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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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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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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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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6, 07:03 AM   #103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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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畫圖藏寶華山遇先真

  王重陽愕然道:“沒有!這和尚人已經死了,還要破開他的腦袋做什麼?”
  清虛散人嘆了一口氣道:“重陽,你錯了!這廝並不是真死,不外是假死罷了!”
  王重陽大奇道:“師父,一個人死就是死,還有真假之分的嗎?”
  清虛散人嘆了一聲,便把五陰教的一切向他說了!
  原來雲南省的西部有一座大竹山,它是高麗貢山(即野人山)支脈,橫亙滇越國境一帶(越是安南,也即是今日寮國一部分),山深林密,外人不到,大竹山聚居了一族壯人,壯族本來出自廣西,宋仁宗時,大將狄青徵蠻,破蠻王儂智高,併滅其國,壯人逃到雲南居住,一部分到了大竹山,他們向來有一種邪術,名叫做攝青術(廣東人又名攝青鬼,故老相傳四十年前此術尚存,迄今不復再聞,想淹滅矣)。
  這種攝青術是躺在死人塚穴,或是死人棺木裡面練的,有許多離奇怪誕的傳說,壯人也全靠這種不為人知的異術,抵抗其他族人的侵犯,他們這族人一脈相傳下來,五陰教就在壯族裡產生出來,他這一派功夫又名叫陰柔功,練的人要躺在古冢和死人空棺裡,吸收天地窮陰凝閉之氣,練成武學,功夫練到上乘地步的人,可以把腦袋和四肢自由縮人人身裡面,避免敵人打擊,又可以把身上任何一個地方,運起氣來,變成棉花一般柔軟,全不著力,另外還有幾套陰毒手法,攻人之所不備,即如這次怪和尚噴向王重陽的氣體,名叫做腐屍氣,常人吃他噴了一口,立即骨髓奇寒,聞著無不暈倒,好象凍僵了的人一般。
  今天周伯通就是受了這種腐屍氣的侵襲,以至昏厥在地,不醒人事,本來王重陽也難以倖免,不過他小時候誤服參菌;脫胎換骨,參是壯陽補品,所以王重陽的陽氣十分旺盛,沒有被他暗算罷了。
  這怪和尚是個壯人,不是漢人種族,他混入百禽谷,弄倒了周伯通,無意中把九陰真經的秘密聽去,卻被清虛散人看出形跡來,隔窗一掌打去,跌個跟頭,王重陽接著追出去,他因為打不過王重陽,要逃走,輕功不及人家,而且受了內傷,更逃不掉,便只有假死欺騙王重陽了!
  五陰教的假死十分巧妙,只要一運起腐屍氣來,布滿全身,四肢百骸觸手冰冷,呼吸全無,和新死的人一模一樣,連身子也僵硬,十足十和死人一般,通常武家屏息呼吸,只能夠維持一兩盞茶的時候,他卻可以維持三五個時辰,甚至把他的身體埋人泥上裡一兩個時辰,也一樣可以復活,破上而出。
  不過識穿他這伎倆的人,如果將假死的人頭腦破開,他便沒有法子還陽了,經過清虛散人這一說明,王重陽恍然大悟!
  他連忙折轉身來,一溜煙奔回百禽谷口,果然不出所料,怪和尚的屍體,已經不見,地上血跡猶存,可是變成了紫黑顏色。王重陽頓足說道:“今回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子,上了這賊禿驢的當!”
  經過這一次之後,工重陽後來也開始練閉氣的功夫,學假死的本領,後來在煙霞洞假死,引誘西毒歐陽鋒盜九陰真經,破棺飛出,用一陽指破了歐陽鋒的蛤蟆功,這件事在正傳有詳盡的記載不提。
  再說王重陽上了怪和尚的當,懊喪地折回古樹林,把一切向清虛散人說了,清虛散人已經在意料中,只是搖了搖頭,他向王重陽問及怪和尚的形相,以及交手經過,王重陽詳細說了,清虛散人嘆了一口氣道:“果然不出所料,這怪和尚是竹山老怪達尼摩的徒弟!”
  王重陽在滇南的時候,已經聽過竹山老怪這個名頭,詫異問道:“達尼摩嗎?他不是十年前走火入魔,在惡龍嶺古洞半身不遂,後來聽說被惡徒勒迫秘技不成,將他肢解慘殺,受了惡報,這怪和尚是他徒弟,叫做什麼名字?被他聽了九陰真經的秘密去,有沒有礙?”
  清虛散人嘆道:“竹山老怪手下一共有三個孽徒,師父死了任意橫行,有兩個聽說在昆明遇了正派俠士,結果被殺,還有一個漏網,今日來百禽谷的就是他,這傢伙幾天來在嵩山附近出沒,鬼鬼祟祟,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以為他打少林寺的主意,窺伺少林寺的拳經秘笈罷了,哪知道他卻向我下手!不過你剛才給他兩下金剛掌,非同小可,也夠他挨受了!除非他在這一百天內,找著千年何首烏一類起死回生靈藥,方才可以勉保殘命,總而言之,但望他在這一百天內死掉,便可以免卻日後許多麻煩罷了!”
  閒話說過,怪和尚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清虛散人和工重陽師徒又話入正文,清虛散人把自己得到海雲子遺跡華山畫圖的經過說了,原來清虛散人在未曾收錄王重陽之前,閒雲野鶴,到處為家。
  有一年,他到陝西華山去找一個朋友,到那朋友的家裡時,恰巧出外去了,清虛散人撲了個空,為了避免空手而回起見,索性在華山住下來,到處遊玩,舉凡華山名勝,象黃龍洞,上天梯,百轉峰等,遊歷殆遍。
  有一天,他遊到太華山的玄武岩頂,突然狂風大作,黑雲滿天廣大有山雨欲來之勢,清虛散人雖然不怕下雨,可是也恐怕大雨淋漓之下,衣服濕透,要晾乾它十分費事,他立即走到玄武岩下,這裡有一條天然間縫,仄只數尺,深可一丈,縫頂生滿藤蔓一類野生植物,清虛散人立即躲進縫裡,剎那間雷電交作,大雨傾盆而下,清虛散人暗裡慶幸,好在自己找著這一個現成的避雨地方,不然的話,真個變成了落湯雞!他正在欣賞雨景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箏聲,發自洞壁,叮叮咯冷,如鳴金玉,清虛散人出其不意,嚇了一跳!
  他立即附在岩壁上,細聽箏聲,仿佛發自石裡,雖然不成曲韻,箏聲十分清越,仿佛有人在那裡輕攏慢捻,紅牙小拍的清彈,清虛散人再也忍不住了,叫道:“是哪一位朋友,躲在洞裡彈箏,請出來吧!”一連喊了幾遍,沒有半句回應,箏聲不停。
  清虛散人越發納罕起來,他聽出箏聲發自石內,忽然想出一個道理,退後幾步,氣納丹田,伸兩臂抵住發聲的洞石,運用金剛巨靈掌的功夫,使勁一推,他這一推非同小可!真個有排山倒海的勁力,那塊洞石轟隆一聲,向左移開三尺,洞石移處,奇景就在眼前出現。
  原來洞石後面是一間小小的石室,室形如鬥,只有六尺見方,正中坐著一具骷髏,雙手下垂,象僧道打坐的樣子,骷髏骨的面前放了一具鐵箏,形式奇古,這鐵箏想是精鋼製成,烏黑晶亮,井沒有鐵銹蝕紋,箏上弦線完好如常,恰好石室頂上有一個小洞,雨水由小洞涓涓滴落,打在弦線之上,叮叮咚咚,毋怪發出箏聲,仿佛有人彈奏一樣了!啞謎既然揭破,清虛散人不禁啞然失笑!
  可是他又引起另一個念頭來,這骷髏怎的會在石室裡面呢?看這塊大石的位置,是人力移成的,堵塞了石室的人口,換句話說,這人不是自己移石囚禁自己,就是被人家用石頭塞住入口,活活悶死,總之是有蹊蹺在內,清虛散人更不猶豫,取出千里夜明火筒來,點著了火,火光照處,又有新奇發現!
  原來骷髏骨的背後,掛了一張畫圖,是一幅華山風景的水墨畫,畫紙雖然發黃,並不霉爛,連畫軸也十分完好,畫邊的石牆上,卻有幾行石刻的字,清虛散人不敢造次,就著洞外雨水反光一看,那幾行字竟是:
  “余海雲子是也,為崆峒派掌門,窮畢生之精力,保存九陰真經,免成武林毒瘤,三十年此志不渝,直至一息尚存,壽元將盡,欲毀輕而未敢,沉諸深淵,真經藏處在畫圖裡,留贈有緣,德佑五年春絕命前刻。”
  清虛散人方才知道這骷髏骨竟是一百多年以前,抱著九陰真經歸隱的海雲子,他保存真經到臨死那一天,方才藏在秘處,又恐怕武學瑰寶,因己一人而毀,又害怕真經落在匪人手裡,遺毒無窮,在兩種矛盾心情下,居然在沒有法子中想出計策,先把真經原本埋掉,卻把真經藏處隱寓在畫圖裡。好使有緣的人,日後發現,用心不可謂不苦了,清虛散人想到這裡,不禁對海雲子肅然起敬,立即向這位武林前輩脅骸骨,稽首合十,拜了幾拜。
  他拜過了海雲子的骸骨,方才站起身來,把那一幅畫圖揭下,卷好藏在懷裡,又恐怕有別的遺物,把石室地面挑掘了一遍。忙了半天,在洞角的泥土裡,掘出幾支暗器,鏽得不成樣子,連形式也看不出了!清虛散人方才離開了玄武岩,下了華山,把畫圖帶在身邊研究,不久他發現了畫軸裡得秘密,知道九陰真經原本已經被海雲子沉入山溪,他未嘗不起意到華山尋找。
  可是清虛散人畢竟是全真派的掌門,武功造詣到了爐火純青境地,即使找著九陰真經,對自己也沒有多大好處,何況畫圖中的謎語十分深奧,自己研究了好幾次,也猜不出一個頭緒來,只好把它鎖在箱裡,和峨眉派天罡北斗陣的原圖放在一起,許多年都沒有理會,直到今天壽元已盡,方才把這畫圖交給自己徒弟,王重陽聽了十分感慨!
  清虛散人把面孔一整,說道:“重陽,第三件事你明白了,就是日後到華山去,找尋九陰真經,不過這件事你用不著馬上去做,至少要在一二十年,武功練成之後,方才可以動程到西岳去,搜尋這本武林秘笈,可知道嗎?”王重陽咬著下唇,點了點頭,清虛散人把紅木箱子遞給他,然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滿懷心事,到今天才放下。
  過了兩天,王重陽果然在師父面前束髮做了道士,清虛散人仿佛知道自己生命,到了盡頭,便把天罡北斗陣的排列用法,以身作則,指劃給王重陽,周伯通這時候再也不頑皮了,天天陪伴師父,耳濡目染,也得到不少武功訣要。
  有話便長,沒話便短,過了二十五天,清虛散人忽然向王重陽師兄弟道:“為師去了!
  你們兄弟好好用功,不要埋沒了全真派三字!”只說了兩句話,雙目垂簾,兩手按膝,直了一直腰板,跌坐在蒲團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自魂歸淨土,嗚呼哀哉!
  王重陽周伯通慌忙撲了過去,一摸師父手足,已經冰冷,再探頭臉鼻息全無,知道羽化去了,忍不住放聲大哭,兩師兄弟一連哭了幾個時辰,真個涕淚揮盡,繼之以血,疲憊到十二萬分,方才一交跌倒,沉沉的睡了過去,睡了半天方才醒轉,清虛散人遺蛻仍然坐著,面色如土,王重陽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罷了罷了,緣盡今生,我們還是料理師父身後吧!”
  深山沒有棺木,道家講究的是火化,王重陽周伯通兩人就在樹林裡打了一些乾柴,堆在師父遺蛻身邊,點起火來,不到半天功夫,火光把清虛散人的遺蛻燒成一堆白灰,兩師兄弟拿出預早備好的骨罐來,把遺灰放人罐裡,埋在百禽谷一個僻靜的所在,總算完結了一件大事。
  王重陽埋葬了師父之後,他和周伯通師兄弟兩人,依照古人體制,守墓三年,在這三年之內,王重陽真個遵從師父生前的吩咐,把周伯通當做自己的胞弟,將全真派的武學,傾心傳授,周伯通刻苦鍛鍊,不過一個人學本領,除了勤學苦練之外,六成以上還得要靠資稟天賦,他的本領始終比王重陽相差一著,這是後來的話不提。
  星移鬥換,荏苒三年,工重陽守墓期限已滿,百禽谷來了三男一女,這不用說是燕京遠道而來的馬鈺、丘逢春、東海泛舟而至的孫鳳姑和譚天瑞了!
  四個人在前後兩天內到了嵩山,參拜重陽真人,王重陽一問之下,方才知道馬丘二人自從拜師傳技之後,把京城的一點家財完全散給窮人,只留下一點作糊口之費,隱在京郊的玉泉山,摒絕塵世,練了三年內功口訣,然後起程南下。
  孫鳳姑、譚天瑞兩人呢,他們首先把黑鳳幫海盜,逐股裁撤,慢步遣散,又把嵊泗列島的寨營,一一拆除,足足過了一年,然後把幾千名海盜完全遣散,他兩個方才離開金鰲島,;到江蘇崇明島住下,練了兩年,估量三年謁師日子到了,方才動程到河南嵩山呢。
  王重陽見馬、丘、孫和譚四人果然不負所托,非常高興,勸勉了他們一番,然後行拜師束髮禮,每人賜了一個道號,馬鈺年紀最長,王重陽給他改號丹陽子,丘逢春年紀較次,改號為長春子,道名處機,譚天瑞改號長真子,道名處端,只以孫鳳姑是女子,不好改名,王重陽正在苦苦思索,給她一個道號,孫鳳姑忽然探千入懷,拿了一片白布出來,布上用黑絲線繡了一個骷髏,笑道:”師父,三年以前,你老人家在金鰲島贈了我一幅骷髏畫圖,當作給弟子一下當頭棒喝,弟子大徹大悟了,依照你老人家原畫原意,繡了這一張圖,由今天起,佩帶在衣襟上,改邪歸正,此志不二!”
  王重陽拍掌道:“行了,你的道號就叫孫不二吧!”
  王重陽給馬鈺、丘處機、譚處端、孫不二四個弟子取了道號法名之後,這四個男女弟子由這天起,幾杖隨恃,由王重陽就著他們的武功根底,天賦才具,夙嗜偏好,因人而施,個別授教。
  這時候他感覺到百禽谷地方大小,不夠幾個徒弟練武之用,便把洞府遷到太室山後的煙霞洞去,煙霞洞是嵩山勝跡之一,每逢春夏兩季,嵩山的雲海多數由那裡一帶山嶺發出來,終日如煙如霧,所以有煙霞洞這個外號。
  王重陽遷居那裡,一來是貪煙霞洞地方僻靜,不象百禽谷那處毗連著少林寺,不時有人來往,而且可以藉著這些雲海霞霧,鍛鍊幾個徒弟的眼力,光陰迅速,過了三年,馬鈺四個本領,比起以前增進了好幾倍。
  王重陽在這三年之內,寸步不離嵩山,一有空暇,便拿出“華山藏經”以及”天罡北斗陣”兩卷畫軸來,苦心研究,三年之後,王重陽似乎漸有所悟,他想天罡北斗陣還差三個人,不能夠練,還是到華山去,找尋九陰真經才是道理。
  王重陽在第四年開始,便自靜極思動,決定到華山去一轉,他吩咐師弟周伯通代替自己指點四個徒弟,自己孑然一身,擇日動程,離開嵩山,直向華山進發。
  嵩山在河南省,華山是在陝西,豫陝恰是鄰省,中西二岳遙遙相峙,王重陽對華山並不陌生,早年遊歷過兩遍,今次已經是第三回了!
  一路上無話便短,不到十天功夫,王重陽已經到了少華山下,這一夭走到黃昏傍晚,王重陽廈向一個獵戶人家求宿,宋朝一代偃武修文,奉道教為國教,王重陽以一個黃冠羽士的身份。當然受人尊祟。
  那獵戶名叫王福,殷勤款待,夫妻兩人一個親自下廚洗米,一個陪著道爺,正在寒喧之際,門外忽然進來了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生得虎背熊腰,個子結實,眉目韶秀,他剛才推門直入,王福的妻子已經在廚裡叫道:“斌兒,有客來了,這位道長不吃葷的,你到市場買些素菜去!”
  王重陽正要謙謝,那名叫斌兒的少年叫道:“爹爹,真氣壞人,我今天到少華山去打獵,又和郝家兄弟打了一架!”
  王福咳了一聲,向王重陽說道:“道長,這是老漢大子,名字叫做元斌,一生沒有別的長處,只愛跟人打架!”
  王元斌望了王重陽一眼,說道:“爹爹你不知道了,那姓郝三兄弟時常大吹法螺,自誇拳棒精通,天下無敵,我就氣他不過,時常跟他打架,本來一對一我不怕他,可是他們三兄弟有一套三星連鎖掌,三個人一使開來,我就不是他們的對手,被他們打敗,最可恨的就是他們三兄弟老遠的看見我來,立即站成三星連鎖的門戶,跟我打架,你說可氣不可氣!”
  王福看見兒子在客人面前,只管講打架,幾乎把肚皮氣破,正要開口罵他,王重陽忽然說道:“孩子,你很愛打架嗎?我就坐在這裡,你打我一拳看看!”
  王福慌忙說道:“道長,這孩子沒有半點規矩,你不要跟他開玩笑!”
  王元斌不由一愕,問道:“道長,你叫我打你一拳,有什麼用意呢?”
  王重陽道:“你打我一拳,我教你打敗郝家三兄弟的方法!”
  王元斌童心未退,叫了一個好字,舉手一拳,向王重陽兜胸劈來,他一出手就是黑虎拳法,王福大喝一聲:“畜生無禮!”正要起身阻止,只聽見王重陽叫了個“跌”字,砰砰兩聲大響,王元斌的身子,隨著重陽真人袍袖一拂之勢,仰面跌出七八步遠!
  原來王元斌一拳打向王重陽胸口的時候,王重陽只用了一著“水袖流雲”的功夫,袍抽一拂,卷住了他的拳頭,藉力用力,把他一拋一送,王元斌便象紡車般翻了個大跟頭,仰跌出去。
  當年王重陽仗這路絕技獨闖少林寺,大鬧羅漢堂,把少林寺十八尊木羅漢打得東僕西倒,今天用來對付一個初學的王元斌,當然是舉手之間,便把他跌出去了!
  王元斌被重陽真人這一跤跌得渾身疼痛,掙扎著由地上爬起來,說道:“道長,你的本領比起郝家兄弟高出百倍,我服你了,你把這個教我!”
  王重陽哈哈大笑道:“你要我教你打架嗎?郝家三兄弟是什麼人?你怎樣跟他結仇,見面就要打架?說個清楚,我方才把本領教你!”王元斌只好說了一切。
  原來少華山下有許多獵戶,這些獵戶全是土著山民,有的在華山裡幾代相傳,都是打獵,凡是獵戶,必定要懂一些拳棒武藝,方才可以應付猛獸,王福從前是華山獵戶裡本領最高的人,他的兒子王元斌也家學淵源,所以許多獵戶裡面,王家獵的野獸最多,許多獵戶都送少年子到王福的跟前,要跟他學拳棒。
  哪知道半年以前,華山下來了一戶新的山民,是姓郝三兄弟,年方少壯,大哥叫郝文貴,老二叫郝文富,老三叫郝文定,他們三個據說是由山東遷徙到華山的,住下不久,便向眾獵戶說王福教的是粗拳笨腿,莊稼漢的把式,學到老也不中用,反不如跟自己學本領,還可以有出人頭地的一日。王福涵養高深,聽了還不怎樣,王元斌卻是少年氣盛,不肯服氣,當即登門找郝家三兄弟打架,他起先和老三郝文定相打,撲擊了十幾個回合,一拳打破了郝文定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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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華山尋經

  哪知道郝文貴郝文富兩人,惱羞成怒,馬上一聲呼哨,聯同上前,三個聯手,使用三星連鎖拳法,把王元斌打得遍體傷腫。躺在地上不能動彈,挖苦幾句,將他送回家裡,王元斌還吐了幾口血,調理月餘,方才康復,王福看出郝家三兄弟名為獵戶,並不打獵,來歷不明,分明不是好人,自己為了息事寧人起見,不但自己已經強忍,不去報復,還叫兒子切不可去招惹對方,王元斌哪肯服氣,趁著父親不在,偷空再去跟郝家打了兩次架,半點也沒討好。反而受了輕傷。王福一賭氣下,連兒子的本領地不教了!
  可是王元斌仍不甘心,天天在家裡菩練,約莫經過一個月左右,便走去跟郝家三兄弟打一次架,雖然必敗,卻是屢敗屢戰,前後打架千多場,沒有一次討得便宜,這次僥倖沒傷回來,他期期艾艾的說完了經過。
  王福向重陽真人道:“這孩子好勇鬥狠,敗了還不服人。我真個巴不得郝家三兄弟把他痛打一頓,弄斷他的手腳,叫他變做廢人,以後再也不能夠跟人家打架哩!”
  重陽真人大笑道:“王老伯.你的兒子很有志氣,怎可以叫他變成廢人,好孩子,你過來,我教你破三星拳的法子!”
  王元斌心花怒放,連疼痛也忘記了,重陽真人拿起三個茶杯,擺在桌上,兩前一後的排成一個倒立的品字,他用手指移動了幾次茶杯,問道:“郝家兄弟的三星連鎖拳法,是不是這樣的,攻時兩前一後,守時一前兩後,品字形的來回走位,攻守相輔的打法嗎?”
  王元斌大喜說道:呀!原來你也懂得三星連鎖拳!”
  王重陽道:“要破這三星連鎖,並不很難,你只要由破他的連鎖入手,認定品字形正中的一個人,飛撲過去,用我剛才跌你的流雲手一吸一貼,一竄一退,弄跌了正中的人,三連鎖之勢便解,你便可以打散他們了!”王重陽說罷將六路流雲手演了兩遍,每一路招式解說得十分詳細,王元斌心領神會,忽然大笑起來,拍拍手掌叫道:“行了!道長,我給你買素菜去!”說著一溜煙向外跑了出去。
  王福嘆道:“這孩子真是頑劣,道長卻教他打架,等於火上加油哩!”王重陽笑了一笑,並不答話。
  須臾之間,王元斌由外面買了幾包木耳金菜,筍乾粉絲之類東西回來,王母方才端出飯菜讓重陽真人吃,到了天黑,王元斌立即睡覺,休養精神,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王福夫婦還來起床,工元斌已經溜了出去,不到巳牌時候,他一溜煙由外面跑回來,高聲大叫:“道長,你的拳法真靈,我今天一出手,便把郝家三兄弟打得落花流水,老二老三兩個還受了傷,以後他不敢小看我啦!”王重陽微微一笑。
  他問王元斌怎樣用自己的流雲手法?王元斌眉飛色舞,他描述自己破三星連鎖拳時,只一開始使用逼竄之法,撲向三星連鎖中心的郝文富,一拉一拖,立即把他跌了個狗吃屎,幾乎連下巴也憧落,可是郝家三兄弟不服氣,仍然要鬥,王元斌一連用了兩次流雲手,把郝文富郝文定兩人接連翻了兩個跟頭,一個跌傷腰部,一個扭脫肩骨,再也爬不起來,他才哈哈大笑走開。
  王福聽說兒子打傷了人,不禁大驚說道:“你這頑劣東西,真是膽大包天,把郝家兄弟弄兩個跟頭也罷了,居然打傷了人。他的同黨很多,試問你從今以後,怎樣入山打獵!”話才說完,一陣吶喊聲音已經由遠處傳來!
  王元斌不禁面上變了顏色,王福知道郝大貴糾合同黨來找他晦氣。氣得連連頓腳,大罵畜生,工重陽從容不迫的站起身來,笑道:“不用著忙,這場禍事還是由貧道身上起的,臼貧道解勸便了!”他立即走出屋門,只見一個三旬年紀,紫黑面皮的壯漢,拿著明晃晃的獵叉長槍,桿棒鉤索,氣沖沖的向王家殺到!
  王重陽當門一站,稽首合十,念了一聲無量壽佛,這班人看見王福室里多了一個道人,渠採夷衝,星冠羽衣,穿著十分齊整,不禁愕然,那紫面大漢把托天叉一搖,叉上銅環叮鈴鈴的一響,暴聲喝道:“哪裡來的雜毛,快些滾開,叫那王元斌小子出來,讓我捅他一個透明窟窿!”
  王重陽含笑道:“尊駕就是郝大貴師父了,是與不是?”
  紫面漢道:“不錯,爺爺正是郝大貴,我找姓王小子晦氣,不關你事,你別要在這裡討野火吃!”
  王重陽呵呵大笑道:“怎的不關我事,老實說一句話,王元斌一向是你兄弟手下敗將,今天能夠一下破了你們兄弟的三星連鎖拳,全憑貧道教了他幾下手法,哈哈哈!”郝大貴怒吼一聲,一抖手中鋼叉,向王重陽分心刺到!
  王重陽不慌不忙,他看鋼叉刺來,兀立不動,陡的一揮袍袖,打在托天叉的柄上,砰的一響,郝大貴雙手虎口登時震裂,一柄叉脫手拋起兩大多高,映著朝陽光輝,亮晶晶的落了下來,嗤的一聲,扎在芳草地上!
  這一下把郝大貴嚇了個膽裂魂飛,其餘那二三十個村漢,一窩蜂般上前,刀槍並舉,王重陽長笑一聲,揮起飄飄大袖,四邊一掃,袖風到處,這些笨漢象遇了狂風的樹葉一般,紛紛翻轉,連著兵器跌倒在地!他們由地上爬起來,叫道:“不好!這雜毛會妖法!”
  就在那些獵戶失魂落魄,不敢上前的當兒,遠處突然走過一個人來,這人裝束十分特別,青布幅巾,象個回子,臉上虯須繞頰,皮膚作古銅色,兩只大眼睛炯炯發出精光,步履十分輕健,郝大貴一見那人,回頭叫道:“山主!你來得好!這雜毛十分扎手呢!”
  那漢子陰鷙的說道:“很利害嗎?那不見得,你們這些人大過膿包,不中用罷了!”聲音特異,鏗鏗然有金屬之聲,十分刺耳。
  郝大貴面上一紅,立即退了下來,王福父子也由門裡現身出來,挺著獵叉棍棒,準備廝殺。可是那虯髯漢子連正眼也不望他們一下,只冷冷他說道:“這位道長用的是水袖流雲功夫,大概是全真派門下了!”
  王重陽聽了這幾句話,不由暗吃一驚,因為自己這門功夫,全憑一口罡氣運用,所以能夠拂袖如鐵,無堅不摧,如果內功不是到了登峰極頂的人,決不能用,這面貌不揚,土包也似的回子,居然看出是水袖流雲功,可見得是一個大有來歷的人物了!
  王重陽合十說道:“好說,閣下高姓大名,貧道還不曾領教閣下的字號!”
  怪漢子面皮不動,冷冰冰的說道:“我是西鄙村夫,姓名不見經傳,複姓歐陽,單名一個鋒字,有人叫我白駝山主,那個我可不敢當呢!”
  王重陽足跡遍天下,生平不曾到過西域,更不曾聽見江湖人說過白駝山主這四個字,他略為一沉吟,說道:“凡事以和為貴,閣下既然和這班獵戶有淵源,叫他們收兵回去,各安生理,豈不是好,大家同是苦人,靠獵幾個鳥獸吃飯,何必冤憂牽纏下去呢!”王福父子聽了,暗裡點頭不置。
  歐陽鋒並不回答王重陽的話,忽然迴轉頭來,向郝大貴這班獵戶喝道:“統統給我滾回去!”
  那些獵戶似乎怕極了這個不速怪客,被歐陽鋒一喝,哄的一聲,各自拖槍拽棒散去,工福父子看在眼裡,十分詫異:“獵戶向來強悍,怎的會怕了這個人,看他並不是本山的土著呀,奇怪!”
  歐陽鋒叱退了獵戶,突然向王重陽冷笑說道:“這些凡夫俗物走開,咱們可以比劃啦!”
  王重陽吃了一驚,剛才說了個你字,歐陽鋒已經喝了一聲:“接招吧!”左手一掌,劈向自己中盤,一股勁力排山倒海似的推到。
  王重陽估不到歐陽鋒突然發難,更估不到他有這樣雄渾的掌力!立即氣納丹田,拂袖一擋,轟的一聲大響,只見王重陽的身子穩如磐石,好比颶風中的千年古木,老樹盤根,全然不動,不過他這運氣一擋掌勁,看出對方功力來了,這姓歐陽的本領造詣,不在幾年前自己見的新立丐幫幫主洪通之下,和金鰲島上擺設奇門石陣怪人本領相比,也在伯仲之間,如果和自己以前交過手的少林三老比起來,卻勝強得多了!此時此地,居然有如斯勁敵,王重陽心裡不由暗自納罕!
  歐陽鋒看見自己的掌力震王重陽不倒,也是暗裡吃驚。他剛才一掌是畢生功力所聚,也推王重陽不動,不禁有點膽怯,可是一掌發出,已經騎上虎背,勢難善罷,歐陽鋒雙掌一翻,用“反步拗鞭”的招式,雙撞王重陽胸口的“玄樞穴”,等到拳風沾衣,突然易掌為指,用“鐵甲錐”的功夫,照准重陽真人腰後的“精捉穴”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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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人蛇之戰

