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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消魂莫愁湖
清風掠波,夜涼如水! 秦淮河有一艘中型河舫,順流下放,漸漸遠離開那段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船尾不時傳來撥槳的“款乃”聲,甚有韻律感,船頭拍浪澎湃! 令何滄瀾坐在中艙裏思維恍惚,心中有份酒後的燥熱感,情緒不寧! 而宜君姑娘輕盈的將兩邊窗戶上的紗簾放落,心中呢喃著聽不清的歌詞,有如 鳥哨般的婉轉好聽。 何滄瀾坐在幾前像呆瓜,兩隻兇狠狠的眼珠子,直盯著人家扭挪著的圓屁股轉! 宜君端上茶盤來,小巧的江泥茶具,在切茶時,先嗔白他一眼,雙頰飛紅著! 她是陡的想到了,大老爺是那只大肚肚茶壺,夫人便是——茶盅! 一般搭配是一具茶壺配上四隻茶盅,那?一個有權勢財富的大老爺配上三兩個 夫人、細姨是普遍的現象,而她今夜更要扮演這只小巧的茶盅!當茶盅注滿了那 壺——水時…… 她不要怎樣來安排自己,她對他可說是所知了了無幾,但知道自己已死心塌地 的愛上了這個人的豪情俠氣!是世中之傑,人中之龍! "哥哥,你用茶!" "謝謝!” "怎的倒生份起來了,這是妾身份內的事!” "大哥!啊!尚不太習慣!” 宜君先替他寬去了外衣褲,再跪下去給他脫下靴子!當然有股子“臭氣”沖鼻 而上,她緊一緊小鼻子強忍著,沒有出聲抱怨他。 男人的腳,穿了大皮靴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當然會臭,那有她們女人家這般輕 鬆自在、乾乾淨淨的,全身上下裏外都調弄得香噴噴的,專等男人回家來,替他料 理著,讓他來愛! 何滄瀾本要自己來,這是他十幾年的習慣,剛一動手,宜君瞼上立即顯出要哭 要泣的神色,只有讓她代勞了。 這才令宜君回嗔作喜,菱口上弧著,一笑嫣然! 這臭氣沖上來,何滄瀾也覺得對她過意不去,隨口道:“待會船停下來,下河 去泡泡,清洗一下!” "天氣涼了,不相宜,還是由妾身打水來替你淨淨身子吧!在河下生活別事不 怎樣,便是辦這事方便的很!” "在冬天,也是一樣下水,已養成了習慣。” 宜君?起頭,看著他那一身起粟如丘的肌肉,似鐵鑄銅澆,勉強點點頭道:“待 船到了湖裏停下來時,四下便清靜多了!” 穿過一段荒野的河道,船已開入——莫愁湖中! 更深人靜,燈火無多,何傖瀾偷眼向外瞧去,平湖中船也有那?幾十隻,但每 只間隔都夠大了!而且是一燈熒熒,似些螢火蟲般的漂浮在水上。 這自然是毫不妨礙,絕不會泄了春光去! 船已停在湖心一帶,少頃,便聽到一聲“撲通”,老媽媽已下錨,船已定位! 宜君在羞怯著卸妝,脫下羅衫外裙,內裏是小衣襯裙,被何滄瀾看得背轉身子, 遮遮掩掩,益增嫵媚,若不勝情,心中忐忑的跳著。 她?被他似利箭般的眼神而跳蕩,沒來由的多了份震顫與快活! 陡的一陣冷風撲身撫背,猛回頭,船中已失去了良人的身影,右舷傳來一聲重 物落水之聲,知道他已下水了,似乎多了份失落感。 她雖然也會游泳,但現在是秋末季節,她沒有那份體力來支援她,只有望湖興 歎,不敢下水作鴛鴦! 秦淮河中那是一條臭水溝,岸邊的人家住戶多在河中洗馬桶,倒溲水,髒得令 人不敢想像,而這莫愁湖中,在湖心一帶的水域卻是乾淨的,因?湖中有暗泉,底 下水由上方湧上來,將髒水驅逐向邊緣再行流入長江! 何滄瀾的水功不錯,人在湖中,踏水拍水,縱橫弋遊,好不自在,心情?之一 開,有如一條蛟龍鬧海,浪湧流翻,心中的燥熱似乎已減輕了許多! 宜君將窗簾掀開一角,伸頭出來瞧著他大闖龍王宮,口角笑意盈然! 他遊近船邊,仰望看她的嬌容,情切切意綿綿,將身子一縱便躍入前艙中! 宜君早已準備了布巾來給他拭身,整理頭髮,撫摸著那鐵石般健壯雄偉的身子, 她幾乎站不住腳,兩隻玉腿已酥軟了,他身上還是有份火熱的感覺,當拭摸到那龐 大物之處,抓在小手中已是嬌喘不已! 何滄瀾已被那雙又嫩又柔的玉手,摸弄得全身癢癢的,尤其是那支大物讓她握 了一下,便如響斯應靈光的很,暴漲起來,醜態畢露,氣乎乎的發起火來了! 這要他怎的忍得住,一把將她抱入懷中,兩個身子緊緊貼在一起! "嗯哼!嗯哼!"的呼俏呻吟著,她那裏還有半絲氣力,那嬌柔玲瓏的身子就 似柳枝、麵條似的! 便是這一番忘情火熱有力的擁抱,已抱得她吃不消了,全身顫慄著酥散! 那兩隻小手像個溺水的人,在鐵背上東摸西模,卻那裏能抓得住,滑溜溜的像 處大石板,這只是表達反應了她的意願!她愛的回應而已! 兩人已靈犀相通,你貪心我饞嘴的,彼此都需要這份親蜜的“愛”! 何滄瀾抱著她進入臥艙中! 這裏也並不大,卻有股子花香氣息,淡淡的充沛在艙中,這是個名實相符的“香 巢”,他立即?生出宜室宜家的溫馨感受。 低頭望去她那嬌容,瓜子臉白裏泛紅,眉細鼻尖,明眸半合,菱口微開,貝齒 一線不分明,徐徐氣喘,吐氣如蘭…… 他俯首下去,大舌頭卷著櫻桃,比真櫻桃可口美味的多了! 吸上吮下,舌裏翻花,令他的氣息更雄壯起來,那裏捨得囫圇吞嘴般的一口吃 下! 他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這滋味令他心飛意舒,中氣和暢! 她在承受這神秘的唇上遊戲!那是初經甜蜜,不想離口,留連再留連,激起她 的性潮,主動的回應!你貪我愛,無止無休! 他覺得她身上的衣服是層障礙,是個多餘,撫體摸索著,有那隔靴騷癢,而騷 不到癢處的感覺! 慢慢的給她卸了下來,當脫下那件小紅兜時,兩個人才真正的玉體相貼,那是 鐵胸對酥胸,硬的對軟的,他搖晃,她擺動,磨擦著激起別有一番滋味的享受! 嫩乳高挺,彈跳不已,喘息聲更加重加快了! 他覺得身體像把火在燃燒著! 她覺得她的心已濕濕的在流蕩,雲飄霧蕩快活的不知身在何處! 那當然身子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擁抱著,大粗掌硬指頭在旋轉著向她廝摸不休! 是輕憐蜜愛,慢功出細活!這只是淺涉欲海,離深淵尚遠得很! 那襯裙不知怎的滑落下去! 大手像捧著大西瓜,他更喜歡她這一部份,剛才她在眼前走動時,這部份的扭 動,他百看不厭!顫顫頓頓、很厚實豐盈! 端著這兩個頂誘人的妙物,兩個身子已靠得更緊了! 玉腿已分別貼在他的大毛腿上,更激起她的快感,更迫使她加速酥散融化著! 以現在的名稱說——他在性騷擾也,在那個時代裏可能是纏綿不休吧! 不論如何說法,“愛”的真諦,便是應共同需要,不應是單方面的! 他們有這體驗、領會,彼此都願意,將愛賜予對方,有愛便有快活,奉獻自己 便是“愛意”伸展! 捨不得奉獻的人,一生獲不得“愛”,奉獻何嘗不是收穫呢! 他們在淺斟低酌,一絲絲、一點點來品嗜這“愛”的甜蜜滋味!應是永懷不忘! 他們心連心、手攜手在欲海中已半渡,水及腰際了!。 這腰與臀是他們互相關愛的所在,漸漸挑逗起那根心弦! 一對傻男女,便站在床上,在貼胸靠肚,互相抱屁股!他們的頭在側來轉去的! 吻吻這裏、舔舔那裏,已愛得將彼此當寶貝似的!哀弄著…… 貪玩著,火焰已洶洶的在彼此的心田中燃燒著!無止無休! 漸漸沈淪入癡迷之境況,何滄瀾吻著吻著已低下頭去吻她的玉頸,蹲下身去吻 她的雙乳!便似那孫悟空在“花葉山”上吃棗兒,吃了這棵又那棵! 已吃得她扭腰擺股!真難消受這份陡來的恩典,奇妙的酸楚酥麻! 鳥兒在“哨”了!“哥哥……哥哥……”的婉轉輕呼! 不料,更激起他的情緒,熱烈的如癡如狂……漸次向下一口一口的吻去! 那裏早已巫峽雲封、泉水淙淙!異香陣陣擴散出來…… ………………………………………………………………………………………… 現在他們已腿股交疊的躺在床上翻滾,偶爾能聽到她清脆的嘻笑聲!“咯咯” 的哨著,那蓬門初開,落紅點點,已成過去…… 交頭鴛鴦,枝頭連理,已不是想像中的名詞,這新的境界,有意願來加緊探索! 若說千姿百態那是形容詞,不過扮演那?三十二十種招式是有的! 何滄瀾對這種功夫是門外漢,這些新招奇式不是一下子能弄得通的;宜君姑娘 更是半竅不通,不過,她立意要從新學習,所謂學無止境! 何滄瀾對武功有天賦之稟,不學自通,這時已花招百出,過不久便修成大宗師 的身份了,洞中無歲月,他在“坐關”!運氣行功,前通華蓋、後通穀道! 在道家秘笈中,他閱讀過一本“洞玄子”一書:其中有三十招,他們瑞州任家 本以“槍法”名世,他生也晚,屋舍已墟,實是不知是何種“槍法”! 再者,那望風捕影的“紫府秘笈”也不知真有也無! 不過這“洞玄子”奇功,是在杭州學藝于那老胡番!時由同窗手中借閱一遍, 初時認?與廣東、九連山葉家的“一字劍”有關連的效益,那知是被人消遣了一次! 不過入目不忘,心得自在意中!其中前四招是外功,第五招開始才是真功夫,妙招 奇式…… 那是屈伸俯仰,出入淺深,大大是同,小小有異,而變不離其中,括囊都盡采 摭無遺!洋洋大觀,不類凡俗! 洞玄子那個老祖師他說是:“像其勢,而錄其名,假其形而建其號,知音君子, 後輩俊才,應窮其志,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曲盡陰陽合和,以成大道之妙……” 好傢夥真乃聖人之言,可傳之後世萬代,而不歿也! 他記得前四招的名稱是: 一、敘綢繆,應解釋?眉來眼去,哥哥妹妹的寶貝甜心,講些好聽的互訴衷情! 二、申繾綣:應該擁抱撫愛摟腰摸股的,展轉反側愛不息手,來表達思慕之情! 三、曝鰓魚:乃是吻口索舌,吃櫻桃,含菱角,舌翻龍轉交纏,如魚吞水! 四、麒麟角:咱們老祖前輩們筆下的“麒麟”,現在實無其獸,觀其已變形美 化了的形 態造像,有人說是長頸鹿,敝人認?應是“犀牛”! 它生了只獨角在頭頂上,正如“龍鳳”兩物,意而有之! 在這裏是形容男人那支黑纓寶槍,象徵的運用,這只麒麟角抵入幽谷溪泉之中, 只是上下劃動左右剖分,旋旋而戲之的意思吧! 俗雲"麒麟送子!"要有個乖寶寶,必仰賴那只麒麟的寶角才成! 語有雙關,正是極文雅的譬如,萬載一還,心照不易粗語解釋也! 五、蠶纏綿:這是正式招式,“蠶”是個大毛毛蟲,以人相比,可算著起手式, 無花俏 可言,女的仰臥於床,兩手向上抱著男的脖子,兩雙玉腳分張交搭在男的背脊 上,男的雙手摟抱著女的頭頂,跪在女的面前,挺槍而入! 六、龍宛轉:女的仰臥在床,屈起兩膝,男的跪在她屁股前以左手推女的兩膝 向前,令 膝蓋能壓到乳房,身子整個彎曲起來,男的右手端槍,來個中平槍,直刺而入, 這裏沒說明女的兩隻玉手應放在那裏,可能抱著她的兩隻膝較?有幫助…… 河舫在波濤中飄搖動蕩,他們的心也在飄搖中動蕩!久戰不疲,春風數度臨玉 門! 宜君姑娘從昏暈中醒來,摸摸著這具鐵人,悄聲細語的道:“哥哥,妹子什? 都交給你了,可是對哥哥卻一無所知呢!” 何滄瀾在激情之後,心身俱暢,聽了這細細關愛之情,心知他有一份責任,如 是便將自己慨略的向她?述著,當然家難血仇暫時不便向她提起! 宜君聽了知道這個郎有著百折不撓的心志力,可是現在卻不能宜室宜家,來安 排自己,心中隱隱興起那份悽楚! 但,既然愛了使即不悔,她不能成?他的累贅,豪氣的道:“妹子知道此身不 配永侍哥哥左右,無拳無勇,徒增哥哥的困擾,愛便是愛!只要知道哥哥也有愛妹 妹的心意便有勇氣生活下去!” "哥哥?