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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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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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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13, 05:58 AM   #1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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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冰魄玉蟾

  三人先將眼睛一閉,然後緩緩張開,朝四周諦視一陣,連聲稱奇不止。
  原來他們存身的地方,乃是個百畝方圓大廣場,呈渾圓形,離間頭壁,約七八十丈高,來路黝黑的冰穴,高懸正中,整個廣場,全是潔白如雲,晶瑩如玉的鐘乳結成,反射出耀眼難睜的光亮,因此不用照明,自然通明如晝。
  廣場光源,來自離身不遠,一個人工開鑿的井穴,這井穴,大僅三尺方圓,由井穴中,噴出一股其亮如銀的冷焰寒光,又勁又急,往上激射,離井穴後,倏然展布開來,與鐘乳白光,互相照射,成為一片異彩祥輝,越顯出光怪陸離,絢麗無比。
  三人目睹眼前靈景,實在有生以來僅見,夢想不到,在這荒寒絕倫的黑地岳中,居然蘊藏著奧妙美景!
  每個人的臉上,齊露出驚訝之色!
  梅花居士指著井穴道 “我困居在此近甲子,才探出冰魄玉蟾藏處,費了無窮大的心血,才鑿出這個井穴,通達玉蟾結胎窠巢。”
  麻姑黑白分明的大眼一掃,見這大廣場上,祇是空洞洞地,並無房舍洞穴之類,心中好奇問道:“老前輩居住這裡多年,為何連房舍都不建一間?”
  梅花居士笑道:“我居住的地方,還在井穴中呢!”
  麻姑聞言,更是瞠目不知所云。
  梅花居士望了她一眼道:“我和你們師兄妹淵源甚深,老前輩這種稱謂,不太相宜。”
  麻姑急忙問道:“請明示,以便改口。”
  梅花居士道:“令師枯禪子,乃是我的師姐,自數十年前,她突然失蹤後,從此音聞隔絕,我尋訪數年未遇,是以心灰意懶來到這大雪山隱居,我還以為她已歸真羽化,想不到今天會著她的傳人,真是天大喜事,不知令師現在何處?”
  梅花居士說話時,唏噓不已,足見他內心的關切。
  麻姑聞言,“哦”了一聲,隨將乃師隱居蒙山經過,詳細告訴一遍。
  梅花居士面轉歡容說道:“數十年的艱苦歲月,算是熬出來了!”
  麻姑急忙改了稱呼,偕同曉嵐、雪梅二人,以尊長之禮相見。
  曉嵐雖未向枯禪子正式拜師,但從其談話中,及命麻姑叫他為師兄的情形,顯然已得她的心許,允列門牆,不過因她參的是無相枯禪,不便著相而已。
  乃跟著麻姑改口稱梅花居士為師叔。
  蔡雪梅見曉嵐改了稱謂,她此時已全心全意,隨曉嵐進退,亦隨同二人改稱師叔。
  梅花居士一日之間,獲得三個本領高強的後輩,不僅守候多年的奇珍異物,能藉他們協助,取到手中,同時,減少很多外魔的侵害,內心裡著實高興。
  儘管他是修為多年的人,但是,臨到喜極之時,亦不免手舞足蹈,敞聲大笑起來。
  麻姑見師叔這樣興奮,從旁湊趣道:“師叔因何這般高興?”
  梅花居士聞言,激動的心情才平服下來,滿面含歡地說道:“是我聽到你師父的消息,又得你們三人相助,非但闊別多年的師姐能夠見面,而且那冰魄玉蟾,亦可藉你們之力,求取到手,焉能不使我高興哩?”
  麻姑忽然想起,師父洞中,亦有這麼一只冰魄玉蟾,不知和這兒玉蟾,有無分別?忙將枯禪子洞中玉蟾形狀說出。
  梅花居士聞言,趕緊拉住麻姑的手,詳細詢問一遍,哈哈大笑道:“異數!異數!想不到你師父已將北天山那只玉蟾獲得。”
  麻姑道:“兩只玉蟾是否相同?”
  梅花居士道:“形狀功效,全是一樣,祇是這只成形時間較晚,內丹功力,恐怕不及你師父那只!”
  麻姑大頭搖晃說道:“冰魄玉蟾除了口眼等處,能夠放出冰蟾的寒光,用以照亮外,別無甚麼用處,這些人為何爭奪那樣厲害?”
  梅花居士道:“用處可多啦!你師父怕未和你說,一時間也講它不完。”
  梅花居士方說到這裡,祇見井穴口白影一晃,那只白鸚鵡已飛落在梅花居士肩頭,尖聲說道:“主人還不偕同三位大俠下去,恐怕冰魄玉蟾,要化形逃走了!”
  梅花居士聞言,內心似乎惶急,反手摸著鸚鵡的銀羽,急忙問道:“你看見冰魄玉蟾的行動嗎?”
  鸚鵡道:“行動未能看見,不過,牠的三隻眼睛和三條腿,已經能夠活動了,我恐牠化形遁走,所以趕來稟報!”
  梅花居士聞言,心始稍放,笑著道:“時間早呢!如今距冬至一陽生尚有個多月,那能提前成形?”
  鸚鵡道 “話雖如此,但牠此時已有生氣,與往昔迥異,不能不防呀!”
  梅花居士知這兩只靈鳥,全對自己忠心,且顧慮極是,乃笑對曉嵐道:“三位賢姪,到我的居處去吧!”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那只白鸚鵡,倏然振翅高飛,朝井穴投入。
  金翅大雕,雙目垂瞼,來在井穴旁邊。
  梅花居士率先領路,來到井穴口,吩咐三人,注意自己立足處,提氣下降,以免墜落受傷。
  三人遵命,凝神注視井穴。
  但見梅花居士,身軀筆直,白衣翩翩,由上而下,冉冉飄降,約莫五六丈,梅花居土,右手往後一揮,身形登時不見。
  三人知梅花居士失蹤處,乃其所居洞穴,仔細諦視下,才發現距井口六丈遠的壁上,似乎有門戶痕跡。
  互相叮囑一遍,首先是李曉嵐,按著梅花居士的身法,提氣飛降,因他曾服九天玉蓮實,並得枯禪子真氣開通任督二脈,是以,真氣隨意念而生妙用,輕徐緩急,無不從心,到了洞門,身軀微微晃動,立刻隱沒洞中。
  二女見曉嵐下降時的身形,更較梅花居士從容得多,雪梅喜極發狂,脫門說道:“嵐哥哥的功力,果然不凡,真令人欽佩!”
  麻姑瞥了她一眼,以開玩笑的口吻答:“姐姐的哥哥,當然是錯不了啦!如非這樣,那能使姐姐醉心呢?”
  雪梅聽了麻姑的話,羞得玉面通紅,嬌嗔道:“妹抹怎麼亦尋起我的開心呀!”
  麻姑道:“我們三人,情逾骨肉,那有尋姐姐開心的道理!妹子說的話,全是實情呀!”
  雪梅知她人醜雖陋,內心卻是聰明絕頂,如和她老辯下去,祇有越塗越黑,於是狠命盯了她一眼,嬌嗔道:“醜丫頭!”
  麻姑大頭一搖,嘻嘻笑道:“人長得醜,要佔莫大的便宜,不僅沒有煩惱,而且心中沒有鬼胎,絕不怕人取笑!”
  二女正在上面調笑,忽聽曉嵐在下面說道:“師妹還不下來,盡和你梅姐姐嚕囌則甚?”
  麻姑對這個師兄,實是唯命是從,絲毫不敢違背,大聲答道:“這就來了!”
  麻姑口說著話,衝著雪梅扮了個鬼臉,輕聲道:“姐姐!你聽見了嗎?嵐哥哥就偏向著你呀!”
  她把這幾句話講完,暗中提著真氣,施展離合身法,縱身而下,祇閃得一閃,立刻無蹤!
  雪梅見麻姑下降時的身法,仍是那樣奇快絕倫,但與梅花居士和曉嵐相較,回然不同,曉嵐仍是得慢中之妙,麻姑則是得快中之奇,實難說出他們誰高誰低?
  她心中不禁暗暗稱讚道:“他們師兄妹,武功都高得出奇,難怪出道祇短短時日,立刻聲威遠播,震驚武林了。”
  雪梅正在暗想之際,驀聽麻姑催促道:“梅姐姐!趕快下來呀!”
  雪梅答聲 “來了!”
  立刻展開般若氣功,縱身而下。
  到了洞內一看,見這座洞府,共有三個丈許見方的洞室,四周洞壁顏色,與上面廣場相同,全是晶瑩如玉的潔白鐘乳結成,看不出絲毫刀斧切削痕跡,洞門高僅六尺,寬約三尺,徑長丈許,直達中央洞室,洞中左右壁上,各開有一道穹頂小門,與左右室相通,因無門戶掩蔽,是以能看清左右洞室情景。
  中央洞室,除了當中設有一張青石方桌與四張白玉凳外,盡頭兩角,還有炊具菜蔬之類。
  左右洞室,各有兩張白玉禪床,及丹爐藥灶各物,床上,枕被蚊帳俱全,且還鋪著厚厚的獸皮。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正各踞一方坐定,空出下首一方。
  雪梅姍姍走進,朝梅花居士福了一福,笑著道:“師叔原諒!”
  梅花居士笑著點首,命雪梅在下首方落坐。
  梅花居士先將奪自胡音尊者手中的骷髏鈴,十字合符、革囊諸物,置放于石案上,然後走至洞壁盡頭,打開櫥門,取出四支白玉杯,一大盤形似蘿蔔之物,回到椅上。
  雪梅深通內典,見梅花居士杯盤內,透出陣陣清香,沁人心肺,令人心曠神恰,笑問道:“師叔杯中白液和盤中之物,莫非是靈石仙乳與大雪山特產之冰參麼?”
  梅花居士含笑點頭道:“姪女真個見多識廣。”
  雪梅道:“冰參雖屬雋品,尚不難尋,那靈石仙乳,卻是稀世奇珍,與冰魄玉蟾,了無差別,師叔從那裡獲得這多?”
  梅花居士笑道:“師叔能居此這久,一面固是為了冰魄玉蟾,同時,亦是因為靈石仙乳。”
  麻姑道:“莫非這個洞穴,除了冰魄玉蟾,還產靈石仙乳麼?”
  梅花居士道:“此洞乃靈石精英所聚,靈石仙乳,年可得十餘杯,對以靈眾,足敷一年之用,今年特旺,尚多出幾杯純乳,是以取出來給三位賢姪享用,稍酬酬勞!”
  說著,舉杯勸飲。
  曉嵐感覺那靈石仙乳,入口甘芳,清涼已極。
  梅花居士俟三人服完,又勸其儘量食用冰參。
  那冰參味如蘿蔔,微帶苦澀,吃起來,並不覺得可口,好容易勉強吃了一個,再無法下咽了。
  梅花居士知他們不太習慣,也不勉強,笑說道:“這冰參雖是產於大雪山,但其性質,卻是熱性,功能補益真氣,禦寒清心,居住這裡,實在非它不行哩!”
  三人聞言,才知梅花居士用意,以這兩樣珍品待客,全是一番誠意,乃同聲稱謝。
  梅花居士望了三人一眼,說道:“你們服了這兩樣靈藥,可保一月不飢,更能增益靈智功力,少時我把話講完,雪梅、麻姑姊妹,在左室床上按師門傳授用功,使藥力迅速化開,充沛全身,曉嵐和我住在右室。”
  說完,復將胡音尊者的革囊打開,取出一支徑寸大,尺許長的烏黑鋼筒和一支雞卵大的烏黑鋼殼彈,與骷髏鈴、黃金十字符放在一起。
  麻姑不解他的用意,忙道:“這些東西有何用處?”
  梅花居士笑著說道:“這是西極教橫行西海的利器呀!”
  麻姑道:“難道是西極教所用的暗器?”
  梅花居士點點頭道:“差不多,但還蘊藏著懾神魂妖法。”
  麻姑道:“西極教亦是左道旁門嗎?因何未聽說過!”
  梅花居士點點頭道:“乃魔教一支,因他們橫行西海,最近纔來中土,你從何知之?”
  麻姑道:“弟子曾見胡音尊者的武功,稀鬆平凡,難道他們全仗暗器魔法取勝?”
  梅花居士點頭道:“師叔今天將它奪來,不厭其詳的告訴你們,無非是要你們注意,以免受害。”
  稍停先把十字令符取在手中,用手一按符上猙獰魔神的前胸,耳聽卡嚓一聲,金霞暴射,燦爛黃金光芒,射得人頭目眩昏,靈台掩蔽,祇感覺身入黃金世界,喜極發狂,除了一味追求外,腦中空空洞洞地,一無所知。
  復聽卡嚓一響,金霞盡飲,復原如初,三人好似大夢初醒,怔怔地望著梅花居士發楞!
  梅花居士放下黃金十字令符,把骷髏鈴拿起,撥動鈴上機關,立刻發出顫抖呼號的聲音,宛如巫峽猿啼,杜鵑悲泣,使人鼻酸,生出同情悲憫之感。
  三人天性仁慈,那能聽得這般淒苦的聲音,情不自禁,汩汩掉下淚來。
  梅花居士見三人面上神色,暗贊三人天性仁厚,心想他們這樣天性,將來遇上西極教妖人,難免吃虧。
  乃將骷髏鈴止住,暴喝道:“這是西極教魔法,還不覺悟!”
  三人聽到梅花居士暴喝,恍若晴天霹靂,當時省悟過來,睜目望著梅花居士。
  麻姑道:“這鬼東西可真邪門兒!”
  梅花居士指著鋼筒與鋼彈道:“此乃西極教火器……烈焰筒、陰磷彈,威力至大,被其噴中或打上,不是身化白骨,就是震為齏粉,不過,火器雖然厲害,卻沒有黃金十字符、骷髏懾魂鈴那樣陰毒,使人防不勝防,好在西極教妖人,裝束詭異,一望而知,和他們相遇,多加幾分小心,以你們功力絕可應付。”
  麻姑道:“和他們相見,學師叔樣,把它奪過夾,不就完了嗎?”
  梅花居士點頭笑道:“說起來,唯有把它奪過來,算是最上策!”
  閒話已畢,梅花居士命三人各自回房用功。
  一晃三日,方才出定回醒,三人感覺氣機和暢,倍於往昔,精力充沛異常,再也沒有寒冷感覺了。
  梅花居士見他們經三日夜的行功導氣,功力大進,亦替他們高興,含笑說道:“三位賢姪根骨甚厚,僅短短時日,功力又邁進一大步,可喜可賀,如今你等可隨我前去一看冰魄玉蟾!”
  三人聞言大喜,尾隨梅花居士身後,走至井壁洞口,梅花居士低聲吩咐三人,一定可照自己身法下降。
  梅花居士說完,立刻蹲下身去,隨手撈起一根兒臂粗的蛟筋麻繩,提氣輕身,緣索而下。
  三人定睛朝下諦視,祇見梅花居士身形,在白茫茫的霧氣中晃動,倏忽間,已下降達二十餘丈,梅花居士身形,愈來愈糢糊,約半盞茶工夫,連晃動的人影都不見了!
  曉嵐笑道:“不知這井穴,究竟有多深?”
  雪梅道:“依妹子看來,最少也在百丈以上。”
  麻姑嘴皮一動,方欲開口………。
  祇聽梅花居士在下面說道:“你們趕快下來吧!”
  那聲音小而清晰,三人聞聲,知梅花居士,是用玄門“真氣傳音”之法講話,不由驚訝!
  麻姑道:“照這樣看來,上下相隔,少說也在五百丈了。”
  雪梅接口道:“為了曠世奇珍,梅花師叔真有耐性,數十年日受奇寒之氣的侵襲,還在其次,單是這條蛟筋麻繩,就不比尋常,其他的困難,更不用提了!”
  曉嵐接口道:“妹妹所說極是,祇有梅花師叔,才有這樣的耐性,最可惡是,一般邪魔外道,卻想坐享其成,乘機攘奪!”
  麻姑道:“這般可惡魔鬼,如再來侵犯,我就絕不輕饒他們!”
  雪梅點頭道:“應該如此,姐姐亦有同感。”
  三人說著,曉嵐立按梅花居士下降時的身法,緣繩而下,雪梅、麻姑兩人,亦魚貫尾隨,約頓飯工夫,三人已降落七百丈的井穴,抵達盡頭。
  曉嵐舉目一看,見這穴底,大約五丈方圓,銀光冶焰,耀眼難睜,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正中壁上,有個蓮形冰凹,銀光冷焰,就是從凹中突突冒出,宛如開鍋一般。
  那只白鸚鵡,蹲在冰凹上面,雙目注視蓮形凹中,梅花居士則負手含笑而立,站在蓮凹前面。
  三人走到梅花居士跟前,施了一禮。
  梅花居士微微點首,將三人召至蓮花凹前,指著凹中道:“冰魄玉蟾,就在裡面!”
  三人定睛注視,祇見銀光暴射,冷焰侵肌,非但冰魄玉蟾不見,甚至連凹中是什麼情形,也無法看清。
  梅花居士見三人面露驚訝之色,笑說道:“看不出吧!”
  三人點了點頭。
  梅花居士略為行功導氣,張口一噴,吐出一口真氣,立將蓮凹中冷焰寒光,衝開尺許方圓一個洞,手指洞中,命三人觀看。
  三人看出梅花居士,真氣逼住冷焰寒光,甚為吃力,急忙縱目往洞中諦視!
  但見那洞,深約丈許,全是玄色堅冰凝成,正中蹲著一只銀光閃閃,通體晶瑩如玉的三腳玉蟾,大約尺許,睜目張口,朝外噴吐丹氣,四肢亦微微伸縮顫動,蓮凹中射出的冷焰寒光,就是從三只怪眼,一張闊口內噴出。
  三人剛把冰魄玉蟾的形狀看清,梅花居士好似已經力不能支,銀光一閃,那孔洞立被冷焰寒光塞滿。
  梅花居士長籲一口氣,鼻端發出喘息之聲。
  三人掉頭回顧,見梅花居士,頭上見汗,面發紅霞,胸腹間起伏不停,似是用力太過之狀。
  曉嵐忙道 “師叔累了!”
  梅花居士道:“冰魄玉蟾內丹威力,果然厲害,僅僅和牠相持片刻,比和人對敵半天還累。”
  麻姑深感詫異,迷惘地望著梅花居士道:“為何師父洞中那只不像這樣呢?”
  梅花居士道:“你師父那只,功力深厚,早已歲久通靈,那能和這只野性難馴相比!”
  梅花居士剛說到這裡,忽聽嚓嚓裂冰之聲,密如珠貫,自前面冰壁傳來。
  四人聞聲,感到意外,面露驚訝之色,凝神注視前面。
  麻姑問道:“師叔,這是什麼聲音呀?”
  梅花居士仔細諦聽一下,搖搖頭道:“不知是什麼?不過,我們得要當心戒備。”
  曉嵐亦感覺聲音有異,忙將玉蓮寶劍拔出,擎在手中,隨手將白虹劍遞給麻姑,同時向雪梅道:“妹妹!快將你的兵刃亮出!”
  雪梅依言行事,急把蓮劍取在手中。
  梅花居士等人,剛剛準備妥當,忽見對面冰壁,卡嚓一聲巨震,登時現出丈許大一個裂縫,一種宏厲的怪嘯,自縫中傳來。
  四人聞聲,知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怪物侵入,定睛注視裂縫一眼,但見裡面,隱隱有一團火焰般的紅光射出!
  梅花居士用手一擺,四人立即閃開正面,埋伏於左右兩側。
  梅花居士雙掌護胸,和李曉嵐立於右側。
  雪梅、麻姑姊妹,緊握兵刃,站在左側。
  他們四人,面色緊張,雙目瞬也不瞬,凝視縫穴中。
  須臾,祇見紅光連閃,厲吼愈急,忽從裂縫中,竄出一隻身長兩丈,四目六足,長尾曳地,形似穿山甲的怪物。
  但見牠通體雪白,其亮如銀,口噴出紅光閃閃的火焰,鋸齒般的獠牙,露出唇外,形態猙獰已極!
  四人見狀,感覺毛骨悚然!
  怪物現身後,並不稍停,一股勁朝蓮凹撲去,對左右兩側四人,看都不看一眼。
  距蓮凹尚有五尺遠,那冰魄玉蟾,好似已有警覺,凹中冷焰寒光,倏然加盛,箭也似急,往外暴射,立將怪物阻住,不得進前!
  怪物似乎憤怒已極,發出宏厲的叫嘯,胸腹間,起伏不停,好像運氣之狀。
  忽然血盆大口一張,噴出一股五寸徑,赤紅似火的丹氣,朝那泠焰寒光射去!
  雙方剛一接觸,祇聽得嘶嘶響聲,赤紅丹氣顏色,登時黯然失色,冷焰寒光,亦由濃而淡,似有相形見絀之勢。
  梅花居士見狀,知雙方丹氣雖然同樣損耗,無奈冰魄玉蟾,尚未完全成形,功力稍遜一籌,沒有怪物深厚,以致吃虧較甚,如長此支持下去,必被怪物所害無疑!
  就在這指顧之間,那怪物連聲叫嘯,光色復又大盛,恢復適纔那樣鮮明,身體亦隨著進逼兩尺。
  這時,裂口中,復又有尖銳的厲嘯傳來!
  在空谷傳音下,份外聽得清晰,令人心驚肉跳!
  四人看出當前情勢緊急,面上呈現出惶急之容。
  梅花居士用手一揮,以玄門真氣傳音之法,命雪梅封閉洞口,自己運足全身功力,雙掌吐勁,呼呼劈出兩掌,朝怪物頭上擊去。
  掌風打中怪物頭上,將牠打退丈許,口發一聲怒吼!
  倏地,怪口一張,那股紅色丹氣,朝著梅花居士迎面射來。
  梅花居士,急忙閃身避讓,揮掌阻擋!
  祇聽“蓬”的一聲響亮,紅光閃變中,怪物紋風不動,梅花居士則被震退數尺,跌倒在地。
  怪物見梅花居士跌倒,立刻縱撲過去!
  曉嵐見狀,萬分惶急,忙將掌中玉蓮一緊,展開“春風化雨”絕招,化為一幢光球,擋在前面,才將怪物逼退。
  麻姑見師兄動手,也把掌中白虹劍一揮,從怪物身後襲擊!
  神物利器,果然不凡,但見白虹過處,怪物的丈許長尾巴,立被削去三尺,血流如注,溢出刺鼻的奇腥。
  怪物雪螭,天性凶殘,自出世以來,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不禁又痛又怒,厲吼連聲中,掉頭朝麻姑噴出丹氣。
  麻姑見梅花居士那高功力,都抵擋不住怪物的丹氣,那敢怠慢,急忙展開離合身法,閃身縱避,揮動白虹劍,與怪物惡鬥起來!
  怪物因適纔疏忽,被白虹劍削斷三尺長一段尾巴,是以對於于白虹,頗為顧忌,把丹氣充沛全身,縱躍騰撲,靈活無比,白虹劍再也無法奈何牠!
  曉嵐見麻姑將怪物絆住,雪梅蓮劍齊施,封裂口,暫時可保無慮,大聲對二人道:“你們千萬要小心呀!梅花師叔,因中了怪物丹毒,昏迷不醒,此刻我必須設法替他醫治,如不聽我招呼,情勢再怎麼凶險,希勉為其難撐持,愚兄把師叔的傷毒醫好,立刻前來相助!”
  曉嵐把話說完,將梅花居士身體,抱到洞角,避開正面,然後蹲下身去,從頭至足,打量一遍,祇見梅花居士,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全身僵硬,但無一些受傷痕跡。
  曉嵐看後,知梅花居士,並未受傷,祇是中了怪物一些丹毒,把毒氣除去,立可復原。
  忙從懷中,掏出玉蓮實,錯開梅花居士下顎骨,把蓮實塞入口中,下顎托回原位。
  更因事在緊急,恐雪梅麻姑兩人,不是怪物與來敵對手,被其侵害,急忙運起功力,把本身真氣,自梅花居士雙掌心透入,運行全身,加速玉蓮的功效。
  在曉嵐靈藥真氣,雙管齊下施治後,頃刻之間,梅花居士業已復原如初,睜目掃了曉嵐一眼,見他正以真氣療疾之法,為自己施治,滿面全是惶急之色,不禁感動,忙將雙掌縮回,含笑說道:“何必損耗真氣則甚?”
  說時,一躍而起。
  曉嵐道:“這怪物叫什麼名字?丹毒竟有這樣厲害,如非天府玉蓮實,與真氣治療,實難復原呢!”
  梅花居士搖頭代答,面有驚訝之色,“哦”了一聲道:“賢姪那來的奇珍?”
  曉嵐將鬼漩涉險情形,大略說了一遍。
  忽聽喋喋怪笑道:“女娃娃!可知厲害吧,乖乖把路讓開,我把冰魄玉蟾得到手後,同你回到宮中快樂去!”
  雪梅聞言,玉面通紅,嬌叱道:“怪物找死!”
  說時,掌中蓮劍並舉,拚命抵敵,隱聽嬌喘之聲傳出。
  曉嵐聞聲,手中玉蓮一緊,轉身喝道:“怪物休得逞能,李曉嵐來了!”
  聲音未歇,曉嵐業已趕到,玉蓮揮動,發出一聲巨響,立將怪人逼退丈許,退回裂縫中去。
  曉嵐見雪梅口中嬌喘,好生心痛,知她真氣真力損耗所致,急忙道:“妹妹趕快休息一下,少時幫助師妹除那怪物!”
  曉嵐一面運足全身功力,展開水宮所學絕招,疾風暴雨,毫不留情地向怪物猛擊。
  梅花居士瞥了怪物一眼,見那怪物,形如猿猴,火眼金睛,通體長滿白色茸毛,腰間系著一片獸皮,兩臂特長,利爪如鉤,高僅三尺,手執一根三尺長的尖銳骨朵,縱躍如飛,飄忽似電。
  此時被曉嵐凌厲猛惡的攻勢,迫得向裂縫中敗退,厲嘯刺耳,似是憤怒已極!
  再向洞中打量,見那條形如穿山甲的怪物,被雪梅、麻姑二女,逼得連聲厲吼,背上鱗甲,被雪梅玉蓮,打掉兩片,殷紅鮮血,汩汩外溢,但是,毫無退意,兀自口噴丹氣,六爪齊放,猛撲不已!
  梅花居士見狀,心中甚為驚訝!運起太乙神功,揮掌夾攻!
  怪物曾經領教過梅花居士的厲害,見他揮掌夾玫,心存顧忌,稍為疏忽,尾部又被白虹劍揮去兩尺長一段。
  痛得怪物,厲吼連聲!
  三人感覺吼聲宏厲,宛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
  雪梅看出便宜,急忙趨身進前,玉蓮揮動,又將其身上鱗甲,打掉兩片。
  蓮凹中的冰魄玉蟾,似乎亦來湊熱鬧,祇見銀光暴射,寒氣森森,尺許大一股冷焰寒光,又勁又急,向怪物當頭射去!
  經此一來,怪物雖然淫兇惡毒,那裡經得起幾方面合力夾攻,六足劃動,往裂縫縱逃。
  雪梅關心嵐哥哥,嬌呼道:“嵐哥,當心怪物!”
  曉嵐聞聲回顧,見怪物六足劃動,離身僅有丈許遠,因裂縫太小,並無側轉餘地,不由大吃一驚!
  前面怪人見狀,心中大喜,用足全力,將掌中骨朵往曉嵐胸前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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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冰谷喋血

  曉嵐百忙中,雙足墊勁,一招“嫦娥奔月”縱身斜向縫頂,背貼壁,掌中玉蓮閃動,閃爍著萬朵蓮光,將方圓兩丈地面,緊緊籠罩住!
  那怪人與怪物會在一起後,立刻凌空下擊!
  怪人身在前面,見怪物衝來,立即收招回身,向縫外疾馳,無形間,躲過了曉嵐一擊。
  而怪物身在後面,剛衝到曉嵐足下,恰好趕上玉蓮下擊,一下正中尾部傷處,痛得怪物發出淒厲的吼聲,去勢愈急,倏忽間,已竄出百數十丈,晃眼無蹤。
  曉嵐飄身下地,縱回洞穴來。
  梅花居士,面帶隱憂,凝視裂縫出神!
  曉嵐間道:“師叔為何憂慮?”
  梅花居士道:“如今藩籬盡撤,強敵虎視眈眈,層出不窮,焉能不使人跳心呢?”
  曉嵐道:“話雖如此,但憂急也沒有用處呀!”
  梅花居士道:“賢姪那知今後的凶險,尤其在冰魄玉蟾成形之前,我們不僅要傾全力,防止牠遁走,更應嚴防強敵侵害,稍有疏忽,非但玉蟾不能到手,恐怕連性命都要斷送了!”
  曉嵐點點頭道:“事情雖然凶險,祇要應對適宜,也沒有多大妨礙!”
  雪梅道:“嵐哥說得倒是輕鬆,祇來了一個怪人,一個怪物,就使我們有應付唯艱之感,要是大敵雲集,又要留神玉蟾遁走,其艱難程度,實比今天十倍不止。”
  麻姑亦道:“梅姐姐的話不錯,師兄倒不能那樣大意。”
  曉嵐笑道:“二位妹妹會錯了我的意思!”
  梅花居士聞言問道:“賢姪之意如何?”
  曉嵐莊容答道:“依小姪意思,與其到時挨打,不如提前趕去,將這夥妖孽,先行除去,到了玉瞻成形之時,專心防止其化形遁走,豈不比心分二地強多了嗎?”
  梅花居士與雪梅兩人,腦中思索一陣,覺得曉嵐此計可行,舍此也別無他途。
  麻姑忙問道:“師兄!我們到甚麼地方找他們呢?”
  曉嵐略為思想道:“由峰頂至此穴,上下相隔千百丈,再好武功,也難侵入,加以上方有金翅大雕瞭望防守,大可無慮,倒是被適纔怪物開通的這條裂縫,為通達腹地的捷徑,清除強敵,應從這條捷徑著手。”
  麻姑迫不及待道:“趁此時怪人怪物逃走不久,儘量追去,多半能夠趕上。”
  雪梅恨極怪人,語多污穢,連忙點頭道:“師妹所見極是,我們不可猶豫!”
  一行四人,循著那條裂縫而行,不知經過多少曲折縈迴,前後花了個多時辰,方才抵達出口。
  眾人見出口前面,乃是一個玄色冰谷,雙峰插雲,峙玄如門,寬僅三丈,天色昏暗異常,全為凍雲冷霧封閉,縱目前途,無垠無際,不知這個冰谷,到底有多深?
  曉嵐凝神注目,朝四周打量一陣,看不出一絲異兆,乃對三人道:“如今不慮有人侵入,我們就此搜索過去吧!”
  三人點了點頭,由曉嵐手執玉蓮,當先領路,雪梅、麻姑左右護衛,梅花居士一人殿後,慢慢循著谷徑,朝前趟去。
  前行約十幾裡,谷徑逐漸展開,寬達十丈左右。
  曉嵐招手向左右一揮,雪梅,麻姑姊妹知道他的用意,倏然閃身,朝左右壁展開,手執兵刃,向前搜索。
  這時,天已黃昏,谷中光景,份外昏暗,丈許以外,已難以看清景物。
  耳聽前面谷中,有人與鳥獸,吼嘯之聲傳來!
  仔細聽一下,並有金鐵交鳴之聲,夾雜其中。
  四人全是武林高手,從聲音判斷,最少當在一里以外。
  曉嵐低聲道:“乘他們火併正烈的時候,我們搶先趕去,隱身在側,俟他們分出勝負,然後將最兇狠的除去,將來可減少無窮的危害。”
  梅花居士首先贊好,雪梅、麻姑,自然是隨聲附和。
  四人立刻施展輕功,貼著兩面岩壁,往前馳去!
  不多時,已來到雙方拚鬥處。
  定睛一看,見谷中有兩條灰白矮瘦人影,兔起鵲落,拚鬥正烈,一道三尺白虹和一條灰色光影,蛟龍鬧海般,糾結不開,金鐵交鳴的聲音,不斷傳出,情況至烈,這兩人因身形飄忽,疾若閃電,倉卒間,看不清雙方身形。
  距兩人惡鬥處不遠,有一條兩丈多長的黑影,縱橫于谷,與一只碩大無朋青色巨鳥惡鬥不休,互相發出宏厲的吼嘯!
  四人目力何等敏銳,對兩人雖不能看清形貌,但對那一鳥一獸,儘管撲鬥激烈,卻不陌生,已然看出是青鷲和適纔從裂縫中逃出的穿山甲形怪物……雪螭。
  由於這一鳥一獸身上,不難知曉,谷中惡鬥之人,是那鳥獸的主人……矮道士與猴形怪人。
  雪梅曾與這兩人拚鬥過,知他們的武功,全都高過自己,無一好惹,但她對這兩人,無一好感,尤以猴形怪人為最!
  她正好與曉嵐,隱身於右側岩腳,附著曉嵐耳朵,輕輕說道:“這兩個人,一個也容他不得!”
  曉嵐點頭,亦附著她的耳朵說道:“妹妹的吩咐,那敢違抗?”
  雪梅聽出曉嵐語氣,在討她的歡心,芳心自然高興,輕輕拍了他背上一下,“啐”一聲道:“誰要你獻慇勤!”
  曉嵐道:“如不獻慇勤,妹妹恐怕早被妖邪擄走了!”
  雪梅鼻孔中“哼”了一聲道:“你不來我照樣能夠應付!”
  兩人剛玩笑幾句,雪梅忽然想起一個計策,輕聲說道:“我們何不乘他們惡鬥正緊,無暇分神之時,先將猛禽怪物除去,然後對付他們,省事得多!”
  曉嵐道:“猛禽怪獸,力大無窮,平常刀劍,如何能行?”
  雪梅道:“快把麻姑師妹叫來,我們三人合力,還怕不能將牠們除去嗎?”
  曉嵐道:“相隔這麼遠,如何能夠把她叫來?”
  雪梅想了想,忙道:“我去叫地!”
  曉嵐方欲阻止……。
  驀見人影一晃,麻姑已來到他們面前。
  雪梅甚喜,拉著她的手,把自己意思說出。
  麻姑點頭道:“師叔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命我來!”
  曉嵐見麻姑到來,高興已極,附著麻姑耳朵,吩咐幾句,躡足躡手,到了那一鳥一獸惡鬥處,凝神諦視。
  但見那只青鷲,與怪獸雪螭,拚鬥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青鷲巨喙,插在雪螭頸間的鱗甲中,怪獸雪螭闊口張開,咬緊青鷲樹幹般鳥腿,互相縱躍騰撲。
  曉嵐見時機到來,伸手一拉二女,立刻縱身而起,蓮劍兼施,但見銀虹連閃,“蓬!蓬!”幾聲,一鳥一獸立被三人劈為幾片,擊成血肉糢糊的肉餅。
  對方兩人,雖在拚鬥正烈之時,但耳目甚為靈警,一見銀虹耀眼,就知不妙,方欲搶上前去,誰知敵人比他們還快,倏忽間,所養猛禽惡獸,全部斃命!二人看在眼裡,心中那能不急,厲吼一聲,各仗著寶劍骨朵,搶攻上來!
  曉嵐忙命雪梅、麻姑二人,前往抵敵矮道人……九華尊者雲鶴,自己手執玉蓮花,單獨抵敵猴形怪人。
  雙方剛剛接著,九華尊者雲鶴與猴形怪人……長臂神魔聶成,立呈不支之勢。
  書中交代,那個猴形怪人長臂神魔聶成,被李曉嵐逐退後,率領怪獸雪螭,自谷壁裂縫逃出,剛到這冰谷中,恰與九華尊者雲鶴相遇,兩人談起冰魄玉蟾之事,意見不合竟動起手來,那一獸一鳥,因忠心主人,見主人已經動手,亦從旁相助,是以惡鬥不休。
  梅花居士見曉嵐三人,武功如此了得,竟將這兩個名震江湖的魔頭,迫落下風,不由暗贊,乃負手旁觀。
  驀覺身後微風颯颯,本能地往側縱開兩丈遠,旋身回顧,但見身後不遠,站著黃衫尊者古陵,手執藤蛇索,面含詭笑。
  梅花居士見是黃衫尊者古陵到來,知他黑煞神罡掌厲害陰毒,那敢絲毫大意,亦將太乙氣功運起,雙掌環抱胸前,蓄勢以待。
  黃衫尊者古陵,雖未與梅花居士對過招,但人名樹影,亦不敢疏忽,忙把藤蛇索系於腰間,暗將黑煞神罡掌運起,準備施以襲擊。
  兩人正劍拔弩張之際,驀聽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三位別慌,呼侗來了!”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
  當呼侗報名時,梅花居士等四人,業已聽個清清楚楚,但四人對他的反應,卻是回然不同。
  梅花居士心頭一震,暗說道:“這個魔頭到來,事情就棘手了!”
  李曉嵐對雪山老魅呼侗淫兇狡詐,毫無信義,深惡痛絕,恨不得將其擊斃,方始稱快,忙對麻姑道:“師妹去擋住他!”
  麻姑聞命即行,但見人影一閃,業已仗劍擋在雪山老魅面前。
  呼侗見麻姑身形奇快,宛如電光石火,不禁一怔!
  暗忖道:“我的二心神功,名震江湖,出了名的身形飄忽,奇詭難測,眼前這個醜尼姑的身法,小小年紀,似乎比我還要神奇,還得多留一番心,否則,陰溝裡翻船,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他想到名頭上面,殺機陡起,陰惻惻一笑道:“醜尼姑,莫非活得不耐煩了嗎?”
  麻姑方欲還敬他幾句,話未出口,但見雪山老魅呼侗的眼中,射出兇光,瞬也不瞬,凝視著她。
  麻姑何等聰明,對呼侗的性情,早有過耳聞,此時見他的神色,業已明白大半,表面裝著若無其事,暗地裡卻是全神貫注,毫未放鬆。
  雪山老魅呼侗,倏然右手一揮,玄冰掌應手而發,連身撲去!
  書中交代,呼侗的玄冰掌威力,僅及丈許遠,因雙方相距在兩丈以上,是以必須連身撲去,方能奏效。
  麻姑見雪山老魅發動,一面施展離合身法,閃過玄冰掌的襲擊,同時掌中寶劍一揮,“月落鳥啼”朝呼侗左臂斜削下來!
  雪山老魅玄冰掌剛剛發出,但見兩條瘦小人影一晃,麻姑身形不見,一招落空,不禁使他心頭一震。
  雪山老魅正驚訝之際,祇見銀虹耀眼,朝自己左肩削來,登時駭出一身冷汗,急忙閃身縱避。
  饒是雪山老魅如何應變神速,也難逃一劍之厄,白虹過處,左手三指,立被白虹劍上芒尾削斷,一聲淒厲的慘嗥,連招呼都未打,立刻縱身逃走,祇閃得一閃,無影無蹤。
  曉嵐亦恰在此時,展開“八方風雨會中州”絕招,對長臂神魔背上擊中,口噴鮮血而逃!
  見雪山老魅遁走,知道追趕不及,連稱可惜不止!
  再打量雪梅和梅花居士時,見他們兩人,已經立立于有無敗之地,為了他們清譽,是以並未上前相助。
  不多一會,雪梅蓮劍齊施,上面“烏雲掩日”下面“金輪普渡”兩種不同絕招,同時朝九華尊者雲鶴襲去。
  雲鶴見上面丈許方圓白影,當頭罩下,同時身前又有丈許大一團光環,不住旋轉,頭上壓力奇猛,光環吸力強大,掌中劍竟無法遞出,身軀被光環吸力,朝前急竄,這種奇事,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祇駭得魂不附體,用盡全力,往後縱退,掌中寶劍一震,化為五尺方圓一團銀光,護住頭頂,方才脫離險境,抽身而逃。
  祇聽梅花居士喝道:“今天饒你一次,以後相遇,絕不輕饒!”
  曉嵐用目一看,見黃影一閃,黃衫尊者古陵,尾隨著九華尊者雲鶴身後,往前途冰谷逃走。
  梅花居士滿含歡笑,緩步走來。
  曉嵐忙道:“這些妖孽,實在可惡,今日雖然受傷遁走,他們絕不甘心,日後必定捲土重來,互相援引,愈來愈多,如不乘此,除惡務盡,必遺日後之患。”
  梅花居士道:“根據我兩次的經驗,勝他們不難,如欲將他們除去,因其太過於狡猾機詐,責非易事!”
  雪梅、麻姑也搶著道:“他們功力深厚,對敵經驗又多,稍見不妙,立刻抽身遁走,要想除去他們,可不容易。”
  曉嵐答道:“就因如此,所以我的意思,乘他們敗落受傷時,追上前去,能除去一個,自可減少一分損害。”
  三人聞曉嵐之言,同聲稱善,於是,拔步就追。
  行約十餘裡,不見敵蹤,前面冰谷,卻乍然中分為二。
  四人來到歧路口,不知究竟往那條路追趕才好。
  正當猶豫不決之際,曉嵐因全神專注,又得靈藥之助,耳目較三人稍勝一籌,略為凝神諦聽,玄門“斂神聞聲”之法,自生妙用,因此,發現右面冰谷,有紊亂的足步聲音傳來。
  雙方相距,約在三裡遠,是以梅花居士三人,均未聽出。
  曉嵐把聲音聽清後,倏將玉蓮摘下,對三人道:“趕快追!”
  說著,足下一緊,立向右側冰谷疾馳!
  梅花居士三人,見曉嵐恁般惶急,知非無因,亦尾隨曉嵐身後,加緊前趕!
  前行裡許,梅花居士三人,亦聽出前面奔馳追逐的聲音了。
  麻姑道:“梅姐姐,你聽見嗎?人數可不少呀!”
  雪梅尚未答話,梅花居士接腔道:“不錯,最少也有十來個。”
  他們口中在談,可是,足下並不稍停,倏忽間,已趕到雙方搏鬥之處。
  定睛一看,冰谷中惡斗方酣,人數竟有十五個之多,除了適纔受傷逃走的長臂神魔聶成、黃衫尊者古陵、九華尊者雲鶴外,尚有碧目雙屍、呼延廷、呼延贊兄弟和西極教妖人胡音尊者楊魯等人。
  其餘九個身材高大,手執影尺長劍的碧目鷹鼻,赤發白衣毛人,卻不認識。
  但是從他們詭異的裝束來看,足知為西極教妖人無疑。
  他們的打法,也很別致,與中原各派劍術迥異,招式不多,老是側身持劍,對正敵人,伺機施以猛擊,身法進進退退,並無出奇的變化。
  而且發招時,講究勢沉力猛,連砍帶刺,因此看起來,蠢笨異常,雖然以二對一,不僅佔不了便宜,反被長臂神魔等人,戲耍得不亦樂乎!東打一下,西擊一掌,弄得他們哼哈不絕,哭笑皆難。
  四人將雙方情形看清後,亦忍俊不住!
  胡音尊者楊魯,好似看出情形不對,一面揮劍護身,同時口中不斷以西海番話,嘰嘰咕咕,說之不已。
  他們互相嘰咕一陣後,立將掌中長劍一舉,做出情急拚命之狀,刷、刷、刷連續遞出幾劍。
  長臂神魔等人,那裡把這西番的下四門劍術放在眼裡,鼻中冷哼一聲,展開輕虛飄忽的身法,圍著他們亂轉,加緊向其笑、麻、癢、酸諸穴道招呼。
  經此一來,他們抽身離開戰場,以火器魔法克敵的陰謀,完全粉碎了,被五個魔頭製得狼狽不堪!
  碧目中的眼淚,鷹鼻中的鼻涕,隨著鬼哭狼嗥似的怪聲,簌簌下落!
  他們橫行西海多年,憑著魔法火器,魚肉西海那些無知的土番,得到土番們的愛戴與崇敬,誰知來到中原,那些障眼法和低級武功,就玩不靈了,空自練得力大如牛,那能與中原武術相抵?
  他們吃到這大苦頭後,才知西極教的魔法武功,僅能在無知的土番叢中稱雄,到中原來,就變成了螢火之光,不足與皓月爭輝,因此,一個個毛臉上,露出驚訝之容,碧目中射出乞憐之色,內心上,更是亡魂皆喪!
  正觀望間,曉嵐、雪梅、麻姑三人,鼻端忽聞到一股腥羶氣味,登時噁心欲嘔,忙將口掩住,問道:“師叔!這是甚麼氣味呀?為何那樣難聞。”
  梅花居士笑答道:“乃是西極教妖人身上的騷臭呀!”
  曉嵐三人聞言,對西極教妖人,更為厭惡,同聲說道:“他們是畜生嘛!如是人,那能有這樣騷臭!”
  梅花居士點點頭道:“他們介於人獸之間,但因他們魔法火器厲害,一般無知的人,還拚命和他們學習,相處久了,這些人不但感覺不出噁心,反覺得那種騷味好聞哩!”
  麻姑恨聲說道:“這些人真該死,真可說是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了!”
  曉嵐阻止道:“我們不要耽誤時間,先將西極教妖人除去,以免被他們的魔法火器所算,然後再設法除去幾個魔頭吧!”
  雪梅、麻姑兩人,一則厭惡妖人形態醜惡,一則實忍受不了那股騷味的侵襲,因此聽了曉嵐的話,輕答一聲:“好!”
  二女蓮劍並舉,一躍十來丈高,宛如飛將軍從空而降,朝場中妖人頭上撲下。
  但見銀虹耀眼,在場中縱橫飛舞一匝,除了胡音尊者見機得早,被曉嵐奪走黃金十字符、骷髏鈴、腰懸火器革囊,背上中了玉蓮花一擊,帶傷先逃外,其餘九個妖人,全被二女腰斬斃命,臨死時,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長臂神魔等,目擊這般驚人聲勢,不禁心膽俱寒,不俟眾人出手,紛紛縱身而逃!
  其中呼延贊因落在最後,來不及逃走,故被雪梅和麻姑兩人截住。
  呼延贊見二女擋在身前,知道不妙,右手一抬,方欲將玄陰掌發出時,麻姑白虹劍一撩,立將其右臂齊肩剁下。
  呼延贊祇慘嗥半聲,雪梅左手寶劍“玉龍舒卷”右手玉蓮“晴天霹靂”登時將呼延贊腰斬兩段,上半身被玉蓮,打為肉餅。
  妖氛盡退,二女心情一寬,相顧微笑。
  忽聽曉嵐的聲音道:“有敵深入,我們趕快回去!”
  曉嵐突如其來的聲音,登時使梅花居士三人感到意外,不禁一楞!
  麻姑見曉嵐身形已經追出十餘丈了,急忙道:“快追!”
  說著,拉了雪梅的玉手,拔步朝來路冰谷追去。
  一直追到裂縫出口,均未見敵人蹤跡,但見曉嵐,怔怔地望著裂縫出神。
  雪梅與麻姑,見曉嵐這般情形,知他未能發現敵蹤,是以感到驚異萬分,呆立出神。
  二女急忙趕上前去,低聲問道:“可發現敵人嗎?”
  曉嵐似乎感覺難過,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雪梅關切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曉嵐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所周第一高人!”
  雪梅見他答非所問,心中愈急,忙道:“真急死人,你不從頭說起,我們那裡會知道呢?”
  曉嵐道:“我把胡音尊者打傷後,方欲和你們會合,忽然感覺身後有極輕微的風聲傳來,回頭一看,見有一條瘦小的人影,快如閃電,貼著左面谷壁,往裡疾馳,就在這眨眼工夫,那條人影,業已深入三十多丈,我一面出聲與你們打招呼,立即跟蹤追趕,一直追到這裡,未見敵人蹤跡。”
  雪梅想了一想,以安慰的語氣,柔聲說道:“恐怕因你追趕太急,未能留意,敵人在岔道上,已經轉入左面峽谷,根本未來這裡呀!”
  曉嵐以堅定口吻,搖頭說道:“那人身法雖然奇快絕倫,但我們之間的距離,在岔道前,始終保持三十多丈,人影依稀看得清楚,越過岔道後,他似乎發覺我在後面追趕,足程方才加快,眨眼工夫,已遠出百丈以上,我用盡全力,無法追上,僅兩三裡路,那條人影,已無影無蹤了。”
  梅花居士搶著說道:“恐怕已深入裂縫吧!”
  曉嵐搖頭道:“不會,弟子曾經仔細查看過,這裂縫和我們來時一樣,並無一些蛛絲馬跡。”
  三人聞言,俱感到驚異不已,齊聲說道:“這是誰?有這高的本領!”
  麻姑道:“這人要是妖魔之流,真是棘手咧!”
  麻姑話剛講完,驀聽身後谷中,有一個蒼勁的老婦口音道:“醜尼姑該打,竟把我老人家當著邪魔。”
  曉嵐聞聲注視,不見蹤影,忽聽雪梅在身後,驚“咦”一聲道:“師妹,你怎麼啦?”
  曉嵐和梅花居士兩人聞聲,回頭一看,麻姑呆若木雞,怔怔地站在那裡,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似要噴出火來。
  雪梅正在為她推宮過穴,以便解開穴道。
  但是,事情非常奇怪,一任雪梅用盡全力,麻姑仍然是木然呆立,所閉穴道,無法解開!
  曉嵐和梅花居士二人,見到這種情形,知老婦是用特殊打穴法點中,非一般手法可比。
  曉嵐恐雪梅情急救人,施錯手法,而使麻姑受傷,急忙阻止道:“妹妹休息一下,待愚兄試試!”
  雪梅深知嵐哥哥的周天點穴法,神妙無方,任何獨門點穴法,都可解救,乃自退過一旁,凝神諦視。
  但見曉嵐走到麻姑身前,俊目朝她上下打量一遍,伸出右掌,對正麻姑左掌心,緩緩行功導氣。
  不多時,祇見曉嵐歡容滿面,敞聲笑道:“這下可難不了我了!”
  雪梅接口問道:“不知師妹被點中何穴?”
  曉嵐道:“她被人以真氣打穴之法,點中啞門、入洞二穴,幸而點穴人,下手極有分寸,未下殺手,否則,小命難保。”
  雪梅道:“我幫她推宮過穴,為何解不開?”
  曉嵐道:“這種真氣點穴法,乃是極高的上乘功夫,點時用多少勁力,解救亦應用同樣大,否則,絕難解開。”
  雪梅方才醒悟,笑說道:“既然知道了,為何還不替地解開?”
  曉嵐道:“這太簡單了。”
  說著,右手一抬,施展水宮壁圖所學周天點穴法,朝麻姑後勁及左右入洞穴一拂,口中暴喝道:“開!”
  忽聽谷中傳來“嗤”的一聲冷笑道:“祇怕未必那樣容易!”
  赫然又是那個老婦的口音。
  曉嵐覺得事有蹊蹺,梅花居士和雪梅亦深感奇怪!
  同時用目朝谷中一瞥,不見一絲人跡,回顧麻姑時,祇見她仍然呆立不動,穴道並未被曉嵐解開。
  曉嵐的心中,雖是滿腔怒火,恨不得找老婦拚命,無奈麻姑穴道未解,恐時間耽誤過久,受其傷害,祇得勉強按捺怒火,朝谷中說道:“足下神技,在下佩服,不過在暗中偷襲,似乎有欠光明,是好的暫時停止暗襲,俟我將師妹穴道解開後,我再領教幾招絕學,方能使我心服口服!”
  曉嵐話剛講完,忽聽老婦道:“憑你那幾下毛足毛手,配和我老人家過招嗎?差得遠啦!”
  曉嵐也不理會她,即用前法,探測麻姑被點之處,很快的已探出是脊樑穴,乃用手一拂,祇聽麻姑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身體已恢復自由了。
  但見她滿面鐵青,倏地旋身墊勁,宛如脫弦之弩,朝前面谷中撲去,口中厲暍道:“無恥老虔婆,有種的現出身來,與姑娘分個高下!”
  又聽那老婦聲音道:“我老人家不屑與後生小輩動手,你能夠把我逼得現身,我老人家掉頭就走,不再尋你的晦氣!”
  麻姑聞言,氣得哇哇怪叫,掌中白虹劍一緊,施展離合身法,朝發聲之處撲去!
  但見兩道三尺白虹,蛟龍鬧海般,在谷中縱橫飛舞,翻滾不停,聲勢驚人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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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玄冰地獄

