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午夜飛九花
何滄瀾一身勁裝夜行衣,手提墨劍,並沒帶劍鞘,躲在屋角暗處,想道:
“要知這家請有鏢師證院,我就不來了。”
屋下的花園中,有兩個油嘴子,坐在走廊的欄杆上。
他們一式是武打黑衣,胸前一排白紐扣,也不怕夜行醒目,正是“京都鏢
局”趟子手的號衣。
有一把大砍刀插在花園泥土中,另有一條三折棍橫吊在欄杆上。
兩人像是夏夜裏在乘涼,卻爭得有聲有色,面紅脖子粗,聲音越爭越起勁,
毫無顧忌!
姓吳的說:“這賊也太不起眼,若沒眼睛也該有耳朵,這家可是咱們‘京
都鏢局’的主顧,‘江南武侯’的名頭,在外地難道不響?”
"老吳!你怎?老以?是外地來的毛賊?我說這是個專鑽娘兒們褲襠的
少爺!”
何滄瀾聽他們爭來爭去,就是老吳認?采花賊是外路貨,而老錢算定是本
地?的,也就不去聽他們鬥嘴了!
只打聽出這家主人是個官兒,並且是“京都鏢局”的主顧,還有鏢頭們並
不在意,也不驚動主人,也不通知總鏢頭。
"江南武侯這老傢夥,只貪雪白的銀子,也不知接了多少門戶頭,百多名
鏢頭竟不夠分配,派來兩個趟子手……”
何滄瀾心中著實埋怨,他下午送走“江南武侯”等人,因?身邊銀子都化
光了,遂上錢莊兌換銀票。
時已秋天,落木蕭蕭,路過這一帶顯門貴官的住宅區,踏著路上落葉,觀
賞人家戶外大門前的石獅子,那當然各自姿態不同!
無意中竟發現朱漆大門上,印著一朵花辨七分的黑花!
何滄瀾知道那是采花賊通知同道的標記,說這家已有了主兒,後來者請高
?貴手,免傷和氣!
因?跟施壽約定在三更過後碰面,現在早得很,就來混一趟混水。
他不知太太、小姐的閨房在何處,是以竊聽鏢師們的談話!
這兩個趟子手越說越不像話,老錢埋怨那些少爺們有的是銀子,妓院的妹
兒和家中的婢子還不夠玩?何必冒這個險?
老吳嘲笑他沒見識,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玩起來才夠味,兩人談得眉飛
色舞!
何滄瀾仔細地審度這家宅院!
前面是平房大廈,閨閣自不會住那裏,大花園中有一走廊,連接大廳和內
院。
走廊共三曲三折,有花欄護住,像幢沒有牆壁的曲房。
花園被走廊隔開,一側是假山、大樹、一側是水池、曲徑,魚池南面有一
精致的花廳。
何滄瀾潛來時,廳前一排花欄上,燈光閃爍,人影掩映,時時有觥籌交錯
的聲音傳出,人在宴會,現在只剩一燈熒熒,靜寂無聲了!
他伏身的這排房子,是紅瓦的閣樓,簷角突出,屋後是座小花園!
前後兩排房子漸漸窗多燈少起來!
牆外有擊掌?記號,老錢老吳也擊掌呼應,有兩個人影躍牆進來,身手不
俗,四個人唧唧咕咕談了一會,四處散開,有一個像是也要上屋頂來。
何滄瀾跳落到花園裏去,想繞個大圈子,穿過假山、和大樹,到屋後小花
園去。
因?采花賊作案,不會沒個打聽,既然無視護院的存在,當非泛泛之輩!
那?就不會在大花園中捉迷藏,而會由後面翻牆進來,圖個快來快去,以
劫人?主,得手就走,不像一般江湖采花賊,在當場“幹”起來!
何滄瀾躡手躡腳並沒驚動鏢頭們,轉到小花園中,忽然聽到一聲喝叫起自
對面角落處。
"鼠輩留步!”