妹子錯愛今夜,已刻骨銘心,永不相棄,不過,世事難料,生死不計, 不能朝夕常侍妝次,深以內疚!期以三年,這情況便有改善!” "妹子信得過哥哥,別說三年,便是三十年妹子也在這河下相等!” 她想到酸楚處已珠淚滂沱,飲泣不已! 何滄瀾這時才慌了手腳,誓言旦旦向她保證絕不相棄,更道:“大哥身下尚有 一點小錢,不算多,留下來?妹子安塚,愛雖然不能以金錢來衡量,但人要生活, 離錢不成!” "不必,妹子是孤苦零丁的賤命人,所以才?頭露面來到河下討生活!那錢留 著哥哥旅途開支,才是最?要緊,所謂窮家富路,沒有銀子則寸步難行了!” "哥哥本有五萬銀子,三年用去了三萬兩,打造那只劍,化用了一萬兩,現在 僅有萬兩銀子在身邊,留下五千兩?妹子添妝生活!” 宜君姑娘本認?他所說的小錢可能是三百兩五百兩呢,原來還有萬兩之餘!有 五千兩銀子她已經十分滿足了! 便是她在這河下遇到個有錢的客人要拉攏她開採落紅,以她現在的身份,也不 值五千兩,最多兩千兩已頂了天的找到了大戶頭! 由此可見自己慧眼識英雄,這個大哥哥,並未虧待自己呢! 何滄瀾雖是從困苦中長大,但這三年的公子少爺生活,怎能將金錢放在眼裏, 他尚覺得甚是對不起宜君姑娘呢! 人逢喜事精神喜,這一夜纏綿,兩人好的如膠似漆,粘纏得不願離開! 秋夜雖漫漫,終有渡過之時,不覺東方之既白,夙色方開! 他們已懶懶的起身梳洗,整理行裝!正應了宜君姑娘所唱的詞曲兒:“雲窗共 寢聞子規,啼得聲聲令人淚!這時候拆了鴛鴦對——似繁華曉夢幾驚回……” 宜君姑娘羞羞怯怯的在郎君炯炯眼神注視下,換了樸素的新裝! 老媽媽已在後艙作好了早點! 宜君便似個新婚的小婦人,端來前艙與何滄瀾共食! 那是舉案齊眉、鶼鶼相對,令何滄瀾初次領會“家”的感覺!他多?想著能留 下來呀! 而事實上那裏能夠呢!他正在?索仇的大事,秘密的佈局著! 何滄瀾籍口把?造的消息傳出去,這算是文章的起子,此後,自有人繼續替他 傳播擴散,他只要等瓜熟蒂落,著手作結論就行了! 當然,若是“紫府秘笈”出土太快,謠言不攻自破,那?葉時興算是白輸了! 任志欣(何傖瀾)只要另找題目作別的文章就是了! 船在起錨,逆水而上,他們又回到秦淮河中,選擇了個僻靜的小碼頭,停靠下 來。 這別離之苦況,令宜君難以忍受,擁抱著何滄瀾低泣不已! 何滄瀾何曾能無動於表呢,那顆雄心壯膽已沈沈如鉛般的重壓著他,長籲短歎 難以排遣!昨夜始新婚,今日早別離!情何以堪,他真有悔不當初之意! 然而他是闖世面的男人,總不能窩在船中混生活! 千哄萬哄,才將宜君安撫下來,已累得一頭汗,比搏殺三百回合還吃力也! "今朝從此別、何日君再來?” 漸漸宜君冷靜下來了!叮嚀再叮嚀,悲淒著眼淚婆娑! 何滄瀾答應她在離開金陵時,再來看她! 早市的人潮漸多起來,宜君也不好意思多歪纏下去!那是所有的苦水都流回肚 裏去! 她內心希望著能經春風一度,藍田種玉,?他生個男娃娃,那該多好! 何滄瀾登上石階,腳有萬斤之重,一步一回頭,依依不捨中……越走越遠了! 人說英雄有淚不輕彈,那是情未逼到傷心處! 他也哭了,?“情”?“愛”,?這“淒切的別離”而淚下!他以袖口抹了一 下,再也忍不住了!揮揮手,轉身疾首向前奔去! 腳步踉蹌著,消逝在遠方!人潮之流動往來,已淹沒了他那高挺雄壯的背影! 宜君姑娘眼淚模糊中,未曾眨眼而人影已失! 她號啕出聲,如杜鵑泣血般的哀嗚悲淒!這歡愛已離她遠去,是天涯?是海角! 幻想重重幕幕由她無奈的眼中流過! 人已整個癡呆下來!血聚心房,臉上蒼白慘慘! 這情節本是早已預定過了,但想想是一回事,還打擊真的光顧到她身上時,她 挨不起!雖然她是個頗?堅強的女人! 她已搖搖欲倒,若真倒在這臭水溝中,她便不想再掙扎著爬上船來! 背上突然多了只枯瘦的手,是那名老媽媽的手,攙扶著她道:“孩子!阿媽, 看得出來!他不是無情無意的那種人!” "阿媽!” 宜君回轉身依靠在老媽媽的肩上!她這時多?孤獨無援,需要人安慰! "媽媽在這河上討生活三十年,什?事、什?人沒見過、聽過!那孩子終非池 中之物!孩子,要不了三年五戴,必有佳音報來!只要你能耐得住這段苦日子,別 令他?難!” "媽媽!他只留下五千兩銀票!” "這已是大手筆了!若刻苦著生活,找點別的閒事貼補著,三年五載用不完這 ?多!” "唉!總是很讓人牽腸挂肚!” "那是!他是個豪傑人物,刀頭舔血,江湖爭命!” "可是,萬一,萬一他……" "聽吧!要不了多久,他的大名滿江湖,要知道他的行蹤,簡單的很呢!若是 一旦有了壞消息,咱們也能知道!” "曾經滄海難?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說得正是,咱們是離開這裏吧!” 河舫迅即離開了碼頭,搖向水雲深處,留下了一段哀情,埋種在一個河妓的芳 心深處! 這“情”能變質嗎?這“愛”能退色嗎?天日幽幽,誰敢保證誰呢! 人有悲、歡、離、合,事有恩、怨、情、愁…… 何滄瀾難過著,一頭奔回客店去…… 滿眼都是宜君的影子,一幕幕在他心中輪轉!他分不清這是孽、還是“緣”! 總之,他心中有個與他相關連的影子,極深刻的印在他的心版上揮之不去!他也不 想揮去,偶爾回憶一下也會令他喘不過氣來! 店小二"話不多”伺候他休憩下來,不敢與他多嘮叨!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 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 已初時分,“金陵大酒樓”的二老闆羅金牙,專程坐在一艘河舫上,到處追查 宜君的河舫!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搭好橋板過船來向宜君問候,手裏尚提著一包六色禮物。 老媽媽見了,心頭震動著,怎敢待慢,這羅金牙在秦淮河下也是個有權有勢的 人物也! 宜君正在艙中苦惱著,昨夜的歡笑與現時的淒涼,是那?強烈的侵襲著她的芳 心,艙外的動靜她沒有理會! 老媽媽將羅大爺接到前艙坐下,獻茶已畢,羅金牙便直接了當的說明,酒樓的 東家要他來問候宜君姑娘一聲,並商討些緊要的事情。 老媽媽心頭雪亮代宜君問道:“羅老爺,宜君姑娘身子不舒服,故而慢待了你 老爺,這時尚未離艙呢,你老得多包涵,姑娘年紀小,她不懂事!” 羅金牙猛然醒悟,也會錯了意思,笑著點首道:“哈哈!那是,聽說那位何掌 們昨夜在姑娘處過夜,洞房小花燭!伺候這種吃江湖飯的狠朋友,那是特辛苦的了, 何況宜君尚是清倌人哪!” "羅大爺你多體諒包含,便是宜君的福氣!” 羅金牙陡的縮頭低聲問道:“掌門人可是離船了吧?” 老媽媽怎敢無事生非,對他打馬虎眼,虛報情況,便道:“那位大爺,可是個 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天一明,便離船而去!不過……” "是!是!現在不在,那是最好!請姑娘出來一下,咱們老東家有話要二爺我 來當面向她交待一下!” 老媽媽也知道她應付不下來,作不得主,如是點首自去! 少頃—— 宜君姑娘勉強著出來見客,這位羅金牙雖然壞送了骨頭,專門做些吃軟飯、詐 騙女人的勾當,但她知道得罪不起他,一見面便道:“稀客,什?風,將羅大爺吹 到奴家這條小船上來了!” "嘿嘿!西北風,肅煞的緊呢!昨夜那個掌門人在這裏過夜了?” "奴家承蒙他看得起,已留船落幃了。” "恭喜你宜君姑娘!不久,這掌門夫人是爭到手中了。” "不敢有這妄想,不過,再無情無意,奴家總是他梳攏過的人,不看僧面看佛 面,他也得照顧奴家一些,夫人不敢當,奴家命薄,安排個細姨的身份不算過份吧! 羅大爺,你說是不?” "嘿嘿!現在言之過早,果真如此,那是姑娘的福氣,攀上高枝了!昨夜姑娘 在二樓上的表現不錯,當真埋沒了你的長才,東家放下話來,要二爺先來姑娘船上 傳句話……” 宜君驚訝著道:“承蒙徐老東家關愛了,但不知他要怎樣?” "若姑娘你不想去守那朝不保夕的空帳冷房,還要在這河下討生活,老東家有 意思,請姑娘去‘金陵大酒樓’挂二牌當家歌手!昨夜姑娘一鳴驚人,人人叫好, 這機會可是難得呀,你應多考慮考慮才是!這河下有千百個人,想討到這份光采, 而像空中望月呢!” 宜君垂首淒苦煩惱著,難以作答!心忖:“這光采,名利雙收,其來何遲!如 今是魚與熊掌不能兼顧,是掌門人的女人,怎能再到歡場賣笑,那是掃他臉面的絕 事,讓他威名有損……若是他一去不歸,那又如何是好……” 斟酌再三,不能作出明智的選擇…… 羅金牙盯著她那已哭腫的一雙秀目,開導她道:“姑娘現在也不必急著回答, 咱們可以等!不過,江湖上有個規矩,姑娘恐怕不十分清楚,二爺來向姑娘提示一 聲!” 宜君姑娘訝然?首,自己是自由人,不是誰的奴才!有這份清白自由! "不知是何等規矩,宜君年小識淺不明白,你羅爺且指示下來,看是否合乎情 理!” "你且聽了,姑娘一曲高歌,是在酒樓中打下的天下,若是就此一曲已成絕響, 徐東家無話可爭的!若是想在秦淮河出人頭地,人應飲水思源,酒樓絕無虧待姑娘 之處,先二牌後頭牌,那是指日可待的事!酒樓有優先聘請姑娘之權,姑娘不得跳 槽他去!別家若每月付你十萬兩,徐東家可以付你十五萬兩,水漲船高,以此類推! 這是江湖道義,你姑娘應有這份義氣在!因之,二爺我一清早便來與姑娘打個招呼, 怕的是來晚了被人家捷足先登,給姑娘造成困擾,若先答應了誰,便難以出爾反 爾!” 宜君姑娘對此已不激動,若是早一天,她可真是一步登天,飛上枝頭作鳳凰了, 世態炎涼,由此可見! 她本來有這個打算,那應在何滄瀾不想留宿入幢前,令她抓不住人時,尚可抓 住這名利,如今人被她抓住了,這名利便似糞土一般的不值什?了! 她宛若風情的點首笑笑道:“羅爺這般交待,宜君緊記在心頭便是,絕不會作 那砸掉‘金陵大酒樓’飯碗的絕事,請傳話與徐東家!宜君若想重作馮婦,一定會 先一步拜訪他老人家!” "好,千載江湖一句話,羅某信得過姑娘大義,明白是非,餘事大家好商量, 不多打擾了,哈哈!姑娘辛勞多多!多休息,少勞累,告辭!” "羅老爺好走,這禮物請帶回,無功不受祿!” "不!但自打擾了姑娘的清靜,便自過意不去,這是徐爺的一番小心意!” 宜君羞紅著臉,不敢再爭了,不收下似乎太絕了,自得由他去! 羅金牙辦妥了此事,又趾高氣昂的離去! 這令宜君姑娘多了份計較,歎息著忖道:“怎的要來的一起都來了!” 果然,過不多久時刻,在這秦淮河上段上的別家酒樓,透過各類關係人,向宜 君接頭交涉了! 要知道那時,一個旗下歌女,成名之後,便似個搖錢樹般的吃得開,酒店食客 得排號一聆佳音、一飽耳福,可不像現在一個歌女的聲音輸入軟體可以滿天飛,那 個角落都能聽到! 歌女比妓女高百級,她能風靡群?,不是專?一個人享受的,有她的高雅度群 ?性,尤其在這京都的大地方,閒人多,有錢的人多,食非名廚不就,歌非絕唱不 去聽! 一旦成?“紅牌歌手”,那便成了氣候,其號召力之強,世上尚無別事可以類 比齊觀!酒店的盛衰以此?准! 名廚好找,而且也不能拿到臺面上來,但歌女卻不然了!那是要觀賞的,當真 是一曲成名天下知! 宜君在船上如坐針氈,事情紛至杳來,煩惱加苦惱在困擾著她一向平靜的心湖! 她在何滄瀾的衣服看到了那枚:“沅陵神符,得之令王”的銅牌令!卻不知道“沅 陵”到底是個什?東西,在何地方,有多少人馬,有多大的家業?都幹些什?勾當! 而何滄瀾卻窩在一家三流的小客店中,蒙頭睡大頭覺呢!他要養足了精神,去 辦一件大事,來增益他自己! 宜君若知道他是個光杆司令,狐假虎威以銅牌一枚招搖撞騙,能笑掉她的小門 牙,在酒樓挂二牌才是正確的選擇呢,這光杆王的“如夫人”或“夫人”不幹也罷, 生活是現實的! 他提帶了她一把,她獻身一報,兩家已經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人情債!誰也 不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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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午夜飛九花