  麻姑憤怒已極,將掌中白虹劍一緊,展開離合身法,向發聲之處撲去!
  但見兩道三尺多長的白虹,蛟龍鬧海般,在谷中縱橫飛舞,翻滾不停,聲勢驚人已極。
  梅花居士、李曉嵐、蔡雪梅三人,恐麻姑怒極心昏,吃了老婦的虧,急忙縱身上前,以資戒備。
  曉嵐抱拳拱手說道:“師妹麻姑,年幼無知,有冒犯之處,在下代她陪禮,尚祈前輩現身出來,讓在下領教幾招絕學!”
  曉嵐話剛講完,祇聽前面谷中,發出“嗤”的一聲冷笑,直朝前面,響了過去,以後就再無聲息了。
  曉嵐知道老婦已走,難以找尋,大聲說道:“人已走了,盡白費力氣則甚?”
  麻姑聞言,果然聽話,立將白虹劍收起,趨身走至曉嵐面前,笑說道 “老虔婆真個可惡,乘妹子不備時,以真氣打穴法,把我製得不生不死的,真是難過極了!”
  曉嵐道:“此人武功甚高,行事莫測高深!是邪是正,敵友難分,以後要多多留意才好!”
  梅花居士道:“此人行動,真是詭異極了,如對冰魄玉蟾有攘奪之心,恐怕早已侵入腹地動手了,但她卻未這樣做,來此是何用意,實在莫測高深!”
  雪梅道:“照姪女的看法,此人並無攘奪的意思,恐怕是適逢其會,就便看看我們道路,正巧聽到師妹說她魔頭,故此心中不快,暗中出手。”
  曉嵐也覺此言甚是,連連點頭。
  唯有麻姑一人,因出道以來,第一次碰到釘子,滿不是味,悻悻不已,聽他們談話,一言不發,獨自暗想心事。
  曉嵐知她心裡難過,忙安慰她道:“師妹何必如此,誰能保證不敗呢?”
  麻姑聞言,面色稍轉緩和。
  雪梅到底是女人,總比男人心細得多,見她面上神色,暗暗留意。
  忽然悲風怒號,瑞雪紛飛,鵝掌般大雪,從空飛降,倏忽間,已變成白霧茫茫,地上積雪盈寸。
  四人存身裂縫,往外諦視一陣,雪梅嘆道:“高山氣候多變,實在不假!”
  麻姑似乎被眼前景物所吸,暫時將情緒沖淡下來,與雪梅並肩而立,指點冰谷中閒談。
  曉嵐三人,自幼生長北方,雖曾見過冰雪,但是沒有這樣大,而且降落時,亦沒有這樣突然,都感到驚異!
  麻姑問道:“師叔,大雪山的氣候,為何變得這樣快?”
  梅花居士道:“這兒乃整個大雪山幾處最高峰巒之一,原是終年冰雪封山,天氣瞬息萬變,突然雪降,司空見慣,往年剛一入秋,大雪則飛降不歇,一直要延續到翌年暮春,方才稍止,今年已屆隆冬,尚未陣雪,我正感到奇怪呢!”
  三人聞言,這才知道大雪山的氣候,與微山湖和蒙山杭州一帶是不同的。
  梅花居士看了三人一眼,笑道:“我們回去吧!照眼前情形看,明日中午,這條裂縫,就要封閉了!”
  四人回地穴後,梅花居士,笑謂三人道:“如今藩籬盡撤,今夜祇有在此過夜了!”
  約莫三更時分,四人正圍坐蓮形凹前,運氣行功的時候,麻姑總是感覺內心煩躁不寧,無論怎樣壓制,毫不放鬆。
  她感覺奇怪,掉頭望了左右兩側,見梅花居士三人,用功正緊,不敢驚動他們,於是,提著真氣,展開離合身法,帶了白虹寶劍,悄悄縱到裂縫中。
  當她的身軀,落入裂縫後,發覺縫中溫度,較室內泠得多,而且還有一種似霧非霧的灰白氣體,瀰漫縫中,不但光景陰暗,更具無窮的潛力,人行其中,沉滯異常,如非傾全力前衝,實難通行。
  剛走了大半路,更令她驚訝不已!
  原來,她口鼻噴出的熱氣,散佈於凍霧中,立刻結成堅冰,口鼻上,也感僵硬生痛,用手撫摸,竟是結了一層薄冰,身體亦覺出愈來愈冷,如不運氣抗拒,實在無法支持。
  經過了頓飯工夫的掙扎,方把最後小段裂縫走完,來到出口冰谷。
  麻姑佇立谷口,縱目凝視,但見白茫茫一片,無法看清景物,地下積雪,已逾五尺。
  正眺望間,忽聽右側有竊竊私語之聲傳來,留神諦聽下,才知是長臂神魔聶成,和雪山老魅呼侗二人,欲乘風雪太大,梅花居士防範疏神的時候,侵入洞中,劫奪冰魄玉蟾,並商議如何用陰謀詭計,乘機暗算李曉嵐三人,除此心腹大患。
  麻姑心中,本來是滿腔不快,再聽了兩個兇魔的談論,那能忍耐得住?
  但是,她深刻知道,這兩個魔頭,不僅身形飄忽,武功甚高,而且機智詭詐,倍勝常人,憑地一人的力量,如不出奇制勝,以先聲奪人,難操勝算。
  於是,她仔細測度一下二人藏處,暗將腰佩白虹劍拔出,運足全身功力,縱身躍起十丈高,掌中劍一緊,“玉龍飛舞”但見兩道三尺多長的白虹,疾如閃電,朝右側撲去!
  招一遞出,這才舌綻春雷般,暴喝道:“妖孽!你們心機白用了,納命來吧!”
  麻姑的暴喝聲音,尚在風雪中搖曳的時候,白虹業已卷到雪地上,僅將地面積雪,掃去大片,長臂神魔與雪山老魅,卻是蹤跡不見!
  麻姑見狀大驚,暗說道:“這兩個魔頭真是機警得緊!”
  她內心固是驚訝,但恐兩魔頭乘機暗襲,還真不敢大意,掌中白虹劍威力,儘量施展開來,以防襲擊!
  但見一個徑丈大的銀白光球,夾著凌厲風聲,在谷中滾來滾去,數十丈方圓地面,全被光幢充塞。
  原來雪山老魅呼侗,幾度與曉嵐等相遇,看出曉嵐等武功太強,如正面與之為敵,多半討不了好,口中雖和長臂神魔講話,耳目卻是全神貫注,當麻姑縱身空中時,因欲先聲奪人,未免用力太猛,衣袂破風之聲,在所難免,掌中白虹劍的銀光,又較白雪耀眼,是以被其發覺,悄悄拉著長臂神魔縱逃。
  麻姑仗著白虹劍,在冰雪中揮舞一陣,仍然不見兩人蹤跡,乃收劍戒備,大聲喝罵道:“無恥妖孽,既敢來此,為何不敢露面?”
  連聲喝罵幾次,未見有人答腔,知二人果真逃走,追趕不及,方欲縱身迴轉時………。
  驀聽前面,呼侗的聲音道:“聶兄為何老不聽勸,對頭雖祇醜尼姑一人現身,焉知不是他們的詭計!我們何必上當?”
  長臂神魔哼聲道:“如此一來,豈不有失我們威名?將來傳到江湖上,我們的臉上,還掛得住嗎?”
  呼侗道:“我且問你,冰魄玉蟾重要,還是虛面子重要?”
  呼侗這兩句話,果然擊中要害,長臂神魔忙說道:“自然是冰魄玉蟾重要了!”
  雪山老魅,帶著歡悅的聲音道:“對呀!既是冰魄玉蟾重要,顧虛面子幹甚麼?還是按照我們計議進行吧!”
  麻姑聽完二人的談話,那裡肯舍,暴喝道:“還想漏網麼,豈非做夢!”
  說著,白虹劍一振,朝冰谷前面撲去。
  這樣先出聲,後進招,自然又是白費。
  耳聽雪山老魅與長臂神魔陰惻惻怪笑,朝前途撲過去!
  麻姑已被他們撩出真火,那裡想到本身的安危,她這時的腦海中,祇有除惡務盡的一念,口中大罵妖孽無恥,足不稍停,仗劍趕去。
  雙方足程都快,倏忽間,已來到岔道前。
  雪山老魅與長臂神魔,到了岔道前,似乎怕麻姑不追,不僅發笑引逗,同時還不干不淨,語多污穢。
  氣得麻姑破口大罵,倏將白虹劍朝右側岩腳劈去,登時將岩腳冰壁,毀去一大片,轟隆的雪崩之聲,不絕於耳!
  這次雙方所取的途向,乃左側冰谷,麻姑毀去的岩腳,乃是入口一帶,是以,磨盤大的冰塊,散置谷口地面。
  三人分為兩起,一逃一追,在風雪中加緊飛馳,經約個把時辰,已追出百餘裡路,到了大雪山中最險惡之處……玄冰地獄!
  麻姑縱目一看:
  但見前面地形,豁然開朗,前面是一片成三十幾度的斜坡,長有裡許,斜坡盡頭,乃是一望無涯的平原,發出銀白的閃光,大雪瀰漫下,感到陰暗異常,極目四眺,難以看出一些山巒影子,雪山老魅與長臂神魔,則蹤跡不見,唯有聽見陰惻惻的怪笑,往前途凍雲冷霧中播送過去!
  麻姑聞聽笑聲,恐兩人兔脫漏網,連第二個念頭都不及轉,兩三個起落,連縱躍帶滑行,業已降落斜坡盡頭,展開離合身法,往冰原上追去!
  當她深入冰原百丈時,似乎聽到有個剛勁的聲音道:“小姑娘那裡去不得!”
  聽方入耳,尚來不及緩勢眺望時,忽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震,緊接著,四方八面,全有“砰訇”巨響傳夾,此起彼落,匯為一片繁囂,震得耳鳴心跳,聲勢實為驚人!
  立足地皮,亦在不停晃動,好似一葉扁舟,航行於海洋中驟遇驚濤駭浪的襲擊,顛簸不停,令人頭目眩昏,噁心欲嘔!
  麻姑第一次見到這樣猛惡聲勢,駭得倉皇四顧,不知所措,呆立當地不動。
  當她的目光掃到四周地面時,更駭得魂飛魄散,通體汗濕淋淋,情不自禁,大聲驚叫起來!
  原來,她存身之處,乃是一個十丈對角的三角形冰地,來路斜坡,蹤跡不見,變成了里多寬一條深壑,她的身體,站在深壑的邊緣,相差不足一丈,俯視壑中,黑沉沉地,其深莫測,左右裂痕,最少有兩里多寬,較來路裂痕,多出一倍,前面約十丈遠,就是三角形的尖端,裂痕約十丈寬!
  她把近處情形看清後,復縱目往遠處張望,極目所視,整個冰原,已完全龜裂,現出無數大小不等的裂痕,最窄一條,就是前面尖端,餘都全在一里以上,其長無際。
  那“砰訇”巨震,仍然是此應彼和,響聲不絕。
  忽聽雪山老魅和長臂神魔,喋喋怪笑道:“醜尼姑,認命吧!最多五天,立可飛昇極樂了!”
  麻姑知道已中他們的詭計,不禁怒氣填膺,千妖孽,萬妖孽,罵個不停,但是,任她叫破喉嚨,毫無用處,除了損耗真氣外,拿敵人無可奈何!
  雪山老魅和長臂神魔兩人,心存惡毒,欲損耗她的真氣,加速其滅亡,不斷以惡語相加,儘量嘲罵撩撥。
  麻姑罵了一陣,感到口幹舌燥,語聲嘶啞,而敵人兀自嘲罵不已,陡然悟出敵人毒計,乃停止喝罵。
  稍停片刻,她感覺真氣已恢復不少,氣不過二人陰毒,存心將他們詭計叫破,冷冷道:“妖孽,你們的心思是白用了!”
  雪山老魅長臂神魔兩人,聽麻姑把計謀叫破,知她聰明絕頂,已經被她識破,再不會上當了,冷冷說道:“讓你多受幾天活罪也好!”
  以下就再聽不到雪山老魅和長臂神魔的聲息了。
  過約半個時辰,麻姑雖將真氣復原,但那四周的空氣,愈來愈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嚴寒刺骨難熬,使她不斷顫抖,真氣運行,稍稍中斷,登時感覺全身麻木,頭昏欲睡。
  麻姑出身高人門下,識得厲害,知已置身於寒冰地獄中,被陰寒之氣侵襲,祇要昏睡過去,即是死數,那敢絲毫怠慢?加緊真氣運行抵抗,同時,朝前面尖端走去,欲試探出解困道路。
  剛走出六七丈遠,忽聽卡嚓一聲巨響,前面尖端,丈許長一段,突然崩裂,往深壑中降落,轟隆、卡嚓的雪崩聲響,半晌不絕!
  麻姑見狀,不由大吃一驚,不敢再進。
  一直等到雪崩聲音停止,耽擱了半個多時辰,方才試探著緩步前移,如履薄冰,半點不敢大意。
  離邊緣丈許遠時,幾乎是提氣輕身,凌虛而立了。
  往下俯瞰,深不見底,使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提氣緩緩下降,試探一陣,再無崩裂徵兆,這才放心著地。
  往前眺望,祇見前面有一塊稜形冰地,寬祇畝許,除靠自己立處深壑,僅十二三丈外,其餘裂痕,全是三四裡以上,左右有兩條輻射的鋒尖,寬約三尺,好似一條其長無際的銀線,往凍霧低沉中伸延過去。
  麻姑將四周的環境打量清楚後,知舍去前面稜形冰地,或有萬一之望外,其餘任何一方,全是死路。
  乃提氣輕身,往前縱去,足甫踏著地面,忽聽卡嚓一聲,連念頭都來不及轉,立刻縱身而起,往前躍出十來丈遠!
  轟隆一聲巨震,起自身後,急忙回顧,見適纔著足處的冰地,業已無影無蹤,“砰訇”之聲不絕!
  就在她略為回顧剎那間,立足地面,亦連連晃動,卡嚓的聲音頻傳,她已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毫不猶豫,儘量施展離合身法,將身拔起十七八丈高,朝下俯瞰,見那塊稜形冰地,已全變形,僅剩下一條三尺寬銀線,曲折蜿蜒於冰原深壑間,相差眨眼工夫,就要葬身深壑了!
  這一驚,可把她駭出一身冷汗,暗說道:“好險!”
  於是,兢兢業業,緩緩提氣下降,連續試探幾次,那條三尺寬的冰線,並無異兆發生,這才放心,緩緩朝左側前行。
  開始時,因心存戒懼,一步步試探,因此進行甚緩,兩三裡後,她故意用力踏地,仍無一絲反應,方才悟出,那條冰線的下面,可能是冰原中的一條嶺脊,否則雪崩時那樣猛烈,為何未將其撞折?
  她想到這點上,深覺猜想不錯,乃加緊前趕!
  約百來里路,天已破曉,但光景仍然黑暗,鵝毛大雪飛降不停。
  縱目往前一看,見前途約五六裡路,有座饅首形的冰山,聳立前面。
  麻姑到了山下一看,但見這一座冰山,高有十丈,大僅畝許,通體渾圓,巍巍聳峙,縱身山頂諦視,使她大感失望!
  原來這山,乃是座孤伶伶的冰山,除來路一方,有那條冰道相連外,其餘三方,全部是無底深壑隔絕,插翅難以飛越。
  她輕微地嘆息一聲,方欲轉身縱落……。
  忽聽一個清脆婉轉的少女聲音道:“這是玄冰地獄中的絕門,你如欲出困,必須循著來路,直朝前走,到了盡頭,有座大小形式和這裡相等的冰山,山下就是生門出口了。”
  麻姑聞聲注視,不見人跡,深感詫異!
  知這少女,必非常人,急忙問道:“承蒙指點,不勝感激,敢問施主尊姓大名,此刻停身何處,可否相見?”
  少女幽幽嘆口氣道:“待罪之身,不容吐口,你如有綠,憑你智慧尋找,能夠和我見面,雙方都有利益。”
  麻姑聞言,知少女必有隱衷,如再追問,顯然是白費,仔細在山上搜索一遍,不見可疑之跡。
  麻姑眼珠一轉,被她想出一個計策,躬身問道:“施主既有難言之隱,不敢冒瀆,還請施主將生門途向,再指示一遍。”
  少女並未立刻答話,過了半晌,始聽見她歡悅的聲音道:“你真聰明絕頂,不知姓什名誰,令師何人?”
  麻姑躬身答道:“我名麻姑,並無姓氏,恩師乃蒙山枯禪子!”
  少女驚“噫”一聲道:“你是她的弟子!”
  麻姑答道:“正是,施主莫非認識恩師?”
  少女輕“哦”一聲道:“豈止認識,我們間淵源還很深呢!”
  麻姑聞這少女這般說法,急忙改口,敞聲大笑道:“晚輩已悟出玄機,老前輩用不著再指點了!”
  少女似乎高興萬分,歡聲道:“真的嗎?”
  麻姑語聲堅決道:“真的,老前輩等著瞧!”
  原來麻姑藉著與少女問答,耳目並用,首先探出少女的聲音,是從身後地底傳出,同時凝神往後諦視,但見離身不遠,有三尺方圓一團,冰色有異,上面毫無積雪,那麼大的鵝毛大雪,落到上面,好似溜滑異常,不能附上,知少女藏處,十九就在地底,是以敞聲大笑。
  麻姑恐白虹劍威力太大,少女在下面不及防備,受到傷害,復大聲說道:“老前輩注意,當心白虹寶劍傷你!”
  少女哈哈笑道:“白虹劍麼?吾家故物,那能傷我?”
  麻姑聽出聲音,果從冰下發出,心中甚喜,將白虹劍先朝那玄色堅冰周圍劃了一圈,現出兩尺深,三寸寬一道裂痕,再揮劍交叉劃了一下,然後用劍一挑把冰塊挑落山下深壑中。
  連續不斷四五次,已開出丈多深一個圓形井穴。
  麻姑身在穴中,方欲繼續下開時,耳聽“嚓嚓”連聲,足下一虛,連人帶劍,往下墜去!
  登時把她駭了一跳!
  幸而下面並不太深,約兩丈高,已經足踏實地了。
  定睛一看,才知這是一個五尺方圓的井穴,正中央有一個五寸大凹槽,槽中射出一股拇指粗的白芒,又勁又急,朝上激射,她站立之處,離那股白芒,祇尺許遠,登時感覺寒氣盡退,滿洞生春,天上降下的鵝毛大雪,居然碰上白芒,立刻消溶,沒有一片能夠飛落下來。
  南面洞壁上,有個三尺高,兩尺寬,神龕似的孔洞,內中坐著一個儀態萬千,花信年華的白衣女尼,滿面含笑,望著自己。
  乍看上去,似乎與師父面貌相仿,但卻沒有師父那樣神采照人。
  她知道這女尼看去年紀雖輕,但沒有絕頂的功夫,那能忍受得了終年寒氣侵肌之苦,尤以那股白芒,更覺怪異,不是奇珍,也屬稀世之物,慌下迭地沉神靜慮,朝著女尼,拜了三拜,口稱道:“弟子麻姑,參見大師。”
  女尼把手一揮說道:“罷了!”
  麻姑感覺自己身體,被一股無窮的潛力,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不禁感到驚異,呆呆地看著她出神。
  女尼身形一動,頓失所在。
  麻姑武功如此了得,竟未看出女尼是怎樣走的,她內心中這分驚異,實非局外人能夠理解。
  麻姑正在驚異之際,忽聽女尼的聲音道:“你且過來!”
  麻姑急忙回顧,見女尼手掌上,托著一柄八寸長,形如斬月的金刀和一粒雪白晶瑩龍眼大的珠子,含笑遞給麻姑道:“這是雪魄珠與本門無心戒刀,將來自有用處,好生收藏起來!”
  女尼剛說到這裡,忽聽玄冰地獄中,有一陣剛勁宏亮的龍吟聲傳來。
  女尼倏然色變!
  麻姑正要叩問女尼法諱時,女尼把手一揮說道:“以後再說,我走之後,如有一個身材高大,紅臉白須,長眉鳳目,背上微駝的老人問起我,就說我已離開個多時辰了,千萬不要和他頂嘴,任他如何喝罵,祇要謙和相對,他自會離開。”
  女尼話剛講完,但見白影一晃,身側微風颯颯,登時蹤跡不見。
  麻姑見女尼走時神色那樣匆忙,以為是她的對頭尋來,心中替她著急!
  但聽女尼之言,卻又不似這般情形,顧不得多所思慮。
  便匆匆將無心戒刀和雪魄珠貼身收藏起來,縱身而上。
  足剛著地,那龍吟的聲音尚在空中搖曳之際,忽聽一個宏亮剛勁的聲音,發自身後道:“九天羅剎是你放的麼?”
  麻姑回身一看,來人果是女尼所說形貌,連忙含笑道:“老人家,是晚輩放的!”
  紅臉老頭意似不快,壽眉一揚,伸出白玉般的手,抓住麻姑肩頭,暴喝道:“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趕快實說!”
  麻姑覺得老人家腕力奇大,疼痛難禁,又不敢運氣相抗,唯恐激怒,幸而她有無相氣功護身,否則,恐怕已被老人的金剛手,抓得筋斷骨折了。
  勉強按捺怒火,忍受痛苦,神色自若道:“老人家,請息怒,晚輩因追趕雪山老魅,不想被他誘入玄冰地獄中,是以誤打誤闖來到這裡,並無人指使!”
  老人聞言,仔細看了麻姑一眼,見她臉上,並無作偽痕跡,尤以她的定力,更使人驚奇,自己金剛手,用了五成功力,祇能令她受苦,卻未損她一根毫髮,內心亦暗自稱許,面色稍霽,將手鬆開,笑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麻姑見老人雖是面帶笑容,但那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卻如兩支火炬般,注視著自己,下禁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道:“不能夠瞞他呀!”
  麻姑腦中略為轉念,正容答道 “恩師枯禪子!”
  老人聞得枯禪子三字,好似晴天霹靂般,全身倏然振動一下,鬚眉倒豎,大聲問道:“她還沒有死?”
  麻姑故意裝蒜道:“二十幾歲人,那裡會死?”
  老人聞言,越發驚訝,滿面迷惘道:“你的師父到底是那個枯禪子?”
  麻姑笑說道:“枯禪子祇聽人說起一個,那有許多?”
  老人越發弄糊塗了,仰天想了一想,敞聲說道:“我說的枯禪子,是在八十年前,被微山湖鬼漩卷去那個呀!”
  麻姑面上雖是謙恭和藹,笑容滿面,內心實在想氣他一氣,忙接口道:“晚輩說的,也是那個呀!”
  老人面孔一板,罵道:“胡說!枯禪子那有這麼年輕?”
  麻姑欲答的時候,忽聽一個老婦聲音道 “不相信,你不會自己去看嗎?”
  老人越發憤怒,厲聲道:“是誰?”
  說時,不住朝四周縱目張望!
  良久,不見老婦蹤影,老人面上,不免露出驚訝神色!
  麻姑笑道:“老人家不用生氣,那位老前輩說的本是實情!”
  老人好似對麻姑的話,毫不理會,祇怔怔地睜著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往山下搜索不停。
  忽聽老婦道:“憑你那雙鬼眨眼,能看見我嗎?”
  老人聞言,倏地壽眉一揚,暴喝道:“老虔婆何人?亮出相來……”
  老人話未說完,祇聽冷冷一笑,但見五尺方圓白忽忽一團,朝老人迎面撲來!
  老人武功,已臻化境,那能把它放在眼裡?右手一抬,立有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風,迎向前去。
  勁風過處,那片白忽忽冰雪,立被擊落山下。
  經此撩撥,老人已被激怒!
  祇見他鬚眉倒豎,目射炯炯寒光,紅臉上,變成了豬肝顏色,厲吼一聲,一條長大的身軀,朝山下撲去!
  麻姑見老人的身法,不僅奇快絕倫,宛如電光石火,而且聲勢猛烈驚人,恍如春雷乍放,亦感到吃驚不小。
  急忙移步岩邊,朝山下注視,更令她驚異不置!
  原來,就在她略為驚顧,相差不過瞬間,老人已失去蹤跡,並未看出他是從甚麼地方走的。
  麻姑發楞一陣,輕微嘆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實非虛假。”
  她口中嘆息著,足下並未稍停,縱身下山,往來路回趕,來到原發足處,略為張望一下,立刻展開足程,往右側冰徑而去。
  經約個把時辰,行約二百餘裡,已來到女尼所說的玄冰地獄生門所在,抬頭一看,果見這座冰山,與絕門大小形式雷同,僅山後十幾丈處,有一條五尺寬的曲徑,橫架在五裡寬的深壑上,直到對岸岩邊。
  離岸祇十幾丈,有座孤伶伶的峻嶺,橫亙於前!往來路上順延過去,不知到底有多長?
  麻姑在生門山頂上,將情形看清後,知出路就在後面曲徑,情不自禁,發出哈哈大笑!
  忽聽一個剛勁的男人口音道:“小姑娘已經脫困了麼?真是可喜可賀!”
  麻姑聽出那聲音甚熟,好似在那裡聽過,但因印象不深,一時間,想它不起,凝神注視深壑發聲處,不見人影,內心暗暗驚異,開口道:“多蒙關切,不勝感激,不知是那一位前輩,能賜示否?”
  當時未聽有人答話。
  麻姑深感詫異,注視深壑,連問兩遍,仍然未聽有人答話,不禁萬分狐疑,反覆思索一陣,實想不出所以然來。
  當她正站在山頂發楞之時,忽聽對面山嶺,傳來一聲清嘯,那聲音清悅異常,似乎離此尚遠。
  麻姑循聲注視,並未發現蹤跡,祇聽壑中男人道:“小姑娘,事情甚為緊急,來人武功甚高,敵友難分,你趕快到橫樑上,然後朝左面貼著山壁縱出十丈遠,順山壁下降,約三十丈高,以‘燕子穿簾’身法,就可到達我的居處了。”
  麻姑依言縱落橫樑上,略為打量地形。
  耳聽壑中人急促的聲音道:“時機稍縱即逝,要快!”
  麻姑聽壑中人如此惶急,心中亦甚著慌,那清嘯的聲音,亦愈來愈近了,再不容許她有猶豫的機會,急忙提氣輕身,往壑中縱落。
  下降三十丈,按照壑中人所說,雙掌一分,兩腿微微伸縮,“燕子穿簾”招術,往山壁投去!
  目光所及,但見山壁有一座高大的洞門,門口有一條三尺寬的石梁,朝對岸伸延,石梁上,站著一個白須白髮,年約七旬的清瘦老道,正睜著精光灼灼的眸子,仰首眺望,面露驚訝之色,見麻姑到來,忽轉喜容。
  麻姑縱落洞口,急忙回身朝老道合十施禮。
  老頭頷首微笑,將手一揮,倏地縱目朝上掃了一眼,急忙飄身入洞,不容麻姑開口,拉著她的手就走!
  入洞不及十丈,那清嘯的聲音,似乎已來到對岸壑邊。
  麻姑聽出嘯聲甚熟,足步一停,老道不容分說,拉著她的手道:“大雪山因廣成子藏珍古玉符出現,冰魄玉蟾亦快成形,是以高手雲集,互相搶奪,不十分拿穩,少惹麻煩。”
  麻姑聽老道說得那樣慎重,又看出老道神態,似乎功力甚深,不由不信,祇得隨著老道,往洞中走去。
  轉了兩個彎,方才來到一間圓形洞室內。
  這洞室方圓畝許,高約丈許,陳設簡單,除了兩張青石榻及炊具丹爐外,其他別無長物!
  老道坐定後,命麻姑在石榻落坐。
  麻姑含笑點首,恭恭敬敬朝老道叩頭行禮,問道:“老前輩面貌甚熟,好似在那裡見過!”
  老道聞言,面現驚訝,縱目凝神諦視,說道:“你曾在何處見過我!”
  麻姑道:“似乎在豫魯邊境。”
  老道沉吟有頃,忽然敞聲大笑,自言自語道:“哦!是了!’麻姑感覺老道臉色有異,迷惘地望著他。
  老道掃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認錯人了!”
  麻姑仔細打量一下老道面上,越發感到驚異,怔怔地望著發楞,不知所措。
  老道解釋道:“三十年來,我從未離此一步,幾曾去過豫魯?”
  麻姑半信半疑,睜目諦視道:“真奇怪,後輩所見道長,與老前輩一般無二!”
  老道沉吟一下,答道:“有這般事嗎?”
  麻姑將在呂陵店,曾見臥雲道長,被一個灰衣矮瘦人挾持西行,及此來大雪山,主要尋訪臥雲道長之事說出。
  老道聞言,面上掠過一絲驚訝之色,“哦”了一聲。
  麻姑問道:“雪崩前,晚輩正向玄冰地獄疾馳,聽得身後有人呼喚,剛想回頭,雪崩就開始了,聽那聲音,好似和老前輩相似,莫非是老前輩麼?”
  老道點點頭道:“正是!”
  稍停片刻,復繼續說:“當時因相隔太遠,無法搶救,又因避免蹤跡洩露,是以匆匆回到這裡,我尚以為你葬身冰壑哩!”
  麻姑道:“祇差一點。”
  老道嘆息說:“真是萬幸!”
  麻姑問老道法諱。
  老道答道:“貧道星雲,你所說的臥雲道長,乃我的同門師兄,他就住在對岸嶺脊南端,距此不過百餘裡路,幾十年前離開舊居,從此斷絕音聞,不想他又被人挾持來大雪山,我當協助你們尋覓便了。”
  正說到這裡,忽聽有一個少年口音道:“明明見到一雙瘦小人影,在這山頂一閃而沒,如今各處全找遍了,為何不見她的蹤跡?”
  又有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相隔這遠,那能確定是她呢?”
  少年帶著堅決的語氣道:“雖不能看清形貌,但她晃動間,現出兩條人影的標誌,卻是一個顯著目標,一望就知道,除了她還有誰呢?”
  麻姑聽見男女二人的談話,不禁大喜、急從榻上躍起,移步往外趕去。
  星雲見狀,關切麻姑的安危,縱身尾隨出洞。
  兩人剛抵洞門,麻姑立刻大聲喊道:“師兄!梅姐姐!”
  耳聽山頂上有驚“噫”的聲音傳來。
  霎時,李曉嵐、蔡雪梅、星雲道長、麻姑四人,在冰山上相晤,麻姑忙與雙方引見,互相行禮畢,麻姑依在曉嵐身側。
  曉嵐瞥了她一眼,面有不悅之色。
  雪梅恐他發作,當著星雲面前不好看,搶著說道:“師妹,你走時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幾乎讓敵人乘機侵入腹地,費了不少的氣力,才將敵人逐走,又關心你的安危,經歷不少艱難,才找到這裡來!”
  麻姑見師兄面色不快,又聽梅姐姐這麼說,內心難過極了,眼圈一紅,掉下幾滴淚來,顫聲說道:“師兄!梅姐姐!原諒妹子!”
  說著,撲到雪梅懷里,嚶嚶啜泣起來。
  雪梅撫著她的癲痢頭,一面輕聲安慰,一面把經歷告訴她。
  麻姑聽完雪梅的話,幾乎激動得跪在地上,請祈寬恕她的罪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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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冰穴卻敵

  天已三鼓敲過,冰魄玉蟾的洞室內,氣溫愈來愈冷,梅花居士、李曉嵐、蔡雪梅三人,正在運氣行功的當口,忽聽幾聲斷斷績續的喝罵,自裂縫中隱隱傳來。
  聲方入耳,三人業已回醒,睜目一看,但見裂縫中,紅影一閃,室中登時出現老少四人。
  曉嵐一見,這四人全都認識,乃是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嶗山雙魔的楚雲、楚靈兄弟,滿面詭笑,望著三人。
  急忙對梅花居士、雪梅道:“留神魔頭暗算。”
  梅花居士、蔡雪梅兩人,都是久經大敵人物,縱然沒有曉嵐的警告,業已全神戒備,那能輕易上當?
  大魔楚雲,哈哈大笑道:“不用慌張,祇要把冰魄玉蟾獻出,天大的事,都可迎刃而解。”
  曉嵐曾經吃過他的虧,屏住呼吸,冷哼一聲道:“劍底遊魂,還有臉來見我,真是無恥已極!”
  楚氏兄弟聽曉嵐揭他們的瘡疤,心中大怒,厲吼一聲道:“小狗找死!”
  說著,雙雙運足白骨陰磷掌,向曉嵐襲擊!
  曉嵐深知白骨陰磷掌陰毒無比,那能讓它沾身,立將掌中玉蓮,展開水宮所學絕招,化為一個徑丈大的光幢擋在前面,與嘮山雙魔惡鬥不休!
  呼魯吐溫見蔡雪梅手持蓮劍而立,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厲吼一聲,展開三十六招天罡鏟法,排山倒海般,猛攻上來!
  蔡雪梅嬌聲一笑,蓮劍並舉,迎了上去!
  赤霞尊者見嶗山雙魔、呼魯吐溫三人,已和敵人動上了手,亦將掌中禪杖一舉,展開百另八招降龍杖,急攻過來!
  梅花居士因是赤手空拳,赤霞尊者又是著名的兇魔,那敢大意,亦展開太乙氣功,小心翼翼迎敵。
  敵對雙方,全是武林能手,倏忽間,已對拆了二三十招,情況至為劇烈!
  首先梅花居士,被赤霞尊者凌厲無比的降龍杖,追得團團亂轉,祇有招架之力,並無還手之功,情勢危急萬分!
  呼魯吐溫雖然儘量展開天罡鏟法,傾全力進攻,無奈蔡雪梅玉蓮奇珍,深得佛門真傳,非但佔不到絲毫便宜,反被蔡雪梅蓮劍兼施,迫落下風,氣得呼魯吐溫哇哇怪叫。
  曉嵐武功雖高,怎奈嶗山雙魔並非弱者,又深悉曉嵐的厲害,避重就輕,一味遊鬥,伺機即以全力襲擊!
  因二人白骨陰磷掌太過歹毒,祇要沾著一點掌風,立有生命之危,是以,掌中玉蓮,一點也不疏忽。
  三人情況比較起來,以梅花居士最為艱困,雪梅最輕鬆,曉嵐勢均力敵,難分高低!
  雪梅看出梅花居士的情形,知除了自己分神照顧,曉嵐實在無法兼及,乃嬌聲道:“嵐哥當心點呀!”
  曉嵐聞言,知道她的用意,忙道:“妹妹放心,愚兄自會料理!”
  雪梅聽曉嵐答話,心始放下,掌中玉蓮寶劍一振,“蓓蕾乍放”將呼魯吐溫逼退數尺,然後玉蓮寶劍一緊,“春風化雨”將玉蓮化為一片光幕,擋在前面,栘步與梅花居士會合在一起,共同禦敵。
  赤霞尊者、呼魯吐溫見兩人會合後,厲吼一聲,鏟杖並舉,搶攻上來!
  雪梅道:“讓姪女單獨與他們對敵,師叔嚴防其漏網就行了!”
  梅花居士知其用意,心甚感激,於是展開太乙氣功,配以輕靈飄忽的身法,與二人遊鬥,乘其疏神的時候,施以奇襲。
  如此一來,表面看上去,似乎雪梅受壓力太大,實際上,因梅花居士的形蹤飄忽,太乙氣功威力奇大,如被打中,不死也帶重傷,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兩人,反而處處受製,不能發揮天罡鏟降龍杖的威力,空自著急,拿敵人毫無辦法,梅花居士見多識廣,那有不知的道理?越發提起精神,加緊進攻。
  口中故意以言語相譏道:“黔驢技窮了嗎?趁早夾起尾巴快滾,少討沒趣!”
  祇氣得二人哇哇怪叫,憤無所洩!
  曉嵐見到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情形,內心一塊大石,方始放下,專心一志,應付嶗山雙魔的攻擊!
  而嶗山雙魔見二人情況,心中憂急,知二人落到這種地步,全是因梅花居士乘機突擊所致,殺機陡起!
  恰好梅花居士,遞出一招“攀龍附鳳”向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二人打去,縱身閃避方便鏟與禪杖的襲擊,未能留意身後,落處與二魔楚靈,相差不足一丈。
  楚靈見狀,心中甚喜,那肯放過良機,右手一揮,“春雷乍放”傾全力拍出一掌,朝梅花居士背心打去。
  梅花居士足方著地,驀聞疾風拂背,深知有人暗算,但因發覺稍遲,意欲閃身縱避時,已經噬臍莫及了。
  他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當此間不容髮之際,仍是臨危不亂,拼著挨上一下重的,運起太乙神功相抗。
  祇聽“蓬”的一聲,梅花居士的身軀,好似斷線風箏般,被擊出兩丈多遠,跌落在地。
  楚靈發出得意的笑聲道:“梅花居士,我今天成全你了!”
  梅花居士躺在地上,不住掙扎,發出微弱的聲音道:“想不到你們用這種卑……”
  下面的話,梅花居士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楚靈哈哈大笑道:“和尚,趕快用勁呀!把小狗男女收拾下來,我們就可下手取寶了!”
  曉嵐、雪梅二人,見梅花居士被楚靈偷襲,生死不明,不禁怒極!展開全身功力,向敵人進攻!
  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兩人,因顧忌已去,亦各施展全力,朝雪梅猛攻上來!
  主客易勢,雙方情勢,急轉直下,楚氏弟兄,因被曉嵐迫得亂轉,祇有閃避躲讓的份,但雪梅卻被赤霞尊者、呼魯吐溫兩人的凌厲攻勢,逼得祇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口發連聲的嬌喘。
  曉嵐見狀,既關心師叔的生死,復關切心上人的安危,不由心急如焚,俊目好似要噴出火來。
  這一急,可被他想起一條計策,急忙縱身雪梅的身前,用玉蓮把赤霞尊者擋住,隨手將雪梅左掌寶劍奪來,說道:“妹妹去照顧師叔,讓愚兄來對付他們!”
  曉嵐把話講完,倏地口發一聲清嘯,掌中玉蓮寶劍一緊,抖起兩個徑丈大的白色光圈,流輝四射,不住急轉。
  嶗山雙魔和赤霞尊者、呼魯吐溫四人,見曉嵐施展佛門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不禁心膽俱寒,知這“金輪普渡”絕招,威力至為強大,如被光圈卷住,十九無有幸理,因這招絕學,最損耗真氣真力,不到生死關頭,不敢輕易使用,對方既能施展,足見存心拚命!
  同時感覺那兩個光圈,吸力甚強,不僅掌中兵刃掌力難以遞出,身軀也被吸住前衝,一任用盡功力,施展千斤墜功夫,毫無效用,眼看相距光圈,祇有兩尺多了,吸力亦逐漸加強,那敢怠慢?互相打一手式,縱身暴退,朝裂縫中遁走。
  曉嵐仍不放心,拔步追趕,直將四人趕到出口冰谷,方才迴轉,以便瞧探梅花居士的傷勢。
  雪梅見曉嵐返來,珠淚盈眶,顫聲道:“這怎麼辦呢?師叔中了白骨陰磷掌,最多一個對時,就要被陰火煉化,成為一堆骨灰了!”
  曉嵐聞言,不僅憂容盡斂,反而敞聲笑道:“魔崽子們的心機又是白用了!”
  雪梅聞言,深自不解,眉頭一皺,嬌嘆道:“你瘋了嗎?師叔命在旦夕,你還這麼高興!”
  曉嵐滿不經意道:“妹妹不要心急,你難道忘了我身邊帶得有玉蓮實嗎?”
  曉嵐說時,望著她發出神秘一笑。
  雪梅眼圈一轉,略為沉吟有頃,輕“哦”了一聲道:“我倒是將此事忘了,你趕快拿出來吧!”
  曉嵐伸手入懷,探取玉瓶,心中暗說道:“我們的事那能忘得了呀!”
  曉嵐倒出一粒蓮實,遞給雪梅,故意逗她道:“連皮服下!”
  雪梅含笑點頭,很快將梅花居士下顎錯開,蓮實塞入梅花居士口內,把顎骨托回原位。
  曉嵐似乎久等不耐,眉頭一皺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能容許我們魷誤,妹妹趕快守住裂縫口,讓愚兄以真氣助藥力運行吧!”
  雪梅雖知真氣療傷,最損元氣,但舍此別無良法,乃以無限關切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手持蓮劍,緩步走到裂口戒備。
  曉嵐蹲下身去,撫摸梅花居士身上,發覺他全身軟綿綿地,通體發燒,與昔日雪梅情況相同,因被楚靈直接打中,更較雪梅嚴重,內臟震傷。
  急忙把他身體扶起,斜靠正面壁上,對面坐定運氣行功,俟真氣運行精純後,雙掌平伸,與其掌心相接。
  驀聞雪梅一聲清叱道:“魔鬼找死!”
  語音甫落,祇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傳來。
  曉嵐百忙中朝後瞥了一眼,但見雪梅蓮劍齊施,將玉蓮寶劍,展開“簾幕低垂”絕招,化為一片銀色光網,緊緊封閉裂口,不讓來敵侵入。
  因蓮劍寶光,封閉嚴密,敵人未侵入前,看不清面目,但是,從雜亂的叫嘯來看,確定人數不少,尤以雪山老魅陰惻惻的聲音,與赤霞尊者、呼魯吐溫二人宏厲粗獷的怪嘯,至為顯著。
  書中交代,嶗山雙魔和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四人,被李曉嵐、蔡雪梅先後擊傷趕走後,與李曉嵐、蔡雪梅仇恨太深,本想隱跡練功,以資報仇,後來聽出廣成子藏珍玉符出現,冰魄玉蟾即將成形,是以紛紛趕來,在臥雲道長故居,未能找出玉符,四人卻在那裡相遇,被雪山老魅呼侗、長臂神魔三人指使,結伴來犯,被曉嵐“金輪普渡”絕招趕走後,心有未甘,恰巧雲山老魅、長臂神魔兩人,將麻姑誘入玄冰地獄困住,匆匆趕回,中途相遇,因此捲土重來。
  雙方僵持一會,忽聽雪山老魅呼侗,陰惻惻笑道:“賤婢!憑你那點微末之技,就想擋住我們嗎?”
  耳聽雪梅嬌喘的聲音道:“魔鬼無恥,以多為勝,還好意思多嘴!”
  此時,梅花居士經玉蓮實靈藥施治,並得真氣之助,藥力迅速化開,再加上本身功力深厚,業已大半復原,祇不過內臟創傷,尚未痊癒而已。
  他看出雪梅被群魔掌勁與兵刃夾攻,已呈不支之勢,被迫離開裂縫約尺許遠,恐群魔侵入,忙道:“賢姪趕快幫助梅姪女封閉穴口,以防侵入,愚叔此刻已無妨礙,休息一會,就可前來幫助了!”
  曉嵐關心妹妹的安危,見梅花居士情形,實可無慮,急忙縱身上前摘下背上玉蓮,運足全身功力,化為一片光網,迎向縫口,說道:“妹妹快退過一旁休息。”
  雪梅業已感到不支,見曉嵐如此關切,芳心大悅,含情脈脈瞥了他一眼,嬌喘著道:“嵐哥小心呀!”
  說完,嬌軀一扭,果然縱到壁端,與梅花居士對面而坐,低聲探詢梅花居士的傷勢,自己平行功導氣,使真氣真力迅速復原。
  梅花居士亦將自己傷勢,對她道:“如今身中劇毒及內臟震傷,已經復原,真氣較前祇有更好,如非顧忌裂口傷痕,此時已可對敵了!”
  雪梅祇是真氣稍有損耗,略為調息,已經復原,乃道:“少時師叔對敵,最好將姪女寶劍帶上,省事得多。”
  梅花居士知雪梅所說,乃是好意,連忙點頭稱善,同時並將寶劍接過,暗中行功導氣,覺出痛苦全無,真氣舒暢,心中甚喜,縱目朝裂口一看,見曉嵐已被群魔合力迫退尺許,情形與適纔雪梅相若,不過未有喘息罷了!
  梅花居士急忙縱身而起,說道:“曉嵐獨力難支,趕快前往相助!”
  說時,不俟雪梅答話,立刻仗劍上前,展開數十年未用的散花劍法,搶上前去,說道:“曉嵐姪休息,讓愚叔擋他們一陣!”
  曉嵐知梅花居士的功力,並不甚弱,乃含笑退過一旁,輕聲說道:“師叔偏勞了。”
  梅花居土微微點頭,立將寶劍展開,化為一片銀白光幕,緊緊封閉縫口。
  僵持盞茶工夫,梅花居士亦有相形見絀之勢,雪梅急忙上前接替,將梅花居士換下休息。
  梅花居士道:“這樣僵持下去,如何是個了局?”
  曉嵐猛觸靈機,悄悄附著梅花居士耳朵,談了一陣,梅花居土滿面歡容,不住將頭連點。
  曉嵐轉身慌不迭地往上洞援去,不多時,已騎著金翅雕,衝空而起,霎時降落裂口冰谷,曉嵐吩咐金翅鵬幾句,那雕點了點頭,立刻飛身空中,曉嵐手執玉蓮,往裂縫中趕去。
  眨眼工夫,已來到群魔身後,凝神一看,見嶗山雙魔、雪山老魅、赤霞尊者四人,並排站在前面,揮掌襲擊,呼魯吐溫、長臂神魔,一執方便鏟,一執歸一鏨,站在四人身後,不時鏟鏨齊施,向前夾攻,金鐵交鳴聲音不絕!
  曉嵐以玄門“如影附形”上乘輕功,欺進群魔身後丈許,六魔尚無所覺,他本可乘機暗襲,將六人置於死地,但是他宅心仁厚,不忍施展殺手,更因他以玉蓮大俠的聲譽,不願貽人口實,做出鼠竊狗偷的行為。
  因此,他將六人看清後,將全身功力運于掌上,蓄勢待發,笑說道:“魔崽子少要逞能,玉蓮大俠李曉嵐來了!”
  語音甫落,群魔不由掉頭回顧,發現曉嵐站在他們身後時,面上露出驚訝之容,駭得魂不附體。
  赤霞尊者與長臂神魔兩人,急忙杖鏨並舉,撲奔上來!
  曉嵐知自己這面,人手單薄,對付這多強敵,除了急切收功外,別無法想,乃將掌中玉蓮一緊,迎著二人的杖鏨,連續施展“分花拂柳”、“攀龍附鳳”絕招,首將兩人禪杖、歸一鏨奪了出手,背上各中一下重擊,口吐鮮血而逃,不多時,復聽縫口外一聲雕鳴與兩人慘嗥聲音傳來。
  曉嵐因尚有四個強敵在前,明見二人逃走,也不追趕,笑對四魔道:“如今該輪到你們了,誰來納命?”
  雪山老魅呼侗最是機智,見曉嵐現身,自己一行無異腹背受敵,知這樣下去,絕討不了好,暗中早存退意,曉嵐話剛講完,裝出拚命之狀,厲聲暴暍道:“小狗拿命來!”
  呼侗說話時,鬚眉倒豎,左手玄冰掌,右手紫竹竿,夾著凌厲的勁風,朝曉嵐迎面撲去!
  曉嵐深知呼侗二心神功與玄冰掌的厲害,不能讓其沾身,乃將玉蓮一振,施展“春風化雨”絕招,一面護住全身,同時給予反擊。
  呼侗見曉嵐展開“春風化雨”絕招,知憑自己玄冰掌功力,難以傷得了他,乘著曉嵐尚未出手還擊之際,立刻施展二心神功,從曉嵐左側地面,縱身往外逃走。
  但見白影晃了兩晃,立即消失蹤影。
  曉嵐將三個強敵逐走後,寬心大放,敞聲道:“師叔!妹妹!我已將強敵趕走一半,快點搶攻吧!”
  曉嵐語聲甫落,但見裂縫口,銀虹大盛,梅花居士首先仗劍搶攻進來,雪梅緊隨梅花居士身後進擊。
  經此一來,嶗山雙魔與呼魯吐溫三人,那裡搪得住?
  嶗山雙魔首先後退,運足全力,呼呼拍出兩掌,朝曉嵐襲來!
  呼魯吐溫亦掄起方便鏟夾攻,企圖奪路而逃。
  曉嵐見三人情急拚命,白骨陰磷掌與方便鏟的威力,實在不可輕侮,乃屏住呼吸,一面迎敵,一面閃身縱避。
  嶗山雙魔、呼魯吐溫三人,乘曉嵐閃身,微露空隙時,縱身就走。
  饒是三人機智絕倫,縱逃得快,終免不了受到輕傷。
  呼魯吐溫腋下,被梅花居士劃傷五寸長一個裂縫。
  大魔楚雲被雪梅玉蓮擊中背後,口吐鮮血。
  二魔楚靈,被曉嵐玉蓮倒鉤,刮傷左臂。
  梅花居士見群魔已逃,暫時絕可無事,笑道:“賢姪趕快乘此空隙,將麻姑找回來吧!”
  曉嵐點頭答道:“遵命!”
  回顧雪梅道:“妹妹!我們快走吧!”
  二人出了裂縫,加緊前趕,毋須多時,已來到谷中岔道前,僅僅略為觀望,即發現左側峽腳被麻姑削掉的那一片冰壁,毫不猶豫,往左面冰谷前趕,到了斜坡邊緣,前面有深壑阻路,無法再進,以兩人功力,難以飛越,祇得沿著壑邊,往左面搜索過去。
  抬頭看著天色,業已寅末卯初,二人沿壑而行,約五六十裡遠,倏然成九十度轉彎,往回退了五十餘裡,已到右側的冰谷前面,二人見谷前幾裡的右方,相距六七十裡,有一條橫嶺,巍巍矗聳於前。
  曉嵐丹田運氣,朝冰谷發出兩聲清嘯。
  稍停片刻,不見麻姑回應,知她絕不致留在冰谷這久,乃偕著雪梅往橫嶺而行,剛抵嶺腳,忽見前面有兩條人影,疾如閃電,自嶺脊縱落,恰和曉嵐雪梅二人對面,互相發出驚“噫”之聲。
  曉嵐雪梅看出來人是黃衫尊者和碧目雙屍中碩果僅存的呼延廷時,知這般人老停留在大雪山不走,乃是垂涎冰魄玉蟾之故,對於自己一行,視若眼中釘,輕輕用肘碰了雪梅一下,令其留意。
  雪梅含笑點頭,蓄勢戒備。
  黃衫尊者與呼延廷,見曉嵐、雪梅二人擋在前面,不由心中有氣,但是他們深知兩人的厲害,除了突施殺著,意欲獲勝,實在艱難,乃將黑煞神罡掌和玄陰掌,暗中運足全力,以備一下將敵人置於死地。
  雙方正當劍拔弩張之際,但見呼延廷與黃衫尊者面上,掠過一絲笑容,雙手緩緩抱胸,作勢欲發!
  曉嵐何等機智,看出二人這般情景,知非無因,方欲掉頭回顧,驀然覺得有一股勁疾的冷風撲來!
  急忙伸手一拉雪梅,往側閃避,耳聽黃衫尊者、呼延廷二人,欸□怪笑道:“小狗男女,納命來!”
  聲音未落,黑煞神罡掌、玄陰掌勁疾凌厲掌力,已然迎面襲來!
  曉嵐與雪梅兩人稍一疏神,彼人夾在當中,要想閃躲避讓時,已經來不及了,心中剛說一聲:“不好!”
  忽然一聲暴暍道 “惡魔敢爾!”
  祇聽身後“蓬”的一聲大震,雪山老魅淒厲的嘯聲,由近而遠,眨眼聲息俱無。
  當曉嵐、雪梅兩人身後發出“蓬”的聲響的同時,兩人亦運足全力,揮掌迎向前去。
  雙方掌力尚未接觸,身軀倏然暴退丈許,百忙回顧,見身後立著一個身材高大,滿面紅光白須背駝的老人,負手含笑而立,睜開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不住朝雙方打量。
  曉嵐、雪梅知趕走雪山老魅呼侗,救了自己二人危難的,就是這個紅臉老人,因應敵正緊,不及與老人見禮,祇向老人含笑點頭為禮。
  老人用手一揮,說道:“分出勝負後再談不遲!”
  曉嵐、雪梅摘下身背玉蓮,朝黃衫尊者撲去,雪梅則向呼延廷搶攻。
  黃衫尊者深知曉嵐厲害,趕緊撤下腰系藤蛇索,與曉嵐鬥在一起。
  碧目雙屍呼延廷唯一看家本領,乃是玄陰掌,其歹毒程度,不下于雪山老魅的玄冰掌,不過功力比雪山老魅稍遜,是以雪梅將玉蓮展開,不僅護住全身,而且還給呼延廷不小的威脅。
  鬥約盞茶工夫,曉嵐和雪梅都是同樣心理,急於和老人相見,不願久纏,曉嵐道:“妹妹快點,免得老人家久等!”
  老人聽曉嵐稱他老人家,正搔到癢處,呵呵大笑道:“你們別慌,我一定等著就是。”
  曉嵐聽老人語氣不惡,心中甚喜,親近的心理愈切,連續施展“直指南天”、“浮雲掩日”、“春風化雨”等絕招,首將黃衫聳者藤蛇索奪脫了手,然後乘勝進迫,“長虹貫日”朝黃衫尊者胸前點去。
  黃衫尊者知曉嵐手中玉蓮,堅逾百煉金鋼,如被點中,最少也帶重傷,那敢怠慢!呼呼拍出兩掌,阻遏來勢,趁曉嵐迎敵時,縱身暴退,往橫南端遁走!
  再看雪梅時,祇見她手執玉蓮,眼圈微紅,站在那裡發楞,好似內心難過已極!
  地面上,躺著呼延廷屍體,一顆頭顱,已被玉蓮擊成肉餅,白漿紅血,灑了滿地。
  原來,當曉嵐發動三絕,向黃衫尊者搶攻之時,雪梅心中暗想,本門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因其太過耗真氣真力,學會至今,從未用過,看出曉嵐曾經使用,果然威力神妙莫測,何不施展開來,拿他試試手?
  她想到這裡,立刻用足全力,將玉蓮一振,化為徑丈大一圈白虹,徐徐運轉起來!
  呼延廷的功力,既沒有其餘諸人深厚,又在驟不及防下,那裡搪得住“金輪普渡”絕招的威力?覺出敵人光圈吸力強大,立足不穩,連念頭都不及轉,身軀即往光圈中投射,光圈略為旋轉,一顆頭顱已被玉蓮絞成肉餅,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雪梅見呼延廷身軀剛投入光圈,尚不知急旋力量有這麼大威力,發覺呼延廷頭顱被玉蓮房絞為肉餅,想要收招時,已經來不及了,趕快把招一收,才將呼延廷的身體保住,未能步上腦袋的後塵。
  雪梅天性仁慈,幾曾見過這般慘狀,深悔不該拿他試手,心中好生不忍,眼圈一紅,幾乎掉下淚來!
  曉嵐見她難過,忙將呼延廷屍體提起,縱到橫嶺半腰,放在一個冰凹中,用玉蓮撥下一些冰雪,將其蓋住。
  諸事畢,這才同著雪梅走到老人面前,向老人行了一禮,齊聲說道:“老人家久等了!”
  老人搖了搖頭,睜目凝視兩人一陣,興奮地問道:“你們叫甚麼名字?師長何人?此來大雪山何干?”
  二人據實以告,並叩問老人名諱。
  老人面露驚訝,呵呵大笑道:“後生可是!後生可畏!”
  曉嵐、雪梅聽老人如此稱讚,謙遜不已。
  老人笑過一陣後,這才說出自己姓名,原來老人乃是八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前輩,武夷山浮塵上人,昔年與九天羅剎花筱雲齊名,稱為瀛海情侶,較天門二老及靈悟大師輩份還高,他因釋放九天羅剎未成,被那隱形老婦激怒,追到此地,未見老婦蹤跡,心中滿不是味,獨自站在嶺上眺望,發現二人,宛如金童玉女,心中甚喜,方欲縱落相見,不想雪山老魅偷偷施展二心神功掩來,以玄冰掌從背後暗算,於是出聲喝罵,並以玄門罡氣遙擊,趕走雪山老魅,縱落二人身後。
  曉嵐對老人來歷並無所悉,但雪梅則知之甚深,忙向曉嵐使了一個臉色,搶步上前,對老人拜了三拜,說道:“原來是老前輩,失敬!失敬!”
  曉嵐聰明絕頂,雪梅和他使臉色時,早已會意,雪梅剛一跪下,曉嵐不先不後,亦跪在雪梅身側,說道:“後輩不恭之處,尚祈老前輩鑑諒!”
  雪梅聽曉嵐的聲昔,發自身側,掉頭一看,羞得面紅過耳,慌不迭地將身縱起,狠命瞪了曉嵐一眼。
  老人早已看出他們二人,乃是一雙情侶,觸景生情,既嘆且恨,此時見這雙佳兒女如此天真、親熱,不禁哈哈大笑!雪梅被浮塵上人這麼一笑,越發羞得抬不起頭來。
  曉嵐雖是男人家,但是處在這種情況下,亦感到羞澀難禁,低頭不語。
  浮塵上人將內心的感慨平靜下來,問道:“你們是在找麻姑麼?”
  曉嵐、雪梅躬身答道:“正是!莫非老前輩見過她?”
  浮塵上人點點頭,將麻姑在絕門之事說出,並指示二人道:“這玄冰地獄,祇有一條獨路可以通行,你們順著這條橫嶺找去,多半可以遇到,如今我有要事待辦,不及與你們盤桓,如有所需,或異日道經武夷山,可來找我,你們去吧!”
  說著,右手微微一按,“黃鶴升天”長大的身軀,凌空而起,躍登百丈山嶺,人影一晃,倏然不見。
  曉嵐見浮塵上人武功恁般高強,不禁咋舌不已,半晌,始自言自語道:“這簡直是飛嘛!”
  雪梅道:“此老功夫已臻化境,八十年前就已名馳八表,何況相隔這麼多年,他老人家二次出山,恐怕又有很多事呢!”
  二人按浮塵上人所指途向,沿著橫嶺尋覓過去,曉嵐併發出清嘯,以便麻姑來會,相隔十幾裡,看見山頂人影一晃,急忙趕來,正驚疑間,麻姑恰好趕出,互相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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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雪崩山裂