果然,有黑影飄飛進牆,身法之佳,還在施壽之上。
何滄瀾連忙現身沖出,墨劍在前,他原可等鏢頭們不行,再出面,但眼見
賊人身手高出鏢師們多多,那樣做未免大矯情,與他素常?人不合!
老吳躲在花石後,聽得駱鏢喝叫,竄了出來,看見前面黑影,出聲叫道:
“賊人在這裏!”
手執三折棍“呼”的招呼過去!
何滄瀾邊跑邊叫:“賊人上樓了!”
但,天靈蓋上隱隱有棍風壓下,急馳之中,翻手朝後打出兩成威力的“劈
空掌”!
腳步並沒有停下!
"江南武侯"的第三徒弟,"小神鞭"路大壯,攔住在前面驚叫一聲:“是
你!”
一語未畢,精銅連環鎖子蛇骨嘯風鞭揚手而出!
"胡說!”
何滄瀾長劍使出“開門納賓”,把來鞭撩開。
路大壯右臂一轉,蛇骨鞭繞住長劍,要來一招“周倉拉馬”,令敵人武器
脫手!
何滄瀾內勁一擁,抖手把蛇骨鞭黏在劍上,同時左手三成力打出“劈空
掌”!
"小神鞭"的"周倉拉馬”成了“馬拉周倉”!
人向前撲,卻吃何滄瀾一掌擊到,仰天倒下,低哼一聲:“何滄瀾!好賊
子!”
顯然是何滄瀾拜會“江南武侯”時,他也在座!
老錢也過來了,看見同伴倒了兩個,福至心靈打出一隻鏢,嘴中還叫:“賊
喊捉賊!”
何滄瀾墨劍一揮,蛇骨鞭朝老錢飛去,左手挑去灰塵般的把鏢在空中拍下
來!
他已怒氣充膺,力貫鬥牛,也來不及看這三個窩囊壓傷勢如何,九成的“劈
空掌”,向一株老樹幹拍出!
那飛賊正自二樓的樓窗飄出,想借樹梢點腳,飄出牆外。
不料樹幹忽然住左倒下,忙不?打千斤墜,落向小花園,在空中“滿天飛
雨”,撒下一把金針。
他雖背著一個人,但腳只微沾地面後,使個“旱地拔蔥”,身形彈射而起,
剛過高牆,卻又筆直下降,貼在牆壁上,伸手鏢袋,再掏出一把金針!
人在牆這邊,那會料到這采花賊會來這一手,何滄瀾手慌腳亂,拳劍並用
總算把多如牛毛的一片金針打發掉,看見飛賊已經越牆而去!
忙縱身一跳,緊跟追去,在空中四下觀望,卻不見人影!
他剛在離牆不滿五尺處落地,聞得側背處有飛針破空之聲,忙不?又滾身
在地,又是一陣忙亂,才算料理清楚金針!
這時十丈之外傳來飛賊的笑聲:“師娘教的三招兩式,也來現世亮相!”
何滄瀾知道要糟,但也急急施展經功,追趕過去!
院內,大樹“嘩啦啦”倒下,把主人一家全都驚醒,霎時,各窗都有燈光,
卻還不知小姐已失蹤了!
老錢被樹梢打得滿臉流血,痛得叫爹叫娘,左肩被蛇骨鞭掃到,肉碎骨折!
老吳吃不起一記兩成力的“劈空掌”滿眼金星,胸前濕瀝瀝,還不知自己
吐的血。
"小神鞭"路大壯,左肩中掌,半身麻木,不停地有氣無力的哼道:“何
滄瀾!好賊子……”
他們三人都沒看到黑影,只見到何滄瀾!
