塘驀然暴吼道:“咱受不了了,我不再等了,我現在就要出去,出去找小豹子。”
  他這一聲沉喝換來的是“賭尊”黃千的一個瞪眼。
  “老……老爺子,咱……咱真的無法再在這裡等待了……”痛苦的坐了下來,古塘頹唐的道。
  “你以為只有你急是嗎?在座的哪一個人不急?小豹子固然是‘四瘋堂’的少主,可也是咱‘賭尊’的衣缽傳人,更是這位佐佐木先生未來的東床快婿,我們都能沉得住氣等蕭姑娘回來再說,你為什麼就不能稍安勿躁?”
  “賭尊”黃千的話固然重了些,但古塘毫不為忤,畢竟“賭尊”黃千不是別人,二來心急如焚的情況下,他根本就沒往別的地方想。
  長嘆一聲,古塘喪氣道:“蕭姑娘怎麼去了那麼久?莫不成她也出了事吧。”
  “如果連蕭姑娘也出了事,這整件事情恐怕已不再是普通的麻煩了。”鄭歧是“六粒骰”中第一把好手,他對“皮條花”的種種知之甚多,不覺脫口說道。
  “對方到底都是些什麼人?他們為什麼連兩個孩子都要下毒手?”佐佐木先生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內心的憤恨。
  嘆了一聲,“賭尊”黃千道:“前天晚上當我們趕到出事現場的時候只見一片凌亂,而那些圍攻蘋兒和小豹子的敵人只和我們打了個照面就全都退走,匆忙間又在黑夜裡,大家只想到那兩個小孩的安危,沒人去注意是些什麼人,等事後救了蘋兒,一來已驚動了官府,二來只忙著搜尋小豹子,要想再循跡去追敵人已是不及。”
  “這麼說連對方到底是些什麼人,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佐佐木的話不太好聽,古塘與鄭歧臉上一變,卻讓“賭尊”黃千用眼色制止。
  “我知道閣下急於找出對方人來,我們又何嘗不也一樣?
  何況小豹子還在他們的手中,我們必須謹慎行事。”又嘆了口氣“賭尊”黃千接著道:
  “到目前只收到對方派人交來的一張紙條‘人平安,暫居他處。’卻再也沒了下文。”
  “這就奇怪了?如果是敵人擄掠了那小子,應該再有下文才對,如果不是敵人那麼又為什麼要如此神秘兮兮?”佐佐木想不透道。
  “所以蕭姑娘懷疑這事和那個姓甄的神秘客有關,才會喬裝去刺探消息。”
  “如果蘋兒醒了過來,那麼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佐佐木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這時卻有一層淡淡的憂慮。
  “說起來也真是奇蹟,受了那麼重的箭傷,而且箭上又有毒,蘋兒居然會沒死。當我們趕到時她是一點鼻息也沒有,我們全都嚇壞了,要不是佐佐木先生體適時趕來,說不定延誤了就醫,那老夫可真要遺憾終身,百死莫贖前衍了。”
  雖然佐佐木與“賭尊”之間的恩怨在小豹子的調停與安排下,他們似乎已捐棄成見,但是佐佐木的心態還是不能一下子平衡過來。
  “你們懂什麼?蘋兒自小接受忍術嚴格的訓練,想必她也發現箭上有毒,要不然她也不會做出那麼冒險的決定。據我們事後調查,要不是敵人的箭在那個時候恰好射完。那一切的後果恐怕難以想像。”
  對於佐佐木的冷言冷語,“賭尊”當然聽得出來,卻沒放在心上,畢竟他能了解他現在的心境。
  這個時候,一個“六粒骰”的門人匆匆入了大廳,從他臉上慌張的表情,在座的諸人全都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歧迎了上去,一陣低聲詢問後,他臉色已漸漸凝重。符聽完來人的話後,他遲疑的來到“賭尊”面前。
  “鄭吱,什麼事?你就說好了,佐佐木先生算起來也不提外人。”“賭尊”黃千沉聲道。
  “是,老爺子。剛才阿順來報,說‘賀蘭山莊’賀見愁帶著大隊人馬和他的女兒賀如美正朝著堂口前來。”鄭岐大聲道。
  佐佐木他們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可是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也看得出來,來人絕不會有什麼好意。
  “鄭歧開中門準備迎客,佐佐木先生麻煩你們到後面照顧蘋兒,還有古塘你立刻前去‘萬花樓’看看能否尋到蕭姑娘,請她暫時莫管那姓甄的,我怕賀見愁這次前來絕非善罷干休,另外所有門人保持最高警戒,沒我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賭尊”黃千一疊聲的道。
  “賭尊”黃千還想說什麼,這時候大廳前院已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顧不得再客套了,“賭尊”黃千率領眾人迎了出去。
  以對待一方豪主,幫會龍頭的禮數,“賭尊”把賀蘭山莊近約二十名的大漢迎進了大廳。
  雙方分賓主落座後,只見賀見愁滿臉含煞,大喇喇的一抱拳道:“夤夜造訪,情非得已,罪過之處黃老爺子多擔待。”
  “賭尊”黃千回了一禮笑道:“哪裡,賀大莊主能大賀光臨,這才是蓬孽生輝。但不知所為何來,倒叫老夫惶然不何所措。”
  臉上可以用刀刮下一層薄冰來,賀見愁不怎麼好看的臉上愈見陰沉,他沉聲道:“我來要人。”
  看了一眼前些日子被小豹子羞辱而回的賀如美一眼,“賭尊”黃千笑了笑道:“但不知千里迢迢的賀大莊主跑到金陵來找老夫要的人是誰?”
  一拍座椅扶手,賀見愁臉上一變要然喝道:“‘賭尊’,我敬你是武林前輩,一切循著江湖規矩,若是你還是這麼不上道,打哈哈,未免太不把賀某看在眼裡了。”
  抬手阻止了蠢動的“六粒骰”的門人,“賭尊”黃千哈哈笑道:“這就奇了,一在淮中,一在金陵,‘六粒骰’與‘賀蘭山莊’素來無往,賀莊主不把話講明,怎可還怪罪老夫頭上。”
  “爹,你該知道女兒那天為什麼會受盡窩囊氣了吧。小豹子就是受了他們的唆使哪。”
  賀如美還真會找時間起鬨。
  因為時間的倉促,佐佐木不知道來人是來找麻煩,而不知其他,現在他可弄明白了這“賀蘭山莊”一大票人來的原因是來此要人,而且要的人居然是小豹子。
  “你說你們來這裡要的人是小豹子?”他冷漠的發言倒讓賀見愁為之一怔。
  抬眼看了看這個身穿異邦衣著的獨腳怪人,賀見愁自大慣了,冷哼一聲道:“你是誰?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我在問你們是不是來找小豹子。”佐佐木的聲音一成不變,仍然冷得令人極不舒服。
  “不錯,我們找的就是他。”賀見愁緊盯著對方。
  “找他有什麼事?”佐佐木追問。
  “找他……咦?奶奶的你這怪模怪樣的獨腳客怎麼管得那麼多?你是誰?問這個幹什麼?”賀見愁本來想要回答,繼而想到讓這個陌生人如此盤問臉上甚覺無光,不禁開吼。
  “我叫佐佐木次郎,也是你們口中的人 未來的準岳父”佐佐木也盯著對方,他可不在意賀見愁是不是連鬼見了都發愁的一雙眼晴。
  “岳父?”賀見愁一時會意不過來,他嘴裡喃喃念道,驀然“你……你說什麼?”他突然想通了站起來喝道。
  “我說我是小豹子的岳父,也就是你們俗你的泰山大人。”
  佐佐木對漢學可真是下過苦功,要不然像這麼有“深度”的話又怎說得出來。
  佐佐木的話就像一棍木棒,這棍木棒不僅敲得賀見愁一陣發暈,就連賀如美也險些從椅子上摔到地上。
  “爹 ”
  抬手阻止了賀如美的哭叫,賀見愁簡直像看到了妖怪般瞬也不瞬的望著佐佐木。
  “你剛才說什麼?”賀見愁陰鷙的站了起身。
  “我想每一個人都已聽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想再聽一遍也未嘗不可。”佐佐木顯然有種神氣的意味。他的臉上竟有了難得一見的不易察覺的笑容。
  “你說你是小豹子的岳父?”賀見愁還真再問了一句。
  “不錯。”佐佐木這回的答覆可是斬釘截鐵。
  “哈、哈……”賀見愁昂首狂笑。
  “你笑什麼?”佐佐木厭惡喝道。
  笑聲突然停止,賀見愁指著對方道:“你是小豹子的岳父,那我是誰?她又是誰?”
  看了看賀如美,佐佐木滿臉疑惑。
  他當然搞不清楚小豹子和對方的一筆爛帳,不過他卻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敢情這一夥人興師問罪而來卻是來和自己爭女婿。
  “你有沒有弄錯?”佐佐木皺起眉頭問。
  “弄錯什麼?我還想問你有沒有弄錯呢。”賀見愁兇道。
  再看了一眼賀如美,佐佐木心裡暗道:八格野鹿,小豹子這小子如果真有這麼一位老婆,我寧可切腹。
  他當然不相信,打死他他也無法相信。
  “可有這事?”佐佐木回頭問“賭尊”黃千。
  苦笑一下,“賭尊”黃千把前幾天賀如美前來尋小豹子的經過概略說了一遍。
  冷笑數聲,賀見愁緩聲道:“不錯,我看你們最好交出人來,這種障眼法騙騙三歲童子還可以,要想唬過我賀某人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賭尊”黃千為情勢所逼確有不得已之處,然而佐佐木可不管對方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他不待“賭尊”開口,己經挑起戰火道:“話,剛才黃先生已經說過,就算小豹子在這我也絕不相信他會看上你這醜得嚇死人的女兒,再說就算所有人都沒異議,還得通過我這一關。”
  賀見愁最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無論是誰都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他的女兒長得醜。
  佐佐木現在已經犯了他最大的忌諱,他的臉色己經一下子變成鐵青的顏色。
  眼晴裡已有殺機出現,賀見愁不怒反笑:“是嗎?你說你叫什麼來著?佐佐木是不?很好,佐佐木,我操你個先人,你***是‘毛坑裡點燈 找死’。”
  佐佐木聽不懂這種損人的歇後語,可是他卻看得出人家眼中的殺機。
  當賀見愁語落手中的月牙鉤扶著雷霉萬鈞之勢擊來的時候,他己經早有準備。
  他脅下的枴杖就是他的兵器,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一只腳能夠飛快的旋身拒敵,甚至比一個正常的人行動還要來得快。
  鉤狠
  拐毒
  這兩件重兵器甫一接觸,一串串的鋼鐵撞擊聲加上一溜的火花立刻四處迸濺,敢情佐佐木手中之拐竟是精鋼打造只是外表漆上木頭之色。
  兩個人仿佛是世代宿仇般,他們的出手沒有一點留情的地方,人身上什麼地方最脆弱,什麼地方是要害,他們就朝什麼地方招呼。
  轉眼之間,數十個回合已經打畢,看樣子他們己全打出了真火,如果沒有外力干預,他們恐怕要一直打下去,直到一方躺下為止。
  好在佐佐木不是“六粒骰”的人,要不然“賀蘭山莊”的二十多條大漢早已和“六粒骰”的人引起了一場混戰。饒是如此,雙方的每一個人全都互相警戒著,只要有任何蠢動就可引起一觸即發的廝殺。
  大廳中兩條人影很難分得清誰是誰,他們忘情的搏命,卻急壞了“賭尊”黃千。
  他當然不希望這兩個人就這麼打下去,因為再這麼打下去總有一方會見血。而這個時候只要一見了血,無論是哪一方的血,恐怕事情就會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覷準一個空隙,“賭尊”黃千垂然喝道:“住手”,他已插身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同時雙掌分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幻起一陣讓人眼花卻不得不先求自救的招式。
  他這可是畢身功力所聚,當賀見愁與佐佐木兩人同時撤身自救後,“賭尊”黃千也收招停式,臉上已經變得異樣的慘白。
  他心裡明白他剛才的舉動是有多麼的危險,他所仗持的只是招式的奇與詭,如果那兩個人只要其中有一人一個收手不及,或是不退反進,那麼後果必定是自己己經成了死人。
  平復了一下喘息,“賭尊”黃千看了看雙方一眼後道:“兩位可否聽老夫一言。”
  雖然這兩個人心裡仍然不平,這個時候也只好暫壓心頭之火,不約而同的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賀莊主,這裡是金陵城內,閣下如果對老夫有什麼誤解,盡可劃下道來約個時間地點,老夫自當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當然你若執意要在此做一了斷,‘六粒殷’自老夫以下也均非怕事之人。只怕驚動官府,傳出江湖,‘賀蘭山莊’僅為了兒女親事來此滋事,恐怕雙方顏面上都不太好看。至於佐佐木先生,小豹子到現在行蹤不明,要爭、要打,也必須先找到正角兒,要不然就這麼連人在哪裡都還不知道就鬧出事來,日後若有什麼變故,豈不是笑話一樁。”
  “賭尊”的話說得極是清楚,賀見愁更是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他今天來固然有尋釁的味道,但也不希望在這裡與“六粒骰”起了兵戎相見的衝突,畢竟這與江湖規矩不符。
  再者就憑剛才“賭尊”那一下子空手分開他和佐佐木的纏鬥,這等功夫已不是尋常人等能辦得到的。他是個老狐狸,也明白如果真幹了起來,雖然已打聽清楚“六粒骰”沒有什麼有能耐的高手,但光憑“賭尊”一人恐怕就討不了好去,何況那個什麼獨腳的佐佐木亦非易與之輩。
  賀見愁月牙鉤一收算是聽了“賭尊”的勸。
  至於佐佐木,他當然知道“賭尊”這一番話是說給誰聽的,他雖然不見得繼續打下去會輸給賀見愁,但是那也只是一對一的情況下,如果對方二十多人全都一湧而上。他可是明白“六粒散”必定最後會慘敗,另外他己發現“賭尊”就剛才那麼一下已經臉色不對,顯然有著力不從心的樣子。何況他實在不敢拿蘋兒的安危去冒險,畢竟蘋兒現在還昏迷在後面。
  於是佐佐木也重新把鐵拐挾在肋下,不發一語。
  “好,錯過今日,這位佐佐木先生我姓賀的一定會找個機會好好的向你討教、討教。”
  賀見愁目中怒火稍減。
  “隨時奉陪。”佐佐木不甘勢弱冷哼一句回道。
  打個哈哈,“賭尊”黃千接著道:“既如此,老夫感謝你們賞老夫這個面子,謹此謝過。”
  “別謝太早,如果賀某要是查出小豹子確實被爾等藏匿著,那時候……哼、哼……”
  當然聽得出賀見愁言下之意,“賭尊”黃千不在意的道:“那時候賀莊主可再來一次。”
  “打擾了。”一抱拳賀見愁王二麻子丟下場面話回身一撇頭。
  “爹,咱……咱們就這麼走啦?”賀如美顯然不死心,她膩聲的說道。
  “乖女兒,爹不相信有人敢騙咱們。走,等打聽了清楚,爹保證幫你找到那小王八蛋。”
  還想再說什麼,賀如美見賀見愁己領先出去,她哪起厚厚的嘴唇,狠狠瞪了一眼佐佐木才追了上去。
  敢情她對這個又蹦出來的“泰山大人”懷有極深的芥蒂。
  “鄭歧,送客 ”
  “賭尊”黃千目送“賀蘭山莊”一行人出了大門,他有些支撐不住的坐了下來。然後一絲血跡這時候已滲出了他的唇角,沾染了他那花白的鬍子。
  “黃先生 ”佐佐木發現到這情形,立刻己意覺到什麼事情。
  抬了抬手,“賭尊”黃千道:“沒什麼,歇息一會就好。”
  佐佐木到現在才明白“賭尊”黃千為小豹子付出的有多大。也明白像這麼一個胸襟博大的人,似乎己不該與他再計較了。雖然失去一腿,但人家當初可是能要了自己的命而沒那麼做啊!
  有了這深一層的體認,佐佐木不覺由衷的道:“黃先生,你大大的讓我佩服。”
  苦笑了一下,“賭尊”黃千道:“這小豹子才是大大的讓老夫傷腦筋,看樣子你們這兩座‘泰山’總有一天能把老夫給壓得直不起腰來。”
  “辣手”伸出了他那想要“辣手摧花”的手。
  “我來了 ”
  賈裕祖喊了一聲。
  “辣手”賈裕祖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他全身的血管就像要爆了開來大吼一聲就待壓了上去。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
  話冷,冷得讓人有如置身冰窯。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這句話不是“辣手”賈裕祖所說,也不會是那三個殭屍般的人所言,那麼一定是第五個男人所說了。就像聽到鬼語,“辣手”賈裕祖一個彈跳已從錦櫥上翻滾落地。
  對這聲音他可是太熟悉、太熟悉了。就連作夢聽到這個人的聲音,他也會打心底升起一種不可抑止的寒顫。
  他看到了這個人,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軟,當然某部份也跟著軟了,就像他現在的樣子
   垂頭喪氣。
  “黑……黑大俠,你……你怎麼又……又回來了?”“辣手”賈裕祖結巴的厲害,混身直抖的道。
  “來看看你這兩天過得好不好,順便給你請安。”
  請安?對方不要“辣手”賈裕祖給他請安已是“辣手”燒瞭高香。
  當然聽得出人家話裡不是這種含意,“辣手”賈裕祖嘿嘿笑道:“言……言重了、言重了,其實閣下有任何事情,只要隨時要人傳個話,賈某還……還不是馬上替……替你做到,您……您何必親自跑……跑這一趟吶……”
  對“辣手”賈裕祖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九手如來黑雲”可是了解的很,其實他會選在這個時候來也是湊巧。
  只因為他也是為了要避人耳目,再者他怕來晚了誰知道這個“辣手”賈裕祖會變出什麼花樣。
  他剛想開口說出此行的目的,突然在錦櫥上的“皮條花”坐了起來。
  他當然看到錦榻上有個女人,他以為這是妓院,妓院裡的女人除了妓女絕不可能有別人。
  因此,他怔了,雙目瞬也不瞬的看著“皮條花”,忘了要說的話,忘了該做的事。
  畢竟,畢竟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她。
  這個時候“辣手”賈裕祖己經草草穿好了衣服,他看出了“九手如來黑雲”似乎對這個女人有著極大的興趣。
  他阿諛的奸笑道:“怎麼?黑大俠可是起了凡心?這可是真難得,和你待在‘桃紅院’那麼久,就沒見你對哪個女人正眼瞧上一眼,嘿嘿……莫非、莫非……”
  一個巴掌打斷了“辣手”賈裕祖的後話,他摀著臉一付莫名其妙外加委屈萬分的退到好遠。
  “這是怎麼回事?”黑雲的聲音像是冰碴子。
  “你……你是說這……這個女人?”“辣手”賈裕祖一開口,嘴裡已掉出三顆含血的牙齒。
  他已然覺出什麼地方不對,可是又不敢確定。
  本來嘛,任誰也想不到“九手如來黑雲”會和“皮條花”是舊識。更何況同行相忌,賈裕祖知道“殺手”們是從不相互來往的。
  “皮條花”嬌庸無力的下了錦榻,她幾近赤裸的來到黑雲的面前,口齒不清的嬌喘道:
  “我……我好熱……好熱……你……你怎麼不……不陪我……”
  心裡嘆了一聲,“九手如來黑雲”脫掉身上的披風剛想為她披上,卻被她一掌掃落在地。而她的雙手己纏向他的頸子,同時一個火熱滑膩的嬌軀也緊貼向他的懷裡。
  “你……你怎麼了?”“九手如來黑雲”真希望現在就有九隻手。
  那麼他就可以一面拉開她的雙手,一面撿拾地上的衣服為她摭掩。
  “我……我熱嘛……不要……不要嘛……”“皮條花”不停的在他身上扭動,更不停的摔開黑雲為她披上的衣服。
  媚藥?
  “九手如來黑雲”其實早該想到,只因為事出突然,他一下子沒往那方面去想。
  “賈裕祖,解藥拿來 ”
  黑雲兩隻手簡直不何該往哪裡去推開面前的人,別看他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一向有點玩不世恭的味道,這可是他生平頭一遭碰到這種狀況。
  等不見回音,黑雲一回頭哪裡還有“辣手”賈裕祖的蹤影?
  就連那三個殭屍般的人也全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他傻了眼,因為他沒想到“辣手”賈裕祖竟然有膽子敢趁機溜掉。
  然而令他真正傻眼的是對方居然留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等著他去收拾。
  其實“辣手”賈裕祖何嘗願意丟下這麼一個國色天香般的肥羊,而偷偷蹺走。
  在察顏觀色下他可是發覺到“九手如來黑雲”和“皮條花”之間一定有著不尋常的關係,他不是白痴,更不會等到人家弄清楚狀況後,再來搬自己的腦袋。
  所以他趁著黑雲手忙腳亂的當兒溜了,畢竟他明白就算“條手”吧,他們也容不下壞人名節的淫賊。
  顫抖的點了“皮條花”的暈穴。
  黑雲把她放在錦櫥上,一顆心猶兀自砰砰跳個不停。
  他雖是個“殺手”,這時候卻連碰一碰對方的身體也不敢。
  然而總不能就讓她這麼光著大腿,露著膀子躺在那吧!
  他找到了她的衣服,一件件的為她穿好,再一粒粒的扣上鈕扣,他實在想不透怎麼女人會穿那麼多的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琢磨了好久,他都不十分確定哪一件在裡面,哪一件又在外面。
  等一切停當,黑雲已是滿頭大汗。用衣袖擦著臉上因緊張而流下的汗水,他凝目注視著她。
  緊閉的雙眼,長而密實的睫毛。挺直的鼻樑,小巧奪目的嘴唇,零亂益增撫媚的長髮,他病了、也醉了。
  這是多麼令人心動的一張臉蛋啊!就算最好的畫家,最有名的雕塑家,恐怕也無法畫出這麼美豔的容貌,塑出這麼有生氣的臉龐。
  越看她越是抑止不住內心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越看她也越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
  黑雲終於情難自禁的俯下買,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他這一輩子永難忘懷的一吻。
  他是醉了、真正的醉了。
  近乎頷婪的吸吮著,當她喉中發出“唔”的一聲,黑雲整個人才驚嚇得跳了過來。
  他看到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她的眼角,雖然她的眼睛還是閉著。
  他慌了,真真正正的慌了。
  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這個樣子,一個迷藥尚未解開,一個仍被自己點了暈穴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流下眼淚來?
  遲疑著再度上前,就像作賊般那麼心虛、那麼緊張,那麼抑止不住內心的顛抖。
  他看到了她張開了眼晴,就宛如看到一個死了的人突然復活般,他“蹬、蹬、蹬”連退三步,撞翻了錦櫥旁的茶几,打碎了幾上一只上好細瓷花瓶。
  “你……你醒了?”
  黑雲的聲音就像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在喉嚨一樣,是那麼的難聽。
  眨了一下眼晴,那顆淚珠己經滑落,黑雲的心也跟著那顆淚珠滑落,滑落至無底的深淵。
  因為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才有了知覺,同時更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到他剛才忘情的舉動。
  他可是一向是只孤傲天際的黑鷹,無論什麼人面前他都有著冷漠的外表。他怕、怕多年來辛苦建立的城堡就這麼無情的被人摧毀。
  他更怕的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竟然是個趁人之危的偽君子。
  雖然那只是一吻,一個幾乎情止於體的一吻。
  雖然她從未被人吻過,但像她這麼聰明的女人絕對知道一個吻過人,會吻的男人,是不可能牙齒顫抖得震得自己發麻。
  所以她偷偷的張開了眼,她看到了瘦削卻剛毅的一張臉,也看到他閉著眼晴不帶任何邪念的只是吻著自己,她趕緊又閉上了眼。
  是他,這個孤傲的人竟然……竟然離得自己是如此之近。
  她一陣暈眩,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多麼令人心顫的一吻啊!
  不知多少次,她在心裡默喊著這個人。也不知多少回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枯坐至天亮想著這個人。現在、現在他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在感覺到他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逃了開去,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冷峻的外表下,他仍有著一顆火熱的心,也是一顆守正不阿,誠摯動人的心。
  於是她感動了,因為她己完全看透了這個人。
  也因此她忍不住的流出了一顆尋獲到“愛”的眼淚。
  “九手如來黑雲”只看到“皮條花”不停的眨著眼睛,他想不出她為什麼這麼做,更想不出她為什麼不出聲。
  等他意會到人家不能動,也不能出聲的原因後,他簡直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噢,對……對不起的很,你的穴道還沒解開呢!”
  搓了搓手,黑雲蜘躕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要解開她的穴道,就必須觸及她的身體,而那一部份卻正好在她的胸部略下的位置。
  “人家的嘴唇都差些讓你咬破了,你還真會‘假仙’。”“皮條花”看到黑雲那付窘樣,心裡著實火大。
  “抱歉的很,得罪之處見諒。”黑雲狠下了心,他看準了位置疾伸出手,同時嘴裡說道。
  “王二麻子。”“皮條花”內心感到好笑的罵了一句。
  伸了伸肐臂,“皮條花”翻身坐起。
  然後她就這麼一直緊盯著“九手如來黑雲”,眨也不眨一下眼晴。
  她似乎己經記起了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因為她從對方含混不清,有意迴避,和暖昧的言詞裡想到了可能發生的事情,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發現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有幾個鈕扣是扣錯了地方。
  “他們人呢?”
  黑雲一直再禱告她千萬不要懷疑到什麼才好,被她這突來的一間,他一下子沒能意會結舌道:“啊?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他們人呢?那個豬羅,還有三個像殭屍一樣的混蛋。”“皮條花”的眼睛裡已有了嚇人的眼神。
  “走……走了。”
  “走了?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我……那時候……我正……我正……”
  “你正在幹什麼?無論你在幹什麼也不能放走他們。”“皮條花”心火陡生,因為她已然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總不好說那時候正在為你穿衣服吧。黑雲期艾了半天方道:“因為那時候情況緊急,我正……正在救你。”
  “救我?”“皮條花”想不出那時候自己為什麼要人救。
  嘆了一口氣,黑雲兩手一攤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怕了你,我說實話,當我進來的時候你……你身上幾乎是沒有穿什麼衣服,而你又讓人下了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我為了救你,還有找衣服替你掩蓋,一個不留神就讓那四個畜生給溜了,這……這是我的錯,我的錯成了吧?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會把那四個傢伙給抓回來向你賠罪……”
  黑雲的話一說完,他就發覺他簡直是亂七八槽,語無倫次。因為他憑什麼要承認自己有錯?而且還要替她抓回他們來?這可是與他一向的行事原則相違背的。
  “皮條花”聽完了黑雲的話,她一句話也不說。
  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因為她已然想到他的話一定還有許多保留的地方。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對方說得是不是真的,搞不好說不定他看到的可是赤裸裸的自己呢。
  她不怕那四個禽獸看到自己的身體,因為她知道那四個人必定會為他們所做的付出代價 用生命。
  然而她總不能也殺掉黑雲吧,就算他什麼都看到了,什麼也都給他看光了。
  從“皮條花”的眼中看出了她心裡所想,“九手如來黑雲”嘆了一聲道:“蕭姑娘,你該不會挖出我的眼珠子來吧。”
  “你該知道當時並不是我要看的,而且說實在的,女人的身體和男人的身體除了一個地方稍有不同外,其他的還不都一樣,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想你心裡或許會好過些。”黑雲想不出再好的安慰話,他自認幽默的道。
  “是嗎?那麼你也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瞧瞧。”
  這是什麼話?
  黑雲簡直被“皮條花”給逗弄得差些閉了氣。
  “怎麼?你不是說這沒什麼嗎?那麼為什麼你不敢呢?”
  “皮條花”緊緊追問道。
  “我……好、好,又算我說錯了話行不?姑奶奶,我‘九手如來’闖南到北,打龍打虎,今天算是遇到了克星成不?我賠罪、我道歉。”
  看到對方那種又打躬又作揖的樣子,“皮條花”笑了,她笑得有如百花齊放,也讓黑雲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然而他那口氣只是松了一下,就又差點兒接不上來。因為“皮條花”是這麼說的。
  “你……你能不能以後再吻我的時候輕一點,別用你那打顫的牙齒咬到我?“就像是偷腥的丈夫讓人捉姦在床上一樣,黑雲整個人如遭雷擊,如觸電閃,他傻怔怔的張著嘴、瞪著眼,有如木雕泥塑般。
  至於他內心的感覺,就甭提有多難過、多尷尬,簡直“糗”得讓他恨不得我個地縫一頭鑽了進去。
  “皮條花”的眼晴裡蒙上一層薄霧,眼神讓人悸動,她只是溫柔的看著黑雲。
  仿佛讀出了她眼中的言語,黑雲小心至極的開口:“我……我是情……情不自禁……”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皮條花”多情的說。
  有的時候女人要比男人來得主動。
  有時候男人更比女人還要來得報然與羞澀。
  來到黑雲的面前,“皮條花”發現她竟然比他矮了將近一個頭,她不得不仰起頭,踏起腳跟。
  多輕、多柔,又多令人迷偶的一吻。
  臉上驀然升起一陣紅雲,“皮條花”低下頭悠悠道:“我絕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你知道的是不?”