  聽罷這些情形,麻姑露出乞憐的眼光道:“師兄,妹子錯了,害得師叔幾乎命喪敵手。”
  說時聲淚俱下。
  曉嵐含笑安慰道:“師妹不要難過,事情一過就算,再說師叔亦已無礙,還提它幹甚麼!”
  回顧星雲道長道:“師伯現在同姪兒前往,或是在這裡暫候?”
  星雲道長道:“如今群魔雲集,都想劫奪冰魄玉瞻,師伯武功雖然不高,未必是群魔敵手,但多一個人,總要好一點,決定同你們前往。”
  三人聞言,甚為高興,星雲道長囑三人少等片刻,三人問道:“師伯有事嗎?”
  星雲點點頭,縱落巖洞,少時,自壑中縱上,背插一柄長劍,笑顧三人道:“對付這般兇魔,不能不攜帶利器。”
  曉嵐躬身答道:“師伯所言有理,這批魔頭,手段忒也卑鄙了!”
  一行四人循著橫嶺南行,約六七十裡,來到冰谷前面。
  星雲手指橫嶺南端道:“臥雲舊居,就在橫嶺南端的岩壁洞內,離此不過數十裡,我們先到那裡看看,然後往西折轉,僅七八里路,就可抵達平行峽了。”
  曉嵐道:“祇知臥雲師伯舊居距梅花師叔不遠,究竟座落何處,實在不知,如今既然知曉,自應前往一探!”
  說著,展開足程,冒著風雪疾馳,半個多時辰,已來到橫嶺盡頭冰壁巖洞,臥雲道長故居。
  四人抬頭眺望,見這座洞府,劫痕累累,破爛不堪,似是經過一場劇烈的變動,失卻原形般。
  星雲道長嘆道:“看這損壞情形,臥雲師兄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曉嵐道:“並不這樣嚴重,據師叔座下仙禽白鸚鵡回報,偕著一位前輩沿大雪山北上!”
  星雲面轉喜色,“哦”了一聲。
  一行四人,離開橫嶺,回到底洞裂縫口,見那只金翅大雕,正盤空戒備,回翔於風號雪舞中。
  見四人到來,好似無限興奮,口發宏厲的長嘯,雙翼平張,略為折轉,宛如殞星下瀉,飄身落地。
  曉嵐笑問道:“我們離開時,沒有敵人來犯嗎?”
  金翅雕將頭一點,敞聲長鳴,聲音中帶著歡悅!
  曉嵐亦甚高興,揮手令去,口發一聲愉快的長嘯,然後向星雲道長道:“師伯!我們進去吧!”
  說時,首先縱入裂口帶路,星雲道長、雪梅、麻姑三人,尾隨身後,魚貫而行。
  剛到洞室裂口,梅花居士業已佇立等待,發現星雲道長到來,滿面笑容,稽首為禮。
  曉嵐急忙為雙方引見,免不了一番寒暄。
  麻姑急忙跪在梅花居士面前,將此行經過,詳細稟告一遍,並懇祈寬恕。
  梅花居士揮手命起。
  麻姑復將懷中二寶,無心戒刀、雪魄珠取出,給眾人傳觀,同時把佩腰白虹寶劍還給曉嵐。
  四人見這一刀一珠,全是稀世奇珍,同聲贊嘆!
  曉嵐忙命她將雪魄珠小心收藏起來,無心戒刀因是兵刃,必須隨時取用,故命其放入僧袍袖中。
  麻姑依言行事,把一刀一珠收藏起來。
  梅花居士聽麻姑說出先後所遇兩人,乃是武夷浮塵上人,九天羅剎花筱雲時,不禁又驚又喜,連稱:“好險!好險!”
  麻姑大為不解,迷惘地望著他道:“這兩人不僅武功高得出奇,對人尤為和氣,不知師叔好險的話,從何說起?”
  梅花居士道:“你那裡知道他們的厲害,浮塵上人雖然剛愎自用,性情古怪,尚不輕易傷人,那九天羅剎花筱雲可就不同了!”
  星雲道長問道:“貧道祇知他們兩人乃是威震武林的前輩,對於他們的情形不甚清楚,還望居士不吝賜告。”
  梅花居士邀星雲道長,席地坐在梅花形壁凹前面。
  曉嵐好似猛然想起一事,笑對梅花居士道:“弟子去去就來!”
  說著,朝裂縫中匆匆趕去。
  四人不知曉嵐葫蘆裡賣的甚麼藥,齊睜著迷惘的目光,凝視裂縫,洞室內暫時保持著一片寧靜。
  霎時,耳聽“乒乒乓乓”的聲音,密如珠貫,不斷自裂縫中傳來。
  雪梅、麻姑兩人聲方入耳,陡地將身縱起,匆匆趕去!
  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亦以為曉嵐出外巡視遇敵,隨著兩人身後趕去。
  走不到一半路,但見前面銀白光華連閃,乒乒乓乓的聲音,絡繹不絕,較洞室中所聽,聲勢更為驚人!
  定睛朝白虹飛舞處一看,祇見前面黑暗異常,卻不見敵人蹤影,而曉嵐手中玉蓮寶劍,仍是揮舞不停,顯是無的放矢,內心感到奇怪。
  正當梅花居士、星雲道長二人驚奇的當口,雪梅、麻姑二女好似見獵心喜,各將玉蓮與無心戒刀拔出,上前相助,聲勢越發驚人,砰訇巨響震耳欲聾!
  尤為驚異的,麻姑手中的無心戒刀長不足尺,但是揮動起來,那淡黃金色的新月形刀光,竟達三尺以上,刀光過處,縫中堅逾金鋼的玄冰,宛如摧枯拉朽,磨盤大冰塊,飛落如雨!
  約盞茶工夫,三人合力,已將整個裂縫填死,回到洞室中,席地而坐。
  梅花居士稱讚道:“賢姪真個心細,如今將裂縫封閉,再有兩日夜工夫,立可恢復原狀了!”
  曉嵐道:“弟子見歷次來犯敵人,都是打此而入,萬一我們正談得出神時,被敵人悄悄掩來,豈不遭到傷害?故將其毀去填死,防其侵害,現在我們可以安心暢談了!”
  梅花居士點點頭,把浮塵上人和花筱雲的性情,概略講出。
  原來浮塵上人出身雪山派,因性情沖和,淡泊名利,是以師父羽化後,獨自一人隱居武夷山絕頂千石帆。
  九天羅剎花筱雲乃出身修羅邪教,武功甚高,心黑手辣,更因她美麗絕倫,不知多少正教俠士和旁門左道妖邪,為之顛倒,但她儘管出身邪教,惟獨一件,就是她不喜與人涉及兒女之私,因此為了她的美色,不知傷了多少人的性命,平白樹了不少強敵,但因她武功太高,敵人雖多,仍奈何她不了!
  有次那些強敵,因把她恨之澈骨,心欲殺之而後快,故布陷阱,誘使她進入百毒陣,以毒物圍攻。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恰值浮塵上人路過苗疆,將其救出險地,花筱雲從此與浮塵上人結為良友,時相往來。
  日久情生,浮塵上人對她,已生情愫,愛之若渴,而在筱雲的心目中,則僅祇友情而已!
  兩人武功又高,出入必偕,特別送他們一個綽號,稱之為瀛海情侶,威名遠潘。
  因花筱雲太過好殺,傷人太多,以致激起公憤,遭正邪各派強敵環攻,幾乎送掉性命!
  幸得無心神尼趕來,以其佛門無上武功……巨靈金剛掌、無相氣功、離合身法,從千鈞一髮中,將其救出險境,來到大雪山玄冰地獄絕門冰穴,然後無心神尼花了四十九日工夫,為她化去冤孽,解除乖戾之氣,頓悟前非,登時拜在無心神尼門下,剃度出家,就在冰凹隱居懺悔。
  無心神尼見她迷途知返,心甚歡喜,將衣缽和無心戒刀相授,指示幾句機宜,封閉冰凹而去。
  自此以後,武林中再無人提起瀛海情侶的名字,算起來,迄今整整一甲子了。
  梅花居士把兩人經過講完,稍停一刻,繼續道:“如今他二人重現江湖,是否又要掀起一場大劫,實難預料,真使人耽心哩!”
  曉嵐略為沉吟,搶著道:“九天羅剎弟子未曾親見,不敢妄加判斷,看浮塵上人的神情,似乎不會掀起劫難。”
  麻姑搶著道:“九天羅剎花老前輩,比浮塵上人還要和氣,更不致挑起血雨腥風,她二次出山,恐怕祇有好,並無壞。”
  互相談論一會,不覺時已正午,梅花居士特別興致沖沖,自往所居山洞,做了些酒菜待客,同時,並佐以冰參和靈石仙乳。
  從此,五人就在洞穴歡聚,暇時互相談論武功,探討正邪各派武術之精華,曉嵐因得重憂尊者萬法一源秘笈,身兼正邪諸家之長,故深悉各家精微,有獨特的發明,對於四人的武功,很多補益,有時並互相印證,命曉嵐詳為解釋,曉嵐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四人武功隨之增進。
  時間易逝,瞬已冬至屆臨。
  梅花居士見凹中冰魄玉蟾業已成形,在凹中自在往來,怪目及扁口中的冷焰寒光,越發凝煉精純,收發如意。
  那梅花形蓮凹中,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煙光暴射,如煙似霧了,祇是一個耀眼難睜的石凹。
  梅花居士因冰魄玉蟾的成形出世,就在子夜,距現在不過兩個多時辰,既防牠乘機遁走,又防群魔前來劫奪,於是大家商議,決定將五人分為三起,輪流防範戒備!
  星雲道長與麻姑是第二班,擔任防範冰魄玉蟾遁走,兩個時辰後,與第一班互相調換。
  曉嵐因武功最高,所負責任亦大,不僅要防護玉蟾遁走,更要策應抵抗外敵,是以蓮劍不離手,全神戒備。
  約莫亥正,首先聽見金翅雕,發出宏厲急促的嘯聲,自上洞隱隱傳來。
  梅花居士聞聲,面色陡變,神情緊張已極,低聲道:“強敵大舉來犯,趕快戒備!”
  說完,掌中劍一緊,耳目並用,瞬也不瞬。
  雪梅見梅花居士神情,那敢怠慢,亦將玉蓮取下,緊握手中,與梅花居士背對背而立,全神戒備。
  星雲道長和麻姑二人各將長劍、無心戒刀取出,守定梅花形岩凹,以防冰魄玉蟾化形逃走。
  曉嵐右手握玉蓮花,左手持白虹寶劍,全神貫注洞穴中。
  少時,祇見靈鳥白鸚鵡掠飛進洞來,尖聲急叫道:“主人趕快準備,他們有好多人,從四方八面趕來。”
  白鸚鵡剛把話說完,就聽洞外傳來一陣卡嚓大震,似是磨擦裂冰的聲音,那響聲和長臂神魔驅使的雪螭飛行的聲音相同。
  不久,那響聲漸漸接近,已經清晰可聞,地皮似乎也在搖動。
  曉嵐聞聲,立即知會眾人留神,道:“大家小心!強敵已臨,千萬不能大意……”
  語音未了,突見洞口升起一片霞光萬道,封住了洞口。
  曉嵐百忙中,看了梅花形岩凹中的冰魄玉蟾一眼,見牠在水凹中不住的騰撲縱躍,神情惶急,目中與那扁口中,發出一道冷焰寒光,突然跳了起來,朝那封洞的金白光網上撞去。
  麻姑與星雲道長守住凹口,無心戒刀和星雲劍,化為一片光網,防其兔脫!
  曉嵐恐麻姑戒刀威力強大,忙道:“師妹留意,當心傷了牠!”
  麻姑瞥了曉嵐一眼,答道:“師兄放心,不會傷牠一根毫髮!”
  麻姑話未講完,忽聽“嗖”的一聲,覺出疾風掠面,自她身側越過,朝前縱去,不由發出驚“咦”之聲。
  接著,又聽星雲道長喝道:“快截住牠,別讓牠逃走了!”
  曉嵐見冰魄玉蟾乘麻姑答話疏神之際,從其右肩遁走,忙將蓮劍一振,縱身攔截。
  梅花居士、雪梅兩人見冰魄玉蟾遁走,也合圍上來。
  冰魄玉蟾被五人包圍後,知難遁逃,神情越發惶急。
  三只怪眼和一張扁嘴,噴出冷焰寒光,朝五人射去。
  忽聽壁上“嚓”的一聲巨響,一條三丈多長的銀色怪物,發出淒厲的怪嘯,朝眾人立處撲來!
  同時上洞亦傳來一連串的砰訇大震,地皮晃動愈烈!
  李曉嵐暴喝道:“留神怪物!”
  立將蓮劍一緊,朝怪物迎了上去。
  銀光閃處,那條三丈多長的雪螭,立被曉嵐玉蓮打掉三片鱗甲,白虹寶劍斬斷兩條前腿。
  祇聽一聲厲嘯,雪螭被曉嵐迫退丈許,四腿踞地,張口噴出丹氣,朝曉嵐襲來!
  曉嵐知雪螭丹毒厲害,不敢讓其沾身,右掌玉蓮,展開“珠簾緊鎖”絕招,化為一片光幢擋在前面,左掌白虹劍,“撥雲見日”朝雪螭腮下刺去!
  雪螭亦是歲久通靈之物,識得白虹劍的厲害,見白光向腮下刺來,腹中鼓氣,將頭一擺,讓過寶劍襲擊!
  當雪螭現身時,那只冰魄玉蟾,好似害怕已極,蹲在地上,動也不動,直到曉嵐把雪螭迫退,方才好些,但雪螭噴出丹氣時,牠好似驟遇蛇蠍般,急忙將身縱入雪梅懷中,往雪梅衣服內直鑽。
  雪梅弄得滿面緋紅,伸手撫著牠道:“小乖乖,儘管放心,有我們保護,怪物和妖人絕傷不了你!”
  冰魄玉蟾,果不愧是通靈異物,聽雪梅一說,神情立刻鬆弛下來,目中射出感激的光芒來。
  雪梅解開腰間寶囊,將玉蟾放入,系於腰間,掌中玉蓮一緊,朝雪螭側面襲去!
  雪梅玉蓮將落未落之際,忽見人影一閃,擋在身前,玉蓮被來人的歸一鏨架住,不得不落!
  縱目一看,見來人非別,正是長臂神魔聶成,不知他又從何處獲得這只雪螭,不免面露驚訝!
  長臂神魔喋喋怪笑道:“女娃娃!今天你絕討不了好,趕快聽我勸,隨……”
  雪梅聞言,勾動前情,知他所說的話,無非污穢之詞,不等他說完,嬌叱一聲,玉蓮一振,展開“浮雲掩日”招術,朝長臂神魔當頭罩了下去!
  長臂神魔聶成,因垂涎雪梅美色,明知敵人無一好惹,兀自勉強應敵,乃展三十六招秘魔鏨法,與雪梅鬥在一起!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麻姑三人,見冰魄玉蟾得手,寬心大放,全力對付敵人。
  麻姑因關切師兄曉嵐,掌中無心戒刀一振,化為一道三尺多長新月形金黃光華,朝雪螭攔腰斬去!
  因麻姑出手太快,身形又急,雪螭想要躲避都來不及了,一聲慘嗥,立被無心戒刀腰斬兩段,曉嵐再合圍上去,登時將雪螭斬為碎片。
  曉嵐、麻姑得手後,見雪梅仍與長臂神魔相持不下,方欲上前相助,祇聽得雪梅嬌聲道:“嵐哥哥,妖人可惡,千萬不要讓他逃走了!”
  曉嵐知她天性仁慈,聽她這麼說,似是對長臂神魔深惡痛絕,一面蓮劍並舉,展開“浮雲掩日”“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雙管齊下,向長臂神魔搶攻上去,同時答一聲:“他絕跑不了!”
  語聲剛落,忽聽身後有人接口道:“祇怕未必!”
  曉嵐聞聲,知有人從身後襲來,毫不考慮,把掌中蓮劍加緊施為,祇見人影亂閃,吼嘯連聲,金鐵交鳴之聲,密如珠貫,紊亂到了極點!
  他無法分神回顧,白虹劍卷處,長臂神魔已被斬為兩段,忙乘著“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接近尾聲時,倏地擰身挫腰,一招“玉龍舒卷”三尺長虹,疾如閃電,朝身後撩去。
  定睛一看,但見敵我雙方,劇鬥正烈!
  遼東獨足強盜宣鎮東,手執鴛鴦寶劍,與星雲相鬥。
  赤霞尊者敵住梅花居士。
  呼魯吐溫、黃衫尊者雙戰麻姑。
  雪梅被嶗山雙魔,楚雲、楚靈兄弟纏住。
  雪山老魅呼侗,展開輕靈飄忽的身法,在人叢中穿來穿去,如魚游水,伺機發出玄冰掌,朝敵人襲擊!
  眾人中,除了雪梅的玉蓮,麻姑的無心戒刀,威力強大,足以自保外,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則被雪山老魅神出鬼沒的身法,迫得岌岌可危!
  曉嵐深知雪山老魅的玄冰掌歹毒無比,如不將其除去,實在是個心腹大患,大吼一聲,蓮劍並舉,朝其撲去!
  雪山老魅見對頭克星到來,識得厲害,並不和曉嵐止面為敵,仗著二心神功身法,一味遊鬥,滿室飛舞。
  曉嵐見雪山老魅這般打法,知他志在取巧,空自怒極,急切間無可奈何!不由敞聲譏刺道:“這就是成名人物嗎?”
  雪山老魅呼侗知道他的心意,陰惻惻笑道:“小狗白費心機何用,你仗著兵刃犀利,我老人家偏不上你的當!”
  曉嵐故意和他喝罵,使他分神,冷笑道:“無恥魔鬼,旁門中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雪山老魅呼侗雖然機智無恥,但是當著這麼多的人面前,被曉嵐如此奚落,臉上那能掛得住,厲喝道:“小狗拿命來!”
  說時,右手紫竹竿,朝曉嵐期門穴點來,同時右掌一揮,玄冰掌傾全力發出,向曉嵐胸前壓到!
  因雪山老魅呼侗,出手遞招時,二心神功自然大打折扣,身法無意間緩慢下來。
  曉嵐那肯放過機會,立刻施展玄門踏虛而行身法,欺身雪山老魅右側,一招“孔雀開屏”左手白虹劍,右手玉蓮花,朝雪山老魅右腋頭頂襲擊,雪山老魅見狀大驚,顧不了傷害敵人,右手紫竹竿點地,倏然縱身暴退。
  曉嵐連忙展開如影附形身法,隨後趕去!
  誰知雪山老魅真個機智狡詐,一見不妙,連冰魄玉蟾曠世奇珍都不顧了,展開二心神功,急往裂縫遁走。
  曉嵐見雪山老魅又被兔脫,心中暗贊老魅知機,心內暗道:“雪山老魅一日不死,俠義道人一日難安。”
  曉嵐再回顧室中時,但見梅花居士與星雲道長已將赤霞尊者、宣鎮東二人,迫落下風,雪梅、麻姑兩人,仍是無分軒輊,成了膠著狀態!
  這時,上洞轟隆轟隆的聲響,愈來愈大,地皮晃動也愈漸劇烈,好似行將陷落之勢。
  曉嵐見狀,恐上面來犯敵人趕來,自己方面腹背受敵,乃將蓮劍一緊,朝嶗山雙魔撲去,並對雪梅道:“妹妹快去幫助師妹,將群魔逐退或消滅,以便應付上洞來犯敵人!”
  雪梅聞言,立刻舍去楚氏兄弟,織腰一扭,搶至黃衫尊者跟前,舉劍便撩。
  黃衫尊者見雪梅到來,那敢怠慢,亦將藤蛇索展開,與雪梅惡鬥起來。
  麻姑力敵呼魯吐溫、黃衫尊者兩人,本是遊刃有餘,黃衫尊者一走,更是如魚得水,展開離合身法,現出兩條人影,朝呼魯吐溫合圍上去!
  祇聽“卡嚓”一聲,呼魯吐溫方便鏟被無心戒刀削斷,剩下三尺長一段鏟柄,拿在手中。
  麻姑左手一招,運起巨靈金剛掌,朝呼魯吐溫右臉上打去,同時暴喝道:“還不快走,你就沒命了!”
  呼魯吐溫感覺麻姑這一掌,別具威力妙用,兩太陽穴金星直冒,頭腦昏脹欲裂,不由大吃一驚!
  口中一聲怒吼,往外逃走。
  就在呼魯吐溫逃走的同時,嶗山雙魔、黃衫尊者、宣鎮東、赤霞尊者幾人,亦各負傷逃走。
  原來,赤霞尊者和宣鎮東兩人,本非梅花居士、星雲道長敵手,但因雪山老魅玄冰掌太過陰毒,二人全付精神,用于防備上面,是以暫時被迫,落在下風,曉嵐把雪山老魅趕走後,立刻挽回頹勢,各展開散花劍法與青靈劍法向二人加緊進攻,祇十幾個照面,赤霞尊者被梅花居士“天女故花”招術,削傷右臂,倒拖禪杖而逃。
  宣鎮東被星雲道長“撥草尋蛇”招術,削中左胛而走。
  黃衫尊者見自己人紛紛受傷逃走,駭得心膽皆寒,微一疏神,被雪梅左手寶劍刺中左腿,背心被玉蓮劃傷,亦步諸人後塵,往裂縫逃逸。
  剩下祇有嶗山雙魔楚氏兄弟,仗著輕靈飄忽的身法,與曉嵐糾纏不退,白骨陰磷掌與迷神亂魂香,發個不停。
  曉嵐曾經吃過迷神亂魂香的苦頭,一面屏住呼吸,與雙魔拚鬥,一面大聲疾呼,命諸人屏住呼吸,揮掌逼住香霧,以免受害。
  四人早知雙魔迷神亂魂香、白骨陰磷掌的厲害,就是沒有曉嵐招呼,已經防到,再經曉嵐提醒,那會上當?
  曉嵐見四人防備嚴密,深知無害,專心一志對付雙魔,不惜真氣真力損耗,施展“金輪普渡”絕招。
  嶗山雙魔知道厲害,身體尚未被光圈吸住時,立即抽身逃走!
  曉嵐因痛恨雙魔,見其遁走,那能容得?將“金輪普渡”招式,化為“后羿射陽”,往雙魔身後襲去。
  饒是雙魔縱逃再快,亦被玉蓮撞傷背部,慘嗥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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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威震群魔

  曉嵐逐走嶗山雙魔之後,洞上巨響,震耳欲聾,壁門現出了龜裂的痕跡,知這洞室,行將不保,方欲命四人退出洞室,驀聽頭上,轟隆一聲巨震,身體被拋起數尺,碰訇巨響,震撼天地!
  急忙道:“快走!遲就無及了!”
  四人聞言睹狀,那敢怠慢,立刻朝裂縫中縱逃。
  曉嵐俟他們逃出,這才尾隨而去。
  剛到出口谷中,忽聽身後轟隆巨震不絕,砰訇聲響,宛如天鼓齊鳴,四山發出回應,聲勢猛烈驚人。
  同時,因震波所及,方圓百里的雪嶺冰峰,全都崩裂坍塌,陵谷變易,地勢失據,轟隆巨震,此起彼落。
  地皮不住搖動,好似一葉小舟,被驚濤駭浪的侵襲,即將覆滅之狀,置身其上,使人頭目眩昏,立足不穩。
  曉嵐等,急忙掉頭回顧,見梅花居士所居的那座千丈冰峰,業已失其所在,到處都是劫痕!
  所幸那座冰峰,是面陽峰,深壑坍倒,峰陰冰谷,地勢雖低,並未受到波及,僅冰谷兩面山巒,積雪堅冰,填滿谷中,地面高出數丈,凸凹不平。
  眾人略為打量一眼,星雲道長道:“我所居洞府,全是石質,諒不致受到波及,不如到我洞中暫住吧!不知居士能習慣否?”
  梅花居士道:“那有不習慣的道理?我住在那裡的原因,乃是為了冰魄玉蟾之故,如今玉蟾已得,再無留戀必要了。”
  話剛講完,驀覺微風颯颯,連忙閃身縱避,暴喝道:“留神暗算!”
  當梅花居士縱身時,曉嵐等業已警覺,紛紛暴退!耳聽粗獷的喋喋怪笑,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一個高大的人。
  此人身高七尺,赤足袒胸,腰系獸皮,膚色黝黑,頭上亂發糾結,頷下虯髯滿腮,銅鈴眼,掃帚眉,獅鼻闊口,滿嘴黃牙,一臉乖戾之氣,露出可怖的獠笑,目中兇光遠射,朝眾人臉上注視,的確猙獰可怖。
  眾人見狀,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道:“這個野人,為何有那高的武功?”
  梅花居士恐曉嵐等,少年心性,無端樹敵,先朝三小兄妹使一臉色,命其不要多話,含笑拱手道:“敢問尊駕貴姓大名,你我素不相識,來此何干?”
  怪人瞟了梅花居士一眼,喋喋怪笑道:“我乃大涼山尊聶天行。”
  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聽說來人是大涼山尊聶天行,不禁心頭一震,面露驚懼之色!
  大涼山尊聶天行對兩人面上神色的變化,毫不理會,掃把眉一豎,銅鈴眼圓睜,兩道懾人兇光,朝眾人面上掠過,突然發出粗獷的怪笑。
  那聲音不僅剛勁異常,而且淒厲刺耳,令人不寒而慄!
  大涼山尊笑過一陣後,面色忽轉淒厲,喝道:“長臂神魔聶成的雪螭是何人殺死的?如今聶成到那裡去了?趕快實話實說,否則,休怨我狠!”
  聶天行說話時,那種咄咄逼人態度,實在使人難耐。
  梅花居士聞言,不禁一楞,半晌答不上話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初生之犢不怕虎,見不慣大涼山尊那般狂態,不約而同,鼻中冷哼一聲。
  大涼山尊祇認定梅花居士,星雲道長乃為首之人,對於三小兄妹,根本未放在眼裡,分明見他們冷哼,毫不在意,僅瞟了他們一眼,立刻放過,見梅花居士訥訥無言,不由心中有氣,厲聲道:“趕快說!”
  語聲剛落,梅花居士尚未答話之際,耳聽一聲怒喝道:“賊道該死,償命來!”
  大涼山尊聶天行,手段真狠,語聲未歇,祇見他雙肩晃動,伸出蒲扇般雙手,朝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撈去。
  梅花居士早有防備,見大涼山尊出手,急忙閃身縱退丈許,掌中劍一舉,“流水落花”朝對方就撩。
  寶劍撩到手上,大涼山尊理也不理,發出一聲冷笑!
  劍接處,梅花居土感覺大涼山尊的手,堅逾百煉精鋼,寶劍碰上去,好似撞到鋼鐵上,震得手臂發麻,寶劍幾乎脫手。
  這一驚,非同小可,慌不迭隨著反震之勢,暴退丈多遠,方才躲過大涼山尊一攫之厄。
  星雲道長,見大涼山尊,祇顧與梅花居士對答,雖然戒備,未免疏神,大涼山尊身軀一動,星雲道長立刻展開“長鯨吸水”招術,朝他左腋期門穴點去!
  大涼山尊,身軀一閃,星雲道長遞出招式落空,身軀自然前傾,心剛說聲:“不好!”
  登時,眼前一暗,右腕和腰肢一緊,掌中寶劍被奪脫手,念頭都來不及轉,身體即被大涼山尊抓住,雙足離地!
  耳聽大涼山尊,喋喋怪笑,一雙足踝,好似被鋼爪扣緊,奇痛澈骨,情下自禁,“嗯”了一聲。
  星雲腦中電光石火般轉了一轉,心說道:“老命完了!”
  正當他瞑目等死的時候,忽聽三小兄妹,連聲清叱,夾維著大涼山尊的怒吼,頓時感覺雙踝一松,身體被人拋起,知已脫離魔掌,慌不迭睜目諦視,向準落足之處,縱落谷中。
  掉頭一看,見三小兄妹,各執兵刃,圍攻而上。
  梅花居土則仗劍在旁,耳目並用,戒備甚嚴。
  大涼山尊,雖對三小兄妹玉蓮刀劍有所顧忌,但因他武功太高,通體皮肉堅實,平常刀槍不入,是以,儘管三小兄妹,圍玫激烈,兀自糾纏不舍,毫無退意。
  忽聽“吱吱”尖叫,從空墜落一只白猿。
  這只白猿高僅三尺,兩臂特長,通體油光水滑,長滿銀光閃閃的白毛,腰系一張獸皮,遮沒下體,目射紅光。
  剛一現身,大涼山尊面轉喜容,以同樣的“吱吱”叫嘯,與白猿對答,白猿恭順地聽完,長臂一揮朝梅花居土撲去!
  梅花居土掌中劍一振,抖起十幾朵劍花,擋在前面!
  曉嵐恐梅花居士吃虧,忙道:“師妹趕快敵住妖猿!”
  麻姑聽了曉嵐的話,縱身過去,展開離台身法,手執無心戒刀,朝長臂白猿襲擊。
  長臂白猿,乃通靈異獸,看出麻姑身法神奇,那條三尺長的新月形刀光有異,深知是個勁敵,不敢輕攫其鋒,仗著天賦本能,一味閃避,伺機突擊!
  梅花居士見麻姑搭上了手,知她足可應付,退至一旁。
  書中交代,大涼山尊乃長臂神魔聶成之父,本是大涼山的蠻子,因天生異稟,力大無窮,終日在深山打獵,不意與那只長臂母猿相遇,正值母猿求偶期間,被其所擄,結為不正常的夫婦,春風一度後,生下聶成,大涼山尊亦因白猿之助,在山陰一個無名山洞中,得到獸王盧浩所遺百獸元經,苦練多年,不僅學成絕頂武功,更學會伏獸之能,所養毒蟲猛獸,不勝枚舉,其中最為心愛的,乃是那兩只雪螭,長臂神魔被雪山老魅所誘,帶著雪螭前來劫奪冰魄玉蟾,誰知反被曉嵐、麻姑、雪梅等將雪螭誅戮,身受創傷,逃回大涼山把傷養好,偷偷帶了另一只雪螭前來,被乃父發覺,同著乃母……長臂白猿趕來,因不知長臂神魔所攻地方,在峰上發現金翅大雕和冰穴,這才與長臂白猿合力,把冰峰攻倒,發現眾人在冰谷中,方始跟蹤而來,與梅花居士問答幾句,隨即出手,梅花居士見機縱退,恰將星雲道長俘虜,方欲將星雲道長撕成兩塊洩憤,不意三小兄妹合圍上來,曉嵐玉蓮擊中他的右肩,雪梅擊中他的左肩,麻姑無心戒刀,削中前胸,大涼山尊,儘管武功高強,通體堅逾精鋼,那能禁受得了三般奇珍的夾擊,口發一聲怒吼,雙手把持不住星雲的身體,脫手飛去,展開百獸身法,與三小兄妹鬥在一起,長臂白猿則因尋覓乃子聶成,到得稍遲。
  雙方鬥約盞茶工夫,大涼山尊那裡抵擋得住曉嵐雪梅的夾攻,首被白虹劍削去巴掌大一塊腿股,血流如注,復被兩人玉蓮“烏龍交剪”擊中左右兩腋,口噴鮮血,縱身逃走。
  長臂白猿,雖然身手靈活,疾如閃電,就偏偏遇上麻姑,她不僅離合身法,神奇莫測,巨靈金剛掌、無心戒刀,威力巨大,無論是身法、招術,皆難與之相抗,已呈不支之勢。
  但因大涼山尊兀自苦鬥不休,她不忍舍之獨逃,是以,勉強和麻姑周旋下去!如此一來,可吃了不少苦頭,被麻姑的巨靈金剛掌,打得頭昏腦脹,全身骨架,幾乎被其拆散。
  所幸無心戒刀,因有金黃光氣射出,容易防備,否則,恐已性命不保!
  這時,她見大涼山尊逃走,展開天賦本能,凌空拔起二十多丈高,長臂一分,好似一支銀箭,又勁又急,往右側冰岩撲去,祇兩三個起落,業已越過百丈冰岩,無影無蹤。
  梅花居士見大涼山尊、長臂白猿逃走,長嘆一聲道:“雖將冰魄玉蟾獲得,卻樹了這麼兩個強敵,未來前途,實在堪憂哩!”
  星雲唉聲嘆氣道:“兩個魔頭,刀槍不入,今日如非三個賢姪及時搶救,我老道這條命,可要升天了!”
  曉嵐接著道:“這一人一猿,乃是姪兒所遇敵人中,最厲害的了,如非有奇珍在手,意欲勝他們,實非易事呢?”
  三人談了一會,星雲道:“我們在此,目標太顯,易被敵人尋到,還是從速離去為是。”
  星雲道長說完,方欲移步,梅花居士好似想起一事,連忙搖手止住道:“稍待片刻!”
  說著,抬頭向空中眺望一眼,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曉嵐等,因和梅花居士相處甚久,對其情形,了解甚深,聽出他這聲長嘯,乃是召降金翅雕。
  不多時,祇聽遙空傳來一聲宏厲的雕鳴。
  眾人循聲注視,祇見空中有尺許大的金星移動,朝存身冰谷射來。
  眨眼工夫,感覺疾風撲面,那只碩大無朋的金超雕,業已降落眾人面前,背上立著那只白鸚鵡。
  金翅雕足剛著地,背上白鸚鵡,立刻振翼升空,盤旋於眾人頭頂,發出尖銳的聲音道:“主人趕快同著眾位大俠走吧!我在空中發現好幾批敵人,朝這裡趕來哩!”
  曉嵐聞言,劍眉一挑,意似不快,厲聲道:“這批魔崽子真個惹厭,如不將其掃數誅戮,往後恐怕了無寧日啦!”
  星雲道:“邪正難以並立,有他們存在我們那裡談得上安寧二字,以後再談吧!如今趕快離開,免惹煩惱。”
  五人縱上雕背後,梅花居士喝道:“起!”
  那只金翅雕,雙翼一振,登時衝霄直上,翱翔碧空。
  當金翅雕剛越過兩側山嶺時,曉嵐似乎聽到有人講話道:“我們來遲一步,又被他們兔脫了!”
  曉嵐循聲俯視,見兩側山嶺和前途冰谷中,人影幢幢,齊往適纔存身處疾馳,最少在十人左右。
  因金翅雕飛行甚急,是以僅能看見人影晃動,無法看清形貌衣著,不過,有三條紅影,特別鮮明奪目,從其身量與身法上判斷,顯然是西極教胡音尊者楊魯、赤霞尊者、呼魯吐溫無疑。
  梅花居士恐星雲道長居處洩漏,忙吩咐金翅雕,升空雲層,儘量隱蔽形藏。
  金翅雕乃通靈異物,深知主人心意,爬升愈急,眨眼工夫,已隱沒雲層之中。
  百多里途程,那消片刻時間,已來到玄冰地獄生門的小山上空,星雲道長,將洞府所在,詳細指點一番。
  金翅大雕向準下面地形,倏地,雙翼一束,宛如殯星下瀉,朝深壑中射去,晃眼落在洞口。
  五人縱落雕背,梅花居士命金翅雕升空瞭望,白鸚鵡因身小易藏,命其隱藏山頂,以資隨時報警。
  梅花居士遣走金翅雕,白鸚鵡後,隨著星雲道長,往洞室中走去。
  剛坐定不久,那只白鸚鵡,忽然飛身進洞,稟報道:“主人和諸位大俠留意,群魔離此僅二三十裡了!”
  梅花居士用手一揮道:“知道了!你得小心掩蔽吧!”
  白鸚鵡振翅往對岸飛去,隱身壑邊。
  曉嵐隨著白鸚鵡,走到洞口,見白鸚鵡往對岸飛去,內心暗贊牠果然機智絕倫,不愧為通靈異物。
  曉嵐佇立洞口不久,忽聽頭上有人講話,側耳諦聽下,祇聽雪山老魅陰惻惻的聲音道:“奇怪!明明那孽畜飛降這裡,為何不見?”
  忽聽赤霞尊者粗獷的聲音道:“你這個大雪山地理鬼,今天可丟人吧!當心讓西極教朋友誤會,說你又在暗中搗鬼哩!”
  雪山老魅笑罵道:“西極教朋友才不像你那樣耳軟心窄,容易受人利用!”
  赤霞尊者反唇相譏道:“我們魯南那件事還不算完哩!此時少耍嘴皮!”
  兩人剛說到這裡,忽聽胡音尊者道:“兩位儘管鬥嘴則甚?還不趕辦正事!”
  從此以後,再聽不見講話的聲音了。
  祇聞“嗖嗖嗖”的衣袂破風之聲,往來不絕。
  盞茶工夫過去,驀聽胡昔尊者狠聲道:“方圓百里都找遍了,仍然不見他們蹤跡,真是怪事,呼朋友對大雪山的情形甚熟,這附近是否還有其他隱祕所在?”
  呼侗道:“除了這左近,那祇有玄冰地獄了!”
  稍停,復繼續道:“玄冰地獄中,危機密布,陵谷一日千變,任他武功再好,也不敢輕攖其鋒,而且我在嶺上,明明看見那只孽畜,打此飛降,少時,復又飛身高空。”
  胡音尊者似乎很著急,搶著問道:“你拿得穩?”
  雪山老魅道:“當然嘛!”
  胡音尊者,語帶歡悅,說聲:“好!”
  語聲剛歇,先是紅光一閃,朝深壑中射去。
  曉嵐俯首下視,但見尺許大一團火光,急逾電閃,往壑底飛墜,霎眼已是千百丈深,變為豆大一點螢光,在濃霧瀰漫中搖曳。
  忽然火星四濺,紅光暴漲,立有一下沉悶巨響傳來,兩面岩壁堅冰,受到這大的震動,畝許大的冰山,齊往壑中墜落,砰訇互響,隱隱傳來,地皮不斷搖動,大有行將崩裂坍塌之勢。
  所幸星雲道長所居巖洞,全是堅硬的青石,才未受到波及。
  曉嵐見了這種聲勢,也不禁為之咋舌,心說道:“西極教的火器,果然厲害,如被打中,焉有幸理?”
  曉嵐正當怔神的時候,忽聞身後,有輕微的驚歎聲音傳來,急忙回頭觀看,見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雪梅、麻姑四人,神色緊張,佇立身後,那聲驚歎,乃是星雲道長所發。
  原來他們四人,是被陰磷彈巨震驚動,出來觀看。
  曉嵐輕聲對梅花居士道:“西極教的火器,太過於厲害,我們躲在這裡,遲早要被他們發現,萬一被他們發覺,以火器進攻,我們無異束手等死,不如乘其未發現時,出其不意,與他們一拚,比這樣等死要強多了!”
  梅花居士聞言,深覺有理,點頭轉詢星雲意見。
  星雲道:“反正我們要去尋找師兄,就此離開也好!”
  計議已定,互相耳目並用,將兵刃準備妥當,由星雲道長帶路,雙足點地,一招“古道斜陽”將身貼著岩壁,朝橫架深壑那根石梁縱去!
  將及一半,又聽胡音尊者道:“這面沒有動靜,再看玄冰地獄那面吧!”
  胡昔尊者話剛講完,星雲道長已縱落石梁上,抬頭往山頂一看,見山頂空空,不見半個人影,知他們目光已注視地獄那面,急忙提氣輕身,欺近山腳。
  少時,梅花居士、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四人,亦跟蹤而至。
  各人準備妥當,由曉嵐前導,以白虹劍削了幾處落足之處,縱身其上,距山頂尚有十丈高時,運用全力,衝霄而起,越過山頂兩丈,腰肢一挺,蓮劍兼施,一招“風捲殘雲”朝群魔撲去。
  群魔人數雖多,無奈專心一志,注意到玄冰地獄那面,做夢也未想到有人乘機突擊!
  直到銀虹耀眼蓮劍寶光當頭罩下時,方才警覺不妙,要想縱避,已嫌為時太晚,白虹過處,六個穿白衣的西極教妖人,已被腰斬於地。
  祇有赤霞尊者、雪山老魅、黃衫尊者、胡昔尊者四人,縱落玄冰地獄通道上,倖免於難。
  曉嵐此時,已恨極群魔,見他們身入絕地,那能輕易放過,發出一聲輕嘯,縱身追趕!
  一招“飛鷹掠兔”,白虹劍一挑,首將胡昔尊者腰懸單囊,挑落深壑,右掌玉蓮一舉,朝其身後打去!
  胡音尊者楊魯,見曉嵐玉蓮襲來,連忙閃身縱避。
  曉嵐乘其倉皇閃身的時候,欺身進前,白虹劍一揮,立將胡音尊者胸掛黃金十字令符和骷髏鈴削落在地,隨手挑墜壑中。
  同時,不稍停留,向雪山老魅等人撲去!
  雪山老魅四人,見曉嵐不但蓮劍厲害,身法更是輕靈飄忽,邪敢輕攫其鋒,於是,以雪山老魅為首,加緊遁逃!
  曉嵐已將胡音尊者西極教中的四種利器清除,顧忌盡去,又見他們四人,踏上絕境,不禁欣喜若狂,展開足程追趕。
  雪梅和麻姑見曉嵐追趕四魔,方欲縱落相助,驀覺微風颯颯,突行一陣勁疾無儔的掌風,自身後襲來!
  同時,又聽得梅花居士、星雲道長喝罵道:“無恥妖孽,竟敢暗算!”
  二女急忙施展“蓓蕾乍放”身法,往左右閃躲,讓開身後襲擊,倏然旋身後顧,但見大涼山尊,站在身後,胸前劍傷猶新,睜開銅鈴大眼,射出灼灼兇光,睨視著二女,好似憤怒已極!
  看出二女身法如此靈活,竟能躲過百獸掌的突襲,面上露出驚訝之色,望著她們怔神。
  二女於他略為怔神工夫,不僅躲過突擊,而且乘機持械夾玫!
  倫眼向右側一看,但見梅花居士正展開散花劍法,與九華尊者雲鶴,和另一高大持劍道人,惡斗方殷。
  星雲道長則和呼魯吐溫、宣鎮東二人,激戰甚烈。
  就在這一瞥之間,已看出兩人情況,被迫落在下風。
  雪梅傾全力展開蓮劍猛攻,並對麻姑這:“師妹趕快把這怪人逐走,以便幫助師伯師叔他們退敵!”
  麻姑已看出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情勢嚴重,那敢怠慢,展開離合身法、無心戒刀與巨靈金剛掌並舉,疾風暴雨般朝大涼山尊聶天行猛攻。
  同時雪梅那面,亦因敵眾我寡,遭遇敵人,無一庸手,急於收功,乃不惜損耗真氣真力,施展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朝聶天行猛攻。
  聶天行儘管武功高強,通體刀槍不入,無奈所遇敵人,乃生平僅見的高手,所用玉蓮、無心戒刀,又是銳利無比的利器,那能禁受得了!相持約頓飯工夫,已經弄得遍體鱗傷,再也無法支持了。
  祇急得連聲厲吼,暴跳如雷!
  聶天行這般厲吼不打緊,卻影響呼魯吐溫四人的鬥志,攻勢隨著他的吼聲,逐漸緩慢下來。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二人,因對方攻勢緩慢,所受壓力銳減,不由精神陡振,這才勉強支持下去,而成僵持之局。
  敵對雙方,惡鬥正酣之際,忽聽“吱吱”銳嘯,夾著虎嘯猿啼,噓噓吹竹聲音,自平行峽橫嶺傳來。
  聲方入耳,雪梅看見大涼山尊聶天行面上,露出喜容,以同樣的“吱吱”銳嘯,與對方應和。
  雪梅往發聲之處一看,祇見雪塵高湧,足有裡許長,塵霧瀰漫中,現出碧光萬點,閃爍不停。
  微風吹送下,眾人鼻端,嗅到奇腥惡臭,頭昏腦脹。
  麻姑道:“梅姐姐,這是甚麼氣味,為何那樣難聞?”
  雪梅道:“這是毒物噴出的丹氣毒霧,趕快屏住呼吸,慎防中毒!”
  二女見毒物即將到來,而大涼山尊兀自頑抗不退,梅花居士與星雲道長情勢,如此險惡,不禁憂急如焚。
  幸喜“金輪普渡”絕招,亦在此時,發揮威力。
  大涼山尊識得這招的厲害,慌不迭縱身山下逃走。
  二女方欲上前,幫助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退敵,就在她們的足步,將移未移之際,祇見銀光耀眼,星雲道長發出一聲慘嗥,跌倒於地。
  呼魯吐溫方便鏟,宣鎮東的鴛鴦劍,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星雲道長躺臥處合圍上來!
  在星雲道長倒地的同時,梅花居士微一疏神,被九華尊者,刺傷右股,祇見他步履蹣跚,身軀搖搖欲墜,兀自勉強掙扎。
  二女見狀大驚,急忙縱身搶救!
  耳聽“嗆啷”一聲龍吟,呼魯吐溫的方便鏟和宣鎮東的鴛鴦雙劍,立被麻姑無心戒刀,削去尺許長一段,方才解了星雲道長之厄。
  麻姑連星雲道長的傷勢都來不及看,無心戒刀一緊,化為三尺長兩道新月形寶光,朝呼魯吐溫、宣鎮東卷去!
  兩人顧不了傷敵,慌忙閃避,並以掌中殘劍斷鏟,與麻姑惡門,眨眼工夫,已對拆十餘招,兀自苦戰不休!
  雪梅仗著玉蓮寶劍,撲到梅花居士面前,嬌聲道:“師叔請休息一下,照顧星雲師伯,這兩個妖孽,由姪女應付。”
  說時,她知道九華尊者的武功與自己僅在伯仲間,再加上另一強敵,萬萬不是敵手,唯有出奇制勝,才有獲勝之望,因此他俟梅花居士離開後,立將“金輪普渡”絕招使出,在兩個徑丈光圈急旋下,九華尊者和另一高大道士,慌忙縱身暴退!不過,他們並不逃走,僅縱離光圈約三丈遠,東西相對,仍然揮劍夾攻。
  雪梅見狀,知自己急切收效的主意,已成泡影,而敵人這樣持劍相對,決非易與,乃以全力應付,絲毫不敢疏忽。
  正僵持之際,忽聽梅花居士暴喝道:“毒物爾敢,姪女留神妖人!”
  雪梅亦感覺頭上生風,急忙展開“春風化雨”護住全身,匆忙向四周掃了一眼,見大涼山尊聶天行,捲土重來,隨同兩個道人,夾攻自己,唯因他身受創傷未愈,身形威力大打折扣,沒有初周時那樣厲害。
  那只長臂白猿,則輕靈飄忽,迅疾如電,向麻姑進攻!
  梅花居士則搖晃著身體,持劍擋在星雲道長前面,守住岩邊,不住縱目凝視。
  岩下虎嘯猿啼與“噓噓”吹竹之聲,雜亂異常,使人聞之心悸!
  就在她略為眺望的剎那間,已有兩條錦鱗大蟒,五條兩尺長的娛蚣,十幾只七八寸的蠍子,被梅花居士斬落山下。
  但下面的毒物,冥不畏死,前仆後繼,勢如潮湧,不斷竄來,岩邊上萬頭擁擠紅信閃爍!
  幸而左右兩面,乃是絕壁懸岩,無法攀登,那些猛獸,亦因岩高陡峭,不能飛昇而上,否則非糟不可。  .
  雪梅見這多奇形怪狀的毒物,也不由背上發毛,更看出梅花居士,那種勉強撐持的情景,內心著急萬分!
  又僵持盞茶工夫,不但梅花居士,感覺難以支持,身軀搖晃不定,就是麻姑和自己,亦顯著落在下風,大有力不從心之感。
  她此時的心中,祇盼望曉嵐及時趕來,以便憑他卓越的武功,深厚的功力,逐退強敵,以解此危!
  但是,雪梅這種盼望,乃是多餘的,終於使她絕望了!
  時間是那麼的迅速消逝,所盼的救星,竟是杳如黃鶴不返,她既耽心嵐哥哥的安危,復憂慮眼前的急難。
  這樣一心幾用,功力無形間銳減。
  九華尊者等人,乃是久歷驚險的老江湖,對雪梅這樣情形,那有看不出的道理?互相使一臉色,加緊進攻!
  九華尊者雲鶴與其師兄雲霄,那肯放過機會,掌中劍一緊,“雙龍交剪”朝雪梅兩腋章門穴刺來!
  雪梅乃佛門高弟,雖在分神之際,全身功力感應,仍然敏銳異常,兩人雙劍襲到時,嬌軀一扭,“行雲流水”的身法,朝前滑行五尺遠,讓過兩腋要害,同時蓮劍齊施,一招“孔雀剔羽”往身後拂去。
  祇聽得“嗆啷”響亮兩聲,兩人寶劍,立被逼出門外,稍緩須臾,就要被洞穿肺腑了。
  雪梅剛好躲過二人雙劍,大涼山尊又挾著凌厲的掌風,迎面襲來!
  方欲閃身縱避,九華尊者和雲霄兩人的雙劍,又從左右玫到,雪梅見狀大驚,知四方都被敵人封鎖,沒有絲毫□環轉折餘地,如用蓮劍格架,左右兩劍尚可勉強搪住,但前面掌風,除了先有防備阻擋,急切間實難收效。
  正當間不容髮的時候,驀見眼前白影一晃!
  還未看清來人是誰時,祇聽“蓬”的一聲巨響,大涼山尊悶哼一聲,龐大的身軀,立被擊落山下。
  白影連晃,銀虹飛舞,叭叭連聲,祇聽九華尊者、雲霄、呼魯吐溫、宣鎮東等人的慘嗥,吵成一片,一個個好似拋繡球般,紛紛朝山下飛墜,耳聽呼呼勁風,夾著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無知妖孽,敢來大雪山擾亂麼!以後再敢來此,讓你們知道九天羅剎的厲害。”
  雪梅聞聲注視,祇見岩邊上,俏生生立著一個儀態萬千,身著白色禪裝的妙齡女尼,麻姑站在女尼身側,態甚恭敬,梅花居士坐在星雲道長身旁,正在為他包紮傷處,予以施救,岩下再也不見毒物的影子。
  急忙縱身上前,朝女尼躬身施禮道:“感謝大師救援!”
  女尼凝視她一眼含笑點頭道:“姑娘果然不差,不必謝了。”一面垂詢雪梅姓名師承。
  雪梅躬身具實以告,並問道:“大師法諱尚祈賜示,以便永誌不忘!”
  女尼道:“我名弘忍!”
  雪梅復又稱謝一番。
  麻姑依著弘忍大師身側道:“那天大師為何走得這樣匆忙,弟子險被那位紅臉老人逼死了!”
  弘忍大師聞言,仔細朝麻姑看了一眼,“哦”了一聲。
  稍停,又輕嘆口氣問道:“他倒是怎樣逼你?”
  麻姑乃將當時情形講了一遍,把第二次相會情形,亦和盤托出,大頭搖晃著問道:“大師可知引走他的老婦是誰?”
  弘忍大師將老婦聲音、形貌盤問至詳。
  麻姑亦把老婦蒼老剛勁的聲昔,及說話內容,細說出來。
  弘忍大師瞑目沉思一會,面有驚訝之色,自言自語道:“莫非是她……”
  麻姑精神陡振,急忙道:“是誰呀?”
  弘忍大師似乎有甚礙難,搖頭道:“這祇是我的猜測,那能拿得準?”
  雪梅見弘忍大師面有難色,急忙對麻姑,暗使臉色,命她不要追問下去。
  麻姑會意掉轉話鋒,問弘忍大師,可曾看見曉嵐?
  弘忍大師驚訝道:“李曉嵐到那兒去了?”
  麻姑把曉嵐追敵往絕門而去,迄今未回的事回稟一番。
  弘忍搖頭道:“未見!”
  此時,星雲道長經梅花居士施治后,業已恢復神智,偕同梅花居土一跛一跛走上前來,向弘忍大師,稽首為禮,叩謝救援之恩。
  弘忍大師合十還禮道:“二位道友,不要多禮,你們傷勢太重,恐非短時間可以復原哩!趕快回到居處休養吧!”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聞言,不禁一怔。
  雪梅知道他們用意,連忙答道:“不瞞大師,我們已是有家歸不得了。”
  弘忍大師不知雪梅用意,凝視著她,麻姑搶著道:“星雲師伯洞府,就在這山的下面,本來地勢隱祕,但經此一來,形藏畢露,難免不被群魔干擾。”
  弘忍大師這纔明白過來,敞聲道:“有關這點,你們儘管放心,群魔天膽,也不敢再到這兒來,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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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地獄奧區