唯一看到的,第一個叫出“鼠輩留步”的鏢師駱從兆,躲不過“揮不斷,
理還亂”
的那一把"滿天飛雨”的金針,早已冰冷地躺在花園的一角——死了。
何滄瀾在靜靜的夜街上急追,跟飛賊的距離越拉越遠,轉過一個街角時,
正是一在街之頭,一在街之尾,追到第二個街角,那裏還有賊人蹤??
他已激起滿腔怒火,這在他的本性上是少有的。剛才誤吃鏢頭們一輪急
攻,方教賊人得手而去!
否則,只要問清府中閨房何在,他可沖入,好歹總能把那少女、少婦截留
下來。
他恨不得把全城所有的屋頂全部掀開,看賊人在何處作踐那無辜的綿羊,
恨不得把賊人一劍授首,不惜用上非是仇人決不使出的絕技……
夜風吹襲著,令他漸漸冷靜下來:“也是沒有用的,若是問了小姐、太太
的閨房繡閣,就算他們知道,倘若這家老爺有五位姨太太、七位少奶奶,十位
大小姐,我沖入那間好!是我輕功太稀鬆,才把人追丟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在我手中失敗的!”
何滄瀾還只二十歲,雖則從小顛沛流離,但青年人的鬥志並沒有被磨老碰
圓!他仰天長歎:“天呀!沅陵何滄瀾,葉時興在三招之內都得撤手棄劍,宮
中十二姝的盜寶者,有心要管件閒事,結果如斯!”
忽然,腦門一閃!
"問范有容去,采花賊身手雖高出八雄多多,但京師臥虎藏龍,肉食者中
未必就無虎犬同處,昨夜在‘陵燕閣’中,他們不是曾窮嚷嚷采花的門檻
嗎!”
他翻牆還沒進窗,只見范有容的臥室中燈火通明,還傳出陣陣的呻吟聲
來!
室內睡榻,紗帳卷起,榻旁桌上有一對紅燭,幾上有一盆碳火。
榻中錦褥上躺著一名細皮白肉的年輕女子!范有容正得其所哉,在幹那風
流勾當!
何滄瀾不加思索打開窗子便躍了進去,兩眼中比炭火更紅……
范有容正是欲仙欲死,已到了忘我的境界,忽覺“碰”的一聲,燭影搖風,
寒氣襲身,?頭一看,卻是何滄瀾?
"你來幹什??”
聲音中好生氣,仍未停手,幹得更緊呢!
那姑娘見了有生人撞入,大是羞怯,忙把范有容推開,側身轉向榻內,心
慌意亂中連綾被都來不及蓋上,側背看來像是只大白羊。
何滄瀾一怔神厲聲喝道:“你今夜出去了沒有?”
范有容雖然不在乎這個那個,但今夜卻是好不容易才把老娘貼身丫頭春蘭
勾搭上手,正挑燈夜戰,血染海棠紅!
現經何滄瀾無端沖壞了事,還來那副凶相,狗拿耗子,越想越氣,遂就赤
身裸體下榻走近!
"何滄瀾,龜兒子,我姓範的從沒虧待過你,你凶個什?勁?”
何滄瀾知道那姑娘不是擄來的,這是“通姦”,各自願意,否則的話,應
該哭鬧,若是被施了迷藥,也應昏迷不醒!
他深知今夜要范有容做事,非得用強不可,於是揮動墨劍,聲音又冷酷又
威厲:
"穿上衣服,帶上傢夥,我在牆外巷子裏等你!”
不久——
范有容也翻牆出來,居然費神穿上夜行衣,甫一落地,滿面凶相地道:“何
滄瀾,你別以?長得模樣兒俊,我范大爺三番兩次好意拉攏你,就抖了起來,
我要教訓教訓你,怎的不識好歹?”
何滄瀾根本不理他,自對著月光看著手中的墨劍!
范有容也瞟了那墨劍一眼,厲聲喝道:“好小子,咱們劍上比個高下,別
忘了‘六合劍’還是我教你上路的!”