  黑雲腦中一片空白,他痴傻的緊盯著人家,像只呆鳥似的猛點頭。
  “你也知道我這也絕不是輕桃與放蕩是不?”
  黑雲仍然無法回過神來,他還是在點頭。
  嘆了一口氣,“皮條花”再度抬起頭來,卻是雙目略紅,淚水盈眶。
  “這一切都只是曇花一現,我……我會忘了它,也希望你就當做是過眼雲煙,像我們這種人是不該奢言感情的……”
  一直到她快走出了門口,黑雲才恍然如大夢初醒,他衝了上前擋在她的面前。
  “等一等,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你怎麼可以激湯起我平靜的心湖後就這麼走了?”黑雲慌亂的伸出手握著人家的柔夷道。
  “你 ”
  “不錯,我承認己經對你產生了情愫,我也懂你的意思。就算你我都是冷血的‘殺手’,但是‘殺手’也有‘殺手’的親人與愛人,沒有誰規定我們不能付出感情是不?”
  黑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他是急了,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她出了這個門後,她和他必將再形同陌路。
  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皮條花”就讓它們盡情的流著,然後她投入了他的懷裡。
  用雙手緊緊的擁著懷中的人兒,黑雲深怕一鬆手她將飛了開去。
  他們暫時忘了天地、忘了人事、忘了一切,他們只是互相的擁著,緊緊的擁著……
  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
  陶醉在兩情相悅裡的人經常會是瞎子、會是聾子。
  “落葉刀”古塘在救兵如救火的情形下,扭傷了老鴇,揍翻了龜奴,最後他一頭衝進了這個房間。
  “蕭姑娘、蕭姑娘 ”
  迅急的分了開,黑雲和“皮條花”臉上都有著幾許赧然。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莽撞、我冒失、我……我二百五,不過你……你們的門沒關所以……所以……”“落葉刀”古塘不見得不如他們尷尬,他一面語無倫次的道著歉,一面居然又退了出去,還把人家的門給拉了上。
  “進來吧,古莊主。”“皮條花”還真被這個人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對不起,真的不是有意的蕭姑娘。”古塘進門後猶兀自道歉。
  “沒關係,來,我為你介紹……”
  “這位可是人稱‘落葉刀’任職‘四瘋堂’總監察的古塘,古兄?”“九手如來黑雲”
  倒是大方的一抱拳。
  對人家一見面就能喊出自己名字,古塘不禁打量著這個看來年輕卻又氣宇軒昂的人。
  “不錯,正是古某,您是……”回了一禮古塘不覺心裡喝道:好一對璧人,真是郎才女貌。
  笑了笑,“九手如來黑雲”不答反問:“古兄這麼急巴巴的來找蕭姑娘,可是有什麼事情?”
  一拍額頭,古塘這才想起現在可不是“打屁”的時候,人家蕭姑娘和情郎相會可是人家的私事,“六粒骰”如今情況還不知怎麼樣了。
  “蕭姑娘,黃老爺子差我來是因為‘賀蘭山莊’如今正大舉進犯,請你火速救援助場。”顧不得對方是何許人,古塘己經焦急的恨不得把“皮條花”立刻帶走的說。
  一皺眉,“皮條花”可是明白事情已到了什麼樣的緊急程度。
  只留下深情的一瞥,她什麼也沒說一轉嬌軀立刻出了房門。古塘當然追了上去,“九手如來黑雲”怔了一下,身形欲動,卻停了下來。
  固然他十分不願意就這麼分手,然而他可是明白絕不能因為兒女情長去做出英雄氣短的事來。
  於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黑雲緩步出了“桃紅院”朝著江邊行去。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
  “九手如來黑雲”經常在這種暗夜裡踽踽獨行,就像現在一樣。
  只不過在以往他的心境卻不像現在這般紊亂。
  他實在不明白男女之間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迸濺出那麼激烈屬於“愛”的火花來。
  對“皮條花”蕭燕他可是總共只見過三次,甚至前兩次尚處於敵對的情形下,他想不透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是冥冥中一切都早已注定了?
  自從在長街救了小豹子後,他就再沒回到“桃紅院”,在這兩天裡他一點也不擔心“辣手”賈裕祖會跑掉,因為他太了解這種只認錢財不知道義的負婪之人,絕不會捨棄那麼一大筆銀子。再加上和自己在一起,那賈裕祖可明白就如有了張護身符一樣。
  這下可好,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去的那麼湊巧。就在那節骨眼上竟然讓自己撞上了這一幕。
  也無怪乎“辣手”賈裕祖會不顧一切的逃之天天,顯然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放過這種壞人名節,淫亂無恥之舉。
  想到這,“九手如來黑雲”不禁感嘆老天爺還真是會安排,要不是有這麼多的巧合,也不可能讓他與她譜出這麼一段戀曲。
  夜涼如水,加快了一些腳步。黑雲有一點想不透這個“辣手”賈裕祖還真是有些門道,就這麼兩天的功夫他居然不知用什麼方法弄來了那三個如殭屍般的怪人,而且看樣子那三個人還頗聽他的話似的。
  有一種直覺,黑雲發現這賈裕祖一定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來,尤其他現在又捨棄了那麼大筆的珠寶後,更不會甘心。他當然明白這個人是個從頭壞到腳十足的壞胚,他和他在一起,也一直小心的提防著,卻怎麼也想不到最後還是為了這碼事讓他給溜了。
  縱然是頭受傷的豹子,他的嗅覺也仍然靈敏。
  更何況那種焦炙的濃煙已瀰漫了整個船艙,嗆人的氣息己讓小豹子警覺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翻身坐了起來,雙腿傷處的疼痛令得他不覺呻吟出聲,然而當他看到火光,以及滿艙的濃煙,他己忘記了傷處的牽扯之痛。
  火勢似乎來得頗為兇猛,小豹子掙扎著下了床,口裡驚慌的喊著:“黑雲 你在哪?”
  踉蹌的行了兩步,他一跤跌倒,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匍匐的爬向艙口,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離開這裡,離開這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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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霉弟兄”連遭火焚

  這條船不很大,小豹子連滾帶爬的來到艙門口,奮力的推開艙門就勢一滾,他來到了甲板。然而當他發現這條船並不是靠在岸邊而是在離江邊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他幾乎肝膽俱裂。
  這絕對是個陰謀,一個要他不是葬身火海,就是屍沉江底的陰謀。
  火光照亮了整個江面,也照亮了散在這條船四周的許多快舟。更照亮了小豹子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
  因為雖然是黑夜,他也看到了快舟上站著的人們,他們手中鋼刀系著的黃綢。更讓他怵目心驚的乃是他看到了就在最近的一艘快舟上居然站著的是白鷹東方起雲,以及一位漂亮得有如小仙女般的女孩 東方星星。
  火光閃爍不定,以至于他看到的那張臉孔雖然仍是那麼漂亮,但卻也是有種過了頭的詭異感。
  她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仿佛她現在看到的人全然是個陌生人一般,就算是陌生人吧,人都有人溺己溺的心理,她怎麼可能無情到這種地步?
   她竟要我死?三番兩次的欲置我於死地。
  當小豹子明白了這最簡單不過的事實後,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想開口問她為什麼?然而他連呼吸都已經覺得困難了,更遑論開口了。
  倒是在火勢嘩剝中,他卻聽到了東方起雲的咭咭怪笑:“小雜碎,這一回我看誰還能救得了你,哈……”
  差點噴出一口鮮血,小豹子雖然早已知道始作俑者是東方起雲,但仍然無法接受他面對面欲殺害自己的這一殘酷事實。
  沒有時間,事實上也不容許他再想及其他。熊熊烈火已逐漸由四方燒及小豹子所站之處,他的皮膚已感到炙痛,他的頭髮、眉毛也己全都讓大火烤得捲曲。
  他知道此刻再想不出逃生之路,那麼這一生恐怕真要到今晚全部玩完了。
  這個時候似乎只有跳江一途,但是那仍然還是死路一條,因為江水深寬且洶潮暗湧,就算沒被溺死吧,也定然無法逃過四周快舟的搜捕。
  完了,這一下子是真正的完了。
  小豹子滿腔悲憤,一肚子怨氣,在一陣急怒攻心後,他孱弱的重創之身終於忍不住那上湧的胸血,一口噴了出來。
  就在此刻,他迷濛中看到了對方船陣中起了一陣騷動,而在叱吒聲中他也聽到了“九手如來黑雲”淒厲的喊叫。
  “小豹子 ”
  宛如漆黑的大海中發現到一盞明亮的指引燈。小豹子強忍著濃煙嗆鼻,一面咳著,一面高聲的答應。
  顯然“九手如來黑雲”已經聽到了回音,他的聲音中透露著掩抑不住的狂喜。
  “你……你還好嗎?”
  在暴喝聲中夾雜著數聲慘呼,小豹子扯著吼嚨聲嘶力竭道:“你……你再不來救我,我就快……快成了焦炭啦 ”
  那艘小舟來得很快,圍聚在四周的快舟一下子就被衝破了一個缺口,火光照耀中只見“九手如來黑雲”就真像有九隻手一樣。
  只見他一面雙掌拍擊水面保持小舟前進的速度,一面又掌影如幻的攻擊他身旁的敵人。
  而他掌到之處總有人不是發出嗥城的痛苦聲,就是有人一頭栽進江中。不消說,那些意欲阻擋他的人全都吃足了苦頭,甚至丟掉了性命。
  “圈住他 圈住他 ”東方起雲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後驀然大吼,他因為距離過遠故而只能指揮四周的小舟不讓黑雲接近那艘失了火的船。要不然恐怕他拼死也不會讓他過去。
  “爹,讓他過去。”小星星也發現到混亂中發生的狀況,她輕聲的道。
  “讓他過去?他可是要去救 ”
  東方起雲說到這明白了女兒的意思,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在某些方面居然比自己這個老爹還要來得“出色”和“敏銳”。
  是的,就算放他過去又如何?了不起他恰好能救出小豹子免遭火焚。
  但那又如何?自己更可下令再放火箭連他的那艘小舟也一起燒掉。
  他笑了,同時伸出手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
  像一朵雲,真的就像一朵黑雲突然飄至。
  小豹子見過許多武林人物,更見過許多功夫出奇的武林人物。
  他當然分別的出什麼是真正的高手,要不是親眼目睹他還真想不出人在一條小船上,竟然什麼也不用,僅憑雙掌拍擊水面而能有那麼快的速度。
  他現在四面已全是熊熊烈火,雖然黑雲來了,但是他又如何能突破這火海?又如何能救出自己?
  黑雲還是來遲了,小豹子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腳步是離得自己如此之近。
  他不想死,因為他還年輕得來不及觀看這個世界。
  他更不能死,因為他尚背負著血海深仇。
  就算死,他寧願老死、病死、餓死,死在牌桌上、死在情人的臂彎裡,也決不願被火活活燒死。
  在一切已經絕望的時候,一條黑色的“褲腰帶”倏然纏住了小豹子的身體,他也聽到了黑雲的聲音:“抓緊它。”
  於是他整個人便讓一種巨大的力量給扯得往前一帶,衝進了面前的火海裡。
  只感到全身一陣炙痛,也僅僅剛有痛的感覺,小豹子已經一頭栽進了江水裡。
  然後他又被那條“褲腰帶”給牽制到“九手如來黑雲”的船邊,被他拉上了船。
  “你……你還好吧!”
  小豹子聽到黑雲焦急的道,他緩緩張開了眼晴,於是他看到黑雲正俯身檢視著自己。
  “我……我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只……一只掉下水的火雞。”
  放下了心頭的一塊石頭,“九手如來黑雲”籲了一口氣,雖然小豹子的樣子是那麼狼狽與難看,全身的毛髮焦了許多,衣服也幾不蔽體,但一切看來尚好。
  露出一抹苦笑,小豹子道:“如果你再晚一步回來,那咱可真正的慘了。”
  “其實我們現在也一樣不太好……”黑雲嘆了一聲。
  豈只是不好,簡直糟透了,因為他已看到了四面八方急射而至的“火”箭。
  站起身,黑雲眼裡閃過一絲冷厲,他一面用那根腰帶磕擊近身的箭,一面發聲道:“你們這些蛤摸醜怪,一上來不哼不哈的就欲置人於死,而且對付的尚是個受傷的孩子,不嫌手段大過毒辣了些嗎?”
  黑雲不知道他現在面對的是些什麼人,小豹子卻是知道,他躺在小船的船底,因為吃過這種一發就像永無休止的“箭虧”,他如今可是連頭也不敢提起,暗啞道:“他們全是‘黃綢鋼刀會’的人渣,還有領頭的東方起雲。”
  這就難怪了,黑雲心裡想著。
  裹著油布著火的箭,一支支無情,狠厲的、繼續從四面八方射來。
  黑雲不是神,他又要顧及自己,又要顧及船身。他剛開始的時候尚能輕鬆的應付擊來的箭,但時間拖長後,他也逐漸感到吃力。
  “這一群雜碎 ”他不覺罵了出來。
  “娘的,要不是咱如今身虛體弱,我一定拿‘黑丸子’轟他們 ”
  小豹子的話只說到一半,他己經想到了一件可怕與即將發生的事。
  “咱們快……快離開這 ”
  乍一聽小豹子驚恐欲絕的呼喊,“九手如來黑雲”還真嚇了一跳,他趁機瞄了一眼然後道:“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想離開這,可是對方的簡直直密實得讓我沒一點機會。”
  小豹子望著原來那條大船,雖然那條大船已經離他們有段距離,火勢絕不會波及到他現在所在的這條小船,但他的表情卻比剛才身處那條大船還要來得“難過”。
  “怎麼啦?”黑雲磕飛一枝已經射入船身的“火”箭後,有些疑惑的問。
  “匆忙間我已帶了‘擎天弓’,而那數十顆火藥製成的彈丸仍留在船上 ”
  “什麼?”
  黑雲早就發現小豹子身上有著那張令許多人不惜拼命的異寶“擎天弓”,他也早就檢視過那黑黑的彈丸是極厲害的火器,現在他一聽小豹子這麼說,不覺脫口驚呼。
  那條大船如果就那麼的燒倒也沒什麼,可是如果是爆了開來,以它和黑雲現在的距離,恐怕必將給炸上天不可。
  而這時那條大船簡直己經沒有一處不是熊熊烈火,黑雲一眼瞄過,他想都不想立刻腳下一用力。
  就在船一翻覆,“九手如來黑雲”提起小豹子在水中拼命遊開的時侯,只聽一聲“轟”
  然巨響。
  宛如正月裡的煙火劃過黑暗的蒼穹,木屑、飛煙、火爭一下子己滿布江面。
  “娘的,最後還是要泡在水裡 ”
  頭一浮出水面,小豹子不覺痛恨道:“早知如此,剛才就早跳下去,也不至於弄得灰頭土臉,頭髮也焦了大半。”
  顯然“九手如來黑雲”水裡的功夫不及陸上,他有些笨拙的劃動著手腳,吃力的道:
  “別廢話了,那些混蛋已經沿著江面搜尋過來了。”
  果不錯,小豹子昂起頭正看那許多快舟正迅速的接近。同時他也聽到東方起雲陰鷙的聲音:“大夥給我仔細的搜,只要一發現敵蹤,立刻給我用箭射,用長篙捅,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好毒的王八蛋 ”
  黑雲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嘴裡憤聲罵了一句後便帶著小豹子一頭又潛入水中。
  好在是黑夜,天是黑的,水也是黑的,縱然船上搜索的人全執著火把,但要想去發現水裡的兩上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江面那麼大,處處又浮著飄散的木板碎屑。
  在天亮的時侯,“九手如來黑雲”及小豹子己經脫離了敵人的搜索圈。
  他們現在正在一處滿是蘆葦的淺灘邊,兩個人精疲力竭的半邊身子猶在水裡,氣喘吁吁的直在喘息。
  解開了束縛身上的“褲腰帶”,小豹子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黑雲一眼,他不僅為他拼死救自己出險的舉止感到心動。
  到現在他可是對黑雲已經完完全全的放了心,畢竟一個人肯如此冒險犯難的來救自己,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要自己的命呢?即使他是一個殺手。
  看到黑雲也睜開了眼睛,小豹子誠心道:“你可是第二次救了我。”
  掠了掠唇角,黑雲勉強回了一個微笑,然後道:“這筆買賣可真不好接,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我寧可去殺人,而不願去救人。”
  小豹子從來就不怕狗。
  他甚至喜歡各式各樣,各品種的狗。
  對狗的吠叫聲他更是會有種親切感,然而他現在卻希望自己的耳朵能夠聽錯。
  黑雲艱難的踩著不平的步伐,在崎嶇的蘆花叢裡尋覓著出路,當他也聽到遠處的狗吠聲,再瞧見小豹子異樣的臉色,他不覺停下了腳步。
  “有什麼不對嗎?”
  “那……那是‘尼克森’的吠叫聲。”小豹子的聲音就像喉嚨裡有一團沙子般。
  “‘尼克森’?那不是你飼養的狗嗎?”
  傾耳細聽那越來越近的吠叫聲,小豹子不由自主的點頭。
  “你能確定?”黑雲當然不知道小豹子和“尼克森”之間的感情,在他想所有的狗吠聲似乎聽來都是一樣。
  看出小豹子臉上不尋常的表情,黑雲忍不住又道:“如果是你的狗,而且它似乎正朝著這兒來,這應該高興才對,你怎麼 ”
  “問題是‘尼克森’正跟著東方星星。”
  黑雲也怔了,他當然知道東方星星是誰。
  就在這一怔間,小豹子面前人高般的蘆花叢中,一條全身有著亮光的黃毛大狼狗猛地竄了出來。
  這還真的是“尼克森”。
  再聰明的狗,它也絕無法明暸人與人之間的情仇怨恨,就算是“尼克森”它也無法知道它這主人會和它所熟悉的人有了解不開的死結。
  它想不到分隔了那麼多日子的小主人,為什麼這會兒見到自己居然連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它又哪知道它憑著靈敏的嗅覺尋到了小豹子會給他帶來了殺機與凶險。
  蹲下身,小豹子輕環著“尼克森”的脖子,他不禁又憐又愛,卻忍不住罵道:“他奶奶的,你這條爛狗,咱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這會兒咱最怕見到你,你卻又不知打哪冒了出來,等會兒你可得替你老子加把勁,要不然小心咱閹了你,看你以後還會不會闖禍啟事。”
  “噓,有人接近了。”黑雲側耳傾聽以指比唇。
  半人高的蘆花叢,一眼望過去全是一片白茫茫,只要人不站起來,這無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小豹子緊抿著嘴,他明白如果暴露了藏身之地,那麼敵人就會像蒼蠅一樣全都聚了過來,接著即將又是一場惡鬥。然而這個時候是絕不適宜和敵人有衝突的,因為他及黑雲全都身上有傷,並且敵人也全都是兇狠出名的貨色。
  雖然敵人似乎極盡小心的掩飾行藏逐步的在蘆花叢中搜索,但衣袂聲及撥草聲又告訴了小豹子和黑雲,他們的人數是眾多的,他們的搜索面也甚為廣大。
  黑雲側耳聽了好一會,他知道今天要想逃出這片蘆花叢似乎已不太可能,縱然躲得了一時,最後敵人終究會發現到自己的藏身處。心裡略一盤算,他有了決定。
  “我去引開敵人。”他小聲的道。
  “你這是去送死。”小豹子回道。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黑雲掩抑不住身後的箭傷,他略一皺眉語氣堅決。
  “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險。”小豹子由衷的說。
  嘆了一口氣,“九手如來黑雲”伸出手拍著小豹子的肩膀,他感慨的道:“與其困在這裡最後仍免不了要惡戰一番,倒不如由我現身引開敵人,你可趁亂先走。你要知道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記著,不管怎麼樣,你都要聽我的話。”
  小豹子無法想像剛才連站都要自己去扶他站起的黑雲,憑什麼去和敵人拼,他硬咽著還想再說什麼。
  “好了,瞧你這婆婆媽媽勁,哪像個男人?”緊緊握了一下小豹子的手後,黑雲己經半蹲著身子鑽入蘆葦中。
  在這個時候遠處卻傳來了一聲令小豹子心慌的喉吼聲,那是東方星星的甜美聲音,她叫的卻是“尼克森”的名字。
  小豹子還來不及制止,“尼克森”就己經“汪”的一聲吠了出來。
  臉上的表情難看得有如一只苦瓜,小豹子一巴掌拍在“尼克森”的頭上懊惱道:“奶奶個熊,你這一叫簡直要你老爹吊頸嘍。”
  狗不是人,它絕對想不到人與人之間那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它當然更不知道它已經惹來了大麻煩。
  黑雲回來了,他也因為“尼克森”的一聲吠叫而不得不回來,他明白敵人主要的目標是小豹子,那麼“尼克森”暴露了行藏,要想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己經變得毫無意義。
  小豹子苦笑了一聲道:“咱一向以為它很聰明,我想以後要重新好好訓練它了。”
  黑雲也回了一個苦笑,他喘息道:“看樣子我們只好在這和他們展開決戰了。”
  就這一來一回幾步路的時間,小豹子已然發現“九手如來黑雲”的傷口又已滲出了血來,而他也明白黑雲現在的狀況恐怕也到了很糟的地步。
  摒住氣,小豹子和黑雲全神貫注的等待著敵人。
  黑雲己經從身上抽出一柄緬刀,闖盪江湖多年,他很少用得著拿刀來對付他的對手。
  時間似乎停頓了,如果說等待是一種折磨,那麼等待殺人或被殺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汗珠一顆顆的從黑雲及小豹子的臉上滴落下來,就連“尼克森”也仿佛感染到即將而來的大決殺,它豎起了耳朵動也不動一下的注視著前方的蘆葦。
  當黑雲和小豹子等了一段時間,正奇怪敵人怎麼還沒搜尋過來的時候,一種火燒的焦味傳了過來。
  他們兩人的心頭同時一跳,臉上的表情更是同時變成慘白。
  相視一眼,他們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驚悸。不錯,他們已然明白敵人為什麼那麼久不見動靜,敢情對方是想活活的把他們燒死在這片蘆花叢中。
  看著濃煙吹過來的方向,小豹子嘆了一聲道:“我真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有放火的癮頭,動不動就用火來對付別人。”
  黑雲沉下臉站了起來,他只看到火勢就著風勢正從後一箭之地開始成一個半圓向這裡蔓延,濃煙使得他看不清任何敵人的行蹤。可怕的是他也看不出有任何逃生之路,除了一直退到河邊,但是退到河邊以後呢?
  以他現在的情形莫說再背負小豹子從水裡逃生了,就是讓他在水裡泡上一泡恐怕他也沒有那個體力來支撐了。
  應了一句老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黑雲頹唐的用手中緬刀砍向蘆葦,這個時候風漲火勢,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個決定,那麼鐵定是要火葬在這片蘆花叢裡了。
  小豹子也站了起來,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黑雲也沒說話,只是跟著小豹子行動。
  他們必須這樣,淹死總比燒死好,何況火勢眼見已快逼近。
  一直來到江邊,小豹子這才回頭對著黑雲道:“再藉你的‘褲腰帶’用用。”
  黑雲不解的望著他,小豹子只得道:“我知道光憑你我目前的體力是無法游出這寬廣的江面,所以我想讓‘尼克森’幫助我們。”
  面上一喜,黑雲卻有著一絲疑問:“它……它行嗎?我們兩個人可不輕哪。”
  “我想可以,它只要馱負著你,而我的行動要比你方便些,只要緊抓著它頸上的項圈就可以了。”
  “你的舊傷 ”
  “我的舊傷總比你來得輕,你放心好了。”
  這倒不失一個脫身的好辦法,於是小豹子用帶子把“尼克森”和黑雲纏在一起,然後他們就下了水。
  江水是冰涼的,涼得每個人都機伶一顫,但是這可是逃命,更是唯一的辦法。
  “尼克森”不愧是一只久經訓練的狼犬,它高大的體型靈敏的動作,這時候可發揮到淋漓盡致,只見它背負著黑雲一點也沒影響,它向前泅泳,甚至於它還不時可以回首張開大嘴叨住小豹子的衣領,幫助他向前。
  黑雲心頭那塊沉重的石頭放了下來,回首後望只見烈焰沖天,火勢熊熊。他不敢想像如果現在仍在那一片蘆花叢裡會是怎麼樣個情景。
  天真是無絕人之路,黑雲心裡想著。
  小豹子這幢草屋臨江而搭,一共是三間。
  小豹子和黑雲己經在此整整待了十天。
  這十天中“九手如來黑雲”全是在暈迷與吃語中渡過,而小豹子也好不了多少,也足足燒了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
  據屋主這一對老夫婦說,發現到他們二人一犬的時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世上有那麼通靈的異犬,要不是“尼克森”一直用嘴咬著老人的褲腳直往外拖,他們根本發現不了暈迷在屋外的小豹子和黑雲。
  最讓人驚異的,莫過於這兒可是在金陵上游約摸一百里的山裡,“尼克森”有多大的神通?居然能溯江而上遊了那麼遠的距離,而且還馱負著一個人,嘴裡更叨著另一人。
  雖然是“山中無歲月”,但是小豹子在這十天當中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一來他有許多牽掛,牽掛外面的世界,外面的親人,二來他更擔心“九手如來黑雲”的傷勢。沒有大夫、沒有藥材,有的只是幾味不知名的草藥,尤其在暈迷那麼多天后他實在不知道黑雲是否會醒轉過來。
  “小哥,該給他換藥了。”
  推門而入的是一六旬左右的老人,他手上現在拿的是搗碎了的,青黑青黑的一大碗藥草。
  點了點頭,小豹子費力的把黑雲裙了一個身,然後解開了他的衣服,熟練的為他去除舊有的草藥。
  傷口因為泡在水中的時間過長,有潰爛的跡象,小豹子每一觸及,心頭就不禁一陣難過,他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黑雲是不可能發生這種情形的。
  “老丈,你看咱這位大哥的傷勢是不是越來越惡化了?他為什麼一直暈迷不醒呢?”小豹子一面換藥,一面優戚的道。
  老人的臉上也有著憂鬱,他喃喃的道:“情況是不太好,他必然要找個大夫瞧瞧才行,欸,這裡是深山裡,離城鎮又遠上哪去找大夫呢?我老人家年紀大了,老邁得動不了,要不然我是該為他跑一趟,光這樣拖下去,欸 ”
  聽對方一說,小豹子再也按擦不住,他惶急道:“老丈,我去,我馬上就去為他找個大夫來。”
  “小哥,你……你成嗎?你自己也還是個病人吶……”老人嚇了一跳道。
  “我去,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這等死,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出去就行了,至於我的傷已經好了許多,雙腿的力氣也有,我一定可以辦得到的。”小豹子臉上堅決的表情倒讓老人頗受感動。
  “其實我有條小舟,只要順江下去只要半天的功夫就可到城裡,你……你會劃槳嗎?”
  老人也知道事情已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他問道。
  “總得試試,我想那應該不是什麼困難事,何況也顧不了那許多是不?”
  “好在是順流不必花什麼力氣。走,我這就去為你準備準備,既然決定了,早一刻總是好的。”老人一面說,一面立刻行出房外。
  小豹子定定的注視著緊閉雙眼躺在那不時呻吟出聲的“九手如來黑雲”,好一會兒後他才出去。望瞭望天色正是正午,他心想如果一切沒事,至多明天一早他就應該趕得回來。
  仍然是繁華喧器,依舊是人來攘往。
  小豹子帶著“尼克森”幸運的沒出一點差錯的從金陵邊上了岸,一路連一點耽擱也不敢直奔入城。
  因為是順路,他想先到城西的“六和堂”藥舖,在他認為那兒是“六粒骰”的一處據點,只要隨便招呼個人到北門通知一聲,黃老爺子和古塘他們得到消息一定會立刻趕了來和自己會合,也省了一來一往浪費了時間延誤了黑雲的就醫。
  大老遠小豹子就發現了不對勁,因為現在只是華燈初上,街上人來人往的正是熱鬧的時刻,“六和堂”雖然只是間藥舖,也絕不可能會那麼早就打烊。
  更何況那兒也是一處專門收受各式賭局的注站,雖然說他和蘋兒約賭的賭局已經流了產,但也不可能因此而關門大吉才對。
  加快了腳步,小豹子來到門前只見一張大紅紙條貼在門板上,上寫著:
  吉屋廉讓,請洽打鐵鋪。
  小豹子整了整衣衫,他一腳踏進門去,還沒開口呢,只見一漢子赤著上身道:“如果買東西呢,就自個挑自個撿,如果問隔壁藥舖房子值多少錢,喏,價錢貼在門邊。”
  “老闆,呃,咱是想打聽件事情 ”小豹子不得不開口問道。
  “打聽事情?什麼事情?”那漢子稍稍抬起買來,看了一眼小豹子,雖然小豹子身上的衣服有些臟亂,但手工裁剪,料子俱是上等,給人倒不覺得像是無聊之士。
  “咱是想問隔壁那間藥舖……”
  “搬走了,現在房子正頂讓中,街坊們定了價錢在這。”壯漢指著門邊打斷了小豹子的話道。
  小豹子抬眼望去,只見一張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人名,而每一個人名下面那亦寫著銀兩的數目。
  實在看不出個名堂,小豹子最後不得不道:“這位大哥,這……”
  “很簡單,這間藥舖欠了我們街坊的錢,你只要把那些錢加起來,就是這間藥舖要賣的價錢。”那漢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不但說話“衝”的很,簡直就像和那間藥舖有仇一樣。
  “咱不是問藥舖要賣多少錢,咱是 ”
  “是什麼?你說?”