  歐陽鋒這一下手法,十分陰損,他表面上用重掌力手法撞擊對方身上要穴,引誘敵人運用丹田罡氣抗拒,方才淬然使出毒手來,照敵人腰後死穴打去,這種先虛後實的打法,對手一個疏神,就要上當,因為他這手鐵甲錐功夫,是把中食拇指三指撮合起來,形成一把鋼錐的樣子,他這三指指甲足有半寸鄉長,宛如鷹爪也似,這種招式還兼有鷹爪力的用法,任你內功多好,中了也要胸腹洞裂。
  王重陽估不到對方手法如此惡毒,自己跟他無仇無怨,居然連用重手毒著來取自己性命,不禁心頭火發,他霍地後退半步,用“排雲袖”功夫,左手袍袖一拂,打中歐陽鋒的胸口,歐陽鋒狂吼一聲,踉蹌後退!
  本來歐陽鋒的鐵甲錐手法,已經把王重陽的要穴啄著,可是重陽真人練的是全真派內勁,內家運氣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地步,肌肉有自然內陷之勁,他的指尖才一觸著衣服,王重陽的肌肉一縮,歐陽鋒指力登空,接著砰的一聲,胸口如同中一千斤鐵錘,一陣疼宿,幾乎喊出聲來,不由自主,退後,倘若王重陽的心思象歐陽鋒那樣毒辣,只要再施一著絕技,便可以把他斃在自己掌下。
  不過王重陽並不是那樣人,一袖拂中對方,立即後退,笑道:“尊駕武功果然高強,貧道十分佩服,就這樣的拉倒,彼此算平手吧!”
  歐陽鋒哼了一聲,他也不再答王重陽的話,迴轉身來,一溜煙向華山深處走去,剎那之間沒了蹤影,王福父子立即上前謝道:“全仗道長大力解圍,不然的話,這個亂子鬧得不小呢”他們哪知道王重陽和歐陽鋒剛才彼此都是用上乘武功相搏。外人看去不過是兔起鷂落,幾個照面的功夫,其實已經驚險萬狀了!他向王福父子點頭說道:“不錯,賢橋梓這十天半月內,切不要人山打獵,方才可以保自己性命安全!”
  這幾句話王福父子似懂不懂,只有唯諾連聲,王重陽返入王福的屋裡,仔細琢磨歐陽鋒的武功門戶,覺得他的本領十分奇特,自己今次到華山找尋九陰真經的下落,怎的會尋出這樣一個本領高強的對頭來?而且看他還組織了一班獵戶,看情形另有所圖,難道他也來尋找九陰真經嗎?不,決沒有這樣湊巧的道理,王重陽真人默默的沉思,不知不覺,過了一夭,炊煙四起,暮雲四合,天色黑了下來,王福父子日間鬧了一場,筋疲力盡,下到初更時分,已經呼呼睡去。
  王重陽卻是一個人在屋裡靜坐,氣納丹田,心境空靈,已經到了人天一界,意與神會之境,就在此時,忽然聽見屋子外面響起一陣陣沙沙的聲音,工重陽耳朵利害,他已經聽出是蛇蟲匍匐行走所發之聲,心中頓然微悟過來了。
  王重陽真人把微閉的雙眼睜開,目閃精光,神凝氣聚,果然不出所料,窗戶外面發出異聲來,分明有東西爬上來了!
  他這時候已經胸有成竹,伸手向小几上一摸,取了五只喝茶用的茶杯,這些茶杯完全是用陶土製成的,十分粗糙,重陽真人把五只杯一字排列在自己的膝前,、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窗紙嗤的破了,竄入一個蛇頭來,兩腮扁闊,頭大如碗,噓噓的鼓著氣,就要向室內竄進。
  王重陽認得這一種蛇名叫蝮蛇,是毒蛇裡面身子最長大的一類,大的足有六尺多長,皮色黃黑紅綠相間,十分悅目,它的頭扁而闊,有點象眼鏡蛇,(廣東人名叫“飯鏟頭”)可是它一發怒的時候,兩腮鼓得很大,蛇頭也擴大三兩倍,生性奇毒,不問人畜被它咬上一口,走出二三十步,就要倒地斃命,就算靜坐在地,也話不了半個時辰。
  王重陽知道西北土地荒寒,決沒有這類炎熱地方生長的毒蛇,這一定是人工豢養的,他再也不假思索,拈起麵前一只瓦茶杯來,掌心一登,二指一彈,那瓦杯象弩箭脫弦一般,吧吧兩聲,茶杯把蝮蛇頭嵌住,釘進窗格框木裡,瓦杯的邊緣恰好嵌住了蝮蛇的七寸子,這蝮蛇腦裂破碎,七寸子也齊中割斷了,大半截蛇身滑了下來,死在窗下。
  王重陽冷然一笑,過了半晌,沙沙之聲又作,窗外又伸人一個蛇頭來,王重陽又拈起第二個瓦茶杯來,依樣葫蘆,手指一彈,腕時微動,卜托兩聲,第二個瓦茶杯又把蛇頭打碎,杯口把蛇頭七寸子割斷,第二條蛇的蛇身也垂下去,兩只茶杯整齊的嵌入窗框木裡,可是不多時候,第三條蛇又來了!王重陽一抖手腕,又打出第三只瓦杯,又把第三條蛇擊斃。
  閒話休提,窗外繼續爬蛇進來,王重陽仍然用瓦茶杯收拾它,頃刻之間,一連殺了五條蝮蛇,窗格木上也嵌了五只茶杯,換句話說,窗外也堆了五條死蛇的蛇身了!這時候屋子外面,突然起了一陣口笛聲音,十分細微,好象秋蟲冷叫,王重心裡暗笑:“你用不著用口笛喚蛇了,你的蛇兒永遠不回來啦!”
  口笛吹了一陣,不見動彈,立即停了下來,可是不旋踵間,沙沙之聲大作,如春蠶嚙葉,王重陽一聽之下,便知道對頭惱羞成怒,驅動蛇群大舉進攻,他暗叫聲不好,立即搖醒王福父子,叫道:“蛇群來了,快快起身抵敵!”
  王福父子一骨碌的爬起來,連聲問道:“蛇在哪裡?”
  王元斌要點亮室中燈火,王重陽忙阻止道:“不要點燈,只一點燈,蛇群有了目標,蜂擁而來,更不好抵敵了!”
  這天晚上殘月半輪,屋內雖然漆黑一片,屋外清光可辨,王福父子向窗外一看,不由嚇了個魂飛魄散。原來屋外的空地上,不知哪個時候,已經黑莊壓的,蜿蜒了一地的蛇蟒,這些蛇全是極惡極毒的蛇,五顏六色,長短不一,有的長可丈許,昂頭吐舌,有的短止數寸,遊走如飛,直向自己兩間茅屋包圍過來,簡直變了群蛇大會!
  王福嚇得背心直冒冷汗,連忙抄起雙刀來,王元斌也到處找尋合用的乒器,王重陽道:
  “你們爺兒不用著忙,坐到屋角去吧,有我在此,毒蛇雖多,卻是一絲一毫也傷你不了!”
  他兩父子看見王重陽說話這樣肯定,方才把一顆心安定下來,急不迭忙的向屋角一坐,王重陽胸有成竹,他忽然想到師父遺留下畫圖裡的天罡北斗陣法。
  那天罡北斗陣是七個人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個別站著或是坐著,按照七星陣的變化,以一人兼數人之力,迎擊四面八方來的敵人,或是集合七個人的力量,迎鬥一個高手,王重陽在師父亡故之後,守喪三年,寸步不離嵩山,閒來便琢磨天罡北斗陣法,他覺得這陣法十分奧妙,七個人固然可以運用得大衣無縫,首尾呼應,互相夾擊,可是倘如一個人的武功到了爐火純青,上乘之境,也一樣可以一個人兼七個人的打法,應付強敵,他想今天晚上這幾千條毒蛇,正好拿它來做天罡北斗陣的試金石!
  王重陽吩咐王福父子坐在自己身後,自己也盤足坐下來,他佔住了“天機”方位,把王福父子翼護在全陣之內,說時遲,那時快,屋頂砰砰幾聲,窗外沙沙作響,四條赤舌如火的大蝮蛇,已經破窗竄進!
  重陽真人一聲大喝,舉手一掌,橫劈過去,他這一掌仿佛無形利刃,四條大蝮蛇被他的掌風一掃,登時身首分離,尸身滾出窗外,灑了一地腥血,王元斌高聲叫道:“道長,提防頭上!”
  果然不出所料,茅屋頂不知哪個時候,現了一條隙縫,兩條錦鱗油亮的烏梢蟒,已經掛了下來,磨牙吮舌,似乎要擇人而噬,王重陽左掌圈回,自左向右一掃,蟒頸齊七寸子部位,被掌風掃斷了!兩顆蟒頭卻象弓箭離弦一般,直飛下來,撞向牆壁,撲撲兩聲,反彈落地,兩條死蟒的尸身跌下來,王重陽一手抓住,又有兩條赤煉蛇由門隙爬了進來,迎面竄到,其疾如矢,工重陽來不及運掌相拒,就把手裡握的死蟒當做兵器,提起向外一掃,跟那兩條竄過來的赤煉蛇撞個正著,王重陽的掌力透過死蟒的身上,也一樣可以發出來,把兩條赤煉蛇切成四段,血雨飛灑,死在地上!
  可是屋外蛇群已經洶湧而入,有的由屋頂掛下來,有的由窗口爬進,有的在牆角出現,四方八面都是毒蛇,毒蛇的品類和顏色,各自不同,有烏梢蛇,有金腳帶,有赤煉蛇,有青竹蛇,還有蚺蛇,琴蛇,珊瑚蛇,金錢豹斑蛇等,都是極兇極毒,非常罕見的蛇種,不過籠統的說,以腹蛇佔了多數,王福父子嚇得目瞪口呆,身上不住的出冷汗,幾乎暈了過去!
  王重陽卻是不慌不忙,他按照天罡北斗陣方位向蛇群發掌,上一掌下一掌,左一掌右一掌,剎那之間,活活連聲,滿屋都是掌風,那些毒蛇一著掌風,立即身首兩斷,重陽真人殺蛇的手法十分巧妙,專擊向蛇身七寸子要害,一斷之後,任你怎樣兇而且毒的蛇,立即斃命,連掙扎也下多半下。
  蛇群由四面八方的攻來,可是一進入天罡北斗陣的範圍裡面,王重陽立即一掌把它打成兩段,頭尾尸身也被掌風帶得直甩起來,拋向門外,不到頓飯功夫,屋頂地下,室內窗外,死蛇累累,流了滿地腥血,被王重陽殺死的蛇,不下三四百條,這一幕人蛇交戰,真稱得起武林罕聞,驚心動魄!
  王重陽真人殺了幾百條毒蛇,別說蛇是蠢物,其餘的毒蛇嗅著了同類的血腥氣味,不由害怕起來,現出瑟縮不前的樣子,剛才聽見的口笛聲,又響起來,一連三次,三聲一回,蛇群好象聽了指揮號令,沙沙沙一陣亂響,向後倒退,王重陽緩了口氣,朗聲說道:“尊駕驅蛇為陣,不過如此,蕞爾長蟲,何苦拿它來送命,還是清尊駕把蛇陣撤了,化干戈為玉帛吧!”
  他這幾句話說得平和謙易,可是卻用“傳聲入密”的內功,一字跟著一字的送出去,如風入長松,響徹大地,一里以外也可以清楚的聽見,只聽到窗外微微哼了一聲,對頭仿佛憤怒已極,王重陽由這一聲悶哼裡,立即明白今天晚上指揮蛇群進攻自己的,正是日間交過手的歐陽鋒!
  歐陽鋒自從那一年在莽蒼山蒐集蛇卵,向玉鼎真人求教內功不遂,惱羞成怒,用鐵箏傷害真人下成,吃了大虧之後,立即逃回西域,他把這次蒐集的蛇卵,拿到白駝山後的溫谷中,驅使蛇奴用炭火焙養。
  西域地土荒寒,本來不合蛇類滋長,可是白駝山在喀喇崑崙山的深處,一年四幸氣候如春,再加上人工的培養,這些蛇卵不久被熱力破開,小蛇也由殼裡爬出來了,歐陽鋒把這些小蛇用心豢養,長大之後,又把它們雜種交配,不到一年,已經豢養了幾卜種極毒的蛇類。
  他為人雖然陰騖荒淫,心思卻是精細異常,許多年來,歐陽鋒一心一意要做天下武林的宗主,除了本身勤練武功之外,還把五毒真人遺留的五毒經,參考研究,他養了這許多蛇蟒,為了他日練成蛇陣,跟自己的武功配合起來,作為輔佐,以備他日稱霸江湖。
  有志者事竟成,不到三年功夫,歐陽鋒已經練好了蛇陣,有一天,他再把五毒經翻看,原來歐陽鋒兄弟同是馬賊出身,對於文字一層,只是一知半解,五毒經裡面的文字,他還不甚了了,所以由苗疆回來後,由外邊擄了兩個漢人儒生帶回白駝山裡,居以華室,供以美食,叫他教自己認識文字,等到自己對漢人文字有了相當認識和造詣,歐陽鋒便現出猙獰面孔來,老實不客氣的把這兩個老師用毒酒鴆死,擲入蛇坑。
  總而言之,惟其是他手段這樣苛酷,所以才得到“西毒”這個名頭呢,這天他翻看五毒經,翻到最後一頁,忽然看見一頁經文上載有“蛤蟆功”的練法,原來這種“蛤蟆功”全是一種氣功的運用,如果練成這種功夫之後,可以氣聚四梢,口裡咯的一聲大叫,吐勁運掌傷人,百步之內,當者絕無倖免,不過練這種“蛤蟆功”,可不容易,必定要活捉一千只老年的雄蛤蟆,吸食了蛤蟆本身的毒液,再用一種特殊的吐納法,把蛤螟的毒液,跟自己的真氣,化合為一,方才可以增長自己的氣勁。
  歐陽鋒看了這個練法,心裡暗想,自己如果練成了蛤蟆功,再加上本身的武藝,和新近練成的蛇陣,縱使不能橫行天下,至少在西域全境也沒有對手了。
  不過蛤蟆是中原的生物,在西域是絕無僅有,所以歐陽鋒決定到中土一行,蒐集蛤蟆,準備練蛤蟆功之用,他就在這年的冬季,帶了一十六名蛇奴,連同新練好的蛇陣,離開了白駝山,取道深涼隴右,直向陝西進發。
  歐陽鋒到了陝西,忽然遇見一個人,這是什麼人呢!就是在嵩山百禽谷中了王重陽內家掌力,假死逃脫的怪和尚,這怪和尚本名叫木 羅,是雲南五陰派教主獨尊者的徒弟,他這一派練的是“陰屍勁”。當年五陰教內部人並,獨尊者身遭慘死,木 羅在南方立不住腳,逃亡到北方來,起先想到嵩山少林寺裡,偷盜少林寺秘藏的拳譜和達摩老祖易筋經的真本,作為練功之助,哪知道人生路不熟,誤打誤撞的到了百禽谷,無意中偷聽到清虛散人臨終之前。向王重陽洩漏九陰真經的線索。
  木 羅不禁大喜,哪知他得意忘形了,現出形跡,先吃了清虛散人一下重手,王重陽接著追出來。木 羅幾乎送命,全憑見機行事,運起“陰屍勁”來。用假死功夫騙過王重陽,方才逃出谷口。
  可是他剛才走出河南省境,到了陝西華陰縣地面,內傷便發作了,木 羅知道自己不久人世,頂多還有六七十天活命,俗語說得好,螻蟻尚且貪生,木 羅雖然明知生機已絕,還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理,到處訪學武林名手,希望起死回生,在這個場面下,恰好遇著了歐陽鋒。
  木 羅雖然不曾聽過西毒歐陽鋒在西域一帶的名頭,可是看見他形貌詭異,身隨蛇陣,象這樣的氣派,分明是自己同道中人,立即上前乞助,還吐露了自己受傷的經過,哪知道他今日求救的歐陽鋒,正是殺人不眨眼,喜怒不形於色的大魔頭。
  他聽了木伺羅說出九陰真經下落之後,猙笑一聲說道:“原來閣下是為了這個受傷的,我歐陽鋒給你醫治!”話未說完,掌按住了他的命門穴,木 羅一聲驚叫道:“你……”歐陽鋒掌力一震,木 羅心脈齊斷,口鼻出血斃命。
  歐陽鋒殺了木 羅,知道幾百年來,武林人物要找尋的九陰真經,就落在華山上,立即打消了到中原的主意,直上華山,他向來是個陰刻老練的人物,先到華山附近住了下來然後遍訪山中居民,樵夫獵戶,找尋九陰真經的線索,歐陽鋒知道九陰真經湮沒了許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找著,就在當地找尋蛤蟆,除了驅使蛇奴,遍山漫嶺的尋找之外,還用恩威並施的手段,懾服了本山的獵戶,代他尋找,俗語說得好,人多好做事,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一千只蛤蟆已經搜全了。
  歐陽鋒取了它們的毒液,照五毒真經的遺法,依序服食,不到一年功夫,蛤蟆功已經有了根底,可是蛤蟆功初步練成了,九陰真經還沒有下落,自己找遍了西岳華山每一個角落,連一個小小的獐兔巢穴也不放過,驅役蛇群搜索,接連找了三年,仍然沒有什麼頭緒。
  就在這個時候,王重陽已經到華山來了!
  那郝家三兄弟本來是歐陽鋒由白駝山帶來的蛇奴,做獵戶是假的,其實是做西毒的耳目,看看有沒有武林同道和成名人物到華山來,以及他們到華山的目標,是不是找尋九陰真經,偏偏王福父子跟他結了仇怨,方才引起王重陽傳技比武這一場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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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雙雄決鬥

  歐陽鋒和王重陽交手,雖然不過是追風逐電的兩三招,可是他已經瞧出王重陽是全真派的高手,別看他年紀比自己小,功力卻在自己之上!武功之強,實在是自己生平所罕見!
  歐陽鋒這時候知道自己的蛤蟆功還未十分練成,如果跟他再打下去,未必討得了什麼便宜,所以三招兩式之後,立即引退,到了晚上,方才驅使蛇陣向王重陽展開神鬼不覺的夜襲!
  哪知道王重陽的武功利害異常,見了蛇群絕不慌亂,坐在鬥室之內,運用天罡北斗陣的攻防法,運掌如風,一連殺死了好幾百條毒蛇,歐陽鋒又氣又惱,因為毒蛇的生殖力雖然很強,一產蛇卵,就是一二百枚,可是培養小蛇,也得花上無數心血,而且不是每一條蛇都可以拿來訓練蛇陣,普通十條蛇蟒,只有一兩條可以接受訓練罷了。
  王重陽一出手就打死了自己三百多條毒蛇,在歐陽鋒看來,這比起殺他三百個蛇奴還要厲害,他再也忍耐不住了,決意把自己不曾練好的蛤蟆功使出來,給王重陽一個厲害!
  他叱退了蛇陣之後,慢慢的運起一口氣來,手腳抽縮了幾下,全身肌肉由臉龐到兩肋,不住亂抖,抖了半晌,突然“咯”的一聲大叫,雙掌一推,猛向王福父子住的茅屋猛推過去!
  蛤蟆功的力量非同小可!只聽轟的一聲大響,這座茅茨土牆砌成的小屋,被蛤蟆功的猛勁一揭,整座篷頂當堂揭了一半!
  王福父子不由吃了一驚,喊道:“哎呀不好,天面塌了!”歐陽鋒再發一掌,這下使的也是蛤蟆功力,轟轟,揭掉屋頂,泥牆也塌下一半,王重陽看見對方居然用兇猛掌力搗毀王福的住屋,不禁勃然大怒,他一聲斷喝道:“凶徒敢爾!”一個飛身由破了半邊的屋裡猛竄出來,歐陽鋒看見對方衝出,不禁哈哈大笑!
  這時候他佈置在屋前空地上的蛇陣還未撤退,王重陽一眼瞥見了成千累百的毒蛇,忽然想起一個主意來,你可以搗毀人家的住屋,我也一樣可以收拾你的毒蟲,王重陽一聲清嘯,身子微挫,兩袖貼地一掃,他這次以牙還牙,使出全真派的太乙玄功來,只聽矗的一響,一陣猛烈無比的氣勁,夾著王福住屋塌下來的碎磚塵士,嘩啦啦的一聲大響,密如驚雹驟雨,猛向蛇陣中的蛇群打去!
  這些太乙玄功夾起來的碎土微塵,看去尋常,可是每一顆沙上和石子,都含蓄了無窮勁力,打在那些毒蛇的身上,火辣辣的,舉個比喻,好比煉鐵洪爐裡倒出來的鐵砂子,試問那些蛇兒如何能夠經受得住?當堂陣形大亂!亂逃亂竄,那些蛇奴由遠處現身出來,亂舞長桿。狂吹口哨,好不容易。方才把這些蛇群約回,不致走散了隊,可是被砂粒打傷的蛇兒,累累皆是,至少要醫洽一些日子,復元後才能夠列陣應戰。
  歐陽鋒看見自己的蛇群受了重創,不禁勃然大怒,咯的一聲,又一下蛤蟆功,向王重陽猛推過去。
  王重陽看見他剛才的蛤蟆功能夠塌牆倒屋,功力這般威猛,哪裡還敢怠慢?他立即吸一口氣勁,貫發丹田,雙袖向外一迎,也把自己生平練就的太乙玄功,回推過去,哪知道兩股勁力一憧之下,歐陽鋒騰的一聲,當堂飛起兩丈多高,拋出三四丈遠!
  原來歐陽鋒的蛤蟆功,雖說厲害,究竟還是練得不大精純,換句話說,即是還欠火候,他第一次和第二次發出蛤螟功,雖然摧毀了王福半座茅屋,因為他還不曾練到氣神合一的地步,真力已經消耗了一大半,第三次發掌吐勁之時,歐陽鋒已經覺得自己心頭火辣辣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成了強彎之未,還要逞強,全力把丹田之氣提上來,哪知勁力才一吐出,歐陽鋒馬上覺得頭腦發暈,身子搖搖欲倒,王重陽的大乙玄功一撞過來,他哪裡還有抵擋的餘地砰砰兩聲,心頭如同著了一下巨震,身子跟紡車似的翻了個大跟頭,跌了個發昏二十一,西毒自從成名行走江湖以來,還是第一“次遭遇了這樣的慘敗呢!
  歐陽鋒被王重陽這一拋一送,摔在地上,覺得喉頭髮甜,滿天星斗,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傷得不輕,好個西毒,馬上就地一滾,氣納丹田,一骨碌翻起身來,沉住了氣,陰惻惻的向王重陽道:“閣下本領果然不同凡俗,我歐陽鋒今天討教過了,很好,改日再見!”他說著把手一揮,十幾個蛇奴齊齊上前,指揮著受傷的蛇群,緩緩的向華山撤退。
  王重陽不知道自己這次發出的太乙玄功,已經給了歐陽鋒嚴重的傷害,見他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暗裡佩服,他究竟是個玄門丹士,氣度寬洪,看見自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跟頭,又把對方的毒蛇殺死了好幾百條,最後用太乙玄功對付蛇群,打得對方傷蛇累累,俗語說得好,得放手時便放手,可饒人處便饒人,無謂和他再生嫌怨,王重陽笑了一笑道“我也不願意和閣下仇怨牽纏,不過剛才閣下逼得我太緊,迫不得已,出手誤傷尊蛇罷了,請吧!”
  他說著翻身回到王福的破屋裡,只見王福父子呆呆望著揭去一半的屋頂,嘆口氣道:
  “今回真是打架打出禍了!貧道不合一時逞強,指點令郎跟人打架!”
  王福看見王重陽十分難過:連忙說道:“道長不要介意。這些茅篷土牆的屋子,毀掉了有什麼要緊?何況不是全毀呢?咱們爺幾有一雙手,如果天氣放晴,三五天內,還不是一樣可以蓋搭嗎?道長何必要難過呢?”王重陽搖頭嘆了口氣,並不回答。
  一宿無話,次日天亮起來,王福父子起身打掃蛇屍,王元斌忽然看見木窗框下,齊齊整整的嵌了五個茶杯,茶杯底下釘著一條死蛇,十分詫異,他問明了王重陽殺蛇的經過,突然向王重陽面前一跪,正要開口,工重陽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立即伸手把王元斌一扶,笑道:
  “你不用說我也明白了,你要拜我為師,是嗎?”
  王元斌道,“道長明察秋毫,如洞肺腑,弟子正是這個意思!”
  王重陽道:“很好!你把你父親叫進來!”
  王元斌以為王重陽已經答應,心裡非常高興,立即告訴王福,王福大喜著走進來。
  王重陽正色道:“令郎要想拜我為師,貧道本無不可,令郎也是一個質美未學之士,如果加以雕琢,必定可以成材,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仰賴賢父子的,不知道賢父子肯答應嗎?”
  王福答道:“我知道了,道長要買治蛇的藥物嗎?我今天馬上到市集買硫磺去!”
  王重陽道:“蛇兒我倒不怕,我這裡有幅書畫,你們看看!”他說著取出那卷華山藏經的書軸來,打開給王福父子一看,王福抹了一抹老眼、說道:“咦!這一幅不是華山風景畫圖嗎?畫得也不錯哩。”
  王重陽道:“你聽見過九陰真經這個名字沒有?”
  王福愕然道:“沒有,九陰真經是什麼東西?我卻不知道呀!”
  王元斌忽然插嘴道:“是了!我有一次跟郝家兄弟打架,事先聽見他們兄弟竊竊私語,說什麼山主要找九陰真經,當時我沒有記在心上,現在聽見道長說起來,九陰真經又似乎是一件重要的東西了!”
  王重陽點頭道,“不錯,九陰真經是一本書,它是武林瑰寶,天下武術的來源完全集中在這本經文上,所以那個歐陽鋒山主要把經文找著,不過這本經散失了好幾百年,直到最近方才有人說它藏在華山,這幅畫就隱寓著藏經之處呢!”工福父子方才恍然大梧。
  王重陽用手指著畫圖裡山半舞劍的女子,和山麓下臨溪而釣的老漁人,向王福道:“你們在華山裡世代居住,可有看見過這樣一個女子,和這樣的一個漁翁嗎?”王福仔細看了畫圖中兩個人一遍,忽然哈哈大笑!
  他笑完了之後,向工重陽說道:“道長,這兩個並不是人,也許在幾百年以前是人,可是,現在卻變了石頭啦!”
  王重陽十分詫異,問道,“哦,這兩個原來不是人,竟是石頭?”王福便笑著把一切說了。
  原來畫圖中繪畫的兩處,都是華山勝跡,山半那個舞劍女子名叫做“舞劍石”,據說是唐朝時代的一個女子,她的父母被仇家殺了,只她一人倖免,躲到少華山上,恰好遇著了一位劍師,指點了她幾路劍術,這女子就在華山上晝夜苦練,準備把劍術練好了,下山報仇。
  哪知道不知怎樣,被仇人知道了,用重金募了勇士,攀登上山,恰好那女子正在半山練劍,這勇士趁她不留意的時候,猝然發出暗器來,把這女子穿死,可是這女子也非常了得,臨死前把手中劍向那刺客一擲,把那刺客透心穿過,總算是一命抵償一命,不過這女子死了之後,尸身立而下僕,日子一久,化成一塊僵石,後人把這塊石稱做舞劍石。
  一至于山溪下那個垂釣人呢,又名叫孝子石,也有一段掌故,原來華山下有一道山溪,水位很深很廣,溪中出了一種美味的魚鮮,叫做銀鰣,甘美異常,陝西是大陸省份,產魚很少,北人多數拿魚當作上菜,這大概是物以稀為貴的緣故。
  在陝甘內陸的有錢人家,請酒宴客,小小的一尾黃河鯉,價錢還在燕窩參翅之上,柴松溪出了這一種銀鰣,華山下的山民,紛紛到來釣取,沽出戈利,溪中產魚本來不多,經過許多人不斷的釣取,漸漸絕種。
  孝子石原人姓邵名子剛,本來不是打魚的,他是唐朝乾符年間一位讀書士子,為了躲避黃巢之亂,奉母隱居華山之陽;他母親是浙江人,向來患了一個心氣疼病,要吃魚湯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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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鐵盒隱祕