何滄瀾一身勁裝夜行衣,手提墨劍,並沒帶劍鞘,躲在屋角暗處,想道: “要知這家請有鏢師證院,我就不來了。” 屋下的花園中,有兩個油嘴子,坐在走廊的欄杆上。 他們一式是武打黑衣,胸前一排白紐扣,也不怕夜行醒目,正是“京都鏢 局”趟子手的號衣。 有一把大砍刀插在花園泥土中,另有一條三折棍橫吊在欄杆上。 兩人像是夏夜裏在乘涼,卻爭得有聲有色,面紅脖子粗,聲音越爭越起勁, 毫無顧忌! 姓吳的說:“這賊也太不起眼,若沒眼睛也該有耳朵,這家可是咱們‘京 都鏢局’的主顧,‘江南武侯’的名頭,在外地難道不響?” "老吳!你怎?老以?是外地來的毛賊?我說這是個專鑽娘兒們褲襠的 少爺!” 何滄瀾聽他們爭來爭去,就是老吳認?采花賊是外路貨,而老錢算定是本 地?的,也就不去聽他們鬥嘴了! 只打聽出這家主人是個官兒,並且是“京都鏢局”的主顧,還有鏢頭們並 不在意,也不驚動主人,也不通知總鏢頭。 "江南武侯這老傢夥,只貪雪白的銀子,也不知接了多少門戶頭,百多名 鏢頭竟不夠分配,派來兩個趟子手……” 何滄瀾心中著實埋怨,他下午送走“江南武侯”等人,因?身邊銀子都化 光了,遂上錢莊兌換銀票。 時已秋天,落木蕭蕭,路過這一帶顯門貴官的住宅區,踏著路上落葉,觀 賞人家戶外大門前的石獅子,那當然各自姿態不同! 無意中竟發現朱漆大門上,印著一朵花辨七分的黑花! 何滄瀾知道那是采花賊通知同道的標記,說這家已有了主兒,後來者請高 ?貴手,免傷和氣! 因?跟施壽約定在三更過後碰面,現在早得很,就來混一趟混水。 他不知太太、小姐的閨房在何處,是以竊聽鏢師們的談話! 這兩個趟子手越說越不像話,老錢埋怨那些少爺們有的是銀子,妓院的妹 兒和家中的婢子還不夠玩?何必冒這個險? 老吳嘲笑他沒見識,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玩起來才夠味,兩人談得眉飛 色舞! 何滄瀾仔細地審度這家宅院! 前面是平房大廈,閨閣自不會住那裏,大花園中有一走廊,連接大廳和內 院。 走廊共三曲三折,有花欄護住,像幢沒有牆壁的曲房。 花園被走廊隔開,一側是假山、大樹、一側是水池、曲徑,魚池南面有一 精致的花廳。 何滄瀾潛來時,廳前一排花欄上,燈光閃爍,人影掩映,時時有觥籌交錯 的聲音傳出,人在宴會,現在只剩一燈熒熒,靜寂無聲了! 他伏身的這排房子,是紅瓦的閣樓,簷角突出,屋後是座小花園! 前後兩排房子漸漸窗多燈少起來! 牆外有擊掌?記號,老錢老吳也擊掌呼應,有兩個人影躍牆進來,身手不 俗,四個人唧唧咕咕談了一會,四處散開,有一個像是也要上屋頂來。 何滄瀾跳落到花園裏去,想繞個大圈子,穿過假山、和大樹,到屋後小花 園去。 因?采花賊作案,不會沒個打聽,既然無視護院的存在,當非泛泛之輩! 那?就不會在大花園中捉迷藏,而會由後面翻牆進來,圖個快來快去,以 劫人?主,得手就走,不像一般江湖采花賊,在當場“幹”起來! 何滄瀾躡手躡腳並沒驚動鏢頭們,轉到小花園中,忽然聽到一聲喝叫起自 對面角落處。 "鼠輩留步!” 果然,有黑影飄飛進牆,身法之佳,還在施壽之上。 何滄瀾連忙現身沖出,墨劍在前,他原可等鏢頭們不行,再出面,但眼見 賊人身手高出鏢師們多多,那樣做未免大矯情,與他素常?人不合! 老吳躲在花石後,聽得駱鏢喝叫,竄了出來,看見前面黑影,出聲叫道: “賊人在這裏!” 手執三折棍“呼”的招呼過去! 何滄瀾邊跑邊叫:“賊人上樓了!” 但,天靈蓋上隱隱有棍風壓下,急馳之中,翻手朝後打出兩成威力的“劈 空掌”! 腳步並沒有停下! "江南武侯"的第三徒弟,"小神鞭"路大壯,攔住在前面驚叫一聲:“是 你!” 一語未畢,精銅連環鎖子蛇骨嘯風鞭揚手而出! "胡說!” 何滄瀾長劍使出“開門納賓”,把來鞭撩開。 路大壯右臂一轉,蛇骨鞭繞住長劍,要來一招“周倉拉馬”,令敵人武器 脫手! 何滄瀾內勁一擁,抖手把蛇骨鞭黏在劍上,同時左手三成力打出“劈空 掌”! "小神鞭"的"周倉拉馬”成了“馬拉周倉”! 人向前撲,卻吃何滄瀾一掌擊到,仰天倒下,低哼一聲:“何滄瀾!好賊 子!” 顯然是何滄瀾拜會“江南武侯”時,他也在座! 老錢也過來了,看見同伴倒了兩個,福至心靈打出一隻鏢,嘴中還叫:“賊 喊捉賊!” 何滄瀾墨劍一揮,蛇骨鞭朝老錢飛去,左手挑去灰塵般的把鏢在空中拍下 來! 他已怒氣充膺,力貫鬥牛,也來不及看這三個窩囊壓傷勢如何,九成的“劈 空掌”,向一株老樹幹拍出! 那飛賊正自二樓的樓窗飄出,想借樹梢點腳,飄出牆外。 不料樹幹忽然住左倒下,忙不?打千斤墜,落向小花園,在空中“滿天飛 雨”,撒下一把金針。 他雖背著一個人,但腳只微沾地面後,使個“旱地拔蔥”,身形彈射而起, 剛過高牆,卻又筆直下降,貼在牆壁上,伸手鏢袋,再掏出一把金針! 人在牆這邊,那會料到這采花賊會來這一手,何滄瀾手慌腳亂,拳劍並用 總算把多如牛毛的一片金針打發掉,看見飛賊已經越牆而去! 忙縱身一跳,緊跟追去,在空中四下觀望,卻不見人影! 他剛在離牆不滿五尺處落地,聞得側背處有飛針破空之聲,忙不?又滾身 在地,又是一陣忙亂,才算料理清楚金針! 這時十丈之外傳來飛賊的笑聲:“師娘教的三招兩式,也來現世亮相!” 何滄瀾知道要糟,但也急急施展經功,追趕過去! 院內,大樹“嘩啦啦”倒下,把主人一家全都驚醒,霎時,各窗都有燈光, 卻還不知小姐已失蹤了! 老錢被樹梢打得滿臉流血,痛得叫爹叫娘,左肩被蛇骨鞭掃到,肉碎骨折! 老吳吃不起一記兩成力的“劈空掌”滿眼金星,胸前濕瀝瀝,還不知自己 吐的血。 "小神鞭"路大壯,左肩中掌,半身麻木,不停地有氣無力的哼道:“何 滄瀾!好賊子……” 他們三人都沒看到黑影,只見到何滄瀾! 唯一看到的,第一個叫出“鼠輩留步”的鏢師駱從兆,躲不過“揮不斷, 理還亂” 的那一把"滿天飛雨”的金針,早已冰冷地躺在花園的一角——死了。 何滄瀾在靜靜的夜街上急追,跟飛賊的距離越拉越遠,轉過一個街角時, 正是一在街之頭,一在街之尾,追到第二個街角,那裏還有賊人蹤?? 他已激起滿腔怒火,這在他的本性上是少有的。剛才誤吃鏢頭們一輪急 攻,方教賊人得手而去! 否則,只要問清府中閨房何在,他可沖入,好歹總能把那少女、少婦截留 下來。 他恨不得把全城所有的屋頂全部掀開,看賊人在何處作踐那無辜的綿羊, 恨不得把賊人一劍授首,不惜用上非是仇人決不使出的絕技…… 夜風吹襲著,令他漸漸冷靜下來:“也是沒有用的,若是問了小姐、太太 的閨房繡閣,就算他們知道,倘若這家老爺有五位姨太太、七位少奶奶,十位 大小姐,我沖入那間好!是我輕功太稀鬆,才把人追丟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在我手中失敗的!” 何滄瀾還只二十歲,雖則從小顛沛流離,但青年人的鬥志並沒有被磨老碰 圓!他仰天長歎:“天呀!沅陵何滄瀾,葉時興在三招之內都得撤手棄劍,宮 中十二姝的盜寶者,有心要管件閒事,結果如斯!” 忽然,腦門一閃! "問范有容去,采花賊身手雖高出八雄多多,但京師臥虎藏龍,肉食者中 未必就無虎犬同處,昨夜在‘陵燕閣’中,他們不是曾窮嚷嚷采花的門檻 嗎!” 他翻牆還沒進窗,只見范有容的臥室中燈火通明,還傳出陣陣的呻吟聲 來! 室內睡榻,紗帳卷起,榻旁桌上有一對紅燭,幾上有一盆碳火。 榻中錦褥上躺著一名細皮白肉的年輕女子!范有容正得其所哉,在幹那風 流勾當! 何滄瀾不加思索打開窗子便躍了進去,兩眼中比炭火更紅…… 范有容正是欲仙欲死,已到了忘我的境界,忽覺“碰”的一聲,燭影搖風, 寒氣襲身,?頭一看,卻是何滄瀾? "你來幹什??” 聲音中好生氣,仍未停手,幹得更緊呢! 那姑娘見了有生人撞入,大是羞怯,忙把范有容推開,側身轉向榻內,心 慌意亂中連綾被都來不及蓋上,側背看來像是只大白羊。 何滄瀾一怔神厲聲喝道:“你今夜出去了沒有?” 范有容雖然不在乎這個那個,但今夜卻是好不容易才把老娘貼身丫頭春蘭 勾搭上手,正挑燈夜戰,血染海棠紅! 現經何滄瀾無端沖壞了事,還來那副凶相,狗拿耗子,越想越氣,遂就赤 身裸體下榻走近! "何滄瀾,龜兒子,我姓範的從沒虧待過你,你凶個什?勁?” 何滄瀾知道那姑娘不是擄來的,這是“通姦”,各自願意,否則的話,應 該哭鬧,若是被施了迷藥,也應昏迷不醒! 他深知今夜要范有容做事,非得用強不可,於是揮動墨劍,聲音又冷酷又 威厲: "穿上衣服,帶上傢夥,我在牆外巷子裏等你!” 不久—— 范有容也翻牆出來,居然費神穿上夜行衣,甫一落地,滿面凶相地道:“何 滄瀾,你別以?長得模樣兒俊,我范大爺三番兩次好意拉攏你,就抖了起來, 我要教訓教訓你,怎的不識好歹?” 何滄瀾根本不理他,自對著月光看著手中的墨劍! 范有容也瞟了那墨劍一眼,厲聲喝道:“好小子,咱們劍上比個高下,別 忘了‘六合劍’還是我教你上路的!” 何滄瀾速地放下劍來,面對范有容微微一笑:“好句劍上比個高下,這比 你廢話半天強多了,不錯,‘六合劍’是你教的,只是你並不知這劍法的好 處!” 范有容氣得臉作血紅色,“刷”“刷”……使出“六合劍”的絕招,“秦 時明月”、“西風殘照”,聲勢不凡! 何滄瀾嘴角微露笑意,“維摩步法”忽左忽右,轉折如意,手中果然也用 “六合劍” 化解! 范有容奮劍追擊,使出“霸橋傷別”,欺身近來,兩劍響起,了亮的金鐵 交鳴錯劍聲! 何滄瀾收劍移宮,點首笑著道:“還有呢?” 心中算准下一招定是"無限江山”,早擬氣於掌在等著! 范有容氣沖牛斗,如馬嘶牛叫般的:“范大爺把你這犯上不孝的兔崽給宰 了!” 果然,使出"無限江山”,一排劍影,似大扇分張,扇骨排比,籠罩下來! 何滄瀾對“六合劍”路知得一清二楚,“無限江山”,何處由虛轉實,看 得真切,朝劍擊出八成力的“劈空掌”。 范有容慘叫一聲,滿臉針刺,還道遭了暗算,長劍被震得飛出手中,四五 丈後,有金器落地聲! 附近屋內有燈火亮紅,有人厲聲叫?:“什?人,更宿半夜的在鬼打架!” 范有容摸摸臉,滿手儘是鐵屑,何來鐵屑? 何滄瀾示意他去將劍撿回來,道:“臉上不會有傷痕的,找郭朔松的老爹 就行了!” 那老爹當然是個朗中了! 范有容初時什?也沒看到,失魂落魄的立著,直至一陣寒風吹過,那牆上 石粉飛散,露出手掌大小的窟窿! 窟窿中空,范有容能看見他家的內院! 何滄瀾冷哼一聲道:“我要你馬上找那夥人去,看誰今夜出去作案,若是 擄到什?姑娘,就……” 他想到現在命令不准碰她,已太遲了!