  麻姑還待開口,弘忍大師說聲:“有緣再見!”
  弘忍大師身軀一晃,眾人祇感覺微風颯颯,白影一晃,登時失蹤。
  四人忙向來路方面打量,不見蹤跡,知她所取途向,乃是玄冰地獄一面,急忙轉身縱至岩邊,往玄冰地獄中注視,祇見距此三數十裡,有一個白點,星丸擲跳般,往玄冰地獄中心疾馳,數裡寬的深壑,竟是一躍而過,晃眼無蹤。
  四人目睹弘忍大師這高的輕功,不禁咋舌!
  麻姑道:“梅姐姐,弘忍大師這種身法,簡直是飛嘛!”
  雪梅笑道:“大師這份功夫乃佛門最高輕功,心光遁法。”
  雪梅反顧梅花居士及星雲道長,忙道:“師伯和師叔受創甚重,急需休養,我們不要再瞎扯了。”
  二女回到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面前,雪梅問道:“師伯,師叔,你們不便行動,由我們姐妹背負回洞去吧!”
  梅花居士揮手止住道:“有現成代步之物,不勞二位賢姪女!”
  二女聞言,這才想起金翅雕來,不禁啞然失笑。
  梅花居士口發長嘯,召金翅雕到來。
  稍過片刻,金翅雕以宏厲聲音相應,飄然降落。
  梅花居士扶著星雲道長,縱上雕背,雪梅麻姑姐妹,並肩坐在後面,梅花居士略為吩咐幾句,金翅雕立即振動飛翅,往深壑山洞中飛去。
  來到洞堂中,雪梅、麻姑姐妹,照顧梅花居士、星雲道長躺臥床上,這才稟明二人,欲到玄冰地獄中去尋找曉嵐。
  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少不了一番叮嚀,命姐妹二人,千萬當心,以免輕身涉險,無法援救。
  二女喏喏連聲,方欲移步外出……。
  雪梅好似突然想起一事,搖手止住道:“師妹就在洞中戒備,由愚姐獨自前往已足!”
  麻姑一怔,懵然憬悟,連稱該死!
  梅花居士見這姐妹二人情形,知道她們意思,笑道:“你們姐妹儘管前去,不必有所顧慮!”
  麻姑搶著說道:“這批魔崽子,大都陰險無恥,萬一……”
  麻姑話未說完,星雲道長發出微弱的聲音道:“魔崽子們雖是陰險無恥,但更惜命,他們吃了熊肝豹膽,也不敢違背九天羅剎花老前輩之命,儘管放心好了。”
  二女聞言,這才放心前往。
  二女沿著那條三尺寬的曲徑加緊飛馳,口中併發出嬌嘯,以便曉嵐聞聲相應,前來相會。
  一直尋到絕門山上,不但曉嵐蹤跡不見,甚至連雪山老魅呼侗、胡音尊者楊魯、黃衫尊者古陵、赤霞尊者等,全都未見,好似被玄冰地獄吞沒一般。
  二女感到萬分奇怪,心中暗忖道:“玄冰地獄中,僅有這條通生門的路,其他別無蹊徑可通,嵐哥分明把他們趕來!又未見其迴轉,為何蹤跡不見?難道他們能夠上天入地不成?否則,就是這玄冰地獄中,另有捷徑,通達外面了!”
  二女互相一說,都感到奇怪,麻姑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不住朝四周眺望,面上露出惶急之容。
  雪梅忽然看到當初弘忍大師所居井穴,見穴口堅冰有碎裂痕跡,色彩猶新,似是剛損壞不久。
  雪梅口內輕“咦”一聲,凝神注視。
  麻姑怔怔地望著她道:“梅姐姐,甚麼事呀?”
  雪梅手指井穴,令其觀看。
  麻姑縱身向前,先向穴口瞥了一眼,然後縱目往下注視,目先相接,似乎有紅黃白三色,呈現穴底,不禁驚叫起來!
  雪梅忙縱身過來,問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麻姑歡容滿面,指定穴底道:“梅姐姐快看,這不是雪山老魅諸人服色嗎?”
  雪梅連連點頭道:“正是!”
  麻姑喜孜孜取了塊冰粒,扣於掌心,抖手打去。
  那塊冰粒到穴底白色上,不見一些反應。
  麻姑道:“梅姐姐,看情形他們恐怕被人殺死了,我們何不下去看看?”
  雪梅深知雪山老魅等人,陰險卑鄙,雖然不見反應,仍是放心不下,搖手止住麻姑,亦拾起一顆較大冰塊,朝那黃顏色打去。
  祇聽“蓬”的一聲,冰塊好似打中敗絮,毫無動靜。
  雪梅經過這次試探後,方才放心,摘下玉蓮,擎在手中,隨同麻姑,縱落井穴。
  落地一看,赫然是雪山老魅四具屍體,直挺挺躺在地上。
  雪梅朝四人全身打量一陣,發現他們身上,並無傷痕,找不出致死的原因,心中暗暗稱怪!
  正驚疑問,祇見四人,倏然雙目圓睜,全身顫動,似是掙扎欲起!
  雪梅麻姑見狀,更為驚訝,將身後退兩步,全神戒備。
  雪山老魅呼侗,掙扎一陣,無法站起,睜目掃了二女一眼,發覺她們正是對頭時,駭得魂不附體。
  赤霞尊者、胡音尊者、黃衫尊者,以為今天難逃一死,內心不敢稍存希冀,雙目一閉,靜等死神來臨!
  雪山老魅呼侗,不失是個老姦巨猾傢伙,從多次的經驗中,他知道曉嵐與二女,都是心慈面軟的人,祇要低聲求饒,非但這條命可以保住,而且還可藉她們之力,將奇怪的點穴法解開。
  他想了一會,急陪笑說道:“我們被一個隱形人,封閉穴道,拋在這裡,玉蓮大俠李曉嵐,被那隱形人,擊落山陰的深壑中,兩位女俠,如欲找尋李少秧,可到山陰深壑中找尋,經此大難後,我們已痛覺前非,祈兩位女俠援手,將我們穴道解開,我等從此洗心革面,隱跡山林,度這有限的歲月。”
  雪山老魅說話時,聲音顫動,雙目淚下,似是真有悔改之意,不由不信。
  二女天性仁慈,目睹四人不死不活可憐狀,心中好生不忍,又聽他們這樣說法,乃勾動俠義肝腸。
  麻姑較為口快純真,急忙勸慰道:“人非聖賢,焉能無過,祇要痛覺前非,就不失為好人,你們不要難過,我們姐妹一定救你們便了!”
  雪山老魅聞言,知鬼計已售,心中暗喜,其餘三人,聽二女如此說,不禁精神陡振,齊睜雙目,射出感激的目光,同聲說道:“兩位女俠如將我們穴道解開,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並嚴飭教下弟子,不准冒犯三位的俠駕。”
  雪梅復勉勵一番,這才向準三人穴道,仔細打量一下,見他們所中點穴法,雖然不同凡響,但是難不了她,乃向麻姑吩咐幾句,命麻姑依言行事,自己卻在旁戒備,以防四魔反噬!
  麻姑果照雪梅吩咐,在每人任督二脈諸要穴,推拿一陣,倏從背後擊了一掌,四人“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忽然將身縱起!
  雪山老魅暗中運氣,發覺真氣沉滯,幾乎完全阻塞,這才知道厲害,連忙緩步上前,躬身施禮。
  赤霞尊者三人,向二女連聲道謝,面露感激之色。
  二女含笑還禮,再三叮嚀一陣,揮手命去。
  四人恐二女生疑,勉強運氣行功,縱上井穴,二女亦跟蹤縱起,到了山頂,互道珍重而別!
  二女向後山深壑諦視半晌,覺出下面霧氣甚濃,根本無法看出丈許遠的景物,祇得運足真氣,往下大聲疾呼道:“嵐哥哥!嵐哥哥!……”
  一任二女叫破喉嚨,除卻四周激盪起回聲,此起彼落互相應和外,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經過頓飯工夫,情形依舊,二女祇急得掉下淚來。
  尤以雪梅,她自和曉嵐相識以來,表面雖未有露骨的表示,心靈深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整個心房,幾乎已被曉嵐英俊瀟灑的丰姿佔據,無法排遺,內心的情苗日漸茁長,此情已是非君莫屬了。
  此時,嵐哥哥突然失蹤,生死未卜,那能不使她焦急萬分,憂心如焚呢?情不自禁,嗚嗚啜泣起來!
  麻姑的心情,與雪梅有些不同,她雖關切愛護這位師兄,祇是如同手足之愛,並不像雪梅兒女之情,是以,見到雪梅淚人兒樣,反而對她異常關切,顫聲勸慰道:“嵐哥哥的突然失蹤,妹子內心痛苦,也和姐姐一樣,祇是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說悲傷就能解決事情嗎?”
  雪梅被她的至情感動,抬頭望著她道:“依妹妹的意思要怎麼辦?”
  麻姑眼睛一轉,瞥了深壑一眼道:“除了到深壑一探,別無辦法。”
  雪梅狠聲道:“事情到這種地步,妹妹還在開玩笑!”
  麻姑正色說道:“妹子那會跟姐姐開玩笑,完全說的是實話呀!”
  雪梅道:“你想想,嵐哥武功那樣高,尚無法隨意上下深壑,我們如何能行,這不是開玩笑,還是什麼?”
  麻姑一本正經答道:“姐姐會錯意了,你難道把師叔的金翅雕忘了嗎?”
  雪梅聞言,陡地精神一振,拍手笑道:“當局者迷,我倒真把牠忘了哩!”
  雪梅說完,迫不及待,拉著麻姑的手,加緊往回疾馳!
  到了星雲道長洞府時,天已入暮,雪梅匆匆將騎雕探壑,尋找曉嵐的意思說出。
  梅花居士,固是滿心歡喜,叮嚀幾句,命二女天明再去。
  二女雖然心急,但是壑中天色昏暗,霧氣又濃,白天尚難看清丈許遠景物,夜晚那裡能行?空自憂急如焚,毫無法想,輾轉床榻,不能入睡,好容易等到天明,雙雙縱身起床,匆匆走到洞口,騎上雕背,朝絕門深壑進發!
  那只金翅雕,負著二女,接連穿越數層雲帶,降落最少千丈深,方才足踏實地。
  二女縱目一看,令她們大為失望!
  原來這壑底寬僅丈五六,其長無際,兩面岩壁,全是玄色堅冰,烏黑發光,不但景物荒涼,而且氣溫甚低,以二女武功那樣高,仍然感覺奇寒難禁,直打哆嗦,如不運氣相抗,實在不能久待。
  地面上,亦是平滑如玉的堅冰,找遍裡許長的谷徑,連一些蛛絲馬跡未能發現,二女臉上呈現憂戚之色!
  麻姑眼睛一轉,大聲道:“梅姐姐,我們恐怕上當了!”
  雪梅想了一想,面露堅決的顏色道:“不會,雪山老魅說的話,固然有不實的地方,但嵐哥墜岩的事,愚姐相信不假,祇不信是老婦所擊落罷了!”
  麻姑道:“你這樣肯定,為何找不到一點跡象?”
  雪梅略為沉吟答道:“也許我們找的地方不對!”
  麻姑好似心有所觸,點了點頭,拍手道:“雪姐姐的話對極了,我們趕快走!”
  說完,不等雪梅答話,拉著她的玉手,縱身上了雕背,嬌聲說道:“沿著岩壁,慢慢上升!”
  金翅雕果然聽話,雙翼平張,離岩壁約五尺遠,緩緩飛翔,約莫盞茶工夫,上升有九百多丈,金翅雕口發一聲宏厲的歡嘯,上升速度,陡然加快!
  二女知牠目力甚強,似這般情形,必有所見,同時凝神注目,朝岩壁諦視,果見離頭頂約十幾丈高,現出一團黑影,因霧氣太濃,無法看清是什麼東西?
  祇覺得身體微往外移,距岩壁約有三丈左右,那雕倏然加緊上升,少時已落到一個凸出岩壁的平台上。
  這平台,乃是石質,寬兩丈餘,長達七八丈,孤懸岩腰,縱目抬頭上望,離絕門山頂,不過數十丈。
  麻姑突然驚“咦”一聲。
  雪梅望著她道:“有甚麼發現嗎?”
  麻姑道:“現在沒有發現,不過想起那天初會浮塵上人時,隱身講話的老婦,多半就是藏在這兒!”
  雪梅道:“閒話少說,還是趕快找嵐哥哥要緊!”
  麻姑“嗯”了一聲,同著雪梅,仔細朝岩壁搜索,一直走到盡頭,那片岩壁,平整如削,並無山洞裂縫之類。
  雪梅心急,方欲移步回趕,麻姑有意無意朝平台下掃了一眼,見緊靠平台根部,似乎有巖洞影子。
  急忙凝神注視,果有一個徑丈方圓的巖洞,不禁喜得跳了起來。
  雪梅見狀,弄得莫名其妙,迷惘地問道:“又是甚麼事呀?”
  麻姑指著巖洞道:“哪!你看!”
  雪梅看清麻姑手指處果是巖洞時,亦喜得跳起來。
  那只金翅雕,不知在何時,悄悄掩在二女身後,雪梅匆匆吩咐牠幾句,即將蓮劍拔出戒備,同著麻姑,縱落洞口。
  二女佇立洞口諦視,見洞內黑沉沉地,看不清景物。
  麻姑忙將無心戒刀取出照路,整個石洞,成了金黃顏色,這才將洞中情形看清。
  原來這座山洞,全是青石構成,壁間平整,並無人工斧削痕跡,通整渾圓,逕約丈許,內中乾燥異常,也無厲獸盤踞蹤跡。
  二女把臂而行,深入十餘丈,那洞徑似乎逐漸往下低斜,眺望前途,黑暗異常,不知到底有多深!
  默算時刻,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仍然未見出口所在。
  麻姑感覺非常奇怪,笑說道:“梅姐姐,事情真怪,憑我們的足程,少說已走了兩百多里,為何老走不完?”
  雪梅道:“祇管朝前走,相信總有走完的時候!”
  麻姑道:“不知要走到幾時咧,真把人煩死了!”
  雪梅安慰她道:“好妹妹,為了嵐哥哥,你就將就點吧!”
  雪梅提到嵐哥哥,果然比甚麼都見效,麻姑再也不開口了,不過她性情較急,倏將足步一緊,向前疾馳!
  經此一來,前行速度,自然加快一倍不止,約個多時辰,已來到出口所在,眼前突然現出一片奇景。
  原來出口處,是一個數頃方圓的山谷,呈渾圓形,四周壁立千伋,高聳入雲,壁上全長滿鮮苔,碧綠如油,青翠欲滴,百丈以上,直達雲層,全被皚皚冰雪布滿,除來路巖洞外,別無通道。
  地面上琪花瑤草,青松翠柏,星羅棋布,紫 紅嫣,互相競艷,氣候亦溫暖異常,儼然江南暮春景色。
  正中心,有一個五畝大的池塘,水波粼粼,植著數本青色蓮花,曲徑小橋,橫臥地上,朱欄耀眼,鮮明奪目,直達池心的是一座朱紅水閣。
  那水閣地方不大,呈八角形,凸出池面,僅丈許高,四周並無窗壁掩蔽,祇有一圈半人高的朱紅欄杆圍繞。
  頂上是以碧綠琉璃瓦覆蓋,閃閃發光。
  水閣南端,並排放著兩張紫檀木床,靠右那床,紅羅低垂,看不清內中情形,左面床上,卻是帳幔高懸。
  二女因急於尋人,故足不稍停,片刻工夫,已越過朱欄小橋,佇立水閣前面。
  方欲出聲叩問,祇聽一個微弱的老人聲音道:“蘭妹回來了嗎?這多年來,真夠辛苦了!”
  二女答道:“老人家,我們是找人來的!”
  老人似乎感到驚異,輕“哦”一聲。
  帳幔微動,現出一個怪頭。
  二女一見,登時大吃一驚,口中啊呀一聲驚叫,身不由己,退了兩步。
  原來,那個人頭,大如笆斗,亂發糾結,頷有白須,膚色通紅似火,形態奇醜已極,耳目口鼻,幾乎全被面上浮腫所掩,豆大眼睛閃動,老人發出微弱的聲音道:“小姑娘,不用害怕,我因身染奇毒,才變成這樣!”
  雪梅躬身施禮,將姐妹二人姓名,此來用意,詳細稟告一番,並叩詢老人姓名。
  老人又是一聲驚“噫”方欲開口答話……。
  驀聽一個老婦聲音道:“明哥!你不宜講話,趕快休息吧!”
  老人脫口叫了聲:“蘭妹!”
  即將怪頭縮回帳中,不再言語。
  二女轉身一看,見身後站著一個白髮如霜的黑衣婦人。
  這婦人,面皮白皙,柳眉星眼,直鼻櫻唇,齒如編貝,體態輕盈,明是一個美人胎子,卻是滿面風塵之色,隱透重憂,因此顯出心衰老。
  她向二女瞥了一眼,含笑道:“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二女見老婦雙目精光遠射,知非常人,連忙隨定身後,越過朱欄小橋,自右面池岸,繞道前行,不多時,已來到盡頭靠壁的木屋前。
  這木屋一排三間,高僅過丈,正屋有一道門,左右兩間,僅有窗戶,屋中陳設簡陋,桌椅乃是竹木所製,粗糙異常,靠岩壁,放有一個丹爐藥灶,左右壁各有小門一道,通達兩室,室中陳設,更為簡單,除了放置兩張木榻外,連桌椅用具都沒有,榻上祇鋪著一張獸皮。
  二女被老婦引進正屋落坐,麻姑見左室榻上,坐著老少二人時,不禁喜得跳起來,大聲說道:“梅姐姐,那不是臥雲道長和嵐哥嗎?”
  雪梅用目一瞥,果見左室兩張木榻上,端坐臥雲道長、李曉嵐兩人,神態肅穆,似乎正在用功。
  雪梅恐麻姑驚吵他們,連忙揮手阻止,令其噤聲。
  忽聽曉嵐道:“妹妹不要耽心,我和臥雲師伯的功課,已做完了。”
  雪梅聞聲回顧時,曉嵐已和臥雲道長,來到室內。
  兩人先向老婦行了一禮,然後並肩坐在下方。
  曉嵐歡容滿面笑道:“妹妹,師妹,我與你們引見兩位老前輩。”
  說時,手指老婦道:“這位是蘇月蘭老前輩,昔年江湖上稱為苦命鴛鴦的便是!”
  雪梅、麻姑聽說老婦就是八十年前,與瀛海情侶齊名,人稱四大異人的蘇月蘭時,慌不迭縱身離座,叩頭行禮。
  蘇月蘭含笑點首,玉手揮動,立有一股無窮大的潛力,將二女從地上摻了起來,說道:“你們禮也太多了,下次不可如此!”
  二女連忙告了罪。
  曉嵐又指著臥雲道長道:“這位是臥雲師伯。”
  二女復向臥雲道長叩了個頭方才歸坐。
  蘇月蘭向眾人掃了一眼,笑道:“再有五六個月,少清丹、歸元膏均可煉成,愚夫婦亦藉此恢復本來面目,今日是我八十年來,最高興的一天。”
  曉嵐笑道:“恭喜兩位老前輩!”
  蘇月蘭望著曉嵐道:“愚夫婦能有今天,還不是賢姪所賜嗎?”
  曉嵐躬身笑道:“老前輩快別如此,一粒玉蓮實,算得了甚麼?”
  蘇月蘭感激地道:“賢姪那知靈藥難求呀!如非皇天鑑憐,般般湊巧,先從東獄老怪手中,救了臥雲道友復自臥雲道友口中,獲悉賢姪身帶蓮實之事,否則今生恐也不能如願哩!”
  臥雲道長道:“貧道雖然因禍得福,但玉符不知被何人劫走,能否合浦珠還,實難逆料。”
  蘇月蘭道:“祇要專心尋訪,總有水落石出之日,愁它則甚?”
  稍停,復對雪梅麻姑姐妹道:“你們姐妹與我投緣,索性也將玄門罡氣,傳授你們吧!”
  二女聽說要把玄門至高心法傳授,內心高興已極,再三稱謝。
  蘇月蘭命四人坐談,自己則去預備酒食。
  二女俟蘇月蘭走後,方才問起曉嵐來此經過。
  曉嵐乃將經過情形,大略告知二女。
  原來,曉嵐見雪山老魅、赤霞尊者、胡音尊者、黃衫尊者四人,已經走上絕境,心中高興已極,加緊追趕!倏然間,已追至絕門山頂,四人蹤跡不見,正眺望間,冷不防被四人從身後襲擊,竟被無窮大的勁力,擊落深壑。
  所幸他有無相氣功護身,前途又無阻礙,才未受傷!
  曉嵐自以為這下完了,誰知降落不及二十丈,忽聽雪山老魅等慘嗥的聲音傳來,同時又有一股潛力,襲到身上,於是,身體一歪,順著岩壁緩緩下降,約七八十丈,已經身落岩腰平台上。
  曉嵐縱目四眺,見身懸岩腰,無論打何處,都難飛越。
  他本想以白虹劍,削壁上升,但是尚未到完全絕望時,不願出此下策,再說,既來到這麼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能不把它探視清楚就離去。
  於是,耳目並用,在平台上搜尋起來。
  未及一半,陡然覺出頭上生風,本能地往後暴退,凝神戒備,祇見黑影一閃,面前站著一個白髮黑衣婦人。
  那婦人,滿面笑容,對曉嵐投以驚奇的眼光,發出蒼老的聲音問道:“小哥兒可是李曉嵐麼?”
  曉嵐聞聽下,不禁一怔!
  他感到非常奇怪,為何老婦乍一見面,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婦看出他驚異發楞,趕忙解釋道:“小哥兒,不用驚異,這是臥雲道友告訴我的。”
  曉嵐聽她提起臥雲師伯,又憶起那隱身老婦,正是這種聲音,知臥雲師伯既能向她說起自己,多半不是壞人。
  連忙笑顏相向道:“後輩正是,敢問婆婆上姓!”
  老婦將自己姓名相告,並問道:“你是否被雪山老魅這幫人擊落下來的?”
  曉嵐點點頭,恨聲說道:“這批魔崽子,無恥已極,我是一時疏忽被他們從身後暗算的!”
  蘇月蘭聽了,更加驚訝,目射精光,往曉嵐全身上下,打量一遍,連稱奇怪!
  曉嵐不解老婦意思,問道:“甚麼事奇怪呀?”
  蘇月蘭道:“這四人中,除那西極教妖人外,其餘的掌力,都蘊藏劇毒,你被他們打中,非但未受傷害,而且更未被劇毒侵體,這不是奇怪嗎?”
  曉嵐方才領悟,忙把無相氣功護身,曾服玉蓮實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蘇月蘭聽完曉嵐的話,這才懵然憬悟,脫口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曉嵐躬身問道:“蘇老前輩,不知從這裡到生門,有無其他通路?”
  蘇月蘭搖頭代答。
  曉嵐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祇有援山上升一途了。”
  蘇月蘭面有難色,說道:“且慢!”
  曉嵐道:“老前輩有甚麼吩咐?”
  蘇月蘭略為遲疑一下,咬緊牙關,面露堅絕之色道:“我有一件事,欲與小哥兒商量!”
  曉嵐道:“老前輩請講,祇要李曉嵐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蘇月蘭面上掠過一分喜色,乃將欲求一粒玉蓮實,以資煉丹救人的事說出。
  曉嵐道:“蓮實現成,晚輩身邊尚有三粒。”
  說著,從玉瓶內,倒出一粒蓮實,雙手遞過去。
  蘇月蘭接過蓮實,仔細看了一眼,喜孜孜放入懷中。
  曉嵐道:“老前輩別無吩咐了吧!後輩欲告辭了!”
  蘇月蘭忙攔住問道:“你不想見臥雲道友嗎?”
  曉嵐道:“晚輩同著兩位妹妹來大雪山,惹上許多煩惱,正是為了要尋找臥雲師伯,那有不想見的道理?因不知他在甚麼地方,無可奈何罷了!”
  蘇月蘭道:“就在我所居的地方練功,小哥兒如不見棄,我也將玄門罡氣傳與你,最多在我這裡住上半年,立可將其練成了!”
  曉嵐聽說要把玄門罡氣傳授他,不禁欣喜欲狂,但想到心上人和師妹、師伯、師叔他們,心中委決不下,因把此意告知蘇月蘭。
  蘇月蘭知他心地淳厚,越發投緣,笑道:“你的心意我已完全知道,我自會安排。”
  曉嵐心才放下,於是隨定蘇月蘭身後,穿過五百里路的甬道,來到蘇月蘭、朱明所居之處……玄冰地獄中的奧區……長春谷雙棲閣。
  到了閣前,蘇月蘭恐驚動朱明,對曉嵐略為指點,隨即來到木屋與臥雲道長相見。
  曉嵐見到臥雲道長,自免不了一番寒暄問好。
  蘇月蘭將罡氣練法訣竅,詳細對曉嵐解釋一遍,吩咐曉嵐,就在木屋中和臥雲道長苦練。
  蘇月蘭作別自去。
  薄暮時迴轉,笑對曉嵐道:“如今你可安心了!”
  曉嵐忙問原故。
  蘇月蘭將九天羅剎弘忍解危,逐退群魔,及二女明日來尋之事,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曉嵐聞言,自是萬分高興,用功越發勤奮。
  蘇月蘭除了前往水閣,照顧朱明服藥用膳外,絕大多數時間,全消磨在這木屋中練丹和指點二人的功夫。
  翌晨功課完畢,蘇月蘭立刻離開木屋,前往水閣探看,恰值二女來此,於是才帶二女前來。
  曉嵐將經過講完,蘇月蘭已將酒飯備妥。
  麻姑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咦”了一聲。
  眾人見狀,急忙問她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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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冰原遇警

  麻姑答道:“師叔的仙禽還在外面等我們呢?”
  蘇月蘭笑容滿面說道:“不妨事,你安心住在這兒吧!一切由我料理便了!”
  麻姑這才放心,重坐下來進食。
  飯後,蘇月蘭命曉嵐代傳她們口訣,自己則前往洞外辦事。
  晚飯時,蘇月蘭對曉嵐三人道:“我已向梅花居士他們講過了,他二人的傷勢,亦經我贈藥治療,最多一月,即告痊癒!”
  光陰易逝,轉眼夏盡秋來,曉嵐等五人,已將玄門最具威力的罡氣練成,所差不過是功夫火候而已。
  在他們互相印證下,感覺十丈之內,無堅不摧,不過,因功夫不純,最多連發三掌,三掌之後,不僅威力大減,而且真氣損耗過甚,還有不少妨礙。
  蘇月蘭乃個中高手,從他們互相印證中,業已知道他們的功夫造詣,其中以曉嵐最佳,已有五成功力,雪梅、麻姑因系女孩子,先天上受到限制,燼管秉賦甚佳,比起曉嵐來,尚遜一籌,祇有四分火候,臥雲道長最差,不過兩三分而已。
  蘇月蘭著實勉勵三人一番,說道:“以你們此時的功力,除了有限幾位前輩外,恐怕再沒有人能敵對了,希好自為之,萬勿恃技凌人,以遭天譴!”
  四人再三拜謝成全之德。
  蘇月蘭又從丹爐旁邊藥櫥內,取出徑寸大、三寸高十二支羊脂白玉瓶,放在桌上,笑對四人道:“這是本門三寶,得曉嵐一枚蓮實,竟將三寶煉成,你們帶在身邊,濟世救人,可積不少善功,瓶上全有標誌,不僅將名稱註明,更將用法亦詳列在上面,祇要照上面所說去做,包管百無一失。”
  蘇月蘭說完,把少清丹、歸元膏、闢毒散各一瓶,分別贈與四人,命其即日離此,以便探訪廣成子古玉符的下落。
  四人把三寶藏入懷中,向蘇月蘭依依惜別,離開長春谷,取道往星雲道長所居洞府而去。
  四人因已將玄門罡氣練成,憑罡氣在體中運行之力,飛越數十百丈懸岩深壑,如履康莊大道,是以祇盞茶工夫,已經抵達星雲道長洞府。
  大家見面下,自然是興高采烈,言笑甚歡,不覺已是夜幕低垂的時候了。
  正當他們興高采烈的時候,那只白鸚鵡,忽然飛進洞來,尖聲急叫道:“主人趕快準備,那雪山老魅等又來了!”
  曉嵐因此時功力,已較昔日增加好幾倍,自然不會把雪山老魅等人,放在眼裡,笑罵道:“來就來了嗎?大驚小怪幹甚麼?”
  白鸚鵡道:“如單是雪山老魅這批人,我也不會報警了,其中有一個獨足怪人,好似天神一樣,怕人已極,雪山老魅等,對這怪人,非常恭敬,看上去來人武功,實在不弱,所以才趕來向主人稟報!”
  星雲道長聞言,心頭一震,勃然色變,忙問道:“這怪人是否一雙碧眼?”
  白鸚鵡道:“正是。”
  星雲道長,向臥雲掃了一眼,對梅花居士道:“居士難道將這個魔頭忘了嗎?”
  梅花居士想了一想,“嗯”了一聲,急忙把手一揮,口發一聲清嘯,面色凝重,神情緊張!
  曉嵐見狀,知事態嚴重,忙問道:“師伯!這怪人是誰呀?”
  臥雲道長道:“碧目羅剎,曾因羅剎綽號與瀛海情侶二人,在西崑崙星宿海邊苦鬥七日夜,如非苦命鴛鴦夫婦趕去,四人合力,把他逐走,單憑瀛海情侶二人,恐怕還不是他對手哩,九十年未聽人提起了,為何會在此時到來?”
  臥雲道長在說話的時候,面色亦異常凝重,不時耳目並用,往洞外探看,這時洞中,完全充滿一片緊張氣氛!
  忽聽一聲短促低沉的雕鳴,梅花居士道:“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六人匆匆縱上雕背,白鸚鵡落到梅花居土的肩上,梅花居士一拍雕頸,喝聲:“起!”
  那只金翅雕,毫不猶豫,振翅高飛,升空不到百丈,驀聽雪山老魅的聲音道:“我們又遲了一步!”
  雪山老魅話剛講完,又聽一個轟雷似的聲音道:“他們跑不了,倒是那塊古玉符重要!”
  眾人聞聲下望,祇見山頂上黑壓壓站著十幾個人,內中一個特高,約三丈,巍巍站立於人叢中,因天光太暗,看不清形貌,更不知除碧目羅剎、雪山老魅外,還有那些人在內。
  又聽雪山老魅道:“有關古玉符事,晚輩花不少工夫,才探出一點線索!”
  碧目羅剎迫不及待道:“在那裡?”
  雪山老魅道:“現在還不知道!”
  碧目羅剎厲聲喝道:“竟敢作弄我,你莫非找死?”
  雪山老魅連聲央告道:“老前輩息怒,晚輩怎敢作弄老前輩,祇因聽人談起,那塊古玉符,已經落到玄冰叟……古太玄手裡,至於古太玄的巢穴,究竟在甚麼地方,尚未探聽出來,所以不敢隨便說出欺騙老前輩!”
  碧目羅剎驚叫道:“已落入他的手中?”
  雪山老魅“嗯”了一聲。
  碧目羅剎道:“這倒有些麻煩。”
  雪山老魅道:“有甚麼麻煩,祇要找到古太玄,憑老前輩絕世的武功,加上我們幾人相助,何愁不把玉符奪回來!”
  碧目羅剎冷哼一聲道:“你有多大能耐,想要鬥玄冰叟,老實對你說,連我也不一定有把握呢?”
  此語一出,山頂上傳來一陣驚訝的聲音,以下因距離愈遠,再也無法聽清了!
  臥雲道長道:“九十年前的四奇兩怪,全部未死,江湖上恐不免又要發生大波動了!”
  曉嵐忙問道:“四奇弟子全都見過,他們未必為惡,但這兩怪卻未聽人說過,他們到底有多麼厲害?”
  臥雲道長道:“四奇固不會為惡,但那兩怪就難說了,萬一廣成子奇書,被兩怪奪去,四奇亦不是他們敵手,到那時,誰能制服得了他們!”
  曉嵐以安慰口吻道:“正勝邪消,乃當然之理,皇天亦不會讓惡魔橫行的!”
  臥雲道長嘆口氣道:“事情難說,但願如賢姪所說就好了。”
  梅花居士這時接口道:“我們究竟到那裡去呀?”
  臥雲道長道:“儘量往北飛,離開魔頭愈遠愈好!”
  約莫個把時候,最少飛有五六百里,眾人縱目下視,祇見前途不遠,有一道高聳入雲的橫嶺,擋在前面,金翅雕口中突發一聲厲嘯,立刻振翼高飛,爬升數百丈,方才從雲層中,越過橫嶺。
  因飛行太高,眾人不但感覺奇寒刺骨,而且呼吸亦感到困難,昏昏欲睡。
  梅花居士忙命金翅雕,越過橫嶺後,立即下降。
  霎眼工夫,金翅雕身軀,倏然下沉,一瀉數百丈。
  眾人睜目下視,見地面上,是一片雪白如玉的廣原。
  這廣原最少有三百多里方圓,四周全被高聳入雲的山嶺包圍。  .
  梅花居士嘆了口氣道:“我們離開碧目羅剎,已有七八百里了,饒是他們足程再快,也得一兩天才能到此,不如在對面山嶺,找個隱祕地方住下吧!”
  眾人聞言,連忙稱善,於是梅花居士命金翅雕朝對面山嶺飛去。
  盞茶工夫,已在對面山腰的一個巖洞前降落。
  眾人見這巖洞,孤懸山腰,離下面冰原,約二十多丈,四面無路可通,上面乃是一片峭壁,直插雲中,洞前有一座堅冰結成的屏風,恰好將洞門緊緊護住,如非像他們這樣,騎著靈鳥尋找,決不能發現,地勢端的隱祕。
  如從下面上縱,除了曉嵐、雪梅、麻姑,能夠自由上下,臥雲道長尚可勉強勝任之外,梅花居士、星雲道長,則自感弗如,雪山老魅等人武功,與梅花居士,不過伯仲之間,自然無法上升,所慮者,祇碧目羅剎一人而已。
  五人把情形看清後,甚感滿意,梅花居士老謀深算,恐在探洞時,被其掩來,中了暗算,是以命金翅雕升空瞭望,白鸚鵡隱身冰屏後窺探,如有發現,立刻入洞稟報,以作準備。
  梅花居士吩咐已畢,這才由曉嵐師兄妹,各拔出寶刀、寶劍照亮,朝洞中走去。
  深入十丈,洞徑忽然向右成九十度彎轉,約二十丈遠現出一個青石洞門。
  這門高有五尺,寬僅尺五,門關嚴密。
  曉嵐用目朝門上打量,並無縫隙,好似天生整塊門戶。
  用力一推,紋風不勁!
  曉嵐想了一想,乃用白虹劍,插入左側縫中,往右一撥,那門果被撥開寸許寬一條裂縫,從縫中射出碧綠色的光華。
  不禁心中大喜,乃將白虹劍入鞘,命麻姑小心戒備,自己卻用雙手將門緩緩拉開。
  眾人見這洞室,呈正方形,約三丈見方,穹頂平地,無門窗照明設備,靠四壁鐘乳,發出碧綠光華照明。
  洞中孤伶伶放著三張大石榻,其餘無一長物。
  好在六人,都有極高武功的人,對飲食起居,全在可有可無間,並不過份注意,六人分踞三榻,入定用功起來。
  翌晨起床,並無異兆發現,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忽然動了童心,欲探那廣大冰原的情形,乃將此意向梅花居士三人一說。
  三人亦感覺新到一個地方對四周環境的探查,至為重要,祇吩咐三小兄妹當心。
  三人運起罡氣,從洞口緩緩下降。
  因他們曾見過玄冰地獄雪崩時的威力,不敢貿然亂撞,故降落水原後,提氣輕身,慢慢試探著前進。
  行約三十多里,覺出地面堅實,用力踏下去,留下尺許深的足印,但卻無絲毫異兆發生!
  乃放心大膽,加緊疾馳,眨眼已到了冰原的中心,放眼四顧無垠無際,胸襟為之一寬。
  曉嵐心中高興,敞聲說道:“這兒真美極了!”
  一語剛落,驀聞身後,有嚓嚓裂冰之聲傳來。
  急忙掉頭一看,見離身三丈以外,不知怎的,堅冰下陷,現出數尺大兩個冰穴。
  麻姑道:“真奇怪,這麼堅硬的冰地,為何會突然下陷?”
  雪梅搶著說道:“留意,恐怕又要雪崩了!”
  雪梅的話,還未說完,那種嚓嚓的裂冰聲音,從四周不斷傳來。
  三人朝四面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就在他們幾句話的工夫,整個冰原上,星羅棋布,現出同樣大小的冰穴,不知到底有多少?
  雪梅道:“恐怕不是天然如此吧!”
  曉嵐被雪梅提醒忙道:“兩位妹妹小心,這是妖人搗鬼!”
  說完,立刻摘下玉蓮寶劍,分持手中。
  二女見曉嵐這樣慎重,慌不迭亦將兵刃取出。
  忽見前後左右的冰穴內,突然冒出個笆斗大的雪白圓球,球上具備五官,嘴唇特大,露出兩寸長的猿牙,口中發出“吱吱”的厲嘯,令人毛骨悚然!
  怪頭現出後,並不再往上升,各將大嘴一張,朝三人噴出一股白氣!
  三人知這白氣,乃是怪物內丹,恐有劇毒,不敢招惹,各將掌中蓮劍寶刀揮舞,護住全身。
  白氣噴到兵刃上,感覺壓力奇猛,身上奇寒難禁,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麻姑首先喊冷,緊接著,雪梅也出聲相應。
  曉嵐因曾服蓮實,雖然亦有感覺,尚不覺得如何難受,急忙大聲說道:“妹妹留意,趕快運氣抵抗,千萬不能讓怪物丹氣沾身,手中兵刃更是慢不得呀!”
  二女那敢疏忽,連話也不敢說,專心一志運氣行功抵抗。
  相持一會,雪梅實在感覺難耐了,嬌呼道:“嵐哥哥!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呀!”
  曉嵐道:“如此由我朝前開路,我們走吧!”
  忽聽地底有一個陰陽怪氣的人道:“小狗男女,不把命留下來餵雪魃,就打算走麼?沒有那樣容易,你們不打聽打聽,玄冰叟古太玄的玄冰大陣,近百年來,誰能闖過?”
  曉嵐三人,聽底下人自稱玄冰叟古太玄,不由心頭一震,暗說道:“想不到誤打誤闖,竟周上這個魔頭?”
  曉嵐知今日之局,兇多吉少,也不答話,將掌中蓮劍一緊,低喝道:“緊隨身後!”
  說著,運足全身功力,縱落二女前面,朝前面兩個雪魃撲去,白虹過處,祇聽呱呱兩聲,兩個雪魃登時了賬。
  二女見曉嵐得手,也跟著學樣,往左近雪魃撲去,有四個雪魃,被雪梅的玉蓮,麻姑的無心戒刀殺死。
  忽又聽得古太玄道:“小狗男女,竟敢傷我雪魃,萬萬不能輕饒!”
  古太玄語聲甫落,祇聽地底,發出一陣急促的“吱吱”厲嘯,霎眼間,從每個冰穴中,縱躍出一個怪物……雪魃。
  曉嵐用目一瞥,見這些雪魃,身高兩丈,通體雪白,獨足長臂,行動起來,全憑獨足縱躍,一拔就是十幾丈高。
  表面看去,牠們似乎蠢笨,但是,仔細留意,不僅縱躍輕靈,飄忽如電,更是機智異常!
  牠們知道這三人手中,都有奇珍利器,儘管作勢猛撲,但離開三人,尚有三丈遠,不再迫近,各將大口一張,噴出丹氣進攻!
  曉嵐等追撲過去時,牠們又紛紛縱逃,決不和敵人正面衝突,三人停步不追,牠們亦旋身攻擊。
  尤令人難防的是,三人朝前追撲,後面雪魃即不顧命的往後面跟蹤襲擊,三人回身追趕,前面的又合圍上來,左右的情形,亦和前後相同,令人疲於奔命,防不勝防。
  三人見到這種情形,知這雪魃,乃是久經訓練,否則,不會如此進退適度,有條不紊。
  曉嵐腦中電光石火般想了一想,忽被他想出一個計策忙湊近二女,匆匆說了幾句。
  二女聰明絕頂,曉嵐一提,已經明白過來,忙道:“就這麼辦吧!”
  忽然三人一分,各展開輕靈飄忽的身法,:朝雪魃撲去。
  雪魃雖對三人的玉蓮寶刀寶劍,心存畏懼,因見陣勢發動後,互相呼應靈活,此進彼退,敵人無可奈何,未免稍存疏忽。
  更未想到敵人有此一著,因此,在猝不及防下,被三人蝴蝶穿花似的突擊,誅戮了二十多個。
  祇聽呱呱慘嗥的聲音,吵成一片。
  銀白色的地面上,鋪滿了殷紅的血跡。
  殘肢斷體,橫七豎八,躺在冰原上。
  陣陣奇腥,鑽入鼻孔,令人噁心欲嘔。
  麻姑道:“這股腥味,真難聞!”
  曉嵐道:“當心中毒,快把呼吸屏住!”
  雪梅道:“趕快逐退雪魃回去吧!”
  曉嵐和麻姑同聲道好,立將兵刃一緊,各展開輕靈飄忽的身法,朝雪魃搶攻!
  雪魃雖然縱躍輕靈,無奈智慧心思,到底及不上人敏銳,何況三人掌中兵刃又是前古奇珍,那能搪得住?
  一片慘嗥聲響,又被三人誅戮了十幾只!
  三人一面朝雪魃搶攻,一面縱身往來路上退走。
  但是,距離太遠,雪魃被主人驅使下,冥不畏死,內心裡面,雖然畏懼,卻沒有絲毫退意。
  經約半個多時辰,死於三人手中的雪魃,少說已有百數十頭,而前進距離,才只有十幾裡路。
  雪梅首先發急道:“嵐哥哥,怎麼辦呢?”
  曉嵐到了這時,也感覺棘手,脫口答了聲:“硬闖!”
  麻姑搶著道:“路途還遠呢!恐怕三天也闖不出去呀!”
  麻姑話剛講完,忽聽古太玄哈哈大笑道:“醜尼姑的話,一點不錯,小狗男女不把命留下來,休想闖出去,老實對你們說,這才開始呢!”
  曉嵐聞言,氣往上衝,怒喝道:“老怪物,有種的給我滾出來,跟小爺分個高下,躲在龜窠裡搗鬼,算得上那門子英雄!”
  古太玄哈哈笑罵道:“小狗休要拿話激我,你們連我手下小玩意都搪不住,還打算和我老人家見面嗎?莫非活得不耐煩了!”
  曉嵐方欲喝罵,忽聽得“吱吱”聲音傳來.
  登時,祇見那千百頭雪魃,倏然暴退約十來丈遠,成了一個大圓圈,將三人緊緊包圍,目中兇光畢露。
  三人見此情形,深知牠們又改打法,互相叮囑留意。
  正當劍拔弩張之際,祇聽古太玄哈哈大笑,罵道:“小狗男女,這是第二場好戲了!”
  語聲一歇,接著就是一連串“吱吱”的聲音傳出。
  那千百只雪魃,聽到“吱吱”聲響,各將大口一張,從口中噴出一股白氣,又勁又急,朝空激射!
  霎時,結成一個碩大無朋的霧幔,從頭上緩緩壓來。
  那霧幔離開三人頭頂尚有十幾丈時,雪梅、麻姑,首先感到奇寒難耐,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曉嵐儘管曾服玉蓮實,比較二女,抵抗力要強,但也感覺冷得奇怪,不僅使人感到窒息,還覺得頭腦脹痛難禁。
  他知這是寒毒精英,祇要昏睡過去,全身血液無法循環,立被骨髓堅凝而死,不禁大驚,急忙道:“妹妹千萬運氣相抗,不可疏忽!”
  雪梅與麻姑同聲答道:“我們覺得眼皮重逾千斤,睜不開了!”
  曉嵐聞言,憂急如焚,忙道:“勉強掙扎下去,不能睡呀!”
  雪梅、麻姑,聲音略帶顫抖道:“沒辦法支持嘛!”
  曉嵐知道二女業被寒毒侵體,心中著急,偶然想起苦命鴛鴦蘇月蘭所贈的闢毒散來。
  他來不及說話,事實上,他見到雪梅、麻姑那種搖搖欲墜的情形,已知危機迫在眉睫,根本不容他有說話餘地。
  急忙從懷中,掏出闢毒散,首先欺近二女身前,以指甲彈了一些在二女鼻孔中,自己亦彈上一點。
  祇聽二女,打了一聲噴嚏,倏然星眼張開。
  曉嵐心甚高興,忙道:“快將少清丹服一粒,屏擋寒氣!”
  二女依言,果將少清丹取出一粒,塞入口中。
  忽聽古太玄嘿嘿冷笑道:“原來你們得了老虔婆蘇月蘭、朱明的三寶麼?怪不得會那樣驕橫,連我老人家都不放在眼裡!”
  稍停,他好似憤怒已極,厲聲喝罵道:“你們是老虔婆甚麼人?”
  曉嵐已知雙方結仇太深,無法善罷千休,落得罵他幾句洩憤,是以聽了古太玄的話劍眉一挑,罵道:“無恥妖孽,你不配問這些。”
  祇聽古太玄在冰底,暴跳如雷,連罵該死!
  霎時,語聲忽轉淒厲,登時發出一陣急促“吱吱”叫嘯。
  三人知老怪古太玄已被激怒,他正催動雪魃進攻,不知這次,又是甚麼花樣,互相使一臉色,全神戒備。
  雪魃所噴那幢霧幔,此時,已降落在地面上,三人感覺寒氣倍增,有如置身玄冰地獄,如不運氣相抗,立有生命危險!
  縱目朝四周打量,兩尺以內,伸手不見五指,白虹劍、無心戒刀上的光芒,那樣強烈,竟照不到五尺以外。
  那霧氣,不僅聚而不散,愈往後,愈好似實質般,而且還蘊藏著無窮大的潛力,迫得人呼吸唯艱。
  曉嵐見到這種情形,知已身入險境,單是這片雪魃所噴丹氣,就夠應付了,萬一老怪乘機襲擊,或他催動那千百頭雪魃進攻,自己三人,無異雙目失明,豈不變成俎上之肉,任人宰割嗎?
  曉嵐想到這裡,駭得心膽俱寒,忙警告道:“妹妹留意,當心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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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玄冰大陣