  有一天,邵子剛的母親舊病復發起來,呻吟床第,她知道山居沒有鮮魚,便吩咐兒子弄死自己,免得多受痛苦,邵子剛卻是個孝子,如何下得這個毒手?他立即拿了釣竿,跑到碧松溪邊,打算效法古人二十四孝裡面哭竹生筍,臨冰求鯉的故事,釣幾尾銀鰣魚上來,救回母親性命。
  本來碧松溪的銀鰣已經絕種多時,不知道是邵子剛孝感動天,抑或事有湊巧,不到半天之內,一連被他釣了三條上來,邵子剛不禁大喜,正要起身收拾魚簍回去,哪知道他的鄰人跑來報告,他的母親挨苦不過,已經懸梁自縊,氣絕斃命,雖然釣了鮮魚,也告迴天乏術。
  邵子剛聽了這個空傳惡耗,在溪邊打個寒噤,雙目下垂,如痴如呆,過了一陣,鄰舍見他不言不動,以為他傷心過度,上前細看他時,一撫之下,全身冰冷,已經魂遊太虛了!
  說也奇怪,他的尸身兀坐溪邊不動,任何人也不能挪動,知是精靈所感,只得由他,日子一久,也變成了化石,這兩個人的化石前後相距不過十多年,一在山半,一在溪邊,遙遙相對,據一般古老的傳說,在化石形成的百多年內,每逢風雨之後,或者是月色無光的日子,還可以聽見化石舞劍呼嘯,和臨流垂釣的嘆息聲音,嚇得一般山民不敢走過。
  化石附近直到百年之後,在西岳山神誕一個晚上,突然天地變色,雷雨交作,隆隆幾個大雷,把舞劍石的女子髮髻劈掉一角,又把孝子石的背心殛了一個大洞,經過這一場雷擊之後,怪異才絕,以上所說,到底是真抑假,齊東野語,人言人殊罷了!
  王重陽聽了王福的述說,方才覺悟過來。海雲子這一幅華山畫圖,已經暗示玄機,九陰真經藏處,不是在舞劍石,就是在孝子石上面,或者他把真經分做兩本,一本藏在一個地方也說不定,這個啞謎並不難解,為什麼自己師父清虛散人到過華山幾次,也沒有把九陰真經找出來呢?王重陽疑惑不懈。翌日,王福父子果然把塌毀的半座茅屋重新蓋好,王重陽也在旁邊幫手,第三大便把屋子修好,蛇屍收拾得乾乾淨淨了,王重陽看一切收拾停妥之後,恆吩咐王福父子帶自己看那兩塊化石去。
  王福父子當然興高采烈的向前引路,一行三人到了華山之下,王福正要覓路登山,忽然聽見山麓上一聲吶喊,現出二三十人,全是華山下的山民獵戶,由郝家三兄弟率領,截住去路,厲聲喝道:“王福!你兩父子要帶牛鼻子道人上山,破壞華山的風水嗎?快給我滾下去!”
  王元斌看見郝家三兄弟又來跟自己作對為難,不禁勃然大怒,正要開口喝罵,王重陽已經由後面走上來,合十說道:“無量壽佛,這華山是天下名山,不是一人私產,任何人也可以登臨,為什麼不准貧道登山呢?”
  郝文貴道:“雜毛,因為你恃著懂得一點障眼的妖法,要破壞華山的風水,叫華山所有野獸完全走光,使我們沒有飯吃,所以我們每一人都拼出性命不要,也不准你上山,你有本事把我們完全殺掉好了!”他說到達裡回過頭來,向那些獵戶問道,“各位兄弟,這幾天來華山上的飛禽走獸不是完全絕了跡嗎?就是這賊道做的好事,我們大伙兒揍他!”這些獵戶個個舉起槍棒,齊聲吶喊!
  王重陽知道華山鳥獸絕跡,完全是被歐陽鋒的蛇陣趕走了的,這郝家三兄弟受了歐陽鋒的唆使,把罪名加在自己的頭上,重陽真人不禁冷笑一聲,向郝家兄弟道:“你說我破壞華山風水,趕走鳥獸,空口無憑,我要上山就上山,憑你們這一點人,便可以阻擋我嗎?”郝文貴不由分說,左手一揚,一柄獵叉隨聲飛出,向王重陽迎胸擲去。
  重陽真人看獵叉飛來,全不躲閃,讓又頭鋼尖扎在自己的身上,胸肌很自然的一吸一縮,竟把叉頭勁力化於無形,他伸出兩只手指來,向叉桿上一夾,笑道:“你口口聲聲說我用的是障眼妖法,不給一點功夫你看,諒來你也不服,看吧!”
  他說著手腕不動,雙指一彈,那柄獵又疾如脫弦之箭,直向旁邊四丈以外的一棵古松樹飛去,撲的一響,扎中樹身,三尺長的叉柄,連同叉頭沒入樹桿裡,只剩下三寸不到的叉尾露出來,叉頭一截卻由另一面樹桿透出,這柄叉被他運功一擲,就如同刺透了一塊豆腐乾,那些獵戶看在眼裡,不禁大為震駭!
  可是郝文貴兄弟三人是歐陽鋒手下的爪牙,明明知道王重陽本領利害,也要恃眾阻止重陽真人,叫他不能夠登上華山,他叱喝了一聲:“賊道,你這點仍然是障眼法兒,不算真正本領,你如果再顯一手功夫,我們便服你了!”話未說完。
  王重陽拔身一聳,疾如脫弦之箭,跳起三四丈高,猛向那些獵戶的人叢中落了下去。
  他在一起一落的時候,眼光已經瞥清楚了郝家三兄弟站立的位置,落下時候伸手一抓,竟把郝文貴郝文富兩兄弟高舉過頭,如拈煙草,全不費力,王重陽高聲喝道:“這算不算真正本領?”
  眾獵戶譁然大叫,紛紛舉起手中刀槍來,就要上前,王重陽把他兩個舉在空中一旋,笑道:“你們還要上前,要不要他們兄弟兩人的性命?”
  那些獵戶恐怕誤傷了郝文貴和郝文富,紛紛後退,王重陽笑說道:“如果我就這樣的要脅你們,你們一定說我挾人為質,不算英雄好漢,我就拿這兩個人和你們打一架看看!”說著手下用力,一捏郝家兄弟頭後的“大椎穴”,這一捏並不打緊,而郝文貴郝文富登時全身麻痺,動彈不得!
  王重陽再喝了一聲:“照打!”竟把手中這兩個人提住雙腳,橫揮直掃,向眾獵戶打去,王重陽不但把他兩人當做兵器,他的掌力透過二人手腳,直發出來,郝文貴兄弟活象喝醉了酒的瘋漢一般,左飛一腿,右踢一腳,依照王重陽的指使,他們打拳踢腿發出來的力量,非同小可,出手又刁又奇,剎那之間,劈啪連聲,這二三十個獵戶的身上和面上,不是中拳,就是著腳,他們再也顧不得投鼠忌器了,紛紛舉起刀槍,向郝文貴兄弟亂刺亂斲。
  王重陽卻十分巧妙,他把手中兩人左右盤旋,眾獵戶的刀槍棍棒,沒有一下刺中郝家兄弟二人,相反來說,這些獵戶被郝家兄弟打得叫苦連天,七僕八倒,紛紛抱頭鼠竄,還有一個郝文定卻不上前,他突然一個箭步繞到王重陽身後,取出一個尺許長短,手指粗細的鐵管來,撥去塞蓋,嗤的一聲,鐵管裡竄出一條小青蛇,猛向王重陽背後咬到。
  這一下十分陰損,原來這條小青蛇是被禁銅在一根鐵管裡面,蛇尾巴卻被一個特別的機簧扣住,所以小青蛇不能夠由鐵管內脫穎而出,直竄出來,只能夠把蛇頭五六寸長的一段,伸出鐵管咬人罷了!故此手持鐵管的人,決沒有被毒蛇反噬之虞,相反來說,他隨時可以把鐵管裡的青蛇當作武器使用,用來傷害強敵。
  郝文定知道自己明鬥王重陽不過,居然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這小青蛇奇毒無比,只要咬上一口,別想活命!他這一下暗算王重陽,並不打緊,當堂送了自己性命!
  原來大凡是一個武學名宿,必定耳目靈警,善於躲閃意外突如其來的猝襲,所謂眼看四面,耳聽八方,就是這個道理。
  王重陽猛覺背後颯然生風,他也來不及扭頭向後望,拐起右腳向後一踢,象踢毽子一般,不偏不歪,腳尖踢中郝文定執毒蛇鐵管的手腕,只聽撲的一聲,鐵管凌空拋起三四丈高,向下一落、恰好落在郝文定的頭上,管裡的小青蛇不分青紅皁白,見人便咬,一口咬住郝文定的面頰,郝文定慘叫一聲,撲通,一交跌倒在地!
  王重陽聽見了慘叫的聲音,立即回過身來,一見大驚。立即把郝文貴兄弟向地一放,過來搶救,他首先一腳踢開鐵管,舉手一掌,把小青蛇打死,再要救郝文定時,見他通身黑紫,原來蛇毒太過利害,已經毒發死了!王重陽頓足不已,那些獵戶異口同聲叫道:“不好,殺了人哩!”
  王重陽恍然若有所悟,解開了郝文貴、郝文富二人的穴道,向他胸前一摸,也由他們兩兄弟的身上,摸出兩根鐵管子來,跟郝文定身上所有的,一模一樣,王重陽把管塞拔去,管裡也伸出一條同樣的小青蛇,紅信吞吐,噓噓怪響,十分可怕,那些獵戶不禁後退幾步,王重陽把兩根鐵管向山石上一擲,撲撲兩聲,連蛇帶鐵管子摔成粉碎!
  重陽真人把郝文貴兄弟由地上一手抓起來,喝道,“你們受歐陽鋒的指使,用毒蛇來害人,還要嫁禍貧道,你們要想跟我為難也罷了,卻利用這些獵戶來做替死鬼!現在怎樣,害人不成反害己。這不是天眼昭彰嗎,下次撞在我的手裡,決不輕饒,快滾!”他說著一腳飛起來,把郝家兄弟踢了一溜滾,那些獵戶急忙扶住他們,又抬了郝文定的尸身,一哄而散。
  王重陽打退了這班獵戶後,方才向王福父子道:“障礙已除,我們可以直上華山了!”
  王福父子看了剛才一番惡戰,咋舌不已,他兩人向前帶路,不到兩個時辰,那一塊舞劍石已經在望了!
  果然沒有說錯,那一塊舞劍石就直立在一條千丈枯澗的旁邊,前倚高山,後臨絕壁,那石看去不過六尺多高,遠遠望去,就象一個衣飄袂舉的女子,握劍而舞,工重陽心中暗嘆大造化的雄奇,女俠化石之說,或者無稽,不過這一塊化石真個象一個女幹舞劍,故此以訛傳訛罷了,他把衣襟一撩,走到舞劍石的旁邊,輕輕的用手撫摩了幾下,心裡暗自喟嘆!
  王福父子也跟著走近,老獵戶王福用手指著道:“道長你看,那一塊石上留下的凹痕,相傳就是女俠飛劍穿斃仇人的地方呢!
  王重陽走到洞邊,向下一望,果然澗對岸落下三丈地方突出一塊奇石來,石形如砧,有一個很大的凹痕,足有碗口大小,宛然是人工鑿成的,石廠還有好些藤蘿植物,王重陽忽然想起一個主意來,說道:“你兩父子站在上面給我巡風,等我跳落石上看看!”
  王福大驚說道:“道長你要下去嗎?那千萬不可以,那下面是萬丈深澗,如果失足跌落,連屍骨也沒有的哩!”
  王重陽大笑道:“你放心吧!我有本領下去,你何必杞人憂天呢!”他說罷輕輕一晃身,身子已經沿崖壁落下,王福驚叫一聲,掩了面不敢看,王元斌卻是膽大,走到澗邊一看,見王重陽安穩穩的站在突石上,王元斌拍手笑道:“爹爹,道長真好本領,一下跳到石上啦!”
  王福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走到澗邊,只見王重陽衣飄袂舉的站在石上,向那凹痕仔細的看,王福心中暗想,小小一個凹痕,有些什麼好看,這位王道長真正是個書獃子,難道他有考古癖嗎?
  他正在暗暗發笑,工重陽突然俯下腰來,伸手向那些藤蘿一捋,向外一拔,嘩啦啦的一大盤藤蔓離了泥上,由石底下拔了出來,工重陽伸手向石底一掏,取出一件奇形的東西!竟是一只生滿鏽痕的鐵盒。
  原來王重陽是個非常細心的人,他看出這片崖壁火也似的赤紅,分明是火成岩,這種火成岩不附泥士,決不會生長植物,可是這塊突石下面長出藤蔓來,可見石下一定有空障地方了,王重陽由這一點線索悟出道理;拔去藤蔓,用手一挖,摸著一件堅硬的東西,運力一抽,輕輕易易的取出來,工重陽見這鐵盒上鐫了“真經之鍵”四個篆字,不禁心中狂喜,拔身一聳,居然不費吹灰之力,掠起三丈多高,上了崖頭,王福父子忍俊不住,喊道:“道爺真好本領!”
  王重陽也顧不了許多,用力一擘鐵盒,鐵盒雖然封口堅固,也抵不住王重陽的內家神力,劈啪兩聲,立即分成兩片,鐵盒裡原來有一塊玉符,這玉符是用羊脂美玉雕成的,上面刻了幾行細字,王重陽定睛一看,內文竟是:
  “九陰秘笈,沉于碧松澗內,貯以王盒,包以頑石,孝子垂竿處即是也,此處水深一尋,石如圓桌,即為藏經之處,留待有緣,慎勿為奸人所得,適足以濟惡也。”
  下款沒有署名,字跡和華山藏經圖的題跋,一模一樣,一望而知是海雲子的手筆,王重陽方才覺悟,原來海雲子收藏九陰真經是連鎖性的,首先要發覺秘洞裡的骸骨,方才發見藏秘圖,再由藏寶畫圖裡,方才悟出舞劍石和孝子石是藏經關鍵,再由舞劍石的身上,找出鐵盒,方才知道九陰真經的秘本的藏地,就是碧松溪下,地點就在孝子石垂釣之處!
  王重陽有了這個新奇發現,不禁大喜欲狂,雙手捧看鐵盒,微微地顫抖著,心情興奮已極,嘴裡喃喃說道:“祖師垂佑!祖師垂佑!”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枯澗下面悄沒聲息的爬上兩條大蝮蛇來,這兩條蛇粗如杯口,長約八尺,頭作三角形,腹部血紅,慢慢的婉蜒向王重陽的腳下游來,王重陽居然懵然不覺!
  這種蝮蛇十分利害,任你武功再高再強,若被它咬上一口,就要毒發斃命,眼看只差五六尺左右,蝮蛇就要爬到王重陽的腳邊,王元斌突然一眼瞥見,尖聲叫道:“師父,蛇!好利害的毒蛇呀!”
  王重陽突然驚覺,那兩條蝮蛇在王元斌一喊的時候,倏地把身一弓,颯颯兩聲,閃電似的穿到,張口向王重陽腳脛便咬,王重陽一聽見響聲,立印把腳尖向地一墊,身子彈起一丈多高,兩條蝮蛇由他腳下竄過,咬了個空,可是它們一竄之勢,勁猛異常,雖然咬王重陽不著,卻撲向王福父子兩人,王福父子要想向旁邊躲閃,那裡還來得及?眼看他兩個就要喪在蝮蛇之下。
  王重陽在空中瞥見情景,心裡一急,倏地把玉符向口裡一咬,左手的盒底和右手的盒蓋,同時發出這兩半片鐵盒,直向蝮蛇擲了出去,只聽錚錚兩聲大響,兩半片鐵盒賽似兩柄飛刀,竟把兩條蝮蛇齊頭割斷,腥血四濺,灑得滿地都是!哪兩個蛇頭餘勢未衰,直射出去,向舞劍石一撞,方才落地,王福父子性命總算由鬼門關邊沿抓了回來,他兩父子過了半晌,如夢初覺,叫聲:“險也!”
  就在王重陽正要上前細看兩條死蛇的時候,枯澗下沙沙連響,噓聲大作,剎那之間,澗邊現出幾百個蛇頭來,王福父子嚇得魂飛魄散,高聲叫道:“不好,蛇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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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水底尋經

  王重陽知道蛇群全是出於歐陽鋒的指使,在舞劍石枯澗埋伏,暗算自己,不禁豪氣上衝,冷笑說道:“區區蟲豺,也來現世,閣下卻躲著不出頭,真個是在為一山之主了!”
  他吩咐王福父子跟在自己背後,切不要離開本人身邊五尺以外,由自己抵禦蛇群,王福父子戰兢兢的答允了,就在這一剎那之間,蛇群已經由四方八面蜂湧而上。
  王重陽大喝一聲,拔出自己身邊的松紋寶劍來,展開全真派的劍法,恰好有十幾乎巨大蝮蛇,昂首擺尾直逼過來,王重陽劍光一閃,“風雷交擊”,這一劍抖足了丹田內力,向外掃去,陽光影下,劍光一閃,那些蝮蛇被劍芒一帶,登時身首分離,腥涎紫血四下飛濺,灑得滿地都是,這卜多條蝮蛇一死,其餘的蟒蛇登時顯出畏怯之意!
  原來蟒蛇這類東西,雖說蠢然無知,究竟貪生怕死,是生物共同具有的本性。它們看見十多個平日最兇狠的同伴,被那人發出來的劍光光尾一帶,統統送命,嗅著了血腥氣,不由害怕起來,紛紛退後。
  王重陽再叱喝一聲,劍光閃處,再用一著“沉雷曳地”,劍尖光芒暴伸尺餘,金風激盪,把靠後一點的青竹蛇殺了三十多條,他兩劍便殺了幾十條蛇,本身卻釘立原處,紋絲不動,真是武林罕見的本領!
  其餘的蛇群看見王重陽居然有這樣的威力,再也不顧主人的約束了,紛紛後退,舞劍石側面的山峰上,一連響了幾下箏聲,可是蛇群仍然後退如故,頃刻之間,退得乾乾淨淨!王重陽聽了箏聲,不禁哈哈大笑,他引吭向山峰叫道:“朋友,你的長蟲不靈了,如果不服氣的,下來見個高低吧!”
  王重陽這幾句話用的是全真派內功金關玉鎖二十四訣。用一種氣功,把聲音遠遠的傳出去,這種功夫和內家裡面的“傳聲入密”異曲同工,差不多可以送出幾裡路去,他說過這幾聲之後,峰頭箏聲戛然中止,不見回應,想是知難而退,不再向自己搗蛋了,王重陽哈哈大笑,拿起鐵盒,和王福王元斌父子一齊下山,返回茅屋內不提。
  王重陽返回王福家內,把鐵盒的文字推敲了好幾回,已經胸有成竹,到第二天早上,王重陽忽然向王福問道:“在你們華山的獵戶中,可有懂得水性的人沒有?”
  王福愕然答道:“道長,並沒有呀!我們這些獵戶,完全是靠山吃山的,哪裡會懂得水性呢?”
  王重陽正在感到失望,王元斌忽然道:“有有!會水性的人可有一個!”
  王福斥責自己兒子道:“胡說!華山獵戶不到一百戶人家,有哪個會水的呢?”
  王元斌道:“獵戶當然不懂水性,可是在漁翁石小畔的旁邊,不是有一戶山民嗎?這一戶人家來了華山不過三年光景,戶主是一個姓曲的老頭子,他有一個兒子,今年才十四歲,水性精熟得很,有一天我還看見他跳人溪裡洗澡,潛水摸魚哩!”
  王重陽大喜道,“行了,元斌,你帶我到曲家去吧!”
  王元斌立即裝束出門,一直和王重陽來到華山之下,這裡果然一泓清溪,流水湯湯,那漁翁石就在小溪旁邊,形狀象一個蹲著的人,王重陽想起傳說中孝子釣魚治療母病的故事,十分感慨!
  王元斌引著王重陽繞過釣魚臺,這裡溪邊果然一片松林,清陰如繪,人走人松林里,炎暑全消,仿佛進入情涼世界,松林盡處有一間小茅屋,這茅屋比起王元斌父子住的茅屋還要簡陋,王元斌距離茅屋還有十多步路,門扉呀的打開,出來一個大眼睛,黑皮膚的男孩子,赤裸著上半身,只穿了一條犢鼻短褲,底下光著一雙赤腳,王元斌立即叫道:“曲哥兒,到哪裡去,莫不是到溪邊摸魚吧!”
  那小孩子揚了揚手中執著的魚簍,說道:“小王,不錯,我正要取幾尾魚回來,給爹下飯!”
  王重陽上前笑道,“小哥兒,不用去捉魚了,我來找你爹爹,你爹爹在家嗎?”這姓曲小孩子臉上,裝出無奈何的神氣來,點了點頭,他便引青王重陽老少兩人,直入屋內。
  這是一個貧苦之家,室如懸磬,屋中坐著一個瘦老頭子,頭髮蓬鬆,見王重陽到來,覺得十分詫異,王重陽一揖道:“老丈高姓大名,這位是令公郎嗎?”
  那老頭子茫然點了點頭道:“老朽姓曲雙名天雄。這是我的犬子曲勝!道長素昧平生,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王重陽笑了一笑,他向曲天雄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貧道今天登門,要請令公郎代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必給重酬,老丈意下如何?”他說著伸手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在破木桌上,笑道:“這點請老丈收下,權充菲薄之敬!”
  曲天雄見了銀子,立即把面一凜,正色說道:“道長之言差矣!我曲某雖然窮苦,決不貪非份的東西,道長如要小兒效勞,盡可明言,不過話在頭裡,如果要小兒幹不正當的事,別說一錠銀子,就是堆滿黃金白銀,老朽也不希罕呢!”
  王重陽暗裡稱讚這曲老頭子,見財不苟,窮得硬朗之至,連忙賠笑說道:“哪裡話來,貧道哪會這樣不知自愛,,叫令郎乾那作姦犯法的勾當,請聽說明便了!”
  王重陽說完之後,便向曲勝說道:“小娃兒,我麻煩你跟我到前面的小溪去,潛水摸索一件東西,這件事你肯不肯答應?”
  曲勝聽見王重陽說叫他潛水摸索東西,高興得直跳起來,說道:“可以。道長,實不相瞞,我時常潛到水底去摸銀鰣和鯽魚呢!道長一定是剛才不小心,掉了什麼東西進小溪之內,是與不是?要我潛水撈回物件,也不用這多銀子呀!”
  王重陽道,“我並不是掉了東西,我來問你一句,這小溪有多少深?你是不是對水底一切情形,完全熟悉?”
  王重陽這幾句活一說出來,曲勝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皮,說道:“哦!這小溪說深不深,說淺不淺,水淺的地方不過五六尺,水深的地方卻有兩丈多,道長,我天天在溪裡玩水,潛水捉魚,對這小溪最熟悉不過了,差不多溪底有哪兒塊石頭,我也知道!”
  王重陽聽了他這幾句話,欣然而喜,說道:“小娃兒,那好極了,我就是叫你到水底去摸一塊石頭,你把它撈上來,我再給你幾錠銀子,知道沒有?”
  曲天雄父子聽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曲勝首先笑出聲來,說道:“石頭,一塊石頭有甚希罕?”
  曲天雄是個久經閱歷的老人,他看王重陽談吐溫文,舉止大方,並不象個失心瘋的傻子,花幾兩銀子的代價,雇自己兒子潛到水底去,去摸一塊不值錢的石頭,他疑惑地說道:
  “道長,你不要信別人信口胡說,那一條小溪並沒有什麼寶貝哩!”
  王重陽道:“我不是找寶貝,而是找一件比寶貝更重要的東西,小娃幾,我來問你一句,漁翁石的下面,有一塊大石頭,躺在溪底,這石形狀象一尾魚似的,是與不是?可有這塊石頭沒有?”
  曲勝哎呀一聲的叫起來,說道:“道長,你有天眼通的功夫嗎?水底有什麼石頭你也知道?”
  王重陽笑說道:“你不要管我是天眼通地眼通,有沒有這一塊石頭,你說,再說你能不能夠把它弄上來?”
  曲勝沉吟半晌,方才說道:“不錯,溪底下的確有這一塊石頭,不過要把它弄上來,依我看不容易!”
  王重陽道:“怎樣的不容易,那裡水底有暗漩嗎?”
  曲勝抓著頭皮說道:“暗漩倒是沒有,道長,我向你說了吧!孝子釣魚石下面是一個深潭,約莫有一丈五六尺深。那一帶全是細沙鋪的底,正中有一塊大石,那大石的確象一尾大魚,不過這塊魚形石有三尺多長,一尺多高,重量至少在百斤以上,我怎可以把它弄上來哩?”
  重陽真人笑了一笑道:“你既然說有這一塊石,那好極了,小娃兒,你不用灰心,水是有浮力的,一百斤重的東西,掉在水裡只得五十斤重,好孩子,你試一試,我教你把石頭弄上來的方法!”曲勝大喜,立即帶著王重陽蹦蹦跳跳的,直向小溪走去。
  王元斌也跟在二人背後,一同來到小溪之前,孝子釣魚石的旁邊,曲勝放下魚簍,把上半身衣服脫了,撲通一聲。跳入溪裡,浪花四濺,王重陽站在漁翁石邊,雙眼看定了溪中的動靜,約莫過了兩盞茶的時候,水面忽然嘩啦啦的一響,曲勝由水底冒頭上來,泅到溪邊,濕淋淋的爬上岸,連聲叫道:“不能夠不能夠,道長,你向我爹爹取回銀子吧!我沒有方法弄它上來啦!”
  原來曲勝剛才潛入水底,他的水性極為純熟,不久便潛到底,這一帶溪水澄清,連水裡的藻草游魚,也是歷歷可數,群藻環繞之間,果然躺著一塊紫黑斑駁的魚形怪石,曲勝雙手抱住怪石前端,用力抽,要把它抽起來,誰知這塊魚形石的尾巴部分,深深嵌入沙泥之中,堅如鐵鑄,好比落地生根一般,半下不動,自己一連用了幾次力,好比靖蜒之撼大石,反而用力過度,把腳底的浮沙揚了起來,連這一片水底也混濁不堪了!凡是潛水的人,最忌是潛濁水,因為濁水帶著沙泥,滲入人們的眼睛和口鼻裡,好不難受,曲勝只好浮上水面,向王重陽說了一切。
  王重陽聽見曲勝這樣一說,木禁沉吟起來,過了半晌,說道:“既然如此,回到你家裡再說吧!”
  大家返到曲老者的家裡,說了水底摸索的經過,王元斌忽然想出一個主意,向重陽真人道:“道長,弟幹有一個方法在此,不知道能不能夠應用?”
  曲天雄父子便問什麼方法。王元斌道:“我看過師父的本領,知道以師父老人家的神力,必定能夠把這塊石頭拉上來,我父子打獵,這幾年來,蒐羅了不少晒乾鹿筋,咱們回去拿鐵線把它連結起來,由這位曲兄弟潛下水底,用鹿筋索打個活結,把魚形石捆了,再請師父老人家用內家神力把石頭拉上來,這不是可一舉而得嗎?”下重陽道:“這個方法也好,只管試試!”
  王無斌立即跑回自己家裡,不到半天,果然拿了一大捆鹿筋,一卷編織獵網用的麻絲鐵線來。幾個人一齊動手,把鹿筋接駁起來,一條連結一條,用麻絲鐵線密密細絞,一晚功夫,便編成了一條三丈長的堅韌繩索。
  到第二大早上,王重陽一行人到了溪邊。由曲勝挽了繩索的一頭,撲通咕咚,跳下水去,過了一陣,他由水底冒出頭來,高聲叫道:“道長!繩索已結好了!”
  王重陽不禁大喜,連忙運了一口丹田氣功,功貫兩臂,臂達腕肘,肘透十指;向上一提,說也奇怪,水底石頭全然不動,他一連提了三次,怪石不動分毫,王重陽十分奇怪,再吩咐曲勝潛下水底細看,曲勝下去了好一陣,方才上來,說道:“道長,不用提啦!任你怎樣拉扯,石頭也不移動分毫,簡直是白費氣力哩!”
  原來那塊魚形怪石躺在沙灘底下,已經有百多年,小溪溪流夾著泥沙,由華山上衝了下來,那些泥沙一層一層的蓋在石身上,年積月累,和怪石連成了一體,哪裡能夠把它扯上來,何況曲勝捆的不過是怪石的一頭,鹿筋繩雖然堅韌,怪石只是一小部分受力,舉個比喻,等於用一根繡花的絲線要吊起一雙鐵秤錘,哪裡能夠成功呢?王重陽心中有氣,他把鹿筋索向上一提,這一提用足氣勁,足有千五膂力,只聽迫剝兩聲,鹿筋繩斷成兩截!
  王重陽頹然若喪,他估不到自己找著了九陰真經的藏處,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一次失敗也還罷了!現在又遭受了第二次失敗!
  他們又返到曲老者的家裡,王重陽興致索然,這天晚上,他一個人走出屋外,仰首觀望空中星斗,王重陽看見了北方天空的北斗七星,忽然想起師父畫圖上的天罡北斗陣來,重陽真人心中暗想,一個人練本領,何必要抱著書本子,有九陰真經固然是好,沒有九陰真經,何嘗不可以練成絕技呢?比如那天罡北斗陣,和一陽指絕技,又何嘗是九陰真經裡面的功夫呢?王重陽想到一陽指功夫時,登時泛起了一個主意!
  原來他在嵩山太室山石洞裡,閉門苦練一陽指武功的時候,曾經試過用一隻手指的力量,推開封洞石板,他也曾聽師父說過,一陽陽指不但可以逢堅必摧,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功效,指火不燃,劃水使分,自己還不曾實地應用到水火方面,今天晚上何不到小溪邊試它一遍呢?王重陽主意既定,立即邁步向小溪走去。
  這天晚上碧空雲淨,松影如繪,月華千里,王重陽信步到了小溪岸邊,撿了一塊山石,盤足跌坐,默運起玄功來,等到心無二念,氣達四梢,王重陽倏地伸出左手中指來,向著溪水一指,說也奇怪,水面立即起了一個巨大漩渦,中心地方凹了下去,波濤滾滾,溪水向四面排了開去!
  王重陽看見一陽指的威力這般巨大,心裡十分高興,哪知道心裡一興奮,真氣立時鬆懈,一陽指勁透不出來,嘩啦啦的一響,溪水分而後合,那個漩渦沒影無蹤了!王重陽維持這水面漩渦連半盞茶的功夫也沒有,心裡暗中叫道:“可惜。我如果練到把漩渦維持兩盞茶的時間,水底撈石,這一件破天荒的壯舉,便可以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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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掌創西毒