何滄瀾速地放下劍來,面對范有容微微一笑:“好句劍上比個高下,這比
你廢話半天強多了,不錯,‘六合劍’是你教的,只是你並不知這劍法的好
處!”
范有容氣得臉作血紅色,“刷”“刷”……使出“六合劍”的絕招,“秦
時明月”、“西風殘照”,聲勢不凡!
何滄瀾嘴角微露笑意,“維摩步法”忽左忽右,轉折如意,手中果然也用
“六合劍”
化解!
范有容奮劍追擊,使出“霸橋傷別”,欺身近來,兩劍響起,了亮的金鐵
交鳴錯劍聲!
何滄瀾收劍移宮,點首笑著道:“還有呢?”
心中算准下一招定是"無限江山”,早擬氣於掌在等著!
范有容氣沖牛斗,如馬嘶牛叫般的:“范大爺把你這犯上不孝的兔崽給宰
了!”
果然,使出"無限江山”,一排劍影,似大扇分張,扇骨排比,籠罩下來!
何滄瀾對“六合劍”路知得一清二楚,“無限江山”,何處由虛轉實,看
得真切,朝劍擊出八成力的“劈空掌”。
范有容慘叫一聲,滿臉針刺,還道遭了暗算,長劍被震得飛出手中,四五
丈後,有金器落地聲!
附近屋內有燈火亮紅,有人厲聲叫?:“什?人,更宿半夜的在鬼打架!”
范有容摸摸臉,滿手儘是鐵屑,何來鐵屑?
何滄瀾示意他去將劍撿回來,道:“臉上不會有傷痕的,找郭朔松的老爹
就行了!”
那老爹當然是個朗中了!
范有容初時什?也沒看到,失魂落魄的立著,直至一陣寒風吹過,那牆上
石粉飛散,露出手掌大小的窟窿!
窟窿中空,范有容能看見他家的內院!
何滄瀾冷哼一聲道:“我要你馬上找那夥人去,看誰今夜出去作案,若是
擄到什?姑娘,就……”
他想到現在命令不准碰她,已太遲了!可能早已落花片片……救人已不
及,殺賊則剛好,於是臉帶殺氣,改口道:“就通知我,朋友怪罪,只沖著何
滄瀾便了,辦完之後,在這巷裏等我,漏了一個,或者天明前沒辦好,我——
誅你全家!”
※※※
何滄瀾在夜靜的街頭,蹣蹣獨行,長劍抱在身後,忘了身在何處,茫然不
知所之,有一種疲乏的感覺,湧上心頭,像剛才打過一場死亡的決鬥!
他剛才像狂風一陣,掃過半過南京城,希望能與賊人碰個正著,但連個鬼
影子也沒遇到。何滄瀾歎了口氣:“吹網一池春水,與任志欣底事?”
但心頭那股怒火仍自不能平息!
起初,他以?不過是因?這件事管不成,丟人獻醜的緣故!
但,這意念並非如此,一千倍恥辱的事,他也遭遇過了,“抱松居士”家
中,葉玄機家中,?奴?仆,忍辱偷藝,何滄瀾全熬過了……
似乎有一種極?特殊的理由,覺得自己與那府第息息相關……
雖則事實上,根本素昧平生,不知他們是老幾呢!
似乎冥冥中有一種神秘難測的呼聲,叫著他的名字,令他不能自己,非追
究下去不可,其中必有某種宿命的關連在牽連著他!
他無法參透,只是直覺地感到,這是一件他畢生必需執行的使命!
而他失敗了,在一件極重要極其決定性的賭賽中,沒容他有一試身手的時
機中失敗了,?了這點,他頹然欲倒!
何滄瀾拖著滿心的疲憊,沈重的腳步,倚在范有容家的門牆上,像等待命
運的判決,失神的望著月光下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範有客遠遠的戰戰兢兢的跑回來,何滄瀾茫然的望著
地!