可能早已落花片片……救人已不 及,殺賊則剛好,於是臉帶殺氣,改口道:“就通知我,朋友怪罪,只沖著何 滄瀾便了,辦完之後,在這巷裏等我,漏了一個,或者天明前沒辦好,我—— 誅你全家!” ※※※ 何滄瀾在夜靜的街頭,蹣蹣獨行,長劍抱在身後,忘了身在何處,茫然不 知所之,有一種疲乏的感覺,湧上心頭,像剛才打過一場死亡的決鬥! 他剛才像狂風一陣,掃過半過南京城,希望能與賊人碰個正著,但連個鬼 影子也沒遇到。何滄瀾歎了口氣:“吹網一池春水,與任志欣底事?” 但心頭那股怒火仍自不能平息! 起初,他以?不過是因?這件事管不成,丟人獻醜的緣故! 但,這意念並非如此,一千倍恥辱的事,他也遭遇過了,“抱松居士”家 中,葉玄機家中,?奴?仆,忍辱偷藝,何滄瀾全熬過了…… 似乎有一種極?特殊的理由,覺得自己與那府第息息相關…… 雖則事實上,根本素昧平生,不知他們是老幾呢! 似乎冥冥中有一種神秘難測的呼聲,叫著他的名字,令他不能自己,非追 究下去不可,其中必有某種宿命的關連在牽連著他! 他無法參透,只是直覺地感到,這是一件他畢生必需執行的使命! 而他失敗了,在一件極重要極其決定性的賭賽中,沒容他有一試身手的時 機中失敗了,?了這點,他頹然欲倒! 何滄瀾拖著滿心的疲憊,沈重的腳步,倚在范有容家的門牆上,像等待命 運的判決,失神的望著月光下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範有客遠遠的戰戰兢兢的跑回來,何滄瀾茫然的望著 地! 范有容已面紅口喘,看到何滄瀾那冰冷冷的神色,絕非先前狂熱的神情, 以?他動了殺機,所謂“冷面殺手”,人如草木,忙道:“沒有,誰也沒出去, 郭朔松被他嫂嫂壓在身底下,常銀波和郝白頭……” 何滄瀾搖頭地再重覆一遍:“沒有?” 其聲音中臉色含著的決絕意味,像是從極北吹來…… 范有容的心也跟著那聲音,直向下沈,誤會他的意思是說:“你說謊,現 在改口還來得及,但就快要來不及了……” 嚇得他猛打一個寒噤忙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人向後退了三步,求生之念,油然而生,直擔心那劍會突然刺來,他是沒 這能力抗拒! 何滄瀾落寞地站直身體,呼出口特長的長氣,這股氣息似乎能遠去三丈五 丈,也不見消散……最後平靜說道:“今夜小弟一時清急,對范大哥多有得罪 冒犯。情非得已,還望海涵,他日必有一報!” 說罷,便自拖著那高壯的身影走了! 范有容寧肯今夜碰到了鬼,而也不願是碰到了他! 他那褲襠中早已濕濕的臊臊的,也涼涼的,甚不自在…… 何滄瀾漫無目的,在更深的街河中流蕩,似孤魂,如幽靈! 他不能罪及無辜,拿范有容出氣,雖然他並不是個好東西! 後來,終於想起他並非無家可歸,還有“天安”客店可以回去! "我並非多管閒事,而是這事注定歸我管的,我並非陰差陽錯才到那裏 的,冥冥之中,我是受命而去,今夜我先是出來步月——咦!步月怎會帶劍! 啊,糟!” 他頓時像是衣服著火,火燒屁股,急向水處奔去! 那虛脫了的氣息,失去了精力,海潮似的洶湧向他的軀體,方才焦急攻心, 竟把那武當門人施壽的約會忘了! 時間已過二更,約會地點寂寞地站著幾顆樹,那有人影! 不用問,那自負的武當門人,獨自入官去了! "剛好,去收屍!” 何滄瀾心中忐忑不安,對“一峰兩山”這三個大高手,若對了面,實無把 握,能擺平下來……萬不得已時,只好施展報仇絕技! 何滄瀾今夜帶劍,而不帶劍鞘,原有一番深意,但是否能旗開得勝,也在 未知之數,但無論如何,正像施壽所說的,就是刀山劍海,他何滄瀾也闖定了! "他豈能?人謀而不忠乎!” 他邊跑邊自嘲的道:“我不是今早要出金陵城嗎,若成行這時候該到鎮江 了,卻攬來了兩件事!唉!一件已使我失魂落魄!另一件,也許令我身首異處 呢!” 離宮牆還有不算遠的距離時,何滄瀾看見有個夜遊神路過,他也學乖了, 忙向樹後閃去,來個守株待兔! 待那人影來至切近,探頭一看,馬上低叫了一聲:“施壽!” 急行奔出,施壽腳步踉蹌,已非早上的輕捷,哼聲:“是你!” 人就仆倒下去,胸前濕透了一大片。 那是"血"!"情血",?救情人,而流的情血,雖殺身而不悔,雖流血 而不怨! 雖非浩氣,卻屬至清,令何滄瀾心潮波動不已! 他怎能丟得開呢?便是下落十八層地獄,他也應替他做些他能做到的! ※※※ 施壽塗上了“桃花止血散”,並服下幾口不知名目的藥水,神志稍清,低 聲對坐在床頭服侍他的何滄瀾道:“何兄,我們差點不能見面!” 何滄瀾不說:“我早想到了!”只問:“碰到什?人?” 這話還是問的慘酷,但,他需要些可靠的情報! "三四個人聯手攻我,我左肩中了一刀……是師伯救我的,他先隱身引開 兩人,再現身……唉!” 何滄瀾聽了,施壽雖語焉不詳,但情形大概如此:王金山由施壽的劍法中, 認出是武當門下,故先裝作敵蹤,引走兩個人,再出面明捉暗放了施壽! 另外的一峰、一山,和其他侍衛可能沒值班,並非每夜也全體出勤,有個 輪值才是,因?若是在別區巡查,該會聞聲快速趕到才是。 何滄瀾忽然問道:“你傷大好後,還去嗎?”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施壽的表情,半響,他肯定的點頭,又道:“只是 太對不起師伯!”聲音甚低! 何滄瀾也點頭,這樣才值得替他跑一趟。因道:“聽著,我不知貴師伯如 何圓謊,若弄得好,自然不會搜城,查禦犯,但也不可無備。你目前不好移動, 也沒處移動,明天把人捎信給‘天安’客店的‘話不多’。叫他一聞搜城的風 聲,馬上請‘江南武侯’出面,無論如何也要看我何滄瀾的薄面,把事擔待下 來!” 他實無把握“江南武侯”是否肯幹,但大致是會的。 他"沅陵掌門”的江湖地位,已高過“雪山派”的掌門葉時興。 "江南武侯"若是個人物,將來,他何滄瀾是會以千萬倍的能力來還報與 他的,替他擺平任何事故,危機! 施壽聽得已聲音顫抖著道:“你真的要入宮,今夜……” 他看到何滄瀾果然沒失約,就不怪他不守時,但現在時間已遲,而且…… 何滄瀾懶得慷慨激昂發表赴義聲明,只道:“我天明若沒回來,你就照話 辦,切勿輕舉妄動,好歹等我一兩天!” 他決定今夜就跑一趟,因?遲早要幹的事,不如現在就幹,而且今夜就發 動,甚合“攻其不備”的道理。 "這是我自己的事,兄台不必冒險……” 施壽聽何滄瀾交代得那?清楚,再加本來對這“沅陵”派的身手就不敢相 信,會比自己強,如是就往歪處想去! 何滄瀾笑了,知道施壽誤會自己肯?他而死,搖手道:“我自信不會出事, 只是怕事情辣手,有些耽擱!” "我只要知道她住在什?'宮’就夠了,請不要替我救出她,我絕對不要 你救出她!” 何滄瀾原也不想越俎代庖,因?那是施壽自己的事! 幫忙沒那種幫法,遂點頭算是答應,其實讚美施壽是個男子漢。 ※※※ 九月十八日那天夜裏,金陵一夕之間連發生九件采花案! 失事的九家,全是顯宦貴戚,豪富首戶們。 其中有刑部尚書的次熄,首都有名的美媛——張俏燕,兵部侍郎的愛女, 右都禦史的二千金,名醫大國手的閨閣等等…… 這九家有七家是請“京都鏢局”做護院的。 九月十九上午,"京都鏢局”內外亂哄哄的,官府、苦主差點把門戶踏穿, 鏢夥死傷遺眷又哭又鬧,一片淒慘景象,這時才漸漸平息下去。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癡了一樣的癱軟在他的“虎軒”中,遠遠聽到 “智多星” 在大廳中發號施令,有上百的鏢頭,趟子手黑厭厭的四五百人擠在天井大 廳中,聽命待發!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由他的首徒"奔雷鞭"從元起陪著,照顧侍候他 老,這陡來的打擊,任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 "起兒,你告訴副總鏢頭,向官府疏通。絕對不要他們出面搜城,這是咱 們鏢局裏的事!” "是,本來這些官兒老爺只會作威作福驚動百姓,連個屁也搜不出來!” 從元起當然知道乃師是怕江湖人笑話,大名頂頂的“江南武侯”出了仳 漏,竟要依賴官勢,這名頭便不值得令人尊敬了! "還有,撫恤金發放了沒有?” "發了,鏢頭死的一千兩,重傷的五百,夥友死的五百兩,重傷的兩百, 共是一萬五千兩!” "江南武侯"有氣無力地歎口氣,昨夜共計死傷了九個鏢頭,二十四個趟 子手。 幾個有頭有臉的大鏢頭們陸續進來,他們都是去向苦主們拍胸膛保證,必 能破案將人追回,保不誤事——大家都不拘謹,隨便往太師椅子上坐下! 大鏢頭匡堂祖,剛才給苦主打了頓官腔,牢騷多了:“媽的,那個何華陀 要咱們向官府具書結,保證半月內還他的女兒,不然就得坐牢封?,一個千金 閨閣,真不能賠一千兩銀子就了事的!” "那滕三賜侍郎更可惡,他那愛妾是新近從蘇州量珠買回來的,還未受用 幾天呢,半個卵也沒生下,這回要傳宗接代,才理直氣壯的買回來,太座卻嫌 這小妾太風騷,單薄像,屁股不夠大,吵了一場,還沒正式圓房!罷才窮吼了 一陣,倒像是咱們把他的兒子給耽擱了似的!” "智多星"和葉仁傑走進來! "江南武侯"問他把事情料理得怎樣了? "小弟打發大夥出去,一半人在城裏明踩,一半人出城暗探,務必把何滄 瀾找到,只留十幾個人在外面應變!” "江南武侯"搖頭“哼”了聲:“你真以?是他幹的?” ?鏢頭驚奇地看著“江南武侯”,這還有什?好懷疑的,何滄瀾在右都禦 史家後花園露了臉,被他打死的鏢頭駱從兆撫恤金剛發下,打傷的路大壯、老 吳、老錢還躺在後院呢! "智多星"慢慢點頭,極具權威性:“極有可能是他,這回不是京中那幾 個不學好的少爺幹的,他們只會撿軟的吃,采個小家碧玉玩玩,采了花兒,丟 下銀子,或者擄走了人,玩膩了後再放走。但絕不敢向請了護院的官眷大戶下 手,他們知道太歲頭上動了土,大家臉皮抓破以後就沒得樂子玩了!” "再說京中的花花大歲,那個有那等身手,咱們的人,沒幾個照面,全被 放倒,連賊人門路都未摸清。到天明,局裏才知道消息,並且那批公子哥兒雖 有同好,總不會巧到同時在一夜出手,九處作案,這手筆驚世駭俗,他們尚沒 有這大的賊膽!” "江南武侯"先點頭稱是,他原也不信是京中惡少們幹的,但思付後道: “那?是他幹的,但他也不能分身九處呀?這怎?可能呢?” "智多星"略微興奮,加強語氣,聲言提高了些:“問題就在這裏,我第 一眼見到何滄瀾,就感到從此江湖將要多事!沅陵派沈寂百年,目前大概已經 死灰復燃,要不,從那裏鑽出這個青年好手來,我想他未必真是掌門人,只是 一個重要角色,帶了黨羽,來中原生事,沅陵派對中原最感興趣,從兩百年前 就是這樣了!” "這回目的大概就是‘紫府秘笈’,依我看來,恐怕其中還牽涉一個很大 的陰謀,找‘天南一劍’的晦氣,怕只是一個開始,劫美鬧事是他第二步計 劃?” 計文魁的分析有對也有錯地發了半天議論,?人聽了,大都相信! 尤其是葉仁傑,將此話跟何滄瀾“閉門十年”的話頭一印證,更相信沅陵 派是?了逐鹿中原,才先出手趕走他“雪山派”,一舉兩得呢! 那點到?止的話頭,自然是因?目前羽翅未豐,惹不起“雪山派”! 因之,他暗暗決定,必需火速通知本派,加強戒備,防患未然。 "奔雷鞭"還有一點不明白:“咱們不要‘紫府秘笈’,他怎的也找咱們 的晦氣?” "智多星"白他一眼,那意思是"你真笨!",一字一字的解釋道:“給 自己及屬下們找樂子,也是一舉兩得之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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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鐵蹄雷動來