  王重陽胸中有了成見,再次擯除雜念,氣納丹田,雙掌一搓一放,左手中指向水面一指,一陽指的勁力到處,水面上又現出漩渦,位漩渦起先只有面盤大小,一尺多深,過了片刻功夫,漩渦越來越大,水位也越來越降,俄頃之間,水位低落了六七尺,漩渦表面大如圓桌,四面的水逼成了一堵水牆,王重陽心中暗想,自己運用一陽指闢水的功夫,已經完成一半,只要把漩渦擴大一點,水位降低一些,便可以把溪底的泥沙現出來,換句話說,也即是可以找著藏經的石頭了,王重陽想到這裡,心中不免有點得意洋洋,冷不防背後嗤的一響,離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冷笑。
  他感到出其不意,嚇了一跳,心神略分,一陽指勁發不出來,溪水嘩啦啦的一響,分而複合,漩渦瞬息不見,王重陽估量笑自己的不是別人,必定是那自稱白駝山主的歐陽崔,真人由石上一躍而起,向著背後叫道:“養毒蛇的朋友!快出來吧,背後恥笑人算什麼好漢?”
  說也奇怪,王重陽一言甫罷,頭頂已經有一個冷冷的口音答道:“出家人應該清淨無為,修心養性才對,三更半夜不做功課,衒弄一些三腳貓的功夫,驚世駭俗,還要稱好漢嗎?”
  王重陽耳朵很尖,他聽出說這話的人並不是歐陽鋒,卻是黃海無名島上,擺設奇門八陣那個怪人,不由消了敵意,朗聲說道:“閣下是當年荒島相會的朋友嗎?幸會幸會,請過來相見吧!王重陽說了這兩句話,語聲寂然,不見對方再有言語回答。
  他只好再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仍然不見對方回答,只好折轉身子,走回溪邊,忽然聽見頭頂清音朗朗,有一個人說道:“我不高興跟你見面,因為你這人沒有半點雅骨,說話全是那樣俗氣。不過我有一句話跟你說,那姓曲的小孩,根骨很好,這小孩是我收定他做徒弟了,可不準你收他,如果你有半個不字,咱們從個以後,翻面就是仇人,你要記著!”說到這裡,聲音寂然,再也聽不見尾音了。
  王重陽聽了對方這番話,不由大吃一驚,說道:“原來他也會傳音入密之法!”
  重陽真人前天在舞劍石前,用金關王鎖二十四訣裡面的一個送字訣,把聲音送出三裡路以外的山頭上,驚走了歐陽鋒,哪知道今天自己遇的怪人,他居然也用傳音入密之法,由三裡以外的山頭把聲音送了回來,傳進自己耳朵,真是無獨有偶之至!
  王重陽這次到華山,已經收了王元斌做自己徒弟,連同馬、丘、孫,譚四人,一共收五個徒弟了,這次他看見曲勝這小孩子,雖然沒有武功,筋骨也還不俗,正要想個法子收他,這樣一來,自己便有六個弟子,可以排演天罡北斗陣了!哪知道怪人居然向自己警告,這姓曲的是自己認定了,不准自己收做徒弟,可是他本身又不肯出來和自己見面、行徑之奇,脾性之怪,真個無與倫比,王重陽不禁啞然失笑!
  他接連運了兩次一陽指功,元陽真氣損耗太甚,再被怪人這樣一鬧,提不起什麼興趣了,他只好信步返回曲老者的住家,哪知道剛才返到門前,王重陽眼光瞥見好些物件,不由嚇一大跳!
  原來曲老者的住屋窗下,蟠伏著兩條大蝮蛇,這兩條蛇長度有七八尺,粗如兒臂,可是蛇頸齊七寸子以下,已經截成兩斷,腥涎紫血流了一地,血還不曾凝幹,分明是剛才被人殺死不久的,最奇怪的還是兩條蛇的蛇背,排列了一行金光閃閃的東西,王重陽上前一望,兩排釘入蛇背的東西,竟然是自己從來不曾見過的金針。
  這種金針體積很小,比起普通縫衣用的花針,差不多大小,可是金針尾部,起了四個梭角,使用金針的人分明是趁毒蛇爬上窗口的時候,淬將兩排金針發射出來,把蝮蛇由頭到尾釘在窗台上,然後再把毒蛇腰斬兩截!使用毒蛇的人,除了歐陽鋒外,大概還沒有第二個,估不到自己一時疏忽,離開曲家,幾乎被敵人乘虛而入,害了曲老者父子的性命,王重陽暗裡喊叫慚愧不止。
  他知道殺蛇解厄的,必定是用傳音入密功夫和自己對話的怪人,王重陽起先對怪人不甚好感,現在卻開始有了結納這人的感覺,不過對方老象是懷著心事一般,跟自己如尹邢不面,自己要結納他,也不可能,王重陽想了一陣,方才倒頭睡覺。
  閒話休提,王重陽入睡了不知多少時候,忽然被一種嘈吵聲驚醒過來,還有人用力搖撼自己的肩膀,王重陽呵欠了幾聲,方才睜開眼睛,原來王元斌和曲勝已經站在自己草塌面前,王元斌道:“師父,你老人家一向起早,怎的今天睡得這樣,日上三竿還未起床,莫非……”
  曲勝說道,“不要胡說!道長,窗外有兩條死了的大蛇哩!”
  王重陽是個練氣修士,在王福的家裡一連住了幾天,不管晚上怎樣晏睡,日間也一樣早早起床,哪知道昨天晚上接連用了兩回一陽指功,神思困倦,一覺入夢,居然日上三竿:還沒有醒過來,打破了往日的慣例,怪不得王元斌以為他有什麼事呢!王重陽懶懶的笑道:
  “沒有,那兩條大蝮蛇是昨天晚上,要想竄入屋中傷人,被我用暗器打死的罷了!…”
  他在王元斌的家裡,也曾經表演過殺蛇的把戲,所以下重陽這句話一說出來,王元斌深信不疑,曲勝說道:“道長,我今天和爹爹說過了,要想把那形如怪魚的石塊起上來,除非雇一百幾十人,同時用十幾架水車,抽幹溪水,方才派人下去,把怪石挖上來,只不過爹爹不明白,這形如一尾大魚的怪石內,是不是藏著價值連城的寶貝,所以道長千方百計,一定要把它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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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石魚藏秘

  王重陽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你不用問,不過我來問你一句,假如我把河水弄幹了,你有沒有氣力把石頭搬上來呢?”
  曲勝笑道:“我別的本領沒有,卻有一把蠻力,一二百斤的東西我還可以搬動,只不過怪石一部分叫泥沙掩蓋了,恐怕要用鋤鏟之類,方才可以把它發掘出來!”
  王重陽搖頭道:“不用,我自然有弄幹河水的法子,可是要過三大再說!”
  原來他昨天用了兩回一陽指,今天萬萬不能再用,還得要休息三天,讓元氣恢復了,方才可以再次動手,王曲二人哪裡知道底細,只有唯唯諾諾罷了。
  在這三大之內,王重陽不言不語,不飲不食,只是盤足跌坐,閉目養神,曲老者父子不禁驚慌起來,以為王重陽生病,可是看見他神色安詳,又不象生病的樣子,方才放心,到第四天早上,王重陽突然滿面紅光,一躍離榻,大聲說道:“行了!勝兒,我和你一同到溪邊找那塊沉石去!”
  曲勝看見王重陽過了三天,方才言語行動,不禁又驚又喜,說道:“道長!你沒事吧,怎的過去三天坐著不動,幾乎把我兩父子嚇煞了呢!”王元斌這三天來也衣不解帶的坐在師父旁邊伺候,看見重陽真人醒轉過來,笑道:“師父,勝小兄弟以為你害了病,我告訴他,你老人家並不是病,不過做種練氣的功夫罷了,他卻不信,你說可笑與不可笑!”
  王重陽胸有成竹,也懶得向他們解釋,面含微笑,用手摸了摸曲王二人的頭頂道:“不要多說閒話了,跟我到溪邊去吧!”曲王二人跟在他的背後,一直向小溪走去。
  由曲家到小溪旁邊,必定要經過一座松林,這松林面積不大,只有三四十棵松樹罷了,王重陽剛才走到樹林前,忽然聽見松樹頂上,破鑼也似的一聲怪叫,刷刷兩響,飛下一個人來,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前幾天驅使蛇陣暗算自己的歐陽鋒!
  王元斌當堂後退一步,王重陽知道這傢伙突然到來,必定不懷好意,對方心腸狠毒,手法惡辣,確是一個勁敵,可是他表面仍然裝出謙和平淡的樣子,說道:“貧道與尊駕素昧平生,無冤無仇,何苦仇殺牽纏,尊駕還是看開一點,不要跟貧道瞎纏吧!”
  歐陽鋒哼了一聲,面上忽然換了一副笑容,說道:“牛鼻子,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華山來是找尋九陰真經,我到華山來也是尋找九陰真經,九陰真經是武林瑰寶,失落了幾百年,已經是無主之物,任何人也可以找尋,不過我們如果互相火併,必定彼此不利,來吧!我跟你一同找尋九陰真經吧,找出來大家研究引證,豈不是好,何必一人獨佔?”
  本來歐陽鋒這番話,未嘗不合情理,可是王重陽幾次和他交手,知道這人心腸惡毒,不論舉止行徑,都是左道旁門裡面的人物,如果被他把九陰真經取去,那簡直是助姦濟惡,如虎添翼,而且自己已經得著九陰真經藏處,十拿九穩,準可以拿上來,又何必要找他幫手,另外生枝節呢?
  王重陽搖了搖頭道:“尊駕之言差矣!貧道這次到華山來,並不是找尋九陰真經,就算是找尋的話,不同道不相為謀,閣下請自便吧!”
  歐陽鋒怪眼一翻,哈哈笑道:“虧你還是個出家人,當著真人面前,你也敢說假話?”
  說話聲中,舉手一掌,向王重陽當胸劈到!
  王重陽看出他使的是“神駝雪山掌”掌法,這是開首的頭一招,叫做“明駝千里”,王重陽存心試招,叫了一聲:“來得正好!”他用全真派自然拳的粘勁,左手袍袖一拂,接住敵人拳招,一牽一按,這一牽全是內力的運用,拳勁極大,歐陽鋒不由自主,一個踉蹌,順著自然之掌,幾乎撞進王重陽懷抱之內!
  不過歐陽鋒也是西域白駝山一代宗主,拳腳造詣當然不弱,他起先存心試敵,哪知頭一招便著了對方的道兒,歐陽鋒急不迭忙,運足丹田之勁,用個“回籠歸壑”,一抽一拔,化開對方粘吸之勁,回手掌向外一掃,這下名叫“金風鐵雨”,表面上是掌式,暗裡含蓄了蛤蟆功的掌力,甩打王重陽的右太陽穴,王重陽不慌不忙,仍然用自然拳裡面的撐緣手,一接一擋,蓬拍兩聲,把對方掌力硬封回去,歐陽鋒不由自主退後三步,一條肐臂覺得火辣辣生疼!
  中神通初次和西毒交手,只一個照面,閃電似的拆了三招,歐陽鋒連下兩次煞著,沒有得手,知道對方武功造詣,果然不比尋常,只好沉住了氣,用神駝雪山掌法,夾著八卦五行之式,著著向王重陽進攻,一剎那間,四面八方都是歐陽鋒的影子,為勢之疾,有如狂風暴雨。
  王重陽沉著應付,他仍舊用自然拳應戰,雖然守多攻少,卻是沉穩異常,有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歐陽鋒把八十路神駝掌法,翻來覆去,使了幾回,始終沒有佔著王重陽一分一毫的便宜,王重陽戰到分際,忽然說道:“尊駕見好便收,不要再牽纏下去,不然的話,貧道可要不客氣啦!”
  歐陽鋒生性強悍之極,他看見自己拼鬥了一百多個回合,兀自贏不了王重陽,最氣人的是,自己用盡了凶險毒辣的招數,幾次把蛤蟆功勁力混到拳法裡面去使用,王重陽卻是沉著應付,從容化拆,所有化解自己招數所用的拳法,來得十分自然,好比名師作畫,揮灑自如,又象行雲流水,絕無粘滯,仿佛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一樣,歐陽鋒越發憤怒,他看見王重陽這樣一說,大聲喝道:“放屁!哪個要你客氣!你有絕技殺手,為什麼不使出來呢?”
  就喝聲中,拳法一變,突然變了“霸王拳”的打法,首先是兩手虛捧成球,向外一推,呼呼兩聲,兩股掌力平空打出,這一下叫“項羽摃鼎”。接著左腳一起,雙臂一交,整個身軀向王重陽衝到,他這一下煞手,非常利害!
  原來這是霸王掌最毒的一著,有個名稱叫做:“恨天無柱恨地無環”,他首先打出來的兩掌全是虛招,引誘敵人發掌相抵,或是側身閃讓,便出其不意的一個飛身撲上,左腳向敵人下面一勾一掃,雙臂向對方一攬一抱,不過這個打法也很危險,等於把自己整個胸口賣給敵人,甚至全身正面也在對方攻擊之內,不過歐陽鋒侍著自己的外壯功大利害,拼著受敵人正面一掌,也飛身撲上前,王元斌和曲勝兩人看在眼裡,不禁譁然大叫!
  哪知道王重陽鎮定如常,歐陽鋒一撲卜來,他雙腳兀立在地上,宛如山岳,歐陽鋒雙臂一腿,眼看就要撞到他的身上,忽然覺得眼前一花,王重陽修忽不見,西毒撲了個空,暗叫不妙,正要沉身回臂,向後反攫,說時遲,那時快!猛覺一股淒厲掌風自後襲來,只一剎間,後頸的“大椎穴”,已經被人抓著,接著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量,把西毒向上拋起。
  這拋法十分古怪,不是弧形的上拋,而是象被一只無形巨掌托上半空,一直升了四五丈高,方才一個跟頭,直摔下來,砰的一響,把歐陽鋒摔了個發昏二十一,四股百駭同受巨震,幾乎暈了過去!
  各位看到這裡,或者以為王重陽用的必定是一陽指勁了,其實大謬不然,他打倒歐陽鋒的功夫,始終是自然拳勁力,當西毒用霸王拳對付他時,王重陽卻把身子放軟,使了“狡兔入窟”的身法,一閃一竄,整個身子象避脫鷹爪的野兔,鑽出網羅的泥鰍一般,由歐陽鋒拳腳間隙之中,一下滑了出來,繞到身後,再用“漁夫搬釜”手法,抓住他的衣領,在上一,拋,然後用“推窗送影”,排雲神的功夫,照准西毒的屁股後,擊了一掌,歐陽鋒當堂騰雲駕霧似的,升起四五丈高,直到力量用盡,然後筆直垂落,跌了個五體投地!總而言之,這一仗真是歐陽鋒稱雄西域以來,破題兒第一次慘敗!
  王元斌和曲勝兩人,看見王重陽長袖飛舞著,身法瀟灑,幾下起落之間,把歐陽鋒打得大敗特敗!不禁鼓掌喝起彩來,最吃足苦頭的還是歐陽鋒,筆直摔了一跤,背心的“志堂穴”,肩背的“風池”“風府”穴,尾龍骨的“督脈穴”完全跟地上的硬土泥塊相撞,全身齊受巨震,身子麻痺了大半邊,他僵直的僕在地上,過了半晌時間,方才叫出哎喲兩個字來。
  再過了一盞茶功大,然後能夠直腰坐起,用手推揉了自己胸口的“血盤穴”和“血阻穴”,方才可以站起身來,歐陽鋒這時候的面色,極其猙厲難看,戟指向王重陽問道:“你這牛鼻子的道號怎樣稱呼?學的是哪一門本領?”
  王重陽歉然道:“真對不起,貧道本來也不願意多事,閣下一意苦苦相逼,不得不如此,至於貧道俗家姓王,道號重陽兩字,卜居嵩山煙霞洞,閣下如蒙不棄,大家化敵為友,請到中岳一敘便了!”
  重陽真人佔了勝面,仍然心存忠厚,不肯令對方面子上太過難堪,說話平和謙易之至!
  不過歐陽鋒的外號名叫“西毒”,顧名思義,當然是個心腸惡毒,睚眥之怨必報的小人,他連連吃虧;蛇陣重創於前,本身大敗於後,已經把王重陽恨入骨髓,哪肯向對方低頭納交,折節下拜,他哼了一聲道:“哦!你原來就是全真派裡面的王重陽,那好極了,三年之後,我歐陽鋒一定到嵩山拜謁,大家再來印證一次!”
  話才說完,半空已經飄下一陣語聲來,起先是一陣哈哈的輕笑,接著是一陣朗如珠玉的聲音,仿佛人在雲端裡發下來一樣,只聽見那人發話道:“姓歐陽的,你不用瞎說大話啦!
  人家只用一套自然拳打你,你卻連七十二件看家本領也搬出來了!還打人家不過,說什麼三年之後再見呢?依我看來。三年時光大短,你再到嵩山去,等於白白丟一回臉,還是再過二十年比試吧!”
  歐陽鋒向來好高自負,他這次阻擊王重陽,連手下的蛇奴也沒有帶一個來,目的就是防止把比武的真相洩漏出去,勝了固然可以鼓吹,敗了也可以避重就輕,向人掩飾,只說自己和對方打個平手,哪知道個天的狼狽形相,全叫別人看去,對方還說出挖苦的話來,歐陽鋒如何不怒?他斷喝了一聲:“哪裡來的小子,居然嘲笑本山主,是好的快給我滾下!”
  王重陽也覺得十分希奇,可是回心一想,說話人口音廝熟,分明是黃海荒島上所遇見的怪人,這怪人武功之強,並不在歐陽鋒之下,他居然用“傳聲入密”的氣功,人在幾裡以外,把聲音送到樹林里來,這不用說,剛才自己和歐陽鋒相鬥的情形,叫他完全看去了,王重陽心領神會,忍住暗暗發笑。
  歐陽鋒哪裡知道對方的訣竅?他還以為說話人伏在樹頂上下禁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聲斷喝:“狂妄東西!叫你識得山主利害!”雙手向上一揚,使出蛤蟆功來,他雖然在巨創之餘,還有雷霆萬鈞的力量,只聽轟的一聲大響,他和王重陽二人站立附近一丈方圓之內,幾株參天松樹,所有樹頂枝葉完全一掃而光,松針亂灑,枝飛木折!王重陽見他的蛤螟功居然還有這樣大的力量,吃驚不小,連忙上前叫道:“兄台何苦摧毀林木,壞了天然景致,那說話人還在幾裡以外,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功夫,聲音似在頭上,附近卻沒有人哩!”
  歐陽鋒不禁面上一紅,西毒向來不知羞愧為何物,此刻也臉皮紫脹起來,怒火也減殺了幾分,他回頭向下重陽道:“好好,我歐陽鋒今日是認栽了!不過我始終有一天向你再次討教,時間十年八年也說不定,言止於此,再見!”歐陽鋒說到這裡,頭也不回的,徑自穿林而去,瞬息之間,已經沒影無蹤,直到華山第一次論劍,方才再次出現,暫時按下不表。
  重陽目送對方背影去遠,方才搖頭說道:“這人天賦不壞,如果好好用于正途,還是個有可為的人,可惜他走了邪路,生性偏狹,不能夠有再大的成功,可嘆可嘆!”
  王元斌和曲勝齊聲說道:“這傢伙狂妄得緊,自以為天下無雙,養了一群長蟲,便可以到處橫行,今日被你老人家教訓了一頓,真個是恰如其分呢!”
  王重陽道:“閒話少說,時光丁早,我們到溪邊去吧!”
  三個人重新結伴,走出松林,來到清溪旁邊,王重陽走到漁翁石上,突然一抖袍袖,身子象靖蜒似的升起來,輕輕到了孝子石像的頭上,高聲叫道:“勝兒,我把溪水向兩邊分開來,如果你一看見溪底石頭現出,馬上跳落,把怪石抽離浮土,知道沒有?”
  曲勝半疑半信,他雖然欽佩王重陽的武功,卻不大相信王重陽有分開溪水的力量,因為這一下太過玄妙,那簡直是法術,並不是武功了!王重陽說了幾句話,向著石上一坐,左手捧心,右手下指,一幅奇景馬上出現!
  王重陽右手下指,把自己在嵩山苦練了許多年的一陽指勁透出體外,投入才中,試想一想,他在石窟練成指勁之後,一指洞處,可以把封閉侗口的千斤石板直推出去,倒僕尋丈以外,何況是對付柔軟的流水,王重陽有過兩回闢水經歷,他把指勁由五隻手指尖直透出來,平靜如鏡的清溪水。立即起了變化!
  起先是水面上起了一個面盆大小漩渦,約莫過了盞茶時候,漩渦越來越大,變成圓桌大小,水位也漸漸低下,可是漩渦眼四面的水,被王重陽用一陽指氣勁擋住,排成一幅晶牆,不能夠向中心合攏,那漩渦卻一圈一圈擴大,水位也一尺一尺的低下去。
  這時候的王重陽更加感到吃力,只見他滿面通紅,形如噴血,頭上的青筋一條條現了出來,道髻頂象揭了鍋的蒸籠一般,騰騰冒出熱氣,顯見他全身鼓勁用功,把漩渦的水位,猶如鑿井一般,一寸寸的挖落,用人力排水勢,真是開武術奇觀哩!
  約莫過一頓飯的時候,王重陽合上眼睛,一陽指勁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漩渦越降越低,溪底的沙石也慢慢可以瞧出來,曲勝高叫道:“哎呀!那一塊那一塊,那一方就是魚形怪石!”
  王元斌窮盡眼力望去果然不出所料,水面漩渦底下,隱隱約約現出一塊長方形的黑色巨石來,因為水影幻亂,看不出它究竟象不象一尾魚,曲勝已經遵照王重陽的吩咐、脫了衣服,突然轟的一響,漩渦一直降到溪底,那塊魚形怪石赫然出現!
  曲勝見了怪石,更不怠慢,一個飛身向漩渦裡跳了進去,因為漩眼裡頭已經沒有水,曲勝猶如跳落平地一般,他雙手抱住了巨石的前半截,連搖幾搖,已經把它輕輕拔出浮泥之外!
  要知道在水底清理東西,非常之難,因為有水力隔阻的緣故,往往事倍功半,比如近世科學昌明,要打撈海底一只沉船,或者一艘沉艦,掃除海道障礙,也要費很大的手腳,首先用潛水人員戴了銅人面罩,潛泳下去,摸清了沉船的位置,和沉沒的情形,然後用炸藥把海底礁石一一炸開,把沉船本身的龍骨炸斷,使它分成幾截,再用氣囊把沉船一截截浮上來,通常處理一只沉船,往往要費一年多的時間,近代尚且如此,遠一點的更不必說了!
  曲勝上一回在水中嘗試,拿不起那一塊魚形怪石,就是受了水力阻壓的緣故,因為人在水裡,已經飄飄浮浮,不由自主,又怎樣能夠發力拿起一塊百斤大石呢?現在沒有水力阻隔便不同了,曲勝腳踏實地,只一下便把魚形怪石抽起來,王元斌馬上拋下鹿筋繩索,把石頭繞了幾捆,用力一扯,把怪石吊離溪底河床一尺左右,方才拴在漁翁石腳之下,王重陽看見捆扎停妥,方才叫道:“勝兒,快上來我可要放水返回原位了!”
  曲勝立即抓牢了縛石頭的鹿筋繩索,手腳並用的攀上來,好在小溪不很深,由河床到岸邊,不到一丈距離,曲勝幾下便攀了上岸,王重陽的一陽指功,也到了再衰三歇的地步,只見他仰起頭來,龍吟似的一聲長嘯,一收指勁,只聽轟的一聲大響,溪水向漩渦四面合攏,轟轟兩聲,激起一根衝天水柱,水花四濺!
  這一下真個奇險非常,如果曲勝爬得稍慢一點,或者王重陽的一陽指勁收得稍快,支持不來,曲勝在漩渦裡,被水力四下一壓,就不當堂變成肉餅,也要內腑重傷,一命嗚呼哀哉!
  王重陽看見大功告成之後,方才一個翻身由石上飄下地,神情委頓不堪,他剛才用一陽指勁逼住溪水,足足過了頓飯的時候,真可以說是力盡精疲,所以他一跳下地,立即盤足跌坐,調元度氣,王元斌和曲勝兩人,卻把捆住怪魚石的繩索,一截一截的收上來,那石頭雖然有百多斤重,因為吊離河底,著了水的浮力,本來重百斤的石頭,只能有五十斤,不到片刻功大,那一塊怪魚石,已經濕淋淋的吊了上岸。
  王重陽雖然精力交疲,可是一看見釣上來的怪石,精神為之一振!他慢慢的站起身來,細看那塊怪石,原來是岩石裡面的水成岩,不知怎的,被人雕成一尾魚的樣子,照海雲幹畫圖和鐵盒的暗示,九陰真經原本貯在石魚之中,王重陽嘆了一口氣道:“海雲子這個人,真正是了不起,他把九陰真經藏在如此隱祕之處!”
  他再叫王元斌和曲勝把石魚翻轉過來,細心一看,魚腹近尾巴的部分,有一道細微的裂痕,這裂痕用粘泥封好,王重陽了然於一切大概,知道這就是藏經的地方,可惜自己氣力用盡,不然的話,真個可以運用自己的掌力,把石魚破做兩半,剖開來看清楚一切。
  王重陽向王曲二人說道:“這一次辛苦你們了,把它抬回曲老丈的家裡吧!”他兩個點了點頭,一前一後,拿一柄獵叉做擔子,把石魚挑起來,一步一拐的穿過松林,返回屋裡。
  哪知道才返到門前,接踵而來的又是一件奇怪的事,原來曲勝的父親曲天雄,已經不知去向!
  曲天雄是個帶病的老人,他一年前人山樵採,稍一不慎,被毒蛇咬了一口,幾乎送了性命!及後雖然用草頭藥醫好了,身體已經不比從前,氣力減退,雖然不至成為殘廢,可是不能夠操勞挑重,也跟廢人差不多少了,他平日很少到外邊去,可是今次王重陽和曲勝返到家門,只見室如懸磐。衣物凌亂,曲天雄不知去向!
  曲勝不禁著急起來,高聲叫道:“爹爹,爹爹,你老人家到了哪裡?”一連喊了十幾聲,不見回應,曲勝發狂似的跑出屋外,奔向樹林,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我爹爹叫那個姓歐陽的狗強盜殺害了!”
  王重陽把眉頭一皺,他不信歐陽鋒會殺害老頭子,歐陽鋒的心腸縱然歹毒,究竟是一派的宗主,他決不會自食前言,殺害一個沒有抵抗力的老人,他正要過去把曲勝喚回來,忽然聽見樹林裡面哎喲一聲,接著喊道:“道長救命!”王重陽大吃一驚,由屋裡一揮袍袖,搶入樹林,眼光所到的地方空空如也,曲勝已經蹤跡不見!
  重陽真人大吃一驚,自己剛才看見曲勝明明走入樹林,怎的一轉身的功夫,便不見了!
  他正要看個明白,冷不防屋裡的王元斌又叫了一聲:“啊呀!”
  王重陽方才猛醒過來,曲老大的家裡,還有那塊魚形怪石,魚肚裡藏著九陰真經,莫不要中了對方調虎離山計,把九陰真經乘機攫走,自己豈不是變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他趕忙一個“黃鵠沖天”的架式,竄回屋裡,那塊魚形怪石井沒有被人帶走,工元斌卻面色慘白,躲在屋子一角,索索亂抖。
  王重陽立即喝道:“斌兒,為什麼這樣大驚小怪?”王元斌見師父進來,方才回覆原有神情,說道:“師父,弟子剛才坐在屋裡看守怪石,忽然聽見屋外窗子颯的一響,現出一張怪面孔來,這面孔三分似人,七分象鬼,枯黃得沒有半點血色,五官口鼻呆板板的,好象殭屍一般,弟子失聲喊了一句,那怪面孔把嘴一張,吹過一團白影來,把弟子的面頰打了一下,火辣辣的刺痛,這傢伙不知是人是鬼,欸,真是……”王重陽忽然看見王元斌的腳下,掉著一個紙團,他立即拾起來一看,紙團是素白的宣紙,還有字跡,分明是窗外怪人投進來的東西,王重陽打開了一望,裡面盡是密麻麻的小字,內文竟是:
  “字示重陽真人:曲天雄父子吾已攜去,曲勝嗣後為我徒幾,請勿費心追尋,他年有暇、請赴東海桃花島一轉,互相引證,此白。”
  信未不見署名,只有一個草寫的藥字,王重陽恍然大悟,原來帶走曲勝父子的,又是傳音入密嘲笑歐陽鋒的怪人,心裡方才釋然,這人正是王重陽在黃海荒島上所遇的黃固,也是後來號為“東邪”的桃花島島主黃藥師,曲勝就是後來的曲靈風,也是黃藥師的第二徒弟,這裡說清了來龍去脈,各位一看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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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鐵掌逞凶