范有容已面紅口喘,看到何滄瀾那冰冷冷的神色,絕非先前狂熱的神情,
以?他動了殺機,所謂“冷面殺手”,人如草木,忙道:“沒有,誰也沒出去,
郭朔松被他嫂嫂壓在身底下,常銀波和郝白頭……”
何滄瀾搖頭地再重覆一遍:“沒有?”
其聲音中臉色含著的決絕意味,像是從極北吹來……
范有容的心也跟著那聲音,直向下沈,誤會他的意思是說:“你說謊,現
在改口還來得及,但就快要來不及了……”
嚇得他猛打一個寒噤忙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人向後退了三步,求生之念,油然而生,直擔心那劍會突然刺來,他是沒
這能力抗拒!
何滄瀾落寞地站直身體,呼出口特長的長氣,這股氣息似乎能遠去三丈五
丈,也不見消散……最後平靜說道:“今夜小弟一時清急,對范大哥多有得罪
冒犯。情非得已,還望海涵,他日必有一報!”
說罷,便自拖著那高壯的身影走了!
范有容寧肯今夜碰到了鬼,而也不願是碰到了他!
他那褲襠中早已濕濕的臊臊的,也涼涼的,甚不自在……
何滄瀾漫無目的,在更深的街河中流蕩,似孤魂,如幽靈!
他不能罪及無辜,拿范有容出氣,雖然他並不是個好東西!
後來,終於想起他並非無家可歸,還有“天安”客店可以回去!
"我並非多管閒事,而是這事注定歸我管的,我並非陰差陽錯才到那裏
的,冥冥之中,我是受命而去,今夜我先是出來步月——咦!步月怎會帶劍!
啊,糟!”
他頓時像是衣服著火,火燒屁股,急向水處奔去!
那虛脫了的氣息,失去了精力,海潮似的洶湧向他的軀體,方才焦急攻心,
竟把那武當門人施壽的約會忘了!
時間已過二更,約會地點寂寞地站著幾顆樹,那有人影!
不用問,那自負的武當門人,獨自入官去了!
"剛好,去收屍!”
何滄瀾心中忐忑不安,對“一峰兩山”這三個大高手,若對了面,實無把
握,能擺平下來……萬不得已時,只好施展報仇絕技!
何滄瀾今夜帶劍,而不帶劍鞘,原有一番深意,但是否能旗開得勝,也在
未知之數,但無論如何,正像施壽所說的,就是刀山劍海,他何滄瀾也闖定了!
"他豈能?人謀而不忠乎!”
他邊跑邊自嘲的道:“我不是今早要出金陵城嗎,若成行這時候該到鎮江
了,卻攬來了兩件事!唉!一件已使我失魂落魄!另一件,也許令我身首異處
呢!”
離宮牆還有不算遠的距離時,何滄瀾看見有個夜遊神路過,他也學乖了,
忙向樹後閃去,來個守株待兔!
待那人影來至切近,探頭一看,馬上低叫了一聲:“施壽!”
急行奔出,施壽腳步踉蹌,已非早上的輕捷,哼聲:“是你!”
人就仆倒下去,胸前濕透了一大片。
那是"血"!"情血",?救情人,而流的情血,雖殺身而不悔,雖流血
而不怨!
雖非浩氣,卻屬至清,令何滄瀾心潮波動不已!
他怎能丟得開呢?便是下落十八層地獄,他也應替他做些他能做到的!
※※※
施壽塗上了“桃花止血散”,並服下幾口不知名目的藥水,神志稍清,低
聲對坐在床頭服侍他的何滄瀾道:“何兄,我們差點不能見面!”
何滄瀾不說:“我早想到了!”只問:“碰到什?人?”
這話還是問的慘酷,但,他需要些可靠的情報!
"三四個人聯手攻我,我左肩中了一刀……是師伯救我的,他先隱身引開
兩人,再現身……唉!”
何滄瀾聽了,施壽雖語焉不詳,但情形大概如此:王金山由施壽的劍法中,
認出是武當門下,故先裝作敵蹤,引走兩個人,再出面明捉暗放了施壽!
