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巢湖捕三魚
巢湖──將入巢湖,舟泊三河口!
日落風生,船上炊煙四起,桅牆如林,正是漁港景象,梢公父子連袂上街
採購些油米!
何滄瀾唯恐有賊人留守此港,吩咐快去快回,要趁月色再趕一段水程!
船夫應喏而去,回船時夜已深沈,自回後艙,開航駛入巢湖!
何滄瀾以?他們怕挨?,才避不見面,故也沒出聲罵人!
黑暗中,何滄瀾覺得搖晃甚劇,張目一看,天已大白,忙起身推窗!只見
天色陰霾,湖闊雲低,水波浩蕩,茫無涯際,腦襟?之一舒!
尹姑娘也醒來了,輕輕披上皮裘,悄悄疊卷自己鋪蓋!
何滄瀾聞聲點頭道:“早!”
尹青青道:"我起得太遲了,山歌已經唱過了?”
何滄瀾疑疑看她跪著疊被的身姿,覺得她肯多說幾句話,總是好現象,遂
笑著道:“不遲,小梢公大概嗓子唱啞了,今早沒唱,每天被他吵醒,一天不
聞,倒有點懷念,像是缺少了什?似的!”
尹青青看著她的鋪蓋,遲疑了會回身開窗看湖景!
何滄瀾一直不肯讓她收拾,因?那是做妻子的職責,他不能占人家這個便
宜,他在俯身疊被,一邊說道:“再過幾天,我身體大好時,就下水抓幾條湖
魚來作餐!”
敢情餓腸轆轆,飯香可聞,他想到吃的了!
尹青青忽然詫異的說:“今早怎?這樣靜?”
"來了!來了!”
前後艙的通門打開,一個陌生漢子手端飯萊食籃過來,何滄瀾看這人生得
小頭銳面,一臉鼠相,栗肉虯筋,雖在冬天,還是短衣缺袖,心中未免一凜,
問道:“張老實呢?他沒回船?”
那漢子擺好飯萊,粗聲“嘿嘿”笑道:“聽說秀才跟秀才娘子賞了他一塊
銀子,張老實不老實,找老相好的去了,小張老實太老實,拿了賞錢買塊布看
江水妹去了!”
一面兩眼色迷迷的瞪著尹姑娘!
尹姑娘雙重害羞,急扭過頭去,心頭“砰砰”的跳!何滄瀾強忍著氣,低
頭品賞飯菜一番,道:“梢公,你送來的白豆腐,怎?忘了醬油?”
那漢子一看,果然少了這一味,萬般無奈退回後艙,心中暗罵:“這酸秀
才,死到臨頭還這般講究!”
何滄瀾急促對尹姑娘細語道:“有麻煩了,你坐過來,聽著,我向張老實
自稱是秀才,你是我……我妹子,我只這樣說……”
尹姑娘秀頭頗點,表示不用解釋,急道:“又是……”
何滄瀾呵慰她道:“水賊而已,不夠我打的,可笑我要下水抓魚的話。言
猶在耳,卻不知自己是‘魚’,被打魚?生的好漢看上了!”
一面拿過衣包、黑劍,尹姑娘以?又要廝打逃生,忙伸手拿住衣包,這是
上次奪馬逃入“情人谷”時的經驗,倒把何滄瀾引笑了!
那漢子端著一碟醬油進來……何滄瀾掐出三個大元寶、在手中玩弄,平靜
地問,道:
"朋友,你缺少多少銀子?”
那漢子目瞪口呆,秀才遇到兵,本已有理講不清,遇到土匪,反而這般鎮
靜!半晌說道:“憑你秀才官人賞賜,十五兩銀子可不夠呢!”
因?臉皮尚未抓破,他對酸秀才門路沒摸清,故這話說得半軟不硬,不倫
不類!
何滄瀾不欲動粗,以現在功力,雖可穩操勝券,但妄動真力,後果嚴重!
而且若動手見真章,?了避免他們在水中弄手腳,把船弄翻,不能光將之
打落水中非得取其狗命不可,在尹姑娘面前,他甚不願出此下策!