  王重陽看完了紙團,曬然一一笑,手掌攤處,便把紙團震得粉碎,一陣狂風吹入,紙屑紛飛,沒影無蹤,王元斌看得呆了,王重陽向他說道:“曲勝父子已經被另外一位高人接引去了,今後不再回來啦!我和你看守怪石,慢慢取出經文吧!”
  倆師徒又再盤膝坐下來,面對著面,過了一天,王重陽運用吐納導引功夫,引逗真火歸元,補充了先前使用一陽指消耗的真氣,直到第二天天色發白,王重陽的元神真力,恢復了一大半,他倏的伸出手拿來,向石魚的肚腹一拍。喀喇一響,石腹中剖為二,果然不出所料,石縫開處,現出一只棕黑斑駁的方盒。
  這方盒非銅非鐵,只有一尺多長,兩寸多高,看模樣很象一只書盒,可有一宗奇特之處,整只盒子似乎是雕出來的,沒有盒蓋,連盒縫也沒有一條,盒的底下卻有幾個朱紅篆字,寫著“九陰真本”四字,因為不能夠打開,盒子裡面貯藏的是不是九陰真經?可說無從知道!
  王重陽看見這盒子十分精美,分明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本來捨不得將它毀掉,可是不毀了它,不能夠取出九陰真經,王重陽只好把盒子平放在地上,舉起左掌,運足丹田之勁,啪的一掌,齊中砍了下去!
  王重陽的掌力何等利害,當年一個人獨闖少林寺,接連劈翻了一十八尊木羅漢,這一掌下去,哪怕是精鋼打成的盒子,也要劈成兩半,可是這一次出乎意料之外,他一掌劈下去,盒子啪的一聲,彈了兩彈,換過一個位置,盒面完全不損,連裂紋也沒有一條,重陽真人不由嚇了一跳!
  王元斌也覺得十分奇怪,師父的掌力何等雄渾、怎的連一只小小的盒子,也劈不開,他趕忙把盒子拿起一看,叫道:“師父,我看這個盒子非鐵非石,似乎是骨角質的東西,莫不是鹿角牛骨雕成的吧!”
  王重陽道:“哪裡話來?骨角之質堅硬帶脆,哪裡擋得我一掌之力?閒話少說,我拿出寶劍來,砍它一劍看看!”
  王重陽說著找出松紋古定劍來,再把盒子擺好,這回擺在魚形怪石的平面上,抖劍揚空,錚的砍落,只聽鐺的一聲大響,仿佛黃鐘大呂之聲,淵淵不絕,盒面卻濺出無數火星來,王重陽師徒大吃一驚,急忙睜眼看時,盒面夷然不損,重陽真人用劍破盒的法子,顯然又遇了失敗!
  王元斌道:“師父,你這一劍用力不夠,砍多幾劍試試!”
  王重陽廢然道:“不用試了,我這一劍已經用足真力,就算是九煉純鋼,也要給我砍斷,居然斲它不動,這貯藏真經的盒子,是一件曠世難逢的異寶,憑我一個人的功夫,決定毀它不了!”
  王元斌嘖嘖稱奇,他拿起盒子來,撫摩把玩了一陣,忽然說道:“師父,我看這盒子的本質,不脫離骨和角兩方面,很可能是犀角!”
  “犀角”這兩個字一說出隊把王重陽驚醒過來,失聲說道:“哦!拿來我看!”他劈手搶了王元斌的盒子,放在臉頰上拭了幾拭,涼眨肌膚,再用舌頭一舔,只覺得舌尖上微有辛苦之味,王重陽更加恍然,他拿起這個角盒,跑到灶下,曲老大家裡窮苦,沒有廚房,只有火灶,火灶旁邊擺了一缸水,他把角盒向水缸裡一丟,奇景又再出現!
  原來這缸裡面裝了半缸清水,可是角盒一投下去,缸水立即上升,活象煮沸了的開水一般,骨骨突突,滿溢起來。瀉了滿地都是,剎那之間,半缸水涓滴不剩。
  王元斌忍不住喊叫道:“怪呀!”他再一看缸底,更加目定口呆,原來這盒子擺在缸底,半滴水濕也沒有!王重陽失聲嘆道:“異寶異寶!原來海雲子當年用照夜闢水犀角,造成這盒子哩!”
  重陽真人這幾句話一說出來,王元斌十分詫異,問道:“師父,什叫做照夜闢水犀角!”王重陽向他說了,原來犀牛這類東西,中國古時候康藏西唾的山嶺內,都有出產(到了近代,犀牛漸漸減種,它和獅子一樣,在亞洲大陸完全絕跡值,只有非洲一地繁殖了)。
  犀角是被認為比黃金還要貴重的寶物,相傳公犀在百年以上的,犀皮轉白,成了白犀,白犀的角十分珍貴,拿來合藥醫治熱症,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甘犀呢,超過百齡以上,犀皮變成暗綠顏色,又名蒼犀,蒼犀的角又名叫闢水角,據說這種犀牛跳入河流裡,河水會自動排開來,不用泅泳,犀牛便可以過河了!
  蒼犀比起白犀還要難得,因為犀牛是生殖率低的獸類,母犀往往在分娩幼犀時候,難產而死,所以百年以上公犀固然難找,百年以上母犀更加罕見,簡直千中無一,更別說取得它的犀角了。
  中國的歷史上,也有關於闢水犀角的記載,比如周成王時,交趾王越裳氏進貢闢水犀角,稱為南海照夜犀,據說有闢水功能外,還可以夜裡照路,不用燈燭,好象夜明珠一般,除此之外,漢唐兩代,西域各國也有分水犀角進貢的記載,海雲子大概在帶了九陰真經秘本離開崆峒山時,已經想自己百年歸老,身死之後,處置九陰真經的方法,他不知由哪裡弄一只闢水犀角來,製成這只盒子,到臨死的時候,將盒藏了真經,塞入石魚肚內,拋下小溪,因為貯經盒子是闢水犀角做的,雖然和著石魚沉在水底裡一百多年,盒中真經也沒有損壞!
  可是不知怎的,大約年日大久,犀角本身起了抽縮變化,連原有的盒縫也消失了,渾成一體,所以王重陽千辛萬苦,把真經由石魚魚腹裡取了出來,結果也是如獲石田,望盒興嘆,真是大煞風景之至!
  王元斌聽了師父這樣解釋,方才明白,可是他仍然有不大了了的地方,問道:“師父,既然闢水犀角這樣堅硬,連你老人家劍掌之力也抵受得住,海雲子又怎能夠把犀角雕琢成一只盒子呢?這真是費解的事哩!”
  王陽皺眉道:“這個我也弄不清楚,或者雲子另外有一種藥物,能夠把犀角泡軟也未可料,閒話少說,我明天便起程返回河南,你肯跟我到嵩山去嗎?”
  王元斌不禁大喜,叩頭答道:“怎的不去,只要你老答應,弟子願意執鞭隨侍!”後來他真正跟王重陽上了嵩山,練成絕技,就是全真七子裡的王陽子王處一,表過不提。
  再說王重陽收了角盒,第二天早上果然到王福家裡告辭,並且告訴關於他兒子的一切,在王重陽心目之中,以為王福一定捨不得自己的兒子,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王福卻爽快的一口答允,王元斌裝束起程,父子二人少不免灑了一番別離之淚,王重陽也覺得有點依依不舍,只好黯然分別。
  他們師徒兩人離了華山,一路上飢餐渴飲,曉行夜宿,不經不覺,來到陝西省界,登臨潼關,王重陽進出過關中幾回,潼關已經是舊遊之地,他帶領著王元斌來到關城附近的山嶺上,眺望臨渲,勢如建甌,王重陽嘆了一口氣道:“潼關地扼豫西,形勢險要,果然不愧自古以來,兵家必爭之處!”
  王元斌以前聽見老一輩獵戶說三國志,憶起馬超在潼關大戰曹操,把曹阿瞞殺得割鬚棄袍,狼狽敗走的故事,正要問師父當年馬超追逐曹操是在什麼地方,忽然聽見來路上一陣得得馬蹄聲,鸞鈴響處,由東方來路上,飛也似的,跑來一匹騎馬!
  北方人出外走遠路,多半用馬代步,跑過一匹馬來並不稀奇,最奇的是馬背上坐著一個少年,這少年是壯士打扮,左肩頭一片殷紅的血跡,身子伏倒在馬背上,雙臂緊緊抱住馬頸,連頭也抬不起來,分明傷勢很重,後面三四箭地以外,一連串追來五匹快馬,馬上人高聲大叫:“姓劉的往哪裡走?今天好漢爺們誓要把你碎屍萬段!”
  王元斌老遠望見,立即向重陽真人道:“師父,你看那幾個人兇眉豎眼,多半不是好人,快過去救那個受傷了的少年吧!”
  王重陽望了一望,點點頭道:“很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去救他,你站在這裡吧,不要妄動!”說著把道袍一晃,好象飛鳥振翼似的,飄然落下小山,向這行人迎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王重陽跳落山下,不到片刻功夫,一前五後六匹駿馬,奔雷似的跑來,馱著受傷少年的一匹黃驃馬,十分剽悍,看見王重陽迎面阻路,長嘶一聲,飛起兩只前蹄,向王重陽心窩踢來,重陽道人不慌不忙,略略一閃身軀,已經由馬肚邊掠過,左手一把,抓住受傷少年,一抽一拉,扯下雕鞍,向自己肋下一夾,後面五匹追騎馬上的人見了,不禁譁然大叫。
  王重陽抓人下馬之後,兩腳一點,誇箭脫弦似的,身子由大路上平飛起來,一掠三丈多高,跳到路邊一座土阜上面,這五個騎客立即一勒坐馬,向土崗包圍過來。
  當先一個粗眉暴眼,面如鍋鐵的漢幹叫喊道:“哪裡來的雜毛野道,膽敢救了我們本幫的仇人,想是活得不耐煩了!快把人放下來,饒你狗命!”
  王重陽把受傷少年向地上一放,哈哈笑道“列位請了!這個後生小子,年級輕輕,跟各位有什麼仇恨?趕人何必太絕,依照貧道善言,快回去吧!”
  這五個漢子罵了一聲:“放屁!”舉千一揚,哧哧,打出四支鋼鏢,流星趕月似的直向王重陽迎面飛去。
  真人哪裡把這幾支飛鏢放在眼內,不閃不架,等它飛到自己面前,伸手一綽,把這四支鏢完全抄在掌裡,五指一捏,掌心一攤,就這一收一放之間,四支透風凹槽鋼鏢,已經被王重陽捏得粉碎!
  他這一手搓鐵成粉的功夫,並不打緊,把這五個態度強橫,氣焰熏天的騎客,嚇得目定口呆!先前那個粗眉暴眼的漢子叫道:“那道士,你哪裡來的,姓甚名誰,居然向我們賣弄障眼法?”
  王重陽大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我明明是個人,不是鬼也不是神仙,怎的會弄出障眼法來,老實說一句吧,你們太膿包了!你們是哪一個幫會,幫主是誰,說了出來,還可以免傷和氣!”
  粗眼漢子叫道:“你太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鐵掌幫第四把交椅好漢,鐵面虎褚宏便是。雜毛野道,你別以為學了一點本領,便可以學人抱打不幹,你看看這個東西!”他說著探手入懷裡一摸,取出一片鋼鐵打造的手掌來,高舉過頭,眥睨自若,大有跋扈飛揚,不可一世之概!
  王重陽頻年行走江湖,對各地的幫會,十分熟悉,他猛然想起這片鐵掌正是鐵掌幫的信物,重陽真人猛然醒悟起來,在長江中游兩湖地區內,果然是有一個鐵掌幫,幫主和手下全是一班強盜,在湖廣一帶到處橫行,幹的全是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勾當,不過這一幫人多半拿長江兩岸做活動地盆,很少到黃河流域來,哪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便自和他遇著!
  重陽真人笑了一笑道:“你這塊破鐵片,值得多少銀子?也配稱幫,這人是我救定的了,管你拿出什麼信物來,走吧,我還要帶他到前面鎮上醫治呢!”
  諸宏勃然大怒,喝道:“賊道!見了我們幫主信符,居然還敢無禮?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五個人一同跳下坐馬,分五路殺上土崗來,王重陽哈哈大笑道:“冥頑不靈的東西,給你好面子你不要,你要跟我交手,還早著呢,回去拜明師吧!”諸宏在江湖上,哪曾給別人這樣藐視過,不禁怒火沖天,呼哨一聲,五個人五件兵器,奪路上崗,直向王重陽跟前殺到!
  王重陽含笑自若,完全不把這幾個人放在眼內,褚宏當先衝到,手起一刀,摟頭蓋臉,用個“獨門華山”的招式,猛向王重陽肩頭砍落,重陽真人全然不躲,諸宏一刀砍個正著,如同所中一團棉花,他不由吃了一驚,正要收刀退下,王重陽袖子向外一甩,半只長袖打在諸宏的面上,王重陽的身子軟如棉花,衣袖硬如鋼鐵,褚宏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鐵面虎諸宏這一跌倒,鐵掌幫餘下四盜不禁大驚,正要找出兵刃上前,王重陽曬然一笑,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看貧道本領吧!”
  話才說完,舉衣袖向外一拂,他在一拂衣袖之際,暗裡運出太乙玄功,只聽轟的一響,一陣砂粒石子被狂風揚起來,打在鐵掌幫四個強盜的身上,別小看了這些砂子,比起暗器裡的菩提子,鐵蓮子還要利害,火辣辣的生疼,四賊哎呀連聲,齊齊翻了一個跟頭,他們異口同聲的叫道:“不得了不得了!這賊道會妖法,快走!”抱頭鼠竄,四下逃散!
  王元斌不禁哈哈大笑,王重陽看見他們走了,方才把那姓劉的少年放下地來,哪知道他著地之後,面如白紙,原來暈了過去!王元斌不禁著急起來,王重陽道:“不打緊,他不過流血過多,一時暈厥罷了,我給他一醫治,便可以醒轉過來呢!”
  他看了看姓劉少年左肩的傷口,居然是鋸齒刀所砍傷,皮開肉綻、深處幾乎見骨,如果換了常人,受了這樣重的刀傷,已經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夠掙扎起來了!可是他居然能夠挨得住,還可以策馬飛馳,算是難能可貴。
  王重陽立即取出身邊攜備的“大乙青靈散”和“金創大還丹”來,給這姓劉少年內敷外服,這兩種藥還是全真派治療創傷的聖藥,過了一陣,姓劉少年慢慢的睜開眼睛來,只聽見他哺哺說道:“狗賊!小爺爺不怕你們人多,只管上來,大戰三百回合,怕你的不是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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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考場殺官