  小豹子真讓對方嚇了一跳,他倏地退後一步,因為對方的樣子簡直就像要吃人一樣,而且他那粗壯的手指已快要戳到小豹子的鼻子上。
  “我是想問問藥……藥舖裡的人全都上……上哪兒去了。”硬著頭皮,小豹子終於說出了心裡想問的。
  用一種怕人的眼光,那壯漢甚至抬高了手像是要隨時年攫人般道:“你是誰?你找藥舖的人做什麼?像和他們同夥的對不對?”
  小豹子可是滑溜的緊,他念頭一轉嘴上可就胡言亂語了起來:“老哥,欸,你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在這藥舖裡投注了二兩銀子買一個叫什麼……什麼小豹子的獨贏,誰知道賭局遲遲不開,咱這會兒是來討回注錢,誰知道藥舖竟然關了門,所以咱這才想來您這打聽、打聽。”
  “敢情是這回事 ”壯漢手放了下來,他又蹲下身開始拉著風箱,然後才道:“小兄弟,你才只有二兩銀子,***蛋,老子可是整整五十兩哪,我看算羅,你甭指望了,就當那銀子捐給了免崽子買棺材好了。”
  買棺材?
  小豹子恨不得一拳打扁對方的鼻子,因為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裡對不起他,而人家竟然當面咒自己死。
  他當然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又問道:“老哥,我不懂,你可否說清楚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媽的蛋。”壯漢先罵了一句才接著道:“那個叫什麼小豹子的害得大半住在金陵城的百姓們幾乎上吊,原因你是知道的,就是為了那賭局,結果不見賭局舉行,而且幹莊家的‘六和堂’卻在一夜之間‘蹺’得光光的,連只老鼠也不見,你說這不是坑人是什麼?呸,我操他個先人板板,那一天要被我遇上了那個兔崽子,我管他是不是頭豹子,我一樣能活活拆了他的骨頭。”
  小豹子仿佛感覺到自己的骨頭真的一陣疼痛,他有點不自然的問:“這……這莊家跑路了,又關……那個小豹子屁事?”
  “不關他事?”那大漢又站了起身暴吼道:“你可知道這‘六和堂’是誰在後面支撐?
  是‘六粒骰’哪,你又知道那兔崽子是誰?他可是‘六粒骰’門中‘賭尊’黃千唯一弟子,而且這一切設局、布陷,全都是那個王八蛋弄出來的,你說這種人是不是找到了該拆了他的骨頭?剝了他的皮?”
  “呃,該、該,是……是應該拆……拆了他的骨頭……”小豹子不得不附合對方的話。
  至於他心裡的難過勁就甭提有多窩囊了,畢竟當著別人的面自己還真是“糗”到了家。
  憤憤地又蹲下身,那大漢抬眼望了一下小豹子道:“真不知那小王八蛋長得什麼樣子?
  聽說年齡和你差不多少。”
  心頭“突”地一桃,好在那人接著又道:“看小兄弟的衣著,二兩銀子對你該不算什麼,欸,苦就可苦了我們這些街坊們喲。”
  小豹子不敢再問下去了。正格的,他還怕不小心露了馬腳讓人家瞧出自己真正的身份,那麼不用那大漢動手,恐怕只要他一吆喝,召喚來了街坊鄰居,只要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活活給淹死。
  出了打鐵鋪,小豹子帶著“尼克森”低著頭一路盡朝黝暗僻靜的巷道行去。
  他知道那壯碩的鐵匠雖然認不得自己,但保不准有人會認出自己,現在可是人在走楣運的時候,什麼衰事都碰得上,凡事還是小心些好。
  他現在朝著“六粒骰”總壇行去,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六粒骰”會放棄了這個據點。要說“賭尊”黃千會捲逃那些賭注,打死他他也無法相信。
  一面走一面想,小豹子可是越想越心驚,因為他想到了唯可能,那就是“六粒骰”發生了變故,而且還是大變故,“賭尊”黃老爺子他們一定出了事,要不然他一生行事磊落絕不可能臨老做出這種讓人唾罵的事來。
  在快到油坊大街的時候,小豹子停了下來,他找了一處堆著垃圾的地方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把中衣用手撕得爛碎,同時更用一布條把左手裝成受傷的樣子吊在脖子下,最後他更把一些污泥塗在臉上和身上,另外他也找著了一棍木棍和一只破碗。
  現在他已經十足得像個小叫化,於是他進了油坊大街,把“尼克森”留在街外,一個人逢人伸手,慢慢地朝著街底行去。
  油坊大街還是油坊大街。
  只不過街道兩旁的商家,無論是掌櫃的也好,伙計們也罷,小豹子發現他竟然連一個熟人也看不到了。
  他們人呢?這些原來全都是“六粒骰”門中的人呢?
  小豹子慌了,他明白“六粒骰”就算是剩下最後一人也不可能撤出他們辛苦經營的地盤,現在這種情形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難道在這十數天裡“六粒散”已經讓人趕出了地盤?
  小豹子一面留心兩旁商家的情形,一面望著座落在街底的那座大宅子。
  在離那座宅子尚有數丈的距離,他就回了頭朝著街外走去,因為他已然看到那宅子門口有四個人在把著問,其中兩人背上的鋼刀正系著刺目的黃綢,而另兩人他卻是一眼就瞧出正是“四瘋堂”所屬。
  事情很明顯,整個“六粒骰”已經讓敵人完全控制了。
  小豹子內心驚悸萬分,連帶著他的身體不覺搖搖欲墜,幾乎連抬腳的力量也沒有。
  這時候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看到迎面而來的三個人。
  這三個人他全認識,一個是“辣手”賈裕祖,一個是“賀蘭山莊”的莊主賀見愁,另一個卻是那醜得能把人嚇死而差點被她逼得成親的賀如美。
  他很奇怪這三個人為什麼全走在一起,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仿佛己經捐棄了成見。
  更讓他不明白的是這三個人此刻竟然是朝著街底行去,而街底此刻更是由“四瘋堂”的人所控制。“四瘋堂”雖然和“賀蘭山莊”從沒正面的衝突過,但小豹子可是知道“四瘋堂”和“賀蘭山莊”也絕不可會有一天攜手共事。
  他簡直傻了,因為這許許多多的不可能己經讓他覺得迷迷糊糊,暈眩連連。
  “大叔、謝謝你大人大量,對晚輩以前種種不予計較,您放心,再怎麼說咱們多少還有那麼一層親戚關係在,事情末了我當然會幫您對付東方老鬼的。”
  “哪兒話,我當然信得過你,就算我信不過你,我總信得過你那顆‘東方之星’啊,哈……哈……”
  “嘿嘿,大叔,您說笑,那只是晚輩的一點心意罷了,最主要的還是您坐定了淮中的總瓢子位子後,那才是要什麼有什麼哪。”
  這幾句話是“辣手”賈裕祖與賀見愁二人經過小豹子身旁互相說的。
  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也因此他這纔明白為什麼賀見愁當初恨不得生吞活咽了賈裕祖,這會兒卻又能和他並肩同步。
  敢情是這麼回事,事實上那顆“東方之星”小豹子可是親眼目睹過它那魅力,凡是人是很難不被它迷惑的。
  他偷噓了一眼賀如美,那個女人似乎有許多解不開的難題在心中,她一直低著頭走路,仿佛對她父親和人家的談話一點也不感到興趣。
  她在想什麼?難道仍然在為情所困?
  出了油坊大街,小豹子靠在一處黑暗的轉角,他小得小傳下來好好的想想目前的這種情況。
  最重要的是他絕不相信“賭尊”及古塘、“皮條花”他們這麼輕易的讓人掠奪了地盤,那麼他們人呢?
  腦際靈光一閃,他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就是蘋兒他們住的地方,他不知道蘋兒早在他那天出事後已經全都搬到了“六粒骰”的總壇裡。
  因此也難怪他會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蘋兒。
  忍不住心頭的雀躍,小豹子甩掉手中的破碗,正想邁開步子時,他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他面前竟然站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眼裡全是一付要吃人的樣子,他們緩緩的逼進。仔細一打量,小豹子放下了心頭的恐懼,因為他看到這三個少的歲數全都和自己差不多。
  更妙的是這三個人身上的裝扮竟然和他現在是一模一樣,白痴也看得出來他們全是乞兒。
  “餵,你小子可知道這是哪裡?”三人中一位塊頭稍大的開口。
  “哪裡?這是金陵不是嗎?”小豹子還真讓對方問得滿頭霧水。
  “王八蛋,我是說你可知道這塊地兒歸誰管?”那人一付流氓的樣子用手指著小豹子的鼻子道。
  有些明白了。小豹子輕輕用手撥開面前的手指頭,然後道:“天子腳下俱皆王土,當然歸官府管嘍。”
  對方仿佛一怔,因為他實在沒想到這個不知打那蹦出來的傢伙,居然還能說出這麼有學問的話來。
  其實小豹子也只是“程咬金的三斧頭 砍完就沒了。”
  “你小子別裝蒜,我告訴你,國有國法,行有行規,你現在的樣子可知道已經犯了我們的大忌?”那人用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尖一付老大的樣子瞪眼道。
  什麼人物沒見過?
  小豹子明白他碰上了什麼人,敢情人家還以為自己真是個乞兒,侵入了對放手地盤了。
  不想惹麻煩,也不是惹麻煩的時候。
  小豹子還真誠心的道:“對不起各位,我想你們弄錯了,咱可不是你們這一行的,請讓讓,我還有事。”
  “吃喝,你小子可真會說話哪?怎麼?做乞兒丟臉哪?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廢話少說,快把你今天討得的銀子拿出來,
  要不然……嘿嘿。”
  小豹子真被地方給弄得哭笑不得,他也很希望拿出銀子來解除麻煩,奈何他身上僅有幾錢碎銀,這可是他的命根子,畢竟他還不知道往後是什麼個發展。要是給了對方,他又尋不到要找的人,可真說不定會淪為乞兒。
  “我說過我不是你們同行,你們找錯了人。”小豹子奇怪自己怎麼有那麼大的耐心和對方磨菇,或許是對方也和他有著一付機伶像,再加上年齡相當吧。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盤’兒你當成湯碗,你再不識相可就有苦頭吃了。”對方一面說一面用手戳著小豹子的胸前,惡狠狠的道。
  苦笑了一聲,小豹子知道不給對方一點厲害看看是不容易脫身了。
  “好吧,三位大哥,你們就一塊上好了。”小豹子雙手抱胸,他居然不知不覺學上了“九手如來”黑雲的調調,好整以暇的道。
  沒想到人家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怔了好一會,塊頭稍大站在小豹子面前的那人怪吼一聲道:“我他奶奶的活埋了你 ”
  話完,拳出。
  居然虎虎生風,還有模有樣的,奈何這個人可搞錯了對象,因為他面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在淮中一地人人為之頭疼的小豹子,更何況今日的他經過服食“千年雪蓮”後,身體各方面的功能可不是外人所能想像。
  於是這個人可就吃了大虧,也嘗到了苦頭。
  只見小豹子單手一揮,腳下一踹,對方一拳掠在小豹子的臂膀上有如擊上了一塊鐵板,那一陣疼痛剛傳到心口,那個人小腿迎面骨又一陣刺痛令他立時站不住身,痛彎了身子。
  拍了拍雙手,小豹子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逕自離去,他看也不看對方一眼,瀟灑之極。
  突然二棍木棍挾著風聲自小豹子後腦襲來,小豹子已然明白那剩下的二人已展開了偷襲。他連骰子的點數都可聽得出來,又怎聽不出木棍是朝哪落下?
  輕描淡寫的旋身出手,黑暗中那兩棍木棍一下子全讓小豹子抓個正著,一扯一拉,一股巨大之力不得不讓那二人鬆手,於是小豹子輕輕一折,那兩棍木棍己經斷為兩截。
  這一下可把對方三人給全嚇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蠢動了。
  “各位,咱今天實在沒心情和你們逗著玩,希望到此為止,要不然再折斷的可是你們的手骨頭了。”小豹子瞪了各人一眼,掠下話後就沒入黑暗中。
  招喚著“尼克森”,小豹子的腿還真有些疼痛,那是因為箭傷初愈卻又踹了人家一腳的緣故。
  他稍有些跛的朝著前面走去,當然,他還是一路盡挑黑暗的巷弄走。
  走著、走著他已經隱約感到不對,就連“尼克森”也嗅出了什麼,它一直低低的“嗚嗚”叫著。
  “去,到那邊等著,沒咱的呼喚不准過來。”小豹子來到一棵大樹下,吩咐“尼克森”
  一句後,整個人手腳並用已猱升到樹上。
  “咦?剛剛明明看到有人影在這,怎麼這一回功夫竟不見了?”那個沙啞有如破鑼的人來到樹下揉了揉眼睛自語道。
  “會不會躲到了樹上?”
  “見你個大頭鬼,你當我老人家和你們一樣全是不開眼的二痞子?我可是在江湖中提起名號來能讓許多人嚇得屁滾尿流的高手哪,那個膽上生毛的混蛋,你們以為他是猴子?那麼高又直的樹沒個落腳之處他能用飛的上去不成?
  說話的人嘴裡這麼說,卻還是不覺仰想頭朝小豹子藏身的大樹上望瞭望。
  雖然是黑夜,但稀弱的星光仍然可看清說話的那人一嘴的黃板牙,這不是”糊塗蛋“會是誰?
  順手從身上摸一顆小石子,本來想用”擎天弓“的,但又怕“糊塗蛋”以後失去了“獨門標記”,小豹子用手扔了出去,也還真準,那顆石子竟然不偏不倚的正落進了“糊塗蛋”
  的嘴裡,仰著頭,張著嘴的“糊塗蛋”猛不防從天上會有東西掉了下來。
  只見他雙手摀著喉嚨,蹲下身猛力的咳著,咳得他五臟六腑都快咳了出來,好半天才咳出卡在喉嚨的那顆石子。
  他的聲音更為難聽了,只聽他用刷鍋的嗓音吼道:“樹上的小子你聽著,最好你給我乖乖的爬下來,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小豹子用手捏著鼻子在樹上回道。
  “王八蛋,你果然在樹上,我告訴你你要不快點下來領罪,磕頭,我就要你好看。”
  “糊塗蛋”氣得幾乎跳腳,很想上去,卻又怕敵暗我明遭人暗算,只得在樹下開吼。
  “是嗎?只怕我下來以後磕頭領罪的人是你嘍,吳必發,吳大俠。”
  “我呸你一顆花露水,你小子有種就下來,老子闖南闖北,打遍大江南北無敵手會給人磕頭?作你***春秋大夢,是人生父母養的就快點下來,要不然等我上抓到你後,包你後悔來到世上走這一遭。”
  “嘖、嘖,你可嚇死我了‘糊塗蛋’!”
  “你……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糊塗蛋”可不敢瞎掰鬼扯了,他啞著嗓子驚異的退後好幾步惶聲道。
  故意嘆了一口氣,小豹子仍然捏著嗓子道:“像你這種打遍大江南北的出名人物,誰能不知誰能不曉呢?”
  “你……你***只會躲著不敢見人嘛?”“糊塗蛋”奇怪這人的語調怎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大聲的吼著。
  “我是怕你見了我會忍不住打顫哪!”
  “放你媽的連環屁,我……我會怕了你這胎毛沒褪盡乳臭未幹的小子?你快點下來,再不下來當心老子閹了你。”
  “好吧,你準備好自己掌嘴,我這就下來了……”小豹子沿著樹桿慢慢的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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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毒主殘殺四忠僕

  “糊塗蛋”那雙死魚眼晴也不瞬直盯著他面前的小豹子。
  他只覺得這個人很眼熟,然而他卻不認識他,於是他“嘿嘿”乾笑兩聲,一步步上前擺出了一付殺人的樣子道:“小兔崽子,你好大的膽子,連你吳大爺都敢調侃,我看你是活膩了。”
  “老大,就是他,就是這個不開眼的傢伙 ”
  “對、對、扁他、扁他 ”
  “修理他,看他還敢不敢蠻橫 ”
  那三個乞兒還真會起鬨,他們同聲吃喝,顯然巴不得小豹子立刻被打倒在地哀聲求饒。
  越走近小豹子,“糊塗蛋”就發現這個人越是像一個人;小豹子動也不動一下,夷然不懼的態度倒讓“糊塗蛋”遲遲不敢出手。
  “我……我認識你嗎?”“糊塗蛋”看著這個滿臉污泥,衣衫襤褸的人心虛的問。
  小豹子沒說話,他只是用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我的媽呀 ”
  “糊塗蛋”驚叫一聲,整個人快步上前,嘴裡一疊聲道:“是你,少爺,果然是你,我的小祖宗,難怪我那麼眼熟,呵呵,居然是你呀!”
  “糊塗蛋”緊緊地抱著小豹子,他老淚縱橫,口沫亂濺,就像撿到個大元寶般,恨不得把他懷裡的人放到嘴裡啃一口,看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整個人已快喘不過氣來道:“你要再不放手,咱可就真的讓你給玩完了。”
  “呵呵,小祖宗,我是太高興,太高興了哪,嗚嗚……太高興了哇……”“糊塗蛋”擦著鼻涕眼淚,終於鬆開了手,也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說。
  “老……老大。”
  “幹什麼?你們有毛病?”“糊塗蛋”回頭瞪了一眼那三個乞兒。
  那三個乞兒給“糊塗蛋”一瞪嚇得全都低下了頭,但是他們心裡的想法可全一樣,那就是“糊塗蛋”才是真正的有毛病,剛剛恨不得宰了人家,現在又摟著人家喊小祖宗。
  小豹子瞅著“糊塗蛋”,他側著頭道:“喝,你可真有本事,幹起頭頭來了?”
  “糊塗蛋”現在的表情就和吃完了東西,一摸口袋沒帶銀子一樣,說多糗就有多糗。他乾笑兩聲,回過身給那三個乞兒腦袋瓜子上一人一巴掌,然後道:“你們三個不開眼的免崽子,還不過來見見真……真正的‘大哥大’?”
  堆起一臉掐媚的笑,“糊塗蛋”替小豹子介紹,並且述說這三個人和他認識的經過。
  原來當日“糊塗蛋”與“皮條花”走失後,他就一直到處打聽小豹子的行蹤,最後卻碰到了小星星,那時候也是小星星負氣與小豹子鬧翻的時候。
  “糊塗蛋”看出了小星星對小豹子己經恨之入骨,在力勸無效,而東方起雲又得知消息率領“四瘋堂”大隊人馬返轉金陵,“糊塗蛋”就算老天爺藉膽給他,他這個時候也不敢面對“白鷹”東方起雲,於是他就趁夜逃亡,以至後來小星星憑藉“尼克森”在長街堵住小豹子,差些讓小豹子及蘋兒命斷箭下。
  “糊塗蛋”本想至“六粒骰”投靠小豹子,然而他發現整個金陵城己全是“四瘋堂”的明梢暗樁,他只得躲了起來,最後收服了這三個乞兒,靠著他們行乞、行騙、賴以維生,儼然成了乞兒頭。
  聽完了“糊塗蛋”的“糗”事一籮筐,小豹子本想責罵他兩句,但一想到他之所以會有今日,自己可是難辭其咎,不覺嘆了一聲。
  “少爺,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心理有多急、多惶恐,就像喪家之犬般,白天黑夜全躲在一間破廟裡,尤其在聽到消息你中伏後,簡直茶不思來飯不想整個人可變了一個吶……”
  “糊塗蛋”生怕小豹子不明白他內心的焦慮,大嘆苦水。
  小豹子可是把“糊塗蛋”的脾氣給摸透了,他有點煩躁的揮了揮手道:“好了,你不要鬼扯蛋了,什麼茶飯不思的,我看你過得挺不錯的嘛,有這三個侍侯你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瘦呢?我看你倒是胖了不少,廢話少說,你既已知道‘六粒骰’和我的關係,可知道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的人全都不見了,地盤也換了主?”
  “嘿嘿,小少爺你說笑,我……我可是真的瘦了,連河溝邊的‘小蜜桃’都這麼說……”
  “糊塗蛋”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發現說溜了嘴,他想閉口已是不及,小豹子已經瞪眼道:“娘的,這是什麼節骨眼了,你這賴子還有閒……閒情逸致去練你的‘馬’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糊塗蛋”又乾笑兩聲道:“你……你是知道我這唯一的小……
  小毛病嘛。對了,提起‘六粒骰’來,我只知道‘賭尊’還有‘皮條花’及古塘他們全都逼走啦。”
  “逼走?被誰逼走了?”小豹子驚異的道。
  “你不知道?也就是說他們全跑路了。”“糊塗蛋”仿佛奇怪小豹子為什麼會不知道一樣。
  “媽的蛋,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什麼?”小豹子沒好氣的道。
  “這麼大的事,整個金陵城己經快鬧翻了你會不知道?”
  “糊塗蛋”瞪起死魚眼,還以為小豹子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小豹子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腳踹了過去,平常小豹子也偶而會用腳踢“糊塗蛋”,但那時候的他只是個尋常的孩子,“糊塗蛋”隨便一閃也就可躲過。然而現在的小豹子可是與往日大大的不同,一來服食過“天山雪蓮”,二來也被“賭尊”黃千逼得練過幾天功,他這一腳非但速度來得奇快,力道也猛,要不是他腿上箭傷未愈,恐怕“糊塗蛋”非當場癱掉不可。
  饒是如此,“糊塗蛋”的苦頭可也吃大,他根本連躲的念頭才一起,小腿骨已經著了小豹子的一腳,只見他痛得險些跪倒,哼卿起來。
  歉然的上前扶起“糊塗蛋”,小豹子道:“你……你***是個死人?怎麼不知道躲?”
  “糊塗蛋”痛得五官全皺在一塊,他汗如雨下哼道:“小……小祖宗,你……你這一腳來……來得飛快,我雖然防…防著,可是還……還是無法躲得掉哇……”
  小豹子這才想起自己今非昔比,他赧然道:“好了,別哼唷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六粒骰’的人全都……全都跑路了?”
  “糊塗蛋”可不敢再磨蹭了,他也知道這位一向就難侍侯的小主子是個急性子,弄毛了他再來上個幾腳他可消受不起,於是他道:“你可知道‘六粒骰’主使‘六和堂’拿你和那個東洋來的小妞設賭局抽頭一事?”
  “我當然知道,這一切全是咱策劃的,這又如何?”小豹子皺眉道。
  “哎呀,我的媽,這……這還是你……你策劃的?”“糊塗蛋”嚇了一跳,顧不得腿痛蹦了起來。
  “怎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設賭、抽頭、‘A’場,哪塊地兒沒這種事,瞧你的樣子簡直就像人家搶了你老婆一樣。”小豹子奇怪的道。
  “小……小祖宗,你……你小聲點。”“糊塗蛋”明知現在三更半夜,四下無人,卻忍不住張望一下四周,然後拉著小豹子小聲道:“你知不知道為了這財局有多少人投下了全部家當?你又知不知道最後有多少人買你小子獨贏?”
  “那又如何?又關我屁事?”小豹子摸不著邊際道。
  咽下一口上湧的濃痰,“糊塗蛋”接著道:“據說最後的盤口是二十比一,也就是說賭你贏的人比賭東洋妞的人要多二十倍,你小子一天到晚只知道賭,可知道開賭檔的規矩?”
  “你少嚕嗦了,快說下去。”小豹子已漸漸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而這不妥的地方全和這次賭局有關,他臉色有些凝重道。
  嘆了一口氣,“糊塗蛋”又道:“像這種賭局其實作莊頭的應該穩賺不賠,不管哪一方贏他都要抽,壞就壞在‘六粒散’自己‘A’場就算了,不應該再下場。”
  “知道,這也是咱的主意,為了炒熱這場賭局,是我要求黃老爺子下場的。”小豹子當然明白事情的前半段,他接著道。
  一拍額頭,“糊塗蛋”幾乎昏倒,他啞著嗓子道:“什麼?這……這又是你的餿主意?
  我的媽呀,你可知道你這一攪和讓‘六粒骰’要賠多少銀子?”
  “賠?為什麼要賠?賭局還沒開始呢,為什麼要賠?”小豹子瞪眼道。
  “欸,所以我說你雖然賭得精,賭得滑,但是‘A’場和賭客卻是兩碼子事啊,你可知道像這樣‘A’場的規矩是半旬之內不開場的話,抽頭作莊的要如數賠注?”
  小豹子真正的傻了眼,他暖聲道:“有……有這種事?”
  “當然,你以為搞場子那麼好‘A’?如果沒有風險那麼不管阿貓阿狗,大家都去‘A’了還有誰去賭?”
  “可……可是這……這沒分輸贏的賭局又……又如何賠注呢?”
  “照說這種流產的賭局,莊家是必須雙方都賠注的,但是這次的注錢實在是太大了,莫說‘六粒骰’賠不起,恐怕就是皇帝也賠不起,最後‘六粒骰’抬出了奄奄一息的東洋妞,到場的只有她當然就算押她勝的一方贏了,如數以十二賠一,至於押你勝的全部退注,饒是這樣也把金陵城搞得個雞飛狗跳,難服眾人,恐怕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因為你沒到場,害得他們贏不到銀子而欲把你活活給拆了呢?”
  “糊塗蛋”一口氣說到這,小豹子已明白了個大概,為什麼打鐵鋪的壯漢一付要吃人的樣子。
  想了想後,小豹子又道:“那麼‘六粒骰’他們人呢?全都到哪去了?”
  “我的小祖宗,你不想想‘六粒骰’能有多有少當家?就算押東洋妞的人比較少吧,那也可是一賠二十哪,至於他們人呢,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人瞧見他們全都住北邊去了。”
  小豹子搖搖欲墜,他扶住了樹桿,整個腦袋昏沉沉的,他明白他可是真正的捅了一個天大的漏子,這個漏子不但讓他自已為之愧疚的想一頭撞死,甚至逼得他最敬愛的“賭尊”黃千輸掉了一生英名,末了連老窩都保不住。
  難怪“六粒骰”總壇己易了主,難怪金陵城裡看不到任何“六粒骰”的門人,更難怪人人提起“六粒骰”會憤憤不平。
  這一切的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啊!
  小豹子憤恨的一拳打在樹上,手皮已擦破也有血跡沁出,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只因為他的心更疼。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糊塗蛋”剛剛提到奄奄一息的蘋兒,他跳起來抓住“糊塗蛋”的衣領,整個人像瘋子般搖著對方道:“你……你剛才說蘋兒沒死?蘋兒沒死是不?”
  “糊塗蛋”真的給小豹子弄糊塗了,他驚恐的道:“蘋……蘋兒?誰……誰是蘋兒?”
  小豹子暴吼道:“你他奶奶的還真是糊塗,就是你剛剛提到的那個東洋妞啊。”
  “那……那東洋妞怎……怎麼啦?”“糊塗蛋”喘息道。
  小豹子也發現到自己的確有些失態,他不覺鬆手道:“我說的蘋兒就是她,她是不是沒死?要不然你怎麼說她是奄奄一息?”
  揉了揉頸子,“糊塗蛋”道:“她……她當然沒死,只是快死罷了,要不然她怎麼能算出場?又怎麼算她贏了那場賭局?”
  銀子輸了可以贏回來,人死了卻無法復生。
  雖然說“六粒骰”整個家當全讓小豹子給玩完了,但他有信心總會有辦法贏得回來,固然他也憂心得懊惱要死,但比起來聽到蘋兒尚活著的消息,他簡直高興得忘了那碼子事。
  他激動得掉下了眼淚,整個人跪到了地上嘴裡喃喃的直喊著“老天爺,你太可愛了,太慈悲了。”
  “你幹什麼?”