  祇聽古太玄嘿嘿笑道:“小狗男女,你們死期到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忽聽雪魃連聲怒吼,四周有勁疾的壓力,合圍上來!
  開始尚以為是玄冰叟古太玄親身出鬥,不禁駭得魂不附體,曉嵐、雪梅,不惜真氣損耗,將掌中蓮劍一緊,展開“金輪普渡”絕招,化為四個徑丈大光圈,徐徐運轉,護住全身,同時朝四外展布。
  麻姑則將無心戒刀,以巨靈金剛掌法運用,化為五尺大一幢光球,好似轉風車般,流轉不休!
  那四周襲來的雪魃,儘管縱躍如飛,力逾虎豹,無奈所遇敵人的兵刃,全是曠世奇珍,焉能禁受得住!
  祇與光球、光圈相接,不是被光球斬成碎片,就被光圈絞為肉泥,寶光籠罩處,無一倖免,“呱呱”慘嗥的聲音,驚心動魄!
  眨眼間,就有好幾十只雪魃被三人殺死。
  曉嵐三人,看出不是玄冰叟古太玄親自出鬥,心中略寬,唯恐真氣過分損耗,後力不濟,忙喝道:“妹妹!我們快往外闖!”
  二女聞言,立刻收起絕招,隨定曉嵐身後,朝霧陣外面闖去。
  曉嵐這時,好似一頭猛獸,激發先天野性,蓮劍揮動,不顧命的朝前直闖,那些雪魃,被曉嵐的蓮劍攻襲下,不是打得筋斷骨折,哀嗥悲鳴,就是被白虹劍所斬,陳屍就地。
  經約盞茶工夫,估計最少也有十餘裡,但那團寒霧,仍是籠罩頭頂,未能衝出半步,而且那霧陣,愈來愈濃,寒氣逐漸加盛,非但雪梅、麻姑兩人,感覺支撐不住,連曉嵐也覺得禁受不了!
  雪梅全身顫抖,直打哆嗦,結結巴巴說道:“嵐哥……哥……我……我……受……不……了!”
  曉嵐尚未答話,玄冰叟古太玄冷冷笑道:“賤婢,此時就喊受不了嗎?壓軸戲還在後面呢!”
  曉嵐憤聲罵道:“妖孽無恥,自己不敢出頭,盡驅使怪物搗鬼!”
  古太玄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小狗男女,那配我老人家伸手!就是這點小玩意都喊受不了,還打算和我動手嗎?忒也不知自量!”
  曉嵐聞言,不禁語塞。
  雪梅、麻姑,感覺這玄冰叟,實在是個怪人,恐曉嵐把他激怒,真的出手攻擊,處在這種絕對劣勢的環境,十九討不了好,急忙對曉嵐,連打手勢。
  曉嵐見二女狼狽不堪情形,好生不忍,依言點頭。
  雪梅、麻姑此時,已被奇寒之毒,深入體內,實在感到再無法支持下去,如非服了靈丹護體,抵消不少寒氣,早巳骨髓堅凝,失卻知覺了。
  正在此刻,二女機伶伶打了個寒栗,踉蹌跌入曉嵐懷中。
  曉嵐睹狀大驚,忙將二女摻住,急問道:“如何?”
  同時縱目朝二女面上打量,祇見她們臉色鐵青,妙目半睜半閉,全身發抖,牙磕有聲,好似發瘧疾般,粉頸不住搖擺,口不能言。
  二女剛撲入曉嵐懷中,祇聽雪魃發出歡悅的嘯聲,驀地感覺有勁疾的風力,自四周襲來!
  曉嵐知是雪魃乘機進攻,本欲應敵,無奈二女所中寒毒太重,雙手被她們嬌軀佔住,倉卒聞,那能對敵?
  眼見四周白影晃動,離身不過數尺遠了,忽地,二女嬌軀一振,兩聲清叱,雪梅的玉蓮長劍,麻姑的無心戒刀,好似蛟龍鬧海般,朝白影卷去!
  但見兩道三尺長金虹,兩條白色寶光,在白影中不斷飛舞,祇聽雪魃發出連聲的悲嗥,前面及左右兩側的壓力,登時銳減,消滅無形。
  曉嵐見二女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萬分驚奇,但時機稍縱即逝,那能容許他有思考機會,掌中蓮劍一緊,往身後雪魃搶攻,霎時,又把雪魃誅戮數十只,回覆到適纔互相僵持狀態。
  二女急忙縱回與曉嵐會合,依傍身側。
  曉嵐打量她們面上一眼,但見她們這時的臉色,紅霞滿布,喜氣洋洋,與剛才相較,判若兩人,那裡還有中毒痕跡?不由望著她們發楞!
  麻姑恐師兄悶得發慌,大頭搖晃著說道:“師兄!我們再也不怕寒毒侵體了!”
  曉嵐聞言,越發不解,滿面驚訝地望著她!
  麻姑道:“師兄!你怎麼忘了……”
  雪梅心思細密,她知道九天羅剎花筱雲乃玄冰叟世仇,雪魄珠又是稀世奇珍,萬一洩露,難免不遭劫奪,急忙阻止道:“師妹何必恁般嘴快,誰不知道少陽神功與本門靈丹有避寒祛毒功效,那裡還用得著你來解釋?”
  麻姑冰雪聰明,被雪梅一點就透,故意說道:“並非妹子饒舌,不過想使師兄放心而已!”
  曉嵐知她們二人,皆出身佛門,雖曾經九天羅剎傳授玄門罡氣,但與少陽神功,南轅北轍,不是同一道路,聽她們這樣說法,知乃掩飾之詞,腦海中轉了一轉,陡然想起弘忍大師賜麻姑雪魄珠的事,亦搶著道:“此事愚兄知曉,當真用不著解釋!”
  麻姑見師兄已經知道,再無話說,雪梅插口道:“儘管如此,師妹還得要小心呀!”
  麻姑聽雪梅的話,知她所說的小心,乃是指勿將雪魄珠暴露而言,會意點頭。
  曉嵐道:“大家將少陽神功運起,往外衝吧!”
  麻姑會意,緊隨曉嵐、雪梅身後,暗將懷中雪魄珠絲囊鬆開,射出光芒,照定兩人身後,同時把無心戒刀,不停揮動,以資混亂敵人眼目,免使洩露機密。
  曉嵐、雪梅二人,被雪魄珠光照射下,寒意盡退,溫暖如春,好似置身陽春三月,通體舒暢已極。
  兩人手持兵刃,戒備著並肩而行,約莫頓飯工夫,不僅看不見雪魃的影子,甚至連“吱吱”的叫嘯,亦聽不見,好似絕跡一般,唯一不變的,就是籠罩當地的寒霧,經這麼久的時間,非但絲毫不減,而且愈來愈濃,黏滯甚強,前行的速度,大受影響!
  曉嵐因與心上人並肩而行,雖然身在危境,心中仍是非常寫意,全付心神,幾乎有大半放在她的身上,未免對於外界變化的感覺,稍嫌遲鈍,而雪梅到底心細,見走了這麼久,老是靜悄悄的,覺得不合情理,玉蓮往外一揮,發現阻力甚大,急忙探手一抓,不禁驚叫起來!
  曉嵐被她駭了大跳,瞥了她一眼道:“甚麼事呀?”
  雪梅玉手張開,嬌聲說道:“嵐哥快看!”
  曉嵐藉著白虹劍上光芒,睜目諦視,見雪梅的玉手上,有一種灰白色的液體,從指縫中溢出。
  再回顧身上,見衣服全濕,不由驚叫起來!忙道:“兩位妹妹留意,雪魃丹氣已化液體,說不定其中還有變化。”
  曉嵐話剛講完,忽聽玄冰叟嘿嘿冷笑道:“小狗說得不錯,變化多著哩,讓你們嘗嘗玄冰陣的滋味,以便死而無憾!”
  古太玄把話說完,又是一陣“吱吱”的嘯聲,從地底傳來,這次的聲音,與歷次相較,回然不同,祇是輕聲徐送,聽起來尖銳悠揚,老是縈繞當地不歇,真有繞樑三日之概!
  稍停片刻,祇聽四外,有“嗖”、“嗖”的破風聲響,隱隱傳來。
  不過,這些聲音,來勢雖急,並非直接撲來,而是距離身側約二三十丈左右,乍然終止。
  曉嵐覺出奇怪,暗說道:“牠們因何不乘機發難呢?”
  其實,他們那裡知道玄冰叟的痛苦?
  要知玄冰叟,乃是名列兩怪的前輩,享譽武林近百年之久,除了昔年敗在四奇手下外,從未遇到過敵手,今日與曉嵐三人相遇,從所居冰穴的反光鏡中,看出三人資質絕佳,掌中兵刃,又是稀世奇珍,知道不可輕視,乃驅使手下豢養雪魃進攻,幾次接觸後,空自傷了百餘只異獸,仍然奈何三人不了,不禁暗中驚異,雖經曉嵐激怒,不敢輕畢妄動,以免落個勝之不武,不勝為笑的話柄,於是口中說著驕橫的話,自己一味守在冰穴,催動雪魃進攻,更恐雪魃傷亡太重,減少玄冰大陣的威力,所以不敢再要雪魃輕身涉險,祇命牠們,遠遠離開,儘量噴射丹氣,以便將丹氣化為液體,再由液體,凝成堅冰,把三人埋藏在堅冰之下,輾成肉餅而亡!
  儘管玄冰叟用意惡毒,但他做夢也未想到,麻姑身上,帶有純陽精英結成的奇珍……雪魄珠,毒計那能得售?
  當玄冰叟把全部雪魃召集,傾全力噴吐內丹寒氣的時候,曉嵐三人,祇覺出霧氣愈來愈濃,四周壓力,不住加盛,頭頂重逾千斤而已,身上一些寒意俱無,而且存身處的丈許距離,仍是液體流動,並未結成堅冰。
  曉嵐感覺這樣僵持下去,不是善法,對二女道:“怪物既不敢來犯,我們試探著闖吧!”
  雪梅答道:“嵐哥不講,妹子亦要說了,這兒實在沉悶,呼吸感到艱難,如再呆下去,恐怕會窒息而死啦!”
  曉嵐和麻姑,經雪梅這麼說,也被提醒,深長地吸了口氣,果然發現空氣稀薄,連吐氣亦很困難,兩人這才著急,同聲道:“一點不錯,這兒真有點古怪,我們趕緊走!”
  玄冰叟在冰穴中設有反光鏡和聽音器,雖不能說對他們言談舉動的細微末節,看得清清楚楚,分毫不漏,但對其大概情形,卻是洞若觀火,此時又是全付精神貫注,耳目並用,因此,曉嵐和麻姑話一講完,尚未行動的時候,玄冰叟立刻接口道:“小狗男女,別做夢了,你們已身陷萬丈玄冰中,無論功夫再高,能夠閉氣,最多半個時辰,就要窒息而死,變成冰凍娃娃啦!還打算逃走麼?”
  三人聽出玄冰叟的聲音,似乎特別低沉,中間好像有阻擋一樣,知他說的話,顯然不是聳人聽聞的虛聲恫嚇。
  麻姑年紀輕,性情比較急躁,沉不住氣,忙道:“師兄!梅姐姐!我們怎麼辦呢?”
  古太玄似乎得意已極,哈哈大笑道:“還有甚麼辦法?醜尼姑,你和兩個同伴就認命吧!”
  麻姑聞言,不由激動肝火,怒罵道:“妖孽卑鄙無恥,自己不敢出頭,祇躲在暗中搗鬼!”
  麻姑的怒罵,完全是白費,所得到的答覆,祇是古太玄一連串的嘿嘿冷笑。
  麻姑一張醜怪的麻臉上,氣成了豬肝顏色,連稱“可惡!”
  雪梅從旁勸道:“何必同他生氣,妖邪與正人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裡,手段卑污,欺軟怕惡,善於權變,是他們的特長,那能和他生氣?”
  曉嵐道:“閒話少說,任他如何千變萬化,我們只顧往外闖,看他能奈何得了我們?”
  古太玄冷笑罵道:“小狗!不信你就看看!”
  曉嵐懶得答理,仍然與雪梅並肩前行,剛走出丈多遠,忽然感覺前面堅冰阻路,向雪梅打一手式,方欲仗掌中蓮劍,向前面堅冰攻打,忽聽身後麻姑,驚“咦”一聲。
  於是欲前又卻,顧麻姑道:“師妹!甚麼事呀?”
  麻姑手指身後答道:“我們剛一移步,後面立刻即成了堅冰!”
  曉嵐這才舒了口氣,好似自己問自己道:“這麼快嗎?”
  雪梅瞟了他一眼道:“這有甚麼奇怪?那地方本來就要結冰的,因我們各以少陽神功相抗,才暫時保持流動的液體,我們一走,溫度驟然下降,自然結成堅冰了!”
  曉嵐祇是點了下頭,立刻回身,蓮劍兼施,朝前面堅冰攻去!
  玉蓮的白光,白虹劍的銀虹,卷到冰上,祇聽嚓嚓的碎冰聲響,冰層紛飛,但不像平時那樣,好似摧枯拉朽般,用了這大的勁,兩臂亦震得發麻,而攻穿的冰穴,不過尺許方圓,五六寸深而已。
  再看雪梅時,更比他還要差,冰壁上不過留下三寸深一個蓮形冰凹,寶劍尖端,還留下反卷痕跡。
  曉嵐睹狀,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雪梅道:“這堅冰雖然難攻,但是祇要有恆心毅力,那怕攻不穿它?”
  曉嵐面露無可奈何之狀,將頭微點,方欲揮動蓮劍,向原來冰凹進攻時,怪事又發生了!
  原來就在他略為驚顧的瞬間,適纔攻穿的痕跡,已不知去向,仍是一片完整的冰壁。
  曉嵐喟然嘆道:“照這樣看來,欲攻穿這麼厚的堅冰,實在不易呢?”
  古太玄嘿嘿笑道:“你這才知道厲害嗎?可惜太晚了,趕快認命吧!”
  古太玄說完,又是一陣得意的長笑。
  曉嵐毫不理睬,運足全身功力,偕同雪梅兩人,毫不停頓,朝前急攻。
  麻姑欲上前相助,雪魄珠的光芒,剛一離開二人背心,曉嵐雖覺奇寒難禁,尚能勉強撐持,而雪梅則成了搖搖欲墜的神態。
  曉嵐見狀大驚,知因雪魄珠光離體的原故,急忙道:“師妹不必多事,你還是斷後要緊!”
  麻姑察言觀色,已知一行人性命,完全系於雪魄珠上,用雪魄珠擋寒,更比開通堅冰還要重要,那敢疏忽?急忙喏喏連聲而退!
  “奇怪!”
  雪魄珠的光芒,剛射到二人的背上,曉嵐固是感覺溫暖如春,通體舒暢,雪梅陡地精神振奮,恢復活力。
  經兩人合力進攻,約頓飯時間,已開出了五尺徑、十來丈深一條甬道。
  但是,麻姑走過後,那身後甬道,又被封死,成了一片整體。
  足足花了五個多時辰,前行不過三五裡,而曉嵐與雪梅兩人,已累得酸軟乏力,疲憊不堪了。
  雪梅香汗淋淋,嬌喘道:“嵐哥哥,我們休息吧!妹子實在支持不住了!”
  曉嵐又憐又愛,聽她這麼說,伸手扶住她的嬌軀,輕聲低語道:“妹妹是該休息一下,不要累壞了,愚兄將抱恨終身啦!”
  麻姑幼生山野之中,入世未深,原不懂男女間的愛情,見曉嵐扶著梅姐姐,她的心中感覺是應該的,萬一自己那樣,師兄還不是照樣的看顧她嗎?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奇怪,反而從旁說道:“師兄,你要好好扶著她呀!當心摔倒可不是玩的。”
  雪梅被曉嵐緊摟纖腰,因有麻姑在旁,內心難免存著女兒家的羞澀,聽到麻姑這樣說,知她雖然聰明絕頂,但因年紀尚小,對男女間的情愛,全是一張白紙,登時把羞澀之念去盡,索性把嬌軀懶洋洋地緊靠在曉嵐的胸前,任檀郎盡情憐愛,好似一頭溫順的羔羊。
  她的心靈上,有無比的溫馨,得到了充分的滿足,星目微閉,嬌喘呻吟,那種嬌羞不勝,楚楚可憐之狀,慢說是曉嵐,就是鐵石的心腸,亦將化為繞指柔,而生出憐愛之心。
  在曉嵐的意識中,她和他之間,雖無夫妻之名,但卻因嶗山雙魔迷魂亂神香促成,而有夫妻之實。
  此時,伊人在抱,軟玉溫香,她的秀髮,拂在曉嵐的面上,鼻端聞到一股蘭麝幽香,沁人心肺。
  他經過多方面的刺激,不禁勾起了山神廟中,那幕纏綿的畫面,古井揚波,綺念在腦中縈迴不歇,他那強有力的臂膀,愈益摟抱得緊,如非有麻姑在旁,他早就把她擁在懷中,儘量地親憐密愛了。
  他到底不失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蓋世的奇男子,儘管內心裡面,熱情似火,猶江河之氾濫,但是,並未被人欲,蒙蔽了良知,稍稍定了定神,立將奔放的熱情,平靜下來,輕聲低喚道:“妹妹!妹妹!”
  雪梅櫻唇中“嗯”了一聲。
  曉嵐道:“此時感覺好些嗎?”
  雪梅這才驚覺過來,暗罵自己道:“此時身在虎穴龍潭中,危機密布,時時都有生命之危,又非花晨月夕,可與他纏綿廝守,暢敘幽情,為何這樣糊塗?”
  她想到安危上面,不由打了個寒栗,但因有麻姑在旁,他們不馬上起身,以免露出破綻,聽曉嵐問她好些嗎?她才裝出如夢初醒,星眼微睜,脈脈含情的一瞬,緋紅著臉,報以微笑,點點頭道:“謝謝嵐哥哥關心,妹子覺得好多了。”
  曉嵐看出愛妻,乃是故意裝的,她那份深情,那有猜不透的道理,笑道:“此時脫困要緊,有事以後再說吧!”
  曉嵐說時,俊目中射出懾人的光芒,那種光彩,象徵著青春的活力,多少帶著幾分魅力,尤其在有情人看來,更代表他的心聲,那怕是祇有一瞥,亦足動人心魄,使彼此間的靈犀,藉此而溝通。
  雪梅正沉湎於溫馨的甜蜜中,因此對曉嵐的感應,特別銳敏,雙方目光相接後,雪梅祇覺得檀郎情深愛重,內心說不出的舒暢與無比的受用,曉嵐話中的含意,她亦了了分明,急忙道:“我們趕快動手吧!”
  於是繼續往前攻,經約個把時辰,開通不過裡許,兩人全感到兩臂酸麻,再不能維持下去了。
  方欲休息下,忽聽一個音細如蚊的老婦口音道:“你們不要白費氣力了,這玄冰陣堅厚如許,這樣開去,不知要到何時,方能開通,先休息緩緩氣,再按照我的指點去做,包管脫離玄冰大陣!”
  三人聞言,知來人用的是真氣傳音之法,同時更聽出來人是誰!麻姑喜極,脫口道:“莫非是……”
  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傳音人好似早已防到,急忙傳音阻止道:“是的,我正是你說的人,此時老怪照形反光鏡,雖然暫失效用,但那聽音器,仍然有效,你們千萬不要說話,以防洩露行藏,萬一被老怪發覺,不僅彼此不利,對你們脫困,更增加阻礙!”
  三人聞言,各打一手式,相戒不可隨便講話,靜靜地凝神諦聽。
  祇聽蘇月蘭,繼續以真氣傳音道:“老怪武功甚高,更是機警絕倫,外子惡疾未愈,瀛海情侶,又賦勞燕分飛,以我一人的力量,實在不是老怪敵手,你們兵刃招術雖利,無奈功力和應敵經驗兩俱不足,目前尚難與之正面為敵,如欲奪回那塊古玉符,必須乘他殘殺生靈,在冰穴中昏睡的時候,偷偷潛入竊取,千萬不要在他與碧目羅剎搏鬥之時現身,因為妖邪間的結合,完全以利益為準,時分時合,捉摸不定,你們一露臉,說不定會促成兩怪的結合,那塊古玉符的藏處,就在他的頸下絲囊內,動手時,最好由麻姑仗其離合身法,較為妥當,至於你們現在脫困的方法,趁老怪照形反光鏡失效時,改由麻姑運起雪魄珠開道,雪梅和曉嵐左右輔佐,最多一個時辰就可脫險了。”
  蘇月蘭把話講完,三人稍停一會,再不能聽見她的傳聲,知她恐蹤跡洩露,業已先行避開,乃按蘇月蘭指點而行。
  物各有製,一點不假,那樣堅硬的玄冰,居然被雪魄珠上發出的柔和光芒照射,好似雪獅子向火,立刻消溶,轉瞬間,開出徑丈大一個冰弄,那股光芒,遠達三十丈以上,三人毫不費事,已穿過百多里長的玄冰大陣,來到冰原上。
  抬頭一看天色,業已月影西斜,出口處,偏向南方,並非所居一面,互相耳語幾句,往東南方故布疑陣,這才提氣輕身,往所居巖洞回趕。
  剛到岩足,那只白鸚鵡,忽然飛降在曉嵐肩頭,尖叫道:“三位大俠回來就好了,我家主人和星雲老道長,正在著急呢?”
  忽聽頭上勁風撲面,那只金翅大雕,束翼飛降,口發出低沉急促的鳴嘯,神情頗為惶急。
  白鸚鵡尖聲說道:“知道了,你還是藏在雲層中探望吧!我自會把你的意思,轉稟三位大俠和主人。”
  那只金翅雕聽了白鸚鵡的話,意似歡悅,復低嘯幾聲,立刻振翼高飛,剎時隱沒雲層中。
  麻姑笑問道:“大雕說什麼?”
  白鸚鵡答道:“此處不便,萬一被對頭發覺,再也找不出這麼隱祕所在了,不如到冰屏後面再談吧!”
  曉嵐聞言,深覺白鸚鵡的話有理,乃偕同二女,飛身縱落洞口隱身冰屏後面眺望。
  但見那片無垠無際的平原中心,全被白茫茫的濃霧密布,四周都有白色光影晃動,唯有東西兩面最密,幾乎成了一堵白牆,南北方較稀,每隔二十多丈,才有一個白點閃爍。
  三人見狀,齊說了聲:“萬幸!”
  原來他們仗雪魄珠開道,衝出玄冰大陣時,恰在兩只雪魃間相距有十來丈遠,雪魃又是全神貫注霧陣,儘量噴吐丹氣,增強玄冰威力,因此三人輕輕易易,脫出玄冰大陣,竟未驚動雪魃。
  麻姑猶念念不忘金翅大雕的話,笑道:“現在總該說吧!”
  白鸚鵡道:“金翅大雕說,那冰原中的怪物,好似昔日南北二怪之一,玄冰叟的行徑,憑我們一行六人,決惹不起他,因此要我轉稟主人和三位大俠留意,同時,據牠在高空眺望所見,碧目羅剎一行,離此不過三百里了,最遲在明天日落後,一定可以抵達這裡,無論玄冰叟,碧目羅剎,全不好惹,我們最好先不露面,等他們拚個兩敗俱傷後,再伺機出手,較有把握。”
  白鸚鵡把話說完,忽聽梅花居士的聲音道:“怎麼!玄冰叟也在這裡嗎?”
  三人回頭一看,見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並肩站在洞口,滿面驚訝神色!
  曉嵐三人,將涉險經過,及遇蘇月蘭指點脫險情形,詳細說了一遍,梅花居士、星雲道長聞言,不由萬分驚訝,喟然嘆道:“昔日的四奇二怪,想不到都在大雪山中露臉,另一魔頭,說不定亦在人間哩!照這樣看來,武林中又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
  雪梅急忙問道:“不知師叔所指的魔頭是誰?”
  星雲道長亦插口問道:“居士所指魔頭,莫非是天竺樊坤?”
  梅花居士道:“樊坤算得了甚麼?那裡配和四奇二怪並列?”
  星雲大惑道:“是誰?”
  梅花居士道:“就是天竺老魔,樊坤的師父呀!”
  雪梅接口道:“莫非九十年前,悄然銷聲隱跡的長笑神梟邢獨?”
  星雲聞言大驚,口中唸著邢獨的名字,面露驚懼之容!
  半晌,他才自言自語道:“這個魔頭如真的在世,實乃人類的不幸!”
  曉嵐、麻姑二人,一個是俠義肝腸,一個是天真稚氣,聞星雲道長的話,內心滿不服氣,同聲道:“師伯毋須憂慮,無論他有多狠,少不得也要和他碰碰,那怕是把小命運掉,亦在所不惜。”
  星雲道長,雖不以二人的話為然,但對他們這種豪俠之氣,深感佩服,方欲張口勸說。
  忽聽左側有人冷笑道:“初生之犢不怕虎,不想想,你們有多大氣候,居然大言不慚,敢說出這些話來,難道這是枯禪子教你們的嗎?”
  眾往左側一看,不由連聲稱怪!
  原來左側岩壁上,好似雕刻塑像般,貼著一個矮瘦乾枯,通體黝黑的和尚,那和尚雖然貌相醜陋,但是二目神光炯炯,滿面慈祥之色,令人望而生敬。
  尤以他露這一手貼壁如畫,凌虛浮植的功夫,更使眾人咋舌不已!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雪梅三人,雖不認識這和尚,但見他露這一手驚人武功,知非常人,急忙肅容行禮。
  曉嵐、麻姑因和尚語氣中,對乃師枯禪子,似乎意存蔑視,心甚不快,雖是隨同行禮,多少帶著勉強。
  和尚嘿嘿冷笑道:“李曉嵐、小尼姑,你們不服氣麼?”
  麻姑吭聲說道:“你對我們師父,意存輕視,那能令人服氣?”
  和尚見麻姑出言頂撞,意似不快,望著麻姑道:“小癩尼,你敢這樣頂撞我,連枯禪子也不敢對我這樣不敬,莫非討打嗎?”
  麻姑麻臉緊繃,說道:“對我師父師兄無禮的人,就是我的對頭,再高來歷都要與他拚命,何況是挨打!”
  和尚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你是願意挨打了,那麼,李曉嵐呢?”
  和尚問到曉嵐時,雙目似炬,逼視著他。
  曉嵐因麻姑已答應在先,而且當徒弟面前,輕視師父,為武林大忌,真正忠於師門的弟子,決難忍受下去,因此和尚問他時,祇點了點頭,淡淡答道:“重道必先尊師,在下身受師恩,自當對師門盡弟子之義。”
  和尚嘿嘿冷笑道:“不枉枯禪子一番苦心,居然收下你們這對寶貝弟子,既然你們是同一心意,我和尚可不客套了!”
  和尚話剛講完,祇聽“叭叭”兩下,曉嵐和麻姑兩人身體,就好像飛花落葉般,被拋落岩下。
  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雪梅四人,不是成名多年的前輩,亦是武林後起之秀,同伴被人打後,復拋落岩下,竟連對頭的來蹤去影均未看見,內心中這份驚訝,非局外人所能想像。
  慌不迭縱身冰屏,探頭下望,見曉嵐麻姑兩人,被那和尚,拳足交加,打得團團亂轉,無論兩人縱逃何方,都被和尚擋住,打了回來,兩人甚至施展出新學的玄門罡氣,朝和尚進攻,打到和尚身上,好似蜻蜒搖石柱般,全無所覺。
  反被和尚嘿嘿冷笑,出語相譏道:“多用點勁了,當心把嫩骨頭震斷呀!”
  仔細看那和尚,除了覺得身法快得出奇,手足奇準,發必中的外,實在看不出一些可異之處。
  尤為奇怪的,曉嵐玉蓮、白虹劍,麻姑無心戒刀,不知在何時出手,早已跌落地上,而且離他們的身側,不過是丈許遠,照說憑他們的功力,探手即可將它們取來,然而,他們並未那樣做,他們似乎被和尚追得連探手彎腰的時間都沒有。
  四人看在眼裡,不由得驚奇萬分!心中奇怪二人太騃,和尚出家人,忒也不講道理!
  雪梅目睹心上人如此狼狽,好生心痛,深知和尚武功高得出奇,自己上去,亦是白饒,但是她為了情的驅使,顧不了自身的安危,隨手摘下玉蓮寶劍,縱身而下,口中嬌聲說道:“嵐哥哥,師妹,你們別慌,我來了!”
  她一面說著話,嬌軀一挺,頭下足上,掌中玉蓮、寶劍齊施,使出“浮雲掩日”絕招,朝和尚頭上罩去!
  但見和尚身形一閃不見,驀地感覺腕脈被兩支鋼爪扣住,兩臂發麻,掌中蓮劍,把持不住,“嗆啷”一聲,墜落於地,雪梅心說道:“不好!”
  猛然覺得背上中了一下重的,身軀不由自主,墜落地上,連忙縱身出敵時,祇覺得全身酸軟,真氣運轉不靈,情形祇比常人好不了許多,不禁駭出一身冷汗,偷眼向曉嵐兩人打量,見他二人情形,和自己一樣狼狽,這才悟出兩人不能逃脫和尚手掌的原因。
  正觀望間,祇聽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也看著好玩麼,索性成全你吧!”
  和尚把話說完,亦是拳足交加,向雪梅打去!
  經此一來,連岩上的梅花居士三人,也被激怒,不顧命地提氣縱身降落,掌劍齊施,合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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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似兇實吉