  王元斌啞然失笑起來,王重陽輕輕拍他的背心,叫道:“醒轉過來,狗強盜已經被我打退啦!”
  這少年方才醒悟,茫然說道:“哦!強盜真個給你打退?道長貴姓?”王元斌在旁邊把剛才一切說了,姓劉少年“啊呀”了一聲,掙扎起來,撲翻身軀,向王重陽納頭便拜。
  王重陽伸手把他扶起,和顏悅色問道:“你姓劉嗎?叫什麼名字?怎樣和這班人結下深仇,被他追殺?可不可以說給貧道聽?”這姓劉少年便把一切向王重陽說了,他們才明白一切。
  原來這少年姓劉雙名君保,是河南偃城人,跟王重陽原籍的陳留縣不過是鄰縣之隔,劉家世代仕宦,劉君保的父親劉光普做到澶州節度使的職位,徽宗宣和年間,跟隨童貫攻遼,軍中陣亡,劉君保那時候不過十六歲,聽了老父陣亡的消息,痛不欲生,立誓長大之後,練好本領,到邊庭上去殺胡虜,替自己的父親報仇,所以他由喪父那一年起,便拋下書本,一心一意的練武藝,象搬弄石鎖,舞刀弄棍,馳馬射箭等,每一件功夫都是焚膏繼晷,日夜苦練。
  到了二十歲那一年,劉君保覺得自己本領大有進境,自問可以獵取功名了,就在這年秋季,到汴京去考武舉場試。宋朝一代重文輕武,武舉三年一科,由皇帝委派兵部尚書主試,恰巧這年主試的兵部尚書名叫王本棟,是權相蔡京的親信,蔡京在徽宗年代官封大師,位極人臣,炙手可熱,俗語說得好,物以類聚,王尚書當然也是一個貪官了!他在武舉考試之前,已經受了一個姓彭總乒的賄賂,讓他的兒子彭佔鰲欽點今科武狀元,不過武舉考試是朝廷欽定的典試,王尚書縱然暗裡受賄,內定了武狀元,表面上也不能不虛應故事,循例考試。
  到了考期那天,王尚書清早起來,更衣沐浴,在校尉簇擁下,前呼後擁,浩浩蕩蕩的出了汴京南薰門,考試武舉的校場就在城門外五裡的空地上,王尚書看見入場應考的武舉,人山人海,足有二千多人,眉頭一皺,心裡想出一個計第。
  第一天是筆試,宋朝名叫“帖試”,即是每一個赴考的武舉,個個都要寫一篇文章,文章的題目無非是策論一類,第二天方才考弓馬,第三天正式比武,由主考欽點武狀元,王尚書有意給這些赴考的武舉吃足苦頭,就在烈陽如火的正午舉行帖試,並不張起帳幕,所有桌椅完全擺在猛烈的陽光下,叫那些考生寫文章,一來就是兩個時辰,把那些考生曬得頭昏腦漲,大汗淋漓,有的浹背流汗,有的呵氣如雨,在這樣猛烈驕陽蒸曬之下,他們哪裡做得出好的文章呢,只有草草完卷,人人肚裡暗暗咒罵。
  王尚書把這二千本卷子收起來,一古腦兒丟進了廢紙籮去,卻把彭佔鰲的卷子抽了出來,用偷龍轉鳳的手法,把另一張繕好的卷子給他換了,當是他的試卷,做妥了一切手腳。
  第二天比試弓刀,王尚書在校閱台前,一字擺了五只鐵鼎,鼎上鐫了重量,最小的一只是二百斤,輪序是四百斤,六百斤,八百斤,最大一只是一千斤,號砲鳴處,數千舉子入場,個個看見場中擺了這五只巨大的鐵鼎,不禁大吃一驚!
  王尚書在校臺上高聲叫道:“你們各省舉子聽著,本宮這次主持典試,為國求賢,特地請準皇上,用這個舉鼎試力的法子,哪一個要奏捷武闈的,必定要用自己膂力,把最重的一只千斤鐵鼎舉起來,方才可以上台比武,知道沒有?”
  這幾句話一說出口,滿場舉子不禁面面相視,憤憤不平,個個鼓了一肚皮的悶氣!
  原來歷年考武舉試,所有的科目多半著重跑馬舞刀,拉強弓,射硬箭罷了!雖然有試力的一項,充其量也不過舉舉石鎖,搬弄石頭一類,哪知道王尚書今年要考起舉鐵鼎這樣玩意來,要知道一個武舉十年苦練,多半注重弓刀,並不徒恃蠻力,王尚書這句話一說出來,滿場起了一陣喁喁細語之聲,個個表示不滿!
  王尚書見了這個情形,厲聲喝道:“你們不用多嘴,朝廷大典,豈容爾等非議,古者以力為雄,孟賁能舉千鈞,烏獲可摃巨鼎,此皆古之勇士,還有西楚霸王英雄蓋世,恨天無柱,恨地無環,力敵萬人,你們十載寒窗練的花刀花鎗,跑馬射箭,有什麼用?能夠力敵萬人嗎?有哪個不服的,只管退出考場便了!”
  他這一頂大頭巾壓下來,幾千名武舉噤若寒蟬,敢怒而不敢言,有一小半武舉,知道今年考科無望了,索性離場而去。
  王本棟卻不管這些,吩咐號兵吹起書回來,宣布考試開始,舉子群裡疏落落的。走出幾十人來,分別走到那些鐵鼎面前,試力舉重,可是他們只能夠舉起二百斤,四百斤兩只鐵鼎,六百斤那一只呢?有幾個舉子過去扳了幾下,舉不起來,便自搖頭走開,別論舉一千斤和八百斤兩只鐵鼎了。
  王尚書看見好計成功,心裡暗暗歡喜,他表面上裝模作樣,搖頭說道:“這些舉子真個沒有用了!連一只千斤鐵鼎也沒有一個人能夠舉起來,勇士如此難得,可嘆可嘆!”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人叢裡突然走出一個武舉來,高聲大叫:“你們一班酒囊飯桶,連六百斤鐵鼎也沒有人能夠舉起來,看我舉一千斤給你們看!”
  這武舉正是彭總兵的兒子彭佔鰲,他神氣話現,走到那巨大的千斤鐵鼎面前,一伸兩手捋住鼎腳,向上一抽,就把高及人身,粗如水缸的一只千巨鼎,高舉過頭,臺上的人見了,不禁一聲吶喊!
  王本棟喜上眉梢,他向左右說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本宮這回替國家找到真正的人材了!”
  彭佔鰲把鐵鼎高舉過頭,一連三次,然後隆的一聲,把鐵鼎撂在一旁,高視闊步的走上校閣台,王本棟下來握住他的手,問道:“壯士貴姓!”
  彭佔鰲道:“報告大人,晚生叫彭佔鰲,河南彰武縣人,縣試出身!”
  王本棟道:“你能夠力舉千斤,臂力為全場之冠,本官就欽點你做武狀元吧!”他說完向左右道:“你們過來,給武狀元簪花!”兩個從人立即過來,捧過兩朵大紅金花,正要給武狀元戴上。
  人叢裡突然又走出一個人來,高聲叫道:“且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到場赴考的劉君保,他看見彭佔鰲舉起千斤大鐵鼎,全不費力,不禁心中起疑,劉君保暗想這姓彭的武舉,並不是雄赳赳的偉丈夫,怎的一下舉起千斤鐵鼎呢!他立即走向校閱台前,伸手向那千斤鐵鼎摸去。
  王尚書面上立時變色,喝道:“你是哪裡來的野小子,今科狀元已經欽定了,你還來做什麼?”
  劉君保看見王本棟的表情,心裡已經明白幾分,朗聲說道:“晚生並不是要搶奪狀元,不過試試自己臂力,能不能夠舉起千斤鐵鼎罷了!”他不等王尚書答應,立即伸手持住鼎腳,向上一舉,只見他雙臂振處,竟然也把千斤巨鼎舉過頭,眾人看了不禁一陣吶喊!
  劉君保這一舉起鐵鼎,馬上看出破綻來!原來這只鐵鼎雖然鐫著千斤數目,鐵鼎本身也很巨大,可是鐵鼎分量卻是輕飄飄的,極其量不過七八十斤左右!劉君保恍然覺悟,這鼎的鐵是中空的,實際不到一百斤重。所以這姓彭的可以輕易的舉起來,這場典試分明有作弊!
  劉君保一聲狂笑道:“大人,這只鼎有一千斤重嗎?依我看弄錯啦,不過百斤左右罷了!”
  眾舉子不禁大嘩!王尚書尷尬異常,彭佔鰲面色鐵青,一個箭步由臺上跳下來,喝道:
  “小子!”舉手一拳,向劉君保劈面打去,劉君保用擒拿手一搭,接住他的拳頭,喝聲:
  “躺下!”這個力舉千斤的勇士,竟然不堪一擊,撲通兩聲,一跤跌倒在地!
  這一來更加拆穿了西洋鏡,幾十個舉子合攏過來,試著用手一拈鐵鼎,果然只有幾十斤重,大家鼓譟起來,異口同聲喊道:“豈有此理!我們十載苦練,不遠千里到來考試,誰知道主考官竟然作弊!”有的還大喊道:“有這樣混帳的主考,咱們把他宰了吧!”
  王尚書起先還發起官威,一連串叱喝著,要手下把這些鼓譟的武舉驅逐出場外,可是武舉人數有三千多人,鎮場的兵弁不過二百人左右,眾寡懸殊,如果真真正正的動起手來,這點兵弁,恐怕不堪一掃,斬瓜切菜般把他們殺掉了呢?個個躊躇著不敢動手。
  劉君保更不客氣,一個飛身跳到臺上,劈胸一把,抓住了王尚書罵道:“你這混帳**,朝廷取才錄士,你卻收受賄賂,隻手遮大,選取這樣膿包的武狀元?”左右武弁正要拔刀來救,劉君保把王尚書一拋一托,高高的舉起來,厲聲大叫:“你們哪一個膽敢上前,老子先把主考殺了!”
  這幾句話響如霹靂,那些兵弁果然不敢動彈了!王尚書起先還擺官架子,連聲喊叫拿人,可是看見勢色不對,便改口道:“這這這,這個不關下官的事,是彭總兵許了我五千兩黃金,叫我點他的兒子做狀元呀!”
  劉君保聽了這幾句話,不禁怒火上衝,他霍地回過身來,向台下高叫道:“你們聽見沒有?這賊官收了什麼彭總兵五千兩金子,讓他的兒子中狀無,咱們十載寒窗,要想報效朝廷,這瘟宮為了貪財,閉塞賢路,各位說他該殺與不該殺?”
  在場的武舉全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人,聽見王尚書私下受賄,擅點狀元,不禁群情洶湧,齊聲叫喊:“該殺該殺,宰掉了他!”
  劉君保少年氣盛,在眾人鼓掌嘩叫之下,竟然失了理智,振臂一拋,把王尚書頭下腳上的飛擲下來,砰的一聲大響,摔了個頭破腦裂,死於非命!
  大家見劉君保摔死了王尚書,巨雷也似喝了聲彩,人叢裡又有人喊道:“咱們殺了姦官,一不做二不休,連考場也給他拆掉了吧!”一呼百和,那些武舉一窩蜂跑到校場邊,動手拆除篷帳,搗毀木柵,剎那間一座考場,被搗毀得亂七八糟,不成樣子,最無辜的還是那些兵弁營勇,被那些盛怒的舉子打得落花流水,肝腦塗地!
  這一場大亂並不打緊,不久汴京城也接到報告,舉子殺死主考,搗亂校場,那還了得?
  汴京留守使立即派出大隊京城禁軍,開向校場,捕捉那些滋事的舉子,可是大隊人馬開到考場的時候,眾舉子已經跑得沒影無蹤了!只剩了一百幾十具血肉模糊的屍首,和委棄滿地的柵木和營帳,正所謂鴻飛冥冥,弋人何落,禁軍收拾了校場的屍首,返回汴京向留守使報告。
  道君皇帝據報之後,勃然大怒,太師蔡京更上疏說這次舉子搗亂考場,目無綱紀,如果此風一長,朝廷顏面無存,野心不軌之徒乘機竊發,便激成叛亂了!
  這時候正值方臘之亂最猖撅的時候,徽宗皇帝當然接納了蔡太師的奏章,下旨各省地方官府,把這次入京赴試的舉子,盡行逮捕,解交汴京發落,這樣一來,天下為之騷然京城也興起了宋朝有史以來的一次大獄!
  劉君保是殺死主考宮的魁首,他當日逃離汴京,返到偃城故里之後,自己知道殺官如同造反,匆匆收拾了一些細軟衣物,遣散家人,便自逃離偃城了,劉君保忽然想起自己有一個遠房叔父在湖南岳州城,經管木材生意,自己何不到那在投靠他?雖然岳州也有宮府耳目,逃到那裡未必安全,但也顧不了許多,見一步走一步,劉君保離開了河南省境,直向湖廣進發。
  一路上有話便長,沒話便短,不經不覺,在路上走了七八天,進入河北省境,他沿著小路經過桐柏山,來到襄江河岸,這時緝捕叛逆劉君保的海捕文書,已經在河南沿湖北各縣鎮張掛出來了,還有花紅賞銀,劉君保觸目驚心,他只好用畫汁搽了自己面孔,又買了許多骯髒藥膏,帖在身上臉上,遮掩廬山面口,這天來到襄江渡頭,他知道凡是渡口要津,都有官府耳目,自己在大白天,眾目睽睽之下,實在不能過河,只有趁黑夜偷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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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潼關遇救

  劉君保先在河岸附近,找一個僻靜地方躲起來,睡了一覺,等到他睜開眼睛一望,天色已經黑下來,劉君保急忙掙扎起身,走到河邊,抬眼一望,他不看還自可,一望之下,當堂叫苦不迭!
  原來襄河兩岸,燈火齊明,河上封用了一大批民船,正在兩岸之間劃來劃去,搬運一種龐大的石塊,劉君保一望之下,心裡明白,這必定是官府封用民船載運花綱石了。
  因為那時候的徽宗皇帝最喜愛太湖花綱石,下令地方官大量採掘,運到汁京裝飾宮廷,本來皇帝要幾塊太湖山石點綴園圃,也是一件平常的事,可是上有好者,其下甚焉,徽宗皇帝喜愛花綱石,汴京裡一般大臣貴要,個個也用太湖石點綴庭園,這樣一來,太湖石的需求便多起來了。
  蘇浙兩省的地方官為了採石,派幾萬民夫到太湖裡開採搬運,沿路的地方官也要舟車迎送,勞民傷財,弄到天下百姓為之騷然,再加上那些為民父母的地方官吏,有哪幾個不愛錢財呢?少下了浮報濫支,中飽私囊,這些浮報開支的錢,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用說又是落在老百姓身上了。
  北宋之所以亡國,花綱石也是原因之一,所以後來徽、欽二帝被金人擄去,在北上沿途中,備受金人虐侍,徽宗看見金兵的軍官裡有一個是漢人,便向他道:“汝亦華冑,何必如此?”誰知這漢人的金兵軍官不由分說,劈面給了他幾下皮鞭,罵道:“我本來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可是全家大小因為替你搬運花綱石,被**弄得穿不暖,吃不飽,家散人亡,你今天遭了亡國的報應,還要來說嘴嗎?”這故事見之宋史,可見那時候大湖花綱石是多麼的累人不淺哩!
  再說劉君保見官府封用民船,搬運大湖山石,知道今天晚上,沒有法子過襄江了,正要循著河岸走去,找尋第二個渡口,就在這個時候,何岸上起了一陣吶喊的聲音,幾十個如狼似虎的官兵,由一個都頭領著,抓了幾十個衣衫襤摟的船戶到岸上來。
  這些船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都頭把船戶押到河岸,一只大船上走下了一個武官來,罵道:“張都頭,你把這些抗命不肯封船的混蛋抓齊了嗎?”
  那張都頭叉手唱了個諾,說道:“不錯,統制老爺,小人已經把他們統統帶到!”
  那統制名叫萬世傑,是汴京派來監督搬運花綱石的總指揮使,他向那些船戶罵道:“你們這些該死東西,天下之大莫非王上,卒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們這些船戶,受了朝廷恩澤,給官家運幾天花綱石頭,居然不肯,你們不知道反抗聖旨,等同犯下彌天大罪?”他狐假虎威的說到這裡,船戶裡面站起兩個人來,厲聲說道:“統制老爺!襄江河上的船戶給你們搬運花綱石,已經有一個月,所有船家不能打魚,個個沒飯吃啦,你知道不知道?”
  萬世傑勃然大怒,罵道:“這兩個人是什麼東西?快給我抓下來!”
  誰知這兩個船戶陡的把手一揚,嗤嗤,各自打出一支鋼鏢,打中萬世傑的咽喉胸口,萬統制出其不意,連哎呀兩個字,也不曾說出口,便自一命嗚呼!
  這下出其不意,那些官兵民夫,不禁一陣大亂!那兩個打死統制的船戶,各自由懷裡取出一件東西來,高舉過頭,原來是兩支鑌鐵打造的人掌,說也奇怪,那些民夫紛紛撲向官兵,有的搶奪宮軍器械,有的由船艙底找出刀劍來,向官兵亂砍亂殺。
  監督搬運的官兵不過七八十人,搬石的船戶民夫有四五百,他們一暴動起來,這些飯桶官兵哪裡是船戶敵手,撲通咕咚,一個個掉下水裡。
  那張都頭看著勢色不對,正要回身逃跑,剛才鏢打統制的船戶,已經抽出一把朴刀,飛步趕上,高聲大叫:“害民狗賊,住哪裡走!”只兩三下起落之間,便自搶到都頭背後,手起刀落把張都頭搠翻在地,不到頓飯功夫,七八十個官兵和做公的,被船夫民夫殺得千乾淨淨。
  劉君保伏在暗處看清楚,不禁滿心痛快,他由暗影裡現身出來,那殺死都頭的船戶,是個短小精悍的矮個子,看見有陌生人出來,昂然不懼,揚刀叫道:“你這廝是做公的嗎?過來吃我一刀!”
  劉君保慌忙抱拳道:“各位好漢請了,在下姓名劉君保,不是官府中人……”一言未畢。已經有人大叫起來,說道:“啊也!你是在東京殺死主考,搗亂校場的劉君保嗎?”
  劉君保點頭道:“不錯!就是在下!”
  那短小精悍的漢子突然收了朴刀,滿面笑容,說道:“你能夠在京師重地殺掉主考,確是個好漢子,我鐵背熊崔霸代鐵掌幫主歡迎閣下人我們的夥,好兄弟,請過來吧!”他說著上前握住了劉君保的手,其他假扮民夫的鐵掌幫眾也蜂擁向前,把劉君保圍住,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劉君保由他們的對話裡,方才明白了這一件事。
  原來鐵掌幫是長江中游,湖廣一帶的一個大幫會,這個幫會平日很帶著神秘迷信的色彩,幫眾雖然不多,也有七八千人,組織十分嚴密。
  這幫會由宋朝神宗皇帝年間起,不過是百十成群,販賣私鹽,打家劫舍的小組織,後來越擴越大,宋徽宗即位後,因為朝政不修,奸臣蔡京、童貫先後弄權,非親不取,非財莫用,弄到哀鴻遍野,民不聊生,方臘、宋江之流,乘機竊發,民生越見調敝,加入鐵掌幫的一天多似一天。這時鐵掌幫的幫主,名叫錢興,看見幫眾日多,規模日展,索性大開香堂,制定幫規,吸收天下英雄好漢,在湘西鐵掌山立了總舵,門人頭目出外,身帶鐵掌為號,廣泛把勢力伸展到民間雲。
  這位錢幫主還處心積慮,專跟官府作對,這次官府在襄江渡口封用民船,替朝廷搬運花綱石,一封就是個多月,弄得漁民斷了生計,民怨沸騰,錢興為了確立本幫聲威,便派了本幫兩個頭目,一個是鐵背熊崔霸,一個是山刺蝟查成,帶領了幾十名幫眾,到襄江河岸去,混人民夫裡面,襲殺官兵,恰好跟劉君保遇個正著,這就是劉君保今天晚上遇見的一切。
  劉君保明白了一切之後,當下不假思索,立即答允入夥,這在當時來說,他卻是不得不這樣做,因為劉君保在汁京搗亂考場,朝廷下了海捕文書,行文各省各地,畫圖繪影的捉拿他,弄得他惶惶如也,天下之大,竟無藏身之處,同時鐵掌幫又是一個反抗官府的組織,正對了劉君保的脾胃,所以劉君保在崔霸邀請之下,絕不猶豫的答允加入鐵掌幫。
  崔霸見他答應加入,非常高興,立即下令把殺死的官兵屍首和岸上船裡的花綱石,完全拋入江裡,然後招引一班船戶民夫呼哨而去,這幾百名船家和民工挑夫,因為犯了殺官兵的大罪,當然只有逼上梁山的分兒,跟從著鐵掌幫走了,鐵掌幫又憑空加添了幾百人的實力。
  劉君保跟著崔查兩人,到了湘西的鐵掌山,見著幫主錢興,插血加盟,做完了人幫的儀式,由這天起,他也是鐵掌幫裡面。一名頭目了,錢興還給他做了湖北陽縣的分舵主。
  劉君保入鐵掌幫目的,並不在乎做什麼分舵主,他羨慕幫主錢興一身絕藝,要想跟隨他學,可是錢興始終不提這個,劉君保托崔霸在幫主面前,提過兩次,錢幫主總是婉言椎卻,劉君保十分失望。
  還有一件令他非常不高興的事,就是鐵掌幫裡,良莠不齊,好的人固然多,壞的人也不少,他們固然跟宮府作對,也不時打家劫舍,濫害良民,劉君保著實也懲罰過他們幾回,可是幫主命令來了,叫他對手下幫眾不要太過約束,劉君保表面上唯唯諾諾,暗裡一千個不服氣!
  他加入鐵掌幫,光陰迅速,不經不覺過了四個年頭,劉君保人幫的日子越長,對幫中的舉措越發不滿,有一年,他由河陽返到湘西,到鐵掌峰謁見幫主,忽然看見客館裡住了幾個人,裝束詭異,口音特別,似乎不是中原種族,劉君保十分詫異,連忙問賓館裡面的鐵掌幫弟兄,那幾個弟兄低聲說道:“舵主有所不知了!這幾個是北方大全國派來的使者哩!”
  那時候金人還在北方,約宋朝共同出兵攻遼,還不曾成為宋朝心腹之患,不過劉君保聽說金國派使者到來,心中立即犯疑,他再向鐵掌幫兄弟打聽,三番四次追問之下,方才探著一點口風。
  原來金國派使者到來,聯絡南方各省秘密幫會,約定將來滅了遼國之後,金兵必定大舉南下攻宋,到時江湖上各幫會,乘機崛起,攻佔州府,殺戮官吏,擾亂宋朝後方,好使金兵攻宋做到事半功倍之效。
  劉君保雖然痛恨宋朝的貪官污吏,可是聽說本邦勾通外寇,不禁大起反感。他表面上雖然不說,暗裡想道:“朝廷怎樣不好,我們也不應該私通外寇,不行,我要在幫主面前力爭,如果他不接納忠言,我馬上跟他散夥吧!”
  過了一天,錢興果然在鐵掌峰侗中召見劉君保,原來那時候的鐵掌幫,已經頗具規模,錢興在鐵掌峰中央山峰下建了一座別墅,他垂詢劉君保這幾年來所做的事,以及沔陽分舵的一切,循例勳勉幾句,劉君保忽然說道:“幫主!我在賓館裡見了幾個人,那是北方全國的來使……”
  他正要說下去,錢興已經截止住他的話頭道:“老弟,你不用說我也明白了,你坐下來,聽我說吧!”
  劉君保只得坐下,錢興正色說道:“一個月前,北方金國的完顏阿骨打老狼主,派人到南方來,跟我們南方江湖幫會聯絡,大家裡應外合,推翻了趙宮兒,共享富貴,老狼主並不要我們的土地,只要討取多少子女玉帛,讓我們各自劃地封王,這不是我們出人頭地的機會嗎?成則為主,豈不勝似一輩子躲在山窪裡做草寇,你可明白沒有?”劉君保聽到這裡,憤火中燒,朗聲說道:“幫主……”
  錢興忽然把面一一沉,說道:“你別打岔,我還有幾句話說!”
  他由懷裡取出鐵掌來,捧在手裡,聲色俱厲的說道:“我鐵掌幫自從開派以來,幫主具有無上威嚴,一言一語,也是命令,凡是本幫中人,決不容有異議,哪一個不敬幫主的,依照幫規處治,如果罪大惡極,就要赤裸全身綁在五聖洞裡,千蛇咬體而死!你還有什麼話說?”
  錢興說這幾句話時,面色陰森之極,旁邊侍立的鐵掌幫門人,個個手按兵刃,臉現猙容,劉君保聽見這般言語,眼見這種陣仗,禁不住倒吸一口諒氣!錢興見他欲言又止,惡狠狠的間道:“劉舵主,你大概沒有別的話了吧!”劉君保看出氣氛嚴重,自己耳一開口,就要遭受毒刑,鐵掌幫私通全國,已經成了事實,決不是自己一個人用口舌可以爭得來,只好垂手說道:“幫主,我沒有別的話啦!”
  錢興惡毒的假笑道:“很好,你退出去,三天之後,返回沔陽便了!”
  劉君保頹然若喪,離開中洞,他在迎賓館住了兩夭,越想越不服氣,決定本人脫離鐵掌幫,不跟他們同流合污,第三天清晨時候,便自起程,返回沔陽去了。
  可是他回到鼎城裡,總舵方面己經派來了一個副分舵主,那就是鐵面虎諸宏,他是幫主錢興的心腹,名目上是副分舵主,實際上是越俎代庖,還對劉君保負有監視的責任,劉君保越加忿怒,脫幫逃走的心更加堅決了!
  過了半月左右,有一天,他藉口到北方刺探朝廷消息。還裝模作樣的,帶了本幫三名耳目,一同出發,劉君保在起程之先,已經算好了逃走的計策,他來到沔陽北面一個小市鎮裡,投宿客店,晚上和那三個耳目喝酒,暗中在酒裡下了蒙汗藥,這三名幫眾一喝之下,沉沉大醉,人事不醒,劉君保立即換了衣服,偷出店門,他事先用錢買通了店小二,把一匹馬拴在客店門外,自己一個飛身跳上馬背,策開坐騎。飛也似的向北逃走,連夜離開湖北不提。
  在劉君保本人看來,以為自己這一金蟬脫殼的妙計,做得天衣無縫,真稱得上神不知鬼不覺。哪知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鐵面虎褚宏已經奉了總幫主錢興的命令,對劉君保一舉一動,嚴密監視,劉君保出發那天,背後已經釘了暗樁,他在客店裡一逃走,不到幾個時辰,諸宏已經接到了急報,立即帶領鐵掌幫幾批人馬,追趕上來。
  劉君保仗著自己馬快,不到三天便離開了湖北省省境。因為鐵掌幫的勢力全在湖廣,劉君保以為自己只一逃進河南;便可以安然無事了!哪知他才到了信陽,已經發覺鐵掌幫的追騎。
  原來本幫在河南各縣也設了分舵,這是劉君保意想不到的事!他只好向陝西走,誰知剛剛到了臨潼縣境,褚宏已經帶了鐵掌幫七名好手追來,就在縣城郊外跟劉君保遇個正著!不由分說,混戰起來,劉君保因為自己性命到了生死存亡關鍵,拼力衝殺,一連殺了鐵掌幫三名追敵,他本身也吃了一下鋸齒刀,幾乎把臂齊肩斬斷,劉君保伏在馬背上,拼命奔逃,幸而他命不該絕,遇著了由華山取經回來的王重陽,力卻追騎,方才救了他的性命。
  劉君保說完了自己的身世,又知道救援自己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重陽真人,不禁靈機一觸,伏倒在地,要求真人收錄。
  王重陽心中暗想,自己已經收了四個徒弟,這次華山之行,又收了王元斌。歸程之中又巧救了劉君保,如果一並把他收錄,便有六個徒弟,還差一個就可以練天罡北斗陣了,王重陽點頭道:“很好,你要我收錄門下嗎?為了救人,貧道可以收你,不過我是玄門中人,決不能夠收俗家徒弟,你如果拜在我門下,必定要束髮為道,你答應不答應?”劉君保道:
  “弟子生不逢辰,命途多舛,已經看破紅塵,恩師如果肯指引弟子皈依三清座下,正是求之不得,請恩師賜示道號!”王重陽不禁大喜,就地讓劉君保叩頭,他後來就是劉處玄,和王處一先後成了全真七子裡面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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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嵩嶽揚戚