何滄瀾微微一笑,再道:“朋友!太瞧不起人了,十五兩銀子,還不夠吃
一次酒,聽著,你平安送我們過巢湖,我奉送白銀五百兩!怎樣!”
後艙還有個水賊,磨刀霍霍已久,沖了出來,叫道:“水花蛇,別閑著窮
磨牙,這肥羊多肉,弄翻了,五百兩、五千兩,全是咱們的,何必他送,還有
個水嫩水嫩的小娘子可樂活呢!”
"李白條,這斯有點邪門道,慢著!”
李白條推開水花蛇,沖身而過,薄片水上單刀,閃閃生花,手挽刀光,令
人打顫!
尹姑娘趕忙縮回何滄瀾背後去,抖顫著不敢看,何滄瀾臨危不亂,一手摟
住她,一手將三錠大元寶在茶几上疊成品字形!
李白條看見那銀堆,突然停步,怒目喝道:“你也是線上的?在那裏得意?
何必到現在才露相?”
三錠元寶疊成品形,乃是黑道中人互問消息門路的暗號之一!
何滄瀾早年在漢壽排教待過,熟知江湖經,當然不陌生!他見人家果然回
問過來,神色凝重的道:“區區乃排教‘夢’字輩,‘落第秀才’何不多!請
教朋友的門戶、字型大小?”
排教的勢利範圍在湘西川東,以沈陵?大本營(辰州)!教主是“豐都閻
王”駱輝,教下弟子?多,組織嚴密,便是沈陵派滅亡後的新論勢力,以伐木
編排結隊下放京都?業!每年有數萬人順流而下,賣了木材再逆江而上!空手
回程時,流浪各地,惹事生非,家常便飯!多數是些山民熟苗,一窮二白,聚
?過境!少數人是吃不住他們!
教下弟子"雲夢大澤”四字分?四等,“夢”字輩是“舵主”的身份!管
理一百隻木排,相當於百夫長!
水花蛇,顧名思義,可知其人精明甚滑,他看何滄瀾面有病容,太陽穴未
曾鼓起,只說不練,並不全信,因道:“兄弟是‘巢湖魚’魚太甲大爺手下,
敢問兄台緣何光臨到敝處水面?”
何滄瀾想道:“頭兒姓魚,難怪手下全是水族!”面上佯怒,喝道:“駱
老總的事,你兄弟想管?”
李白條變臉發作,水花蛇忙攔住,手打一拱陰笑道:“自家朋友問幾句打
什?緊,誤會冰釋,請用飯吧!多有得罪,海涵!”
何滄瀾嘿嘿冷笑,刻薄地道:“姓水的朋友,你未免欺人太甚,你這蒙汗
藥,料子不佳!有股味道,我姓何的借花獻佛,你請自己受用吧!”
水花蛇面紅耳赤,機關被人一語道破,光棍眼中不揉沙,高明!連忙陪笑
道:“兄弟一時忘了,竟以此待客,豈不失禮,這便換過!多擔待了!”
說罷,提起竹籃子,倒入湖中,喂魚去了!與李白條一起退向後艙去了!
何滄瀾朝他兩人背影扮個鬼臉,聳聳肩膀!尹姑娘在他身旁低聲道:“你
真叫何不多?
我不相信考不上秀才?"
何滄瀾啞然大笑,壓下聲音道:“你倒細心,我這秀才是許下的,將來有
功夫總要考他一考,希望不要落弟才好!何不多,乃是杜撰的,靈感得自我的
朋友‘話不多’!這次甚值者一交,跟你一樣也是住在金陵,是個店小二!”
尹姑娘緊抓住他話中一句,問道:“你現在很忙?”
何滄瀾俊目溜了她一眼,簡單而不著邊際的回答道:“嗯!”
尹青青套不住頭尾,沈吟有頃,怯生生地道:“你剛才笑起來很怕人?”
何滄瀾劍眉一皺心怯,便是怕你見怪,每次都不敢盡情放開手腳,笑起來
有甚可怕,還要殺人哩,接著眉毛─揚,套著李白的口吻道:“夫天地者,萬
物之逆旅,蒼生之舞臺,優孟衣冠、在‘魚’前我不露人相,哆!提起姓魚的,
我記得─個‘魚玄機’,你還記得別人??”