  小豹子讓“糊塗蛋”在眼前晃動的手給拉回了思緒,他回過神來後奇怪的問。
  嚇了一跳,“糊塗蛋”連退在下先又是一陣乾笑才道:“我……我看你是……是不是中了邪……”
  “放你的屁,我是太高興、太高興……”小豹子站起身,也許心情太好,懶得計較“糊塗蛋”無聊的舉止。
  “高興?那……那你怎麼會…會流……流淚?”
  顯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豹子擦了一把臉,沒好氣的道:“媽的,你沒聽說過喜極而泣嗎?真是二百五。”
  “哦”了一聲,“糊塗蛋”想不透這小主子怎麼數日不見月但身俱功夫,行為怪,居然出口成章,仿佛學問也增進不少月再像以前那樣經常說些指鹿為馬,半吊子的成語。
  現在這座小廟已有了主,只是這主卻不是廟祝,亦非住持,而是“糊塗蛋”和他手下的三名乞兒,當然此刻多了一個刁豹子。
  “你安一百個心好了,我想只要是你說的那個人只要還活著,我保管那三個小鬼就一定能打聽得出來。”“糊塗蛋”安慰著道。
  也許等得久了,小豹子有些按捺不住站起身,他到廟門口正準備張望,這時三條矯影只一閃已來到廟內。
  “大哥,大……大哥大,咱三人回來了。”還沒站穩呢,那稍大的乞兒叫鐵蛋的已經先喳呼。
  小豹子衝上前去,他連聲問道:“怎麼樣?怎麼樣?你們打聽得怎麼樣了?”
  鐵蛋用衣袖擦著臉上的汗水,還顧不得開口,最少那名花頭長著疙瘩的乞兒表功道:
  “大……大哥大,有眉目了,你要找的那個人正住在福來客棧,看樣子八成錯不了一定是他,中年黑須,文士裝扮,聽店小二阿牛說那個人已經住了十來天了。”
  露出感激的一笑,小豹子倒沒有一點“大哥大”的味道,他頗能體諒人家的辛勞拱了拱手說道:“太好了,來,你們三個先喘口氣再說。”
  有點受寵若驚,小疙瘩連忙接著道:“我……我們還好,不累,一點也不累。”
  一直沒開口的臭頭吸了一下鼻涕,仿佛怕人家忘了他一樣,慌忙也道:“另……另外我們還打聽到一件事兒,那就是‘六粒骰’的人留下了幾名探子,似乎也在打聽你的行蹤呢?”
  心裡一喜,小豹子脫口說道:“是嗎?他……他們在哪?
  可有辦法和他們聯絡上?”
  “應該是沒問題,那幾個人雖然平常很少露面,但我們總認得出來。”鐵蛋接口道。
  這可是一個好消息,小豹子簡直恨不得立刻能找到那幾個人,好問明“賭尊”他們一行的去向,但當他又聽到“四瘋堂”
  和“賀蘭山莊”已經締結盟幫,而他們如今也正鐵騎盡出搜尋自己後,他不敢妄動了。
  鐵蛋他們三個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大哥大”是打心眼裡佩服,他們也看出了小豹子內心的躑躅,毫無猶豫的又自告奮勇的立即分頭去聯絡和請那位曾經在船上救潔過小豹子的那位中年人士趕來此地。
  這個世界沒有永久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這句話在江湖中最能得到印證,像“四瘋堂”與“賀蘭山莊”這兩個淮中最大的兩個幫派,在以往雖不至於明槍對陣,卻也暗箭連連。
  然而現在誰也想不到這兩幫居然締結成盟幫,並且還通告武林。不僅這樣,更讓人想不到的卻是曾為他們追緝在案的“辣手”賈裕祖,竟然也和這兩幫的首腦“白鷹”東方起雲及賀見愁伊然成了朋友。
  這可是一件稀奇事,但是深入的想一想也就沒什麼,畢竟詭譎的江湖,多變的武林,本來就是在雙方的利益下能很快而自然攜手合作。當利益有了衝突後也能很快的反目成仇。
  小豹子想不出來他們這些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能夠結合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他以後所面對的將是條坎坷與困難的復仇之路。
  嚴格說起來,他真正的仇人只有“白鷹”東方起雲一人,如果說只對付“白鷹”他一人,這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畢竟再怎麼說他尚是“四瘋堂”的當家少爺,他也敢肯定“四瘋堂”的大部份舊屬全是忠心耿耿之士,只要那些人明暸事實之後必將投向自己這一方。
  但是對於“賀蘭山莊”和“黃綢鋼刀會”再加上“辣手”賈裕祖,這股力量就不容忽視。雖然他目前也有著“六粒骰”和“皮條花”、“九手如來”等人幫場,卻也沒有十分的把握。這種形勢下,他幾乎心如刀割,恨不得早一刻找到“賭尊”“皮條花”以及“九手如來”黑雲的傷勢能早一天好起來。
  當他為東方起雲和賀見愁聯手一事想得頭疼得不得了的時候,鐵蛋他們三人己經去而復返。
  在他們之後跟著二個人,一個正是曾在船上為他療過傷的中年文士,另一個卻是不怎麼起眼的尋常年青漢子。
  至於鐵蛋三人是用什麼方法而把這兩個人能請了來,小豹子雖然不知道,可是對他們三人在金陵城內誰家的母雞什麼時候生了一只蛋的包打聽本事,卻已深信不疑。
  首先小豹子對那中年文士苦笑一聲略一抱拳道:“您認識我是不?”
  中年文士乍一見小豹子仿佛一呆,他急忙上前道:“認識,你就是那只打不死的‘豹子’不是嗎?才分隔幾天我想會不記得?對了,我那好友呢?他怎沒和你在一塊?”
  “一切說來話長,教人如救火,閣下能否專程趕往他處,咱那黑大哥還等著你去救命。”
  語畢小豹子拿出一張早已繪好的草圖,草圖上標明了“九手如來黑雲”的所在地,交給了對方。
  “什麼?他受了傷?”中年文士吃驚道:“還有什麼人能傷得了他?他的本事我可是最清楚的。”
  “他又是為了救我,不過……這次是他中了箭……”小豹子概略的述說了當日發生之事。
  中年文士怒目圓睜,聽完後立刻回身就走,想必是他真不放心朋友,趕著去救人了。
  待中年文士走後,小豹子這才對著那年青漢子道:“這位大哥,你可是老爺子留下來與咱聯繫之人?老爺子呢?他們可還安好?”
  年青漢子面貌不怎麼起眼,連說話也有點不大順,他道:“我是王明,是老……老爺子臨走時交待我留在城裡等你,你是趙少爺吧,很高興能找到你,真的很高興能我到你,我想老爺子知道聯絡了上你後的消息一定也很高興。”
  “你是‘六粒骰’的門人?”小豹子看一眼王明,有點不放心的問。
  愕了一下,王明連忙搖頭道:“哦,不,我不是‘六粒骰’的人,我只不過是老爺子的一位遠親,在城裡做點小買賣。”
  這就難怪,要不然“六粒骰”轄下沒有多少人,豈有不認識自己之理?想到這小豹子對這個王明已不再懷疑,他上前一步道:“王大哥,老爺子呢?你還沒告訴咱老爺子他們去了哪?咱又要如何和他們取得聯絡。”
  “老爺子他們其實還在金陵附近,他囑咐我一有你的消息立刻著我帶你去與他們會合。”
  “怎麼?他們就在附近?不是聽說他們往北去了嗎?”“糊塗蛋”在小豹子身後,他突然問道。
  王明被這突來的一問,還真給嚇了一跳,他期艾道:“那……那是避……避人耳目……
  因為現在不只是‘道上’的人要……要找他們……還有許多……許多老百姓……也一樣要……要找他們拼……拼命……”
  “糊塗蛋”自己偶而也有口吃的毛病,但是“拉屎的人永遠聞不到臭”,他一聽這王明結巴的厲害,眉心皺了起來,還待開口,小豹子瞪了他一眼,然後道:“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人家三大哥可是本份老實人,經你這一喝當然會嚇一跳,何況你老兄生就一付‘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臉孔,別說活人,就是死人也受不了。”
  轉過頭,小豹子和顏道:“王大哥你別緊張,慢慢說、慢慢說,咱這護衛就是這樣子,就連咱也經常給他嚇到。”
  王明看也不敢看一眼糊塗蛋,他鎮定了一些道:“趙少爺那地兒叫‘江樹林’就在‘莫愁湖’西邊十裡之處,我……我立就帶你們去……”
  這時候“鐵蛋”上前插嘴道:“‘大哥大’,那地兒我知道,不錯,那可是個隱蔽的好地方,在那片的樹林裡就算藏個千百人也不容易讓人發現的,我可以帶你去。”
  “那不成,老爺子交待過只能趙少爺一人前去。”王明立即“那為什麼?”糊塗蛋問了一句,只不過他這次可把嗓門壓低了許多。
  “因為……因為目前形勢不一樣,處處皆是敵人,為了以防萬一,所以在‘紅樹林’裡已設下了許多陷講,不明就裡的人,是萬萬進不了那裡面的。何況就算有外人陪著趙少爺,更容易讓裡面的人起疑心,認為趙少爺是受人挾持脅迫而來。”
  小豹子明白“賭尊”當前的處境,也知道以“賭尊”的為人,甚有可能謹慎到這地步。
  於是他想了一想道:“既如此,你們四個就留在此地,咱一個人和這王大哥前去。”
  “少爺,那怎麼成?你現在可是全金陵城的‘通緝犯’哪,只要你一露面被人認了出來,恐怕立將遭人大拆八塊,就連骨頭都說不定會讓人給熬了湯來喝。”
  “你這是放的什麼屁?”小豹子縱然早已習慣糊塗蛋的胡言亂語,他也沒好氣的瞪眼道。
  “沒關係、沒關係,趙少爺可以化妝,這樣就可以瞞過認識他的人。”王明提議道。
  “不錯,這倒是個主意。”小豹子心裡一喜,嘴上贊附道。
  “少爺,你這種身材能裝扮什麼呢?”糊塗蛋問。
  小豹子眼珠一轉,最後停在鐵蛋身上,他伸手一指道:“咱就化裝成一個乞兒。”
  他這一句話說完,糊塗蛋和鐵蛋諸人不覺笑了出聲。
  “怎麼?你們全都有毛病?這有什麼好笑的。”小豹子不明就裡,看著他們不覺問道。
  “少爺,你以為你現在的樣子和一個乞兒有什麼不同?”糊塗蛋不敢笑得太過份,要不然他知道小豹子甚有可能又一腳突然飛了過來。
  小豹子低頭看了一下,他也笑了出來,因為他如今的樣子說真的也和個乞兒差不了多少。雖然他身上的衣著裁剪合身,料子高貴,但經過水浸、血漬、污穢,早已臟得離譜。
  於是小豹子立刻脫下外衣和鐵蛋交換,再在臉上用黑市抹得成了個黑小子。
  交待了一下,小豹子和王明出了廟門,“尼克森”仿佛也不認得這個主人怎麼變了樣子,正想吠聲。
  “別叫,咱是你老爹,他奶奶的敢情連你也生了對勢利眼,只認得以前穿金戴銀的我?”
  “趙……少爺,這狗……這狗帶不得。”王明似乎對“尼克森”有點畏懼,他退後一步心慌道。
  “咱知道,像這麼出色的狼犬一看就知道不可能跟著乞兒的。再說人家只要一看到它,就會聯想到我,這一點咱們不能不防。”
  拍了拍“尼克森”的頭,小豹子親熱的與它磨擦好半天,最後在糊塗蛋眾人的目送下踩著夕陽,隨著王明離開了這間小廟。
  “夢驚殘夢裡,
  愁在莫愁邊。”
  經過“莫愁湖”小豹子心內還真愁得揪成一團。
  暮靄下的“莫愁湖”看來寧靜、安詳,小豹子想到就在湖邊邂逅了蘋兒,而現在她卻不知傷勢如何,這一切全是因自己而起就難過得要命。
  “王大哥,你可知道蘋兒?”小豹子想著心事隨口問著身旁的王明。
  “蘋兒?什麼蘋兒?”
  “你不會知道的。”嘆了一聲,小豹子心想這王明只是“六粒骰”的一個週邊份子,他不可能知道這些。
  “她是誰?”王明卻好像很有興趣的問。
  “沒什麼?”小豹子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看了看天色道:“還有多久可到那紅樹林?”
  王明估計了一下時間道:“大概再個把時辰吧。對了,我想先回家一趟。”
  “回家?”想不出王明這個時候有什麼理由需要回家。
  有點閃爍,王明道:“我家就在前面不遠,我總得和家人交待一聲,我……我才新婚。”
  “既然順路,隨你好了。”很想說些輕鬆話,小豹子卻提不起興致。在他想新婚的人當然和老婆粘纏的緊,人家回去交待一聲也不為過。
  天黑的很快,趕路的人對天黑較為敏感。
  轉過一個小山坳,小豹子看到一座宅院在路旁不遠處,而王明正帶著他朝那座宅院行去。
  愈接近那宅院,小豹子就愈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最後他想到不對勁的地方,因為那座宅院實在太大了,大得不像是王明的家,如果說那就是他的家的話。
  似乎也感覺到小豹子心內的疑惑,王明在前道:“我和我老婆就住在裡面,房子是屋主的,因為我老婆白天在這家幫傭。”
  原來是這回事,小豹子“哦”了一聲算是明白了。
  來到宅子前王明上前拍門,小豹子只顧著流覽四周的環境,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宅子開了門,而從外望進去,只見天井後的大廳裡燈火通明。
  “趙少爺,請。”王明抬手肅客。
  小豹子隨著他進了大門後,本以為王明會帶他繞過天井行幾後院什麼的。
  誰知道王明一直朝著大廳行去,小豹子再也忍不住了。
  “王大哥 ”
  只喊了一聲,小豹子卻再也無法把下面要說的話給說完。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人,也是他最痛恨的人。
  他聽到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了起來,也看到那個人緩步跨過門檻,笑得有如一只兀鷹,而在那個人的身後他也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心裡的悸動已經讓小豹子無法掩飾,他輕顫著身子,仍然一步步上前,他知道他現在就算想跑連“門”都沒有了。
  東方起雲燈光下看起來十分陰鷙,他緊盯著小豹子,好像要在他那拙劣的化裝下看出對面這個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終於他笑了,笑聲陰沉。
  “好姪子,真的是你?”
  上了台階,小豹子心內泣血,他明白要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那還不如去相信一條狗。
  “多日不見,東方 叔叔。”小豹子進了大廳,他鎮定異常,誰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激動了。
  “哈、哈,果然是你、果然是你。”“白鷹”東方起雲笑聲裂帛。
  在一長串笑聲後突然戛止,他接著對他身後的四名彪形大漢道:“‘四瘋四衛’還不上前見過少主人。”
  “四瘋四衛?”
  小豹子當然認識“四瘋四衛”,他知道“四瘋四衛”絕不是這四個人,而且真正的“四瘋四衛”是永遠不可能離開自己父親的身旁。
  “見過趙大少爺。”
  那四個人皮笑肉不笑的傲然同聲道,白痴也可以從他們的語氣中聽出話裡的諷刺。
  緊抿著嘴,小豹子憤怒的暗捏著拳頭,捏得是那麼的用力,以至于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嘿嘿,大少爺,舊的‘四瘋四衛’已經‘格斃’了,我現在是‘四瘋堂’真正的當家者,這四個人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新‘四瘋四衛’,怎麼樣?你看他們可夠資格?”東方起雲竟然話起了家常。
  從小在“四瘋堂”長大,小豹子對“四瘋堂”的每一個人都了解得有如自己的手指頭,他對這四個人知之甚深,他痛苦的搖了搖頭。
  “怎麼?你認為他們不配做‘四瘋四衛’?”東方起雲煞有其事的問。
  “不是,‘四瘋堂’裡每一個人都夠資格做‘四瘋四衛’。”小豹子沉痛的道。
  “那你的樣子為什麼那麼奇怪?”東方起雲還真有心的追問“我認為‘四瘋堂’裡每一個都有顆忠心赤膽,他們忠於堂口、忠於我爹。我想不到他們四個人是什麼改變了他們那顆忠心,是什麼蒙蔽了他們的赤膽。”
  小豹子的話讓東方起雲大大的起了恐慌。他怎麼也想不到就這麼幾個月,這個毛頭大孩子己經有了那麼大的改變。
  在他認為小豹子只不過是個只知貪玩、好賭、無知、淺薄的混小子,現在只一接觸,他發現他必須要重新對他評估了。
  因為他現在的談吐、舉止,絕不是像他想像的那般容易對付。甚至於東方起雲發現要想利用小豹子來控制“四瘋堂”內的人心,已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是什麼原因讓你知道堂口裡發生的事是我做的?”東方起雲本來有心製造假像,但現在他已經放棄了,畢竟他明白小豹子會說出這些話來,已經表示了一切。
  “文師爺,是文師爺,你想不到吧,可見任是多麼周詳的卑劣陰謀,仍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尤其是大逆違天的謀反,你能不能也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小豹子的語氣哪像是個啥事不懂的孩子?
  他咄咄逼人的神情,不只是讓東方起雲連連色變,就連那四個新“四瘋四衛”也不禁收起“唬大唬小”的態度。
  愕了好久,東方起雲用一種對付成人的口氣道:“看不出來,你變了,變得成熟,變得讓我不能再掉以輕心,更變得讓我改變了我決定。”
  “那又如何?人總是會長大的,只不過經歷了那許多事情縮短了我成長的過程。”小豹子逼視著東方起雲又道:“如果你尚有一點點念在‘四瘋堂’的舊情,我更希望你告訴我,我爹他到底是生?是死?生在什麼地方?死又埋葬在哪裡?”
  “是權力使然,我不是一條任意受人頤指氣使的狗,更不能忍受你老子那六親不認的臭脾氣,所以我才那麼做,至於你爹嘛,他沒死,其實他應該死透,死絕、死爛了才對……”
  “夠了。”小豹子阻攔了對方的下文。
  他只要知道“鐵獅子”趙威武尚活在這個人間就已經夠了。他不能忍受別人這麼污辱他。
  於是他又道:“不論我爹脾氣是否暴躁易怒,但有一點那就是他絕不會處事不公,他只講幫規,講律條,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這你總不能否認吧。”
  聳然動容,東方起雲殺機已現,他恨聲怒道:“小雜種,你給我閉嘴,你該知道你現在面對的是誰?你那老子講幫規、講律條,我可不講那一套,我只知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一點你最好也要弄清楚,否則弄不好你恐怕要比他先一步到閻羅王那去應卯了。”
  小豹子夷然不懼對方的態度,他發現自己以往總不敢面對對方的心理障礙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深沉的一笑後道:“只怕你的所做所為瞞不了整個數萬人的‘四瘋堂’的眼晴,如今他們只是遵奉幫規聽命於你,當有一天他們明白事情真相之後你應該知道後果。”
  “你以為我會給他們機會?你以為我會讓人洩路出我的秘密?”東方起雲逼前一步。
  小豹子知道若要人保守一個秘密,那麼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讓知道秘密的人全變成死人,因為只有死人才是永遠不可能洩露秘密。
  “你想殺我?”小豹子退後一步道。
  “我很不想殺你,奈何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只有殺了你,另外我還有一個要殺你的理由,你應該知道我只有一個女兒,我疼她,更不能讓一個欺負她的人活在這個世上。”
  東方起雲又上前一步。
  “別忘了知道你秘密的人不只我一個。”小豹子看了東方起雲身後一眼。
  他這一眼讓那四人齊皆一震,東方起雲沒有回頭,他陰笑道:“好一張伶牙利嘴,你休想挑撥我們,他們四人是我一手培植出來的心腹,我答應他們有福同享,他們也發過我毒誓,全力幫我掃除妨礙我的人。”
  “是嗎?每一個人‘四瘋堂’的人也都發過毒誓,你還不是一樣殺主謀反,我懷疑有一天是不是有人會做出你曾經做過的事情,更懷疑一旦你地位鞏固後會不殺了他們滅口。”
  “不,二當家的我們四人絕不會如這小子所說,你千萬不要聽他的話,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
  小豹子的話己經造成了震蕩,那四個“四瘋四衛”幾乎異口同聲的道。
  東方起雲頭也不回道:“你們四個是怎麼啦?我們幾個大人難道還會讓他離間成功?瞧你們怕成那樣莫非真以為我會殺你們滅口?”
  “二當家,您……您別誤會,我……我們四個人當然相……相信您……”四個人又同聲道。
  “既然如此,這表明態度的最好方法就由你們四個去完成好了。”東方起雲退了開道。
  “是。”
  小豹子嘆了一口氣,他眼中有一股憐憫,他不急不徐的道:“白淮生,我很可笑你們四個人怎麼那麼大的塊頭,卻生了一付豬腦。”
  這四人猶豫了一下前進的步伐,而這一猶豫卻已經讓東方起雲的臉上蒙上了一種看不見的陰鷙。
  他們當然看不見,因為他們背對著東方起雲,但是小豹子看得見,甚至看得見這四個人在不久之後將變成四付死屍。
  “慢點。”小豹子在那四人即將出手的時候驀然出聲。
  本能的那四個人停頓了下來,就連東方起雲也不知道小豹子要說什麼,他們愕了一下。
  喝止了對方後,小豹子悠然道:“我想你們該知道文師爺到堂口的事情。”
  “那又如何?就算你是真的什麼‘洛陽王’的兒子,今天也仍然免不了一死。”東方起雲早已知道小豹子的身份。
  “不錯,我想那一定是你那寶貝女兒告訴你的,但她可曾告訴你我身上從小就佩有一塊玉佩,而那玉佩上雕有一幅山水?”
  小豹子的話來得莫名其妙,當然也聽得對方莫名其妙。
  不相信小豹子能玩出什麼花樣,也想知道小豹子能有什麼花樣好玩。
  東方起雲冷然道:“你想說明什麼?”
  小豹子聳了聳肩,用手摸了摸耳垂方道:“那塊玉佩真正的價值在於它是一幅藏寶圖。”
  很少人不對藏寶圖發生興趣的,所以在某些地方有人甚至隨便畫幅亂七八糟的圖哄著外人說是藏寶圖求售,而往往竟還能賣得掉。
  現在東方起雲和那“四瘋四衛”已經對小豹子的話給勾出了興趣。
  既然假的藏寶圖都能賣得掉,何況現在又不要花錢去買,因此東方起雲疑信各半的道:
  “你怎麼知道你身上的玉佩是個藏寶圖?”
  “用猜的。”小豹子眼望屋頂用鼻子哼聲道。
  “猜的?”東方起雲更是一頭霧水。
  “不錯。”小豹子道。
  東方起雲是老江湖了,他腦子轉得更快,雖然對小豹子的出身來歷在最近方聽東方星星提起,但對“洛陽王”的被寵、遭貶,和再蒙龍恩之事可是知之甚詳。
  他記得有人形容“洛陽王”是真正的洛陽之王,這句話的意思是指“洛陽王”的財富而言,然而在“洛陽王”被抄家之後,雖然搜出了不少的家財,但一般人深信被搜出而查封的錢財只不過是十亭中的三亭罷了,其中的錢財在查封之前早已讓“洛陽王”偷偷藏了起來。
  這麼說來,他對小豹子的話已不僅是好奇了。
  “玉佩呢?”東方起雲念頭轉過之後陰聲問道。
  小豹子心裡暗喜,面上不變顏色淡然道:“丟了。”
  “丟了?”
  東方起雲一聽簡直恨不得掐死對方,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玩笑。沒有人能忍受得了這種事實,正如一個在沙漠裡人,在炙熱的煎熬中好不容易發現一處綠州,但近前一看這處綠州早已乾枯。
  “不過玉佩上的圖案我卻早已記熟。”
  小豹子的話這時候對東方起雲來說,不首是那個發現乾枯綠州的沙漠客,在失望灰心之後,卻突然逢到一場大雨,這種奇蹟似的喜訊,立刻又給了他求生的意念。
  “真的?你……你真的記得?”東方起雲發現自己的舌頭有點僵硬的感覺。
  “騙你是烏龜。”小豹子看到了一線生機,他知道這只老姦巨猾的“禿鷹”、已經上當。
  “畫,立刻給我把你記得的圖案畫下來。”東方起雲再難掩飾內心的激動,他衝了上前,一把抓住小豹子的衣領猛然吼道。
  “我又不是呆子,你想我會做傻事嗎?更何況那幅圖案歪七扭八的,我就算記得也畫不完整。”小豹子拂掉對方的手後,能把人急死的溫吞道。
  “你是什麼意思?你想要幹什麼?說,你快點說,任何條件我都能答應你,我只要你告訴我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得到那份原圖的圖案。”
  東方起雲絕對是個梟雄,但是瞧他急巴巴的樣子,他已失去了一個梟雄的風度,就好像一般市井無賴一樣,得失之間明顯的擺在臉上。
  “假如我不告訴你的話會如何?”
  東方起雲眼裡噴火,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會死得很難看,包括趙威武。”
  從對方的眼裡和他的話中,小豹子已然發現到他把東方起雲的胃口吊足了。他更發現到一點,如果沒有一個滿意的答案,那麼他真的會死得很難看,當然也包括“鐵獅子”趙威武。
  “我曾經描繪過一張原圖,如果沒有意外那張圖應該還在,我可以帶你去找,不過……”小豹子的話頓了下來。
  東方起雲卻沉不住氣的道:“不過什麼?不過什麼?我說過任何條件我都能答應你,真的,任何條件。”
  小豹子當然知道那絕不可能是真的,他明白的很,只要東方起雲拿了那張原圖,自己這條小命也就玩完了。
  他故意嘆了一聲,假意沉痛地道:“也罷,但願你能遵守你的諾言。”
  “一定、一定,我一定遵守諾言,你快說要到什麼地方才能找到原圖?”東方起雲一聽小豹子答應下來,火燒屁股的連聲顫道。
  “你怎麼不問問我有什麼條件?”
  臉上一紅,東方起雲嘿嘿乾笑二聲道:“我想不外乎要我不要殺了你們對不?”
  用手指頭輕輕搖著,小豹子道:“這是必然的,另外我還有一個附帶的條件,我還要五條人命。”
  “五條人命?”東方起雲還真想不到小豹子會提出這麼一個時帶條件。
  “我想‘洛陽王’的藏寶圖莫說五條人命,就是五十條人命,也值得你去交換對不?”
  小豹子沉聲道。
  “那當然、那當然,不過……”
  東方起雲的話沒說完變化己經發生,他不愧是老姦巨猾的老狐狸,小豹子根本沒說出要哪五條人命,他就心裡有數。
  任誰也無法提防你枕邊的人,突然有一天會把刀插入你的心臟,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除了死路一條,還是一條死路。
  最靠近東方起雲的兩名“四瘋四衛”根本想不到這個時侯有人猝擊。就算想到,也絕想不到會是他們全心護衛的主子。
  因此幾乎在東方起雲摸出一把匕首的時間裡,他身旁的一名“四瘋四衛”己經中了他橫切的一掌在咽喉的要害,這一掌的力量之猛,已經讓中掌的人眼睛“突”地一聲掉出眼眶。
  而在任何人想不到的時間裡,東方起雲的那把匕首又神出鬼沒的毫無聲息的插入了他左邊的一位“四瘋四衛”的心臟。
  這一切的發生只在一次呼吸裡完成,小豹子是面對著東方起雲他們,他最先看到發生的事情。
  而他臉上的神情還來不及有所變化,他又看到東方起雲後踢的小腿,已然把他身後另一名“四瘋四衛”的下腹跨下,給踢得全是血跡、污穢。
  不用說,這後踢的一腳力量之大,恐怕中腳的人必定無法再如廁出恭了。
  能幹上“四瘋四衛”的人,首重武功、機智必須是超人一等,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能為主子隨時奉獻的赤膽忠心。
  但那一切全是為對付敵人而具備的條件,有誰能想得到他們可以防範任何敵人,又如何能防範自己的主子呢?
  就如同日防、夜防,絕對防不了枕邊人一樣。
  於是這三名“四瘋四衛”就在一剎那間,登時了賬。
  他們至死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算明白了,也明白得太晚。他們只能痛苦、痛心,各自瞪著一雙死不螟目的眼晴,那麼不甘,那麼怨忿,那麼無奈的緩緩倒了下去。
  最後一名“四瘋四衛”口白淮生,他在“四瘋堂”裡一向以狠將著稱。
  也或許是以往對東方起雲有著過多的畏懼心裡,這名狠將白淮生,傻了、痴了、腿也軟了。
  他根本想都想不到自己即將成為第四個喪命在東方起雲手中的人。
  最後當他看到東方起雲臉上的殺機,駭人的眼神後,他機伶一顫,這纔明白人家為什麼要殺這三個人的最終目的。
  “二當……家,您……您也要殺……殺我……”
  東方起雲上前一步,他手中的匕首垂著,而血跡順著刀尖正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他停在白淮生的面前,然後用一種來自虛幻的聲音道:“不是我要殺你們,是咱們的趙大少爺要殺你們。”
  將幾乎渙散無法凝聚的眼神移向小豹子,白淮生仍然喃喃道:“為……為什麼?”