另外的一峰、一山,和其他侍衛可能沒值班,並非每夜也全體出勤,有個
輪值才是,因?若是在別區巡查,該會聞聲快速趕到才是。
何滄瀾忽然問道:“你傷大好後,還去嗎?”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施壽的表情,半響,他肯定的點頭,又道:“只是
太對不起師伯!”聲音甚低!
何滄瀾也點頭,這樣才值得替他跑一趟。因道:“聽著,我不知貴師伯如
何圓謊,若弄得好,自然不會搜城,查禦犯,但也不可無備。你目前不好移動,
也沒處移動,明天把人捎信給‘天安’客店的‘話不多’。叫他一聞搜城的風
聲,馬上請‘江南武侯’出面,無論如何也要看我何滄瀾的薄面,把事擔待下
來!”
他實無把握“江南武侯”是否肯幹,但大致是會的。
他"沅陵掌門”的江湖地位,已高過“雪山派”的掌門葉時興。
"江南武侯"若是個人物,將來,他何滄瀾是會以千萬倍的能力來還報與
他的,替他擺平任何事故,危機!
施壽聽得已聲音顫抖著道:“你真的要入宮,今夜……”
他看到何滄瀾果然沒失約,就不怪他不守時,但現在時間已遲,而且……
何滄瀾懶得慷慨激昂發表赴義聲明,只道:“我天明若沒回來,你就照話
辦,切勿輕舉妄動,好歹等我一兩天!”
他決定今夜就跑一趟,因?遲早要幹的事,不如現在就幹,而且今夜就發
動,甚合“攻其不備”的道理。
"這是我自己的事,兄台不必冒險……”
施壽聽何滄瀾交代得那?清楚,再加本來對這“沅陵”派的身手就不敢相
信,會比自己強,如是就往歪處想去!
何滄瀾笑了,知道施壽誤會自己肯?他而死,搖手道:“我自信不會出事,
只是怕事情辣手,有些耽擱!”
"我只要知道她住在什?'宮’就夠了,請不要替我救出她,我絕對不要
你救出她!”
何滄瀾原也不想越俎代庖,因?那是施壽自己的事!
幫忙沒那種幫法,遂點頭算是答應,其實讚美施壽是個男子漢。
※※※
九月十八日那天夜裏,金陵一夕之間連發生九件采花案!
失事的九家,全是顯宦貴戚,豪富首戶們。
其中有刑部尚書的次熄,首都有名的美媛——張俏燕,兵部侍郎的愛女,
右都禦史的二千金,名醫大國手的閨閣等等……
這九家有七家是請“京都鏢局”做護院的。
九月十九上午,"京都鏢局”內外亂哄哄的,官府、苦主差點把門戶踏穿,
鏢夥死傷遺眷又哭又鬧,一片淒慘景象,這時才漸漸平息下去。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癡了一樣的癱軟在他的“虎軒”中,遠遠聽到
“智多星”
在大廳中發號施令,有上百的鏢頭,趟子手黑厭厭的四五百人擠在天井大
廳中,聽命待發!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由他的首徒"奔雷鞭"從元起陪著,照顧侍候他
老,這陡來的打擊,任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
"起兒,你告訴副總鏢頭,向官府疏通。絕對不要他們出面搜城,這是咱
們鏢局裏的事!”
"是,本來這些官兒老爺只會作威作福驚動百姓,連個屁也搜不出來!”
從元起當然知道乃師是怕江湖人笑話,大名頂頂的“江南武侯”出了仳
漏,竟要依賴官勢,這名頭便不值得令人尊敬了!
"還有,撫恤金發放了沒有?”
"發了,鏢頭死的一千兩,重傷的五百,夥友死的五百兩,重傷的兩百,
共是一萬五千兩!”