李白條惡狠狠的端進菜飯,蒸氣嫋嫋,似是剛熟不久,放下就走!何滄瀾
動手進餐,用筷子指著他的背影道:“這只四條腿的水怪,恐伯要少掉一條
了?”
尹姑娘捧起那碗又放下,奇怪的問道:“沒有呀,他同伴打了他?”
何滄瀾夾了塊魚肉,尚未送到口中,道:“我要打斷他一隻前腿,?了他
剛才說的一句話!”
尹姑娘"哦"了聲,低首看著碗中米飯,卻不動手也沒領會到,要卸他一
隻臂膀是?了口不乾淨想同她樂活樂活的緣故!
何滄瀾暗自歎息道:“可憐的女孩子,竟被折磨得知曉人世險惡,需用心
機!”笑道:
"你放心吧!這次米飯是乾淨的,你沒看我已吃了!”
尹姑娘羞怯一笑,端起飯碗,低聲道:“你怎的知道他們不會再下藥呢?”
何滄瀾聳聳肩旁道:“如果再下藥,那水鬼不會心有不甘,滿臉惡相,而
且江湖規矩,按理……唉!這種規矩你不懂也罷!”
飯罷,水花蛇把殘羹剩飯收回,規矩得像個正當的梢公!尹姑娘望著他天
真的道:“能化干戈?玉帛最好!”
何滄瀾淡淡一笑,道:“可惜不是,只是延遲時間,他們會儘快通知頭來
解決這件事,我希望能多拖一天,那時打起來,較有把握!”
李白條、水花蛇兩人,在三河口因聽張老實酒後失言,說起他這趟生意,
船中秀才富而多金,小兩口年輕俊俏又和氣!便威脅他們不許回船,由他們爪
代,駛入巢湖,打算白刀進紅刀出幹這一票!
那知對方竟是排教舵主的身份,這一下變起不意,騎虎難下,硬幹恐一來
沒的把握,二來得罪排教,不幹卻也不成,對方口氣甚硬,不說軟話!
兩人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天寒再加天雨,湖上舟揖不多,未時未,
才遇到一艘漁船,水花蛇黑話方言,嘰哩咕嘻叫了一陣,那船改向西駛!
何滄瀾知是他們取得聯繫,討請救兵,但也不打理,自躺在艙中,伸頭艙
外?頭淋雨!
"水花蛇也欠我一條胳臂,?他那色迷迷的邪眼!”
尹姑娘在艙內,沒聽清他嘮叨什?,問道:“嗯!你說什??”
何滄瀾搖搖頭,拂去頭上水滴,道:“沒什?!”心中暗自吃驚:“難道
我是嫉妒,不准人家看她一眼!”
又覺得這念頭太無聊,尹姑娘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一旦到了金陵,就成過
眼雲煙,再過幾年,她談起這次遭遇,會這樣說:“那時幸得一位姓任的俠士
相救,是呀!單立人的任,還有怪名,何……什?的已經記不得了……”
尹青青看他心事重重,並不理人,暗自心傷,不知怎的,想起周處的故事
來!
這時──這時周處,在艙外漫聲哼道: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映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岸叫西風,
如今聽雨殘寺裏,鬢已星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其聲悲切!屈志難伸,弄得尹姑娘越法不明白他的?人了:他喜、怒、哀、
樂,能直接影響她的人生……這怎能要她不暗自關心他呢!他是她的另一半
呀……但,何滄瀾又何嘗不是?她的安全,及自己的功夫沒有復原,而焦心如
焚呢!
整個下午悶悶不樂,不發一言,閉目調息。
晚飯用罷,忽然憤然說道:“會下蒙汗藥的鼠輩,都不是好東西,竟把船
速減慢了!”
他自中了"九毒斷魂針”以來,日日運功自療,至今功力還未完全復原,
他自家也不知道,八成功力對付那“巢湖魚”大盟主究竟夠不夠?