  和尚睨視三人一眼,敞聲道:“你們來惹厭麼?還不給我站過一邊去!”
  祇見他鳥爪般的黑手,微微揮動,三人真個聽話,呆呆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和尚衝著他們一笑,說道:“三位暫時委屈一下,讓我辦完了事,再來放你們。”
  三人心中奇怪道:“看這和尚的神情,似乎並無惡意,但他為甚麼對曉嵐三人,下那樣毒手?尤為奇怪是,和尚的隔空點穴法,神妙莫測,自己三人,乃此中能手,竟被人輕輕製住,似這樣的高人,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到底是誰呢?”
  和尚拳足交加,朝三人全身上下,猛打不休,但是對於梅花居土三人,也未放過,尤其對他們的心中,好似看透一樣,笑說道:“沒遇到過吧?那是你們的緣法,我是誰?也不勞你們費心去想,我們之間,連帶他們三人,也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何必把它放在心上幹甚麼?趕快息念吧!”
  梅花居土三人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忖道:“這個和尚,真有點邪門,為何我們心中想的事情,他那樣清楚?”
  和尚越發大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和尚能把頑石都弄得點頭,何況區區心事不曉?”
  梅花居士更加感覺驚奇,陪笑說道:“大師乃有道高儈,何必對幾個晚輩,下此毒手?”
  和尚笑道:“他們不在此時吃點苦頭,抵消一些罪孽,以後那能躲得了許多危難呢?”
  梅花居士道:“話雖如此,他們也罪不至此呀!請大師看在我佛面上,饒了他們一次吧!”
  和尚哈哈大笑,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說道:“依你!依你!”
  和尚把話說完,看都不看梅花居士等人一眼,口發一聲龍吟,手揮足舞,好似雨點般,朝曉嵐三人進擊!
  祇打得三人,滿地亂滾,口發出陣陣的呻吟。
  曉嵐和麻姑兩人,雖照樣被打得就地打滾,但情形卻較雪梅好得多,而雪梅則被和尚打得力竭聲嘶,慘嗥不已!
  梅花居士見和尚對雪梅恁般心黑手辣,心中不快,豁出和尚對自己下毒手,厲聲罵道:“佛門弟子,那有你這樣的人,對一個弱女子,竟下這般毒手,如此豺狼心腸,真把佛門污辱了!”
  臥雲、星雲師兄弟,亦和梅花居士是同樣心理,豁出老命不要,也得罵他幾句洩憤,於是千賊禿,萬賊禿,罵個不停。
  但是,儘管三人如何謾罵,那和尚理也不理,手足揮舞如故,並不因三人的喝罵而稍停!
  前後約半個多時辰,祇聽得和尚暴喝道:“頑石尚可點頭,你們還不省悟嗎?”
  和尚語聲甫落,祇聽得三人顫抖著嘶啞的聲音道:“多謝神僧慈悲!”
  梅花居士等,聽出曉嵐三人,說話的聲音雖是顫抖嘶啞,但卻充滿著歡悅的成份,越發把他們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說道:“難道他們真個該打嗎?太使人費解了!”
  和尚聽三人答話,似乎感到滿意,亦發出歡悅的聲音道:“不枉老僧此行了!”
  說著,朝三人一笑說道:“匪夷所思嗎?天下不解的事情多著呢!”
  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聽和尚的話,驚為天人,同聲笑道:“弟子等愚昧無知,尚祈神僧指示迷津!”
  和尚收起嘻笑玩世的態度,莊容道:“貧僧與三位檀越,緣僅及此,三位前途有兇無險!”
  說完,發出一聲哈哈長笑,又未見和尚身形晃動,祇見眼前人影一閃,登時失去蹤跡!
  三人感覺微風撲面,穴道全解,身體恢復自由。
  縱目朝地上眺望,但見曉嵐、麻姑、雪梅三人,委頓在地,仍不能站起,直挺挺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似是運氣行功之狀,不過他們面上的神色,卻甚平靜,並無愁苦之容。
  梅花居士等急忙趕向前去詢問情形。曉嵐答道:“師伯,師叔,無須耽心,我們已因禍得福了。”
  曉嵐答了幾句,隨即閉上雙目。
  梅花居士等見狀,知他們用功正緊,不便干擾他,乃守伺在旁,留神戒備,並命白鸚鵡知會金翅大雕,飛落洞口屏風後隱身相待,以便隨時應召,接送眾人上去,白鸚鵡聞命即行,振翅升空,霎時,偕同金翅雕降落洞口屏後,白鸚鵡復飛到梅花居土肩上,低低稟告。
  時間易過,轉瞬旭日東昇,放眼冰原中心,仍是凍霧籠罩,雪魃環列,曉嵐、麻姑、雪梅三人,驀地縱身而起滿面喜色,向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深施一禮,同聲道:“我們密邇妖穴,趕快回去吧!”
  梅花居士急忙召下金翅雕,一行六人縱身上了雕背,回到洞口,金翅雕隨即飛空戒備。
  書中交代,他們在冰壁下鬧了幾個時辰,未被玄冰叟發覺的原因,一來是穴中照形反光鏡和聽音器,不能遠達,雪魃祇知奉命唯謹,亦不能分神回顧,二來玄冰叟太過於託大,認三人已成甕中之鱉,早晚必死,入夜以後,放心大膽酣睡,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曉嵐把蘇月蘭傳聲指示情形,向梅花居士等,稟報一遍,並說出今晚前往盜符的事。
  臥雲道長以關切的口吻說道:“玄冰叟乃著名兇人,還得慎重行事呀!”
  雪梅笑道:“師伯請放百二十個心,我們三經八脈,全被神僧開通,無異脫胎換骨,正面為敵,或不可能,但暗中前往,決可無慮。”
  此語一出,梅花居士三人,固是驚訝滿面,連稱異數不迭。
  正談間,忽聽嗡嗡的叫嘯,自對面山頂傳來,六人雖不能眼見,但從其洪厲的怪聲中,已知是碧目羅剎諸人找來。
  梅花居士等人,亦以碧目羅剎來得這快,感到驚異,尤以梅花居士三位老輩,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梅花居士右手一揮,白鸚鵡立刻振翅衝霄,朝雲層中射去,眾人也把頭縮回冰屏後,以免蹤跡洩漏。
  不多時,白鸚鵡迴轉,失聲低稟道:“主人和各位大俠,趕快藏起來吧!碧目羅剎一行,少說亦在三十多個,除了曾經來犯諸魔,一個不少外,其餘全是西極教妖人,他們正在對面山頂上搜索,最遲在今日午後可抵達冰原了,玄冰叟似乎也有警覺已將千百只雪魃召回,冰原上恢復了原狀。”
  六人聞鸚鵡稟報,這才向冰原上打量,可不是嗎?就在他們縮回冰屏約盞茶工夫,冰原上已恢復原狀,仍是一片廣原,那被雪魃開出的萬千冰穴,業已無影無蹤,不禁暗贊,玄冰叟古太玄,不愧是著名兇人,就憑這一手,決非一般人能做得這麼乾淨俐落。
  梅花居士三個老前輩,較為持重,忙命白鸚鵡留在冰屏瞭望,立刻偕著三人,走回洞中。
  臥雲道長知雪梅乃曉嵐情侶,麻姑是曉嵐師妹,凡事二女都唯曉嵐馬首是瞻,祇要曉嵐首肯,二女沒有不屈從的道理,乃擺出父執身份,莊容對曉嵐警戒勸勉一番,令其不要輕舉妄動,如去盜取玉符,必須等入夜以後動身,白天祇在洞中用功,不可外出。
  曉嵐知臥雲道長此舉,完全是番好意,自是喏喏連聲,雪梅、麻姑二女,亦不住點頭稱是。
  白天無話,那只白鸚鵡,一次也未前來報警。
  太陽銜山的時候,白鸚鵡忽然飛來,尖聲稟報道:“碧目羅剎等人,已到冰原上了,等不多久,咱們就有好戲看了!”
  麻姑聽了白鸚鵡的話,首先從床上躍起,大頭搖晃著道:“師伯,師叔,我們到洞口偷看鬼打架多好!”
  曉嵐恐惹起師伯不快,瞪了麻姑一眼。
  麻姑對這位師兄,真個服貼,立刻噤若寒蟬。
  梅花居士,猶恐女兒家,心胸窄狹,當著這多的人給她難堪,使她內心難過,急忙說道:“賢姪忒也多慮了,他們正當火併的時候,那有閑暇來顧及遠處,我們又不現身,祇是旁觀,有何妨礙!”
  麻姑聽師叔向著自己,內心高興,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臥雲道長也覺得梅花居士的話,未必無理,乃說道:“去是可以去,但必須隱祕行藏,同時要恪遵蘇老前輩的話,不可孟浪。”
  臥雲道長剛說完話,那只白鸚鵡,忽然飛了進來,尖聲急叫道:“碧目羅剎已和玄冰叟拚上了,可熱鬧呀!”
  梅花居士等聞報,凝神諦聽,果然有洪厲的呼嘯和雪魃“吱吱呱呱”的吼聲傳來。
  臥雲道長因適纔為了自己的話,曉嵐竟給麻姑難看,心中覺得不安,首先站起身來道:“我們前去看看!”
  眾人來到冰屏後面,一看天色,早已夜幕低垂,黑暗昏昏,看不清景物,祇能看見冰原中央,籠罩一層凍霧。
  那碧目羅剎洪厲的叫嘯與雪魃“呱呱”的慘嗥,相與應和,奇怪的是,除此兩種聲音之外,再也聽不見其他音響。
  經約片刻工夫,才隱隱約約聽到玄冰叟古太玄道:“老怪物,真夠朋友,幾萬里來,還送我這多的美食,尤其是那西極番人,腥氣烘烘,別有風味,讓我老古飽餐以後,再來面謝,目前我就叫手下雪魃陪你玩。”
  碧目羅剎聞言,氣憤填胸,厲聲喝罵,因他罵時,聲如雷震,既快且猛,因此反而聽不清他罵些甚麼?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自經那不知名的和尚,以佛門易筋易骨無上功夫,開通三經八脈後,非但功力大進,耳目尤為靈警,因此古太玄所說那番話,雖然相隔這遠,仍是歷歷分明,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三人,則祇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卻聽不清所說內容。
  麻姑性子較急,笑說道:“師兄,老怪在吃人啦!”
  曉嵐知道她的心意,乃對臥雲道長三人一說,欲偕同雪梅、麻姑前往盜符,以便早把玉符得手,取出廣成子奇書。
  臥雲道長等人,自無話說,祇說了句:“千萬小心!”
  曉嵐三人點頭稱是,立即縱身下岩,麻姑鬆開絲囊口,放出雪魄珠開道,朝冰原中心走去。
  曉嵐和雪梅跟在麻姑身後。
  臥雲道長、梅花居土、星雲道長,對曉嵐三個後起英傑,固是關懷備至,從他們離開洞口起,雙目瞬也不瞬,凝視著他們,直到他們深入地底,這才喟然嘆道:“從他們下降時那份輕功來看,我們實在是不中用了。”
  且說曉嵐、雪梅、麻姑三人,深入冰層下約十丈,曉嵐命麻姑改直為橫,逕往廣原中央攻去。
  雪魄珠的威力,果然不凡,那些堅逾精鋼的玄冰,祇被珠光照射,立刻消溶,成了徑丈大的一條冰弄。
  約半個時辰,估計已有七八十裡路,隱隱聽見有鼾聲傳來,同時頭頂上,也不斷有裂冰的聲響。
  曉嵐思想敏銳,判斷力甚強,略為思索一下,就知已深入腹地了。
  急忙拉住二女,低聲吩咐一陣,覆命麻姑,把珠光朝冰衖中的左右兩側,開出同樣大小兩條冰衖,穿出冰原上面,故布疑陣,以防得手後,被玄冰叟發覺追趕,引狼入室,留下隱患。
  麻姑奉命即行,約頓飯工夫,已按曉嵐所說辦完,前來會合。
  曉嵐點了點頭,復對二女耳語幾句,這才由麻姑居中開道,曉嵐在她的左側,雪梅在她右側,緊握蓮劍,緩緩並肩前進。
  麻姑見兩人這般慎重,也將袖中無心戒刀拔出戒備。
  他們這樣兢兢業業前進,速度自然是快不了,頓飯工夫,才走了兩三裡路,頂上的裂冰震動聲響,反而完全斂跡,鼾聲卻是愈來愈大了。
  曉嵐三人,業已知曉,強敵近在咫尺,越不敢絲毫疏忽,連前進的時候,都提著真氣,施展凌空而行身法,貼著地皮,緩緩而進。
  盞茶工夫,深僅裡許,雪魄珠光,射到一層黝黑的鐵壁上,祇激起火星四濺,嘶嘶連聲。
  曉嵐見狀,大吃一驚!慌忙搖手阻止,不令麻姑再進。
  當曉嵐搖手阻上,麻姑已經覺出有異,連忙收起雪魄珠。
  無奈發覺晚了一步,麻姑將把雪魄珠收起,那黝黑的鐵壁上,已被雪魄珠攻穿一個三尺方圓的孔洞,那鼾聲打從洞內傳出,份外清晰。
  三人深知玄冰叟就在鐵壁中酣臥,且喜雪魄珠開通鐵壁時,發出的聲音,未將其驚醒,不禁額手稱慶。
  曉嵐命二女稍待,獨自縱身近前,往內窺探,在他目光相觸下,玄冰叟蹤跡不見,但是目睹內中慘狀,不禁使他怒火高燒,幾乎按捺不住。
  他到底是個思慮周詳的人,識得輕重緩急,儘管內心的怒火,燒到快要爆炸的程度,但是兀能以理智克服,急忙縱身回來,與二女會合。
  二女見他劍眉高挑,俊目含威,臉上怒容未斂,知內中必有極端不平的事發生,否則他不會這樣衝動,連忙含笑問道:“嵐哥哥,你看到什麼呀?為何這樣生氣?”
  曉嵐並不正面答覆她們,目射懾人光彩,恨聲說道:“妖孽該殺,罪無可逭。”
  二女聽他這樣沒頭沒臉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望著他發楞!
  曉嵐這才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糊塗,來不及向她們解釋,右手玉蓮朝孔洞一指,立刻縱身上前。
  二女會意,亦尾隨曉嵐身後縱去,往內望了一眼,兩人面上,露出淒慘之色,扭轉嬌軀,再也不敢往內看了。
  原來孔洞內,是一個五丈徑的渾圓洞室,西面靠壁,有一張五尺長三尺寬的鐵床,床上並無帳幔枕被之類,僅鋪有一層獸皮,床前有兩個兩尺徑的鐵筒,好似煙囟般,直達穹頂上面,除此以外,別無長物。
  洞室地面上,卻是一張慘絕人寰的畫面,東壁堆滿了三丈高的白骨,其數何祇千萬,地面殘肢斷體,敵置一地,雖然皮肉完整,但見精血全被吸盡,成了皮包骨頭,這些屍體尚是新死不久,喉管有碗口大一個窟窿,濕津津的屍水,盈盈外溢。
  曉嵐細點數目,整整三十具,仔細朝他們面上打量,依稀認出有:呼魯吐溫、楚雲、楚靈、黃衫尊者古陵、赤霞尊者、大涼山尊聶天行、九華尊者雲鶴、其師兄雲霄、以及大涼山尊之猿妻、胡音尊者楊魯等十人,另二十人,裝束形貌與胡音尊者楊魯一樣,祇是黑白相間,顏色不同。
  獨末見碧目羅剎宣鎮東、雪山老魅呼侗二人。
  曉嵐見狀,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暗忖道:“這玄冰叟古太玄的武功,果然不可輕侮,一下能將這多高手製死,實在不是容易,憑自己三人的力量,也無法辦到,對付這麼厲害的強敵,還得特別留意才好。”
  他想到這裡,忙將二女拉到原來發足處,離開孔洞約十幾丈遠,這才輕聲囑咐二女一陣,議定進行之策,方才回到孔洞前面。
  他們剛走進前,忽聽穹頂上,卡嚓一聲……。
  曉嵐機警異常,忙把二女一拉,蹲下身去。
  祇見頂上,現出一個五尺徑的圓洞,有一個白忽忽的影子,在圓洞上一瞥而逝,隨著聽見卡嚓一聲,圓洞隨即關閉。
  三人見到這種情形,知為玄冰叟所養雪魃,前來稟報事情,因聽出主人鼾聲大作,睡意甚濃,不敢驚吵,故而匆匆離開。
  曉嵐三人,舒了口氣,將身站起,面上緊張神色,亦隨著鬆懈下來。
  曉嵐朝二女打了個手勢,縱身進入洞室,耳目並用,在室內瞧探,仔細搜尋一遍,除了頂上圓洞外,其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出路,但是凝神諦聽下,玄冰叟的鼾聲,分明是從東壁傳出,使他迷惘不解,佇立床前冥想。
  二女看出曉嵐遭到困難,內心無限關切,急忙縱身入內,依傍曉嵐身側,也耳目並用,朝床前注視。
  須臾,雪梅好似有所領悟,往鐵床指了一指。
  曉嵐微笑點頭,隨著又將頭搖了兩下,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態。
  麻姑見兩人情形,已明白他們發覺門戶的所在,但是未能發現機關的啟閉機紐,所以沒有辦法,急忙縱身上前,朝床的四周打量一遍,也未發現可疑的地方,用手攀著床緣,用力往上抬和左右推動,好似蜻蜒搖石柱般,紋風不動,惱得麻姑,臉上通紅。
  曉嵐與雪梅,當麻姑推抬那鐵床時,祇是靜靜的凝視床上,這時見她無法可想,急忙搖手止住。
  同時經麻姑的啟示,曉嵐業已悟出啟開的關鍵所在了。
  麻姑停手退回後,曉嵐走上前去,把鐵床上釘著的獸皮揭開,果見床中央有一個五寸方圓的活門,移開活門,現出個同樣大小的圓洞,洞中有個三寸大的鋼鐵旋柄,曉嵐手握旋柄,試探著左右旋動,當他往左旋時,沒有絲毫異樣,但改右旋時,則有輕微的金鐵磨擦聲音傳出。
  同時,那張鐵床,也似乎有點活動。
  他知道隔壁玄冰叟,靈警非常,恐將他驚動,不單是心機白用,且還有生命的危險,乃停手回身,拉著二女耳語一陣,二女點頭會意,立刻展開行動,各仗兵刃,守在鐵床兩側,全神戒備。
  曉嵐佈置妥當,這才將玉蓮插回背上,左手緊握白虹劍,右手轉動旋柄,兩只耳朵則凝神諦聽。
  約半盞茶工夫,那張鐵床,已離開原位,前移了五尺多遠,停止不動,東面鐵壁上有塊三尺高與床大小相若的鐵板,倏然陷落地下,現出一座三尺寬,五尺高的門戶,且喜玄冰叟鼾聲依舊,顯然未將他驚動。
  三人掩至門口,往內張望,祇見裡面是座兩丈見方的臥室,四壁黝黑,亦是鋼鐵築成,內中陳設更為簡單,僅有一個木床,孤伶伶放在中央,這時帳幔低垂,看不清內中情形。
  正張望間,鼾聲乍止,帳幔顫動,木床發出“吱吱”的聲音。
  三人以為玄冰叟睡醒,急忙縮回門側,加緊戒備。
  過了半晌,玄冰叟鼾聲復作,這才知道,剛才玄冰叟是在翻身,並不是有所警覺。
  曉嵐朝麻姑打一手式,命她進去盜取,自己和雪梅二人,則緊守門口,以便截擊。
  麻姑因大敵當前,那敢絲毫疏忽,運足全力,施展離合身法,飄身入室。
  但見兩條人影一閃,麻姑已在室中床側出現,端的神速已極。
  麻姑到了床前,耳目並用,小心翼翼把蚊帳挑開,見玄冰叟上半身伸出被外,胴體袒胸,露出凝脂似的白肉,頭顱奇大,貌相猙獰,兩顆寸許長的獠牙,露出唇外,嘴角間還有一絲血跡,那支盛廣成子玉符的絲囊,果然懸在胸前。
  麻姑本欲以戒刀,將其誅戮,繼而一想,這樣做法不妥,外面尚有一個怪物,留著他們以毒攻毒,免得貽禍人類,擾亂江湖,她想到這裡,立刻終止誅殺的念頭,以左手施展金剛巨靈掌,捏斷絲繩,將絲囊隨手揣入懷中,立刻展開離合身法,躍出室門。
  三人剛縱出所開孔道,忽聽頭頂上卡嚓一聲,那個圓頂門戶依然洞開,隨著就聽見雪魃“吱吱”急促的怪叫和玄冰叟古太玄的怒吼,互相應和。
  曉嵐知玄冰叟古太玄業已警覺,以為是自己行藏,被雪魃發現,因此連頭也不同,催促二女,趕快遁走。
  一直回到所居巖洞,未見玄冰叟追來,心中感覺詫異,乃掩身冰屏,朝廣原凝視,祇見廣原上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急如電閃,惡鬥不休,洪厲的吼嘯,不住頻傳。
  曉嵐看見這兩人奇快的身法,方才憬悟,剛才玄冰叟的警覺,並非為了自己,乃是因碧目羅剎的原故。
  且說碧目羅剎一行數十人,由雪山老魅帶路,沿大雪山脈朝北搜索,經兩日夜的工夫,始來到冰原,宣鎮東雖是獨足強盜,但見不慣這些魔頭的淫兇陰險,未到冰原上,先行溜走;雪山老魅見這冰原怪道,並想起玄冰地獄的厲害,乃藉著查探玄冰叟巢穴為由,落在後面很遠,玄冰大陣發動時,他已乘機溜走,這些人進入玄冰大陣後,因抵擋不住雪魃內丹的寒毒,因此僅盞茶工夫,全被寒毒侵體,失去知覺,為雪魃擄走,成了玄冰叟口中之食,唯獨碧目羅剎,因他居住的地方,乃是北極天柱峰,那兒的氣溫,更比中土冷上十倍,先天就有耐寒能力,再加上他的武功深厚,火雲掌又是玄冰的克星,因此幾個時辰過去,已將上千只雪魃誅戮殆盡,僅剩下那只發號司令的雪魃,藏在地底,那只雪魃頭,本來看出不妙,前往報警,誰知玄冰叟酣睡未醒,不敢驚動,白便宜了曉嵐三人,輕輕易易將古玉符盜出,第二次因碧目羅剎,已快尋到了,那只雪魃,方才不顧生死,前來報警,玄冰叟聽說雪魃全被碧目羅剎所誅,怒極心昏,連頸上玉符及室中情形均未看一眼,立刻持著玄牝骨朵追出,剛到冰原上,因恨那只雪魃,未能事先報警,隨手一骨朵,將其打成肉餅,碧目羅剎正在四處搜索,忽聽身後“呱”的一聲慘嗥,連忙回身觀看,發現玄冰叟時,祇發出一聲吼嘯,立朝玄冰叟撲去,展開獨門火雲掌和玄冰叟惡鬥,玄冰叟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亦是一聲不響,猛攻上去,於是一場驚動天地的劇戰,就在冰原上展開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眺望一陣,見二人拚門的聲勢,如此猛烈,不禁咋舌!
  雪梅道:“還不進洞去和師伯師叔他們商量,乘兩怪火併之時,趕辦正事,盡站在這裡幹什麼?”
  曉嵐被雪梅提醒,笑答道:“如非妹妹提醒,險將大事忘了!”
  於是三人急忙走入洞中,那只白鸚鵡,亦尾隨進來。
  梅花居士三人,正在行功導氣,見三人平安迴轉,面有喜色,忙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笑答道:“托福!托福!古玉符已盜來了!”
  麻姑忙從懷中,掏出古玉符,遞給梅花居士。
  梅花居土知這片玉符,乃是臥雲道長之物,連看也不看一眼,隨手還給臥雲道長。
  臥雲道長以為梅花居士客套,急忙答道:“居士何必這樣見外哩!”
  梅花居士正色道:“並非見外,實在那塊玉符,我未見過,那能鑑別出真假,所以請道長過目。”
  臥雲道長聽完梅花居士的解釋,方才知道是自己多心,忙從絲囊中,取出玉符,定睛細看,正是原失之物,滿面笑容,遞給眾人觀看。
  輪到雪梅的手中,她並不先看上面,伸手要過曉嵐那塊陰符,對正凹槽一合,立成一個整體,嚴絲合縫,不差分毫,經這試驗後,證實不是贗品,這才把符分開,仔細觀察符上山巒。
  但見符上一峰獨秀,高聳入雲,通體滿布冰雪,群巒臣服於峰腰,亦有冰雪痕跡,再將陰符上的註解看了又看,不由娥眉深鎖,沉思不語。
  麻姑見她這樣表情,以為生出甚麼枝節,搶著問道:“怎麼樣?”
  雪梅道:“陰符註解上,分明說廣成子奇書,分藏北極天柱峰,南荒洛明爾峰兩地,為何這圖上祇有一峰?”
  “恐怕兩處山形完全一樣吧!所以未把它畫出來。”
  麻姑天真地回答。
  曉嵐被麻姑的話提醒,拍手笑道:“師妹說的話,真有道理,十九這樣!”
  雪梅聽麻姑、曉嵐兩人先後一說,略為思想一下,深覺得祇有這樣解釋,才合情理,於是胸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笑著點頭。
  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等,經歷事故較深,又知前輩高人,對於身後珍物的處理,費盡苦心,既恐畢生心血失傳,永遠湮沒,又不願使人得之太易,或落入惡人手中,助長其兇威,因此不僅藏處隱祕奇險,其藏珍圖亦故弄玄虛,似是而非,使人莫測,真正是有緣人,般般湊巧,才能將其得手,否則費盡心機,也屬枉然,這時聽了曉嵐、麻姑師兄妹的談話,同聲附和,面露堅決之色。
  雪梅見這三位前輩,都異口同聲這麼說,似無異議,笑說道:“姪女亦是這樣想,舍此之外,別無其他解釋。”
  “事不宜遲,我們就此動身吧!”
  又是麻姑說。
  曉嵐卻力言不可。
  臥雲道長道:“賢姪有甚麼心事嗎?”
  曉嵐點點頭,俊目中似有淚珠。
  這種突然的舉動,更使在座眾人,莫測高深。
  雪梅內心中情苗,本已滋生怒長,表面上雖然溫柔嫻靜,不太十分暴露,但是暗地裡,幾乎全付精神,全集中在嵐哥哥的身上,這時見到嵐哥哥的情形,心急萬分,那裡再顧到有人在側,脫口道:“嵐哥哥,到底為甚麼呀!”
  此話一出,雪梅陡然想起,當著這多的人,為何那樣親密?不禁面紅過耳,羞得抬不起頭來。
  曉嵐見愛妻這樣關切愛護,心中不忍,長嘆口氣道:“愚兄天生命苦,幼年父母全喪,幸得梅伯伯張叔叔撫養,不幸梅伯伯又被仇人所害,這多年竟連仇人姓名都不知曉,梅伯伯的遺命,也未完成,這世間上唯有張叔叔……”
  他說到這裡,立刻停住了,因為他在想,是否應該連帶把愛妻說上去,但是他又想起,我和她雖有夫妻之實,這到底不是正常結合呀!經過考慮後,他決定先不說出,祇是瞥了她一眼,繼續道:“是我唯一尊親,如今離開他整整一年了,我們如果前往兩地取書,就是毫無波折,手到擒來,也得一兩年的時間方能如願,再要遇到棘手事情,那就難說了,請想想,張叔叔已是七十高齡的人,不趁此時,盡點孝道,安慰他孤寂的心靈,更要等到甚麼時候?”
  麻姑道:“依師兄的意思怎麼辦?”
  曉嵐道:“依愚兄意思,反正陰陽兩面玉符,全在我們手中,隨時都可前往,並不忙在一時,將兩面玉符,交臥雲師伯保存,我們三人,先回到微山湖看看張叔叔,盤桓一些時間,再來大雪山商議進行之計。”
  臥雲急忙搖手道:“千萬不要如此,為了這塊東西,我已受盡辛苦,幾乎把老命陪上,還是由你和雪梅姪女帶去吧!”
  曉嵐還待堅持,梅花居士道:“賢姪為何這樣糊塗,這兒接近玄冰叟巢穴,我們不知能住幾時,豈可將這曠世奇珍留下!萬一有甚失閃,豈非拱手讓人嗎?”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忽聽洞外金翅雕長鳴幾聲。
  眾人聽出金翅雕鳴聲悠長歡悅,與報警迥異,心中放下,那只白鸚鵡亦以尖銳聲音應和。
  不多時,祇聽白鸚鵡道:“大金說兩怪打了半天,不知怎的,又握手言和,匆匆北行,如今大雪山中,再沒有邪魔了!”
  書中交代,兩怪惡鬥了兩個時辰兀自不分勝負,碧目羅剎要他把古玉符獻出,這才把玄冰叟提醒,朝頸下一看,那有古玉符蹤影,急忙喝住碧目羅剎,說出古玉符失蹤之事,碧目羅剎知道他的性情,不是說假,復問起符上情形,玄冰叟具實告知,碧目羅剎聽完,知符上圖形,正和自己所居北極天柱峰一般,不禁喜極欲狂,匆匆說了幾句,立刻拉著玄冰叟,往北疾行,企圖趕在盜符人的前面,予以截阻,金翅雕隱身雲層中,一直看到兩怪離開大雪山,方才趕回報信。
  眾人聞言起初是莫名其妙,感覺奇怪,後經曉嵐解釋,邪魔間之分合,全是以利害為準的道理,方才省悟過來,臥雲道長嘆口氣道:“如此恐事情棘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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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奇幻莫測

  “事在人為,師伯憂他則甚?”
  曉嵐以堅定的語氣說。
  麻姑迫不及待道:“這兒事情已了,我們就動身吧!妹子還得順便赴蒙山一行,晉謁闊別一年的恩師啦!”
  雪梅笑道:“為了節省時間,何不藉師叔仙禽代步?”
  曉嵐含笑點頭,並吩咐雪梅,把那片陽符收藏起來,以免又生波折,這才告別三老,同二女走至洞口。
  梅花居士特別對金翅雕告誠,命其小心,早去早回,方才揮手令去。
  三人跨上雕背後,被金翅雕負著,逕朝正東微山湖飛去。
  一日夜工夫,抵達微山湖東岸,麻姑說起順便藉金翅雕代步先回蒙山,晉謁恩師,並與曉嵐雪梅二人約定,次日午後,在三俠莊相見。
  曉嵐意欲前往,麻姑連忙阻止道:“恩師曾經說過,與師兄祇有一面之緣,妹子此番前去,是否能見到面,大成問題,不過是聊盡一番心意罷了!”
  曉嵐聞言,知麻姑說的話,乃是實情,不便堅持,只關照麻姑,請她見到恩師後,代為叩問一下。
  麻姑點了點頭,舉手告別,騎著金翅雕往北飛去。
  曉嵐俟麻姑走後,急忙沿著湖岸,代尋張逸叟那只漁舟,但是,找遍了南北十幾裡的湖岸,並未發現。
  雪梅與曉嵐是並肩而行,因湖岸人稀,麻姑又不在側,可和心上人,喁喁談心,享盡了無限的溫馨,因此她的臉上,神采飛揚,歡容不斂,曉嵐被愛妻這份深情浸淫,早已沉湎在愛的洪流中,忘去了一切。
  直到夕陽斜照的時候,曉嵐方才想起,此來是找尋張叔叔漁舟的,為何正事不辦?盡和愛妻漫步湖邊纏綿,要是被張叔叔發覺,如何是好?
  他忙將雪梅拉住,對她說了一遍,雪梅笑道:“我們太糊塗了!”
  曉嵐仔細往湖中及湖岸等處凝視,根本不見那只漁舟和微山湖漁隱……張逸叟的蹤跡。
  他知道張叔叔的個性,並不是靠捕魚為生,無非是愛微山湖的波光景色,隱居在此,以度餘年而已。
  這時不在,多半是在三俠莊,和三俠盤桓去了。
  曉嵐想到這裡,急忙對雪梅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到三俠莊去吧!張叔叔多半在那兒!”
  雪梅固是為他馬首是瞻,含笑點頭,香肩緊靠在他的身側,好似一頭溫馴的羔羊。
  不多時,曉嵐和雪梅,已來到三俠莊前的廣場上,曉嵐見到廣場上的情形,不由使他萬分驚訝!
  原來,廣場上的木台,正在搭建,四周的燈彩,也在張掛,百數十個工人,忙祿異常。
  他心中暗說道:“蕭叔叔他們的壽辰已過,獨山湖神巫顯賊黨業已土崩瓦解,還造比武台何用,莫非宣鎮東前來尋隙麼?”
  他想至此,忙拉著雪梅的手道:“我們趕快去問問,三俠莊又發生甚麼事故?”
  曉嵐和雪梅兩人,剛走到廣場中央,迎面碰上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
  曉嵐尚未和蕭絕塵打招呼,蕭絕塵首先是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接著,驚噫一聲道:“蔡女俠可把玉蓮大俠找回來了!”
  曉嵐和雪梅兩人,見蕭絕塵這種冷漠中含著厭惡的態度,感覺莫名其妙,二人都睜大眼睛,望著他發楞!
  蕭絕塵淡淡一笑道:“這一年來,玉蓮大俠之名,威震江湖,所向披靡,三歲童稚,莫不知曉,責令人敬佩。”
  蕭絕塵把話講完,向曉嵐深施一禮,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那笑的含義,冷峻已極。
  曉嵐如墜入五里霧中,半晌,方始喊了句:“絕塵兄!”
  蕭絕塵劍眉一挑,冷笑搖手道:“玉蓮大俠,快別如此,當心把我折煞了!”
  說時旋身移步,往左側走去。
  曉嵐更加奇怪,心說道:“我們才分開一年,人情就這樣淡薄嗎?我又沒有一點對你們不起的地方,為何以敵人看待我?真令人寒心極了!”
  曉嵐想了一陣,俊目中幾乎掉下淚來。
  雪梅旁觀者清,知臨城三俠,聲震一方,俠名遠播,其子弟亦是江湖健者,看此光景,必有緣故,否則決不致對世交這般態度,乃趨前幾步,嬌聲喊道:“蕭兄留步,妹子有話請教!”
  蕭絕塵見是雪梅,心中雖是不快,但是,還沒有厭惡的心理,乃停步同身,笑問道:“蔡女俠,有何吩咐?”
  雪梅向他輻了一福,含笑答道:“蕭兄太見外了,我們到大雪山後,這兒莫非有甚麼變動?”
  蕭絕塵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到大雪山!”
  稍停復又搖搖頭道:“恐怕不是吧!”
  雪梅聞言,知內中一定有文章,耐心問道:“蕭兄相信不相信,咱們暫且不談,妹子祇問一句,這兒在我們離開後,是否發生變動?”
  蕭絕塵因雪梅乃靈悟大師高足,為伯叔們最崇敬的異人,而且此事又非她所為,雖然她和曉嵐這般親熱在一起,亦不能使她難堪,是以聽了雪梅的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變動可大了,幸虧玉蓮大俠還看在昔日一點香火情份,手下留情,否則,這三俠莊恐怕亦難保了。”
  雪梅聞言,知事有蹊蹺,那肯放過機會,忙問道:“蕭兄!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蕭絕塵面色陡變,回身就走,口說道:“蔡女俠去問玉蓮大俠好了,他比我更清楚。”
  雪梅忙喊道:“蕭兄留步,蕭兄留步!”
  任她喊破喉嚨,蕭絕塵連理也不理,加緊足步,往小木台那邊走去,雪梅望著他背影發楞!
  耳聽曉嵐發出嘆息之聲。
  雪梅掉頭回顧,發現曉嵐不知在何時,已悄悄掩在她的身後,懵然覺悟蕭絕塵態度改變的原因。
  雪梅望著他,以無限關切的口吻道:“他們對你成見太深,誤會難解,怎麼辦呢?”
  曉嵐面色凝重,喟然嘆道:“事情內幕不悉,如何談得上辦法!”
  少時,曉嵐似有所悟,態度忽轉堅決道:“先到三俠莊去,好歹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二人來到莊門口,那些莊丁們的神態,也沒有一年前那樣恭敬親切,見二人到來,僅勉強陪著笑臉,點首為禮。
  曉嵐此時的心中,祇有探悉其中秘密的一念,對莊丁們的態度轉變,根本未能放在心上,祇含笑點了點頭,立刻同著雪梅,往莊內直闖,他們本是輕車熟路,眨眼間,已來到大廳門前。
  放眼往廳中一看,見廳內散座著七八十人,全是江湖能手,絕大多數,二人曾經見過,蕭氏三俠和張逸叟,正圍坐在當中一張方桌上,似乎有極重要的事商量,因語聲甚低,倉卒間聽不出他們談些甚麼?廳內群雄面部表情亦非常難看,完全不像從前那樣和諧。
  二人看在眼裡,知事情可不簡單。
  廳中眾人,發現二人到來,祇瞥了一眼,個個的臉上,露出悻悻之色,目射敵視的光芒。
  蕭氏三俠雖然沒有敵視的目光射出,但那種冷漠不屑、心存厭惡的表情,卻是一望而知。
  張逸叟的神態,卻和廳中眾人,完全不同,但見他目射冷焰寒光,白須白髮,根根屹立,陡地從座中站起,右掌猛擊桌面,祇聽卡嚓一聲,那樣堅實的柏木桌,竟被他的鐵掌,擊成碎片,雙肩微一晃動,已經縱到廳門口。
  蕭氏三俠見這個老哥哥已憤怒到了極點,恐他有甚失閃,也紛紛縱上前來。
  張逸叟厲聲暴喝道:“小畜生,還有臉來見我!”
  說時,老淚縱橫,驀地跪在地上,顫聲說道:“二哥,你一生行俠仗義,想不到會生下這樣不肖兒子,不僅有損天門二老威名,甚至還要使你留下千古罵名,這都怪小弟不好,有負大哥、二哥的重 ……”
  張逸叟說話時,情緒至為激動,喉間“嗆”的一響,登時急昏過去。
  幸而蕭氏三俠,眼明手快,伸手把他扶住,才未跌倒,趕忙替他疏胸理氣,以免怒極攻心,難以醫治。
  當張逸叟縱到廳門時,曉嵐和雪梅兩人,已並肩跪在門外,這時見張逸叟氣昏過去,急忙從懷內,掏出苦命鴛鴦蘇月蘭所贈的靈丹,膝行兩步,塞入他的口中,張逸叟是怒極攻心,並非受傷,祇要稍稍疏胸理氣,就可復原,根本不須要靈丹醫治的,曉嵐因關心過甚,故才如此。
  靈丹入口不久,張逸叟登時醒轉,祇感覺氣機和暢,通體舒適,感到非常奇怪,略為一怔!
  當他發覺蕭氏弟兄扶著他,曉嵐和雪梅又跪在他的面前時,不由百感交集,“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雪梅女子心細,又是局外的人,因此對事情比較看得清楚,見張逸叟這般情形,知其中必有重大變故。
  忙向曉嵐使一臉色,雙雙撲上前去,掏出手巾,為他抆淚,雪梅溫言安慰他,請他平心靜氣把事情始末說出,以便把事情解決,似這樣惱怒,於事情毫無補益,甚至有莫大的妨害,並說出自己這一年多中,和曉嵐寸步不離,又將在大雪山經過,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曉嵐也從旁連說帶勸,並將苦命鴛鴦所贈的靈丹為憑,讓張逸叟過目,獨未說出廣成子古玉符和冰魄玉蟾之事。
  這是曉嵐和雪梅機智的地方,因廳中耳目眾多,江湖上聲氣應和,傳布甚快,祇要說出來,毋須三五日內,一定轟動江湖,萬一將那些魔頭引來,自己二人不打緊,豈不為蕭氏三俠,帶來無窮大隱患,所以他們不得不暫時隱瞞起來。
  這時,祇聽廳內,響起了一片轟雷似的驚“咦”之聲。
  蕭氏三俠,面轉喜容,同時蕭清還自言自語道:“果真如此,事情就好辦了!”
  張逸叟聽定曉嵐和雪梅的話,疑信參半,睜著懾人的雙目,朝二人面上盯了又盯,陡然哈哈狂笑起來!
  長笑聲中,祇見暴一長身,突從地下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無限興奮的神色,倏伸出鋼爪似的雙手,抓緊二人的肩膀道:“你們說的話是真的嗎?”
  曉嵐陪著笑臉,躬身答道:“曉嵐怎敢騙張叔叔,句句都是實話。”
  雪梅為欲堅定他的信心,接口道:“張叔叔如果不信,日後可問臥雲師伯他們。”
  張逸叟聽了雪梅的話,睜目望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一雙兩好,張叔叔那有不相信姑娘之理。”
  雪梅細細領略下張逸叟說話的含義,復偷眼瞥了廳中群雄和曉嵐一眼,見廳中群雄,滿面喜色望著自己,曉嵐更是得意非常,睜著一雙俊目,射出異採,這才想起,自己不該口不擇言,竟跟著曉嵐叫起張叔叔來,以致拿話柄給人抓住,不禁面紅過耳,雲鬢低垂。
  曉嵐乘機問張逸叟和三俠,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離開微山湖才祇一年多點,為何有這大的變故?
  蕭清一開始就和曉嵐投緣,這時疑雲散去大半,謎底雖還未揭曉,但已知不是曉嵐兩人所為,心中的厭惡,冰消瓦解。
  聽曉嵐問起,不等別人開口,連忙搶著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坐下來再談吧!”
  張逸叟拉著二人,走回當中方桌坐下。
  原來那張被張逸叟擊成粉碎的桌子,已被蕭絕塵回來督促莊丁收拾,另外換了一張新的。
  蕭氏父子四人,再加上張逸叟、曉嵐、雪梅共是七人,張逸叟和曉嵐坐一方,雪梅恰是個人獨踞一面。
  七人剛剛坐定,尚未有人開口說話的時候,祇見廳門口,兩條瘦小人影一晃,疾如閃電,朝當中席上射來!
  廳內頓時騷動,發出一陣大嘩,蕭氏父子和張逸叟五人,因變生倉卒,一時不及細察,紛紛站起,嚴加戒備。
  曉嵐急忙大聲說道:“諸位不要驚慌,是自己人。”
  曉嵐語聲甫落,麻姑已在桌前現身,雙手合十,朝著廳中行了個羅圈禮,說道:“貧尼來得魯莽,眾位海涵!”
  曉嵐瞪了她一眼道:“師妹為何這樣冒失?”
  麻姑連陪不是,並說這次回蒙山,全是白跑,恩師洞府雲封,僅在洞口行了禮,默禱幾句,立刻趕來,因欲與曉嵐雪梅相聚的心切,所以來不及叫莊丁稟報,逕趕來這裡。
  雪梅恐曉嵐當著這許多的人,再給麻姑難堪,連忙向曉嵐暗使臉色,伸手拉麻姑和自己坐在一起。
  曉嵐急欲知道他們對自己發生誤會的原因,是以雪梅一使臉色,立將這件事拋過一邊,笑問道:“叔叔可將此事告知否?”
  張逸叟道:“叔叔年老記性太差,恐說不清,還是請絕塵賢姪代勞吧!”
  張逸叟認為蕭絕塵常在外面走動,由他說出來,較為詳盡,乃命蕭絕塵將此事始末說出來。
  這時,整個大廳,聽不到任何一點聲息,蕭絕塵掠了廳內一眼,這才說起,玉蓮大俠橫行江湖的經過。
  且說,曉嵐偕二女離開微山湖一個月的第二天上午,雪梅雙目紅腫,面容憔悴,來到三俠莊門口,命莊丁通報,請張逸叟或蕭氏三俠答話,莊丁見是三俠莊的嘉賓……蔡女俠到來,急忙迎上前去,但是聽她說,要他們通報時,不由感到奇怪萬分,一時把莊丁楞住了。
  正好蕭絕塵打從城內回來,急忙上前招呼,並問她為何落得這樣狼狽,李曉嵐莫非出了甚麼事情?
  蕭絕塵這麼一問,反把她楞住了,過了半晌,她才問道:“李曉嵐到那裡去了?”
  蕭絕塵被她一問,感到非常的奇怪,反問她道:“不是一月之前,與蔡姑娘結伴去大雪山嗎?怎麼還來問我?”
  她聽了蕭絕塵的話,面色越發淒慘,嬌軀連連晃動,好似行將跌倒般,蕭絕塵不便伸手去扶,口中祇是再三關照留意,以防跌倒。
  她聽了蕭絕塵的話,果然定了定神,面色突轉堅強,勉強露出笑容,將隨行少女的年齡衣著形貌,又探詢一遍,蕭絕塵以為她是突遭變故,精神有點失常,乃把二女的情形告訴了她。
  正在此時,忽接莊丁稟報,說是臨城通遠鏢局的鏢師,剛從南方回來,一路上聽到玉蓮大俠李曉嵐,姦淫擄掠,殺人放火的事情,幾乎將大江南北,鬧得雞犬不寧,其心狠手辣,殺人不分好壞,真是前所未有,而且每次做案後,必定留下所繪玉蓮標誌,一個月來,犯案累累,因他武功太高,形蹤飄忽不定,不僅官府拿他沒法,一般俠義道人,更是談虎色變,人人自危,莊丁把話說完,並拿出一張八寸見方,上繪一蓮一劍的紙片來。
  雪梅本來是要走的,但是聽莊丁這麼說,陡然振作精神,諦聽下去,莊丁把標誌拿出來,她似乎看得很仔細,足有半盞茶工夫,她向蕭絕塵請求,將這標誌給她,以便據以找他理論。
  蕭絕塵當然不便拒絕,把標誌交給她,雪梅輕輕道謝一聲,立將標誌小心翼翼收藏起來。
  但見她一臉慘白,小蠻鞋用力往地上一頓,青石的台階上,立現一個足跡,口中恨聲說了句:“薄倖人!”
  立刻扭轉嬌軀就走,蕭絕塵連喊聲蔡姑娘留步,她頭也不回,逕往官道急馳而去。
  當她離開三俠莊半個月後,北方亦同樣鬧起玉蓮大俠來,不過南北不同的,北方玉蓮大俠不姦淫,不濫殺無辜和俠義道人,而且專找一般綠林盜匪,左道妖邪,土豪劣紳之類,每次下手,不是罪不容誅,祇是略為警告,留下標誌就走,北方玉蓮大俠,雖不濫殺,但是樹敵甚多,鬧得比南方厲害。
  當南北玉蓮大俠事件發生以來,蕭氏全家和張逸叟都異常關切,在他們的心目中,認為曉嵐不會做出這等事來,為欲替曉嵐洗脫污名,曾經分頭查訪,無奈玉蓮大俠武功高得出奇,形蹤飄忽不定,費了十來個月工夫,連人影均未見到,所得到的,祇是一些姦淫擄掠,殺人放火的記錄。
  經此一來,他們對曉嵐的信心完全動搖了,對他的觀點亦改變了,一致認為除了李曉嵐有這高武功外,實找不出另外的人,是以每個人的心目中,對曉嵐深惡痛絕!
  他們剛從外面回來,先後接到兩個武林帖子,一個是:南方所撒的武林帖,定冬月二十日齊集三俠莊,請三俠和張逸叟交出玉蓮大俠李曉嵐,任憑他們公斷,如不交出,則整個南方武林,必傾全力對付三俠和張逸叟。
  一個是:北方綠林盜賊,左道妖邪,土豪劣紳,連成一氣,撒的綠林帖,約定同一天中,前來三俠莊會集,三俠和張逸叟四人,接到南北兩個帖子,好似晴天霹靂,憑他們這點力量,那敢與天下武林為敵,一算時間,離多月二十僅有十來天了。
  蕭氏全家和張逸叟等人,見日期這樣迫切,急得似熱鍋的螞蟻般,一籌莫展。
  互相商議結果,祇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盼曉嵐覺悟,悔過前來,一條是靜待冬月二十日的死神來臨。
  第一條生路,絕對走不通,因曉嵐既然如此,已到了喪心病狂,無可救藥的地步,那能望他悔過,第二條路,是走定了,所以三俠全家和張逸叟等,不敢再存幻想,祇得一面準備接待南北群雄,一面準備他們的後事。
  不想正在危機迫於眉睫的當口,曉嵐雪梅二人,恰好到來,蕭絕塵和曉嵐雪梅在廣場上會面時,絕塵臉上掠過一絲笑容,就是因他二人到來,可以解脫當前危難,但是他對曉嵐的行為,感到深惡痛絕,因此不顧而去。
  後來他想起:為何不探明曉嵐來此用意,以便有所準備,當他來到大廳時,正趕上張逸叟昏過去,眾人正在忙亂施治的時候,所以趕快命莊丁收拾木桌的碎屑,另外掉換一張備用。
  蕭絕塵把經過講完,不但座中諸人覺得奇怪,就連曉嵐自己,亦覺莫名其妙,陷入於沉思冥想中。
  廳中暫時保持了一段沉寂,祇聽曉嵐喟然嘆道:“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段,真個陰毒啊!”
  眾人聽他這麼說,都加以無限關切,同聲問道:“玉蓮大俠,你想想看,曾經與誰結過梁子!”
  曉嵐想了一會,始終想不起來,搖搖頭道:“晚輩出道時間,不過一年多,就僅有在三俠莊和大雪山兩地與人對過手,諸位前輩英雄都是知道的,三俠莊那檔子事,祇走掉宣鎮東等五人,章、塗兩位朋友決不致和我為敵,宣鎮東三人,我們還在大雪山碰過頭,從時間上說,決不可能,至於大雪山諸魔十九伏誅,逃脫的人,也無法分身來中土搗亂。”
  蕭清點頭說道:“賢姪說的有理,不過這南北同時現身的兩玉蓮大俠,亦是事實呀!而且現在還在鬧哩!”
  雪梅沉默了半天,這才開口問道:“蕭兄還記得起來找李兄的那個少女形貌衣著嗎?”
  蕭絕塵聞言,點了點頭,但不當時說話,祇是睜大雙眼,怔怔地看天花板出神,好似回憶當時情景般。
  雪梅真有耐性,面現喜色,睜著雙瞳翦水明眸,看著蕭絕塵的臉上,靜待他的回答。
  蕭絕塵忽把注意力,從天花板上移在雪梅的臉上,從頭到足,看了又看,半晌,忽然從坐中跳起來,哈哈大笑!
  全廳的人,被蕭絕塵這種突然的舉動,簡直可說失態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齊投以驚奇的眼光。
  獨有雪梅內心明白,因為她從蕭絕塵的失態,已經證實了她的推斷不錯,不由面露笑容。
  但是,轉眼間,她的笑容,又收斂起來,緊鎖雙眉,陷入沉思幻想的深淵中。
  她想,曉嵐幾時和她認識,她為甚麼那樣恨他?頂著玉蓮大俠的招牌到處樹敵闖禍,她和他之間又是甚麼關係?以她臨去之時,說了那聲“薄倖人”究竟是何含義,莫非他們……
  雪梅想到這裡,心中直冒涼氣,因此她表現在面上的顏色,亦是回然不同,白一陣,紅一陣,變換不停。
  正當她反覆思想的時候,蕭絕塵笑聲忽止,正色答道:“一樣,完全和蔡女俠一樣!她不僅面貌相同,而且衣著鞋襪的顏色形式,全無差別,就祇有一樣……”
  雪梅搶著問道:“那一樣?”
  蕭絕塵指著雪梅背後的玉蓮道:“她沒有這個!”
  雪梅瞥了曉嵐一眼,點點頭道:“恐怕是沒有!”
  曉嵐見雪梅的眼中,充滿著幽怨的色彩,不禁心頭一震,心說道:“這是為了甚麼呀!難道你也相信江湖上的玉蓮大俠是我嗎?”
  曉嵐剛想到這裡,雪梅脫口說道:“莫非是她……”
  雪梅說出這幾個字後,面容慘變,目蘊淚珠,神色淒慘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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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陰謀密布