  王重陽帶了兩個弟子在路上走了十天,便返回嵩山裡,周伯通和馬、邱、孫,譚四個弟子,親自下太室山迎接,一行人到煙霞洞敘禮落坐,王重陽先引王、劉兩弟子和各人相見,當天束髮,賜了道號,劉君保年紀較長,錫號處玄,王元斌年紀較小,賜號處一,師兄弟行了見面禮,王重陽真人方才說了華山覓寶,水底尋經的經過,一一說了,最後向眾人說道:
  “昔日玄奘法師到天竺國取經,身歷七十二難,涉流沙三千里,可見大道之成,決非一朝一夕,這次為師到華山尋覓九陰真經,雖不如當日三藏法師取經之艱巨,也歷盡了險阻,終於把失落了幾百年的真經原本找著!
  丘處機稽首道:“師父這一次在華山得經,真是震古而鑠今,替本派放一異彩,弟子們體念師尊創業之難,今後必定要競競自守,百尺竿頭,以求再進!”
  周伯通忽然插嘴說道:“師兄,你把九陰真經弄回來了,可有一件,你不能夠打開那只盒子,得到的真經原本也不能看,那有什麼用呢?”
  王重陽把那只照夜犀角製成的盒子取出來,放在洞中石桌之上,向眾弟子說道:“這就是貯藏真經的盒子了,它本身是用百年老犀角製成的,刀劍不傷。水人不侵,大家想個法子,怎樣才可以把盒子打破?”
  全真六弟子細看那只貯真經的盒子,黑黝黝的,泛出墨綠如油似的異彩奇輝,晶瑩如玉,滑不留手,看去仿佛極薄,不知怎的,師父說它異常堅固,用盡方法也打不破,大家同時這麼想著辦法。
  周伯通道:“師兄,這類骨角製的東西,最是堅脆,只要搬一塊大石頭進來,照盒面上一撞,就會破碎啦!”
  王重陽笑道:“有這樣容易的事,你只管試一試!”
  周伯通童心未退,他把盒子放在地上,到洞外找了一塊磨盤大石來,雙手高舉過頭,向那盒子一撞,只聽喀喇一聲大響,石頭和侗中石地相撞,火星亂迸,連石地也撞了一個凹坑,力量不能不說是驚人之至!大家定晴一看,這只盒子好端端的,絲毫沒有損害。
  周伯通賭氣道:“這盒子真個有些古怪,不如這樣吧,我們把它由高山峰頂拋了下來,讓它撞到山石上,不怕它不粉碎!”
  王重陽道:“胡說,小小一只盒子,由高峰飛下來,一下子就不知彈到哪裡去啦!”六個弟子哄然大笑。
  馬鈺說道:“師父,凡是避水的東西,未必可以避火,我們拿火來把這盒子燒燒它吧!”
  丘處機道:“不行,盒裡貯的是真經原本,真經原本寫在紙上,如果一經猛火烤烘,恐怕盒子還未打開,真經原本化了飛灰呢!”用石頭敲不碎,用火燒也不行,洞中八人低眉蹙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方法。
  劉處玄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問道:“列位師兄師弟,可聽過李太白的故事嗎?”
  丘處機道:“李大白是唐朝的詩人,又號謫仙,他作的詩挺好,天才橫溢,可是跟九陰真經有什麼關係?”
  劉處玄道:“李太白自小聰明,但是卻不肯用心讀書,有一天,他走到大街上,忽然看見一個老婦,拿了一根鐵棍在石上磨,李白覺得奇怪,便問那老婦人磨鐵棍有什麼用?老婦說自己要一口針縫衣,打算把鐵棍磨細了使用,李白大笑起來,說這老婦是個蠢村,這樣粗的鐵棍,怎可以磨成繡花針呢?恐怕一輩子也磨不成,老婦人卻正色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柱磨成針。愚公尚且把山移去,鐵棍怎的不可磨成針哩!,李太白聽了這幾句話,恍然大悟,回去發奮用功,結果成了一代詩人!”
  眾人聽見他說的故事,不禁莫名其妙,王重陽有些明白,問道:“處玄,依照你的意思,打算把這盒子放在石頭上磨,把盒子磨薄了,真經自然會現出來,是與不是?”
  劉處玄道:“弟子正是這個意思!”
  王重陽拿起九陰真經的盒子,看了又看,估量這盒子的本身,不過半寸多厚,如果用心的磨,一年不成磨兩年,兩年不成磨三年,盒子始終有磨穿的一日,他向眾弟子道:“處玄的活很對,由今天起,你們六個弟子拿這盒子輪流向石上磨。每個人磨一夭,週而復始,先磨它幾個月看看!”丘處機唯唯諾諾。
  由這一天開始,馬丘孫譚劉王六人,每人輪流拿盒子在石上磨,王重陽每天除了督促各人做功課之外,還著手教他們排天罡北斗陣法,不過練這陣法要七個人,王重陽只收了六個弟子,自己要負責指點,決不能夠並列陣內。
  這北斗陣差一個人也練不成,王重陽只好央請自己的師弟周伯通湊足七人數目,一同排陣,哪知道周伯通搖頭說道:”不行,這是小孩捉迷藏的玩意,我不學!”
  王重陽很不高興,說道:“師弟,這是光大全真派的武學,你怎的不肯學?”
  周伯通賭氣道:”你上華山之後,我叫丘處機他們跟我玩耍,他們個個一本正經,把我當做師叔,不和我玩,你現在卻叫我跟他們玩迷藏,我這回不肯了!”他天生執拗的脾氣,說不學就不學,王重陽也拿他沒有辦法。
  不經不覺,過了一個多月,丘處機等六人,整整把盒子磨了四十夭,盒面越磨越光滑,看不出磨薄的樣子,可是王重陽並不灰心,叫他們照樣的磨,有一天,周怕通到外邊去椎採,忽然一窩風的跑回,高聲叫道:“師兄,不好,山下來了一大夥人,足有幾百人哩!”
  王重陽吃了一驚,問道:“來了幾百人嗎?是官兵還是強人呢?”
  周伯通道:”這班人十分古怪,不象官兵,也不象山寨的強人,有幾分象江湖上的秘密幫會哩!”
  劉處玄在旁邊聽了,陡的一震,脫口說道:“師父!來的莫不是鐵掌幫的人?他們要來找你老人家的晦氣哩!”
  王重陽一想也是,自己在兩個月之前,不是在潼關打傷過幾個鐵掌幫幫友嗎?這次鐵掌幫大舉到嵩山來向自己問罪,也在情理之中,王重陽立即把所有弟子喚集到自己面前;正色說道:“你們聽著,山下來了一大夥人,是友是敵還不曾分清楚,大家一齊跟我下山,應付一切!”
  眾弟子轟諾一聲,馬丘劉王孫譚六人,由周伯通領著,連同重陽真人在內,一共是八個人,走出了煙霞洞,直向山下走去,剛才走到半山,突然一陣腥風吹來,周伯通首先捏住鼻子,叫道:“師兄!好臭!”
  王重陽一嗅這種腥味,就知道山下來了大群毒蛇,不由愕了一愕,想道:“咦!哪裡來了這許多毒蛇呢?莫不是歐陽鋒那廝,不肯服氣,帶了蛇陣到來尋仇嗎?”念頭方動,山下隱隱傳來吶喊之聲,劉處玄失聲道:“真個是鐵掌幫到來,連幫主也來了!”
  重陽真人立即站住身子,從高處向下望,果然不出所料,山下來了好幾百人黑壓壓的一片,原來他們個個穿著黑衣,看去至少有四五百人,在那夥人面前數箭地之遙,山草不住起伏,原來是一群毒蛇為先導,看情形足有好幾百條,向大室山遊去。
  周伯通道:“這班人真邪得可以,還有毒蛇開路,俗語說得好,蛇怕硫磺,可惜我們沒有硫磺,今回糟透啦!”
  王重陽道:“不要胡說!大家找出刀劍,排成一字,毒蛇如果蜂擁上前,大家不用跟它客氣,來一條殺一條,來兩條殺一對!”丘處機這班人全是初生之犢,個個找出刀劍,氣勢虎虎,王重陽等那班人來到太室山下,抖丹田氣叫道:“哪一位是鐵掌幫主,我王重陽在此候駕!”
  那些毒蛇聽見王重陽這樣一喊,紛紛伏地遊走,直竄上來,周伯通道:“糟啦糟啦,毒蛇來了,咱們準難活命!”
  王重陽看見半山有一塊大石,足有三尺多高,四尺多圓,好象磨盤一般,這塊石的位置,正當蛇群來路,王重陽生出主意,他暗裡運丹田罡氣,潛用一“陽指功,陡的平伸出左手中指來,向那山石一指,叫道:“倒下!”說也奇怪,六七百斤重的一塊山石,石下泥土突然象開水般泡了起來,石身搖了幾搖,突然轟隆一聲,脫穎而出,沿著山坡直滾下來,幾下滾轉之間,已經落在蛇群裡,當堂把毒蛇壓死了幾十條,血肉模糊,其餘的蛇群見了不禁一陣大亂!
  王重陽這一下絕技,好比神話裡的叱石成羊,移山填海一般,那些黑衣漢子,個個大驚失色!
  周伯通大笑道:“你們這班狗賊瞧清楚沒有,我師兄有通天徹地之能,顛山覆岳之力,你們哪一個活得不耐煩,要到枉死城的,只管來呀!”他這幾句話果然把鐵掌幫幾百個幫眾完全鎮懾住,個個面面相視,不敢再上。
  只見那班黑衣漢子騷動了一陣,走出一個瘦長中年人來,這中年人穿著儒衣,手執一根鋼鐵枴杖,這枴杖的頭頂鑄了兩個蛇頭,張口吐舌,形狀甚是詭異,他越眾走了出來。
  劉處玄道:“師父留神,這是錢幫主!”
  王重陽高聲叫道:“來的是錢幫主嗎?貴幫和我全真教並水不犯河水,今日何以駕臨,尚乞賜教!”
  這越眾而出的中年人,正是鐵掌幫主錢興,他啞著嗓音道:“你是重陽真人嗎?那好極了!你是一派掌門,我是一幫之主,你應該知道江湖規矩,為什麼要包庇我鐵掌幫的叛徒,還把他收做徒弟?”
  王重陽稽首道:“無量壽佛,劉君保看破紅塵,皈依三清,這是他個人自願,貧道決無見拒之理,他現已束髮為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錢幫主還是看在貧道薄面高抬貴手吧,不必苦苦追尋了!”
  錢興勃然大怒,冷笑說道:“尊駕在潼關打傷了我鐵掌幫幾名幫友,動手之時,有沒有看我錢某的薄面?閒話少說,你肯下肯把姓劉的交出來,如果不肯,莫怪我鐵掌幫大開殺戒!”
  周伯通看見錢興咄咄逼人,不禁動了真氣,正要出言譏諷,王重陽道:“無量壽佛,貧道本來不想生事,可是貴幫主帶了大夥人馬,聲勢洶洶登門,無理取鬧,貧道迫不得已,也只好拼力周旋!”錢興更加憤怒,把手中雙蛇杖一抖,就要飛身上前,跟王重陽動武。
  他剛才一邁步,背後轉出一個人來,這人也是個中年的瘦子,青虛虛一張臉面,他是鐵掌幫內兩個副幫主之,姓祝名棟,外號叫毒沙蜍,練了一手毒爪功夫,陰辣無比,他向錢興說道:“大哥是一幫之主,不宜輕動,還是讓小弟來會會全真派的人物吧!
  錢興點點頭道:“也好,賢弟小心在意!”
  祝棟上前叫道:“姓王的,聽說你在全真派裡拳劍二技,獨步中原,我來向貴派討教討教!”
  話未說完,眼前倏的一花,刺斜裡搶過一個人來,破口罵道:“你敢叫我師兄姓黃的姓黑的,操你娘的奶奶,吃我一掌!”話未說完,掌隨聲到。這一掌來得十分飄忽,祝棟側身急閃,已經無及,只聽啪的一聲大響,左半邊臉頰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耳光!
  打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頑皮成性的周伯通;他看見祝棟向自己師兄挑戰,口氣狂傲,立即由山上跳下來,運用詭異招術和獨特身法,打了祝棟一掌。祝棟勃然大怒,狂吼一聲,雙爪一伸,猛向周伯通背心抓到。
  原來祝棟練的是毒沙掌功,雙手十指每大部用毒蛇涎,混合毒藥鍛鍊,利害無比,只一抓中人身,便和毒蛇噬咬一般。周伯通一晃身,叫道:“哎呀!沒有抓著!”他口中說著話,腳下一個“盤龍繞步”,由祝棟的掌底,一個飄身竄了開去!
  祝棟見他有意捉弄自己,惱怒異常,把自己生平苦練的伏虎掌法,施展開來,“全剛伏虎”、“羅漢跨虎”,招走連環,運掌排擊,這兩招夾著毒沙掌力。周伯通卻展開大乙拳法“鳥龍盤樹”,“神龍入海”,以龍形對虎步。祝棟一連兩招走空。周伯通一閃身,劈啪兩聲,又在他腦後打了一巴掌,這一掌打得更重。祝棟兩眼直旨金星,幾乎跌倒在地!全真派六弟子,不禁哄然大笑。
  祝棟接連挨了兩拳:知道周伯通本領奇詭,再也不敢猛攻猛撲了!他立即把拳招一變,以守為攻,繞著周伯通的身子,團團亂轉。
  周伯通笑罵道:“臭賊!挨了兩下耳光便害怕了嗎?你以為只守不攻,便可以下吃打?
  哈哈,你看!”他倏的展開八面風掌法,東一飄西一晃,跟祝棟鬥快起來。
  祝棟猛覺眼前一花,前後左右都是周伯通的影子,不由慌了手腳,他手底下一慢,砰砰兩聲,背心中了周伯通一拳,右臉頰又挨了一記耳括子,打得滿天星斗。祝棟狂吼一聲,突然雙袖一脫,兩雙袖管倒翻起來,掌心外吐,砰砰兩聲,兩團夾著細沙的黑煙猛向周伯通迎面撒到!
  他這兩把沙子名叫做毒蟾沙,陰辣無比,這種毒蟾沙是用地底三十尺以下的淨土,混合一百只蟾蜍的毒涎毒液,百蒸百曬,久而成了一種沙粒,這種沙粒比起普通的沙子來,還要幼細幾倍,含有劇毒,只要一打中人身,立即肌膚起瘤,象蛤蟆身上的肉瘤一般,奇癢刺骨,不到半天,肉瘤潰爛,化為膿水,全身皮肉爛盡而死,所以祝棟在江湖上得到毒沙蜍這個外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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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試蹄聲 全真三子創頑敵

  哪知周伯通雖然頑皮,武功造詣卻是不弱,對方毒沙才一打出。周伯通拔身一聳,一陣狂風似的,掠過祝棟頭頂,突然在半空裡一拐腰身,雙腳一踏一踢,兩只腳尖疾如閃電,踢中祝棟背心命門。祝棟一聲大叫,張口噴出幾口鮮血,撲通,向前跌倒,骨碌碌滾落山坡,一連翻了十幾個滾轉,方才撞著大塊山石,把他一擱,騰騰兩聲,當堂暈了過去!
  周伯通哈哈大笑,拍手叫道:“好功大好功夫,這一招烏龜打滾,使得真正妙呀!”鐵掌幫幫主錢興變了面色,半聲不響,一個飛身竄了出來,把手中雙蛇杖一抖,活象毒蛇吐信似的,向周伯通胸口點到。
  這一下疾如閃電,不過周伯通的本領煞是不弱,立即把身一轉,避過杖頭,反手一掌,“撥雲見日”,五指便來勾奪杖身,哪知道錢興這雙蛇杖,詭異無比,突然向左一繞,杖尖上兩截蛇頭突然暴長起來,伸長一尺,原來蛇頭下面裝了彈簧,只要用力一抖,蛇頭受彈簧一振,立即象弩箭脫弦也似直飛出來,向周伯通右手腕咬了一下。
  周伯通乍覺腕肘一痛,如同被黃蜂叮了一口也似,不禁大吃一驚,他正要反手一掌,橫劈過去,錢興向後一跳,冷冷說道:“尊駕不用跟我動手啦,好好地回去料理後事吧!”
  周伯通低頭向自己右腕一看,只見自己腕臂近肘處,刺破兩個傷口,只有米粒大小,可是皮內損破之處,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來,並不很痛,只是傷口附近一片皮肉,感到非常麻痺。
  原來錢興那兩個假蛇頭,和當年西毒歐陽鋒在莽蒼山暗算王洞真人所用鐵箏假蛇一般無二。蛇頭裝了毒牙,可以自動咬人,毒牙所用毒藥十分猛烈,如果被它咬中,跟被真正毒蛇咬著一般無二,幾個時辰之內,就要毒發死亡。
  周伯通一看自己傷口的情形,知道錢興並沒有說假活,他不禁暴跳如雷,叫道:“直娘賊!虧你還是一幫之主,暗算傷人,我周伯通跟你拼了!”說著把身一聳,宛似兀鷹一般,向錢興猛撲過去!
  就在周伯通身子才一聳起,待要向前撲去的剎那,側面呼聲風響,一條人影兜頭飛落,那人影只一伸手,便抓住周伯通衣領,喝了一聲:“師弟,性命要緊!不要魯莽行動,聽我指教!”說著往回一拖,周伯通踉蹌後退。
  抓住周伯通衣領的不是別人,正是重陽真人,他把周伯通硬扯回來,當著錢興面前說道:“你受的傷並不打緊,盤膝坐下,三花聚頂,五心向天!”這是全真派的坐功要訣。周伯通真個聽話,立即雙膝一屈,咕咚兩聲,跌坐下來。
  王重陽也面對地坐在周伯通面前,把鐵掌幫主和幾百幫眾,視同無物,他用左手握住了周怕通受傷右腕曲池穴,右手拿住他傷腕的中指食指,不到片刻功夫。周伯通覺得一股熱氣,透人自己右掌掌心,俄頃之間,熱氣直達腕臂,剛才麻木不仁的部分,漸漸血液流通開來。那兩個米粒大小的傷口突然擴大一倍,流出一縷黑血來,津津涔涔,滴在地下。
  不到盞茶功夫,黑血流盡,傷口滲出殷紅的血來。周伯通如釋重負、頭頂象揭了鍋的蒸籠一般,騰騰冒出熱氣。王重陽一躍而起,叫道:“行了,師弟,你返回去休息一下吧!”
  錢興在旁邊看見王重陽給師弟治療傷毒的情形,真是吃驚不小!原來重陽真人這個法子,名叫做先天氣功推血法”,這種本領用在武功方面,就是“隔山打牛”神勁,它就是把自己練成的一口先天氣勁,灌入對方身體裡,和對方的真氣,運而為一,把毒血毒液由身體裡面逼出來,仍由傷口流出。
  這種功夫用在暗器傷毒方面,尤有奇效,不論多利害的毒藥暗器,即使中在人身,不逾一盞茶的時候,如果馬上用氣功推血法,便可以把毒血由傷口排出來,不致蔓延全身。不過話又得說回來,運用這種治法的人,一定要受傷人也精通氣功才行,對普通人仍是不行呢!
  周伯通自小和王重陽一同練武,對氣功的運用,當然不會外行,所以王重陽不用多大功夫,便把周伯通身體內的毒血用氣功擠出來,幾百名鐵掌幫幫眾,眼見這般情景,真個目定口呆,舌矯不下。
  錢興看見王重陽的本領到了這般地步,更加膽戰心驚,因為自己這雙蛇杖,蛇頭毒牙所用毒藥,猛烈異常,即使自己傷了對方之後,大發善心,馬上拿出解藥來救,也要用黑醋浸身六七次,另外服食十幾帖藥,方才可以保存性命,還要休養三日以上,然後復元,現在王重陽不用一頓飯時候。便把周怕通醫治好了,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怕?
  王重陽醫治好了師弟,立即回過身來,向錢興冷笑道:“鐵掌幫主,聞名不如見面!暗算別人的招術高明得很哩!”
  他本來是個學道的人,謙躬和易,輕易不向別人說這類挖苦的話,可是他今天看見錢興手段卑鄙,心腸惡毒,方才說了這幾句話,眾目睽睽之下,錢興就是有城牆那樣厚的臉皮,也覺得火辣辣!
  他在惱羞成怒之下,把雙蛇杖一抖,喝道:“王重陽,你在潼關打傷我的手下,我今日傷了你的師弟,互相扯平,誰也不虧欠誰,來來來,我來跟你決個高了!”
  王重陽哼了一聲,並不答話,他回手向後一招,把座下六個弟子完全招到自己跟前,向他們道:“馬鈺、處機、處端,你們出來!”
  馬鈺、丘處機、譚處端三個少年道人,應聲而出,向重陽真人面前一站,王重陽用手指道:“這位鐵掌幫主武功卓絕,德高望重,你們三個跟隨我這些年頭,還不曾真正跟人動手,今天好好地向鐵幫主討教一下!”
  這幾句話似乎推崇,暗裡卻是挖苦不堪!而且還帶有不屑的意思,因為錢興身份是一幫之主,和王重陽地位相若,王重陽親自和他對手過招,方才不至失了身份,現在重陽真人居然叫了三個弟子來鬥他,豈不是一種極其難堪的藐視嗎?
  錢興不禁從鼻孔內,重重哼了一聲,鐵掌幫內三人應聲而出,異口同聲叫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幫主,我們過來討教全真教的本領!”
  這三個是鐵掌幫一流好手,一個叫追風蟒侯騰芳,一個叫金眼蟒焦天挺,還有一個叫赤背蟒朱洪義,他們在鐵掌幫裡面,稱為“湘西三蟒”,有名心狠手辣,武功高強。
  錢興看見他們三個出來,正中下懷,王重陽叫弟子來鬥自己,自己也用弟子來迎敵對方,這才不算辱沒自己身份。他把雙頭蛇杖一收,向後一退,殺氣滿面地喝道:“你們幾個過去,把這三個牛鼻子宰了!”
  湘西三蟒應聲上前,追風蟒侯騰芳奔向丘處機,金眼蟒焦天挺直取馬鈺,赤背蟒朱洪義撲向譚處端,三蟒分敵全真三子,三子之中以丘處機最嫉惡如仇,他看見鐵掌幫的人。驅蛇為陣,由幫主錢興以下,個個身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決意宿下殺手,給敵人一個厲害。
  丘處機立個劍訣,使出“青鸞展翅”門戶,侯騰芳使的兵刃是金絲騰蛇棒,刷的一抖,騰蛇棒用“彩鳳移巢”一招盤打過來,哪知道棒招剛才一展,眼前寒光閃處,丘處機已經連人帶劍卷進,追風蟒乍覺握棒右手一涼,五只指頭齊根削了下來,痛徹心肺,哎呀一聲,幾乎痛暈在地!
  原來丘處機用的是一個“粘”字訣,這是全真太乙劍的絕著,對方一棒打來,丘處機入力貫透劍尖,一牽一引,把敵人的棒招滑在一邊,再用“履”字決,劍鋒沿著棒身一削,把侯騰芳五根手指頭完全削斷。
  本來他只要再一進劍,三尺青鋒便可以直貫敵人的胸膛,不過道家並不輕易殺生。丘處機當著師父面前,更加不敢放肆,左腳一起,把侯騰芳踢出兩丈以外!
  就在追風蟒受傷落敗的剎那,焦天挺和朱洪義兩人,也分別受了挫敗!
  焦天挺奔向馬鈺,他用的兵刃是虎頭雙鉤,雙鉤展處,用個“亂推彩雲”,向馬鈺頭頸交叉剪到,馬鈺為人比丘處機沉著。他揮長劍一封一迎,叮噹,劍花繞處,“撥雲見日”,盪開敵人雙鉤,焦天挺猛覺虎口一麻,暗叫不好,正要沉鉤下掛,向旁跳開。
  哪知眼前寒光一閃,馬鈺長劍已經抵住他的咽喉。焦天挺猛覺冰冷劍鋒,點中頭頸,不禁大吃一驚,就要瞑目待死,忽然聽見馬鈺低聲喝道:“你的本領還不行,我不殺你,你回去吧!”說罷劍點一收,青鋒離頸,焦天挺滿面羞慚,沮夾退回本陣。
  朱洪義使一柄雁翎折鐵刀,直奔向譚處端,刀光閃處,摟頭蓋頂,“斜劈五嶽”,猛向譚處端迎頭砍落,譚處端不慌不忙,劍式不動,身子一晃,用個“遊蜂臥蕊”,一下讓過。
  失洪義刀鋒下沉,“腕底翻雲”,揮刀截向對方右肋,譚處端突然一聲斷喝,劍如風發,刺向朱洪義的胸膛。
  朱洪義估不到對方劍招如此神速,大吃一驚,正要用個“倒栽垂柳”,直竄出去,哪知敵人這一招可虛可實,陡的劍花一繞,“鐵鎖橫江”,劍鋒在朱洪義的右臂上劃了一道血槽,血涔涔滴,朱洪義怪叫一聲,狼狽掩臂退下。
  三蟒分敵三子,只剎那之間,便自分了勝負,馬鈺和丘處機兩人只用了一招劍式,便把侯騰芳、焦大挺打敗,朱洪義差強人意,和譚處端拆了兩招,方才敗下,結果右臂掛彩,鐵掌幫眾不禁大駭!
  錢興估不到自己的徒弟,這樣膿包而不中用,才一交手,便自敗了下來,如果對方不是手下留情,湘西三蟒恐怕沒有一個能夠活命!
  不過他由這驚鴻一瞥也似的剎那功夫裡,看出全真教的劍法,穩準疾狠,的確是武林罕見的劍術,怪不得王重陽不屑和自己相鬥,叫三個弟子接自己的招了!
  他正在羞惱交迸,只聽見王重陽笑道:“鐵掌幫主,我叫三個小徒跟你試招,表面似乎不敬,現在你可明白了吧!”
  這兩句比起罵他還毒,錢興氣向上衝,把雙蛇杖一擺,向王重陽冷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好好,我錢某人就向你這三位高足討教!”他認定了譚處端本領較低,蛇杖一抖,圈出碗口大小的杖影來,“笑指大南”,一杖向譚處端胸口“血阻穴”點到。
  譚處端兀立不動,眼看蛇杖就要沾著身體,馬鈺和丘處機二人出其不意,分開左右襲來,雙劍並指,刺向鐵掌幫主肋下,錢興回杖一封,馬丘向後退了開去。譚處端卻劍光一閃,用“春雲乍展”式猛削過來,錢興拔身一聳,跳過譚處端的頭頂,蛇杖用力一盤,杖頭點向馬鈺的太陽穴,杖尾反挑丘處機的“玄樞穴”,一招分取二人,疾如閃電,馬丘二人各自用“分花拂柳”身法,左右一閃,避了開去,王重陽見他本領超卓,暗裡喝彩不迭。
  錢興和全真三子只一對招,便知道對方用的是一種位置戰法,他們三個首尾相銜,連成一體,連攻起落,配合作戰,鐵掌幫主喝了一個好字,把蛇杖使開來,他用的是魯智深“瘋魔杖”法,翻翻滾滾,使到疾處,化成一片杖山,如龍蛇交竄,他這瘋魔杖表面上東指西劃,不成招數,可是裡面卻包括了纏、打、盤、絞、鎖、勒六個字訣,杖頭上的兩個鐵製蛇頭卻不時脫穎而出,直飛出來,噬向對方身上。
  可是全真三子卻是不慌不忙,三個人三柄劍呵成一氣,此攻彼守,彼進此退,好比冷電盤空,紫練繞體,鬥了一百餘合,不分高下!
  鐵掌幫本來有兩個副幫主,一個是毒沙蜍祝棟,還有一個是蠍尾針徐廣,祝棟被周伯通打暈,抬入幫眾隊裡搶救,徐廣押住陣腳,他看見王重陽並不跟自己幫主動手,只叫三個弟子上前應戰,已經把肚皮氣破,再看見自己幫主連這三個少年道人也戰不下,反而被對方三道劍光纏住,虹飛電舞,大有相形見絀之勢。
  徐廣心中著急,恐怕自己幫主折在這三個少年道人的手裡,鐵掌幫的威風從此掃地無餘,自己這班人今後也不用在江湖行走了!他便向手下幫眾喝道:“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
  還不趕快上前,把這班雜毛完全宰掉!”
  鐵掌幫雖然有幾百人,可是剛才看了王重陽指功推動大石,全真三子才一照面,連敗湘西三蟒的身手,知道自己雖然人多,也不濟事,因為本領相差大遠,好比以卵撞石,人多又有什麼用處呢?所以徐廣這樣一喝,大家面面相覷,躊躇不敢上前。
  徐廣勃然大怒,他霍一聲找出腰間纏著的海蟒長鞭來,呼呼兩響,一連打翻了兩個人,罵道:“不中用的東西,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幫主養你們難道是吃飯拉屎的嗎?快快衝上”他這樣一發威,鐵掌幫眾只好硬著頭皮,吶喊連聲,各舉兵刃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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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技懾群雄