尹青青正打開鋪蓋,同行數日,第一次聽到他開口罵人,心中不免一驚,
怔怔看著他,越發覺得這個人心中的某部份,非她所能到達,而他又深深的
“關”住,拒人於千里之外。
何滄瀾索性惡作劇一番,故意問水花蛇要些菜子油,在燈下細擦劍鋒,拔
根長髮,對燈試劍,這舉動自然反常,令那兩個水賊心中疙瘩連疙瘩,忐忑無
已!
那墨劍乃以紫金拂塵滲作合鳥金打造,乃是皖南雲溪莫家老店,店主“劍
莫邪”莫諸明鑄劍四十年紀念作,費時一年。
造價是一顆夜明珠,約值時價白銀五萬兩之譜,吹發可斷,殺人不留血漬!
何滄瀾歸劍於鞘,笑著對尹姑娘道:“今夜又得逃亡,希望不必下水才好,
水太冷了,這些日子,可苦了你,唉!是不是!”
尹青青微笑臻首,又微微搖頭!
何滄瀾將衣色放在腳邊,心想:“她已多大歲數呢,這?大了還不會騙
人?”口中高喝道:“水朋友,那姓魚的幾時來?”
水花蛇、李白條,踞天擠地擠在後艙,挨了這記無名棒,沒好氣答道:“快
了,有你消遣的時候,猴急什??”
酉戊初時令──湖水茫茫,無星無月,細雨紛紛!乃天也愁苦!湖也悲
皺!波濤滾液!
尹姑娘伏在幾上假寐,暗自刻苦修練那內功心法!
何滄瀾從窗口看見有一盞明燈破霧而來,再瞧對窗子,亦另有一盞,搖曳
移近,竟是採取前後包圍之勢!分明不懷好意,不夠磊落,頓時勃然大怒道:
“好!人無傷虎心,虎有噬人意!太瞧不起人了!”
這是個三濫的佈局,不以對等地位看待他,以“巢湖魚”來說有失大盟主
身份!
何滄瀾叫醒尹姑娘一腳把衣包提到艙外台板上,左手提劍並夾住尹姑娘,
站身在細雨中,昂然而立在前艙之外!
水花蛇、李白條拉開通門沖進前艙叫道:“姓何的朋友,別走!魚大哥來
了!”
何滄瀾嘿嘿冷笑,道:“若朋友有興,咱們先叫叫價,看你們能值幾兩銀
子!”
他臨敵之前,一向談笑風生,自有千夫辟夷之態!
水花蛇、李白條睹之心寒,自不會伸頭待宰,咕嚕一句混話,龜縮回去!
船艙不高,只及胸際,何滄瀾看見正對面亦有一船駛近,並非兩面包圍,
竟是三面埋伏,那船駛近三丈遠時,猛然沖出一巨翼鵬烏,擊水翔飛落向這船
船頭!赫然是一矮胖壯漢!
何滄瀾看他飄然落船,水波不驚,船身不動,心下著實佩服,單掌堅胸,
行一問訊:
"這位想是魚英雄,照相湖幫大盟主了,區區一向欽佩得緊!”
"巢湖魚”仰天打個哈哈,其聲淒厲,有如夜鳥悲鳴,道:“朋友,何方
的朋友,我‘巢湖魚’孤陋寡聞,竟不知‘豐都閻王’,駱老總手下有個‘落
弟秀才’這個舵主,朋友行走江湖竟不敢以真姓名示人!”
借著四船燈火,何滄瀾仔細打量這巢湖幫盟主“魚大甲”!
他頭戴月緣大笠,遮住半張國字臉,眼睛以上,隱在暗影裏看不真切,猴
鼻虎口,張口笑時只見黑黑一個大喉嚨,大約可塞入拳頭!
何滄瀾只淺淺一笑,給他解釋道:“區區已是委屈身份,自稱排教‘夢’
字輩,打意令那兩個小輩多活幾年,閣下尚以?高舉,若區區據實道來,說是
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只怕閣下更不相信了!”
"巢湖魚”打了個氣咯,喝道:“恕我耳朵不靈,這沅江可是雲南的元江,
或是湘西的沅陵!朋友你小小年紀,便磁起門來自起國號不大緊,可別光憑一
張嘴巴混江湖!”