"話不多”剛起床,憋了一泡尿匆匆去小解,忽然有人拍他的肩頭,回頭 一看,差點撒不出尿來! 何滄瀾瞪他一眼,也正奇怪他臉上的表情:“不許聲張,到我房裏來!” 說著自翻牆去了! 他一進房,也沒注意到房中有翻搜過的痕?,將劍歸鞘之後,倒頭便躺下, 兩夜沒有合眼,確是也有點疲累! "話不多”躡手躡腳縮進來,也不敢點燈,蹲在床前,啞聲喊:“爺啊!” 通常店小二稱呼客人,總是姓下接爺字,“話不多”初時叫“何爺”,這 時乾脆只叫“爺啊”,透著熱呼勁兒。 "爺啊!江南武侯他老人家聽說找爺找得緊……” 何滄瀾毫不在意,“這倒好,我還要問他怎生請得窩囊鏢師,與我胡纏打 鬼架,他倒找起我來了!” 口中只道:"把你聽到的,統統說出來!” "話不多”比手劃腳,口沫橫飛,一伍一拾,如數家珍,合盤吐出來了…… 何滄瀾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也沒句句聽進去,耳邊忽又聽到:“你在右都 禦史尹大人家放倒……” 何滄瀾像被火燙到,連忙打斷道:“他們姓尹,掉了的是什?人?” "小姐,美得似嫦娥般的閨閣千金,爺的……” 前夜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爬回心上,脊骨上像有一群小蟲在爬著,使 他無法靜臥,一骨碌坐起來! "話不多”根本沒注意到何滄瀾,他一會兒像官面,一會兒像苦主,一會 兒像“江南武侯”,終於說道:“‘江南武侯’老爺子親自率領百多位大鏢 頭,狂馬飛程,自後追去,那龍船……” 何滄瀾一把捉住“話不多”的手,像是逼問口供似的:“是那船上的人幹 的?” 他原也聽"話不多”曾說過,城外來了一條大龍船,只是不知來歷。 何滄瀾馬上收拾衣包,帶上長劍,倒了些銀子在床上,道:“我晚上就離 城,房錢你替我清了,剩下的給你,啊,林老兒找到沒有?” 他差不多是邊說邊走,越過牆時,才回頭看了一眼! "話不多”正頻頻點頭,也就回點了一下頭! ※※※ 九月廿日黃昏,“江南武侯”一行大鏢客,鐵騎雷動著出城緝凶去了,披 星戴月,快馬加鞭,預料在兩日後便能追上龍船,將它截下! 一夜兼程,日出時分,?騎趕到一座市集。 鏢頭們經過一夜賓士,人不累,馬也累了,“江南武侯”命令拍門叫店, 入門打尖,吩咐喂馬! 店小二們趕馬到鎮外馬廄,那裏才有草料飲水! 不料,打過了尖,?人剛出得店門,預備上馬追敵,卻見店小二慌張驚叫: “禍事了,禍事了!” 說是馬匹不知何故,掃數倒斃,無疾而終,嚇得他臉色如土,苦喪著哀告! "江南武侯"站在店門口,悵然無語,?頭望天,天是鉛色的,街道也是 鉛色的,只有樹梢上聲聲麻雀的尖叫,和鄰街傳來的賣餅聲! 自然怨不得店小二照顧不周,“江南武侯”也不虎吼,也不罵人,只望了 從元起一眼。 從元起自到馬廄察看,葉仁傑陪他一起去了! "中毒,沒有字型大小!”回來簡單的說。 "江南武侯"頻頻點頷,自去籌銀買馬。 老實人從元起?了使?人心情好些,一反常例,忽然大談“鏢經”,但? 鏢頭們心頭,自有不詳的預感,默默在擴散。 自此以後,一行人投宿時,都分批守衛馬匹,“京都鏢局”在京是護院, 出外護馬廄! 雖是如此小心,馬匹還是無疾而終了兩次,都是在快要追及龍船之時! 這兩次是附著有字條,第一次寫的是:“趨我者凶,避我者吉”,第二次 說得更明白:“違‘天’不祥,何苦乃爾!” "江南武侯"一行繼續追下去,本來龍船只先行一天,經過這幾番波折, 日程越拉越遠,問江邊住戶,有的說三天前見過,有的說兩天前經過,有的乾 脆說根本就沒看見過! 十月的第三天,傍晚時分! "江南武侯"一行趕到鄂境(湖北)嶄春之東,七十裏的劉家集,得到確 切消息,龍船在中午才開過境去! "江南武侯"吩咐落店,不再追下,要大家養好精神,準備明天撕殺! ?鏢頭飯畢,在大廳中坐著閒聊,同仇敵愾,豪邁異常! "江南武侯"環目?人,豪氣千丈! "兵精糧足,大可一戰!” 依稀時光在倒流,少年時的天不怕,地不懼的風華,便龍潭虎穴,視之等 閒爾的氣概,又回復他身上來了。 "何滄瀾,怎?還不來!可見本非是個好東西!” 何滄瀾在九月廿日曾在南京露面的消息,大夥也知道了,那是自總局帶銀 子來的鏢頭說的! 一個中年鏢頭謝庸平忽然發言道:“總鏢頭,賊人無惡不做,明日交手, 咱們也沒有多少規矩好講的吧!” ?鏢頭紛紛發言點頭,都以?是,“江南武侯”默默無言! 他的次徒郭華說:“師父,明天咱們自然是先交涉,如果他們答應放人, 我們怎?辦,女人已經不同了……” "江南武侯"忽然虎吼:"窗外朋友!何不進來!” ?鏢頭心頭一凜,都注意窗口,窗門微響,燭火顫搖中,室內多了一人! 來人身材中等,衣飾華麗,一副孩兒瞼,頗討人喜歡,手中兵刀光華四照, 形狀奇怪,三尺前的薄刃,刀端化?劍尖,二尺半處飛起一?,呈“蔔”字形。 剛一落地,就以兵刀,指著“江南武侯”,笑道:“老黑,你真不錯,真 有你的,咦!怎?不請我坐?” 從元起聽來人如此無禮,居然替師尊起了個綽號,忿怒異常,但仍容忍道: “尊駕是誰,應尊重自己!” 來人大馬全刀坐定,故作驚奇的道:“咦,你們不是要找我嗎?” 葉仁傑幾曾受過人家這樣輕梅,何滄瀾雖然可惡,態度恭敬溫文,不失人 傑之相,而他……! "小娃兒,我們只找采花賊,你且沒來擾局!” 來人朝“太冥劍”細看,微微頜首:“朋友,你得罪了我,少生今年二十 二歲!” "心智不健全,只有十二歲的樣子!” 這話已是罵人不帶髒字,諷刺他年少無知了! "江南武侯"哼了一聲,道,“尊駕是誰,與‘武天子’怎?稱呼?” "武天子乃家祖。"來人輕鬆地說:“區區乃章太孫是也!喂,老黑,我 差點接見你呢!是武首相不要,只好把帖子退回,抱歉!抱歉!” 說罷,還滑稽古怪的拱拱手! "江南武侯"受"智多星"薰陶了幾年,斯文的江湖交代,頗能來上幾句 得體之言,若破口罵,也很拿手在行,就是對現在這種鬥口,既要合禮數,不 能一下翻臉,不要問出道理來,最是束手無策,只急得目瞪口呆。 從元起知師莫若徒,介面道:“京中一夕九案……” 章太孫頻頻點頭,惡作劇地打斷,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 "尊駕……” 章太孫又打斷,怪叫道:“當然是我幹的,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 忽的聲音低下,滿臉老實相:“我本來要先通知你,又是首相反對,唉, 他這人真是沒有辦法,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留下的紙條,你該接到了吧!” 章太孫旁若無人,恬不知恥,侃侃而談,像是跟老朋友打商量的語氣,使 得鏢頭們義憤膺胸,有些口急的,叫道:“朋友,是你作的,便要負這劫人采 花的責任!” 章太孫挺胸端坐,一本正經的道:“是又怎樣!負什?責任?” "江南武侯"便是泥菩薩也該有個泥性兒,虎吼一聲,像個大蟲被踩了尾 巴:“朋友,你好好將姑娘送回來,少了根毛,看我手中長鞭答應你是不答應 你?” 章太孫謔而又虐的笑道:“她們有幾根毛,長在那裏,我沒有數呀!你們 保鏢可曾數過了沒有?” ?鏢頭兵器紛紛抖出,異口同聲叫叱:“渾話,把這小子給宰了!” 根本氣瘋了,忘了他是何人的孫子! 章太孫猛然站起,神色鎮定,叫道:“且慢!地點我看好了,東郊三裏, 有一古?‘靈禪寺’,在那裏宰我吧!嘿嘿!” 窗外傳來蒼老的聲音:“太孫,嚕嗦半天,還不快走!” 章太孫回道:“就來了!” 兵刀一掃,金光四閃,?人眼前一亮,他已躍窗而去! "京都鏢局”鏢頭們,銜枚無聲,尾隨著前面三條黑影! 不久,果然"靈禪寺”在望,章太孫等則轉眼不見蹤影! 中天無月,荒寺陰森。 迸木幢幢,芳草萋萋! 斷垣殘壁間,還殘留下元末兵禍的痕?! ?人面面相視,忽然,爆發一陣笑聲壯膽,鏢頭邵用武高叫:“朋友,怎 不露相,龜縮不成!” 東面殘壁上冒出一道黑影,朗聲唱道:“趨——我——者——凶!” 西面有人介面道:"避——我——音——吉!" 聲音拖得好長,在四野靜寂間,倍增鬼魅聲之感。 南面暗影裏也走出一人,繼續唱道:“背——天——不——祥!” 北面高樹上,飛出黑影,在空中打轉時,道:“何——苦——乃——爾!” ?鏢頭聚在場中,看見四面都佇立一人,動也不動,鬼氣森森,真覺不寒 而慄!比被圍在千人之中,更恐怖! "江南武侯"次徒郭華道:“師父!四面楚歌!我們被包圍了……” 此話未了,驀的夜梟淒叫,場子南面又多了兩人,笑道:“不錯,總算有 明白人,你們此行多人,被人包圍了,哈!炳!炳!” 人影逐漸在移近縮小包圍圈! "江南武侯"環眼四射,精光如電,仰天大笑:“朋友,殺戮在即,潛頭 藏尾,算那門子好漢!”說看,虎步跨向邊上那兩人! ?鏢頭三人連防,四目散張! 來人有一個是章太孫!另一個面容瘦癖,眼皮下垂,山羊鬍鬚,大半花白, 背插四尺長刀,章太孫向他道:“首相,這人就是‘江南武侯’了。” 首相眼皮也不翻起,沈聲一字一字的道:“你就是不識?舉的‘江南武 侯’,好、好、好極了!” 聲音蒼老沙啞,定是窗外接應章太孫的那人! 從元起不能坐視乃師受辱,喝道:“你就是章元朱手下養的那走狗‘胡 挺’了,你家女兒……” "江南武侯"仰天猛吼:"起兒,不必多言,殺——” 武首相手握金刀,刀背是條金龍,淵停嶽峙,對周遭兵器交接,殺聲四起, 置之無聞。 "江南武侯"自粗剩下解下"蛟角神鞭",一抖,堅如鐵柱,一松,軟如 遊蛇,他反復操作,也不敵戰,環眼注意到武首相,左掌尋常,右掌則大出常 人半倍有餘,心下了然! 葉仁傑“太冥劍”在手,揮手不要別的鏢頭相助,獨自傲然對著一中年婦 人! 這是“雪山派”進入中原的第二戰,他是“雪山派”年青一代的高手,心 中充滿了對本派的自信自傲! 他要一鳴驚人,就在今夜這一戰上! 章太孫忽地跑近,叫道:“長青婆,這人給我!” 顯然還沒忘記葉仁傑方才得罪他的事! "畫皮女”長青婆風騷浪漫的撒個老嬌,尖聲叫道:“唉喲!你們誰來陪 姑奶奶我玩玩?” 她右手是把銅鑄長柄圓鏡,左手是只尺長的畫眉分發針,她化裝有術,小 巧功夫到家,別具一格,那支針點穴刺面,有如匕首! 其餘的幾十名鏢頭,形成連防布陣,只要對付四個人,車輪圍攻,應該綽 綽有餘! 但從元起知道他們對付的是“武天子”的部屬,事情並不樂觀,獨自旁立 戰場外掠陣,預備隨時搶救! "奔雷鞭"雙手頭尾握住,冷然掃視全場,頗有大將之風! ※※※ "江南武侯"全身鬆弛,緩步向“武首相”胡挺走近! 胡挺步步後退,背駝手張,眼皮翻起,眼珠亮得像黑水晶! 忽然,武首相惡虎撲羊,全身離地,向前撲出,金龍刀在前開路,金光彌 漫! "江南武侯"移宮向左,猛然虎步右跨,“蛟角神鞭”泰山蓋頂掃下! 武首相本來在空中變向,左向飛去,不料眼前無人,背上強風壓下,忙不 ?翻身出掌,左掌暴漲,大如蒲扇! 右手金龍刀反勢上撩,架住神鞭,無奈人在空中,突然出手,力道不足, 被神鞭壓下,刀背金龍打回自己胸上,全身驟降,碰向地上! 