  雪梅說出莫非是她!幾字後,面色慘變,目蘊淚光,神態淒慘已極!
  “是誰?”
  曉嵐急忙問她。
  雪梅忽改莊容道:“我問你話,千萬具實相告,如有隱瞞,你我具有妨礙。”
  曉嵐和她相處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莊重,忙道:“賢妹請問,愚兄決不隱瞞。”
  雪梅問道:“除了路上和三俠莊外,在未去大雪山前,你曾經是否見過我?”
  曉嵐見她這麼問,感到意外,他內心雖暗說:“何必裝作呢?”但口中卻答道:“我們不是還在湖神莊等處見過面嗎?”
  雪梅聞言,面色越發莊重,輕“哦”一聲這:“是了!”
  “到底怎麼回事呀?”
  曉嵐滿面迷惘,惶急地追問。
  雪梅牙關一咬,說道:“你湖神莊所遇,乃是我那孿生妹妹……玉鳳。”
  曉嵐好似當頭挨了一下重擊,頹然坐定,呆呆望著雪梅發楞,廳內群雄亦齊發出驚“咦”聲音。
  雪梅瞥了他一眼,滿含幽怨,內心好似痛苦已極。
  麻姑忽然插口道:“妹子心中的疑團,今天算是解開了!”
  雪梅問她是怎麼回事?
  麻姑這才把未遇曉嵐前,發現東岳散人和玉鳳那段事情說出。
  原來,東岳散人對廣成子那片古玉符,亦甚垂涎,不過他因為人正直,不便公然搶奪,僅命愛徒蔡玉鳳暗中監視,以便伺機與臥雲道長商量,彼此合作,不久玉鳳發現雪山老魅蹤跡,暗中探聽下,才知老魅亦是為了玉符而來,知自己武功,決非老魅敵手,急忙趕回泰山稟報,東岳散人恐玉符被奪,乃偕玉鳳南下,玉鳳偶然想起父仇,忙向東岳散人稟報,欲返微山湖畔祭奠亡父,並探訪仇人,東岳散人見她一片孝思,深知她的武功,江湖足可去得,於是欣然允諾,命其早去早回,玉鳳祭奠亡父後,往房村探聽,得悉獨山湖神巫顯乃隱跡大盜,其子和手下,不時還操搶劫生涯,認定毀莊殺父,是其所為,急欲趕到湖神莊報仇,誰知走到半途,即與曉嵐邂逅因而發生遇雙魔和山神廟的那檔子事,玉鳳恐師父久等,乃和曉嵐互訂後會而別,師徒會合後,恰值臥雲道長被雪山老魅所傷,離開尼山,東岳散人偕同玉鳳四處搜尋,無法脫身和曉嵐相會,但她的一顆芳心,則無時無刻不在關切,師徒二人追到呂陵店,才發現臥雲道長在店中養病,東岳散人乃乘曉嵐和赤霞尊者糾纏之際,遺走玉鳳,潛入房內,把臥雲道長挾持回泰山,玉鳳因關心曉嵐,但又不敢違背師命,假 有事,請東岳散人先行一步,匆匆趕至桃村佈置一番,方才趕去,麻姑彼時恰在那一帶結緣,是以將這些經過,看得甚清,無奈深知東岳散人性剛好勝,故未和曉嵐提及。
  麻姑講完經過,笑對雪梅道:“妹子聽說梅姐姐乃靈悟大師高足,心感奇怪,又不便貿然發問,是以這個疑團始終擱在心中。”
  雪梅道:“師妹如早將此事說明,就不會這樣糟了。”
  張逸叟道:“北方玉蓮大俠的謎算是揭穿了,但南方玉蓮大俠,又是誰呢?”
  眾人想了半晌,實在想不出是誰?不禁嘖嘖稱怪。
  曉嵐道:“如今事不宜遲,我們分道南北,速將玉蓮大俠的事解決吧!”
  麻姑道:“我們人數如何分配呀?”
  曉嵐道:“愚兄一人赴南方,你和雪梅妹妹北上,找玉鳳妹解釋,如蒙相諒固好,否則請師妹予愚兄送信,以便親身向她負荊。”
  麻姑無限關切道:“師兄單獨一人赴南方?”
  曉嵐知她關切自己,內心感動,笑說道:“師妹放心,愚兄一人決能勝任,倒是玉鳳妹妹那裡,恐怕很難辦呢!”
  麻姑沉思半晌,深覺曉嵐的話有理,笑道:“我們這就動身吧!”
  張逸叟急忙阻止道:“慢來!南方各位英雄,經過這番解釋,固然誤會冰消,但北方的綠林朋友,旁門左道,就不是容易應付的,你們一走,豈不給三俠莊留下無窮隱患?如今離約定時間不遠,稍延十來日動身,將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也不為晚。”
  蕭清亦從旁道:“張兄所言極是,賢姪和賢姪女暫時忍耐幾天吧!”
  廳內群雄亦同聲說道:“這次之會,實較一年前還要熱鬧,玉蓮大俠和兩位女俠千萬不要錯過施展神技的機會呀!”
  曉嵐三人,情不可卻,再說此事的發生,亦是全由他一人而起,祇得含笑點頭,抱拳向廳中群雄,行了一禮,蕭氏三俠,因曉嵐三人回來,危機盡斂,不由寬心大放,命蕭絕塵擺酒。
  真個是酒落歡腸千杯少,這頓酒,足吃了個多時辰,方才盡興作罷,殘筵撤去,換上香茗,互相品茗閒話,言笑甚歡。
  此際,正當華燈初上的時候,忽見廳前人影一晃,喋喋怪笑聲中,廳門口站定一個身軀枯瘦,面如黃蠟的花甲老人。
  此人現身後,朝廳中瞥了一眼,發現曉嵐和雪梅身後的白玉蓮花時,面上露出驚訝之色,旋又恢復原狀,發出陰惻惻的怪笑道:“那位是臨城三俠蕭大莊主,請出來答話!”
  那人把話說完,叉手而立,神態間,頗為驕橫,似乎廳中群雄,完全不放在他的眼裹。
  眾人見來人如此驕橫,面露悻悻之容,麻姑輕聲問道:“張叔叔,這人是誰?神態為何那樣難看!”
  張逸叟想了一想,笑道:“這人並不認識,但從其神態面貌來看,好似隱跡近二十年的遼東一煞,病維摩成雪仁,此人手辣心黑,一雙螳螂毒爪,已臻化境,五尺遠的距離,如被爪風掃中,立即腹破腸流,身中劇毒而死,如和他答話,還得當心呢?”
  張逸叟正談論間,蕭氏三俠已被提醒,細向來人手上打量,果見來人雙手,烏黑發光,皮包骨頭,與常人有異,知張逸叟所說不差,多半來人是病維摩成雪仁,蕭隱忙從座中站起,抱拳道:“在下蕭隱,朋友貴姓,能見告麼?”
  來人瞥了蕭隱一眼,面露不屑之色這:“好說,在下乃是遼東病維摩。”
  廳內群雄,聽來人自報名號,不由大驚!但曉嵐、雪梅、麻姑以及張逸叟蕭氏三俠諸人仍是神色自若。
  病維摩睹狀,驚喜各半,臉上陰晴不定,但是神態仍是那麼驕橫。
  蕭隱本欲邀其入內,見到這種情景,知他來意不善,佯裝糊塗,含笑道:“原來是成朋友,不知駕臨草舍,有何貴幹?”
  病維摩見蕭隱,以牙還牙,連坐都未讓,不由氣炸肚子,喋喋怪笑道:“臨城三俠徒有虛名,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張逸叟輕聲對麻姑道:“病維摩作惡多端,罪無可逭,你蕭叔叔和他結這梁子,後果可慮,不如假姪女之手,將其誅戮,為良民除此大害。”
  曉嵐點頭吩咐麻姑小心,以免被其五毒螳螂爪所乘。
  麻姑聞言點頭,倏地展開離合身法,縱至廳門口。
  群雄見麻姑兩條人影一閃,已越過五丈寬的距離,突在廳門現身,內心贊嘆麻姑武功,更較一年以前精進不少,病維摩乃久歷江湖的人,見麻姑貌不驚人,年紀輕輕,竟有這般驚人藝業,不禁驚愕萬分,本能地後退數尺遠。
  麻姑大頭一搖,齜牙露齒朝他扮個鬼臉,嘻嘻說道:“病鬼!你是幹什麼來的?”
  病維摩道:“老夫代傳紅雲羅漢頑空之命,前來通知臨城三俠準備,北道英雄,一定準時拜訪。”
  麻姑裝出懵然省悟的樣兒,“哦”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是有頭臉的人物,原來不過是被差遣的腿子。”
  病維摩驕橫多年,幾曾受過這樣奚落,目射兇光,厲聲暍這:“醜鬼拿命來!”
  說時雙爪如鉤,“烏龍探爪”朝麻姑當頭抓去!
  麻姑閃身上步,避過毒爪之襲擊,雙手齊揮,巨靈金剛掌打中病維摩臉上,祇聽“叭叭”兩下清脆聲響,病維摩身體,踉踉蹌蹌,跌落廳前天井中,廳內轟雷也似傳出喝彩的聲音。
  病維摩急忙縱身而起,厲聲喝道:“醜鬼有種的,咱們在莊前廣場上決一雌雄!”
  麻姑聞言,正中下懷,嘻嘻說道:“一切依你,反正今天你跑不了!”
  兩人來到莊前廣場上,對面而立,雙方劍拔弩張,蓄勢以待!廳中群雄,均欲目睹這場罕見惡門,紛紛湧出莊門,圍了個大圓圈,凝神觀看,曉嵐因聽張逸叟的話,恐夜長夢多,乃對麻姑道:“這般蠢賊,盡和他糾纏則甚,趕快送他上路便了!”
  麻姑本想把病維摩盡情戲弄之後,再施殺手,此際聽師兄這麼說,那敢違背,立刻改變初衷,點點頭,將新學會的玄門罡氣運起,暴喝道:“病鬼這是師兄的主意,給你個痛快,否則,照我意思,這苦頭可就吃大了,你該知恩報德呀!”
  麻姑話剛說完,病維摩已將五毒螳螂爪運起,厲吼一聲,縱撲過去!
  揚外諸人,除曉嵐、雪梅兩人,心中有數,知麻姑已運起玄門罡氣,準備予病維摩致命一擊外,連蕭氏三俠,張逸叟在內,都替麻姑捏了把冷汗,暗怪麻姑,為何這樣託大?齊睜大眼睛,注視場中,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病維摩縱離麻姑頭頂,祇尺許時,但見麻姑右手一揚,一股奇猛無比的掌風,朝病維摩當胸拍出!
  狂台過處,病維摩慘嗥一聲,身體拋起十幾丈高,宛如斷線風箏般,跌落於地,連動也不動。
  麻姑縱到病維摩身前,睜目諦視,見病維摩七孔流血,氣絕身死,嘆息一聲,沒精打彩走至曉嵐身邊。
  蕭絕塵忙督促莊丁,將病維摩屍體掩埋。
  眾人方欲迴轉,祇見官道上,蹄聲得得,蕭絕塵那匹寶馬,疾馳而來。
  那匹寶馬,來到絕塵跟前,勒住絲韁,縱落一個英姿勃勃,白衣佩劍少年。
  曉嵐見來人是絕塵胞弟逸塵,急忙偕二女,搶上前去見禮。
  逸塵見曉嵐三人迴轉,滿面歡容,拱手還禮道:“老弟回來,天大事情也可迎刃而解了。”
  說時又向場上諸老前輩一一行禮。
  絕塵問道:“逸弟打從那兒來?”
  逸塵道:“濟南府!”
  絕塵又問道:“玉蓮大俠的消息如何?”
  逸塵道:“奇怪!小弟一月來,踏遍了直魯兩省,卻未聽人再談起此事,好似這位玉蓮大俠,已銷聲匿跡了!”
  眾人聞言,全都驚訝不已,暗中感覺奇怪。
  雪梅手足情深,曉嵐夫妻情重,連忙問道:“是否發生變動,蕭兄聽到其它消息嗎?”
  逸塵搖搖頭道:“倒沒有聽見。”
  兩人聞言,面上齊露驚奇之色,連連稱怪。
  時間易逝,轉眼過了五日,三俠莊中,群雄畢集,盛況空前,但北方綠林朋友,左道旁門中人,則一個未見。
  晚飯之後,曉嵐三人,不耐莊中煩擾,相約出莊散步,剛走到廣場邊緣,發現右側一株槐樹上,有條黑影縱落,鷹隼般往前面疾馳,看上去武功不弱,輕功亦佳,三人一見,知事有蹊蹺,曉嵐低喝道:“追!”
  麻姑首先展開離合身法,拔步就追,曉嵐、雪梅兩人,也加緊急馳!前面人影,微一掉頭,見三人追來,急忙口打呼哨,通知夥伴留意,足下一緊,朝湖濱方向逃走!
  麻姑追出一里多路,離逃人還有十丈左右,不禁大怒,加緊足程前趕,口發嬌叱道:“站住!否則休怪我狠!”
  前面人聽出麻姑的聲音,離自己不遠,早駭得魂飛魄散,那敢絲毫停留,放開足步,加緊飛馳!
  麻姑見前面人輕功如此了得,與自己佛門心法相較,差不許多,如和曉嵐、雪梅兩人,不過在伯仲之間,內心甚為驚奇,於是也將離合身法,施展到了極限,但見兩條瘦小人影晃動,恍如風馳電掣般,趕上前去,曉嵐和雪梅二人,亦驚訝那人輕功,如此了得也儘量展開足程追趕。
  不多時,已來到湖濱,那人自負輕功獨步,一年來經紅雲羅漢頑空之調理,自問進步很多,誰知自己起身在前,竟被醜尼姑追個首尾相銜,如不趁機脫逃,遲早被其追上,步病維摩的後塵,他想起五天前病維摩死時的慘狀,不由心膽俱寒,是以到了湖濱,連看也未看一眼,逕往蘆葦中一艘小舟縱去!
  他的身體,尚未縱落船面時,祇聽船上一個魯音的人,哈哈大笑道:“兔崽子,還想逃麼?”
  那人說話時嗓門特別響,不僅前面那人,聽得清清楚楚,就是麻姑、曉嵐、雪梅三人,也清晰可聞。
  他們聽出說話人聲音頗熟,似乎在那兒見過,但因追敵正緊,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僅把足步放緩下來,縱目朝舟上觀看。
  忽聽“蓬”的一聲,那人祇悶哼一下,就被船上人,以重手法打回岸上,跌倒湖濱。
  忽見兩條長大黑影,哈哈大笑,縱上岸來。
  雙方對面,曉嵐這才看出來者非別,乃是昔日巫顯手下得力臂膀,章雲飛、塗亮二人,不免又是一番寒暄問好。
  麻姑蹲下去一探那人鼻息時,那賊早已氣絕身亡了。
  曉嵐忙問道:“如何?”
  麻姑搖頭道:“沒有希望了!”
  章雲飛哈哈大笑道:“這種下四門的飛賊,死有餘辜。”
  曉嵐道:“莫非章兄認識他!”
  章雲飛道:“不僅我認識,玉蓮大俠和蔡女俠亦認識呀!”
  曉嵐、雪梅兩人聞言,齊發出驚異之聲。
  章雲飛忙將火摺子打燃,說道:“請看!”
  曉嵐、雪梅縱目一看,可不是嗎?地下躺著的,乃是天竺樊坤門人……王奇新,情不自禁道:“章兄認錯人了!”
  章雲飛聞言,面帶迷惘之色,朝二人看了一眼,然後蹲下身去,將火摺子移到王奇新左耳輪上,看了又看,倏然從地下縱起,哈哈大笑道:“沒錯,沒錯,就是他!”
  曉嵐脫口道:“當然沒錯嘛,他就是天竺老怪樊坤弟子王奇新呀,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他來!”
  章雲飛聞言,更加狂笑不止,連涂亮也跟著笑了起來。
  半晌,章雲飛方才收起笑聲,正色說道:“玉蓮大俠,你今天算是看走眼啦!”
  曉嵐“哦”了一聲,說道:“怎麼會走眼?”
  他似乎不輸這口氣,和雪梅兩人睜大眼睛,朝王奇新的臉上,溜來溜去,半晌,二人面帶堅決之色,同聲道:“不錯,一點不錯,就是王奇新。”
  章雲飛忙向二人解釋道:“他是王奇興,原是嶗山雙魔楚靈弟子,後因楚靈看出他城府太深,未將白骨陰磷掌傳授後又改投紅雲羅漢頑空門下,又得長笑神梟之指點,武功雖然平常,輕功造詣卻獨步北五省,因曾迷戀東岳散人弟子蔡玉鳳未成,憤然迴轉五台深山,跟隨乃師勤苦鍛鍊輕功,一年以來,功力大進,為人更為機智溜滑,這次因玉蓮大俠事件,可能奉了乃師之命,前來三俠莊踩盤子,我在湖神莊時,就想除他,苦於他溜滑得緊,未能如願,不意今日他自投羅網,除此敗類,實乃快心之事。”
  章雲飛說話時,神采飛揚,手舞足蹈,足見其內心的歡樂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聞章雲飛之言,疑信參半,雪梅對王奇新,知得最多,迷惘地問道:“你從那裡看出他是王奇興?”
  章雲飛指著王奇興耳輪道:“三位請看,此賊唯一特徵就是左耳輪上有豆大一顆硃砂痣,凡是北五省黑道朋友,均深悉他這特徵。”
  曉嵐、雪梅急忙蹲下身去,藉著火摺子照亮,這才看出王奇興的左耳輪上,赫然有顆鮮明的硃砂痣。
  雪梅仔細回憶王奇新的情形,果然想起他左耳輪上,並沒有這個標誌,不禁暗中奇怪道:“他們為何這樣相似,甚至連名字也差不許多,難道亦和我一樣,是孿生兄弟嗎?”
  曉嵐見她沉吟不語,暗想心事,忙問道:“梅妹妹!你在想甚麼?”
  雪梅情深款款,嫣然一笑道:“我在想,他們二人的面貌為何那樣相似?甚至名字亦祇有一字是音同字不同,莫非……”
  曉嵐搶著說道:“祇容許你們是孿生,難道就不許別人嗎?有何可怪?”
  雪梅僅僅白了他一眼,並未開口答話。
  章雲飛與塗亮二人,因感戴曉嵐之義,堅邀三人往舟中盤桓,曉嵐情不可卻,祇得偕同二女登舟。
  涂亮恐王奇興的屍體,被賊黨發現,匆匆在蘆葦深處,掘了個土坑掩埋,然後登舟與四人歡聚!
  章雲飛除了將準備的酒食取出款客外,並親自動手,烹了兩只黃河名產……新鮮鯉魚。
  曉嵐三人,因剛吃晚飯不久,腹中不飢,曉嵐和雪梅,僅吃了點酒菜,麻姑因是吃素,故以茶代酒相陪。
  他們正當興高采烈之際,忽聽上流頭沙沙聲音傳來,因他們停泊的地方,乃是下風,故那沙沙聲響,雖然距離較遠,聲音輕微,但清風徐送,聽起來仍然清晰。
  曉嵐搖手止住談話,凝神諦聽!
  不多時,沙沙的聲響,已到了停泊處的岸上,赫然是兩個身裁矮瘦的夜行人。
  曉嵐藉著朦朧月色,朝岸上觀看,祇見二人,五短身裁,著夜行衣,背插雙拐,面色看不清楚,但從其輪廓來看,顯然頭腦尖削,亂發蓬鬆。
  章雲飛輕聲說道:“這兩人乃北邙二鬼,梁鴻、焦信,為豫魯一帶巨賊,隱跡了十多年未聽人提起過,為何在此露面?”
  涂亮亦接口道:“兩賊心黑手辣,作惡之多,不下于王奇興,掌中一對鴛鴦拐,功候甚深,憑心而論,我與章兄的武功,實難與之相抗,他們來此,多半是為三俠莊之約,不如在期前把他們除去,到時可減少許多危害。”
  曉嵐點了點頭,低聲答道:“為了與人除害,說不得,祇有大開殺戒了!”
  曉嵐說完,作勢欲起。
  雪梅忙把他拉住道:“嵐哥別忙,探聽出他們的心意,再動手不遲!”
  曉嵐才一停止,忽聽梁鴻道:“焦二弟,你說事情怪不怪,臭叫化明明看見王奇興打從這兒走,相差不過頓飯工夫,為何一點蹤跡都看不見?”
  焦信道:“王奇興輕功絕頂,恐怕早已渡過微山湖了!”
  梁鴻意似不信,搖頭道:“據臭叫化說,王奇興被玉蓮大俠三個小狗男女,追得走投無路,他恐耽誤正事,所以未能露臉,照這樣看來,恐怕王奇興兇多吉少。”
  焦信道:“臭叫化說得怪好聽,其實還不是怕人家!”
  梁鴻存著袒護心理道:“臭叫化雖然慣會見風使舵,但他說的話,亦非毫無道理,請想想,玉蓮大俠三個狗男女有多厲害,連紅雲羅漢那樣高手,尚不敢輕攖其鋒,力主慎重,暗中派人佈置,何況是臭叫化,能有多大氣候,那敢去碰釘子。”
  焦信道:“玉蓮大俠不是已斂跡多時嗎?怎麼又到這裡出現哩?”
  梁鴻道:“那個是贗品呀!眼前三個狗男女才是真的。”
  麻姑聽梁、焦二賊,千個狗男女,萬個狗男女,罵不絕口,心中大怒,輕聲道:“師兄,這兩個賊人可惡,萬不能容他們再活下去!”
  曉嵐尚未答話,章雲飛搶著道:“那個自然,玉蓮大俠馬前點!”
  雪梅笑對曉嵐道:“是時候了,嵐哥動手吧!”
  曉嵐欲速戰速決,玉蓮寶劍暗中準備妥當,發出一聲清嘯,將身縱起空中約丈許高,右手玉蓮,“浮雲掩日”化為一幢兩丈方圓光網,朝二賊頭上罩下,同時左手白虹劍一振,“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隨之遞出,直攻下盤。
  二賊想不到敵人身手如此神速,聲甫入耳,頭上已被光網罩定,略為驚愕之際,十幾朵劍花,飄飄蕩蕩朝身上襲來,忙將鴛鴦拐撤下,右手拐“霸王舉鼎”,左手拐“綠柳垂絲”交錯遞出。
  但見光華亂閃,雙方兵刃將接未接之際,驀聞曉嵐哈哈大笑,白虹暴漲,宛若玉龍飛舞,朝梁焦二賊下盤襲來,二賊念頭都來不及轉,兩腿已齊股斬斷,上面玉蓮一合,二賊立成肉餅。
  曉嵐蓮劍齊施,“槍挑梁王”雙手略為撥弄,二賊殘肢斷體,晃眼扔入湖中,身手神速,端的乾淨俐落已極!
  清嘯聲中,曉嵐已縱回舟上。
  章、塗二人,見曉嵐僅祇一招,所花工夫,不過眨眼之間,竟將北邙二鬼,兩個綠林高手誅戮,焉能不使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呢?因此曉嵐縱回舟中時,二人同時翹起拇指,大聲喊道:“玉蓮大俠名不虛傳,就憑這一手,實當之無愧。”
  曉嵐忙謙遜道:“二位這樣捧我,不怕旁人笑掉牙嗎?”
  章雲飛、塗亮兩人,少不了又是一番恭維之詞。
  雪梅見月已西斜,已三更過後,乃向曉嵐暗示,迴轉三俠莊。
  章、塗二人,乃久年老江湖,對雪梅的暗示,焉能不曉?曉嵐還未開口說話,兩人早搶先說道:“夜闌人靜,湖中氣候寒冷,愚兄弟不敢堅留,請三位未離開三俠莊前,不時來荒舟一敘,愚兄弟就心滿意足了!”
  曉嵐和二人含笑告別,展開足程,取道三俠莊而去。
  三人來到前廣場上,見三座木台,早已搭建完成,林木間燈彩滿布,五彩繽紛,豪華瑰麗兼而有之,曉嵐瞥了一眼,笑說道:“臨城三俠氣魄財力皆稱絕頂,單是每年花在燈彩方面的財帛,最少得上千銀子,足夠八口之家,終生溫飽而有餘。”
  麻姑似不贊同,大頭一擺道:“為了一般盜賊妖邪這樣鋪張,未免有點冤枉,要是換成了我,連理也不理,以免抬高他們身價。”
  雪梅道:“話說回來,三俠名聲遠播,雄踞一方,那能做出那樣小家氣概,而且在我們未回之前,並非為些武林醜類,主要用意,還在迎候南方俠義道朋友。”
  曉嵐忽然想起焦、梁二賊所說紅雲羅漢頑空,為了畏懼自己三人,派人暗中佈置的話,忙對二女說出,並欲乘此時機,將其黨羽清除,以便到時減少危害,二女聞言,深以曉嵐之言為然。
  當下曉嵐將人數分配妥當,命二女自右至左,曉嵐由左至右,圍著莊院搜索,二女擔任內圈,祇離院牆一里之內,曉嵐則擔任外圈,達三裡之遙,雙方約定,仍在前面廣場會合。
  計議已定,雪梅和麻姑首先動身,按照分配區域,搜索過去,曉嵐等二女走後,這才耳目並用,緩緩前行。
  一路之上,曉嵐至為留意,連一草一木,也不輕易放過,因此進行甚緩,個把時辰,才到莊後,但卻未發現一點可疑之跡,心中正感奇怪,不由將足步停止下來,掉頭朝四周打量一番。
  人名樹影,真是一些不錯,當曉嵐停步眺望之際,那隱身樹上瞭望之暗樁,已將曉嵐的身形看清,見曉嵐停步不前,誤以為曉嵐已看出破綻,起了疑心,慌不迭掏出時製響箭,朝左側射去,以便通知同黨躲避,同時,恐曉嵐厲害,生命堪慮,雙足微點樹幹,朝前縱去。
  曉嵐眺望一會,並未發現異兆,方欲移步前行,忽聽左側“嗤”的一聲,急忙掉頭回顧,發覺那賊想逃,焉能容得,縱身撲去,因雙方距離約在二十丈之間,非兵刃能及,乃將不輕使的玄門罡氣劈出,但見狂飆過處,賊人存身大樹立被連根拔起,那賊離樹不過丈許,那能經得起罡氣的襲擊,“叭噠”一聲,跌落於地,連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曉嵐誅戮賊人之後,口發清嘯,通知二女來會。
  誰知他這清嘯不打緊,無異通知對方逃走,祇聽前面十餘丈遠的林後,傳來急促衣袂破風之聲,“嗖嗖嗖”不絕於耳。
  曉嵐耳目何等靈敏,發覺賊黨圖逃,焉能容得?不俟二女到來,更未考慮到遇林莫入的大忌,雙臂一振,展開天禽身法,“鴻雁橫空”朝林帽上撲去!
  依曉嵐的心意,本想越過樹林,飛撲上前,忽然想起,林那面地形不熟,賊黨既夤夜佈置,足見其中必有陰謀,萬一不慎,落入賊人陷阱,那才有冤無處伸咧!是以他在空中時,改變初意,先降落林帽上,看清前面地形後,再降不晚,差這彈指工夫,賊人也跑不到那兒去。
  曉嵐雙足剛踏林帽,驀然感覺底下一沉,初意還以為來勢太猛,林梢載負不了那大壓力,是以往下墜,方欲揚氣上升,減輕其負荷時,耳聽呼的一聲,雙足一緊,忽然有股無窮大的拉力,將曉嵐身體,朝林底拉扯下去。
  饒是李曉嵐武功絕頂,倉卒間也難施展身手,竟被串地錦的鋼鉤縛緊,墜入林內陷阱中了。
  足甫踏著實地,忽聽頭頂上,卡嚓一聲金鐵聲音,眼前光景一暗,立刻置身無邊黑地獄中。
  曉嵐處此情形,神智絲毫不亂,他知道已落入賊人陷阱,但他心中有個強烈的信念,這種機關之類的陷阱,他雖然無法縱出,但憑其卓越的武功和玉蓮、寶劍兩樣奇珍,絕能將其毀去,脫離險境,是以,他略為定了定神,伸手一摸足股,發現那些緊扣身上的鋼鉤,不過分許粗,不用白虹寶劍,也能將它掙斷。
  曉嵐立刻運起功力,雙腿一振,果將串地錦的鋼鉤鐵網,弄成寸段,脫離了束縛,這才用手探索四壁,祇覺得這個陷阱,地方甚大,寬約五丈,長達二十丈有餘,壁間冷冰冰的,從感覺上來判斷,足見全是鋼鐵製成。
  因不知上面究竟有多高,苦於光景太暗,無法望到頂端。他正懊悔,為何身上不帶火摺子?否則豈不是剛好用上,忽然他想起白虹劍上的光芒,更比火摺子還要光亮幾倍,不由暗罵自己蠢材,遇上事情就這樣慌亂。
  忙將白虹劍出鞘,劍光照處,見這陷阱離開上面,足有二十丈高,頂上蓋板,亦是黝黑發光的鋼鐵造成,曉嵐自忖自己的能力,縱躍這高,倒不怎麼費事,但是如欲將蓋板毀去,那就要費手腳了。
  因身軀不能停空,必須不斷地縱躍,揮劍撩撥才有希望,萬一蓋板鋼鐵太過堅硬,就非幾下能把它毀壞得了,曉嵐想至此,心中不免湧現一片愁雲,然而,他總是歷經艱危的人,養成剛毅的特性,不致因環境的艱困而屈服,他運足功力,縱上去用劍一撩,耳聽嗆啷一聲,火星四濺,蓋板被白虹劍削了尺許長、兩寸深一條裂縫,一線天光從裂縫中射了下來,同時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連喝快點火,勿讓李曉嵐小子逃脫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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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盡殲群兇

  儘管陰惻惻聲音的人,連聲喝喊點火,但他的話,並不發生效力,同時還聽得一個破鑼也似的聲音說道:“叫化子,說得這麼輕鬆,為了一個李曉嵐,就值得小題大作,把我們日夜不息,費了個多月時日才佈置完成的埋伏,大才小用麼?我首先不幹。”
  叫化子聞言,意似不服,說道:“你知道個屁,紅雲大師佈置埋伏的用意,就是為了對付李曉嵐,至於臨城三俠等人,不過是附帶而已!”
  那人嘿嘿冷笑道:“祇毀去李曉嵐一人,事情就算完嗎?他兩條臂膀,蔡雪梅、醜尼姑武功和他差不許多,如不一併除去,仍是後患無窮。”
  叫化子帶著侷促的語氣道:“你們看,蓋板快被那小子攻穿了,如再遲延,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原來,就在他們談話中,曉嵐已連攻了兩三劍,把蓋板劃穿了三條尺許長的裂縫,所幸那蓋板乃是特製鋼鐵製成,否則早被白虹劍毀損了。
  那破鑼也似的聲音,發出了一聲驚“噫”一的聲音,惶急地喊道:“點火!”
  李曉嵐聞聽此言,急得像熱鍋上螞蟻般,忙將玄門罡氣發出,祇聽得轟隆一聲巨震,蓋板上立現出三尺見方一個天窗,曉嵐疾若閃電,自窗隙縱出,睜目諦視,不由駭出一身冷汗,連稱好險!
  原來,林後面乃是一條五丈長、兩丈寬、二十餘丈深的壕溝,溝邊上土沙積山,上上下下,橫七豎八,倒著二十幾具屍體,死狀極慘,雪梅、麻姑二女正佇立溝底眺望,有條粗如兒臂的火線,被斬為兩斷,橫擱對面壕壁,離火線尺許遠,躺著半截屍體,手中還執著碗口粗一根火炬。
  曉嵐飄身縱落,二女聞聲回顧,發現是曉嵐時,脫口叫聲:“嵐哥哥!”
  雙雙撲上前來,以無限關切之情,問道:“嵐哥哥!你被困在那裡?可把我們急死了呀!”
  曉嵐見她們這樣關切,心中感激,笑著把經過情形說出,並問二女,為何能在危機一發中,適時趕來。
  二女亦隨把經過說出。
  原來,曉嵐出聲招呼時,二女也正好來到莊後,雙方相距不過兩裡遠,急忙循聲趕來會合。
  追到林邊,不見曉嵐蹤跡,心中正感覺奇怪,忽聽得林后有人爭論,二女乃縱身林帽上,朝下觀看,見壕上壕下,人影幢幢,形色匆匆,一律著黑色夜行衣,手執兵刃,靠林邊壕溝上對面站著二人。
  一是鶉夾百結,鳩形鵠面的老丐;一是粗豪的頭陀,兩人正在爭論不休。
  二女仔細諦聽,才知賊黨陰計密謀,用心歹毒,當她們聽出嵐哥哥被困時,不由焦急萬分,二女低低商議一會,決定由雪梅尋覓陷阱,設法救人,麻姑因離合身法,神妙無方,故由她擔任清除賊黨工作。
  她們商議妥當,尚未動身之際,那粗豪的頭陀,因發現曉嵐即將脫困,面露著急之容,連喊點火。
  二女見危機急迫,乃改變初衷,各仗兵刃,飄身縱落,麻姑首先施展離合身法,縱落壕中,把火線切斷,並將點火壯漢誅戮,然後將無心戒刀威力,發揮到了極限,祥光湧轉幾遍,因而十幾個勁裝賊人,掃數清除。
  雪梅因恨極賊人陰險狠毒,亦將掌中劍蓮並舉,向賊黨猛攻,眨眼間,已將壕上八九名賊人,全數誅戮,雪梅縱落壕底,與麻姑會合,正打量溝地情形,尋覓機紐之際,忽聽上面一聲巨響,二女不由一驚,抬頭眺望,恰好曉嵐到來。
  二女把經過講完,雪梅指著壕壁大洞道 “嵐哥你看,賊人真個陰險,對三俠莊如此惡毒!”
  曉嵐答道:“賊黨為了我們,不惜勞師動眾,花這麼大的心血,足見我們已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誓必殺之而後快,以後行動,還得格外當心呢?”
  二女點頭贊成,麻姑道:“這個大洞有何用處,難道他們想從地下潛入三俠莊嗎?”
  曉嵐搖搖頭,手指那條火線道:“他們並不是從地下潛入三俠莊,而是欲將三俠莊整個毀滅,這個地洞,不過是通道而已。”
  麻姑道:“如此說來,我們何不入內探看!”
  曉嵐點頭,首先持著白虹劍照路,步入洞內,二女也尾隨身後跟進,入洞丈許,洞徑忽往下傾,約十丈深,才抵平地,那洞忽成十字形交叉。
  三人打量一眼,見前面溝道,空無一物,左右兩洞,堆滿了半人高的木桶,桶與桶之間,以碗口大的巨竹相連,有根巨竹,從來路壁洞,直達壕溝外面,曉嵐白虹劍一揮,立將四根通往壕溝的總火線斬斷,立見硫磺煙硝等物,從竹筒中溢出,曉嵐連揮幾劍,把總火線毀去兩丈多長一段,這才放心,笑指兩側道:“愚兄適纔就陷落在上面鐵壕之內,如非你們適時趕來,將賊黨誅戮,恐怕早被這些玩意炸成肉泥了!”
  二女連稱好險!
  行約三里多路,方才抵達一個十畝大小的地穴,三人見這地穴中,滿堆著半人高的木桶,計重疊四層,高達一丈以上,碗口大的巨竹,好似蛛網般,互相進結,有兩根總火線,順著來路洞壁,往洞外延伸,曉嵐連以白虹劍,毀去洞壁總火線,這才偕著二女,打從原路退出。
  剛一移步,雪梅忙按住曉嵐道:“嵐哥且慢,單把火線毀去,賊黨祇須轉眼工夫,就能把它接上,三俠莊的危機,絲毫未解,何不以玄門罡氣,將整個洞穴震塌填死,豈不是永除後患!”
  麻姑連聲說好,抬手欲發。
  曉嵐急忙止住,搖頭道:“這辦法不妥,假如將它填死,三俠莊的隱憂,仍未解除,還是通知三俠把這些禍胎,徹底除去,以免後患。”
  曉嵐見地穴別無賊蹤,這才同二女奔回三俠莊。
  到了三俠莊,已經四鼓敲過,曉嵐不願驚吵他們清夢,同著二女,一直來到後院蕭絕塵的居處,叩門而入。
  蕭絕塵見三人夤夜到來,知非平常,不由大吃一驚,急忙拉著曉嵐的手,問道:“老弟!發生甚麼事嗎?”
  曉嵐點了點頭,把三人所見,向蕭絕塵講了一遍。
  蕭絕塵聞言,驚得跳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好險!好險!如非及早發覺,三俠莊基業以及數百口生命,豈不要全部葬送於賊黨手中?”
  他一面說著請曉嵐三人落坐,足下則毫不停留,朝後面趕去。
  曉嵐見蕭絕塵的神色,緊張著急,已到了極點,知道他內心中的著急,祇得率著二女回到東西跨院。
  曉嵐剛一推門,張逸叟即被驚醒,問道:“是嵐兒嗎?”
  曉嵐答道:“張叔叔是嵐兒回來了!”
  張逸叟問道:“你們到那兒去了?為何這晚才回來?”
  曉嵐走至張逸叟床前,忙將所見所聞,稟報一遍。
  張逸叟聞報,倏地從床上坐起,口中連說可惡!
  同時睜著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凝神注視曉嵐,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趕快通知三俠!”
  曉嵐答道:“嵐兒通知過絕塵哥才同來的。”
  張逸叟這才放心,命曉嵐自去安息。
  三天工夫,三俠莊動員了全部人力,在曉嵐、雪梅、麻姑三人的輪流監防下,才將那蘊藏地下的禍胎移走,亦替三俠莊帶來不少財富,約略估計下,除去這次的搭建木台,張燈結綵,款待賓客的費用還有餘,這倒成了因禍得福,三俠莊上下人等,連南方來的俠義道朋友,個個額手稱慶,興高彩烈。
  張逸叟更是笑得合不住口,敞聲說道:“這才是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兇僧一番心思,算是付於流水了!”
  大俠蕭隱,見張逸叟如此高興,卻面帶重憂道:“張兄休要高興,請想想,他們對三俠莊如此惡毒,固是為了對付曉嵐賢姪及雪梅、麻姑姪女,又何嘗不是想把俠義道朋友,一網打盡,遂其獨霸江湖之願哩!”
  張逸叟點頭贊同,接口道:“照老弟這樣說,我們應該怎樣對付他們呢?”
  蕭隱尚未開口,廳中群雄早響起一片詛咒、怒罵的聲音,殺!殺!殺!殺!此起彼落,半晌不停。
  蕭清壽眉一揚,向曉嵐三人道:“賊黨可惡已極!到時也就不能怪我們下手不留情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點頭稱是。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之際,忽見簷前人影一晃,輕飄飄墜落一人,未曾發言,先是發出一聲喋喋冷笑。
  眾人聽出發話的聲音,宛如梟鳴,令人心驚膽栗!
  曉嵐縱目朝來人看了一眼,見來人是個瘦長的灰衣老人,身披一襲黃麻,面目猙獰,陰森可怖,手執日月雙環,睜開碧綠精光,朝廳中掠了一眼,陡地目射兇光,敞聲冷笑道:“我乃南荒摩雲尊者,自稱玉蓮大俠的李曉嵐是誰?趕快前來答話!”
  廳中群雄,聽來人自報名號,得悉為南荒三煞之一的惡魔,不由大吃一驚!面露驚疑之色。
  李曉嵐倏然從坐中站起,飄身縱到廳口,含笑問道:“在下就是李曉嵐,朋友有何貴幹?”
  摩雲尊者,見曉嵐年紀這輕,不由一怔!
  他真不敢相信,憑這樣一個年輕少年,在江湖之上,有那大名氣?睜目朝他臉上打量至再,這才開口道:“你就是人稱玉蓮大俠的李曉嵐麼?”
  曉嵐點頭微笑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摩雲尊者道:“黃衫尊者古陵,到那兒去了?”
  曉嵐含笑答道:“在下與黃衫尊者素味平生,朋友去問他好了!”
  摩雲尊者聞言,面色陡變,厲聲道:“不識抬舉的小畜生,尊者好意問你,竟敢頂撞!”
  曉嵐因一年多來,目擊妖邪種種陰毒卑劣的手段,意念間,對他起了強烈的反感,腦海中樹立了一個新的觀念,他認為凡是妖邪盜賊之流,全是危害人類的毒物,為欲保障善良人類的安全,祇有把他們完全清除,否則,人世間將無善類,這種潛意識的發展,因此決定他對人的態度,修正過去不為已甚的作法。
  他聽到摩雲尊者□他不識抬舉的小畜生後,滿不高興,劍眉一揚,冷笑答道:“憑你這三分不像人的東西,也敢在三俠莊撒野麼?”
  摩雲尊者聞言,幾乎把肚子氣炸,因他橫行南荒多年,誰也不敢側目而視,把他當真神一樣供奉,誰知來到這裡,竟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後輩,恁般折辱,內心那能忍受得住,不禁怒火中燒,劈將日月雙環收入腰間,雙掌一圈,環抱胸前,暗將披麻教下,歹毒的掌法……黑煞神罡運起,獰笑道:“小畜生,讓你知道本尊者的厲害!”
  說時,雙掌一翻,吐勁發出。
  曉嵐見摩雲尊者推出的雙掌,異常緩慢,而感覺上,則有股奇猛無比的壓力,帶著炙熱浪潮,往身上襲來,彼此距離,相隔兩丈左右,兀自有這種感覺,可見摩雲尊者的功候,實非等閒,也將玄門罡氣運起,左掌傾全力拍出,右掌則緊護胸前,以防倉促之變。
  雙方掌力相接,祇聽“蓬”的一聲巨震,摩雲尊者,非但被曉嵐罡氣震退數尺遠,身軀搖晃,步履踉蹌,而且通體都成了烏黑顏色,閃閃不光,曉嵐心正盤算,就此將他除去,或是讓他緩過氣來,憑自己精湛的罡氣將其擊斃,略為遲疑問,張逸叟道:“還不就此將他除去,莫非還要留著他害人麼?”
  曉嵐聞言,雙足墊勁,縱至大廳簷下,方欲揮掌進擊,忽聽得頭頂上,“呼嚕”一聲,廳簷立被揭開大片,一股奇寒壓力,隨著瓦片飛降,朝曉嵐頭壓來,同時並聽得陰惻惻一聲冷笑。
  曉嵐顧不了傷敵,倏將右掌一翻,“獨臂擎天”一股凌厲的掌風,朝廳簷上反擊,狂飆橫飛中,祇將那些瓦礫木片,激射半天之上,飛落如雨,曉嵐擋住了當頭暗襲後,再看天井中的摩雲尊者時,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曉嵐見摩雲尊者,竟在反震受傷之時,逃脫手掌,心中那能不急,口發一聲清嘯,縱身欲起,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拉住。
  忽忙回頭一看,祇見麻姑,滿面關切,望著他道:“摩雲尊者已被師兄罡氣震傷,他的黑煞神罡掌力,亦被師兄逼回無處發洩,就是不乘機進擊,他也無法逃走,誰知那個狡猾陰毒的雪山老魅趕來,乘師兄疏神之時,把他救走,妹子聞得聲音好熟,立刻追出時,老魅已施展二心神功,逃沒無蹤了!”
  書中交代,雪山老魅呼侗,自從在大雪山乘機溜走,倖免於難後,恐碧目羅剎和玄冰叟古太玄尋他晦氣,連夜離開大雪山,深入南荒,在雲霧山與摩雲尊者相會,蠱惑摩雲尊者與黃衫尊者復仇,摩雲尊者因和黃衫尊者,同惡相濟,聽了呼侗的話,立刻偕著呼侗動身東下。
  摩雲尊者,本欲邀南荒另一惡……毒蠱神梟劉師婆,無奈她遠居南荒洛明爾峰陰,一時間無從通知,祇吩咐教下神使,持信前往,請她見信後,速來魯南三俠莊相會,他和雪山老魅則匆匆趕來,連紅雲羅漢都未知照一聲,即來三俠莊尋隙!
  雪山老魅得知曉嵐返回三俠莊,是因看見金翅雕載著三人東下,在路上又聽江湖上人提起玉蓮大俠的事,正邪雙方定於冬月二十日在三俠莊評理的事,因此他判斷曉嵐三人,必因接獲三俠告急,所以才匆匆迴轉應援。
  到了三俠莊一看,果見曉嵐三人,一個不少,不禁心有餘悸,不敢當時露面,遂定一明一暗,相互呼應,可能趁曉嵐三人不防,把三個眼中釘除去。
  摩雲尊者不知雪山老魅的陰謀毒計,尚以為他顧慮周到,是以獨自現身叫陣,那知碰了曉嵐一個大釘子,如非雪山老魅乘機搶救,幾乎送掉老命,雪山老魅將他救走後,立刻逃到湖神莊原址,與紅雲羅漢會合,為其施治。
  曉嵐聽麻姑說,救走摩雲尊者的人是雪山老魅時,不由劍眉一掀,恨聲說道:“老魅實在可惡,如不將其除去,必致流毒無窮。”
  麻姑道:“那是自然的,所謂除惡務盡,凡是邪魔盜匪,都是失卻人性的東西,殺無可赦。”
  說完連勸帶拉,把曉嵐拉回廳中,但他的臉上,仍呈現悻悻之色,足以反應出他的內心之憤怒了。
  群雄見曉嵐神色,紛紛問道:“玉蓮大俠,為何如此苦惱?”
  麻姑忙代曉嵐答覆,並請眾人留意玄冰掌的暗算。
  群雄聽說是雪山老魅呼侗時,個個臉上露出驚懼之容,併發出驚詫之聲。
  大俠蕭隱道:“雪山老魅這個兇魔,不單是手段陰毒,更是出名的狡猾無恥,如不早些將他除去,實乃人類大患!”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同聲說道:“蕭叔叔放心,此賊惡貫滿盈,我們決定盡力將他除去。”
  麻姑較為心急,想到就做,忙道:“急不如快,師兄!我們這就動身吧!”
  曉嵐笑道:“你知道他們巢穴在甚麼地方嗎?”
  麻姑迷惘地不知所對,大頭撥風似的搖晃。
  蕭絕塵笑道:“愚兄昨天才偵悉,紅雲羅漢這批人,已到巫顯老巢,此刻老魅可能逃到湖神莊了!”
  曉嵐聞言,精神陡振,問道:“塵哥,這話可真嗎?”
  蕭絕塵道:“雪山老魅是否在那裡,目前尚不敢確定,不過紅雲羅漢、宣鎮東等人,昨天午後抵達湖神莊,乃是千真萬確,如今愚兄已派出幾批人,前往湖神莊探聽去了,最遲在日落前,可得到消息。”
  蕭絕塵正說至此,祇聽得莊外,有急促的馬蹄之聲傳來!
  少時,只見蕭逸塵,腋下挾著一人,匆匆走進廳內。
  蕭絕塵急忙搶上前去,瞥了他腋下一眼,見逸塵腋下挾的乃是濟南府名武師,神行太保王越峰,此人出身武當,輕功絕頂,在山東境內,名頭僅次臨城三俠。
  蕭絕塵問道:“王老前輩怎麼啦?”
  蕭逸塵道:“小弟正喬裝小販,在湖神莊左近,監視賊黨行動,忽見王老前輩匆匆趕來欲往湖神莊去,小弟看出他神色不善,連忙上前相詢,王老前輩因見不慣他們在山東境內橫行,欲憑其卓越武功與群賊周旋,我知他武功,恐非其敵,再三相勸,請他來三俠莊聚會,但老人家堅持非去不可,小弟不敢刻意攔阻,祇得暗中尾隨身後,藉林木掩映瞧探,王老前輩剛到莊門,就與紅雲羅漢碰頭,僅三言兩語就動起手來,對拆十招,被紅雲羅漢掌力擊傷,倉皇逃遁,我迫於救人,祇得招呼寶駒,將他挾起逃走,幸而紅雲羅漢等人,太過自恃,未加追趕,我才從容逃回。”
  蕭隱等在他們兄弟講話時,已經紛紛離座趕上前來,俟逸塵把話講完,蕭清這才開口道:“你這孩子為何不更事?不先救人,反而喋喋不休,萬一王老前輩因傷致命,我們還能見人嗎?”
  蕭逸塵面帶惶急,方欲把王越峰挾起,往廳後走去,張逸叟急忙揮手止住道:“不用費事啦,王老弟已身死多時,回生乏術了!”
  眾人聞言,不禁大驚!尤以蕭逸塵,因親見王越峰受傷不重,一直挾到這裡,身體猶溫,那裡像是氣絕身亡的樣兒,內心自然不相信,面帶迷惘之色,怔怔地望著張逸叟發楞!
  蕭清見他這般神態,笑罵道:“騃子!張伯伯老眼不花,還有甚麼可疑的?”
  蕭絕塵亦接口說道:“逸弟,趕快把王老前輩放下吧!”
  蕭逸塵依言行事,將王越峰屍體,平放地上。
  張逸叟縱目諦視,見王越峰胸前有巴掌大一塊焦痕,紅雲籠罩,通體赤紅似火,與昔日梅桐受傷情景,完全一樣,不由悲喜交集,虎目中掉下淚來,顫聲對天說道:“大哥英靈不遠,已發現你仇人的下落了!”
  說時,以無限興奮的心情,跪拜於地。
  廳中群雄,除卻蕭氏三俠和曉嵐,四人知道底蘊不足為怪外,全被張逸叟這種失常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半晌,張逸叟才把心情平靜下來,敞聲對曉嵐道:“嵐兒!經此一來,不但知道你梅伯伯仇人乃是兇僧頑空,就連汝母的死因和汝父及梅伯伯,被迫離開天門舊居,隱跡此間避禍的緣故,全都澄清了,希汝到了後日,紅雲羅漢來此赴會時,千萬不能讓他逃走,以了卻多年的血海深仇。”
  曉嵐跪在張逸叟面前,眼含痛淚,恭聆教訓,直到張逸叟把話講完,方才顫聲答道:“叔叔放心,嵐兒遵命,後日之會,不僅紅雲羅漢罪在必誅,就是隨行諸賊,亦不容許一人漏網。
  曉嵐說話時,劍眉直豎,俊目圓睜,炯炯精光,遠射達尺許。
  群雄見曉嵐任般神態,知他憤怒已極,令人生畏,暗暗贊嘆道:“憑他這樣氣度神威,玉蓮大俠聳號,實非冤枉。”
  曉嵐因怒極心昏,雖未發出悲泣之聲,但內心的苦痛,實非常人所能忍受,是以昏厥在地。
  雪梅、麻姑急忙搶上前去,把他抬至東跨院居處為其施治。
  晃眼已至冬月二十日,從辰時開始,三俠莊早已全體動員,迎賓接待、備酒治筵,忙碌異常,派出去的守望探子,飛騎馳騁,往來不絕,蕭絕塵、蕭逸塵兄弟,則佇立在迎賓亭上觀望。蕭氏三俠、張逸叟、李曉嵐、雪梅、麻姑七人,陪著俠義道朋友,在大廳中相候,所有女眷則全部守在內院,不准露面。
  曉嵐臨時想起這些盜賊,都是無恥之徒,雪山老魅又是卑劣陰狠傢伙,萬一事敗,乘機侵害女眷洩憤,如何得了,忙將心事對張逸叟說出,張逸叟亦深以曉嵐所慮極是,點頭贊好,並問道:“依賢姪應該怎樣辦?”
  曉嵐道:“最好分出一人在內院防守。”
  雪梅、麻姑知曉嵐所說分出一人乃是指自己,不由對看一眼。
  曉嵐和雪梅輕輕耳語一會,雪梅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點頭稱是,匆匆與群雄告別,移步往後院而去。
  麻姑見師兄將雪梅遣去防守內院,面露高興的神色,曉嵐知她心意,笑道:“師妹少要高興,萬一有賊人在你手下漏網,看你有何面目見人。”
  麻姑冷笑道:“師兄放心,包管他一個也跑不了!”
  曉嵐故意激她道:“口說無用,少時看你的了!”
  麻姑大頭波浪似的搖晃,鳥爪般雙手連擺,寬大袖口,簌簌生風,無心戒刀在袖內發出淡黃的閃光,齜牙露齒一笑,說道:“妹子不與師兄爭論,少時以事實答覆就是。”
  眾人談談說說,不覺已是巳未時分,忽見蕭逸塵匆匆走來,向大俠蕭隱稟報道:“賊黨已登岸了,最多頓飯工夫,即可抵此,請大伯父和各位前輩英雄入席就坐。”
  大俠蕭隱,揮手令去,轉向廳中群雄拱手,請在東台入席。
  群雄在東台落坐後,大俠蕭隱向眾人告了罪,方欲偕同蕭靖、蕭清、張逸叟、李曉嵐、麻姑五人,前往迎賓亭接待,曉嵐連忙攔阻道:“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那值迎候,三位叔叔和張叔叔,盡陪著諸位前輩歡聚,由姪兒兄妹前往迎賓亭打發他們上道便了,不容許獸蹄踐踏三俠莊的乾淨土地。”
  蕭隱笑說道:“賢姪用心至善,但此舉豈不是有失江湖過節?”
  張逸叟發眉倒豎,厲聲說道:“老弟這話未免太過了,和這般人講過節,還不如對牛彈琴,嵐兒的主意不錯,趕快去吧!”
  稍停片刻,復對曉嵐道:“有一樁事情,你們應該特別注意,對於賊黨,下手愈快愈好,但對紅雲羅漢頑空,則必須把他的命留下,以使押到對岸,祭奠你梅伯伯的英靈,也好使他瞑目九泉之下。”
  曉嵐、麻姑喏喏連聲而退。
  兩人來到迎賓亭上,絕塵、逸塵兄弟,慌忙起身相迎,曉嵐見賊黨尚未到來,忙將盡殲群賊的心意說出,並將自己的白虹劍遞給絕塵,命麻姑無心戒刀藉與逸塵,請他兄弟二人,專門誅戮黨羽,曉嵐專心一致對付紅雲羅漢與摩雲尊者,麻姑對付雪山老魅、宣鎮東二人。
  蕭絕塵、蕭逸塵兄弟,年紀雖比曉嵐大十幾歲,但他們仍在壯年,尤以武林世家,那有不喜歡比武較技之理,加以又有尊長作主,令其率意而行,是以兩人都是興高彩烈,高談闊論。
  正午之時,恰是豔陽高張,祇見數十名手執兵刃的江湖大盜,蜂湧而來,這些人高矮肥瘦,奇形怪狀、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僧道乞丐,應有盡有,他們唯一相同之點,乃是滿面乖戾之氣、橫眉豎目、貌相猙獰,當中雖不乏面目清秀,神態不惡之人,但給予人的感覺,卻是陰森可怖,冷峻已極!
  當中一個高大的紅衣兇僧和摩雲尊者,高視闊步,並肩而行,在盜黨簇湧下,怡然自得,神采飛揚。
  曉嵐、麻姑兩人,仔細朝人叢中,以及四周眺望。
  “奇怪!”
  “真個奇怪!”
  “雪山老魅和宣鎮東二人,為何不見?他們到那裡去了呢?”
  二人心中暗自猜想。
  原來,雪山老魅見曉嵐已將玄門罡氣練成,知這些人,一定討不了好,救回摩雲尊者後,匆匆為他施治復原,偽稱赴尼山邀人相助,隨即離開,星夜遁走,宣鎮東因念念不忘愛女之仇,又知玄門罡氣的威力,無堅不摧,自己前往也是白饒,看出雪山老魅舉動,別有用心,於是亦 故離去不膛這場渾水。
  紅雲羅漢一行,來到迎賓亭丈許遠,將身站定,早有一個三十上下的勁裝漢子,手持大紅拜帖,走到亭前,拱手問道:“那位在此輪值,請通報臨城三俠,五台山紅雲大師頑空率領北方英雄,前來拜莊,請他們趕快前來迎候!”
  那勁裝漢子並不認識曉嵐、麻姑,二人又隱身亭角,不易發現,因仗著紅雲羅漢的兇威,說話語氣雖然和氣,但神態間,卻是驕橫。
  絕塵上前拱了拱手,將紅帖接過,隨手插入懷中,笑說道:“眾位稍待,敞莊主正在大宴嘉賓,無法分身迎客,在下不敢貿然稟報,唯有委屈一下,俟莊主宴後,再行通報便了,不恭之處,尚望諸位海涵!”
  蕭絕塵把話說完,再不理睬那賊,緩步走入亭內和乃弟談笑,他們二人的身體,恰將曉嵐、麻姑兩人的身形全部遮掩住,從亭外看絕難發現。
  持帖賊人,乃是冀北一帶獨足強盜,凌雲燕狄雷,內外家功夫和輕功,已有十分火候,平日自視甚高,因紅雲羅漢輩份武功俱高,是以不得不屈居人下,供其驅策,此際被蕭絕塵這樣輕視,心中怒火那能按捺得住,祇見他弔客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三俠莊不是紫禁城,既然這樣不諳江湖過節,難道就能攔得了我嗎?”
  說著,邁步直朝迎賓亭闖來!
  曉嵐見紅雲羅漢到來,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不過他不願肩負恃技凌人的罪名,故將滿腔怒火朝肚子裡壓,這時見狄雷闖來,那能容得?厲聲喝道:“蠢賊找死!”
  同時施展水宮壁圖上所學“周天點穴”法,以真氣隔空遙擊,祇見他右手一抬,狄雷連哼都未哼半聲,噗通跌倒在地,氣絕身亡。
  群賊睹狀,一陣大嘩,仗著兵刃,蟻擁搶攻上來!
  曉嵐、麻姑、絕塵、逸塵四人,早就躍躍欲試,見群賊到來,正合心意,齊發出一聲長笑!
  祇見人影亂閃、劍氣縱橫、掌聲雷動、清嘯慘嗥,吵成一片,蕭氏弟兄的寶刀寶劍過處,但見血肉橫飛,屍橫就地,不瞬間,數十名賊人已被悉數清除。
  摩雲尊者,被麻姑罡氣震為肉餅。
  紅雲羅漢,被曉嵐罡氣震傷內臟,復周天點穴法點中五陰鬼脈,躺在地上哀嗥。
  一場軒然大波,就此結束,東台上響起一片歡呼之聲,但見台上人影幢幢,“嗖嗖”連聲,群雄紛紛趕上前來!
  張逸叟鬚眉皆張,指著紅雲羅漢,厲聲道:“兇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李曉嵐想起母親和梅伯伯之仇,不由心痛欲裂,連連頓足,無意間將地面青石,踏成粉碎。
  這時,雪梅已得悉群賊伏誅,趕了出來,見曉嵐急成這樣子,忙和麻姑趨身進前,一邊一個,扶著他的肩膀輕聲勸慰。
  曉嵐經二女勸解後,內心的悲憤方才稍為平息,顫聲問道:“張叔叔,我們這就過湖吧!”
  張逸叟點了點頭,吩咐蕭絕塵,趕快備辦香燭。
  少時,諸事齊備,以張逸叟前導,蕭氏三俠向群雄告罪,命絕塵兄弟相陪,老弟兄三人,隨定張逸叟身後,往湖邊而去。
  曉嵐提起紅雲羅漢,在二女的左右護衛下前行。
  一行七人,解纜泛舟,逕往對岸駛去,經約個多時辰已抵對岸,舍舟登陸,來到梅桐埋骨之處,張逸叟點燃香燭,命曉嵐將紅雲羅漢押著,跪在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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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南北追蹤