何滄瀾臉上不哭不笑,不帶表情,心下真火微動,這“巢湖魚”竟以老前
輩口吻罵人,嘴裏平靜的道:“我早說了你也許不信,‘雪山派’掌門葉時興
在金陵?區區一劍趕走,要他十年不得再入江湖,這且不提!便說那個邪胚章
太孫吧,區區乃先中了他的暗算,‘九毒斷魂針’,他才能幸逃不死,已打得
他爬床不起,早晚也是個死數!你這手下意圖殺人奪財,這是‘生意’,我也
不見怪他,他們不配打交道!現在,區區要過湖,要銀子,咱們兩便,大盟主,
你且斟酌!”
"巢湖魚”裂嘴“嘿嘿”冷笑道:“千金買路,五百渡湖,自是豪舉,但
‘巢湖魚’雖窮,還看不上這區區之數!老實說,我乃受人之托,找你多時,
而今你自投羅網,咱家想趕個乏兔兒,要死要活,由你自決,那過五斬關六將
的舊帳,不算也罷!”
尹青青衣衫半濕,雨珠沿玉頰滾下,冷瑟瑟地縮在何滄瀾身後!
何滄瀾憐惜她將之摟緊,心中激怒不已,想道:“光憑害她淋雨,我就要
湊人!”嘴裏卻道:“真想不到,在這巢湖水面,幸會替章太孫出頭的幫兇來,
盟主可是捧到了只大粗腿,將來由得‘武天子’恩賜點什?的……”
"巢湖魚”早已將兩造盤算明白,不以?恥的戟指喝道:“朋友相托,兩
脅插刀,交情夠,正苦無以報命,不料,你自成甕中之?,可怪不得我!若你
肯把女娃留下,我念在武林一脈,江湖同宗,或可放你一條生路!”
何滄瀾冷眼巡視形勢、在船之彼端,自蓬頂看去。只見排列著“巢湖魚”
水花蛇、李白要三顆人頭,在身旁丈許左右,各有船一艘,船上各有一人!
裝束與“巢湖魚”相同,虎視在側,他心中微─計算,面無懼色的道:“魚
盟主輕舟簡從,急於會見區區,真是‘魚公好義’!只是我何滄瀾不識?舉,
要勞你的一番大駕!”
"巢湖魚”將大竹笠推高,露出錢銅鈴暴目,振動兩臂道:“但憑手中斤
兩,姓魚的可不是光說不練,耍嘴皮子混生意的人,聞道你掌力不錯,魚某不
才,便空手討教幾招高明手法!”
他是欺他年青毛嫩,太陽穴尚未鼓起,能有多大氣候,便是有也早被章太
孫拼掉底了,這時,樂得大方四海,在湖裏他又能跑到那裏去!
這便似在自家水缸裏捉魚,便是失手了,他也跑不出巢湖去!
"魚盟主身榮大任,一愚若此,要替姓章的提鞋揩屁股,當起過河卒子,
良可歎也!”
說罷低頭切切語叮嚀她:“拉緊我脖子!”
這番戰博乃是一觸即發了!“噗通!噗通!”兩聲水聲!水花蛇、李白條
雙雙落湖,遊向左右兩船,上船時都手?禮,對那兩人狀甚恭敬!
何滄瀾落在眼中,暗吃一驚道:“水花蛇這雜碎,聽其談吐,身份似不低。
對這兩人且執禮甚恭,今夜巢湖幫好手竟是全部出籠!”
於是,誠心嘔氣,吊的他的胃口,語氣放軟了道:“魚盟主,區區方才失
言,竟以愚蠢得願捧章太孫的小粗腿相責,罪該萬死,閣下應是聞道我何滄瀾
內創未愈,只剩下半條命了,才想揀這便宜……”
何滄瀾猜得不錯,那兩人果是巢湖幫的硬把手,可是他不知道“巢湖魚”
乃是泛稱,是同胞三兄弟而非一人!