離地三寸時,胡挺腳後跟沾地,全身筆直上射,“金剛升天”,兩丈有奇, 在空中厲叫:“‘江南武侯’,你真不錯!” 百里金鼎神鞭掃下時,忽然眼一黑! 胡挺翻身伸出"巨靈掌”,惡臭撲鼻,掃向胸前。 "江南武侯",雖知敵掌有“毒”,只好冒險出掌相對,掌距三寸,已覺 指風如針,絲絲剌來,知非尋常,雖早已運功在掌,亦覺一陣麻木,傳臂而上! 武首相人已落地,看見“江南武侯”了無異狀,不禁火眼冒花,左掌其色 如“墨”,就不信苦練數十年的“毒”功,奈何他不得! 銳號厲叫一聲,撲身向前,意圖洗刷方才失招之恥! 若論兩人身手,平穩出招,有兩三千招好打,無奈他們全走險招,看來不 出百招,就得分出生死! 虎嘯龍吟,雷電交加! 兩人都不知對方窘態,只自知陷入平生未有之危險境地…… 這邊,章太孫先是花拳繡腿,意存戲弄,葉仁傑“雪山劍法”得以全部出 籠,劍劍攻敵要害! 待到章太孫發現不妙,來人身手不凡,先機已失,只剩下招架之功,忙將 “?劍” 舞得潑水不入,力圖自保! 在章、葉兩人下手方,場面又是另一幅景象! 長青婆等四人,後背相向,站成四角四象陣,兵刃向外招呼,腳下移宮換 位,陣式運用靈活! 二十幾個鏢頭,在外團團圍住,但因賊人圈子太小,反而弄得自己人太多, 而施展不開,或有兵刀相碰,火花四濺,讓賊人趁機出襲,轉眼間折了兩人! 從元起五內如焚,心知葉仁傑一時無礙,猛叫一聲:“郭師弟,跟我來!” 身形拔高兩丈,郭華如法炮製,一同向賊人的核心跳去! 兩尊天神,冉冉而降,長鞭響作“呼呼”,聲勢非凡,週邊鏢頭,士氣大 振,力圖反擊,內外夾攻! 迫使"武天子"手下四人,陣腳自亂,四散亂竄,那四象連鎖陣已破! ?鏢頭連聲喊“殺”,四出追敵,四人一組,釘緊一人,長青婆銳罵:“吳 通小王八!神龍圖何在!” 吳通宏應一聲道:“在此!” 不再急竄逃走,緬刀生威,驀然轉身,切下鏢師邵有富的頭來! 長青婆、魯宏等四人,按著“神龍圖”陣法,跑位換將,此起彼落,如元 宵舞龍燈似的,不認定專人,見人就殺,錯位就跑,忽來忽去…… 鏢頭謝甲平見長青婆撒開玉腿,縱身打他頭頂越過,只好撩筆指向她屁 股,大歎“晦氣”! 郭華已猛喝:“騷婆娘!不要臉……” 長鞭打出,繞住判官筆,一招“周倉拉鳥”,把謝甲平從鬼門關拉回! 長青婦嬌媚一笑,信手掠下鬢角,暗自抽一支畫眉發針,俏皮的道:“你 那鞭子夠長,老娘喜歡侍候你……” 玉手楊處,畫眉發針悄無聲息飛出,她語含挑逗,意存下流,戲弄得郭華 火冒三丈,大意了,不知人家是在用計…… "臭婆娘……亂**……你………” 郭華話沒罵完,眼睛受針,“啊”了一聲,痛入肺腑,長鞭落地,天旋地 轉不知身在何處…… 長青婆的寶鏡罩頭砸下…… 從元起“奔雷鞭”轟轟雷嗚,力纏吳通,以制住賊人陣法,長鞭堅如鐵杵, 剛架開,眼角瞥見郭華倒地,厲叫:“師弟!閃身!” 來不及傷敵,閃電奔去接應,長鞭加射箭般的疾取長青婆背後! 長青婆寶鏡下擊,郭華已滾身逃過一劫,寶鏡砸碎了他的肩頭,他已無時 刻再擋下一擊,背後冷風已撲腰而至…… ※※※ 葉仁傑連出殺手,展開“鳳凰來儀”步法,踏遍章太孫四周,使出“雪山 派”劍法中的“火雲劍”! 劍路有如火傘斑張,霸道異常,無奈敵人乃是今日武林第一人“武天子” 的愛孫,招式時而詭辣,時而肅穆,又是只守不攻,一時真奈何他不得。 忽然,側方有物打到,葉仁傑躲閃了一下,心中凜然,手法略緩! 章太孫苦撐半天,等的就是這機會,大笑一聲,把滿肚子火氣,皆化?淩 厲的攻勢! "?劍”忽前忽後,沖出“鳳凰來儀”圍住的核心,也踏出“潛龍出海” 步法,繞著葉仁傑轉動! 兩人我繞你轉,你轉我繞,?那間攻出十來劍。 葉仁傑勝在閱曆經驗,章太孫勝在兵器招式,兩個武林後一代的精英人 物,已殺得難分難解,不分軒輊。 "江南武侯"和武首相兩雄相拼,蛟鞭對龍刀,翻海相逐…… 百里金鼎眼看手下傷亡累累,好幾次失手,差點喪命,但他攻敵之必救, 奇招層出,使得武首相只差些許無法得逞! 胡挺毒功久凝于左掌,始終沒獲得良機發出,金龍刀拆招適式,全憑本能, 因?蛟角神鞭、軟、硬之間,操縱自如,神出鬼沒,無法測度,看也看不清! 正當長青婆得手,郭華眼瞎肩殘之時,“江南武侯”口出悲嗚,大江東去 之局已成! 敗了! 胡挺得此良機,孤注一擲,金龍刀全力一架,不顧全身反震,厲喝:“疾!” 毒掌暴漲,內力一吐?快,疾向“江南武侯”胸膛抓去! 百里金鼎左臂硬架不住,胸膛衣衫盡碎,熱辣辣的,人縮身作坐式,暴退 兩丈多! 他見胡挺全身斜平,毒蛇出洞般撲來,虎吼山動,使出救命絕藝,手中蛟 角神鞭,真氣貫實暴射出手。 胡挺金龍刀拖向左肩,本待掃向敵喉,在空中突見神鞭射來,其疾如電, 忙橫刀撩鞭,不料神鞭本硬如金鐵,經刀一碰,忽化?繞指柔木,握手向前下 ?,由後超前射出,打向首相下陰。 胡挺滾地哀鳴,聲如少兒,下體血流如注,三大件合成一堆亂肉! "江南武侯"神精立振。不待他號出第三聲,早猛虎翻身,拾起神鞭,正 待一鞭結果他,那知長青婆猛然撇下從元起,奔到將鞭架開。 "江南武侯"哀歎一聲,身如強弓之末,力不逮也!胸前火熱,皮肉蟲咬, 知道毒發!狂呼:“孩子們退下……” ?鏢頭紛紛聚向南角,在總鏢頭身前例陣。 從元起本待追擊長青婆,聞聲抱起重傷之下已奄奄一息的師弟向南角跑 去。 這時,章太孫的?劍正?住“太冥劍”,左手摸索袋中“毒芒金針”! 從元起一鞭將兩劍撩開,叫道:“葉兄退下……” "江南武侯"搖身支援掃視全場慘然悲歎! ?那間,全場靜寂,場內七歪八斜躺著十具屍體,敵人只有兩具,八具是 自己的人,主將兩敗俱傷。 章太孫不肯罷休,追轉過去,長青婆尖叫:“少抖亂,還不回來!”只好 作罷,也走回北角! 在那裏,他看到,吳通與長青婆在?武首相閉穴止血——武首相的下體沒 了,已經降格?武太監了! 章太孫悚然心驚膽寒了,無心與敵再纏,待“江南武侯”一行去遠,也動 身回龍船! 天際雷聲震動,頗有雨意,但散落在荒寺前的屍體,再也不會知道這些 了…… 果然,不久——他們在途中遇到滂沱大雨,其勢傾盆。 吳通脫下外面勁裝,覆在武首相傷口上,怕創口進水,加重傷勢,背負著 他一路還不能疾行跑快了。 章太孫無精打彩,“京都鏢局”的實力超出原來估計多多,雖然廢了十個 鏢頭,但己方武力最強的武首相,卻落得如此一個結局。 他擔心日後爺爺問起,不好交待。 龍船像頭巨獸,停在江岸,明燈數盞,乍明乍暗,江水洶洶,驚濤拍岸。 遠遠地——有個人影出現在船舷上相待…… "太孫,不帶我去,敗下陣來了!” 章太孫沒好氣,一聲:“閉嘴!” 還沒罵完,長青婆早叫道:“陽間誇,你可仔細點,老娘等會賞你一盆洗 腳水灌你個飽。” "采花郎君"側身閃在一旁,讓?人上船,看清傷者是誰,吐了吐舌頭, 噤不出聲! 章太孫一把拖走他的拜兄,仍自沒好氣的道:“你真等喝她的洗腳水?” 兩人在“武天子”的“水上龍宮”裏,幾個轉折,到了章太孫的內室。 其室四壁金彩珠光,玲瓏剔透,琴劍瓶爐,樣樣俱全,不愧“王”音之居。 鄰室傳來長青婆尖叫:“吳通,你去通知太孫,龍船馬上要開航了。” "采花郎君"笑著叫道:“憑你那嗓門,我們怎會沒聽到,不必來通知 了!” 章太孫也叫道:“爺爺的‘回生靈丹’,給首相用了沒有?” 長青婆罵聲:“不用你小子吩咐!”後又尖著嗓門,差遣手下,辦這辦那, 船上水夫有四五十號人,她指揮若定,準備開船,居然有條不紊,有板有眼, 十足管家婆派頭。 這長青婆,身手頗?不凡,早年江湖上博得“畫皮女”的綽號,精通“化 裝神術”,在“武天子”後宮地位甚高,也曾擔過一任“西官”,冊封?“武 天子”的正妃三年。 是以章太孫凡事都得讓她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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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騰蛟水龍舟
何滄瀾投水浮游撲向“龍舟”! 也不知經過多久,猛一?頭,龍舟已到,只離他二十丈左右,在波濤翻滾 中瞥見船腹左舷赫然有兩個黑影,正向江中投下一個人形的東西! 雖然煙雨迷蒙中,他還是怕被船上的人發現,上船不易,忙吸氣潛水,冒 水而進,陡有一物隨波擦身而過! 伸手抓去,覺得似具人體,出水一看,驚駭萬分,卻是個氣息已絕的豔麗 女屍! 何滄瀾怒生肝膽,義禱冤魂,放手讓女屍隨水而逝! 他雖不識這具女屍是誰,想像中應是一個烈女貞魂,辱身不甘而自殘! 時乎不再,暗歎一口氣,速即潛入水中猛向船腹下游去,貼身於船殼,像 輕敲蛋殼般,敲出幾個窟窿,使船進水,以牽制人手! 若非怕傷及無辜,他真會送龍舟到海龍王那裏去,一總消滅了這些失去人 性的歹徒們,要他們喂魚去! 何滄瀾解下長劍,橫刃口中,以鋼牙咬住,手中真氣貫入,猛然一插,十 指如釘,指端陷入龍舟木殼,一級級爬上去,尚未上船,就聽見船中人狂呼: “船漏水了!” 何滄瀾方翻入船舷,早由中艙竄出個英俊後生,正是“采花郎君”陽間 誇! 他方脫下濕衣,猛聽到“船漏進水”的呼叫,心知有異,連忙披件乾衣, 拿起木魚劍,奪門沖出,看見舷邊有一水淋淋的黑影,就喝道:“水賊速來領 死!” 手中寶劍一晃,畫出尺大劍圈,忽然翻腕,“猿猴進果”刺劍取敵,疾若 鷹隼! 何滄瀾猛覺寒虹一道,當胸點到,取劍已不及,閃身出掌,九成力“劈空 掌”應手回敬,順勢回手取下口中的“墨劍”。 不防左側又竄出一個老婦“長青婆”,銳聲尖叫:“太孫,你的兵刀……” 手中長柄銅鏡朝何滄瀾門面晃掃,另一手中畫眉點向“結喉穴”。 何滄瀾猛覺一陣明光照眼,視覺不清,而下三路劍風銳利,心知不妙,以 一敵二,連忙移官換位,墨劍“劃溝?界”,往下一封,他還不知無意間已逃 過大難! 原來長青婆的絕招便是畫眉針出手無聲,銅寶鏡眩目生花,若非“采花郎 君”的木魚劍使出“暗渡陳倉”,偷襲下盤,何滄瀾不會移官換位,“結喉穴” 真可能吃畫眉點到! 長青婆見畫眉疾襲無功,將挂在腰上的“?劍”?出,這劍在空中,畫一 圓弧,繞過何滄瀾頭頂,落向正奔來的章太孫! 船舷甚窄,何滄瀾背水力敵兩人,轉折之間,甚覺吃力,這時見左側又來 了個空手新敵,遂單足躍起,上升一丈,長劍撩空,試圖掃下“?劍”。 同時左手使出九成力“劈空掌”打向“采花郎君”! 章太孫冒雨竄出後艙,駢指作劍,刺向何滄瀾“天池穴”喝道:“狗賊拿 命來!” 待到何滄瀾縮劍回救,他身形暴射飛空,在船面之外接住“?劍”,順式 一卷,斬向何滄瀾天靈蓋!動作次序分明,連續變化,一氣呵成,不愧王者之 孫! 何滄瀾墨劍劃空,架開“?劍”,一面力圖開闢新戰場,不能待在這裏挨 打! 縱身向後艙轉進,陽間誇木魚長劍,如疽附背,緊迫不舍! 左手"龍爪擒拳手”猛然伸出,抓敵後頸! 何滄瀾身形斜轉,踢腿蹲身,十成力“劈空掌”氣柱如鐵杵般猛擊而出, 威煞立見! 章太孫身在水面上空,探劍微沾中艙屋檐,借勁彈上艙頂,在空中看到拜 兄蹲身,居然不敢硬接來人一掌,連尾隨在後的長青婆也尖叫著閃躍,心中雖 驚駭不已,猶自不信,右腳微點艙頂,飄落中、後艙間的空處,擋住何滄瀾的 去路! 何滄瀾仰天一聲長嘯,無心纏鬥,急於救人要緊,“劈空掌”擊向中艙艙 壁,人自破孔處沖入艙中。 室空無人,左側有一暗梯通往船底密室,何滄瀾正不知被劫之人是否在下 面? "砰"地一聲,“采花郎君”亦破壁進來!木魚劍抖處,寒虹一道,疾剌 何滄瀾後心! 