  小豹子好想為這句話大笑出聲,然而他沒有,只是沉痛的用一種像是心如刀絞的聲音道:“白淮生,你難道會不知道?不知道咱們‘四瘋堂’的堂規?叛幫殺主的罪名只有死之一途。”
  “二……二當家,是……是這樣嗎?”
  東方起雲沒有回答他,東方起雲手中的匕首在白淮生轉頭望向小豹子時候,己經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裡脫手而出,直沒入了白淮生左邊肋骨第三節與第四節之中。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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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機靈鬼死裡逃生

  小豹子心在泣血。
  他絕不希望看到這一切,尤其看到這四個曾是“四瘋堂”內相親相愛,血濃于水的好兄弟慘死在自己的面前。
  在他閉上眼晴,心亂如麻的時候,東方起雲陰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五條命已經四條擺在這裡,另外一個人是誰?你該告訴我了吧。”
  搖了搖頭,小豹子張開眼睛道:“你應該知道。”
  稍稍想了一下,東方起雲一絲冷笑掛上唇角,他行出大廳然後一路出聲喚道:“王明、王明。”
  不一的會功夫,小豹子就聽到一聲悶哼從後面傳入前廳,他知道那個半天前自己虛心稱呼的王大哥已經永遠再無法見到了。
  東方起雲回來的時候小豹子發現到他手中的三節棒有些血跡。
  來到小豹子面前,東方起雲就像是剛剛逛完廟會一樣,心情好得不得了,他欣喜道:
  “哦,我還以為你會趁這機會溜了呢?”
  “我能溜,又溜得掉嗎?”小豹子無法想像這個人怎麼剛殺了五個人,居然像一點事也沒發生一樣。
  “那倒是,要不然你那臭脾氣的爹,恐怕要因你這一溜,又不知要吃了多少苦頭了。”
  冷哼一聲,小豹子懶得再與這種人磨蹭,他開門見山的道:“圖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你只要告訴我在哪就行了。”東方起雲還真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縫道。
  “圖在堂口裡,我的房間裡。”小豹子道。
  “真的?”東方起雲掩不住興奮的道。
  小豹子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東方起雲的臉上,他在對方一絲陰鷙剛升起的時候接著道:
  “那地方就算你把我房間翻爛了也不一定找得到。”
  一絲錯愕明顯的擺在臉上,東方起雲心裡暗罵一聲:好刁的小王八蛋,姑且讓你多活幾天,只要拿到了圖再慢慢整治你不遲。
  擺出一付笑容,東方起雲上前一步拍著小豹子的肩膀說:“好姪子,我看我們只有立刻趕回堂口去了,剛好你爹也在堂口裡一處秘密之地,這樣子也不錯,我一拿到圖,你也可立到見到你爹,豈不省事。”
  省事?省你個頭,恐怕對你來說才是省事。小豹子心裡嘀咕著,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小豹子不知道東方起雲是以什麼理由,和用什麼方法擺脫了“賀蘭山莊”的人以及“辣手”賈裕祖等人。
  最令他佩服的是他竟然連他的女兒個星星也都給瞞過,而讓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夠猜得到他偷偷的把自己給藏了起來。
  這是一條官道,一條通往淮中“四瘋堂”的唯一官道。
  而現在小豹子和東方起雲兩個人就坐在一輛密不通風的蔽篷馬車裡。
  馬車顛的小豹子昏昏欲睡,加上悶勢的空氣他已經連眼睛都懶得張開。
  坐在他對面的東方起雲卻連一點兒睡意也沒有,眼晴睜得老大,腦子裡也不知在想什麼,只見他一會嘴角淺笑,一會又微皺眉頭。
  在這將近十天的路程裡,他們連停都沒有停一下,吃在車上,睡在車上;馬夫累了換馬夫,馬疲了就換馬,就算家裡死了人趕著奔喪,恐怕也沒人像他們這種趕路法。
  小豹子想不透一點,那就是無論在什麼時候他只要一睜開眼,就看到東方起雲炯炯眼光正盯視著自己,他懷疑他現在面對的到底是不是一個人,是人的話豈有能不睡覺的?
  他很想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有辦法製住東方起雲,好幾次他己經偷偷拿出了“擎天弓”,然而最後他都放棄了。
  因為他想到就算有機會能一彈把對方射死,那又如何?
  自己老爹還在人家手裡,射死了對方不見得就能救得出他來。
  再加上東方起雲奸詐陰狠,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製造機會來試探自己,更何況別人不知道東方起雲可怕到什麼地步撲豹子卻深知道他有多麼厲害,畢竟能在一瞬間解決掉“四瘋堂”四名高手的人,在整個江湖裡還真找不出幾個人有這能耐。
  所以最後小豹子索性安之泰然,不再有其他的念頭,一來他怕弄巧成拙,把事情弄砸。
  二來,他也巴望著早一天回到“四瘋堂”見到老爹“鐵獅子”趙威武。
  至於到了以後,他心裡早已有了另外的打算,他準備好要和他做一個最後的了斷,只要證實老爹無恙,他有把握可以讓這個叛幫謀反的人,嘗到惡果。就算一時治不了他,也可無後顧之憂的再從長和他拼鬥下去。
  “客官,前面不遠就到了‘清河鎮’啦。”
  小豹子其實並沒睡熟,他一聽到外面趕車的馬夫在吆喝,他就張開眼晴。
  然後他看到東方起雲興奮的坐了起來,掀開車後的布簾張頭外望。
  “餵,趕車的,在入鎮前的路邊有一處竹林子,竹林子旁邊有一條小路你瞧見沒有?你把車子駕到那座林子裡去。”
  小豹子正奇怪東方起雲為什麼要這麼做,當他看到一絲詭譎閃過他的眼晴,他感覺到這個人已有了出自己意料之外的舉動。
  然後他剛想有所行動,卻已是不及。
  二縷指風拂過小豹子的雙臂,他只感覺到一陣酸麻,他的兩隻手已經再也沒有一點力量,只能軟軟的垂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小豹子怒不可遏瞪眼道。
  “不做什麼,只不過以防萬一,人人都說你是只會鑽會溜,而又花樣奇多的豹子,我自己也領教過,所以為了怕出意外,我先製住你免得你使什麼鬼主意、壞點子。”東方起雲好整以暇,笑得極為刺耳道。
  小豹子沒輒了,到現在他也才明白“姜是老的辣”這句話說得可真一點也不錯。
  “我操你個先人,東方起雲,咱誠心想交出藏寶圖,你卻使出這種陰謀詭計,他奶奶的你還要不要臉?不要忘了你對付的只是個和你女兒差不多大的人,要是傳出江湖,恐怕你這張刻意製造出來的面孔、顏面不會好看吧。”
  小豹子從來不敢對東方起雲罵出這麼難聽的話來,雖然在心裡他曾罵過千百遍,但現在他可是真正豁了出去,不但一點畏懼也沒有,簡直“理直氣壯”的用吼的出來。
  東方起雲絕不是能受人辱罵的,尤其罵他的還只是個和他女兒般大的人。
  他乍一聽小豹子會罵出這麼難聽入耳的話來,似乎嚇了一跳,在一怔之後,他的臉由白轉紅,再轉青,最後變成一種慘然的灰白。
  於是,一連十七八個耳光,似狂風驟雨般齊皆落在小豹子的臉上。
  小豹子的頭隨著東方起雲的手勢,左右搖晃像只波浪鼓。
  而血也就順看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他沒哼聲,連一聲也沒有。
  好一會東方起雲才有點喘息的住了手,他失去了風度,失去了一個做為“大人”的風度。
  “你這小子……我***打死你……打死你……你竟然敢目無尊長,用這……這種下三濫的話罵我……”
  倔強的像塊岩石,小豹子傲然一笑,滿口淤血道:“怎麼不打死我?我還是要罵你祖宗,罵你先人、我呸,你居然還有臉提‘尊長’兩個字?”
  經過一陣沒來由的怒火發洩之後,東方起雲似乎冷靜了下來。
  他有點怔然的想著小豹子的話,然後方陰側道:“你最好弄清楚,我要宰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你最好也要記住,你還有一個豬狗不如的老爹在我手中。從現在起你的嘴裡最好放乾淨些,要不然你會明白徒逞口舌之快的結果。”
  昂起頭,小豹子吐掉口中一口污血道:“你也不要忘了,那張足以令你發瘋、發狂的藏寶圖還在我這裡。”
  忿然的捏起拳頭,東方起雲最後又松了開來,他冷笑道:“下車。”
  下了車後,小豹子這才知道外面已是夕陽西沉,遠處陌上耕農荷鋤正踏上歸家之路。
  而“清河鎮”就在視線的盡頭,鎮上炊煙裳裳,路口的大槐樹,高聳的城樓子,仿佛都可隱約可見。
  多久了?
  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那麼令人夢魂牽索。
  有一種遊子歸鄉的激動,小豹子凝視著前面,竟忍不住悚動的身體。
  情景依舊,人事已非。
  在以往他做夢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會是這般模樣的回到自己生長的地方。
  他這裡想得入神,而那邊東方起雲卻毫無痕跡的處決了那名倒霉到家的車夫。
  待小豹子發覺四周怎麼變得這般安靜後,他回身看到東方起雲正拿出一塊黑巾蒙上頭臉。
  是的,小豹子明白東方起雲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像他這種人是絕不可能留下蛛絲馬跡來,愈是陰狠奸詐的人,做起事來愈是乾淨俐落。
  “我們在這裡等天黑以後再入鎮。”
  小豹子什麼話也沒說,他坐了下來,靠著一株粗大的竹枝,閉上眼晴。
  臉上火辣辣的陣陣疼痛,心裡卻連連轉著念頭,小豹子在想入黑進入“清河鎮”後,要如何揭露東方起雲的陰謀,又要如何能通知“四瘋堂”內的兄弟。
  黑夜像一只惡魔的手。
  它混滅了善良,也滋長了罪惡。
  當一彎新月也被那大片的烏雲掩蓋後,東方起雲站了起來,他把小豹子一把挾在脅下,健步如飛的奔向“清河鎮”。
  熟練的躲過一撥撥夜巡的隊伍,毫無困難的避過十七處明樁暗卡,這才是應了那句詞“回到了自己的家”。
  東方起雲連一絲驚動也沒有,矯健的有如一只貍貓,落進了“四瘋堂”總壇之後的一處小庭院裡。
  他稍稍停在黑暗的陰影裡待了一會,當他確定正如他想的,這座本來是“鐵獅子”大當家所住的地方,此刻因為他的行蹤不明,生死未卜,已經不如以往那樣禁衛森嚴了。
  雖然他明知道這兒不可能尚有其他的人,但是他還是小心的揀起一塊石子,擲向花架下的盆栽,在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過後一會,仍沒有什麼動靜,東方起雲才放下小豹子。
  “走,到你的房裡去,你不要想作怪,我可以在你有任何輕舉妄動前立刻封上你的嘴。”
  東方起雲沉聲警告,小豹子根本充其不聞,他大踏著步子走到一間房子,伸腳踢開了房門。
  黑影一閃,東方起雲進了屋內後,立刻反手關門,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看來閃閃發光,顯然此刻的他己經興奮到了極點。
  “圖在哪裡?”東方起雲語音輕顫斥問。
  小豹子在自己的房中,就算閉著眼晴他也能知道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
  現在他來到一張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來,手雖然不能動,卻舒服的把一雙腳饒在椅子前的矮幾上,然後才沉聲道:“我爹呢?”
  東方起雲怔了一怔,旋即他衝到小豹子面前,一把又揪起了他惡聲道:“先把圖找出來。”
  “不,我一定要先見到我爹。”小豹子堅決的語氣像把刀。
  東方起雲一隻手已經緊緊地叉住小豹子的頸部,同時正逐漸的加強力量,小豹子在黑夜裡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從他粗喘的呼吸裡,可以想像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是面紅耳赤雙睛突兀。
  在他最後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的時候,東方起雲松了力道,小豹子這才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同時儘量忍著嗆咳。
  “你不要不識抬舉,現在,就是現在最好馬上把那幅圖找出來。”東方起雲近乎咬牙切齒的道。
  好一會才平復了胸口那漲痛不順的一口氣,小豹子緩緩站了起來,他仍然像一把刀般的堅決道:“我一定要先見到我爹。”
  東方起雲真恨不得一腳把這小傢伙踢出屋外,但是他還是屈服在小豹子堅決的態度下。
  他惡狠狠的道:“好,算你小子有種,我這就帶你去見你那臭脾氣的混帳爹爹。”
  語畢,他又把小豹子挾在脅下,輕淡的有如一抹輕煙般離開了這處庭院。
  黑夜中縱然看不清大部份的事物,但小豹子憑感覺就知道東方起雲正帶著他朝著鎮北而去。
  東方起雲的府邸就在鎮北,果不然在繞過一處桃花林後東方起雲停在一座圍牆下面,那裡圍牆底下有個足以讓人鑽越進去的洞,至於圍牆裡面什麼地方有假山、什麼地方有荷花池,他也都一清二楚。
  因為他不知翻越、鑽爬過多少次這座圍牆,進去找小星星玩耍。
  正奇怪東方起雲怎麼會帶自己回到他家,東方起雲已經來到後門輕輕一推,鬼魅一樣閃了進去。
  自己的家當然熟,東方起雲來到假山旁的一座大石前只見他不知在哪裡一陣摸索,隨即那塊大石竟然無聲無息的向旁移了開去,而一條秘道赫然出現。
  順著秘道來到一處地下的石室,小豹子正想著陰刁的東方起雲恐早有異心方建造了這一處秘密所在之時。
  他看到了一名亂發如草,胡髭虯結,形容憔悴的大漢正對著門口躺在一張板木上。
  小豹子說不出話,他衝向前去“噗通”一聲跪在了那大漢的床前,淒厲的叫了一聲“爹 ”
  那大漢傻地睜開眼晴,當他看到小豹子時先是一怔,繼之用手揉了揉眼睛,最後確定這一切均不是在夢中後,他猛地坐了起身。
  “豹兒!真是你豹兒?”
  “爹,是我,真的是我 ”
  “你怎麼來了?”
  不消說,這亂發如草,形容憔悴的大漢正是淮中的一方霸主 “鐵獅子”趙威武。
  只不過他現在的樣子,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地方“威武”,就連他與生俱來的如電嗓門,此刻不但因中氣不足而低沉許多,就連一向讓人望而生畏的炯炯環眼,也失去了光採而變得渙散無神。
  能令一只如鐵般的“獅子”變成如此模樣,恐怕趙威武在這些日子來所受的折騰,別人是難以想像。
  小豹子絕難掉淚,現在他終於難抑心中的激動,哭了出來;他哭絕不是因為自己所吃的苦受的罪,他的掉淚完全是因為“鐵獅子”趙威武的緣故。
  從小他就驕傲自己有位威猛如獅的父親,在他記憶裡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是“鐵獅子”
  在夢中,他給人的感覺都是凜然、威壯、倨傲,甚至有點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在親情之下,他把他當做偶像、當做神。
  有誰能夠忍受自己的偶像幻滅、神明受辱?
  “不能哭,男孩子寧可流血,也不能流淚。”“鐵獅子”嘴上這麼說,他的內心恐怕也是激動難以自己,因為他那顫抖不已的手就說明了一切。
  “咱知道、咱知道。”小豹子慌忙的別過頭去,想用手擦去淚水,奈何雙臂穴道受製,只能聳起肩膀困難的擦拭。
  “好了,到現在為止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已經做到了,圖呢?”
  東方起雲的聲音震得“鐵獅子”趙威武猛地一顫,他剛剛因為乍見小豹子,沒注意尚有人站在石室門外,現在聽到了東方起雲的聲音,整個人像坐在一塊烙紅的鐵塊上面,他彈了起來。
  他是想衝向前去的,然而他卻一頭栽在地上,血從他的額頭沁了出來,他匍匐著,一隻手虛弱的在空中揮舞,口裡咕噥著:“是你,你這謀反叛變的人渣 ”
  東方起雲動也不動,在“鐵獅子”快爬到他的面前時猛起一腳,這一腳立刻讓趙威武一個跟鬥跌出丈外,血像箭一樣的標出老遠。
  小豹子正愕著自己父親怎麼會用手在地上爬著,看到過一幕,整個人立刻氣血衝上腦門,發了瘋般一頭撞向東方起石。
  嘴角泛起一抹陰冷的笑意,東方起雲一側身順勢補上一掌。
  而小豹子就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等,直撞向石壁,只聽一聲悶響,小豹子腦袋開了花,整個人立時暈了過去。
  丈外遠的“鐵獅子”雙目盡赤,須發根根上豎,他欲救欲無力,竟然隨手撈起一張凳子,口中暴吼砸了過來。
  東方起雲隨手一撥,擋過這沒什麼力量的一凳子,口中憤怒道:“趙威武,你給我老實一點,要不然就憑你現在的樣子,殺了你也只不過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
  話說完,他就回身走向小豹子。
  “說,圖在哪裡?”東方起雲甩了小豹子幾耳光後猛然怒吼。
  “你……你把我爹怎……怎麼了?”小豹子口齒不清,不答反問。
  “我在問你圖在哪裡,你聽到沒有?圖在哪裡?”東方起雲實在氣極,他不知道這個臭小子還真是彆扭的讓人恨自內心。
  “我爹的腿……”小豹子仍然執拗的問,因為他發覺“鐵獅子”的腿似乎連站的力氣也沒有。
  “豹兒,我……我……”趙威武心內著實感動,或許以往幫務太忙,從來沒感覺到這個貪玩、調皮,看似不懂事的孩子,竟然會關心自己,忘卻己身的危險。
  “死不了,只不過被製的穴道過久癱了而已。”
  東方起雲的話讓小豹子心裡一陣抽痛,他抬起滿是血污的臉來,用一種駭人的眼光緊緊盯著東方起雲。
  不禁為這怕人的眼光震得心內一跳,東方起雲有些色厲內荏地道:“你想幹什麼?我沒要了他的狗命已經算他命大了,圖呢?圖在哪裡?”
  緊緊咬著下唇,當血跡己從嘴角邊沁了出來,小豹子才一字一字的道:“東方起雲,我發誓只要我不死,你將受到最嚴厲的報復。”
  “廢話少說,我現在只要知道你那份圖藏在什麼地方。”東方起雲失去了耐性,他一步步上前,看他的樣子如果得不到滿意的答覆立將有所行動。
  “豹兒,什麼圖?這個叛逆到底要什麼?”“鐵獅子”趙威武“爬”到小豹子身旁嘎聲問道。
  小豹子一陣心痛,他趕忙靠近,想伸手扶起他,卻發現自己的手連抬起的力量也沒有,頹然一嘆。
  “東方起雲,在我的房間右手邊百寶架上有一只筆筒,筆筒裡有一根大號毛筆,旋開毛筆尾端,裡面有你要的東西。”
  “真的?”東方起雲想不到對方會那麼爽快的說出藏寶圖之所,他七分猶豫,三分懷疑的道。
  “信不信由你,現在你立刻解了我的穴道。”小豹子忿聲道。
  “不行,等我取回藏寶圖確定無誤後我再解開你的穴道要不然你這只狡猾得連狐狸也自嘆弗如的豹子,萬一使出什麼鬼把戲要我上當,我豈不是陰溝裡翻船。”
  東方起雲語畢立刻出了石室,只聽“ ”的一聲,石室的門已然關了起來。
  小豹子立即上前,用肩頭試圖頂開關著的門,然而撞得肩都痛了,那門卻紋風動也不動。
  他暗罵一聲“老奸賊”後回到原處,“鐵獅子”趙威武這才嘆道:“欸,想不到咱父子竟有一天,會受製人於此地,豹兒,那畜生到底要找什麼?你怎麼會有什麼藏寶圖?”
  四周尋了一遍,小豹子發現除了那扇門外,這整座石室就像整塊巨大的石頭挖空似的,沒有一點縫隙,他真正絕望道:“我哪有什麼藏寶圖?我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只希望那根毛筆裡的藥水能多阻延一下,希望在這段時間裡咱們能逃出去,那麼只要一咋呼,堂內的兄弟一到,東方起雲那老賊就勢必落荒而逃。”
  小豹子一面說一面又來到門前,開始用腳猛踢著石室之門。
  他明知道這麼做是一點用也沒有,然而“死馬當活馬醫”,他只希望在自己的腳踢斷以前說不定有奇蹟出現。
  小豹子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一腳能踢開那麼一座厚重的門。
  不過不是他踢開的,而是有人從外面拉開了。
  當門而立的是一位美豔中年婦人,小豹子認識她,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她。
  只不過他知道她常年躲在佛堂裡念經禮佛,再加上她行動不便,常坐輪椅,小豹子見到她的機會一年也只不過三兩次而已。
  現在他看到她正吃力的用雙手頂著剛拉開的門,小豹子作夢也想不到在這個時候她居然會來到這處密室,而且替他開了門。
  “伯……伯母,你……”
  “快走,你們趕快走。”東方夫人顯然同樣緊張,一面喘息一面連聲催促。
  這時候時間緊迫,誰也不知道東方起雲會在什麼時候轉了回來,小豹子顧不得再說什麼,他立刻把“鐵獅子”趙威武摃負在肩,踉蹌連連的背負出石室。
  待來到庭院之中,小豹子實在沒有一絲氣力後,他看到東方夫人從身上摸出一只花旗火箭,雙手用力一拉,登時漆黑的夜空中爆發出一蓬煙火。
  疲軟的靠在假山的石頭上,小豹子知道就算看盡天下各式煙火,也沒有一種煙火像眼前的這蓬如此美麗,如此燦爛。
  幾乎在煙火尚未完全熄滅,這整座後院已經人聲鼎沸,大約三四十名一式“四瘋堂”傳統衣飾的壯漢闖了進來。
  這些人乍來到後院首先看到東方夫人獨坐輪椅上面,沉靜的有如一尊雕像,他們正想發問出了什麼事後,已然看到小豹子混身血污,臉頰腫漲得幾乎變了形,靠在那裡微笑得有如看到三四名光著屁股的女人,是那般的興奮,那般得意。
  沒有人認得出來他現在的樣子,就算有人認得出來,也沒有人敢相信。
  最後眼尖的發現到小豹子身旁正掙扎欲起的“鐵獅子”後,這些人慌亂的有如一群被搗了蜂巢的馬蜂,他們立刻又驚又喜,又跪又起,嘴裡只嚷著:媽呀!是大當家呀!
  就像失散多年的孤兒尋到了親人,也像迷途的歸雁尋到了隊伍,這些人中甚至有的啞然失聲,哽咽起來。
  閉上眼稍稍領受這些熱血忠誠,小豹子明白這些人全是“四瘋堂”的好兒郎,要不然他們絕不會有激動難已的行為表現。
  從人群裡尋到一名為首領的頭頭,小豹子虛軟的開口:“羅仁,你還不快把大當家的給扶到大廳,另外趕快著人請駐堂大夫,他奶奶的再要這麼磨蹭下去,敵人早就跑了。”
  叫羅仁的漢子猛然一驚,他膛目道:“你……你是誰?什麼敵人?誰是敵人?”
  小豹子不明白自己現在的樣子是多麼的狼狽,他苦笑一聲道:“就算你那雙罩子不亮娘的,咱的聲音你總該聽得出來吧!”
  羅仁敢情對小豹子的口頭禪甚為敏感,他現在已然明白這個混身血污、臉頰浮腫、虛弱得像餓了十天的人是誰了。
  只見他衝上前,滿面驚恐的道:“少……少爺是……你,天哪!你怎麼讓人弄成了這個樣子……”
  “我是還好,你快替我解了雙臂的穴道。”
  接下來的一陣混亂,自不待言,當羅仁解了小豹子受製的穴道,大夫診治過後“鐵獅子”趙威武的傷勢,羅仁早已通知全堂,一幹重要頭領齊皆肅立在廳堂靜候。
  “鐵獅子”趙威武的情況非常不妙,他的雙腿已經證實永遠癱瘓,另外內傷嚴重,恐怕將在床上躺上二年半載能否痊癒尚很難說。
  在小豹子從裡廳行了出來,他沉重的站在所有“四瘋堂”弟兄的面前,雙手高捧著一只鐵鑄獅子朗聲道:“諸位,在今日遭逢巨變之下,大當家的已渝令本人暫負統領咱‘四瘋堂’之責,鐵獅為證,號令如山,如有異議者速提上報,否則日後如有不服應者,幫規議處。”
  小豹子的話就像一聲悶雷,許多人心裡犯著嘀咕,他們全明白按照“四瘋堂”的體制,大當家的如有事故,這領導全幫之大責理應由二當家的執掌,雖說小豹子是嫡子有可能接下這重責大任,但二當家的出外緝兇總是事實,再怎麼說這都有些與情與理不合。
  環視眾人一眼,小豹子心裡明白這些人總是對這突來變故無法接受,他也明白這些人在懷疑自己的能力。
  他收起鐵獅子,取出“擎天弓”二話不說拉弓出石,只見大廳外一名執火把的弟兄耳下一涼,他背上露出肩膀的刀柄已然“喀擦”一聲碎裂開來。
  而“擎天弓”身出的石子速度未滅,越天井、過庭院,在大門前瞻吊著的一盞氣死風燈“突”的一聲破滅墜地。
  這份“弓”力,這種腕力,以及這種準頭、眼力,在場賭人全是行家,豈有不大吃一驚之理?
  “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小豹子今非昔比,他這一招不僅震驚全場,更贏得了所有的人心。
  最後他才沉痛的望了一眼獨坐在輪椅上的東方夫人一眼,悠然道:“奉大當家渝,東方起雲謀反叛幫,即刻起逐出幫外,凡我弟兄一旦遇上 格殺勿論。”
  這才是驚人之語,在場諸人個個有如晴天霹靂,齊皆變得目瞪口呆。有些人就算泰山崩了他們也不會有此反應,小豹子痛惜的望了這些人一眼,然後又道:“我知道諸位一定很難過知道此一消息,我及大當家的也同樣與各位一般難過,奈何大當家的被囚此處多日,另外數月前一幹弟兄屍骨余溫,這些全是鐵證,幫規律法之下,我們沒……沒有第二條路走。”
  是的,不只是“四瘋堂”,在江湖中任何幫派絕都不允許這種叛變的人活著,所以就算小豹子不下這種痛苦的決定,每一個人也都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回到家真好。
  如果一切都沒發生過,小豹子絕對會有回到家真好這種感覺。
  然而他現在認為回到家真好的一點,那就是他可以舒服的洗了熱水澡,安穩的要廚子燒向個自己愛吃的菜。
  除此之外他寧可到外面找人賭賭錢,耍耍嘴皮子。
  最主要的是他實在過怕了一天十二個時辰,隨時都有人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保護他。
  他可是匹不受任何拘束的野馬,要他整日待在屋子裡頭,苦等著各方消息,他寧可自己出外去打探消息。
  但是他能嗎?
  當然不能,因為他現在可是身系整個“四瘋堂”的安危於一身哪!