"江南武侯"有氣無力地歎口氣,昨夜共計死傷了九個鏢頭,二十四個趟
子手。
幾個有頭有臉的大鏢頭們陸續進來,他們都是去向苦主們拍胸膛保證,必
能破案將人追回,保不誤事——大家都不拘謹,隨便往太師椅子上坐下!
大鏢頭匡堂祖,剛才給苦主打了頓官腔,牢騷多了:“媽的,那個何華陀
要咱們向官府具書結,保證半月內還他的女兒,不然就得坐牢封?,一個千金
閨閣,真不能賠一千兩銀子就了事的!”
"那滕三賜侍郎更可惡,他那愛妾是新近從蘇州量珠買回來的,還未受用
幾天呢,半個卵也沒生下,這回要傳宗接代,才理直氣壯的買回來,太座卻嫌
這小妾太風騷,單薄像,屁股不夠大,吵了一場,還沒正式圓房!罷才窮吼了
一陣,倒像是咱們把他的兒子給耽擱了似的!”
"智多星"和葉仁傑走進來!
"江南武侯"問他把事情料理得怎樣了?
"小弟打發大夥出去,一半人在城裏明踩,一半人出城暗探,務必把何滄
瀾找到,只留十幾個人在外面應變!”
"江南武侯"搖頭“哼”了聲:“你真以?是他幹的?”
?鏢頭驚奇地看著“江南武侯”,這還有什?好懷疑的,何滄瀾在右都禦
史家後花園露了臉,被他打死的鏢頭駱從兆撫恤金剛發下,打傷的路大壯、老
吳、老錢還躺在後院呢!
"智多星"慢慢點頭,極具權威性:“極有可能是他,這回不是京中那幾
個不學好的少爺幹的,他們只會撿軟的吃,采個小家碧玉玩玩,采了花兒,丟
下銀子,或者擄走了人,玩膩了後再放走。但絕不敢向請了護院的官眷大戶下
手,他們知道太歲頭上動了土,大家臉皮抓破以後就沒得樂子玩了!”
"再說京中的花花大歲,那個有那等身手,咱們的人,沒幾個照面,全被
放倒,連賊人門路都未摸清。到天明,局裏才知道消息,並且那批公子哥兒雖
有同好,總不會巧到同時在一夜出手,九處作案,這手筆驚世駭俗,他們尚沒
有這大的賊膽!”
"江南武侯"先點頭稱是,他原也不信是京中惡少們幹的,但思付後道:
“那?是他幹的,但他也不能分身九處呀?這怎?可能呢?”
"智多星"略微興奮,加強語氣,聲言提高了些:“問題就在這裏,我第
一眼見到何滄瀾,就感到從此江湖將要多事!沅陵派沈寂百年,目前大概已經
死灰復燃,要不,從那裏鑽出這個青年好手來,我想他未必真是掌門人,只是
一個重要角色,帶了黨羽,來中原生事,沅陵派對中原最感興趣,從兩百年前
就是這樣了!”
"這回目的大概就是‘紫府秘笈’,依我看來,恐怕其中還牽涉一個很大
的陰謀,找‘天南一劍’的晦氣,怕只是一個開始,劫美鬧事是他第二步計
劃?”
計文魁的分析有對也有錯地發了半天議論,?人聽了,大都相信!
尤其是葉仁傑,將此話跟何滄瀾“閉門十年”的話頭一印證,更相信沅陵
派是?了逐鹿中原,才先出手趕走他“雪山派”,一舉兩得呢!
那點到?止的話頭,自然是因?目前羽翅未豐,惹不起“雪山派”!
因之,他暗暗決定,必需火速通知本派,加強戒備,防患未然。
"奔雷鞭"還有一點不明白:“咱們不要‘紫府秘笈’,他怎的也找咱們
的晦氣?”
"智多星"白他一眼,那意思是"你真笨!",一字一字的解釋道:“給
自己及屬下們找樂子,也是一舉兩得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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