何滄瀾側身出劍換步,使出“涇渭合流”,纏住來劍,今夕惡鬥,至此才 有機會使出一招“粘字訣”! 他將“粘字訣”和“劈空掌”合壁,銳不可當,其妙處就在逼使敵人對 掌,硬拼內力,他九成力以下的“劈穴掌”連綿拍出,連“天南一劍”葉時興, 一門之長,都得低頭認輸。 "采花郎君"不知厲害,五指張處,真力猛貫,伸手使出“龍爪擒拿手”! 何滄瀾看得陽間誇魚已入網,方待打出“劈空掌”,不料吳通等已修好船 底漏洞,正自騰梯冒出頭來,一見敵人後背空虛,也不招呼,見面就是刎頸一 刀,淩厲異常,刀風壓體! 何滄瀾後頸生寒,只好散去劍上真氣,移宮換位,功敗垂成! 十天前,夜戰九松嶺,化純和尚身形飄忽,害得他“劈空掌”失靈,今夜 他更領教到,敢情在群鬥互毆中,“粘字訣”亦無法建功! 長青婆亦進入艙中,長柄寶鏡一招“對鏡貼花”,玉手揮處,又射出畫眉 針! 何滄瀾身形甫定,不閃不避,硬用掌力劈開畫眉針,飛針轉向,刺向吳通 右頰! "采花郎君"的龍爪掌,忽失敵蹤,真力無法自教,暴抓吳通! 吳通暗算不成,龍爪擒拿卻逼身抓到,只好咬緊牙根,用刀背架開,身形 斜斜飛退,不料,畫眉針又斜刺而至,針入左頰寸許,貫穿一洞! 何滄瀾力鬥三人,一面冷然想到:“怪事,竟少了一人,那使‘?劍’的 呢?難道此地並非重地?” 一念及此,飛腳踢起八仙桌,擋住吳通和陽間誇,墨劍使出“赤發翁”六 合劍絕招“無限江山”,不待由虛變實,將此招使完,猛然轉身向壁打出“劈 空掌”,跟著飛竄進去。 果然,章太孫手執“?劍”守護後艙門口,保護他心目中的“尹妹妹”最 要緊! 何滄瀾也不出聲,一出手就是十成力“劈空掌”! 劈空勁風,如潛龍噴水,射向章太孫,身形跟著掌風猛撲過來! 章太系方才還奇怪拜兄怎生不敢硬接,此時一看來勢,知道不妙,也不敢 使出乃祖所傳專破內家罡氣的絕招“石破天驚”,只閃身避過,不料,何滄瀾 有如毒蛇出洞,撲將過來,墨劍泰山壓頂當頭斬下,其力萬鈞! 章太孫收腹挺胸,全力封架,“格”的一聲清響,只覺手臂酸痛,丹田真 氣渙散,已受內傷,腳下踉蹌,跌坐在三步之外! 通向後艙之路,門戶大開! 何滄瀾長劍彈回,右臂麻木,胸肌欲裂,人在空中,無著力之處,身形無 法自製,彈回門柱!柱折人倒,跌入後艙房中! "采花郎君"怒目咬牙,自後撲進,喝道:“送你上西天!” 木魚長劍使出“殺雞取卵”,砍向何滄瀾腹部! 何滄瀾滾地避開,匆忙間“劈空掌”調氣不勻,只能運足八成力打出。 "采花郎君"劍端木魚陷入地下木板,見掌風逼身,疾忙施展“龍爪擒拳 手”,撲將過去,木魚劍順勢拔起! 兩人總算對了一掌,“龍爪擒拿手”五指指風劇然吃“劈空掌”勁風掃蕩 大半,餘力仍足抓破何滄瀾的夜行衣! 陽間誇以?來人必受內傷,所以掌力更加一成功力! 何滄瀾已翻身站起,驚覺屋角有一麗人,忙問:“姑娘可是姓尹?” 這屋角麗人,身穿雪白睡袍,幾曾見過這真刀真槍的廝殺殘命,早已花容 失色,聞言神志稍清,乏力地點點頭,算是答覆! 何滄瀾大喜,正是誤打誤撞撞對了大板,高叫道:“姑娘不要怕,我是來 救你的人!” ?時,何滄瀾氣勢雄壯,豪氣幹雲,引吭長嘯,反身猛向“采花即君”直 刺一劍,回手“夜戰八方”,滿室劍影縱橫!劍氣四射,他卻向屋角竄去! 負責監護的王婆便守在那麗人身前,也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單刀,迎面砍 到! 何滄瀾不架不閃,打出兩成力的“劈空掌”,訝然喝道:“居然不倒!” 一念未畢,連手出掌,五成力“劈空掌”力又已拍出! 王婆元寶大翻身,被打得跌坐在地,縮成一球,昏死過去! 何滄瀾飛腳踢起王婆遺下那把單刀,那刀疾若閃電,擋住“采花郎君”的 來路! 那麗人身前障礙已除,何滄瀾又叫聲:“不要怕!我來救你!” 咬劍於口,右手反勾,將姑娘的嬌軀夾在身側,正待出掌破窗,投江而去! "采花郎君"木魚劍使出“翻雲覆雨”,一招三式,先向何滄瀾左腕一 格,繼而一掠,猛刺右胸“將台穴”! 何滄瀾手中無劍,無法訴招,只得閃挪,已失去遁走的時機,方避過前兩 式,待三式剌到,已覺技窮,只得破釜沈舟,以毒攻毒,拍出十成力“劈空掌”! "采花郎君"知道厲害,不願與敵皆亡,目的已達,擋住視窗。 此時何滄瀾四顧一眼,強敵占位,長青婆,吳通等四人團團圍住他,刀劍 俱到! 何滄瀾橫擋帶著尹姑娘,負隅而戰,背城借一,咬緊鋼牙,十成力“劈空 掌”有如連珠炮四方打出! 十成力的"劈容掌",最耗真元,年初何滄瀾離開杭州前,?測實力,曾 冒險連綿出掌,只得十七下,事後調息了兩個月,這是何滄瀾報仇的法寶,兩 大絕招之一,殺傷力極大,輕易不肯使用! 在鍾山力敵“天南一劍”葉時興,因無心傷敵,掌力只施到九成! 長青婆、吳通等只覺室內狂風洶湧,有爆落飛泉般狂颼鼓動,站不住腳, 不敢力敵,首當其衝,紛紛後退閃避! 那是,風到人走,風去人進,兀自纏住他不放! 何滄瀾連綿拍出十幾掌,當然是真假參半,不會傻得無的放矢,便是如此, 也有力竭之慮,猛覺已退至另一面牆角,臨江樓窗就在身後! 絕處逢生,焉能不喜,精神複振,神力潛生,長嘯一聲,向敵連擊三掌, 輻射三方,最後一掌,轉身拍向窗戶! "砰!"一聲,整扇窗戶飛入江中,而他也帶著尹姑娘躍入江中! 外面—— 天際一片混沌,雨勢稍殺,細雨霏霏…… 江浪翻白,龍蛇吐舌,千層紋起,萬縷波連! 何滄瀾身在空中,縮足踢腳,身形旋轉,?怕賊人會發射暗器傷及佳人, 自己面向龍舟,離水面三尺時,拍掌擊船,借勁反彈,身形暴射,順勢再一翻 轉,已身在下、四丈多處斜插入水,輕喝:“姑娘閉口!” 尹姑娘用力斜樓著他的腰脅,附體如一,暗道:“苦也!” 寒江水冷,不苦才是怪事,將她自己的死活便交給這陌生人了! 章太孫方才吃何滄瀾當頭猛擊,真氣渙散,勉力爬回密室服下乃祖的“回 生靈丹” 之後,傷勢稍愈,疾忙奔回戰場! 剛好目送佳人與那水賊破窗飛去,沈于江底,心頭一急,便似割去他身上 一塊肉似的,連連頓足哀歎,狂叫道:“吳通!一葦渡江,看木板!” 他還不死心,想作最後的努力,將佳人奪回,此語未了,急急也躍向江中! 吳通等七手八腳,收拾地下殘木,臨空?出,殘木疾若鷹隼,散落江面! 章太孫身比燕輕,只沾一腳,立即彈向另一漂木,?那間離舟七、八丈遠, 手往衣袋中掏出乃祖嚴令不可輕用的“誅魄神釘”,用“滿天飛雨”手法撒 出,金針沈重,細若牛毛,其勁力能入水三尺,制敵殘命! 眨眼間,章太系已撒出數百金針,含蓋了十丈水面! 而漂木餘勁已失者,隨水而去,吳通喝聲:“太孫看木!” 又?出一些殘木來接彙他,水中總無動靜,不見人蹤,章太孫無奈,只得 淒涼著飛回船上,人不能長時間與大江對抗! 何滄瀾沈江前一?那,聽到章太孫狂喝招呼吳通,心知那賊必有花樣,就 勢加勁沈潛波濤,深入一丈,鯉魚回游,泅向龍舟! 果然,殘木拍水,金針射波,“嗤!嗤!”之聲,似能耳聞! 何滄瀾貼身在船底,暗道:“好險!”自己計算周全,脫此大劫! 另想到方才時開了幾個窟窿,也許太少,船中水手訓練有素,修補甚速, 遂聚氣左掌,再開幾個一尺見方的大洞,便夠他們忙活一陣子啦! 陡的,船底裂開幾個大洞,水渦自成,急湍猛衝,湧入船中! 何滄瀾覺得甚是滿意,猛提口真氣,沖出迥旋水勢,怒射離船,在四、五 丈處冒頭出水,而聽得船上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一團,若不搶救,船即沈 江! 何滄瀾雙腳踢水,左臂劃遊,右臂勾緊尹姑娘的纖腰,戴沈戴浮,漂遊在 十月冰冷的寒江中! 在經過了那一陣子力戰群魔之後,他本已氣懈力竭,再加?了怕傷及佳人 不敢聚氣右臂,真氣調運不勻,只通半身! 這時,危機已過,漸漸感到自己頭暈口喘,江水冰冷刺骨,而懷中的人兒 也玉臂乏力,早已暈死過去! 怒濤驚駭,張牙舞爪,像是要吞噬這兩人,何愴瀾只知道自己身側有一個 柔軟的肉體,年輕的生命,緊貼著自己! 他自己必須堅持到底,將生命的潛力全部投入在這人水之間的大搏鬥中, 不能讓它擊倒他們,猛向岸上湧去! 何滄瀾雙手抱著一個輕似無物的一個玉體,那身體已經發軟,已經冰 寒…… 由深而淺,涉水走上沙岸,雙腳剛踏到泥土上,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差 點沒把尹姑娘壓扁! 他驚亂著掙扎坐地,將尹姑娘摟入懷中,看看是否有救,暗禱上蒼莫要讓 他從千難萬險中,卻捧回一具豔屍,果如是,其罪大矣! 細雨紛飛,無星無月,光線晦暗! 何滄瀾懷中的少女,秀髮披散,蓋住精致紅?,其實臉色已蒼白乏青,雪 白的脖子無力低垂,銀白睡袍透濕了,緊貼在纖細玲瓏的嬌軀上。 他托高她的下顎,只見她眼皮低垂,銀牙咬緊,朱唇帶紫,鼻息靜寂! "死了?" 他一陣驚心,把疲倦都嚇跑了,慌忙抓起柔夷,指壓寸關,切脈切不出所 以然,匆忙間,那來顧忌,探手往酥胸處一摸,已無心跳! 疾忙側耳貼臉枕在酥胸上,仔細聽去,那心房只一勃一勃地,僅餘間歇性 的微顫! 要令她返魂陽間難哉!再摸小腹,尚幸牙關叩得緊,灌水無多,似乎正常! 何滄瀾魂散魄飛,也冷靜思忖,這卻如何是好! 權且死馬當著活馬醫,他仰天吸進一口氣,直貫丹田,運起生命之火,迅 轉一周再俯身就向櫻唇,以舌強行打開榴齒貝牙,將這股純陽之氣灌入伊人口 中! 一口連一口,呼進又呼出,他想將他的生命之火來燃起她失去的火種! 陰陽已交流!兩人已合而?一,雙掌複加護住她的心房,前胸後背兩相按 摩,令自身的熱力傳流入她的體內!令她的心房解凍,血脈流通! 他判斷她是在水中過久,不能呼吸及塞水冷凍而漸漸不支,魂消魄散…… 不知過了多久時辰,才覺得她心脈跳動在加強了,返魂有望! 但,人在這裏,卻不是個安全所在!敵人若一旦上岸,他們便得再行回籠, 以他的蹩腳輕功,正如龜免競走,不幸的是他要扮演那只龜! 猛?頭極目四野,雨後煙嵐封野,黑漆漆一片,不辨方向! 欲尋他所顧的船隻,那裏能夠,只得放棄! 江水兀自怒號,江邊荒野,想見數裏之內,不見村舍,愴惶四顧…… 左手抓起墨劍,右手抱緊佳人,撒開大步向前奔去,怎管腳下泥濘水窪! 穿過幾處林木,越過幾條溝渠,終於遙見百丈外似一座殘廟廬舍! 百丈之遙,似是天涯,令他興奮得心悸腳顫,濺起陣陣水花,有如身臨危 境,自已快要死去的感覺!因這懷中的人兒,並無顯著反應! 終於,一間小廟漸漸接近! 何滄瀾不管他祭祀的是河伯龍王,飛起一腳,踢開廟門,風也似的撲進! "嘿!"案頭尚有一盞豆大火頭的長命燈,頻頻搖動! 何滄瀾心忖:五行有救!輕輕蹲下,放落長劍,將尹姑娘靠在自己左手臂 彎裏,右手扯下自己夜行衣在當胸第二顆布紐扣! 上次九松嶺夜鬥,"十二姝"失而復得,他也學乖了,又因夜行衣破爛不 堪,另購一件,一個村婦將“十二姝”包起,作?布紐扣,兩顆縫在袖口上, 十顆縫在當胸一排,十二姝中有兩顆是“紫檀珠”,功能治內傷隱疾,起死回 生! 他不管是否有效,置"紫檀珠"放右掌掌心,右手指貫真力,將其研細, 其細如粉,撬開尹姑娘牙關,以自已口涎調和如糊,灌入玉喉,直下腹中! 不久,藥力發作,氣通上下,“哦”的一聲!湧出胸口一口淤痰! 何滄瀾大喜,右指沾些珠粉,抹於鼻孔,運氣吹粉入鼻! 害得尹姑娘猛打噴嚏,嬌哼一聲,身體似乎已能自行扭動一下,氣力已在 玉體中增長,神智似在清醒中…… 何滄瀾一聞有聲音發出,大石落地,活轉有望! 尹姑娘嬌軀微扭,他以?