  乍接幫務,小豹子就已經頭都大了,到現在他才明白“四瘋堂”已經到了搖搖欲墜,危樓將傾的地步。
  因為自從東方起雲那晚謀反一役中,幫中的精英已經折損大半,爾後他又無所不用其極的排擠、迫害、謀殺了許多對他有阻撓之力的其餘人員,那些人員也全都是在幫中極有份量的好手。
  在連番的被東方起雲排除異己後,現在的“四瘋堂”可說是個空殼子,莫說與“賀蘭山莊”對峙了,就連“黃綢鋼刀會”這種二流幫會,小豹子都明白很難與之抗衡。更何況他又知道這兩派人馬已經締結盟幫,雖然少了東方起雲所率領的“四瘋堂”人員,但多了個詭計多端,莫測高深的“辣手”賈裕祖,這一股力量絕不容忽視。
  如果說雙方對陣開來,光是氣勢上自己這方就已輸了在先,真要幹將起來,小豹子連想都不敢想“四瘋堂”能支撐多久。
  不管他與“鐵獅子”趙威武是否有血脈關係,(事實上小豹子己經從趙威武那確定自己的身世)“四瘋堂”總是生於斯,長于斯的地方,他絕不能就這麼讓它被人併吞,讓人吞食。
  在這時只見一名“四瘋堂”弟兄匆匆行進大廳,從他手中拿著的製式信條,小豹子就已明白消息到了。
  他衝了前去,顧不得人家躬身行禮,一把就把信條搶過展開細讀。
  信條是原本跟著東方起雲留守金陵的弟兄所書,只見上面寫著:“人已尋獲,謹遵所渝即刻返回。”
  揉掉手中信條,小豹子又開始踱步,他這次派出四撥人馬、二起信鴿,現在只有一則回音,心中的焦慮末見能有多好。
  他在想,一起人馬去迎接“九手如來黑雲”,這絕不會那勿快就有回音,另一起人沿路去搜尋仿佛失了蹤的“賭尊”黃千他們,也絕非三五日就有結果,第三起去通知金陵弟兄盡速與“賀蘭山莊”等人劃清界線,沒想到信鴿倒到是最先有了回音。
  氣就氣在這最後一批人去探聽“賀蘭山莊”目前的動態,這該是最近也應該是最先就有回音的,為何到現在尚不見回報。
  想到這些人辦事的溫吞,小豹子又火了。正想再找個人罵罵出氣,又見一名弟兄闖進了大廳。
  “稟少爺,鎮外有一批人求見。”
  “一批人?一批人是多少?你這說的是什麼和什麼?要是‘四瘋堂’裡全部都是你們這種辦事的貨色,咱們將來又要如何再稱霸淮中一地,他娘的。”
  這名弟兄也可真冤枉,沒頭沒腦的讓小豹子罵得莫名其妙,他不覺驚慌的道:“那……
  那一批人約有十數人,有男有女,為首一人叫黃……黃千。”
  小豹子一聽,他臉上的焦慮一掃而空,一疊聲道:“豬啊!還不快快有請。羅仁、羅仁快將中門打開,咱親自去迎接從“清河鎮”到“四瘋堂”總壇沒有多少路,在“賭尊”黃千一行來到時,小豹子已經擺出江湖上對一派宗師的排場。
  只見道路兩旁雁翅般八八六十四名大漢,個個精神抖擻,日不斜視,齊胸抱著一式厚背砍刀,而從進了總壇大門開始,一條長約十丈的紅絨地毯直通大廳。
  時值下午,雖看不出滿天煙火蔚為奇觀,但一聲聲隆隆鼓聲,渾厚雄壯的傳出老遠。
  小豹子就站在大門中間,他已經換了一套光鮮的衣服,略事梳洗過,整個人看來離掌號施令的一方豪傑,雖不中亦不遠矣。
  近了,小豹子已然看到“賭尊”黃千一馬當先,在他的身旁“皮條花”一身墨綠,雲喜高梳,仍是冷艷異常。
  而在他們之後,小豹子亦隱約見到一乘軟轎,抬轎之人與轎旁二騎均是東洋服式,再後面則是十餘騎看不清面目,想必是“六粒骰”的門人。
  為了顧全禮數,小豹子一直強忍著心中那種衝上前去的激動。
  他望著前來的人,連眼也不眨一下,逐漸的眼眶己經濡濕,最後在“賭尊”黃千離他丈遠距離,兩旁“四瘋堂”的弟兄聲澈雲霄同聲唱著“恭迎黃老爺子及諸位俠士”之後,小豹子再也無法克制了。
  只見他飛奔上前,剛好一頭拱進正落下馬的“賭尊”黃千懷裡。他緊緊、緊緊的抱著“賭尊”,而“賭尊”也頗為激動的用手不停的拍著他的肩膀。
  好一會,“賭尊”黃千才在他身邊道:“小子,你現在可是掌令‘四瘋堂’的‘小’當家。穩著點,像個大人的樣子,後頭還有好多人哪!”
  小豹子赧然的笑了笑,他高聲道:“咱代表‘四瘋堂’所有弟兄歡迎各位,來、來、裡面請,裡面請。”
  小豹子眼裡看到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些疲憊之色,但他們卻都誠摯感人的看得出來,他們與他早已結為一體,這可是生命、鮮血、榮譽換來的啊!
  傍晚。
  小豹子安置好眾人之後,他來到一精緻的小樓。把跟班的留在樓前,他悄然的上前拍門。
  幾乎是他的手指剛剛扣門,裡面已有人道:“請進,門沒拴。”
  應聲而入,小豹子看到佐佐木正啜著茶,手撫著幾前的前朝花瓶。
  他連忙恭身一禮,口裡輕聲道:“佐佐木先生,咱能否見見蘋兒姑娘。”
  佐佐木站了起來,抬眼上望一下道:“蘋兒在上面,我想她也很希望見到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能讓你們見面。”
  小豹子心裡一震,他想不到這個獨腳的傢伙,怎麼這樣不通情理,他以禮求見竟然人家還有“條件”。
  心裡著實不高興,對這個孤僻乖張的東洋客,小豹子可是一向沒什麼好印象,要不是看在蘋兒的份上,他可沒那麼好的興致,沒事跑來這裡抹一臉灰。
  暗罵了一句“八只野鹿”,小豹子難看笑臉連音調仿佛有些不太自然的道:“哦!您說、您說、您請說。”
  “我知道你現在身份不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代表著整個‘四瘋堂’你要做樣子給人家看,我們也要做樣子給人家看。
  不管為了什麼理由我們來到你這裡,我希望在人前你可以耍你的當家,擺你的‘譜’,是‘擺譜’對吧?”
  小豹子簡直被弄得一頭霧水,他實在不明白對方說這些“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只能點頭稱是,忍受著人家的“不知所云”。
  滿意的是點了點頭,佐佐木似乎佩服自己竟也能引用一些道上的行話,他接著道:“雖然我是異邦人,但在我們的國度裡,佐佐木家也是像你們所說的有頭有臉的家族。”
  小豹子聽到這心中暗道:老天,敢情是嫌咱對你們怠慢了不成?你可要知道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咱又不是三買六臂,哪能面面俱到?
  仿佛看穿了小豹子心中所想,佐佐木頓了一下又道:“我並沒有要你把我們像侍候太上皇一樣的供著,但是我只希望要一個名份,一個正式而公開的名份,這樣以後無論做起什麼事來,也能師出有名。”
  漸漸有點懂了,小豹子的樣子竟與一個二楞子差不了多少,張著口,一付呆樣。
  “你不要這個樣子看著我,我不認為我的要求過份。”佐佐木顯然誤會了對方道。
  忽然一驚,小豹子一見這準泰山微有薄怒,立刻雙手亂搖道:“不、不、不過份,我照辦,名份?這……這名份又不是東西要怎麼給呢?”
  佐佐木嘆了一聲,他實在弄不懂這個事事聰明的人怎麼現在一點也不聰明了,他咳嗽一聲然後道:“我的意思是你可有稟告你父親,有我們這些人來到這裡?”
  一拍額頭,小豹子總算完全明白了,他驚喜道:“您的意思是說要我爹親……親自出面向您求……求親?”
  “你他奶奶的,要不然我們幹嘛來到這裡?”
  人家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豹子可深深領會到了,沒想到連佐佐木都學會了自己的口頭禪。
  當然也體會出這句話的背後,有著許多無法用言語來表示的愛憐之意。
  小豹子幾乎忍不住的想抱起這個“啄木鳥”猛親幾口,他一面返身一面道:“佐佐木先生,咱這就去稟明我爹去。”
  “慢著。”佐佐木臉上露出難得的一笑道:“這件事你放在心裡就好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何況你父親王臥病在床你有空知會一聲,我可親自前去探望。”
  “您說得對,佐佐木先生。”小豹子現在可是人家說什麼,他都認為有理,連連點頭道。
  “咦!你小子該喊我什麼?”佐佐木瞪眼道。
  小豹子這下子可聰明多了,只見他一翻身跪了下去,口裡必恭必敬的道:“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佐佐木笑得幾乎把嘴裂到耳朵後面,他上前扶起小豹子道:“好了,好了,你小子和我女兒後花園私訂終身,現在我們又私自認親,希望你那老爹卻不要橫生枝節,不要不答應這門親事才好。”
  “您放心,我爹他疼我,一定會答應的。”小豹子口中連忙道。
  “希望如此,好了,你小子這快上樓去吧!咱那丫頭可憐,自從暈迷中醒過來後整日就喊著你的名字,這會兒恐怕眼珠子都快巴望得掉了出來嘍。”
  小豹子不等人家的話說完,他已經像只“豹子”竄上了樓梯。
  白天小豹子已經見過蘋兒一面。
  那時候縱然他心裡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訴說,奈何他一直沒有適當的機會,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顧及身份。
  幾次匆匆一瞥,在眼光交會的剎那,他們已經彼此問過千百句:你好嗎?或者:我想你!
  現在有了獨處的機會,小豹子竟然站在她的門口,久久不敢出聲叫門。
  只因為他怕,怕見到她那因相思而凹陷的深眸。
  更怕見到她那慘白不見血色的雙頰,這一切他全明白均是自己造成的。
  閉上了眼睛,小豹子仿佛看到那如雨般的箭矢正毫不容情的從四面八方射向自己與她。
  他也清清楚楚看到她混身浴血,猶緊咬著下唇拼命的揮舞著鏈錘保護自己。
  這雖然都已過去,小豹子仍感到一陣心悸,他更怕這一切都是夢幻,屋裡面更沒有她。
  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豹子暗笑自己神經。
  於是他張開了眼晴,想要忘掉那一段可怕的經歷。正要舉手叩門,他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張日夜思念,不知多少次從夢中驚醒的臉。
  原本蘋果般的臉蛋,只剩下慘白的顏色。原來靈活流盼的眼睛,已蒙上一層憂鬱。
  應該是個活潑慧黠的女核,現在卻孱弱的仿佛站也站不住。
  看到她如今的樣子,小豹子連心都病了。
  “看到你我真的好高興。”
  蘋兒一頭撲進小豹子的懷裡,她己硬咽。
  “知道不?曾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後來我們遇到伏擊,那是一場慘烈的戰鬥,我以為我們今生己無緣再見。”
  “你知道嗎?每天我都一直在心裡禱告老天爺,禱告他讓你平安無事。”
  “最後老爺子決定先帶領大家攻佔‘四瘋堂’,對東方起雲來個釜底抽薪,那時候我就想事成之後準備在此陪你一輩子。”
  小豹子緊擁著蘋兒,他扶著她坐在一張寬大舒適的椅子裡,全心注意聽著她的囈語。
  “老夫見憐,你絕想不到在得知你在這裡的那一剎那間,我高興得一直狂喊、狂叫,喊得我的嗓子都病了,叫得我喉嚨都破了。”
  小豹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淚眼模糊的抬起她的下巴,緊緊的擁吻著她,同時咽聲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這一刻該是多麼感人。
  不經患難,未經折難的感情是無法激迸出這麼熾烈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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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叛幫賊“搖尾乞憐”

  離開蘋兒的小樓後,小豹子心頭有種“相見難,別亦難”的感覺。
  剛到住處門口他就看到了“賭尊”黃千和“皮條花”二人在那輕聲交談。
  加快了腳步,小豹子招呼道:“老爺子、蕭姐姐。”
  “混小子,你這樓臺一會,可差點沒讓咱們把一雙腿給累斷了。”“賭尊”黃千哈哈一笑道。
  以前小豹子倒不在乎“賭尊”黃千這麼“糗”他,但現在他身份不同,再加上後頭尚跟著四名護衛,只見他臉上一熱。好在是黑夜,要不然可真難得見他臉紅一次。
  “老爺子,您 ”小豹子哭笑不得道。
  “怎麼?老夫哪裡說差了?難怪人家說‘有了媳婦忘了娘’哼、哼,咱可是為了你這不孝的混小子,連老窩都給人抄了,卻沒見你來安慰兩句。”
  “賭尊”黃千的話讓小豹子嚇出一身冷汗,他明知他不是有意,卻仍惶恐的又打躬又作揖。
  “老爺子,您這……這簡直要讓小豹子存心上吊嘛,天地良心咱心裡不知有多惦掛著您,從失散那天起,咱就不知有多少餐是食不知味,有多少天是睡不安枕,咱若有半句虛言,老天爺就罰我斷掉十隻手指頭,永遠不能再賭。”
  “去、去,你這賴子什麼咒不好說,偏偏咒你不能賭。媽個頭,你這是存心氣我是不?
  明知道老夫一生就收你這麼一個傳人,斷手指 你若斷了手指我還指望誰傳我衣缽?奶奶的,簡直混賬透了。”
  仿佛是傳染病一樣,似乎每一個和小豹子接觸在一起的人都會讓他結帶得滿口“胡來”。
  小豹子想不到,“皮條花”也想不到。
  “賭尊”黃千更想不到怎麼自己一大把年紀了,居然也“為老不尊”的和小豹子一般沒水準起來。
  於是三個人會心的笑了。
  “寒夜客來茶當酒。”
  “賭尊”黃千和“皮條花”蕭燕對小豹子來說絕不是客。
  就算是客,他們面前擺的也是佳釀美食,恐怕這時刻也沒有誰有那心情。
  “老爺子,您剛說過咱老舅為了打探東方起雲與‘賀蘭山莊’聯盟一事,自從和你們分開後就一點消息也沒有,據您推測這有沒有可能出了意外?”
  小豹子話讓“賭尊”黃千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他略一沉思道:“古塘為人機警,身手亦佳,照常理他應該不會出事,不過經過那麼多天,他一直沒和我們一夥連絡,我……欸!
  我也不敢想了。”
  “蕭姐姐,依你看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有把握能戰勝‘賀蘭山莊’他們嗎?”小豹子最急於知道的就是這件事。
  他明白,如果“賀蘭山莊”和“黃綢鋼刀會”再加上東方起雲和“辣手”賈裕祖,他們這一夥人只要一聯手,他們的最終目標一定是想要消滅“四瘋堂”,凱覦淮中這一塊多金的地盤。
  這一點經過他們三人的分析後一致認為是不爭的事實,尤其在“鐵獅子”趙威武已成廢人以後,恐怕除了這些人外,尚不知有多少人存了凱覦之心。
  “皮條花”終年行走江湖,對江湖動態自是要比“賭尊”黃千來得有見地。
  她思索一會後悠悠而道:“敵人之所以結合在一起,只是為了暫時的利益,其實他們那些人各自暗懷鬼胎,每個人都有私心,如果與他們當面拉開陣仗,硬碰硬的拼戰,我們這邊必然不敵,因為敵眾我寡,加上對方好手如雲,我方有實力的好手並不多。依我之見,如果我們能把握住他們彼此之間的矛盾,離間分化,再個個擊破,這倒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也可減少我方人員最低的損傷。”
  這番話聽得“賭尊”黃千小豹子連連頷首。
  “首先,我們要知己知彼,東方起雲現在可說是眾叛親離,他必然會去與‘賀蘭山莊’那些人會合,問題在於賀見愁也是只老狐狸,他並不見得會收容東方起雲,除非東方起雲能許諾他莫大的好處,或者提供巨大的利誘,如果說賀見愁他唾棄了東方起雲,這對我們來說就輕鬆了許多,怕就怕賀見愁真要接納了東方起雲,那麼我們可就累了,因為東方起雲必定會提供他們‘四瘋堂’目前的實力,各處據點的布防人員,在敵暗我明下,吃虧的一定是我們。”
  頓了一頓,“皮條花”接著又道:“我仔細衡量過,我方總有實力的戰將除了我以外,那三名扶桑武士或可與‘黃綢鋼刀會’轄下三十八鐵騎不相伯仲,老爺子您別見怪,您與‘六粒骰’所屬或可勉強打得過‘辣手’賈裕祖,至於對方主力賀見愁和他們的門人,我們這邊恐難有好手抵擋得了。”
  聽到這小豹子很不服氣的插口道:“蕭姐姐,還有我,就算我不濟再加上蘋兒,就憑我們二人,也足可對付得了那什麼賈裕祖。”
  嘆了一聲,“皮條花”又道:“蘋兒現在重創在身,你又對武功只是剛剛入門 ”
  驀然想到什麼,“皮條花”急問道:“這些日子你對‘擎天弓’練得怎麼樣了?”
  “百發百中”
  “真的?!”
  “彈無虛發。”
  “好,如此一來只要配上火器彈丸,你一人足可抵得上百人。”“皮條花”當然明白“擎天弓”的厲害之處,故而贊道。
  “如果……如果黑雲大哥能趕得來……”
  “你說誰?!”“皮條花”追問一句。
  “咱是說如果黑雲大哥能趕得來幫我們,那麼情勢一定有所改觀,咱們的勝算也大了許多。”
  “怎麼回事?黑……‘九手如來’怎麼可能會來幫我們?”
  “皮條花”蕭燕乍一聽到小豹子提到黑雲,芳心一顫,她不覺問道。
  於是小豹子便把黑雲救了自己說起,直到前日他派出人馬去接他為止,點滴不漏,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皮條花”一顆芳心早對“九手如來黑雲”所系,聽到緊張處紫眉緊鎖,再聽到人家如今垂死負傷,整個人已難掩優戚,關懷之意己明顯表露在臉上。
  “你……你派出去的人有幾天了?怎麼會還沒消息回來?”聽完小豹子的敘述,“皮條花”言溢於表的追問。
  “到現在已四天了,算算時間,他們騎的全是快馬,如果沒有耽擱應該明天就有飛鴿回來告之消息。”
  小豹子仿佛感覺到他們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他更看得出來“皮條花”那種牽腸掛肚的憂心。
  “蕭姐姐,我想黑雲大哥應該不會有事,因為那裡人跡罕至,而且他那位醫術高明的朋友已經趕去。”
  “皮條花”素來在江湖中以艷如桃李,冷若冰霜出名,就算在此刻沒有外人,她也不禁為小豹子這麼露骨的話感到一陣臉紅。
  本想做作一番,但實在壓不住心中的思念,她嘆了一聲道:“那麼重的傷 ”
  “賭尊”黃千可是過來人,本想玩笑兩句,但他明白和小豹子可以“沒大沒小”,和這個“女煞星”卻不能不顧身份。
  於是話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乾咳一聲道:“這‘九手如來’黑雲的確是號人物,如果有他的助力,混小子,你這‘四瘋堂’可就不那麼容易讓人家‘踢盤’‘砸場’了。”
  “老爺子,您這是說到哪去了嘛,咱這可是大幫大派,又不是賭檔,什麼‘踢盤’‘砸場’的,簡直是……”
  小豹子的話硬是給“賭尊”一瞪眼給嚇了回去,他伸了伸舌頭露出一臉苦笑。
  “好小子,你現在可行?!怎麼?你擺譜擺到老夫面前了?”“賭尊”黃千蹙眉道。
  “不敢,不敢,老爺子您息怒,咱絕沒那意思,嘿嘿,據專家說上了年紀的人是不能生氣的,弄不好很容易血管爆裂,中風什麼的。”
  “狗改不了吃屎。”
  看樣子小豹子亂說話的毛病是一輩子也改不了。
  怪就怪“賭尊”黃千赫赫有名,多少人見了他都必恭必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卻偏偏吃小豹子這一套。
  饒是如此,小豹子可也吃了他一記不輕不重的“爆栗”在頭。
  “你他奶奶的,莫說上陣對敵了,老夫恐怕在這之前就要讓你給活活氣死。”
  賊兮兮一笑,小豹子上前拍著馬屁,撫順著“賭尊”黃千的前胸,涎笑道:“老爺子,像您這麼大歲數的人是要經得起玩笑的,好在咱奶奶不在這,要不然您這麼罵她,她一定找您拼命吶。”
  “賭尊”黃千還真是對小豹子這種嬉笑怒罵沒脾氣,再聽他這一逗弄,不覺笑罵道:
  “就你這小子一張嘴厲害,我他奶 不,我是說我算是怕了你了,臨進棺材前竟遇上你這個催命鬼。”
  “錯唾!咱不是催命鬼,咱可是財神爺哩。”
  不提還沒事,一提“賭尊”黃千可就氣往上湧,他一把推開小豹子道:“小子,你那餿主意可真有夠餿啊!老夫真後悔聽了你的話弄個什麼開盤抽頭,結果害得老夫一世英名全毀在你手中,辛苦幾十年的基業賠光不說,竟然老窯都讓人逼得不敢回去,媽個頭,這筆賬你小子準備怎麼和老夫算,你說?”
  小豹子就怕人家提起這事,他連連躬身賠禮,一面嘻皮笑臉道:“誤會,這全都誤會,這本來就是‘削郎’的最快方法,誰也料不到咱和蘋兒會遭人伏擊,不過老爺子您放心,待此閒事了,咱一定另外想個妙計幫您重整雄風,重建家園,重修舊好……”
  “呸、呸,什麼重修舊好?我看你小子真是要討打,算了,老夫碰到你算是認了,我可不敢再聽你什麼鬼主意了,要不然總有一天我這把骨買讓人拆了當柴燒不可,好在你小子總是替我了掉一樁麻煩。”
  (削郎 意指斂財。)
  小豹子當然明白那樁麻煩是指什麼!他湊過臉去道:“老爺子,您要想開點,財去人安樂。現在最起碼您不會因為那幾個東瀛客而睡不著覺了,更何況當年您丟了個老婆,現在咱可是又替您找回個媳婦,總算出了口您多年的一口悶氣了吧!”
  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賭尊”黃千站了起來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個滿嘴胡柴的小豹子。
  看看天色己晚,該談的事都談完了,便故意氣著出門,返回居處。
  對“皮條花”蕭燕,小豹子可不敢有一絲不正經。
  在“賭尊”黃千離開後,他有一事不解的問道:“姐姐,幹你們這一行的是不是誓死都不肯透露雇主是誰?”
  “皮條花”一怔之後道:“當然,這是職業道德,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黑雲大哥,奇怪,你是我親生的爹‘洛陽王’派來保護我的,那麼黑雲大哥又是誰派來的呢?”小豹子奇道。
  “他沒告訴你?”“皮條花”也有點奇怪,她也曾經問過黑雲,但得到的答案卻是對方閃爍其詞。
  “沒有,無論我怎麼問,他都不肯說,有時候真懷疑他真正的居心是什麼?”小豹子百思不解道。
  “不要想了,事情有大白的一天,他那個人我知道他是絕不會接下取你小命的買賣。”
  “皮條花”又想起了那張瘦削剛毅的臉,奇怪的是,在以往她十分厭惡他那有點“邪門”的笑容,現在她倒十分懷念起來。
  有著短暫的沉默,各人想著心事。
  “姐姐,你是否曾有只玉如意?”
  “皮條花”讓小豹子的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道:“幹什麼?我是有過,不過己經掉了。”
  “掉了?不會吧,我曾看到過黑雲大哥不只一次的緊握著一只玉如意喃喃自語。”
  掉在幸福裡的人總是希望人人均能美滿無憾。
  對小豹子而言,他衷心希望能撮合“九手如來黑雲”和“皮條花”,所以方有此問。
  現在他已從“皮條花”臉上的神情找到了答案。
  “那只玉如意真是你的?”
  點了點頭,“皮條花”想起了那一日逼問“糊塗蛋和黑雲動手過招的情景。
  “你喜歡他?”
  嘆了一聲,“皮條花”道:“我這一輩子除了他外已不可能嫁給別人了。”
  “皮條花”的嘆氣是因為她憂心他的傷勢。
  但小豹子可會錯了意,他只道是“皮條花”曾著了黑雲的道:“娘的,他欺負過你?我立刻著人飛鴿傳書要他們修理他去。”
  小豹子一向毛躁,“皮條花”一聽這話立刻慌道:“弟弟你想到哪去了?欸!這……這要怎麼說呢?”
  挖掘別人的秘密對小豹子來說可是最過癮的事情,對“皮條花”他真有一種對親姐姐般的感情。
  他當然想明白她心中所想,因此他又問道:“那你就從頭慢慢說好了。”
  真需要找個人好好訴說心中積壓的感情,“皮條花”於是對小豹子娓娓道及如何假扮男人混進“萬花樓”,如何遭“辣手”賈裕祖下藥,以及黑雲如何在危急萬分中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當然她保留了其中“兒童不宜”的情節,因為她終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
  “好一個‘辣手’賈裕祖,***,終有一天咱一定要替你出這一口‘險些失身’的齷齪氣,非閹了他不可。看他還會不會作怪。”
  “皮條花”早已領教過小豹子的“葷菜一籮筐”,饒是如此她也有些受不了。
  杏眼一瞪,在小豹子縮頭伸舌,摀著臉躲到一邊後,她不禁無法再蹦著臉,不由得一笑,罵道:“難怪剛才老爺子會讓你給氣得吹鬍子瞪眼,你這狗嘴裡還真吐不出象牙來。”
  向小豹子要過了一張“四瘋堂”的布防圖,“皮條花”算是正式的開始輔佐小豹子,執行起與敵對陣的運籌帷幄。
  東方起雲這一輩子恐怕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會栽在那個小鬼的手裡。
  他發誓他一定要把小豹子剁成肉醬然後拿去餵狗。
  像這樣一個梟雄會恨一個孩子,當然是有他的理由。
  因為在那天他聽了小豹子話後,潛到他的房間找到了那只大號的毛筆,放開它尾端的蓋子。
  他是發現了一張圖,不過他卻噴了一臉不何是什麼藥物做成的鮮紅濃汁,無論他怎麼洗都洗不掉。
  一個人在臉上驟然出現了這麼一大灘像是血跡的東西,恐怕走到哪都會惹來好奇的眼光。
  沒有人願意走到哪都被人用這種看似怪物的眼光盯著,所以東方起雲打心底深處升起仇恨之意。
  他不知道小豹子是用什麼方法逃出了石室,更不知道是什麼人射出那支預警的煙火。
  在驚動“四瘋堂”所有的人員後,他不得不潛逃出“清河鎮”。他知道他已經完了,所有的陰謀,苦心的安排全都讓那支該死的煙花火箭給毀了。
  現在唯一可投靠的是賀見愁。
  江湖中傳言的速度永遠快過人的兩條腿。
  東方起雲碰到賀見愁的時候,他沒想到賀見愁會擺出這麼一付嘴臉與他說話。
  “東方二爺,恕賀某沒興趣再與你結盟共幟,你請回吧!”
  賀見愁在馬上儲傲得像打發乞丐一樣的對著東方起雲哼聲道。
  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從東方起雲無風自動的衣袂已不難看出他內心的激動。
  什麼是世態炎涼?這就是了。
  “賀見愁,你可變得真快,莫忘了前些日子你我曾信誓旦旦還稱兄道弟的場面。”
  “哈哈!我說我的二爺,此一時彼一時,這句話難道你沒聽過?不僅是賀某,你可問問葛大會主還有我這房遠親大老板,看看他們現在可還會像我這樣尊稱你一聲東方二爺?”
  東方起雲轉臉望向“黃綢鋼刀會”的會主葛義重,在他想,他和他總是一同並肩與“鐵獅子”趙威武拼戰過,他給他的好處也不少,對方總不至於像賀見愁所言吧!
  奈何東方起雲看到的卻是“無影刀”葛義重仰頭望天,一付不屑的表情。
  心裡怒急而罵:“葛義重,我真為你爹娘為你取的名字感到羞恥,你***該改名叫無義才對。”
  “你說什麼?姓東方的,如果你再口出不遜,莫怪葛某人不念舊情與你翻臉,哼!像你這種篡幫謀反的叛徒有什麼資格能對我說話,你請吧!趁我尚末發火之前,你最好遠遠的躲開我。”
  話絕,人更絕,“無影刀”葛義重斷然的道。
  一口鮮血差些沒標了出來,東方起雲暴吼一聲,紅著臉,紅著眼晴,他三節鞭已經漫天揮灑而出。攻擊的對象正是在馬上的“無影刀”葛義重。
  早有防備,“無影刀”葛義重手中鋼刀亦已像風車旋轉般迎了上去。
  而這時候“黃綢鋼刀會”的三十八鐵騎之中己有數人下馬圍攻而上。
  一場混仗於焉而起,一場狗咬狗的博殺也就在東方起雲的怒火衝頂下展了開來。
  嚴格說起來“白鷹”東方起雲的武功的確不凡,只見他一人力敵“無影刀”葛義重和五六個好手,非但沒有吃力壓迫的感覺,尚且招招殺著,直攻得對方連連竄跳閃避。
  一人拼命,萬夫莫敵。
  東方起雲一腔怒火早已燒得他失去了理智,他現在已殺出了真火,恨不得把眼前諸人個個鞭成肉漿,因此他用了最難抵擋,也最難招架,同時也最有效的殺敵方式。
   那就是拼命。
  什麼是悍不畏死?