  張逸叟朝梅桐墓叩了個頭,喃喃默禱一遍。
  蕭氏三俠、李曉嵐、蔡雪梅、麻姑亦跪伏張逸叟身後,叩頭行禮。
  張逸叟、蕭氏三俠因是前輩,是以祇叩了個頭,隨即站起,李曉嵐三人,叩了三個頭後,仍然伏地不起。
  曉嵐平日雖是豪氣千雲,但想起親仇,不禁激發天性,跪伏墓前,痛哭失聲。
  雪梅、麻姑亦眼含淚珠,柔聲勸慰。
  半晌,張逸叟敞聲道:“嵐兒!元兇伏誅,你父母和梅伯伯九泉之下,也可含笑無憾了。”
  曉嵐含悲忍淚,從地上站起,面露堅決之色,拔出白虹劍,發出“嗆啷”一聲龍吟,敞聲道:“梅伯伯,爹娘啊!你們英靈不遠,嵐兒已將仇人頑空捕獲,摘心祭奠,你們安息吧!”
  說完,白虹劍直指胸膛,頃刻間,已把紅雲羅漢一顆血淋淋的心挑出,放在墓前,復又跪伏在地,喃喃祈禱……。
  張逸叟見曉嵐久跪不起,低低飲泣,恐他悲極傷神,忙道:“大仇已報,節哀為是,趕快振作精神,先脫自己名聲要緊。”
  曉嵐聞言,方才按捺憤怒,匆匆把紅雲羅漢掩埋。
  忽聽惻面,傳來女子哭泣之聲,聲音極為淒慘。
  眾人循聲眺望,祇見蔡雪梅和麻姑兩人,跪在蓬島大俠蔡萍生墓前,雪梅痛哭失聲,麻姑含淚相勸。
  曉嵐急忙趕上前去,跪在雪梅身側,附耳低聲道:“妹妹勿須悲傷,俟愚兄南方事了,一定天涯追蹤,將仇人緝獲以祭岳父英靈。”
  雪梅聽曉嵐直認乃父是其岳父,知玉鳳和他的關係決非尋常,難怪妹子那樣恨他,又看出心上人對於自己關切之情,不禁芳心大慰,低低默禱一遍,答道:“謝謝嵐哥美意,妹子終生不忘。”
  曉嵐、麻姑二人,忙把雪梅摻扶起來。
  雪梅發覺張逸叟、蕭氏三俠,向乃父叩頭行禮時,急忙答拜。
  諸事已畢,一行七人,回到三俠莊中,時已華燈初上了。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曉嵐偕著二女,向張逸叟、蕭氏三俠等告別,按預計分道揚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二女前往北方,雖無凶險,但所遭遇的困難,更比曉嵐還要棘手,後文自有交代,此時暫且不提。
  且說玉蓮大俠李曉嵐,離開三俠莊不遠,忽聞身後蹄聲得得,急促異常,忙掉頭回顧,祇見蕭絕塵放轡疾馳而來,離自己尚有十來丈餘,立刻敞聲叫老弟留步!
  曉嵐知絕塵此來,必有要事,乃停步相待。
  絕塵來到,縱身下馬,提著一個包袱,含笑迎來。
  兩人在路邊草地坐下,曉嵐笑問絕塵來意。
  絕塵把包袱遞到曉嵐手中,笑說道:“這是家父當年行走江湖時所用之物,奉了家父之命,特地趕來送給老弟備用。”
  曉嵐不知包袱中是何東西,不住諦視。
  絕塵忙解釋道:“家父因老弟此番南行,遭遇的敵手,非但武功了得,更是機智絕倫,不能全憑武功解決,必須與之鬥智,方可將其假面具揭穿,使其陰謀供諸于世,是以特命愚兄將這套行頭帶來,希老弟隱祕行藏,暗中行事。”
  曉嵐謝過絕塵,背上包袱,立刻上道。
  因他沿途留意探查,是以進行甚緩,每日行程,不過百餘裡路,由微山湖到金陵,足足花了六七天,方才抵達。
  當他在浦口渡江時,舟甫離岸,祇見一只白鴿,銀羽翩翩,從江岸劃空而來,在船頭盤旋一匝後,立刻振翼高飛,逕往金陵而去!
  他感覺這只白鴿,靈異可愛,心中並無他想,抵達金陵因時間尚早,落店晚餐後,信步閒逛六街三市,不知不覺來到秦淮河畔!
  當他發覺這名馳遐邇的秦淮河,原是一泓臭水,除了聲色犬馬徵逐外,無一可取時,廢然而返。
  甫抵店門,乍聽身後,健翼劃空聲音傳來,回頭一看,又是一只白鴿,從店門口衝霄直上,稍一盤旋,雙翼束攏,宛如隕星下瀉般,朝店後飛射。
  因那白鴿速度太快,視線又被房屋所阻,是以,僅祇一瞥而逝。
  曉嵐在渡船上時,因是初見,未以為意,此際,又見二次出現,不免心存疑念,乃將足步停下,回身朝四周打量,祇見行人如熾,看不出一點異兆,那只白鴿亦未再見,祇得邁步走進店中。
  店夥計見曉嵐回來,陪著笑臉帶路,進入上房。
  曉嵐隨手將身背包袱、玉蓮摘下,放在床上,伙計躬身問道:“玉蓮大俠今日降臨,不知有何吩咐?”
  曉嵐察言觀色,感覺店夥計的態度,已超過對待客人應有的恭敬,似乎內心畏懼,含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玉蓮大俠?”
  店夥計聽他直訴,態度越發畏懼,囁嚅答道:“你老的威名,連三歲的小孩皆知,這朵白玉蓮花,就是你老的標誌,那有不知的道理。”
  店夥計正說到這裡,那個戴眼鏡的賬房先生,手捧一根旱煙袋,領著三個端食盒的店夥計,走進房來,對店夥計道:“王小三,你到前面張羅去吧!玉蓮大俠這兒,由我親自招呼便了。”
  曉嵐見賬房先生的態度,亦和王小三一樣,表面恭敬太甚,內心畏懼得緊,不由暗中稱奇!
  三名店夥計將酒食擺上後,朝曉嵐哈腰打拱而退,臉上露出驚懼之色。
  賬房先生俟店夥計走後,小心翼翼把房門帶上,顫抖著一雙枯瘦如柴的手,斟滿一杯酒陪笑道:“大俠光臨,使小店蓬蓽生輝,粗餚水酒,不成敬意,伏乞大俠海涵!”
  曉嵐見他們的神態,弄得莫名其妙,旋靜靜地坐在一旁,冷靜觀看,賬房先生把話講完,他才含笑說道:“在下與老先生,素不相識,為何恁般禮敬,真使在下莫測高深!”
  說時,復指滿桌酒菜道:“這多酒菜,就是十個人也吃不了,還說不成敬意,在下真不知道你們葫蘆裡賣的甚麼藥?”
  賬房先生聞曉嵐這些話,只駭得面無人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叩頭,口中胡言亂語道:“小的該死,因年老糊塗,不知觸犯大俠禁忌,尚祈大俠,大發慈悲,小的老伴體弱多病,兒女年幼,指望小的一人為生,如大俠將小店毀了,小的一家八口,勢將瀕臨絕境……”
  曉嵐聽了賬房先生的話,簡直墜入五里霧中,不知從何說起,忙走至賬房先生跟前,伸手拉住他的右臂,和顏悅色道:“老先生!請起來,有甚麼話,咱們慢慢詳談!”
  在曉嵐的心中,以為態度儘量放和藹,減少他的內心恐懼,慢慢地可把內情探明,誰知出他意料之外,因賬房先生,已有先入為主之見,傳言說:“玉蓮大俠態度愈和藹,下手愈毒辣。”此種觀念,在他心目中牢不可破,是以曉嵐伸手去拉他,和顏悅色勸解,反更增加他的恐怖心理。
  賬房先生,全身軟癱在地,連聲央告,請大俠大發慈悲,高抬貴手,並說祇要不把客店毀去,每月多加供奉都可以。
  曉嵐聽出賬房先生言外之意,不由苦惱萬分,劍眉一掀,厲聲道:“你再不識好歹,我可不客氣了!”
  世間的事情,就有這樣奇怪,奇怪得有點不近人情,不僅把個絕頂聰明的玉蓮大俠,弄得迷迷糊糊,甚至把作者也弄得莫名其妙,曉嵐這一改變聲色俱厲的態度,賬房先生,好似乍逢皇恩大赦般,忽然從地上爬起,衝著曉嵐千恩萬謝,臉上那份高興,非筆墨能以形容。
  曉嵐見賬房先生這種有悖常情的舉動,使他又好氣又好笑,望著他發楞一陣,正容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賬房先生死盯了曉嵐一眼,見他臉上沒有笑容,方才放心,躬身答道:“沒甚麼!沒甚麼!祇要玉蓮大俠開恩,小的一家八口就有生路了,至於每個月供奉,小的決從下月起,由五十兩紋銀增加為七十兩,到期一定孝敬!”
  李曉嵐越發大怒,厲聲說道:“你這座客店,每月能賺多少銀子?”
  賬房先生以為七十兩尚不能討玉蓮大俠的歡心,但是從玉蓮大俠的態度來看,顯然意思甚好,唏噓答道:“小店本小利微,每月最多能賺八十多兩,大俠如尚不夠敷出,再孝敬十兩便了!”
  曉嵐憤無所遏,破口罵道:“胡鬧!胡鬧!”
  賬房先生面上神色越發高興,連稱“是是是”。
  同時,並將桌上酒杯端起,雙手捧到曉嵐面前,低聲下氣道:“大俠請用酒。”
  曉嵐見他這樣怪像,逗得噗嗤笑了起來。
  賬房先生本是滿臉高興,慇勤勸飲,見到曉嵐忽然發笑,誤以為又觸犯禁忌,駭得身體一震,酒杯跌落地上,“叭噠”一聲,捧得粉碎!
  曉嵐掃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灰白、目蘊淚珠、木然而立,那種可憐之狀,實令人鼻酸。
  曉嵐仔細回憶賬房先生神態改變的情形,懵然憬悟,暗忖道:“莫非他被那假玉蓮大俠的乖謬行徑駭破了膽,是以任自己如何分說,毫無效力,我何不如此,如此,試上一試!”
  主意打定,曉嵐倏將面孔一扳,冷冷道:“你這是敬重嗎?”
  曉嵐這一改變態度,賬房先生的神態又同復了正常,忙把眼淚擦乾,躬身說道:“大俠慈悲!”
  忽又跪了下去。
  曉嵐有了適纔的經驗,也不去拉他,板著一張面孔道:“我見不慣這些,趕快起來說話!”
  賬房先生聞言,果真爬起,含笑侍立。
  曉嵐手指板凳,命其坐下,賬房先生好似一頭馴善的羔羊,隨便曉嵐如何指使,不僅如奉綸音,更是欣然接受!
  曉嵐見狀甚喜,這才問起為何那樣駭怕玉蓮大俠的笑容?每月供奉送到甚麼地方?是誰收受?
  賬房先生見曉嵐臉上的神色始終不改,畏懼之念,消除大半,見曉嵐這般問時,急忙答道:“大俠為人,小人怎敢置評,至於每月的供奉,乃是送到南門的建康鏢局,由總鏢頭‘沒羽飛蝗’金大成親收,還有金總鏢頭的收據!”
  賬房先生說時,小心翼翼從懷中袋內取出多月的供奉收據,雙手遞給曉嵐過目。
  曉嵐接過一看,祇見收條是半寫半填而成,上寫道:“今收到悅賓客店,冬月供奉玉蓮大俠紋銀五十兩整,此據建康鏢局總鏢頭金大成條。”
  曉嵐看完,暗忖道:“江南武林中,確有這麼一號人物,蕭氏三俠會上,曾經見過一面,從其表面來看,不失為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為何竟做出這般卑鄙陰毒、人神共怒的事來?由此足見知人知面不知心,實是金石之言了。”
  曉嵐想了一陣,將收據還給賬房先生,命他小心收藏,準備隨時查閱。
  賬房收回收據,喏喏連聲說:“當然!當然!小的理會。”
  曉嵐以為線索已得,祇要明日前往建康鏢局,不難按圖索驥,找出冒充自己的玉蓮大俠了。
  他心情一寬,幾乎又笑出聲來,但想到賬房先生的話,立刻終止,仍然板著臉,命賬房先生飲酒,略進點菜餚,詐稱急須休息,告誡賬房不奉呼喚,不准前來驚吵,賬房先生自然是唯唯聽命。
  曉嵐俟賬房走後,關上房門,滅燈躺臥床上養神,三更打過,帶著蓮劍包袱,推開後窗,縱上房頂,凝神朝四周眺望,除了秦淮河那面,仍然燈火通明,弦樂陣陣外,其餘絕大多數地方,完全陷入沉沉寂靜中,目光相接,遠達里許,全無一絲異兆發現。
  曉嵐欲探個究竟,乃展開天禽身法,踏遍全城,卻未見有夜行人活動的跡象,前後經約個多更次,方才回店安息。
  次日辰正,曉嵐匆匆吃完早點,命賬房先生算賬,賬房先生抵死也不肯收,深知勉強無益,祇得稱謝而走。
  建康鏢局位於南門附近,坐東向西,稱得上大家號,鏢局佔舖面三四間,是個三層樓的房屋,龍鳳鏢旗,高懸屋頂上,隨風招展,店中進進出出的人頗多,全是短裝帶劍的武林豪客。
  曉嵐剛走至門口,那些進出的人,齊投以驚訝的眼光,口發輕輕的驚“咦”,面上神色亦轉為緊張匆促!
  曉嵐因有昨晚的經驗,也不答理眾人,昂首走進鏢局逕趨賬房。
  管賬的乃是個老江湖,本身武功也頗了得,見曉嵐走來,急忙步出房門,陪笑拱手道:“大俠剛到,總鏢頭在後面,小的帶路。”
  曉嵐也不和他答話,祇是把頭一點,板起麵孔,隨定身後。
  曉嵐這種態度,並非是驕橫,前面已交代過,毋容贅述。
  穿過兩層院落,來到花廳前面,賬房剛跨出院門,即高聲嚷道:“玉蓮大俠駕到!”
  此際,總鏢頭金大成,正在廳內用早膳,聽得賬房聲音急忙迎了出來,帶笑行禮道:“不知俠駕光臨,迎候來遲,尚祈鑑諒!”
  曉嵐察言觀色,見他臉上雖帶笑容,終掩不了他內心的畏懼,表面上點點頭,內心可跌入迷惘的深淵中。
  他想:如果那冒牌玉蓮大俠是他,對自己決不致那樣畏懼,如說他做賊心虛,但他面上的神色,卻和悅賓客店賬房先生一樣,並無半點作偽痕跡,莫非另有其人麼?我何不試探一下,看看他的反應怎樣?
  金大成見曉嵐沉吟不語,猜不透他的心意,也不敢貿然發問,把手一揮,遣走賬房,笑道:“玉蓮大俠,請裡面坐!”
  曉嵐故意露出笑容,點頭道:“鏢頭請,不要客氣!”
  金大成見狀,好似陡遇蛇蠍般,勃然色變,躬身道:“大俠有何吩咐,但請示下,金大成力所能及,至當竭力以赴,有不恭之處,尚祈看在這多時的微勞,多多包涵。”
  曉嵐已試出金大成,對玉蓮大俠面上神色的反應,與悅賓客店的賬房先生完全一樣,知他亦是受害者,對他的疑心冰釋,正容說道:“金鏢頭這兒有密室嗎?”
  金大成偷眼看了曉嵐一眼,見他笑容盡斂,心始稍放,連連點頭道:“有,有,有,請大俠隨我來。”
  金大成把曉嵐領往廳後一間廂房內,揭開壁上字畫,現出一個碗口大的旋鈕,往右旋動,祇見靠壁衣櫥慢慢向前移動,約莫三尺寬,立刻停住,金大成將字畫復原,引著曉嵐往衣櫥後走去,經過五級石梯,已進入夾牆中,旋動機鈕,衣櫥登時關閉,夾牆內漆黑一片。
  曉嵐見這地萬,大祇丈許見方,陳設簡單,僅只一床一桌四凳,衣櫥關閉後,不透一絲光亮,又恐金大成怨毒太深,乘機暗算,乃將無相氣功和罡氣,加緊施為,護住全身。
  正戒備間,忽聽“沙沙”兩聲,金大成已將火摺子打燃,點起油燈。
  金大成又看了曉嵐一眼,這才說道:“此間最為隱祕,玉蓮大俠有話但講無妨!”
  曉嵐腦中盤算一陣說道:“三俠莊的事,鏢頭知道嗎?”
  金大成見曉嵐行事如此詭秘,突然問起三俠莊事來,心中陡地一震,轉念道:“此事關係重大,對頭心意難知,答話時,還得仔細留意才好!”
  金大成乃久闖江湖人物,行事極有分寸,見他突然發問,深知他對此中事情,至少知得甚多,如欺騙他,無異自尋死路,腦中略一轉動,立刻下定決心,盡自己所知,具實以告。
  曉嵐故意道:“假如李曉嵐問起鏢頭,有關我的事,鏢頭作何處置?”
  金大成答覆這句話,實在困難,因此遲疑一陣,方才答道:“祇有答覆他不知道!”
  曉嵐道:“萬一他拿到把柄,如何推得掉?”
  金大成道:“將實在情形告訴他。”
  曉嵐道:“怎麼說法……”
  金大成道:“我承認供奉銀子,乃我收轉,但我們從未見過面,我祇是照靈鴿書信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曉嵐道:“萬一他問你為何違背江湖俠義,助紂為虐?”
  金大成道:“那更簡單,為了維持建康鏢局,上百口人的生計,不得不被迫出此下策,我相信他是俠義人,能原諒苦衷。”
  曉嵐正色道:“我為了掩蔽行藏,暫時住在這兒,不知你願意嗎?”
  金大成道:“請還請不到,那有不願意之理!”
  曉嵐道:“事情不這麼簡單,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必須替我覓取幾個佼好的爐鼎來!”
  金大成聞言,面有難色,久未回答。
  曉嵐道:“在這六朝金粉的金陵,憑你總鏢頭的手眼,要尋找幾個佼好爐鼎,恐怕不會太困難吧!”
  金大成陪笑道:“玉蓮大俠之命,本不敢違,不過要我金大成,做出這種淫賤的事,金大成願死在大俠手中,也不願去做!”
  說時,那種威武不屈的豪邁之氣,真令人感動。
  曉嵐見狀,暗暗點頭稱讚,心說道:“疾風勁草,正邪的分野點,就在於此,看起來這個金大成,還不失為正直人。”
  雙方沉默半晌,曉嵐忽將背上的玉蓮衣包取下,放在床上,縱上前去抓住金大成的臂膀,說道:“金老前輩,李曉嵐失敬了!”
  金大成睜開虎目,怔怔地望著他,看出曉嵐面上的神色,滿臉正氣,不是淫兇陰毒之徒,喟然嘆道:“你真是玉蓮大俠李曉嵐麼?”
  曉嵐把他按在凳上坐定,笑說道:“老前輩,我實在是李曉嵐!”
  說時,並將從微山湖三俠莊起,一直講到來此而止。
  金大成聽完,仰天大笑道:“蒼天有眼,我金大成算是熬出來了!”
  曉嵐問起玉蓮大俠的情形,金大成嘆口氣道:“此賊不滅,實乃人類大害,至於他的惡跡,真可謂罄竹難書,十年八年也說它不完。”
  曉嵐連忙解釋,對他的惡跡知之甚深,毋須探悉,僅曉得他的行蹤已足。
  金大成搖搖頭道:“到目前為止,漫說知道他的行蹤,連面都未見過!”
  曉嵐迷惘問道:“每月供奉銀子,如何交卸?”
  金大成道:“事前他用白鴿傳書,指示時間地點,我們按照他的話送到,別的事情,通無所知。”
  曉嵐聽完,“哦”了一聲。
  金大成問道:“甚麼事?”
  曉嵐隨將發現白鴿經過說出。
  兩人正說至此,忽聽急促的叩門聲音,金大成面色陡變,雙手連搖,止住曉嵐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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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奇幻莫測

  金大成、李曉嵐兩人,正在夾壁室中密談,忽聽急促的叩門聲音,金大成面色陡變,搖手止住曉嵐講話。
  金大成急忙趕上前去,旋動機鈕,打開暗門。
  曉嵐往外一瞥,但見賬房面帶惶急,遞過一張紙條,塞在金大成手中,輕聲說了句:“剛才送到的。”
  賬房說完,轉身就走。
  金大成手持紙條,關閉暗門,走向桌前。
  曉嵐忙問道:“什麼事?”
  金大成嘆口氣道:“還不是冒充玉蓮大俠那人搗鬼!”
  說著,將紙條遞給曉嵐。
  曉嵐展開一看,祇見條上寫著:“假冒餘名號之人,已抵金陵,希妥為應付,虛與委蛇,如有發現,速將情形書於紙上,放於屋脊,餘自往取,一切勿須你們插手,余有法應付,明日三更,速備美女一名,送往雨花台附近,毋誤!”
  下面繪著一蓮一劍的朱紅印章,落款是玉蓮大俠李曉嵐字樣。
  曉嵐看完紙條,恨聲連說“可惡”!
  金大成道:“上面說些甚麼?”
  曉嵐隨手將紙條遞過去,不發一言,俊目凝視天花板。
  金大成接過紙條一看,怒罵道:“無恥賊子,我金大成寧願將建康鏢局毀掉,也不願做出這種拐帶婦女,傷天害理之事!”
  曉嵐瞥了他一眼,見金大成氣得鬚眉皆張的樣兒,好似故意調侃的口吻,笑說道:“老前輩,你枉自是久經事故的人,為何連通權達變,適應境遇的道理都不知道。”
  金大成聞言,目射精光,凝視曉嵐道:“難道玉蓮大俠,亦要我做這不義的事嗎?”
  曉嵐搖頭道:“後輩不敢這麼想,不過通權達變,適應環境乃江湖必須,尤以吃鏢行飯的人,更是必備。”
  金大成面有不悅之色道:“玉蓮大俠都這麼說,江湖上那裡還有道義可言!”
  曉嵐答道:“老前輩太迂了,如今世道不同呀!”
  說時,忙趨身近前,附著金大成耳朵,如此這般,講了一陣,這才見金大成,不住點頭,連稱有理。
  金大成俟曉嵐把話講完,問道:“如今兩個玉蓮大俠,真假難分,日後相見,又怎麼分辨真偽,方免得洩露行跡呢?”
  曉嵐略為沉思,乃道:“容易!容易!以後我們見面,不論是何形貌衣著,老前輩先不開口,後輩先說聲:‘大內的鏢起了嗎?’老前輩祇搖頭答稱:‘未曾,困難太多啦!’這麼就可辨出真偽了!”
  金大成拍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更比江湖切口暗語強多了!”
  曉嵐背上蓮劍衣包,昂然走出建康鏢局,沿途之上,他故意放緩足步,裝出閒盪樣兒,留心形跡可疑的人物。
  但是,使他大為失望,一直走到悅賓客店,不僅沒有發現可疑人物,甚至連那只白鴿,都未見到。
  曉嵐知店中伙計,不可理喻,板起麵孔,來到賬房先生面前,祇說句:“住店!”
  賬房先生目光從眼鏡上面射出,把曉嵐面上神色,看了又看,這才把內心的恐懼清除,推出笑容躬身彎腰道:“請隨小的來!”
  曉嵐一言不發,隨定賬房身後,來到昨晚所居上房,落坐之後,賬房慌不迭打開衣櫥,捧出一錠五十兩重紋銀,陪笑道:“這是大俠昨晚遺失之物,請收起!”
  曉嵐知道他的心理,故露笑容道:“怎麼啦!嫌少嗎?”
  賬房先生見玉蓮大俠變了臉色,駭得發抖,銀子落在地上,囁嚅解釋道:“不是!不是!實在不知這銀子是大俠賞賜的,因此……伏乞大俠息怒……”
  曉嵐厲聲道:“廢話少說,趕快拿去!”
  賬房先生連連打恭作揖,將銀子拾起,塞入懷中。
  曉嵐復對賬房道:“這間上房,我訂下了,在我未吩咐不要前,不准留客,不得我招呼,也不許人前來驚吵!”
  賬房先生喏喏連聲而退,輕輕把房門帶上。
  曉嵐見計已售,發出得意的微笑,獨自躺在床上養神。
  華燈初上,夜幕低垂之際,曉嵐按照他的預定計策,隨帶蓮劍衣包,閃身縱上房頂,仔細朝四周打量一遍,看出實在沒有暗樁監視,這才展開天禽身法,疾如閃電,圍著金陵城搜索一圈後,方始從建康鏢局房頂縱落,一直來到密室內,金大成守在室中,雙方照例對答幾句,方才談起進行步驟。
  曉嵐把玉蓮寶劍摘下,打開衣包,經過一番改扮後,變成一個紫臉濃眉的少年,再套上一身華麗的長衫,儼然富家公子模樣,手上拿著一把白絹描金摺扇,走起路來,搖頭晃腦,卻也神氣十足。
  金大成看到他這般神態,不由忍俊不住,曉嵐自己照照鏡子,感覺面目全非,毫無破綻,面露微笑。
  曉嵐將換下衣服,仔細整理一遍,放入衣包中,說道:“金老前輩,這些東西就寄在此啦!”
  說著,移步欲走……。
  金大成忙拉住他道:“手無寸鐵如何能行?”
  曉嵐知他尚不曉得自己這玄門罡氣,比兵刃還利害百倍,但他是一番好意,不能辜負,略為尋思,答道:“兵刃要不要不打緊,請老前輩給我點綠豆便了!”
  金大成聞言,迷惘不解,怔怔地望著他,嘆口氣道:“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見到的怪事不少,但從來沒有碰上像你和那冒名的玉蓮大俠這樣的奇人奇事。”
  曉嵐道:“這有什麼奇?說穿了毫無奇處,老前輩當知飛花摘葉,米粒穿金的道理。”
  金大成點了點頭,神態上,更加驚訝迷惘,他知道這飛花摘葉,米粒穿金的絕技,乃是內家一種最高的武功,如非內外功夫到了絕頂,接近隔空打穴的境界,實不能至此,想不到這麼一個少年,功夫火候,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照這樣看來,並非如江湖上傳說,玉蓮大俠乃是仗著兵刃犀利,招術奇詭了。
  金大成想到這裡,笑道:“老朽還不知道玉蓮大俠的內功,到了這高的境界呢?”
  曉嵐心中暗道:“這算什麼?要是我說出玄門罡氣,更要叫你驚異!”
  但是,他心中祇能這樣想,不能說出,因說出來,恐怕落個炫耀之名,反而讓別人看輕,是以,他謙遜地笑道:“晚輩雖可勉強使用,無奈練功時間短,尚欠火候。”
  金大成忙開啟密室門,親自到前面拿了一把綠豆來。
  曉嵐隨手將那把綠豆揣在衣袋內,這才向金大成耳語幾句告別。
  曉嵐來到建康鏢局後,因時光尚早,不過戌初,因此他安步當車,一搖一擺,搖著摺扇,朝秦淮河走去。
  來到一家名叫滿庭芳的勾欄院,他好似輕車熟路般,直往裡闖,龜頭笑臉相迎,哈腰請安,他祇是大搖大擺,點了點頭,摺扇指著龜頭道:“香君姑娘在嗎?”
  龜頭連答道:“在,在,在,公子請隨我來!”
  說著,急忙趨前領路,走上二樓,來到香君姑娘的房門前,拉開嗓門道:“香君姑娘,貴客到啦!快點出來迎接呀!”
  龜頭語剛講完,忽聽房中,先是傳來“嗯”的一聲嬌吟,接著就聽得環佩之聲頻響,咿呀一聲,房門開處,門口立住一個年方二八的俏佳人,滿面笑容,朝曉嵐福了一福,輕啟朱唇道:“公子請進,恕賤妾迎候來遲!”
  曉嵐見她娥眉淡掃,薄施脂粉,著縞素衣衫,越發顯的淡雅宜人,心說道:“看她的神態舉止,果然不像勾欄院中人物,如將地略為打扮一下,雖不敢說像位富家千金,但至少亦是個小家碧玉,金大成不傀是武林前輩,辦事真個地道。”
  香君見曉嵐雖然帶點紈 氣,面貌不太美,但那種蘊藏在內的氣質,芳心甚喜,此際見曉嵐打量她一陣後,卻不入室,急忙帶笑道:“草舍蝸居,湫隘不潔,有瀆公子大駕。”
  曉嵐急忙答道:“香君姑娘言重了。”
  香君笑道:“如此公子請進來坐吧!”
  曉嵐點頭應允,進入房中,在外面一間客室落坐,香君命丫嬛倒茶送煙,然後坐在曉嵐身側,不住問長問短,情意殷切,曉嵐亦編造一番謊話搪塞過去。
  最後曉嵐才問起,明夜三更赴雨花台之事。
  香君面有為難之色,沉吟有頃,方才說道:“照說我們勾欄院中人,老爺要我們到什麼地方侍候,就得到什麼地方去,何況又是金總鏢頭吩咐,前去侍候名震江湖的大俠,做夢都想不到,那有推辭的道理,不過,那玉蓮大俠的行為,實在使人髮指,賤妾身雖墜入青樓,但自分清白,守身如玉,三月來侍候客人雖多,祇不過談詩論文,以弦樂侍賓,如欲將妾獻與淫魔糟踏,妾寧願一死,也不願失身於他,區區苦衷,尚乞公子原諒!”
  香君說完了話,晶瑩淚珠,簌簌而下,那種楚楚可憐之狀,實令鐵石心腸軟化,而生出憐憫之心!
  曉嵐豪氣千雲,又是至情中人,此情此景,那能不使他心慟,急忙安慰她道:“我曉得的玉蓮大俠,決不是那樣的人,恐怕是傳言失實吧!”
  香君秀眉倒豎,妙目圓睜,恨聲說道:“並非傳言失實,大江南北,早已被此賊鬧得天翻地覆,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積案如山,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就連三歲童子,提起玉蓮大俠名字,也不敢悲啼,可笑武林道人,居然任他假冒俠義之名,為非作歹的鬧下去,沒有一個敢出頭,為人除害,甚至……”
  她說到這裡,因有所顧忌,不敢將助紂為虐的話說出,稍停一下,嘆口氣道:“可惜我香君是個盈盈弱質,又身陷平康,如我學得一身武功,一定豁出這條命不要,為人除害!”
  曉嵐見她說話時,那種威武不屈的豪氣,真不讓鬚眉,自古俠女出風塵,證之此女,這話自有道理,仔細朝她臉上打量,看出她根骨甚厚,實是一個練武胚子,不禁怦然心動,暗中打定救她脫離火坑的主意,俟香君把話講完,笑說道:“我們先不談這些,以免生氣,可否談談你的身世!”
  香君聽曉嵐問起她的身世,不由淒然淚下,嗚嗚啜泣起來。
  曉嵐從旁勸說一陣,香君方才勉強壓抑悲傷,將她身世說出:
  原來,香君姓謝名月琴,祖籍湖廣,父親曾做一任江都縣令,因為官清廉,正直不阿,得罪上司,致革職丟官,卸任後兩袖清風,連返籍川資具無,一家三口,衣食無著,流落金陵,父母因遭受不了顛沛之苦,于三月前雙雙病故,月琴無法,祇得賣身埋葬,以致流入煙花巷中。
  曉嵐聽完,暗贊她的孝思,正容道:“原來姑娘不僅出身書香門第,還是一位孝女,實在失敬。”
  香君擦乾眼淚,綻顏道:“妾身落溷煙花,多承相公這般厚待!”
  曉嵐莊容把身體略為拉動一下,距香君尺許遠坐定,正色說道:“月琴姑娘,適纔聽你講話,已知你雖是弱女,頗有任俠之風,你是否願意脫離勾欄,投師學武?”
  月琴淒然答道:“此乃妾身夢寐祈求之事,焉有不願之理,無奈贖身需資,名師難尋,那兒去找呢?”
  曉嵐道:“祇問姑娘願不願意,其他事情,用不著耽心。”
  月琴滿面歡容,妙目注視曉嵐臉上良久,見曉嵐滿臉正氣,英氣逼人,耳後潔白,與面色迥異,心生奇怪,忙道:“相公此言當真?”
  曉嵐正色答道:“你我萍水相逢,豈能戲言,倒是你願不願意,趕快告訴我。”
  月琴連忙起身,飄然下拜道:“若得離此苦海,妾身終身感德,敢問相公尊姓大名?”
  曉嵐欠身拉起月琴,略一思索,乃具實告知。
  不想月琴閒言,花容驟變,全身直打哆嗦。
  曉嵐見她駭得這樣,連忙溫言撫慰,並將此來金陵用意,告訴了她。
  月琴方才憬悟,神情恢復正常,笑道:“莫非玉蓮大俠願收難女為徒?”
  曉嵐搖頭道:“我那能收女弟子?你未來師父,武功和我差不許多!”
  月琴連忙追問道:“恩師叫何名字?大俠能賜示否?”
  曉嵐道:“她叫蔡雪梅,乃靈悟禪師弟子。”
  月琴雖未聽過雪梅名字,但那靈悟大師卻有過耳聞,她既能與玉蓮大俠在一起,值得他推薦,決錯不了,急忙又跪在曉嵐面前,拜了三拜,叩謝大恩。
  曉嵐覆命她在對面坐下,然後告訴她道:“速將衣物準備,明日我叫金總鏢頭,派人贖身接你,明晚事完,再派人送你到臨城三俠莊去,先跟著三俠練習扎基功夫,俟我和你師父,將玉蓮大俠事情辦妥,再行拜師之禮吧!”
  月琴急忙改口道:“師伯來此,是否經過改裝?”
  曉嵐見她突然發問,不禁一楞,點頭代答。
  月琴道:“師伯勿須奇怪,你臉上雖已塗色,掩去本來面目,但耳根後,仍留有一點破綻,仔細留意,就能看出。”
  曉嵐聞言恍然大悟,暗贊她的心思果真細膩。
  三更將近,曉嵐吩咐月琴,命其關照院中諸人,不奉呼喚,不准前來干擾。
  月琴依言行事,曉嵐這才從後窗縱出,朝南門建康鏢局而去。
  離建康鏢局約十丈遠,隱身屋脊瞧探。
  三更甫過,忽見一條黑影,從南關外疾馳而來!
  那條黑影,祇閃得一閃,業已在建康鏢局房脊上現身。
  曉嵐定睛打量,見來人身裁瘦長,通體著黑,背插蓮劍,不過那朵蓮花的光澤,銀光刺目,似是金鐵製成,那人到了屋脊,略為搜索一會,立刻探腰下去。
  曉嵐見來人身手不凡,輕功尤佳,不禁暗暗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天你是惡貫滿盈了!”
  忙掏出幾粒綠豆,朝賊人入洞、笑腰、啞門、天容,諸穴打去。
  那人武功雖高,那能抵得住曉嵐米粒穿金,內家最高氣功之襲擊,全部打中穴道,哼都未哼一下,登時跌倒房上,曉嵐方欲挺身趕往,驀見正北方有條較矮人影,疾如閃電撲來,此人輕功,似乎比剛才那人還高一籌,當他發現先來那人跌倒房上時,不由發出驚“咦”之聲。
  曉嵐見此人裝束,與前來那人一樣,祇是身裁不同而已,乃如法泡製,將其穴道打中。
  縱目四顧,再無疑跡發現,這才飛撲過去,把兩人提起,好似老鷹捉小雞般,朝房下縱落。
  來到花廳,金大成正秉燭相待,見曉嵐提著兩個夜行人到來,不禁心喜,急忙站起身來迎接。
  曉嵐忙以周天點穴術,解開二人穴道,復點了軟穴。
  金大成見這兩人的面貌鬍鬚,似乎很熟,但因膚色不同,不敢貿然相認,方欲移步掌燈,以便仔細觀看……。
  忽聽先來那人喊道:“金兄怎麼連小弟都不認識?”
  金大成聞言,已知是誰,忙道:“原來是玉面神鷹歐陽鉞兄,為何這般打扮?”
  曉嵐見這玉面神鷹歐陽鉞,年約六十,身裁瘦長,頷下一部花白鬍鬚,目光如炬,兩太陽穴突出,顯然是位內外兼修的能手,後來那人,中等身裁,年約四旬,頷下留有兩寸長的短須,除那背插蓮劍外,腰插一雙鋼金間,因這兩人,全由油彩易容,是以難見廬山真面目。
  玉面神鷹尚未答話時,旁邊躺著那人,亦敞聲說道:“金兄!小弟是鷂子吳峰呀!”
  金大成聞言,敞聲大笑道:“巧極了!吳老弟為何也與歐陽兄一樣?”
  歐陽鉞、吳峰兩人聞言,睜目向花廳瞥了一眼,發現有位紫面公子在旁,欲言又止,雙雙嘆口氣道:“一言難盡!”
  金大成知他們心存顧忌,乃笑對曉嵐道:“玉蓮大俠,勞駕將他們穴道解開,我們到後面再談吧!”
  曉嵐聽雙方稱謂全是熟人,看出二人神態,與金大成情形仿佛,知今晚心思又是白用,臉上不免露出失望神情,雙手一拂,以隔空點穴之法,用真氣把二人穴道解開。
  歐陽鉞和吳峰兩人,祇覺曉嵐手一拂時,有股冷風勁氣朝穴道穿入,霎時運行全身,復從軟穴穿出,身體恢復自由,倏然從地上躍起,滿面驚訝之色,望著曉嵐,拱手行禮稱謝。
  金大成低喝一聲:“快隨我來!”
  一行四人,進入密室落坐,金大成重為雙方引見。
  二人這才知道,真的玉蓮大俠已抵金陵,不由額手稱慶,盼望早將此賊除去,以免貽禍於人。
  曉嵐問起二人,為何被此賊利用,冒充自己的原因,以及是否親眼見過他。
  二人被迫原因,與金大成一樣,也是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祇知奉命行事,其餘一概不知。
  金大成說起明夜雨花台獻美之事,可能將其擒獲。
  歐陽鉞搖頭道:“恐怕不容易,縱然擒獲赴約之人,也不過和我們一樣,是個被迫的替身而已,不會有多大收穫。”
  吳峰亦接口道:“歐陽兄的話,一點不錯,此賊行為,人神共怒,恨不得食其肉而寖其皮,如真容易的話,俠義道朋友早聯合起來把他除去了,那能等到現在?”
  金大成嘆氣道:“此賊之心狠狡猾,實是前所未有,江南之禍福,唯有系在玉蓮大俠一人的身上了!”
  曉嵐略為謙遜,並說道:“此賊如此狡詐機智,非憑武功能以解決,必須大家合力,方才有效哩!”
  隨著,又對謝月琴之事說了一遍,請金大成千萬留意佈置,以免失錯,並命歐陽鉞與吳峰,仍然不動聲色,將紙條按吩咐送出,如有發現,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紙條通知鏢局。
  商議已定,歐陽鉞和吳峰兩人,方欲告辭而去,忽然有一聲“嗤”冷笑聲,從房上傳了過來。
  這聲冷笑,不僅是歐陽鉞、吳峰、金大成三人駭得面無人色,就連武功卓越,機智絕倫的李曉嵐,也感到驚訝萬分,急忙止住三人不動,自己開啟門,縱身出外,誰知太過匆匆,恰和賬房撞個滿懷。
  賬房武功雖然了得,那能搪得住曉嵐的衝撞,幾乎被撞出房外,踉蹌跌倒於地,連聲呼痛。
  曉嵐見賬房如此狼狽,好生過意不去,一把將他扶起,為其舒胸理氣,溫言問道:“有甚妨礙嗎?”
  賬房苦笑搖頭。
  金大成因聽到重物跌倒聲響,以為發生變故,急忙趕了出來,見賬房如此情形,知必有急事稟報,忙問道:“雲老弟!有事嗎?”
  賬房點了點頭,匆匆從懷中取出紙條遞過去!
  金大成和曉嵐一齊觀看,上寫道:“那偽裝李曉嵐現下榻悅賓客棧,不時各處查探,建康鏢局尤為注意,希暫時隱祕行藏,悅賓客棧不准前往,以防其發現。”
  下面仍是蓮劍朱紅標誌及署名。
  二人看完,心中暗喜,並低罵幾句:“惡賊!好不要臉,冒人字號,還要含血噴人!”
  忽聽房頂上“嗤”的一聲冷笑,由北而南,劃破夜靜長空,響了過去。
  書中交代,曉嵐在金陵城的行動,除隱祕部份,全被對方暗樁監視,不過他武功太高,不敢接近,曉嵐在金陵巡視一周,撲奔建康鏢局,已被那左近隱伏的暗樁發現,因他身形太快,雖未看出發腳之處和形貌,但從其卓越武功推斷,除了他再無外人,匆匆寫了張紙條,以打暗器手法,往約定之處投去,那暗樁剛把紙條投入,歐陽鉞、吳峰兩人先後趕來,因而二人被曉嵐製住縱落鏢局,他恐鏢局秘密洩漏,乃掏出兩個特製的響箭,先後射出,誘使曉嵐追尋,減少建康鏢局的危險,因那響箭乃是特別製就,是以聽起來,完全和人發出的嗤嗤冷笑差不多,如不把響箭尋獲,實難揭穿秘密,那暗樁將兩枝響箭發出後,立刻走回床上蒙頭大睡。
  曉嵐白費了半天勁,搜遍了整個金陵城,連一些蛛絲馬跡都未發現,惟有惆悵返密室換了衣物,回到悅賓客棧安息。
  次日起床,曉嵐早餐畢,故意大搖大擺,拜訪有名武師和鏢局,以及城內外的庵觀寺院,名山勝跡,直到掌燈時,方才迴轉悅賓客棧,晚飯後,立刻滅燈離房,來到建康鏢局密室。
  金大成見曉嵐到來,忙遞過一封火速快信道:“大俠先看這個。”
  曉嵐拆開一看,乃是九江名武師鎮龍張九成所寫,說他女兒張金鳳,昨夜三更,被玉蓮大俠,先姦後殺,特派專人,持信各地友好及俠義道朋友出頭,聯合武林同道,共除匪類,為人除害等語。
  曉嵐看完信後,不由呆呆怔神,陪忖道:“此賊真個奇幻莫測,昨夜三更左右,分明在金陵城中發號司令,居然會在同一時間,遠去近千里做案,除卻能夠分身,否則,不致如此。”
  金大成看他面上神色,知他對假玉蓮大俠神出鬼沒行動,感到迷惘,忙從腰間,掏出另一張紙條遞過道:“大俠看了這個,更要使你驚訝呢?”
  曉嵐展開一看,祇見上面寫道:“昨夜三更,餘不惜千里跋涉,往九江一行,誰知賤婢不識好歹,未能盡興,餘一怒毀去,希今夜三更獻美時,應使餘盡興才好,否則,不僅賤婢必死,貴鏢局亦有陪葬之慮,希慎之,同時,餘恐再遭昨晚覆轍,也許事前往他處另覓爐鼎,聊以解饞,免得徹夜無歡也。”
  曉嵐看完,祇氣得全身發抖,面色青白,發出哇哇怪叫,俊目中射出冷焰寒光,狠聲道:“不將此賊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金大成忙勸阻道:“大俠息怒,如不將頭腦冷靜下來,很難應付這樣陰狠的賊人,尚祈三思!”
  曉嵐略為轉念,深覺金大成的話甚為有理,乃將怒火壓制下來,問起為謝月琴贖身護送之事。
  金大成答道:“些許小事,何勞大俠費心,老朽已準備妥當了,祇等今夜赴約之後,立刻渡江北上,最多旬日工夫就到了!”
  曉嵐點頭稱善,急忙改裝為遊方道士,離開建康鏢局,前往南郊雨花台。
  曉嵐到達雨花台時,二更初罷,因這次遭遇對手更較雪山老魅陰狠狡詐,是以絲毫不敢大意,裝出漫不經意樣兒,圍著方圓數裡搜索一遍,未發現可疑人物後,心才放下,乃找個隱祕的大樹隱身,凝神往四周眺望,片刻工夫,祇見一個年老貧婦,傴僂身體,左手提籃,右手持杖,唉聲嘆氣,踽踽獨行,到了山腳,將身坐在道旁目視來路。
  半晌,掉頭朝四周看了一眼,這才取出籃中食物,慢慢咀嚼,似乎吃得很香。
  曉嵐見貧婦恁般慘狀,心中不忍,本想周濟她一點銀子,繼而一想,如今有正事在身,那能輕易暴露行藏,於是,終止前念,靜靜地觀察變化,此時,已近三更時分,祇見官道上,有火炬晃動,離山麓不足一里遠,從火光搖晃中,依稀看出有頂小轎在兩個鏢夥護衛下,疾馳而來。
  貧婦此際,已將食物吃完,空碗放回籃內,朝來路看了一眼,發出乾癟的聲音道:“欸!老天太不公平了,有錢的人真會享福,深更半夜,還來游山玩水,貧苦人一日三餐都不易獲得,這種生活不如死了的好。”
  貧婦說完,好似生趣全無,死志已決,忽將手中竹籃,狠命朝右側一摔,祇聽得卡嚓碗碎響音傳出。
  同時貧婦將身站起,顫抖著身體,朝路側一株樹下走去。
  她來到樹下後,朝樹上看了又看,急忙解開腰間繩子,扎在樹幹上,拉了一拉,感覺非常滿意,然後結了個活套,往頸上套去。
  當貧婦活套係頸時,來路那頂小轎,已到山麓,同時,山背面,傳出“嗤”的一聲冷笑聲來。
  曉嵐面對當前情景,很難選擇,到底是先救貧婦的命,還是先追緝賊人?經他略為考慮後,立刻下定決心先救人要緊,於是立刻縱身而下,撲到貧婦上吊的樹上,施展金剛巨靈手法,捏斷繩子,解開貧婦頸上活套,幸喜搶救得早,貧婦分毫無損,曉嵐把她扶在樹下坐定,方欲安慰……。
  貧婦祇看了曉嵐一眼,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那聲音淒慘已極,使人聞之鼻酸,在夜靜空山中,份外感到清晰淒厲。
  曉嵐乃性情中人,聽到這種淒慘聲音,不禁也灑以同情之淚,急忙溫言安慰,又從道袍袋內,取出一錠五十兩重的銀子,塞入貧婦手內,命其做點生意,終養餘年,貧婦把銀子接到手中,千恩萬謝而去。
  貧婦剛走不久,又聽得山後傳來“嗤”的一聲冷笑。
  曉嵐本想趕往後山,一眼掃到山麓小轎,仍停在那裡,安然無恙,立刻憬悟,乃是賊人調虎離山之計,朝四周打量一眼,並無異兆,這才發出一聲清嘯,縱回原潛伏處隱身。
  曉嵐剛把身體隱起,忽聽來路上,發出同樣的冷笑。
  來路笑聲歇後,後山的冷笑,亦隨之停歇,雨花台恢復了一片寧靜,萬籟無聲。
  直到五更雞鳴,仍未見有人到來,祇得朝鏢夥使了個眼色,命其抬著月琴回城,自己卻尾隨身後而去。
  曉嵐暗中尾隨,一直看到那頂小轎抬入鏢局,方才裝出閒逛,往金陵城中而去。
  轉過兩條街道,祇見一群化子,迎面走來,齊睜目朝曉嵐面上打量一眼,立刻蜂湧上來,齊喊:“道爺救命!道爺救命!”
  說時,不容分說,十幾個化子,拉拉扯扯狂喊嚷,行人見一群化子拉住遊方道土吵鬧,不知為了何事,紛紛佇立觀看,霎時圍成一個大圈子,眾人不由妄加猜測起來。
  曉嵐見這些化子,神態雖然胡鬧,但是臉上的表情,卻無奸佞之徒混在其中,完全是些可憐的人,空有一身驚人武功,無法施展出來,突然想起:“這些化子,與我素不相識,為何乍一見面,就對我糾纏不舍,顯是受人嗾使所致!”越發不敢輕舉妄動,忙含笑說道:“有話好講,大街上拉扯,成何樣子!”
  眾化子見曉嵐發笑,說話又是那麼溫和,越發相信那人說的話,認定這個道爺真是個胡桃型的人,必須硬來才能使他發善心,同聲暴喝道:“道爺發笑了,趕快打!”
  眾化子說時,拳足交加,朝曉嵐沒頭沒腦的亂打,口中還在狂喊道:“快施捨吧!快施捨吧!否則把你這妖言惑眾的妖道,活活打死!”
  曉嵐聞言睹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弄得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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