這三兄弟,老大魚太甲,老二魚太乙,老三魚丙丁,縱橫巢湖,幹些沒本
錢的生意,魚來打魚,人來劫人,幫卻不多,百餘人而已!分散在巢湖四周,
欺壓善良漁戶!魚太乙、魚丙丁兄弟聽他口齒刻薄、辱入不輕,異口同聲叱道:
“閉上你的烏嘴!”
各自抖出專有兵器,“太乙?”和“水鐮刀”來,準備接應他們大哥!
魚太甲已老奸巨滑便是吐面也不生煙火,置之不理自運功蓄勁腹收胸吐,
腳下馬步穩踏,陷入木板半寸,猛然厲喝一聲道:“去!”,上身不動,雙手
由艙蓬下合力推出!
何滄瀾早已嚴陣以待,掌心微吐,全力拍出“劈空掌”,約合平時八成!
兩人都從艙蓬下拍掌,全不見對方的手勢,兩股狂飆衝擊處──“砰”地
一聲,把艙蓬炸破,通門擊碎,竹屑木板四散星射而飛!
同時一聲清脆斷木聲,船身由中段裂開,折成兩半,顯兩人馬步之穩!
魚太甲陡覺一震,敵掌後勁仍在,仰天翻倒,滾落水中,何滄瀾看得鄰船
近前,腳踢衣包,向他打去,接著摟著尹姑娘,身形暴射,緊跟其後,打意搶
船了!
魚太乙見了一個黑影大物,挾風雷而至,不知是何名堂,連忙出掌反拍,
向敵回敬!同時太乙?使出“莊妻劈棺”,當頭砍下!
兩船本離一丈,何滄瀾躍出時,已船反彈蕩開,距離陡長,他沒考慮有此
一著,身在空中,竟向湖洞中落下,忙真氣上提,上身急撲,成?水平,同時
墨劍換手執劍長伸,總算搭上鄰船一角,點劍借力不難登上那船!
那知魚太乙己將衣包反打過來,太乙?緊跟其後,取何滄瀾那將要落水的
狗,?鋒銳利,衣包藏銀沈重,正是如兩隻蛇頭共同時吐芒!何滄瀾懸身船外,
以劍支船,無法拆解,頓時陷入困境!
在千鈞一髮之刻,以劍?軸,旋轉二十度,避開致命的“莊妻劈棺”在同
一瞬間,縮足踢出,將衣包再踢向魚太乙面門!同時真力鼓動劍端,使其頻頻
抖動,借助上竄半丈,已經能腳踏船沿了!
尹姑娘先是看見滿眼水光波動,再見?影閃電擊來,早驚恐過度;雙手鬆
軟失力,拉不住何滄瀾的脖子,全身似要滑落,幸好腰下被何滄瀾摟住,才沒
有身墜寒濤隨流而去!
何滄瀾踏上船邊,劍已入口,空出左手連綿全力拍出“劈空掌”封向魚太
乙!
魚太乙打落這討厭的衣包,?頭揮?迎敵狂飆已排倒海而至,連忙閃挪回
避,那知掌風周身皆是,那裏有空間閃避!
陡覺似被巨木萬手撞胸搗腹,身不由主“噗通”後仰跌落湖中、濺亂一陣
水花!水花蛇亦在這艘船中,他甚乖巧,知道何滄瀾志在奪舟,不敢毀船!
一見掌力雄渾非凡,將盟主打落水中,暗自喊聲:“老娘”!忙縮進艙中
避過,打算待他落船時抽刀子,出其不意,一刀結果了他,算盤條得滿響!
不料,何滄瀾輕功不佳,腳踏一邊船沿時,船身猛以旁側,把他抖出艙來!
水花蛇腳上踉蹌,手中刀鋒失了準頭,一刀落空!
何滄瀾飛腿連環踢,─中小腹,一中右肘臂!
水花蛇慘叫兩聲,飛出一丈,手肘骨碎,正應了何滄瀾早先的話頭!
魚丙丁、李白條兩人,先是忙於在水中捕那只“太甲魚”,剛把魚太甲拖
上船去!又著撈取魚太乙,待他們把水花蛇救起來時!
只見夜霧茫茫,視野不出三丈!
湖面只剩下兩艘船,一艘沈入湖中,再一艘被何滄瀾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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