  東方起雲現在的樣子就是悍不畏死。
  一個人若是連死都不怕的與人拼命,那麼被他拼命的人可就真正的不好受了。
  觀戰的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白鷹”東方起雲已經瘋狂了,他們全是縱橫沙場多年,殺人眼都不眨的行家。
  當他們看到如鬼附身的東方起雲,個個心中均是驚駭不己,慶幸著自己不是他博殺的對象。
  賀見愁真正的發愁了,他可是老謀深算,縱然他知道和東方起雲對殺的人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多損傷一名“黃綢鋼刀會”的人,將來也就多損傷一名攻打“四瘋堂”的主力。
  他是一個懂得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的“大人物”,他更希望自己這邊每一分力量均用在刀口上,因此他不願見到現在有人殞命,有人流血。
  “住手 ”
  黃影一閃,賀見愁從馬上躍人戰圈,“月牙釣”似電擊般溜起兩抹寒光,一橫向“黃綢鋼刀會”的人,一橫擋“白鷹”東方起雲的三節鞭。
  於是“無影刀”葛義重諸人在被阻絕了目標後齊身後退,而東方起雲卻收手不及,三節鞭和月牙鉤在暴裂出數點火花後,兩個人均感虎口一麻,自然而然的住了手。
  想不到這時侯賀見愁會躍入戰圈分開拼鬥的雙方,東方起雲陰駕而又凶殘的瞪眼道:
  “好、好,賀老鬼,我可是早就想與你一決高下了,來,就是現在,你我看看先躺下的是誰?”
  “東方二爺,你這是何苦?怎麼?幾句玩笑話竟真的讓你欲殺人洩忿?”
  看到賀見愁臉上推著笑,再聽到他這種說詞,東方起雲可真有些迷糊了。
  “哎唷!我就知道東方二爺火氣旺、性子急,是經不起玩笑的,偏偏葛大會主不相信,你瞧吧!這可不是差些鬧出了人命。好了、好了,你們雙方趕快收起家夥,這玩笑再鬧下去,可非得假戲真做嘍!”
  回過頭賀見愁對“無影刀”眨了一下眼晴,葛義重打滾多年,豈有不明之理。
  他立刻上前打著哈哈道:“二當家的,你老可真是厲害哪!
  葛某人算是領教過了,佩服、佩服,甘拜下風。”伸手不打笑臉人。
  “白鷹”東方起雲豈是省油之燈,他雖沒看到賀見愁和葛義重二人之間之暖昧眼光,但心中略一琢磨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既然人家給了台階,他也就順水推舟裝做一場誤會道:“嘿嘿!葛大會主才是好身手,這一番‘砌磋’還真讓我由衷欽佩。”
  隔著一條江,與“蓮花集”遙遙相對的是“賀蘭山莊”。
  如今的“賀蘭山莊”可真是“高朋雲集”,同時也駐留了大隊的人馬。當然這其中最多數的就是“黃綢鋼刀會”會主“無影刀”葛義重所率領的三十八鐵騎。
  另外“辣手”賈裕祖帶領著不知從哪弄來的三名似殭屍般的弔死鬼,佔住了一座小院落。
  再有的就是東方起雲和趕來會合的小星星,他父女倆也有著一間清靜、獨棟的小樓。
  現在小樓中東方起雲正研究著他手中的一幅宣紙圖案,小星星則望著窗外的晚秋。
  這個如小仙女般的女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臉上已空失去了笑容。
  仔細點更可從她眼眸深處看到一種深沉的恨意及妒意。
  她己經站在窗前好長的一段時間了,看樣子如果沒人打擾的話,她可能會就這麼一直站在那,站在天黑,再站到天亮。
  “在想什麼?!”
  東方起雲在研究好半天仍看不出個所以然後,放下圖案,發現愛女癡呆的樣子,來到她的身邊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問道。
  心裡一驚,小星星慌亂回道:“沒想什麼!”
  抬起頭小星星這才突然發現東方起雲臉上的紅彩,是那麼眼熟。
  她不覺問道:“爹,你臉上的東西怎麼來的?”
  宛如被人在傷口上戳了一下,東方起雲恨聲道:“還不是被那混蛋弄的。”
  小星星伸出手在她父親的臉上擦了一下,她悚然一驚道:“紅血液。”
  “什麼紅血液?你知道這東西?快告訴爹,有什麼辦法能弄得掉麼?”
  “趙得色,你該死。”小星星眼中怒火突熾,她忿怒道:“這種藥水是洗不掉的,只有隨著時間慢慢的或許會變淡,真要完全消失,也許要一年或者兩年的時間。”
  東方起雲整個人被小星星的話給震呆了,他無法想像以這種面目去面對二年的時光,會給自己帶來多少的不便。
  一拳擊在桌上,差點沒擊穿桌面。東方起雲怒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過東西他是從哪弄來的,有一回他故意灑了許多在衣服上嚇唬我,當我驚慌的要用手去摸,他才告訴我說摸不得,原因是皮膚一沾了這種東西就無法洗掉。”望著東方起雲那張怪異莫名的臉,小星星回憶道。
  “過來,你來幫爹看看這幅圖畫的是什麼意思?”
  小星星從沉思中被東方起雲喚回思緒,她走到他的身旁,看到了那幅山水不像山水,花草不像花草的怪圖。
  或許是多年的相處,小星星直覺認為這是那個人拙劣的筆法。
  “這是他畫的?”
  “不錯!你能看得出誰畫的,當然也就能看出這幅圖的原意對不?乖女兒你趕快仔細瞧瞧,爹告訴你,這可是一幅藏寶圖哪!這裡面可有著咱父女倆三輩子也花不完的財富。”
  東方起雲興奮的差些跳了起來。
  可不是,他看了大半天也看不出名堂的圖來,小星星一眼就看出是小豹子所繪,這怎麼不令他欣喜若狂,不令他興奮的將近瘋掉?
  用手指沿著那張圖畫上的線條畫了幾遍,小星星想了想道:“爹,如果說這是一張藏寶圖,那麼藏寶的地點就在‘四瘋堂’總壇內的後院。”
  “這……這怎麼可能?”
  東方起雲簡直傻了,他明知道“洛陽王”的家產是絕不可能埋在“四瘋堂”總壇的後院中。
  “一點也錯不了,您看這像不像總壇後面的花園?這是涼亭,這是假山,這是石板路,最後這是那口枯井。”
  小星星每指一處,東方起雲的心就每跳一下。
  他口中喃喃自語:不對、不對……
  可是他卻心裡明白,那果然像涼亭、像假山、像石板路,以及像枯井。
  上當的滋味就像挨耳光差不多?
  東方起雲他現在心裡感覺,就好像臉上重重的挨了一百下一樣。
  他明白了,明白了當初掌摑小豹子的時候,小豹子曾說要十倍討還的意思。
  “他果然做到了!他果然十倍討還了!”
  東方起雲驀然之間有如發了瘋般,口中一直大叫著這兩句話。
  每一個孩子都會有一些怪異的行為舉止。
  小豹子花樣多,但他絕不會無聊到拿筆去畫一幅圖案,而事先藏在筆管裡。而那只筆管己隱藏著機關。
  東方起雲只當是上了當,栽了跟鬥,小星星卻不這麼想。
  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小星星最後的結論是這樣,因為她想到小豹子絕不可能會預知以後發生的事,而事先布下這樣的陷講。
  她沒對東方起雲說破,她只把那幅圖畫深地記在腦海裡。
  然後她看到東方起雲像要撕毀整個世界般,把那張圖一片片撕得粉碎。
  如果說“四瘋堂”換了任何一個人當家主事,都不敢像現在一樣人五人六人大模大樣的走進議事廳裡。
  他常常抱怨老天爺待他不公,沒有給他一付好看的尊容也沒有給他一房漂亮的媳婦。
  但現在他卻感謝老天爺給他這麼好的運氣。
  因為他知道小豹子當了家,他不但不會送交“刑堂”逼審,弄不好還可哄著那位小主子,撈點油水,兼個肥差什麼的。
  跟在他屁股後頭的鐵蛋三人更想不到他們這位“大哥大”,竟然威風到這種地步。
  打從進了“清河鎮”入了“四瘋堂”後,他們所到盡是大夥誇讚小豹子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神呼其技的使出魔術手法技震全幫,以及看到小豹子如何如何的發號施令,指揮著許多彪形大漢做這做那。
  禿子跟著月亮走,糊塗蛋沾了光,那三個乞兒可也換了一身他們這輩子連作夢也想不到的新衣裳。
  再加上現在小豹子的指名傳喚,糊塗蛋三搖四擺的前頭走,鐵蛋三個就自然而然的跟在後頭七扭八晃。
  議事廳當然是議事的地方。
  用大老爺的腳步進了議事廳的糊塗蛋,他一眼就看到一名令他頭痛欲裂的人物 “四瘋堂”刑堂堂主“閻羅面”刀疤六。
  再一梭視,他又看到了另一位他畏之如鼠的“總監察”“落葉刀”古塘。
  才挺直的背脊又彎了下來,“老爺步”變成了“小碎步”,糊塗蛋猥瑣得像是燈下綁了塊鉛錘一樣,步子邁出去變得是那麼的艱難。
  先跟小豹子躬身行禮,糊塗蛋再和“落葉刀”古塘打哈哈道:“總監察你好,何時回來的?”
  古塘瞪著糊塗蛋,不答反問:“吳必發,你可知罪?”
  糊塗蛋心頭“咚”的一說,他的頭皮己經覺得有些發麻,想說些輕鬆場面話來搪塞,卻讓古塘及刀疤六嚴厲的眼光給瞧得囁嚅道:“屬……屬下知……知罪……”
  冷哼一聲,古塘道:“知罪就好,要知你身犯數罪無論那一條都夠你蹲在型堂最少十天半個月的,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事情辦成了過往不咎,如果辦砸了,合併議處,你可接受?”
  糊塗蛋表面糊塗,心裡可一點也不糊塗。
  他當然明白自己除了護主不力外,最要命的是曾經犯過和“九手如來黑雲”共同幹起“販賣人口”的非法勾當。
  現在人家會提出“將功折罪”的法子,糊塗蛋更是明白那定然不會是什麼好差事,要不然按照“四瘋堂”的律法,才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他謹慎的問道:“但……但不知總監察要……要屬下去辦什……什麼事?”
  “用間。”
  “‘姦’?姦誰?總監察你……你不是開玩笑吧,咱‘糊塗蛋’一生清白,雖然喜歡逛逛花叢嘗嘗鮮,但那些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銀貨兩訖’的正當買賣,像這種有損陰德,會折陽壽的事兒,咱不幹,我看……我看你還是把我給發交刑堂真搞不清楚糊塗蛋的耳朵會那麼背,還是他腦子裡的紋絡有問題,“落葉刀”古塘差些沒讓他的話給氣得暈倒。
  “放你媽的屁,我說的是要你去離間敵人,你耳朵打蒼蠅啊?姦、姦你個頭,你這貨色滿腦子邪念,整天到晚想的全是那種事情,真***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捱上一頓臭罵,糊塗蛋到現在才明白敢情自己還真的耳背,不過他的心裡卻也著實委屈暗道:娘的皮,間與姦本來就差不多,誰曉得你這大舅子是那一省人,發音就像口裡含根茄子。
  “聽著,據我數日來的跟蹤觀察,雖然東方起雲他們如今結合在一起,但全都暗懷鬼胎,各有心計。現在我們要派你演出苦肉計。假裝投靠他們,一來隨時傳遞消息,二來找機會離間他們,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要找回一張圖案,那張圖案在東方起雲的身上。”
  一股寒意從背脊直涼到腳底板,糊塗蛋聽完古塘的話後,整個人如掉入冰窯裡一樣。
  他乞憐的望向高坐在上的“小豹子”,然後他卻看到小豹子一隻手摸著耳垂,眼晴看也不向他這邊看一下。
  完了,這真的完了。
  糊塗蛋對小豹子的習慣大熟了,每當他看到小豹子摸著耳垂時,他就知道麻煩事已經纏上了自己。
  “為……為什麼是……是我?”糊塗蛋滿面苦澀的問。
  “因為你是最適合的人選,最重要的是你認識賀如美還有小星星。”古塘面無表情道。
  “如……如果我不去呢?”抱存一線希望,糊塗蛋臉和苦瓜般。
  “刀疤六在這,你可問問他你會在刑堂待上多久。”
  刀疤六臉上泛起興奮的紅光,他先“嘿嘿”兩聲方要死不活道:“非法營利一年,護主不力一年,意謀叛逃十年,雖然東方星星已非我‘四瘋堂’之人,但在以前仍是,故而你賣主求榮,就算折半好了,二十年,這總共加起來是……”
  “夠了、夠了,咱答應了……”
  “你決定去了?”古塘緊盯著他問。
  “咱……咱能不去嗎?”糊塗蛋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哭一樣。
  “好,你先退下,詳細的細節這一兩天,我會與你好好的研究、研究。”
  糊塗蛋心裡把古塘祖宗十八代都罵稠了,他現在的樣子就宛如判了死刑的待決之囚,垂頭喪氣得行出“議事廳”。
  “鐵蛋,你們三個慢走。”
  鐵蛋三人本欲隨著糊塗蛋一同出去,聞聽小豹子發聲阻止,他們既是驚異,又有些惶恐。
  “咱想拜託你們三個人一件事。”小豹子離開位子,走到他們三人面前,誠懇的說道。
  有種受寵若驚的喜悅,鐵蛋三人同時齊聲:“‘大哥大’你說,你說。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笑了笑,小豹子道:“沒那麼嚴重,我是希望你們三人也能、找機會混入‘賀蘭山莊’,想辦法傳個口訊給賀如美,要她偷偷出來會我。”
  “沒問題。”鐵蛋拍著胸脯乒乓亂響的道:“幹這種事咱們最拿手,嘻,‘大哥大’,那賀如美可是你相好的?她漂不漂亮?”
  小豹子被鐵蛋這種“恍然大悟”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他正色道:“別胡猜,她漂不漂亮,你一見就知,如果有興趣,改天我就把她介紹給你。”
  有點陶醉,鐵蛋連聲道:“那怎麼成?那怎麼成?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我鐵蛋哪有資格,嘿嘿,哪有資格。”
  鐵蛋是沒見過賀如美,要不然打死他,恐伯他也不會有這種“二百五”的表情出現在臉上。
  “好了,謝謝幫忙,在你們走以前我還會和你們詳談我們的計劃。”
  “賀蘭山莊”的大門前,糊塗蛋吊著膀子,瘸著腿,滿臉青腫的正由一名壯丁扶著等待招見。
  那名壯丁一直用種奇怪的眼光看著糊塗蛋,看得他整個人身上有如千百只螞蟻在爬一樣,他乾咳一聲道:“這位兄弟,怎麼通報了邦麼久還不見有人出來?”
  斜看了他一眼,那名壯丁道:“因為你不算個人物。”
  不是人物和不是東西差不了多少。被人這麼數落,要不是有任務在身,糊塗蛋實在惡不住想把那個人的腦袋擰下來。盼了好久,方見大門內人影一閃,小星星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仿佛也為糊塗蛋現在全身找不到一塊好肉的樣子嚇了一跳,小星星還設開口,糊塗蛋已經踉蹌著上前,硬咽道:“星星,二當家呢?咱要投靠你們,咱一定要投靠你們。”
  “你怎麼弄成這付模樣?”
  “這……這些全是那只豹子弄的啊,他……他竟翻臉像翻書般,既不講顏面,又不念舊情,在大庭廣眾下就要人這個樣子整我……”
  “為了什麼?”小星星看到糊塗蛋的傷勢,她想糊塗蛋一定犯了不小的錯誤,要不然小豹子一向袒護他,是不可能這樣把他揍得半死。
  “為……為了咱偷偷去照顧……照顧你娘。你不知道你娘有多可憐,堂口內沒有一個人理她,她行動又不便,沒得吃、沒得喝,咱看不過去,只不過弄了鍋素粥給她送去,叫人發覺了,結果……”
  母子連心,小星星一張漂亮的臉上己經有著一種讓人望之生畏的冷峻,她咬牙切齒忿聲道:“我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糊塗蛋從來也沒見過小星星有這麼可怖的表情,他也更想不到她竟然會恨到要殺人的地步,沒有實際接觸她一直不太相信小豹子所說,已經遭到數次伏擊。
  現在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他開始為小豹子擔心。
  “你進來再說。”
  這句話是東方起雲說的,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旁邊。
  “糊塗蛋”一聽這聲音,就嚇得忍不住要發抖。
  他拼命把嘴閉著而暗裡張開上下牙床,因為他如果不這麼做,他知道他的上下牙齒一定會“咯咯”作響。
  東方起雲會要他進去,就是表示了他們已經對他有了初步的信任,糊塗蛋心裡想著:這一頓狠揍終於沒有白捱。
  也幸虧小豹子使出了以東方大人為餌的誘因,要不然就算剝了糊塗蛋的皮,恐怕東方起雲也不會看他一眼。
  或許是孤身在外,東方起雲也想找個人伺候。
  他留下了糊塗蛋,而且也只是間了一些東方夫人和堂口的一些現狀,這對糊塗蛋來說可真是意想不到,他發現這個人見人畏的二當家似乎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精明,他如今看來是成天陰沉的像是每一個人都欠了他錢沒還一樣。
  小星星倒還好,她雖然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但總不至陰陽怪氣得離譜,偶而也還會和糊塗蛋扯些問題,只是她絕口不提小豹子,糊塗蛋有幾回不經意提到,只見她立刻臉色一變,惡狠道:“誰要你提他的?”
  來到“賀蘭山莊”已三天了,糊塗蛋三天來倒也和莊裡的人混得挺為熟悉。
  午後天氣懊熱,糊塗蛋趁著東方起雲與小星星都睡午覺的空檔,他一個人踱了出去。
  剛拐過小花園,他就看到了鐵蛋,小疙瘩、臭頭三人賊頭賊腦的一路朝著他行來。
  他吃了一驚,這當兒他們三人也見到了他,於是鐵蛋見四下無人立刻趨步上前。
  “你……你們三個怎麼也混了進來?”糊塗蛋壓低嗓門道。
  “‘大哥大’安排的,是經由一位叫‘黑皮六’的人介紹,我們三個一起來做小廝的。
  大哥,這幾天瞧你在這還不錯嘛,氣色也好了許多,不像趕出來的那天,嘖、嘖,簡直慘不忍睹哪!”
  鐵蛋的話還沒說完,糊塗蛋就用那只沒受傷的手,一個“爆栗”敲了下去。
  “小王八蛋,連你也敢調侃我?看我不宰了你才怪。說,你們三個是不是特意來找我的?還是又有什麼新的指示?”
  “沒……沒有,我們這還是第一天上工,沒什麼事兒,所以就四下溜溜,順便想找賀見愁的女兒。看看有沒有機會搭上線。”
  “那個醜丫頭住在東側,好了,為免起人疑竇,這以後我們就裝做不認識,記住,千萬要小心一點,這裡的人個個都機警的很,一個弄不好讓人瞧穿,個人生死事小,始誤了整個對敵計劃事大,這點你們三個兔崽子可千萬大意不得!”
  “這點不用老大你提醒,我們也知道,倒是大哥你也得小心些才好,聽說東方起雲那個老賊一向疑心前反重,也不輕易相信人。”
  “廢話,他再精再陰,咱現在還不是混在他身邊了,你們以為咱這一身又青又紫的是什麼?‘苦肉計’哪,欸,這可真苦了咱這一身‘細皮白肉’了。”
  一想到這糊塗蛋就混身疼痛,他失去興趣,倒想回房好好睡上一覺,補補元氣。
  賀如美一個人正從外買回來,鐵蛋三人正在做著事情 把書房裡的書搬到院子裡去曬。
  “餵、餵,你這人是誰家的丫頭?怎麼東闖西闖的敢跑到賀莊主的書房來?”“鐵蛋”
  捧著一疊書,阻擋著低頭走路的賀如美道。
  賀如美抬起頭看到了鐵蛋,她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立時變得更為難看。
  “你們是誰?誰又讓你們跑到書房來的?”賀如美自從“搶親”未成,曾經好一陣子仔細思索過。她明白,也澈悟了一件事 一個女人長得不好看不要緊,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善良、溫嫻的心才行。
  所以她現在儘量的收斂起大小姐的脾氣,她相信世界上總有不注重外表的男人。
  “嚷,奇怪了,你這丫頭不說你是誰,倒反問起我們來了,是不是想欺負新來的?”鐵蛋始終認為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是個下人。
  “新來的?”賀如美明白了,她笑了一笑道:“嗯,這間書房裡的書,是也該曬一曬了,要不然蟲都要蛀爛了。對了,如果你們做完此處事後,可不可以順便也把我書房的書,也搬出來曬曬?”
  鐵蛋傻了,仔細的打量一下對方的衣著。料子、裁工,使他明白一個丫環絕不可能有這種行頭。
  “你……你是賀……”鐵蛋結舌問。
  “你猜對了,我是賀如美。”
  “我的媽呀!”鐵蛋的書全都掉在了地上。
  賀如美居然蹲下身,幫著鐵蛋揀拾地上的書冊。她是真的變了,變得一點小姐的架子也沒有,變得是那麼地平易近人。
  試探的提了一下,鐵蛋小聲的道:“你……你可認識小豹子?”
  賀如美震驚的把手中剛拾起的書,又全都落在地上。
  鐵蛋看了一下四處,然後他道:“沒錯,是他派我來的。”
  閉上了眼,賀如美有一剎那的情緒不穩,她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那麼無情無義……”
  “他希望你去‘蓮花集’,他想見你。”
  “真的?他真的這麼說?”
  “你只要一進‘蓮花集’自然會有人與你接頭,好了,我要做事了,希望你能保守秘密,我不想給自己帶來麻煩。”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需不需要我替你換一個輕鬆的工作?”
  “不了,話既然帶到了,我想我們在這也待不了多久。”
  鐵蛋說完後就又開始搬書、曬書,仿佛他已忘了剛才的事情一樣。
  倒是賀如美整個人如痴如呆的站了好一會才離開。
  她一離開鐵蛋就長嘆一聲,頹然的像是老了六十歲般。
  “嗨,鐵蛋,瞧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該不會‘一見鍾情’愛上了這位只有從後看還看得過去的賀大小姐吧。”
  臭頭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小疙瘩也湊了近來道:“我的天,這個女人還真應了那句俏皮話。”
  “什麼俏皮話?”臭頭興致勃勃道。
  “笨嘍,‘遠看是山水,近看 我的媽’。”這二個人一搭一檔笑鬧著,鐵蛋也不知那根筋不對了,一人給了他們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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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處女賣“貞”報“情仇”

  “蓮花集”距“清河鎮”約莫五十裡地。
  這地兒是個傷心地,小豹子實在很不想再來這裡,但周圍百里內,實在再也找不到一處比這更好的地方。
  因為這離“賀蘭山莊”和“四瘋堂”是同樣的距離,而且雙方的人馬也甚少在此處出現。
  “集賢客棧”在一條僻靜的巷弄裡,小豹子和“皮條花”兩人一進大門就看到賀如美獨自一人在樓下的食堂中,獨據一張桌子,桌子上面酒菜俱有,不過似乎沒有動過筷子。
  不是吃飯的時候,樓下的客人本就不多,小豹子一進門,賀如美就看到了他。她站了起來,一語不發只深深望小豹子一眼,然後走向樓梯,上了樓。
  “兩位客人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我們己經訂過房間,是樓上天字房。”“皮條花”一面應付小二,一面逕自拉著小豹子也上了樓。
  待店小二換過茶水,小豹子付過賞銀轟他出去後就忙不迭的敲著隔壁的牆壁,牆壁是木板隔的。
  “有什麼話你說好了,我聽得見。”
  牆壁那頭在聲音剛響起,就傳來了賀如美有些硬咽的語音。
  皺了皺眉,小豹子望了一眼“皮條花”然後小聲的對著隔壁道:“賀姑娘,今日約你來這,是有一件重大而且嚴重的事情要告訴你。”
  “有什麼事情會比新娘子找不到新郎還重大?有什麼事情能比一個女孩子在眾目睽睽下,被別人笑是花痴,到處找丈夫還來得嚴重?”
  隔壁賀如美的飲泣聲,使得小豹子想說的話為之語塞,就連“皮條花”也感染了對方那種無奈,無悔的氣氛。
  她是女人,當然明白一個女人的心理。
  然而感情絕對是雙方的,才有“兩情相悅”、“兩情繾綣”等引人退思的句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事情,可是最令人扼腕,令人嘆息。
  “賀姑娘。”“皮條花”叫了一聲接著道:“感情一事誰也無法勉強。你是聰明人,應該了解這其中的真諦,希望你早日走出那桎梏來。”
  沉默了一會,賀如美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些日子我已想清楚了,謝謝你,我不會再自縛了,說吧,你們要我來我也知道絕不是只來談我的感情對不?”
  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有那麼意外的發展,他又怎能不高興的想要大聲喊叫呢?
  不過這是客棧,而且他們的會面也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因此小豹子只得低聲道:“謝……謝謝你,其實我們可以做一個好朋友,如果……如果你能相信我們的話。”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我們現在的立場,敵人都做不完了,哪還能做朋友?”
  “可以的。”小豹子急道:“只要你相信我,聽我的話。”
  “很不幸,我無法相信你,更不可能聽你的話,因為……因為我爹他們已約集了許多幫手,就在最近就要對你們展開撲殺,而我也知道你們也有準備隨時會有不利我爹的行動。在這個時候我可不能相信我的敵人,還有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小豹子慌了。
  到現在他也才明白賀如美絕不是一個嬌寵任性的大小姐。
  她有原則,更有一顆令人欽佩的孝心。縱然她的敵人也是她的情人,她也不會放棄她的原則,把敵人當做情人。
  “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說,不管你相不相信,賀見愁他……他不是你的父親。”
  小豹子的話顯然讓賀如美嚇了一桃。因為小豹子在說完這話後聽到隔壁傳來一聲悶響,那一定是對方震驚得不小心把身體撞到了木板堵壁。
  “你……你不覺得這是最卑劣、最可笑的謊言嗎?”
  “不,這是真的,這全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可以賭咒。”小豹子慌道。
  “行了,看在你我對立的情形下,我不怪你,我走了,希望數日後老天爺能保佑你。”
  “你不能走 ”
  小豹子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已撞破了板牆。
  他已豁了出去,因為他是真的不能讓賀如美現在離開,要不然當大戰來時,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告訴她,有關她身世的一切。
  賀如美想不到小豹子會衝動的把牆壁撞破一個大洞。
  她更想不到小豹子現在的表情會是如此模樣。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有這麼令人心顫的冤屈寫在臉上?
  賀如美怔怔的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道:“你撞疼了沒有?”
  多普通的一句話,卻又包含了多深的情意在裡面。
  小豹子頭上腫了一個疤,他沉痛的道:“我只是心痛,心痛一個認賊作父的人執迷……
  執迷不悟的不聽別人的勸。”
  賀如美盯著小豹子,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樣。
  然而她失望了,她一點也看不出來個豹子的臉上有任何不實的表情。
  最主要的是她想到了一點,那就是再笨的白痴,恐怕也不會用這種拙劣的方法來挑撥離間。
  更何況“皮條花”那樣的“名人”也一旁作證。
  聽完了小豹子的敘述,就像害了一場大病一樣。
  賀如美整個像癱了一樣,站都站不起來。
  她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事實。”“皮條花”沉靜道。
  “我不能相信,我真的不能相信。”賀如美痛苦的道。
  “你該知道‘賀蘭山莊’後山的那片桃林,你更該知道那片桃花林是個禁地。”小豹子堅定道。
  用雙手摀著大陽穴,賀如美猶自道:“他從小是那麼的疼我、愛我、呵護我,除了天上的月亮沒有辦法摘下來給我外,他幾乎給了我全世界,他……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來?”
  “你不相信可以親自去那片桃花林。”小豹子道。
  “我當然會去,我現在就去。”賀如美站了起來。
  “聽我的勸,你最好小心一點,那桃花陣十分厲害,如果你硬闖了進去,恐怕還沒見到你想見的人,說不定就困死在裡面了。”
  “就算死,我也一定要進去。”賀如美堅決的說完後就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
  “她能見到那個黑衣人嗎?”
  賀如美走後,小豹子不覺擔憂的問“皮條花”。
  “很難說,希望她能理智點,最好先不要驚動賀見愁,要不然他一定會百般阻撓,弄不好他甚至會先殺了他。”
  “他會不會也殺了她?或者她殺了他?”
  “虎毒不食子,賀見愁養了她十幾年,那份養育之恩誰也割捨不了。”
  “她剛剛說起賀見愁已約集了人手,馬上就要採取行動了,我們現在怎麼辦?是不是先下手為強?”
  笑了笑,“皮條花”道:“我們這不是已經下手了嗎?”
  “欸!”小豹子嘆了一聲道:“‘糊塗蛋’那不知進行得如何了?媽的,那傢伙辦事一向不牢靠。”
  “我想也快有消息了,東方起雲是只老狐狸,‘糊塗蛋’當然不好下手,你難道真忘了那幅圖了嗎?”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何況當時我只是大概照著樣子描繪的,只隱約記得那圖很像咱家的後院,有涼亭、有小徑,不過我知道那絕不是咱家。”小豹子煩惱的道。
  “問過你爹沒?”