  鐵掌幫眾這一殺上,王處一、劉處玄、孫不二三人,正要拔劍向前,王重陽道:“不用你們過去,他們還有毒蛇,讓為師應付便行了!”他說著順手向山石上面一抓,抓了兩把碎石,握在掌心,把拂塵帚一揮,身如巨鳥也似,由半空掠下,一陣狂風似的,掠入鐵掌幫人叢之內!
  這時鐵掌幫眾向前面擁,剛才那些毒蛇又蠕蠕而動,向馬、丘,譚三人腳下遊去,王重陽看得清楚,清嘯一聲,左于一揮,先把兩大把碎石子飛擲出來,這些石彈打出來的力量,十分勁猛,實似鐵彈一般,打在蛇群的身上和頭上,被石彈打中蛇頭,當堂頭破腦裂,死在地上,被打中蛇身的,遍體鱗傷,蛇群受了石雨打擊,紛紛驚竄後退,王重陽一個飛身搶到錢興跟前,拂塵一舉,兜住了他的蛇杖,向外一送,錢興不由自主,退出幾步以外!
  王重陽一聲斷喝道:“錢幫主,你帶了貴幫許多弟兄來問罪,交鋒三陣,勝負已見,還不見好就收嗎?”
  錢興不禁面上一紅,王重陽這幾句活沒有說錯,自己連對方三個徒弟也打不過,堂堂一幫之主,還及不上對方一個弟子,更別說跟王重陽動手了!可是回心一想,倘若就這樣的退去,鐵掌幫顏面何存?總而言之,敗也要敗得好看。
  錢興怒聲說道:“姓王的,你的本領果然高強,可是你不叫人心服!”
  王重陽長笑一聲道:“你叫部下停止圍攻,我自然叫你敗得服服帖帖,五體投地便了!”
  鐵掌幫眾見王重陽出現,已經紛紛後退,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撲向全真三子,只一照面,便給丘處機用劍刺傷,錢興見王重陽這樣一說,樂得見風收帆,喝了一聲:“你們不准動手!”鐵掌幫果然收住兵刃,副幫主蠍尾針徐廣卻是暗裡不服氣。
  錢興喝止幫眾之後,向王重陽說道:“你要跟我過過招嗎?很好,我明知不是你的敵手,也要捨命陪君子,討教全真派的高招,來吧!”錢興這幾句話雖然硬朗,口氣已經放軟,王重陽笑了笑,他盤膝坐了下來,跌坐在地,回頭向全真三子道:“你們身邊有汗巾嗎?快拿過來,我有用處!”
  馬鈺立即把腰間的汗中解下,丘處機、譚處端二人也把汗中遞過,王重陽把三條汗中摺在一起,象捉迷藏一般,把自己的眼睛綁了,錢興不禁愕然,不知道重陽真人玩的是什麼把戲?
  王重陽綁好眼睛,把手中拂塵帚向錢興一指道:“錢幫主,我坐在地上用拂塵帚跟你交手,你的蛇杖如果能夠勾中我的身體一下,甚至點著衣服,也算我輸,如果你能夠把我迫得站起來,或者移動坐處,也算我輸。這個比法,你答應不答應!”
  王重陽綁了雙眼和對方交手,有目如盲,已經佔了下風,再加以坐在地上,不准移動,不准起來,更加吃虧之至!
  鐵掌幫眾不禁譁然,全真派六弟子更加面面相視。錢興本領雖然不及師父,也是一幫之主,武功頗有造詣,師父這樣託大,萬一失手的話,全真派的英名豈不是受了減損,做弟子的也要羞愧無地!
  可是錢興聽了這幾句話,卻是一驚非小!原來武家裡頭,有一種“閉目換掌”的功夫,閉目換掌練的時候,要用手帕綁了雙眼,全靠耳朵和身體感覺來發覺敵人襲來的方向,隨機應敵,這種功夫只能守不能攻,動作幅度縮小,可是出手奇快,專攫敵人的手腳關節,只一拿著,馬上筋斷骨折。
  這種手法本在夜鬥時使用,或者在巖洞鬥空中,漆黑無光的環境下,猝遇仇人強敵,馬上用閉目換掌的功夫迎敵應戰,如果功夫精的,和擒拿法相通,還可以搶奪敵人攻來的兵刃,王重陽居然在眾目睽睽下,用閉目換掌的功夫來對付錢興,無他,不過是藝高人膽大五個字,鐵掌幫主不禁有些心驚膽戰!
  可是對方這般相讓,自己如果還不敢跟敵人動手,那真個是叫人笑掉了牙齒,錢興把雙蛇杖一抖,叫道:“很好!你這樣跟我動手,分明是不把我錢某人放在眼內,我就看看你的閉目換掌功夫,精研到怎樣的境地!”話未說完,呼的一杖,照王重陽胸口點到。
  王重陽耳聽風聲,知道對方雙蛇杖向自己迎面點來,端坐在地,隨手把拂塵向外一一揮,拂塵尾直甩出二尺,卷向錢興杖頭,這下名叫“天紳倒掛”,本來是全真派劍法,王重陽卻在拂塵帚裡使用,錢興把杖住回一收,閃電似的鞭向王重陽中腰,這著名叫“探海屠龍”,王重陽不慌不忙,拂塵桿橫裡一擊,使個“鐵鎖沉江”,叮噹兩聲,又把錢興的雙蛇杖封了開去!
  錢興把蛇杖展開來,他用的是八仙杖法,四面八方進攻,疾如風雨,但見地上人影飛舞,一個象走馬燈般,滴溜溜的亂轉,一個坐著不動,有如寺廟裡的塑像,兩下里閃電似的拆了三十余招。
  錢興看見王重陽的雲拂,防護得非常周密,左來右擋,右來左拒,自己的雙蛇杖,好比撞了鐵壁銅牆,心想這樣的打下去,敵逸我勞,縱使不敗,人也累壞,他忽然一個翻身,轉到王重陽的背後,虛一杖實一杖,接連發了四下虛招,王重陽的拂塵連揮了幾下,沒有和敵人的蛇杖撞著,錢興突然用足替力,一個“仙鶴啄魚”式,猝舉鐵杖,向王重陽背心命門穴猛搗過去,接著一抖杖身,杖頭上兩條假蛇直彈出來,猛噬王重陽的腦枕,這一下連進兩式,全真派六個弟子齊聲叫道:“不好!這回師父敗了!”
  哪知道王重陽突然一聲長笑,左手拂塵突然一揮,脫手拋起,拂塵尾卷向杖頭,一拖一帶,別看王重陽這隨手一拋之力,勁猛異常,幾乎把錢興扯得跌個跟頭,他接著用右手向後一指,這一下是用一陽指勁,王重陽不過用了三分勁力,錢興陡的胸口一痛,氣門穴仿佛被無形利劍猛戳一下,痛徹心脾。錢興哎唁一聲,踉踉蹌蹌,後退十幾步,身子連晃幾晃,好象吃醉了酒的醉漢似的,撲通,撒手拋杖,一交坐倒在地,不能動彈。
  鐵掌幫眾不禁大驚,蜂擁上前,以為自己幫主中了暗器,蠍尾針徐廣不由分說,一聲斷喝,亞手揚處,左右六支毒蠍針連珠射出,這毒蠍針只有牛毛那般粗細,卻有五寸多長,裝在一個形如毒蠍的鐵筒裡,每筒三支,只一揚手,筒中機簧振響,便可以把毒針迸射而出,中人立斃。
  徐廣蠍尾針的外號,就是這樣得來,哪知毒蠍針一飛出去,還未射到王重陽身上,王重陽把袍袖一揮,說也奇怪,哪些毒蠍針突然呼呼幾響,飛了回來,撲向徐廣身上,徐廣出其不意,身上接連挨了幾針,毒蠍針不比別的暗器,一著人體,立即刺入肌肉,循血脈直攻心房,須臾之間,嗚呼送命!除非有吸鐵石帶在身邊,立即閉住傷口血脈,把毒針吸出來,方才可以保存性命呢!徐廣這一中針,倒地呼喊,須曳之間,毒發斃命!
  鐵掌幫眾又驚又怒,凡是這類江湖幫會,最講的是忠心義氣,幫主遭了不測,或是被人殺害,幫眾必定舍卻性命,圍攻仇人,縱使粉身碎骨,也是死而無悔。
  他們正要一窩蜂擁上跟王重陽拼命,王重陽忽然大喝一聲:“且慢!我不是用暗器,你們幫主性命沒有妨礙!”他說到這裡站起身子,神采飛揚,鐵掌幫眾洶湧的情緒,立即安靜下來,大家似乎被王重陽那種不怒而威的凜然正氣懾住了,噤若寒蟬,不敢妄動!
  王重陽走到錢興的跟前,笑道:“你剛才不是說過叫我使你敗得帖帖服服嗎?現在可心服了吧!我做瞎子,你在亮處,我是坐著,你是站著,結果你也敗了,問你還心服不心服?”
  錢興被王重陽點了氣門穴,苦不堪言,胸口象壓了一塊千斤石板也似的,呼吸困難,連腦袋也脹著疼痛,可是氣門被點,說不出半句活來,他聽了王重陽這幾句話,真個又羞又惱,可是被對方這樣一說,卻又不能夠不服氣,立即點了點頭,這一點頭無形中表示屈服。
  王重陽笑了一笑,向他胸口擊去,撲通一聲,說也奇怪,錢興當堂打個噴嚏,身子恢復活動如常,王重陽立即向後一退,稽首說道;“錢幫主,咱們既往不咎,化干戈為玉帛,貴幫幫眾早日返回湖廣便了!”
  錢興自從學藝成功以來,還不曾遇過這樣的大敵,今日栽了一個大跟頭,真個羞憤難當,不過王重陽的武功,比起自己委實高明,何止百倍,自己要想爭回一點面子,也爭不來,不禁呆呆的坐在當地,好比泥塑木偶,幾個幫友叫道:“幫主,徐副幫主死了!這個仇我們不能不報!”
  錢興面色微變,王重陽道:“各位這幾句大言重了,只知有已,不知有人,剛才敝師弟著了令幫主蛇杖的暗算,幾乎送命,如果不是貧道用氣功推血法,他哪裡還有活命在?又比如這一位死了的徐副幫主,他用毒蠍針來暗算我,我如果不是用氣功反擊,不是一樣不得了嗎?因此貴幫副幫主之死,叫做於人無尤,各位如果再鼓譟生事,未免太不識相了!”
  錢興回頭喝道:“成則為王,敗則為寇,我們是打輸了,死了人也是活該,還吵什麼?
  走吧!”
  鐵掌幫眾雖然忿忿不幹,也只好收拾了副幫主的屍首,一行人迤邐下了少室山。
  鐵掌群豪退去,王重陽和門下六個弟子返回煙霞洞,丘處機合十問道:“師父,鐵掌幫經過這一敗之後,跟我們全真教結成不解之仇了,日後在江湖上萬一跟他們遇上,那又怎樣?”
  王重陽道:“那只有靠個人的修為和武功造詣了,為師已經想出一個方法,少林寺對一個藝滿離師的弟子,必定通過木人巷和羅漢堂,破除那些木人木馬的障礙,方才認為功行圓滿,可以離寺,日後我也要用這種方法考究你們武功之後,方才准許你們下山行道哩!”
  丘處機等面面相視,孫不二道:“師父,你用什麼方法考我們的武功呢?”王重陽笑而不答。
  他吩咐各弟子繼續磨那藏經寶盒,六個弟子又輪流做這鐵柱磨成針的工作,不經不覺,光陰過了一年,那具薄薄的犀角盒,盒面漸漸磨光,厚度也減掉一半了,王重陽知道自己的願望,將近完成,心裡十分高興,可是寶盒磨到一半之後,它的硬度似乎增加了!
  丘處機等六個弟子接連磨了半年,盒幹仍然沒有磨穿的先兆,盒子一天下破,九陰真經原本也一天不能夠打開來,王重陽忽然想起,海雲子當年製造這一只盒子時,必定有分剖犀角的方法,不然的話,他怎可以造成盒子呢?可惜海雲子已經死了百多年,自己決不能夠起他於地下來詰問,他窮思冥索了幾天,果然想出一個方法。
  王重陽暗想犀角這一類貴重物品,價值連城,尋常富貴人家也很少收藏,只有皇宮大內方才有犀角這類東西,宮廷裡也有犀角製造的器皿,自己何不到皇宮大內裡面去走一轉,尋求分剖犀角的方法呢?王重陽便決意到宮廷去走一趟。
  那時候中原還是宋朝的天下,大宋的京城是河南的汁梁,汀梁就是今日的開封,距離嵩山並不很遠,王重陽便決意到汁京去一次。
  他吩咐六個徒弟看守洞府,自己馬上起程,哪知道他才下了嵩山,還不曾到登封縣境,忽然看見路上出現了不少難民,個個愁眉苦臉,拖男帶女,向南奔走,王重陽吃了一驚,以為黃河河堤出了事,沿河一帶黃水氾濫,成了水災。所以老百姓急於逃難,他連忙過去找人一問。
  哪知道一問之下,得到一個驚人消息,金兵已經由北方殺下來,一路上勢如破竹,連黃河天塹也渡過了,包圍汴京,金兵沿路上兇惡異常,姦淫擄掠,比起當年的契丹兵,還要橫暴十倍,黃河兩岸的老百姓,紛紛離鄉別井,向南逃難!
  王重陽不禁大失所望,自己一心到宮廷裡探聽一切,恰好這個時候汴京遇了兵燹,還給金兵包圍,真個是再湊巧也沒有,兵荒馬亂,皇帝當然沒有閒心玩犀角了!他正要立即折轉,返回嵩山,可是回心一想,自己雖然是個出家學道的人,朝廷有了患難,天下百姓遭了浩劫,又怎可以袖手不管呢?他猶豫了一陣,決定繼續進發。
  越向北走,越加觸目驚心,逃難的人也越多,可是過了蘭封縣境,地方情形又不同了,人煙滅絕,到處是荒蕪了的田地,以及燒燬了的村鎮,路邊不時還發現一些屍首,這不用說都是金兵殺掠的成績了。
  王重陽見了十分憤怒,可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由嵩山到蘭封這一段路、不見宋朝半點軍隊,連兵士也沒有,王重陽心中暗想,金兵如果真正包圍汴京,各地方的官府少不了要派兵勤王,搶救京城,可是自己來到京城百里之內了,沒有看見宋朝一個軍士,難道京城已經攻破,大來已經滅亡不成?王重陽想到這裡,心膽俱戰!
  再走了二十裡左右,開始看見軍隊了,不是宋朝的兵丁,卻是金邦馬軍,十八匹馬連成一隊,馳騁來去,王重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兵燹蹂躪的農家,這裡只有一個跛了腿的老頭子,已經有兩大水米不到口,快餓死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王重陽立即拿出自己身邊帶的乾糧,給那老頭吃用。
  這老頭子餓了兩天,連路也不能夠走,好在王重陽及時來到,連忙把身邊的乾糧拿出來,餵他咽下,又取些清水與他喝了,再由老人家口裡知道一切。
  原來就在十天之前,金人已經破了汁京,縱兵大掠,還把太上皇徽宗皇帝,現在的欽宗皇帝,以及文武官員妃嬪宮女等數千人一古腦兒生擒活捉,統統用牛車載運,押到北方去了,汴京無主,秩序為之大亂。
  本來汴京城深池廣,糧食也很充足,宋朝不論怎樣荏弱,宋兵如何不濟,也可以支持一些時候,怎的前後不到幾天,便被金人攻破汴京,連皇帝也捉去呢?
  原來金人勾結了朝中的宰相張邦昌,裡應外合,開了城門,被金兵一擁而入,京陷帝擄,宋太祖趙匡胤開國不過一百五十年,他的子孫便遭受了亡國的恥辱,靖康兩字,竟然是北宋亡國的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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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靖康慘變

  王重陽問明了一切之後,他心想自己雖然是個出家道人,不管塵世的事,可是既然來到這裡,何不進入汴京看一個底細呢,王重陽安慰了那老農幾句,放下一些錢銀,繼續前走,不到半天,已經到達汴京城裡。
  陷落後的汴京,愁雲漠漠,胡騎縱橫,金國元帥粘沒喝駐節在大宋皇宮的紫宸殿,那是當年宋太祖滅亡南唐,俘虜後主李煜,為了紀念這一次平定江南的“豐功偉績”而建的,現在卻做了金邦元帥的虎帳!其他。一切文武大臣的府邸,也被金國的兵將佔住了!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異舊時,京城裡的達官貴要,不是被擄,就是逃避一空,只有奸臣張邦昌和手下一班走狗奴才,奴顏婢膝,靠攏新主,每天挖空心思搜刮金銀珠寶,擄掠民間婦女,獻給金邦將宮淫樂。
  王重陽是個讀書人出身,當然是個有血性的男兒,看見這個情形,當然髮指皆裂,他決定晚上去探一次皇宮,看看宮廷裡的情形怎樣,金兵對宮廷的防守雖然森嚴,不過王重陽是個何等樣的人,哪裡攔阻得他住?不費吹灰之力,已經到了宮廷之內!
  宮廷裡一切事物雖然如同以往,可是人面完全不同了!皇帝妃嬪固然被擄北去,宮裡較為年輕的太監,略為有點姿色的宮女,也被金兵帶走了,只剩下幾個年老的內侍和宮女,戰兢兢的伺候異族新主人。王重陽首先到了皇宮內庫,這是歷朝天子收藏珠寶的地方,他向內庫一看,燈昏焰沉,空空如也,寂如鬼墟,所有存庫寶物完全叫金邦搜刮了,哪裡還有半點留存呢?國之不存,珍寶焉在,王重陽覺得十分慨歎!
  就在他望著空置了的宮殿,憑弔傷感的時候,忽然聽見庫房後面一個女子尖聲叫道:
  “爺爺做做好事吧。我已經老了,不行的啦!”接著是一陣粗暴的笑聲。王重陽心中一動,立即飛身過來,一望之下,當堂看見了一幕醜惡的勾當。
  兩個值殿金兵,大概是十戶長以上的角色,合力抱住一個宮女,按倒在花砌樹叢裡,要用強力脫去她的衣裳,這宮女已經頭有白髮,看來是個老宮女了,極力撐柜掙扎,可是這兩個金兵慾火如焚,不管三七廿一,正要向她進行無禮。王重陽心頭火發,更不打話,一個飛身跳了下來,雙手一分,握住兩名金兵後頭的“大椎穴”,用力一扯,兩個全兵悶吼半聲,便自死在地上!
  那宮女出其不意,嚇得面無人色,王重陽提起兩具金兵屍首,如抱小兒,信步走到庫房後面的小溪邊,用力一拋,兩具屍首撲通一聲,沉入溪底,這小溪流水很急,水流可以一直通到御花園,不用說被流水衝到禦苑去了。宮女看在眼裡,方才放心,她撲通的跪倒在重陽真人的跟前,叩頭說道:“呂祖爺爺,小女子自從十六歲起便吃長齋,安了你的神位,朝夕叩拜,估不到你老人家今大顯現金身,救了我啦!小女子…”
  王重陽看見那宮女把自己當作呂洞賓祖師降凡,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也難怪,徽宗皇帝把道教做國教,這宮女深鎖在冷宮內,消磨了年輕的歲月,虔拜呂祖,也不足為奇了!事實上此時此地,有哪個到這亡國劫後的宮廷來呢?
  王重陽伸手把她一攔道:“你不用多說話了!你叫什麼名字?到皇宮多少年?以前是不是在皇宮內庫供役的?”
  宮女垂淚回答道:“啟稟祖師真人,信女姓趙,閨名巧娥,十六歲那一年入宮,到現在整整三十六個年頭了!以前是在昭陽宮執役的,後來金兵圍城,張邦昌向皇上說金人要索三千秀女,方才退兵,皇上因為民間女子不夠,由宮廷內抽調了幾百秀女補數,這內庫以前有四名宮女的,也被抽去送給金人了,才把奴婢撥到這裡來,哪知……”
  王重陽道:“你不用說了,我來問你一句,皇宮內庫裡面,有沒有犀角製成的寶器?”
  那名叫趙巧娥的宮女愕了一愕,方才答道:“哦!犀角的器皿吧,以前庫里有一只七寶犀角盒,可是叫金人拿去啦!”
  王重陽道:“行了,我來問你一句,犀角製的器皿是不是堅硬無比的,用什麼方法把犀角軟化?”
  趙巧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以前聽見宮廷裡的老年太監說過,犀角雖然堅硬,只用一些鹽滷向它上面一抹,不到半天,便自軟化如泥,可以隨意分割哩!”
  王重陽估不到自己這一年多以來,始終不能夠磨破的犀角盒,今天由這老宮女的口中,得到弄破它的方法,心裡不勝之喜,他向趙巧娥道:“你向我說了這方法便行了。我來問你一句,你可要什麼東西呢?”按王重陽的心意,想在金人身上拿一件寶物酬答她。
  趙巧娥道:“祖師真人,我什麼也不想要!只要脫出這牢籠似的皇宮,返到我的江南故里,我本來是蘇州人,咳,隔了三十六個年頭,我的父母雙親多半不在了,可是我也要歸骨故里,即使死了,也是心安理泰!”她說到這裡嗚咽不勝。
  王重陽搖了搖頭,皇帝把幾千宮女悶在宮殿裡,供給自己受用,極其量不過禦幸有限三人五人,十人八人,其餘絕大多數宮女仿佛做了籠中鳥,春花秋月等閒度,消耗了寶貴的韶華和青春歲月,真是最殘忍不過的一回事!他不假思索的答道:“好!”二指一落,點了趙巧娥的睡穴,把她夾在肋下,施展輕功出了宮廷,又到皇宮內院去拿了些金銀,把她帶出汁京,方才拍醒穴道,一直帶出幾十裡外,找到有人煙的地方,然後給趙巧娥雇了舟車,送回江南蘇州故里。王重陽這一次汴京之行,總算做了一件善事,這也是趙巧娥的運氣。
  他送了趙巧娥之後,方才動程返回嵩山,回到煙霞洞裡,卻不見了六個徒弟,不但馬鈺等六人不見,連師弟周伯通也不知哪裡去了!九陰真經的盒子呢?更加蹤跡全無。
  王重陽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以為必定是外敵來了,搶了九陰真經。周伯通和幾個徒弟一同追下去了!所以自己洞府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不見!
  不過王重陽又回心一想,這絕沒有可能,周伯通年來已經得到全真派內功的神髓。馬鈺、丘處機等六個弟子的武學,也非泛泛之輩,有哪個能夠由他們七個人的手裡,拿走九陰真經呢?自己以前結的仇敵歐陽鋒,以及鐵掌幫主錢興,都沒有這本領,王重陽抱著一肚疑惑,直向煙霞洞後山走去。
  他本來耳目聰敏,有聽出幾裡路以外聲音之能,王重陽剛才過了一座山峰,忽然聽見周伯通的聲音在那裡喊道:“行了行了!盒子就要破了!”
  王重陽急忙循著周伯通發聲的方向,飛步直跑過去,果然不出所料,跑出五裡左右,只見周伯通和馬丘孫譚工劉六個弟子,站在一片山坡之下,排成天罡北斗之形,每人手裡握著一柄寶劍,各自把寶劍高舉過頭,陽光影下,一件亮晶晶的東西,飛來飛去,好象星丸拋擲一般,原來是貯九陰真經那只盒幹,被他們挑來撥去,那只盒子比如落向周伯通的頭上,周伯通用手中劍仰空一揚,向著盒底削去,當的一聲,那盒子受了劍鋒的激盪,當堂拋起三丈多高,向馬鈺頭頂跌落,馬鈺也照樣用劍迎著盒面一削,叮噹,那犀角盒向橫裡迸出,又跳到丘處機身邊去了!
  丘處機照樣用劍去削。總而言之,這只盒子在七柄劍中,飛來進去,盒子底面被砍得錚錚連響,火星飛噴,別小看了這一套玩意兒,因為盒子由空中墮下來的力量很大。周伯通和六個弟子反手撩劍的力量,也是非同小可,就算是一只精製的盒子,象這樣的拋來擲去,砍上好幾十劍,也要剁得片片破碎!
  不過這只盒子是照夜闢水犀角煉成的至寶,它和五金之性完全相克,金鐵撞擊它越利害,它的硬度越強,可以說是適成反比,周伯通這一套把戲,好看是好看了,可惜不切實用而已!
  王重陽看在眼裡,心裡暗中覺得好笑,不過他這時候悟出一個道理來,自己腦袋裡不時想像的天罡北斗陣,如果單是依照陣圖去練,變化雖然繁複,卻是威力不大。倘若照這樣的打法,威力必然倍長,甚至可以說練好了之後,大可以無敵於天下,王重陽本來想出聲招呼他們的,可是想到這個問題,不禁怔在當地,反而把招呼周伯通取回犀角寶盒的事,拋在九霄雲外!
  就在他出神呆想的時候,山坡下面突然出現兩個人影來,這兩個人影矮小得十分出奇,穿著一件灰黑油彩光閃閃的古怪皮衣服,由頭頂起包沒全身,只露出兩只眼睛,他們迫近周伯通七人的背後,突然一聲怪嘯,雙雙撲了出來,一個向周伯通迎面飛落,舒開兩只手掌,兜頭便拍,一個卻象彎箭脫弦也似的,朝著犀角盒飛撲過去,一下抱個正著,連爬帶滾的向山下逃去!
  這一下突如其來。出其不意,周伯通猝不及防,幾乎被這皮衣怪人卡住咽喉,好在他一來耳目靈警,二來內功精湛,全身肌肉有自然收縮之勁,皮衣怪人剛才撲到,手指還未接觸著他的咽喉,周伯通已經反手一掌,向橫裡揮出去,砰的一響,他用的是大力千斤掌勁,氣力特別利害,皮衣怪人被他一撞,本來非要筋斷骨折不可!
  可是那一層怪皮衣卻救了它,周伯通一掌掃著他時,猛覺對方身子滑溜溜的,好象塗了油脂一般,掌力登時卸了大半,那皮衣怪人趁機一個跟頭翻出兩丈以外,打算由馬鈺丘處機兩人中間竄過,會合那奪盒的同伴,落荒逃去!
  馬丘二人本領並非弱者,皮衣怪人剛才向他們身邊一竄,馬鈺首先一抖長劍,“神龍抖甲”照他的眼睛刺去,皮衣怪人把頭向左一晃,反手一勾,搭向馬鈺手腕,為勢之速,有如閃電,馬鈺立即把劍往回一撤,丘處機卻一掌擊向他的背後,皮衣怪人完全不躲,砰的一聲打個正著,丘處機猛覺自己的手掌,如同打在一層厚油脂上,掌鋒不由自主向旁一滑,掌力也吐了空,怪人順著掌力去勢,一個風車跟頭,翻出丈餘,仍然向山下衝去。
  這時候搶奪犀角盒逃走的第一個皮衣怪人,已經逃出數十丈外,全真教六個弟子銜尾追趕,已經無及,突然眼前一花,現出一個黃衣中年道上來,向他迎面一截,正是重陽真人,周伯通高聲大叫:“師兄,不要放這壞東西逃走,這廝搶了真經的盒子哩!”
  那皮衣怪人仿佛知道迎截自己的就是重陽真人,心裡也有幾分戒懼,王重陽向他一截,他突然怪叫一聲,手足拳起,變成一個圓圓的人球,猛向王重陽迎面撞來。
  重陽真人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打法,當下不假思索,雙掌一立,向這人球打去,砰砰兩聲,打個正著,說也奇怪,這人球居然象氣球般直拋起來,凌空一個滾轉,越過王重陽的頭頂,向著山下落去。
  王重陽向後一退,迅速退後三丈以外,使出“移步換形”的輕身功夫,又把皮衣怪人截住了!
  這時候第二個皮衣怪人已經趕上來,跟第一個皮衣怪人合在一起,他兩個突然各伸雙臂一抱,兩個人的手足同時拳起,兩個人球同時混而為一,就地一滾,向王重陽跟前衝到,這樣一來,無異是兩個人結為整體,用力猛衝,威力頓然增強了一倍!
  王重陽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古怪的打法,這兩個傢伙各有皮衣護體,自己決然打他不傷,如果一掌推去,他兩個象皮球般直彈起來,凌空一個跟頭,不是仍然超越過自己的頭頂嗎?
  重陽真人這回卻學了乖,後退三步,雙掌合著一迎,一股罡氣平推過來,把兩個皮衣怪人合成的“人球”檔住,叫他不能夠逼近自己的跟前,周伯通和全真六子已經魚貫地追到!
  周伯通大喝道:“沒有出息的臭廝鳥,快把真經盒子放下,向我師兄叩頭,還可以饒你的活命!”
  話未說完,兩個皮衣怪人扭結成的人球,突然易前為後,就地一滾,向周伯通撞去,用力非常之猛,周伯通出其不意,撲通,被他撞了一個大跟頭,跌了滿身塵上,全真六子見周伯通跌得滑稽有趣,不禁哈哈大笑!
  周伯通一個翻身跳起來,這兩個皮衣怪人也跟著翻起,他們已經把人球拆散了,一左一右,四隻手拿著九陰真經的盒子,發出一個刺耳的嗓音道:“你們不要恃著人多,你只要再上前,俺們兄弟立即把盒子連真經毀了!馬尾打蒼蠅,一拍兩散,叫你們什麼也得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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