是自己扶持不當,懷中少女,不甚舒坦,本能的 用力抱緊,變動一下姿勢之後,注目凝視她那秀臉,卻發呆楞住! 他在微弱的豆燈下,看清了,這少女蒼白雙頰,已薄染燈火紅暈,小口秀 鼻投影分明,眉目輪廓,聖靈未必曾精心雕琢,但必在充滿靈感時方能塑成! 而此時,正當由死亡返回生命再顯的途中,那靈魂之窗尚未打開,已“美” 得令人心顫神搖,百看不厭! 何滄瀾暗呼:“蒼天!蒼天!”不已,全神專注,如品美文,如聽天籟, 良久之後,噓氣低聲自語道:“現在我明白了,?什?九月十八日夜間,我會 有失魂落魄的感受! 上蒼有意來安排我是她的保護者,要用一生的生命來保護她……” 何滄瀾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自然而然的低頭鑒賞:尹姑娘濕衣貼身, 體溫在恢復中,他不敢褻瀆,忙一正心神,仰頭正視! 櫻唇微動,如嬰兒含乳,已能伸動香舌舔著指上的珠粉吞咽下去…… 何滄瀾靈魂歸竅,暗責自己該死,連忙再沾起些珠粉,送入她口中! 尹姑娘悠悠醒來! 嬌懶伸腰,猛然驚覺自己身在陌生人懷中,還咬著他的手指頭,怔得一怔, 嚇得差點又暈過去,心頭鹿跳不已! "不要怕,吃藥就好!” 這聲音,這能令她安定不疑的聲音,似曾聽過!是在殺戮爭搏中聽到的! 她信任了這聲音,不曾抗拒這聲音而任由他摟抱著自己,自己也抱緊了這人, 被他帶著,投身那驚濤駭浪中的大江! 恐懼、寒冷,不能呼吸,深入水底……漸漸失去知覺,但卻死抓著這人不 放! 她皺眉側過頭去,擺脫了他的手指頭,然後又回頭驚奇看看清何滄瀾! 對!就是這個人!也是那個人——令她脫離那有張孩兒臉的魔鬼! 何滄瀾想道:“她的眼睛也多?美麗呀!” 而右手指茫然著又沾了些珠粉,送去她那櫻口處! 尹姑娘驚羞著瞟他一眼,輕搖臻首,被男人抱在懷裏用手指頭喂食,這多 ?不好意思,一面身體乏力的坐直,是坐在人家的大腿上,靠在人家的臂彎裏? 一絲羞卻,?時醉?升頰,多不好意思,便道:“承望恩公搭……” 何滄瀾急促的道:“不要那樣子喊我,我姓任,任志欣!” 他知道一個小姑娘是不願坐在臭男人懷裏的,她現在已完全清醒了,忙不 ?的抱落她坐地,自家站起來,看到珠粉還有一點,又走近蹲在她身前道:“你 自己吃,吃了身子就會復原起來,我生些火去!” 何滄瀾將珠粉倒在尹姑娘伸出的手心後,大踏步走近案桌前,一出手就把 供桌折爛,心中許了個願又道:“借用些時,下次還你!” 說到這裏,探頭看看此廟所供是何神! "哦!河伯!是你老人家,最是慈悲!救人危難!” 他對仙佛和皇帝一向都是老朋友的口氣!你的就是我的,咱們有通財之 義! 尹姑娘聽了心裏直想笑,有份教養迫使她不敢放肆的笑出來,心忖:“也 不算太陌生,坐在人家懷中啃手指頭……” 火堆生起之後,他回頭看了尹姑娘一眼,見她低首斯斯文文的嘗著珠粉! "女人吃東西這?慢,看樣子還有一個時辰好吃!” 遂趁機自顧自的把夜行衣從頭到腳剝下來,擰乾余水,圍在火邊烤! 沈寂的午夜,荒郊野外廟中有一對孤男寡女,剛從江中曆險歸來,也曾相 依相偎! 令尹姑娘整個的迷惘了! 近半月來的經歷,絕不像過去十七年的生命,那樣安全而又無憂無慮! 一夜之間,她忽然變成了章太孫的姊姊或妹妹,要去安慰他久病不愈的娘 親! 章太孫的謊話,她一直相信著,直至偶有人夜哭,才開始動搖! 而今夜看到章太孫兩人?著一具“物”體??沈江中!那物體是具屍 體? 令她恐懼著而否定了他的謊話!也使她的心志崩潰了,彷徨無主! 待這人殺進船艙,聲明是來救她的人,因此才肯點頭,承認姓尹,讓他帶 走…… 她失神的想看這些事,忘了吃珠粉! 她偷瞟了眼這大不了她幾歲的青年男人,穿看褻衣短褲,裸露出肌肉結紮 的四肢,豪邁雄壯的氣息撲身而來,令她沒來由的忐忑著! 何滄瀾濕衣未乾,躡手躡腳走到尹姑娘身側,道:“不要?頭!你,你把 濕衣全部脫下,把濕衣烤乾,先披上這夜行衣——我,我到外面去看看!這裏 並不安全!” 話罷,擲下夜行衣,拾起長劍,一溜煙跑出廟門,隨手虛掩上門! 廟外細雨綿綿,江濤聲隱約可聞! 江風吹來,寒氣逼身起栗,何滄瀾躬身哈氣,向黑夜刺出一劍,一想到劍, 一動這劍,才頓足罵道:“該死!又是失魂落魄,竟忘了戒備!” 一念及此,飛躍上破廟屋頂,因?廟頂較高,可目觀四方,不慮敵人偷襲! 何滄瀾在雨淋中,向江岸來處戒備看,心忖:“追兵不會來得這?快,那 幾個大窟窿夠他們忙活一陣子!想想剛才孤軍深入,差點奔往鄴都城!” 他始終不知龍舟來歷,待他發現賊人身手極高,並不宜與,已無拔劍機會, 施展絕技解厄,因之驚險萬重! 何滄瀾手提四尺長劍,有如大將臨檢,虎步踏遍廟頂四角,偶爾低頭一看, 只見廟壁破處,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正在屋檐水柱中,洗濯自己的夜行衣! 他覺得有趣極了,遂爬在瓦上,仔細觀看,心忖:“唉!女孩子,她們穿 過的衣服總不願留些余香給男人!” 他並不瞭解尹姑娘是覺得那夜行衣上儘是污泥,幫他洗洗也是應當! 不久,纖手又縮了回去! 何滄瀾不知她弄妥當了沒有,不敢下去,看看四野並無敵蹤,就在廟頂打 坐調息起來,恢復體力更是刻不容緩的事! 若有人看到他只穿了小衣在雨中廟頂調息,給認?他是個“瘋子”! 驀然,簷下廟門處,有碎步微響! 何滄瀾驚疑失色,提劍猛然躍下…… 尹姑娘一切停當之後,才走到門口,想喚那人進去,雨夜涼天,他還穿著 小衣呢? 發現廊下靜寂無人,令她有些憐惜,也有些抱怨!這男人真是…… 忽然,半空飄下黑影,驚得花容失色,慌忙轉身求救呼道:“任恩公……” 何滄瀾長劍本來擺出起手式,斜橫左胸,預備使出任何招式,聞聲急道: “是我! 不要怕!" 尹姑娘差點跌倒,斜倚廟門,胸頭小鹿猛撞不已,玉手捶胸,似西子捧心, 定睛看清這人半裸野相,羞紅了臉,趕忙縮進門去! 何滄瀾貼身在外面廟壁,伸手進門,意思要衣服,心裏歎道:“跟個姑娘 在一起,怎?會有這多顧忌麻煩呢?” 尹姑娘遞出了衣服,秀臉面對他方,就要跨出門檻! 何滄瀾忙伸手一攔,道:“你不要出來!” 尹姑娘的意思還是要出來,堅持了會,何滄瀾總算恍然大悟的忖道:“她 是要避開,讓我進去更衣烤火!”忙道:“不必!不必!我在外面穿上即 可!” 說著,果然不管全身透濕,就把烤乾了的夜行衣,一頭套上,然後“嘿” 了聲,表示“我要進去了”,才穿過廟門,反手將門虛掩,走近火堆向火! 尹姑娘側身跪坐在離火三尺之處,臻首低垂,默默看著按在地上的纖手, 長髮已經收攏,斜拖在左肩,嬌娜不勝! 不知怎的,何滄瀾覺得他會永遠記住這身形! 那蘊合在這身姿中的某種美感,特別使他感動!早先,在龍舟上,她原也 是這套衣裳,那時何滄瀾連人也沒看清。 這時他才發現,這少女穿著雪白長袍,有種純潔、崇高的味道,代表著某 種美好的事物,使他無端有自慚形穢之感! 何滄瀾默默無語,撥弄著火勢,突然,有如雷電襲身,驚覺起來—— "啊"了聲,道:“我原有船靠在下游,衣衫、乾糧齊全,方才一時疏忽, 上岸時竟不辨方向!在下學藝不精,謀事不周,累及姑娘受罪……” 尹姑娘猛然?頭,緩緩輕搖,令何滄瀾自然而然再也說不下去! 只見她櫻桃乍破,玉粳白露,思忖半晌才道:“任俠土……” 這回輪到何滄瀾大搖其頭,他記得方才不要她叫“恩公”,她此時就改口 過來,細心之至,便又覺得“任相公”“任公子”都不好,便道:“我姓任, 任志欣,你就……” 忽然想到那有要人家千金閨閣的姑娘家,直呼自己名字的道理,連忙改口 道:“你不叫也吧,反正你講的話,都是對我講的!” 心中忖道:"唉,與女人相處,連稱呼也如此麻煩!” 尹姑娘翹著嘴唇,道:“是我父親請你來的?” 她以?任何救她出虎口的人,都會跟她父親有關! 何愴瀾簡單的說聲:“不是!” "那?是鏢局的事,或衙門了?” 何滄瀾訝異朝她望過去問道:“鏢局裏的人還沒來救過你們?” 尹姑娘驚奇地反瞪著他,疑聲道:“我們?” 何滄瀾肯定的點一頭,道:“九月十八日夜,金陵一夕發生了九件采…… 花案,鏢頭死傷十幾人!‘江南武侯’總鏢頭率人先我而行,沿江偵察尋找, 應該先我找到‘龍船’才是!我是路過金陵,見到你家畫了江湖黑道記號,知 道有批賊人有對尊府不利,遂預先埋伏,守株待兔,想助鏢師一臂之力,賦人 背你飛遁時,我在後面追,可惜三轉兩轉,沒追上!” 尹姑娘不好意思的道:"那時我昏迷不醒!”忽然問道:“然後你就一路 追到這裏?” 何滄瀾“嗯”了一聲,不說什?!沒多加理由,他又如何能說明那陣來自 莫明之鄉的感覺?面對這如花的少女! 尹姑娘垂首,拂弄著長長一束黑黝黝的秀髮,想道:“一個人,原來可以 僅僅?了自恨追不上,就追了千里之遙的!僅?了一個從未謀面,不知底細的 女人被人劫走了,而下此……” 令她感動到這真不知是份什?情義,這人魄力之強,世人還有比他更堅的 嗎? 她忽然想到了什?,搖搖頭哀歎著道:“我偷看到他們把一個人投到江裏 去了!” 何滄瀾?頭看看她,悲哀地想著:“這個少女,如此天真,在經過了十天, 任何事都可發生的十天之後,還會有這種童稚的表情!” 一面皺眉地說道:“你看到了?” 尹姑娘?了證實,嚴肅地點頭,然後稚氣地疑聲道:“風雨太大,黑夜裏, 窗子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人,看體形像是個人?” 何滄瀾有個偏見,以?人世間醜惡的一面,少女們,特別是眼前這個少女, 最好是能不知道,她們只應該躲在家門裏,外面的風浪永久打不到,免得摧殘 了她那顆純潔的心靈,污染了她那美好的人生,因此不肯定她的疑問。 轉變個話題道:“天亮了,我們動身回南京,我帶你回到你父親那裏,家 裏!” 尹姑娘明亮的眼睛眨一下,有層喜悅的光采,流出她的眼角! 果然,窗外東方發白,夙色方開,雨已停了! 何滄瀾將火撲熄,拿起長劍,才發現自己夜行衣的怩汙,全已洗去,心中 不禁有種喜茲茲的感受!好像全身具由那雙纖纖玉手摸撫過一般的…… 尹姑娘也站了起來,步步生蓮般班挪著嬌軀,走到廟口! 何滄瀾跟在後面,心中叫道:“糟了,她這三寸金蓮,等回怎?走路?” 兩人同站在廟口,在微明的晨曦裏,可以看到周遭濕地積水,水光隱隱, 波動反亮! "肚子餓了吧?” 尹姑娘微微搖頭,然後又連連點頭!臉上有近乎稚氣的微笑表情! "我們先找個農家,要點稀飯和衣服!” 尹姑娘臻首一點,就要走下廟基到濕地去! 何滄瀾叫道:“慢著!” 遲疑了一下又道:“在下多有得罪!” 攬腰將她抱起,向對江邊的反方向跑去,腳下如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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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貼 - 寫小說十戒 | 莊孝偉 | 轉帖文章區 | 2 | 2007-08-25 05:56 PM |
| 笑話 - 史上最短但最精彩的武俠小說徵文 | 猜謎人 | 轉帖文章區 | 16 | 2007-08-23 10:25 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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