  “問過,他也不知究裡,等我告訴他那極有可能是張藏寶圖時,還著實挨了他一頓臭罵,欸,只怪我一向好動,那塊玉佩在什麼時候掉的,掉在什麼地方都沒印象了。”
  “算了,就算是藏寶圖吧,你生父‘洛陽王’總該記得埋藏之處。因為當初之所以會把圖雕在玉佩上,原因是他怕會一輩子在牢獄之中,再也沒機會見到你,現在他既然翻了案,重襲了爵位,只要他記得地方,掉了玉佩又有什麼關係。”
  “說得也是。”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堂口尚有許多事情待辦,要是在這決戰前的節骨眼上出了什麼意外,那麼就不是普通的麻煩了。”
  他們離開的時候怎麼樣也想不到他們今天和賀如美的晤面,一番談話已經落入了別人的眼裡。
  那個人是“集賢客棧”的廚子。
  他叫顏七,以前就在“蓮花集”曾經跟著“辣手”賈裕祖的混混。
  自從樹倒糊猻散後,他就在這幹上了廚子。說來也湊巧,當小豹子一進門的時候,他就認出了他。
  “皮條花”是老江湖了,她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叫顏七的人會在樓下站在椅子上,用筷子筒貼在天花板上把他們之間的話,全聽了一清二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人們只防到“隔牆有耳”,誰又能防到“隔地也有耳”呢?
  糊塗蛋的任務失敗了。
  失敗後的代價是他被削掉了雙耳,割了鼻子,挑斷了一隻手,一只腳的筋脈。
  他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更想不到東方起雲竟然狠毒,殘忍到這種地步。
  “賀蘭山莊”一天之中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就是糊塗蛋的奸細身份被人識破,另一件事就是賀見愁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掌捆了他愛如生命的女兒一巴掌。
  這兩件事當然就是那顏七的密報所引起的。
  而賀如美在挨了一巴掌之後,整個人像病了般竄入後山,於是賀見愁也像病了般帶領著莊丁追了上去。
  最後賀見愁找到了賀如美,就在那列為禁地的桃花林前。
  “我要進去”。
  賀如美板著面孔,在黑夜中雙目泛著堅決的眼光道。
  “裡面沒有你要找的人,而且你也進不去。”賀見愁心如刀絞的望著這個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女兒道。
  “我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求你讓我進去,我要看一看那個人。”賀如美實在難以平衡現在這種有兩個父親的複雜心情道。
  “如美。”賀見愁叫了一聲,慘然道:“這個世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卻比親生的還要疼你,還要愛你,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爹 ”賀如美痛苦的喊道:“我明白,所以我現在還這樣喊你。我只求你讓我進去,如果你不讓我進去,恐怕這一輩子你都無法聽到我再叫你了。”
  賀見愁人見人愁,可是他現在卻愁得自己一點也沒辦法。
  他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帶領著大隊人馬殺到“四瘋堂”,把那只連他唯一希望都粉碎的“豹子”,給撕成一條條,然後掛在簷前等它風乾。
  “你……你進去也沒用了。”賀見愁最後低下了頭,他幾乎不敢看向賀如美。
  賀如美只覺得轟然一聲,她像是中了一記悶雷。
  “你……你說什麼?”她驚恐欲絕道。
  “他……他己經死了。”
  賀如美暈了過去,她明白賀見愁縱然能騙天下任何人,也絕不會騙她。
  她知道賀見愁說那個人死了,那麼他就一定死了。
  賀如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幢石屋裡。
  現在石屋中只有賀見愁和她兩個人,剛把松枝火把插在牆上,賀見愁回過身看到她像個嬰兒般對什麼都好奇的,這裡摸摸、那裡摸摸。
  最後她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聲音像是來自虛無。
  “說說你們之間的故事,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賀見愁憂愁的看著她,他知道如果不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他就真的要失去了她。
  “我不知道別人和你是怎麼說的,我也不知道你會相信誰。”
  長嘆一聲,賀見愁開始娓娓說道。
  “我有一個妻子,也就是你的母親,她比我年輕,也很漂亮,我們成親的很晚,我知道她很愛我。但是男人,尤其像我這樣的男人不可能一天到晚陪在她的身邊。我必須要創下一片基業,打下一片江山,所以我疏忽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沒能給她一個有丈夫陪著的家。”
  頓了一頓,賀見愁接著道:“我不怪她有了另外的男人,但我不能忍受的是那個男人竟是我的摯友,而且他在武林中的聲名是一個連鋼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屈志的正人君子。在我還沒發現事情的真相前,那個人竟然聳恿著你母親要來謀害我,幸虧你母親及時幡悟,要不然這個石室裡住的將是我。”
  看了一眼賀如美,賀見愁接著道:“我用藥酒灌倒了他,我挖了他的雙眼,砍斷他的雙臂,卻沒殺了他。因為我要他永遠在這忤悔,忤侮他勾引人妻,偽善作惡的卑鄙行徑。”
  嘆了一聲,賀見愁淒然又道:“整件事中你母親自始都是無辜的,她從沒告訴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在她發覺有了身孕後就硬撐著,因為內心的愧疚而日漸萎靡的身子,直到生下了你,她只懇求的要我好好帶大襁褓中的你後撤手人囊。”
  賀如美淚流滿面,她相信賀見愁所說的每一句話。
  她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更分不清她應該何去何從。
  最後她抽泣道:“他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
  賀見愁震動了一下,他想要隱瞞事實,卻明白事至如今讓沒什麼好隱瞞的。
  於是他道:“餓死的,因為我發現他居然可怕到沒有手讓能夠殺人的時候,我不得不再斬斷他一只腳。他就在我們以金陵回來的當天死的,我沒想到他有勇氣活了那麼久,卻沒勇氣再失去一只腳,竟然絕食自盡。”
  “你……你好毒的一顆心。”賀如美淒厲的喊了出來。
  她想都不敢想一個人被挖了雙目,又失去雙臂要如何活下去,她更無法想像那個人在把雙腳練得像雙手一樣靈活叫又遭人斬斷,又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是你,最後你還是殺了他。”賀如美一想到那個人像“人球”一樣的模樣,她忍不住衝了上前,緊緊扯著賀見愁的衣襟,失去理智道。
  “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我不斬斷他的腳,他就會有一天衝出這桃花陣而殺了我。”賀見愁看到賀如美這種瘋狂的舉動,他冷峻的道。
  “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我要一個人在這裡。”
  賀如美開始摔東西,她瘋狂的把每一件能丟的東西全擲向地上、擲向石壁。
  她不能不這麼做,因為她現在既不能讓死人復活,又不能殺掉活人替死人復仇。
  這種矛盾的心理,使她當然要不停的掉東西才能找到發洩和平衡。
  何謂重賞?
  四百萬兩銀子的花紅當然算是重賞了。
  何謂勇夫?
  像武林四怪“酒仙、色魔、財神、彌陀”這四人可是道道地地的勇夫。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辣手”賈裕祖出具了重賞,終於請到了這四名勇夫。
  他肯花那麼大把的銀子,其目的在增加自己的實力,一方面在進攻“四瘋堂”的時候可立於不敗,二方面在事成之後可有足夠的籌碼向賀見愁、東方起雲和葛義重等人談判,以獲得更多的利益。
  這四怪果然具有震撼力,他們到達“賀蘭山莊”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像是看到鬼一樣,對他們又敬又怕。
  就連賀見愁、東方起雲這種稱爺字輩的一方霸主,也謹言慎行的不敢在他們面前託大,稱字號。
  無他,因為這四個人實在是令人不敢得罪。
  第一、這四個人各有各的怪脾氣。
  第二、這四個人的武技當世已找不出幾個人敢和他別別苗頭。
  第三、這四個人全都視殺人如草介,他們能笑著殺人、坐著殺人,甚至躺著殺人。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不但容易翻臉不認人,並且在你永遠想不到的時間裡殺掉你。
  四個人長像各自不同,年齡卻不相上下,俱皆五十開外。
  至於名字,恐怕除了他們自己外,這世上已沒有人知道了。
  酒仙之所以稱為酒仙,並不在於他很會喝酒,而在於他有顆酒糟鼻子,和一只大號的酒葫蘆為兵刃。
  色魔想當然耳,他喜好美色,尤其喜歡漂亮又剛剛發育完成的女人,他殺人的方法在他的一雙眼晴,因為他學過“懾心術”,被他殺的人往往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至於財神,他名號的由來是由於他終年懷抱著一只奇大的鍍金元寶,那元寶裡誰也不何道有些什麼東西,因為看到元寶中東西的人,全都成了死人。
  最後彌陀是個不折不扣的“彌勒佛”,光頭、大肚,終年笑嘻嘻,不過當他笑得愈開心,笑得愈大聲的時候,準有人要倒大霉,不是成為死人,就是變成和死人差不多的廢人。
  沒人願意和這四個人交朋友,更沒人敢和這四個人結仇,他們也沒有朋友,更沒有仇家,因為他們不想要朋友,而仇家卻全都大了土、成了枯骨。
  自從這四個人接受了一百萬兩銀子的定洋,答應了給“辣手”賈裕祖“撐場”後,賈裕祖可就趾高氣昂,在賀見愁與東方起雲的面前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付畏畏縮縮的樣子。
  甚至某些時候,他居然會大聲的吆喝,指責他們對敵的行事方法。
  像現在他就在這大廳中吼了起來。
  “賀表舅,賀如美既然不是你親生的,她不認你也就算了,何苦整天無精打採的,讓我們這些人看了都難過。要知道這是什麼節骨眼了,你這龍頭不振作起來,那我們這仗還打是不打?”
  賀見愁幾曾受過這種鳥氣,他眼一瞪,就待發作,然而他只聽到“彌陀”坐在一隅輕笑了一聲,他就氣餒了。
  “各位。”賀見愁強打著精神站了起來道:“既然大家一致決定開始對‘四瘋堂’用兵,我也沒有異議,用什麼方式?奇襲、暗殺,還是明著叫陣,賀某倒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尤其是我這‘假’表外甥的。”
  賀見愁故意把“賈”說成了“假”,“賈”“假”同音別人倒也分不出來。事實上他還真搞不清楚這門親戚是如何攀上的,在以前不覺得怎麼樣,現在他已深深體會到亂認親戚的後果。
  “東方二爺,你是‘四瘋堂’的人,你說說看對付現在的‘四瘋堂’我們該以哪種方式較好?”“辣手”賈裕祖大刺刺的道。
  東方起雲陰刁無情,這時刻也不敢得罪這位“瘟神”,他清了清嗓子道:“本人不便置喙,還是請賈兄做主就是。”
  連賈兄也喊了出來,可見東方起雲還真是對賈裕祖有了忌憚。
  冷哼一聲,賈裕祖罵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然後轉頭對著“黃綢鋼刀會”的會主“無影刀”葛義重道:“葛會主有什麼好的建議?”
  “無影刀”葛義重沒想到箭頭射向了自己,他急切間想也沒想就道:“葛某認為還是我們全體一起出面,直接逼到‘清河鎮’‘四瘋堂’的老窩較為適宜,一來是聲勢浩大,二來可層層包圍,不放過任何一兵一卒。”
  “是嗎?你認為這麼做就保准成功嗎?”賈裕祖儼然已無形中接過了指揮權,用一種發號施令的口吻說。
  葛義重碰了一鼻子灰,他心中的窩囊讓他想立刻翻臉。
  然而當他看到“財神”正像看到一塊元寶似的望著自己,他無法發作,也不敢發作,最後也只能在心裡暗罵一聲“***。”
  “我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四瘋堂’雖然已經對我們即將展開的行動有所防範,也做萬全的準備,這些對我們來說只不過增加一些小小的困難而已,但是最令我感到不安的就是趙得色,也就是那只小豹子,他竟然握有‘擎天弓’,而且他也配好了‘擎天彈’。”
  看了眾人一眼,“辣手”賈裕祖發現到每個人的臉上那種不安與惶恐,冷哼一聲接著又道:“你們全都曉得‘擎天弓’的厲害,尤其配上‘擎天彈’,如果明著圍攻,我敢說恐怕我們的人還沒看到人家的影子,就被炸成了肉餅。而死在一堆,到時候你‘黃綢鋼刀會’的三十八鐵騎,我敢說全成了三十八堆爛肉。”
  身上冷汗直冒,葛義重縱然有一百個不服氣,但他明白人家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就這一個令人震驚的理由,已讓他不敢再看輕對方了。
  “因此我的對敵之策在於奇襲、暗殺、圍攻,三方面同時進行。奇襲部分由東方二爺率領一幹‘賀蘭山莊’的弟兄率先出發,要在不知不覺中先殲滅一路埋伏的陰樁暗卡,暗殺則由我來策劃,目標當然是小豹子,只要小豹子一除,剩下來的人,己可明槍對陣,諒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我想葛會主和賀表舅,該有這個能力吧。”
  不管對“辣手”賈裕祖的囂張、跋扈有多少不滿,但對於他周全的破敵之策,東方起雲、賀見愁,還有“無影刀”葛義重,卻全都由衷的欽佩。
  因此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下來,暗殺小豹子的行動先行開始,由“賭神”執行,其他人的行動則定於後天晚上起更的時候。
  小廝的工作就是做些打掃、倒茶之類的事情。
  臭頭一面伺候這些爺們,一面尖著耳朵,他所到這整個計劃的時候,整顆心己快跳出了口腔。
  端著茶盆,來到廳外,他叫住了小疙瘩,把他聽來的事情轉告了他後,又再轉回廳內。
  一個像他這樣大的孩子,應該是不受人注意的,奈何他碰到了是“辣手”,所以他出了紕漏。
  剛剛給賈裕祖面前的茶沏添加了水,臭頭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這時候賀見愁不小心把茶水本出桌面少許,他看到臭頭動也不動一下,心中不覺有氣。
  “餵,你這新來的是死人呵,明明看到茶水酒了出來,還不過來擦拭。”
  賀見愁的話本來根本不值得讓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因為“新來的”三個宇讓賈裕祖聽來甚覺刺耳,他看了一眼臭頭,一種直覺認為這個孩子,不像他表面那樣老實。
  臭頭慌慌張的來到賀見愁面前拿出抹布,低著頭擦著桌子,他只感覺到“辣手”賈裕祖的眼光像條毒蛇一樣的緊緊纏在自己身上。
  “賀表舅,這小鬼是新來的?”
  賈裕祖的話陰沉,陰沉得讓臭頭手抖、腳抖,抖得連尿都快尿出來了。
  鐵蛋他們一直沒有等到臭頭。
  他在死前都沒說過一個字。
  而“辣手”賈裕祖作夢也想不到他己經把整個計劃,給傳遞了出去。
  小豹子聽完了鐵蛋的報告,他整個人變得垂頭喪氣,久久不說一句話。
  他不是因為對方請來了“武林四怪”而變得如此。
  他是完全為了糊塗蛋和臭頭兩個人的安危而擔憂。
  “皮條花”一張嬌臉卻嚴肅異常,稍帶驚恐,為著“武林四怪”的出現惴惴不安。
  “暗殺?好啊!他們來暗殺,我們也可派人去暗殺他們呀。玩陰的,操,我就不相信我們玩不過他們。”古塘一拍幾手,不覺忿聲。
  “蕭姑娘,那四個人真那麼可怕?”佐佐木想了一會抬頭問道。
  輕輕點頭,“皮條花”失卻了往日堅定的聲音道:“他們的確可怕,如果那四個真一起出現的話,我……我連一點把握也沒有。”
  “賭尊”黃千也是一臉憂愁,他補充道:“這四個怪物簡直已非人類,江湖上人人均想殺了他們,但敢去殺他們的我卻不知道有誰。”
  “我去,我派我那三名武士去。”
  佐佐木看了眾人一眼後又道:“殺人於無形,正是他們三人的專長,我認為今天晚上我們一方面全力戒備那個叫‘財神’的,一方面也去暗殺那剩下的三怪,他們一定想不到。”
  在座的人全都聽說過東洋忍者有匪夷所思的各種殺人方法,雖然他們也全都明白“武林四怪”不是那麼容易就殺得了的。但此刻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呢?
  小星星把滿頭長髮披散在白似玉的肩上。
  她漂亮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一雙水靈的眼晴瞬也不瞬直看著面前這個令她心裡忍不住有種作嘔的老人。
  這個瘦巴巴的老人此刻眼中盡是淫邪之意,他這一輩子玩過成千的女人,博得了“色魔”之名,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令他動心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正是他最有興趣的女人
  
  一種剛剛發育完成的女人。
  薄薄的衣衫下那嬌小微挺的胸脯,每一下起伏都會令“色魔”心腔為之一緊。
  小星星語音冷漠道:“你答不答應我的條件。”
  “答應、答應,我當然答應。”“色魔”的眼睛停留在小星星修長的大腿。他只知道就算要他去死,他也不能不答應。
  “你願意喝了這碗藥。”小星星抬手指著她房中桌上的一個茶碗道。
  “那真的只是一種藥效只有十天的毒藥?十天之後真的不必服任何解藥就可沒事?”
  “色魔”有些心疑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會在十天之內給你解藥,你怕了嗎,我這處子之身都不怕給了你,一碗毒藥竟會令你害怕?”
  小星星說話的時候因激動而使蒼白的臉有了一抹紅暈,使得她看來不再像是泥塑。她抬起的手臂,由於衣袖上撩,露出那截粉白的小臂,更讓人的目光難以轉移。
  這時刻她竟瘋狂的一把扯開身上的衣衫,露出了潔淨如玉,微聳如羊脂般的胸脯。
  “你該知道處子的身體,你的眼晴應該全告訴你我是不是處子。”
  “我……我相信,我當然相信……”
  “色魔”的眼晴再也離不開那迷人,令人心顫的胸脯,那雙乳房傲然孤立,兩粒嫣紅如兩粒醉人的小巧櫻桃。
  於是“色魔”伸出手去,小星星卻急速後退,“色魔”撈了一個空後,發出了一種像是嬰兒讓人奪走了奶嘴的急促悶哼。
  眼晴瞟著那碗藥,小星星努了努嘴。
  “色魔”立時衝到桌前,捧起碗咕嚕、咕嚕的一仰而盡,他現在已經無法去理會那碗中是不是毒藥,就算炸藥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
  痛楚來得很快,小星星張著眼晴,承受著那一下下巨大的衝擊力。
  她動也不動的看著這個壓在他身上,年齡大得足可做她父親的男人,然而拼命抑止那種翻胃欲嘔的感覺。
  一陣瘋狂的糟蹋之後,“色魔”滿足的倒在她的身旁。
  她下了床,披上了一件衣服,她必須到外面去透透氣,和吐掉胃中的酸水。
  剛拉開房門,她就看到東方起雲像中了邪般站在門口,小星星為這突來的情景嚇了一說,她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東方起雲眼裡的痛苦之色,讓他看來極其怕人,他提起了手,小星星一點也沒有迴避的意思,她在等著、等著那重重的一巴掌。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東方起雲顯然是來了很久,甚至在事情還沒發生前就來了。要不然他絕不會這麼問,而應該懷疑這一切是“色魔”主動。
  慘然一笑,小星星看著東方起雲緩緩放下的手,然後道:“我以為你該知道。”
  東方起雲身軀一顫,他一把抱著小星星,忍不住涕泗滂沱道:“你……你以為我希望你這麼做?”
  “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們父女再像個人一樣抬起頭來。”
  停了一會,小星星又道:“我是你的女兒,我知道我有和你一樣的血液,你無法忍受遭人奚落,瞧人臉色的日子,我也同樣不能。這是我們唯一翻本的機會,只要掌握了那個人,在這兒你又可以大聲的說話,而不必再看別人的白眼。”
  東方起雲痛恨得用手搥著自己的腦袋,他實在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慚。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我也不後悔,今後只要你在我身旁,我可以為你們做任何事情。”
  “色度”不知在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房門口,他一面系著褲腰帶,一面滿足而淫邪的道。
  東方起雲陰惻惻的看了他一眼:“他最好記得,要不然你腹中的毒藥會提醒你。”
  “我不會忘記,我更不會忘記你那女兒,哈哈哈……”“色魔”推開了東方起雲,揚長而去。
  三條人影像三條輕煙般避過暗中巡視的眼晴。
  他們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就可進得了“賀蘭山莊”才對,然而賀如美的詳圖和一遍遍說明,使得“荒木墳”這三名忍術在身的東洋武士,已經把這的一切暗樁摸得一清二楚。
  在一處牆角,這三人低聲談了數句,就各自分了開去,他們此行的目的當然是在執行“暗殺”的計劃。
  荒木首先找到了他的目標 “彌陀”。
  他行前早已對這個人有了深切的認識,他也聽說就算在睡夢中也絕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要不然他決殺不了他。
  伏在承塵上已有好長一段時間了,荒木盯著下面仰天而睡的“彌陀”一直拿不定主意要如何下手。
  他幾次摸出浸過毒的十字鑲想一鏢射了下去,但就怕飛鏢的破空之聲會讓這可怕的敵人驚醒。
  幾經思量,荒木最後從身上拿出一根細細的鐵絲,輕緩的垂了下去。
  然後他又摸出了一瓶毒液,一種只要一滴就可毒死一條大象的劇烈毒液,順著鐵絲倒了一滴在上面。
  現在他一直把鐵絲不停的移動,對著“彌陀”的嘴裡,就大功告成了。
  荒木緊張而緊捏著手中的鐵絲,他看著那即將到底的毒液,心裡己經興奮的想要喊了出來。
  因為如果能殺了這個人,不僅他自己露臉,更可讓他的國家露臉,畢竟誰也殺不了的人能讓他殺了,這豈能不令他興奮。
  然而他卻失敗了,失敗在一粒塵埃裡。
  很難讓人相信一粒塵埃也能令熟睡中的人睜開眼睛,但事實卻是如此。
  當承塵上的一粒塵埃下好落在“彌陀”的臉上。他張開了眼睛,當然也看到了那一根鐵絲,和正快滴落下來的那一滴黑色的毒液。
  一個翻身,“彌陀”胖大的身軀在間不容髮的空隙裡。躲過了那毒液,而他更用一種平躺著的姿勢,整個人直飄飄的浮了起來踢腳中央承塵上面的荒木墳。
  “荒木墳”驚異莫名怎麼會在最後一刻讓這個人醒了過來,他毫不思抖手扔去十字鏢,人就像只怒矢沖天而出。
  他不知道他的同伴是不是已經得手,他尖銳的發出一聲 哨,就消失在黑夜裡。這可是事先約好的,因為準也不許牽累誰。
  “財神”不是個容易吃驚的人。
  但他按圖索驥來到“四瘋堂”總壇的時候,他不覺感到慶幸,在已方陣營中有東方起雲這號人物。
  因為有了他才能使他輕易的躲過重重陷井,和許多想都想不到的障礙,那陷井、障礙佈置的巧妙,全都超乎常人想像之外,最可怕的在於一切機關的發動,全是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所以“財神”才會吃驚,也讓他感到“四瘋堂”絕非他想像中那般容易對付。
  找到了那小豹子的房間,更令“財神”吃驚的是,他沒想到戒備居然那麼森嚴。
  整幢屋子前後左右,全都布滿了崗哨,就算一只老鼠吧,恐怕也不容易不被發覺而進入屋子裡面。
  他隱伏在黑暗中幾度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殺將進去,但如此一來就算能得手,恐怕也逃脫不出。
  他等著,終於等了機會。
  因為他看到了一隊隊伍正從他前面而過,看樣子是準備接替換班。
  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財神”打倒了走在最後的一名警衛,當他換了衣裳跟了上去,走在前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後面的人出了狀況。
  “監守自盜”最容易得手的一種方法。
  所以當“財神”進入小豹子的房間,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黑暗中坐在床上的小豹子。
  他沒有睡,所以“財神”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他。
  “財神”作夢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半夜不睡覺,而坐在床上等他。
  饒是藝高膽大,“財神”也嚇了一跳,他隱約覺得這一切全是個陷講,一個請君入甕,甕中捉鱉的陷井。
  “財神”不是君子,卻也絕不是鱉。
  當他一發現情形不對的時候,人就像只標槍一樣直射向床上的小豹子,這種驚人的速度,如果讓“財神”一靠近,小豹子必死無疑。
  “財神”絕對有把握在對方尚來不及出聲喊叫就宰了小豹子,在前掠的當兒他甚至已感覺到那個人已成了死人。
  然而“財神”卻永遠無法宰了對方,他一頭栽進了一面大網裡,這面網黑漆漆的在黑暗中,沒有人能看得到和想得到。
   這是個陷井,一個早有佈置的陷井。
  “財神”不明白人家怎麼會知道今夜自己將來行刺,但他卻明白再不想辦法脫身的話,他將永遠脫不了身。
  這一輩子殺人無數,“財神”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但現在他覺得害怕了,因為這面網根本不知是什麼材質而做,無論他如何掙扎,無論他用多少力氣,他都沒有辦法破網而出。
  “你不必蠢動了,我們早就算準了你來,怎會再讓你逃出?”
  燈亮的時侯,這屋子裡竟然有著那麼多人,“財神”待看清後,他已不再動了。
  地上趴著,天上吊著,甚至牆上貼著的人全都聚攏在一起,他們每個人的眼中均有一絲得色。
  而說話的人也下了床,他不是小豹子,而是“皮條花”。
  皺了一下眉頭,“皮條花”道:“我不想殺你,也無法放你。”
  “你待如何?”“財神”人在網中,卻仍有餘威。
  “我想與前輩商量一件事情。”“皮條花”脆聲道。
  “你是誰?是不是‘皮條花’蕭燕?”“財神”不答反問。
  “慚愧,正是後輩。”
  “好、好,我‘財神’總算栽得不冤,說吧,你要和我商量什麼?”“財神”這樣的人死也要死在名人之手,所以他會如此說。
  “世間人大多知道‘武林四怪’殺人如草芥,卻鮮少人知道你們重言諾,蕭燕知道這一要求很是荒唐,卻不得不說,請你給我一個承諾,再也不要與我們作對。”
  蕭燕的話一出,不僅“財神”感到驚訝,就連“落葉刀”古塘,和“賭尊”黃千等人都嚇了跳。
  “縱虎易,抓虎難,蕭姑娘 ”古塘嘎聲道。
  “財神”本來尚在猶豫,一聽古塘的話,不覺冷笑道:“你以為我真的被困在這面網裡就沒辦法殺人了是不?”
  蕭燕連忙便了一個眼色,然後道:“前輩火氣為何如此之大?我們沒人這麼想,事實上以前輩目前處境,本人亦知道真要動起手來,勝算在握卻也必將有人喪身,權衡利害,我方實賠不起任何不必要的損傷。”
  “財神”面色緩和了下來,他想了一下道:“你說得沒錯,真要動起手來我是非死不可,然而我一定會找幾個墊背的,螻蟻尚且貪生,我答應你。”
  “謝了。”“皮條花”立即一抱拳,親自上前欲解開對方身上之網。
  “慢點。”“財神”扭動一下身子後道:“我只答應你不與你們作對,並沒有答應你倒戈相向,這一點我們最好先講明。”
  “皮條花”笑道:“當然,蕭燕並非貪得無厭之人,少一分阻力已是高興萬分,怎敢再奢求多一分助力?”
  哼了一聲,“財神”在脫出網中後看了眾人一眼後,大刺刺的道:“從現在起,我離開這是非之地,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你們的運氣不會一直那麼好,而我另三名同伴也絕非易與之輩。”
  “財神”進門讓人像送“瘟神”一樣的送走了。
  荒木落荒而逃,當他選列這片亂葬崗時已跑不動了。
  因為他被從後追來的人給截住了去路。
  看著面前的三人,荒木墳知道腳下的這片亂葬崗將是他的葬身之地。
  “彌陀”挺著大肚子,滿臉笑意道:“你這黑巾蒙面的怪傢伙還真能跑,害得我一陣子好追,好了,遊戲玩完了,報上你的名來,也好我們替你立碑。”
  看到了另外二人,荒木啞聲道:“我的同伴呢?”
  “酒仙”抬了抬手中酒葫蘆陰陽怪氣道:“我們能追了上來,你想他們還能到什麼地方去?”
  背脊升上一股涼意,荒木了解他同伴的本事,更了解他們的習性。“酒仙”與“色魔”
  會出現在前面,他二人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成了死人。
  從背上緩緩拔出了長刀,荒木一句話飽不說的開始緊盯著面前三人,他不怕死,更不可能讓人嚇死。
  “色魔”退後了一步,道:“我今天累了,這個人就交給你們了。”
  “酒仙”看了一眼高舉著手中長刀的敵人一眼,他也懶懶道:“‘彌陀’,這個人是從你那跑出來的,你看著辦好了。”
  “彌陀”的笑臉在黑夜中看來甚為恐怖,他上前一步道:“看樣子只有我來做這超度之人了,嘻嘻,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荒木這一生碰到過不少愛笑的人,但卻從未碰到過這套一個笑得如此“親切”,卻能出手殺人的人。
  他早已防著,卻仍然無法防到那突來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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