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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4-26, 06:29 AM   #655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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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但願情長久
 
  何滄瀾一身夜行衣,似個老馬識途般的,輕登巧跳,進入大內禁官!

  縮在一座宮殿的簷頭底下,觀察形勢,一面思量是否應該先找到那名宮娥
──衛素映,還是隨便弄翻一個太監問問再說!這時,一輪下弦月露出雲端,
淡淡的月華照著高大巍峨的宮廷殿宇!

  只見層層樓閣,黑壓壓的,像是山嶽般矗立著,那鴛鴦屋瓦上細鋪片片白
雪,宛如山頂白雲,並非全已蓋住,煞是好看!

  何滄瀾卻無心欣賞,看看並無侍衛蹤?,猛然翻上屋頂,直奔“儀鳳宮”!

  屋瓦結冰,光滑異常,且覆雪虛懸,腳踏其上,沒有絕對輕功,休想疾飛,
或不露行?,比之前次入宮是困難的多了!

  何滄瀾如臨深淵,如覆薄冰,戰戰兢兢,跳高縱矮,也不知飛越了幾座殿
宇!忽然看到一條人影,從東面一溜煙也似的奔來!

  何滄瀾第一個反應是伏身躲藏起來,但猛然瞥見西面也縱出一條人影!

  當下一股冷氣自頭頂直奔腳底,心中明白,人家的警衛已經過嚴密設計,
不似從前那般可以任由來去,這是“四面楚歌”!

  一聲呼哨,破空響起,霎時間東、西、南,三面黑影相繼出現,如鬼影幢
幢!

  十來個勁裝疾服的侍衛,隔著幾座殿宇,略作圓形,遠遠包圍著何滄瀾!
北面的殿宇相距最近,四丈光景而已!

  但何滄瀾沒有傻到硬闖過去,只是傲然卓立。自幸方才機警,見機得早,
判斷正確,沒有鬧出笑話,在?目睽睽之下躲藏下去,再要人家喊出來!只一
眨眼之間,北面的殿宇瓦面上,“三山”並立,同時送來一陣“嘿嘿”冷笑!

  "恕羅某眼拙,閣下當是‘沅陵’何滄瀾吧!敢問因何午夜進宮?”

  何滄瀾知道羅、華兩人曾兩上薪春救美,這“何滄瀾”三字,當是那時聽
到的,本不足?奇!

  但他聽到自己賤名出自這位高手口中,那是承認了他是一派掌門人了,頓
時怯意全消,豪氣飛揚,半真半假笑著道:“在下中霄踏雪賞月,偶經皇宮外
牆,意想進來訪梅!看是有幾株已爭春早綻,順便嘛,向三位長者,討過厚
賞!”

  華山叱聲責道:“聞名不如見面,本道閣下一夕成名,當是武林俊才,那
知卻連,‘竊寶’兩字也不敢出口!”

  "好說!好說!那?反過來說,我現在是否遇到─群狗呢,因之各有‘別
號’!”

  何滄瀾口上不饒人,心下暗吃一驚,難道已東窗事發,“一峰兩山”已察
知自己是“十二姝”的盜寶者?

  這針鋒相待的氣概言語,令三老心驚,已不能認?他是小輩狂言了,名位
氣勢已壓不住他了,若再事謾?,吃虧的還是他們自己人,已老到這般年歲還
在做人鷹犬!

  王金山兩眼冷電暴射,改變話題,撫須問道:“敢問‘討賞’兩字從何說
起,我等欠你什??”

  何滄瀾這時更是心安理得,穩定下來,輕鬆的道:“天南一劍葉時興,挾
上下五代精英東下江南,不會是舊疾復發不請自走吧!三位能永保祿位,怎可
輕易忘掉在下那一劍呢!你們認?如何!”

  這三位老人,心下嘀咕,認真說來,這是種“人情”!然而,見他年紀輕
輕,“天南一劍”怎會輸了,卻不曾親見!

  "一峰兩山”,薑是老的辣,此事又要他堵住口了,不能再事辯駁下去!

  羅鐵峰一聲斷喝,反唇相譏,同時也含有借花獻佛之意的道:“閒話少說,
‘十二姝’確是閣下傑作?”

  這話是說,我們也不曾深究,代你擱下了這筆爛帳,而“傑作”兩字,道
得可圈可點,非偷非竊,光面堂皇!

  何滄瀾聽人家已問到那上面,語氣不惡,卻不好硬賴,點首道:“正是!”
接著又大膽道:“還有呢?”

  說罷,忐忑不安,心驚膽跳,施壽的生死存亡,便在下文了!

  "宮娥失蹤,也是你幹的!”

  華山火發了,白髮起如鋼盔覆頂,鬍鬚狀如刺蝟,骨節已隱隱暴響!

  這句話,無異承認施壽救美得手,何滄瀾大喜過望,進宮之目的之一,已
得到答案了,?頭挺胸,深深吐氣,一股白線,遠去四丈,才漸漸淡散,說道:
“也可算在在下帳上!”

  "好!閣下敢作敢當,羅某佩服得緊,只是三番兩次相擾,閣下如何交
代?”

  羅鐵峰戟指喝道,手臂暴伸,三尺有餘!

  何滄瀾自知理虧,可也有理可訴,但不願硬闖,再說也不甚有把握,他們
若三人連手,那便有“死”無生,這“千金之軀”,不可以死得輕如鴻毛,得
想個萬全之計才是!

  王金山見何滄瀾自認是救美主犯,自有心病:“難道師侄是此人下屬,老
夫竟然上當!”頓起殺機,言道:“你今夜不要玩什?心機?老夫手中兩儀劍
等候多時!”

  何滄瀾看看事態嚴重,人家已提起“兵刃”的字眼了,心中怦怦作跳,表
面故作安祥的道:“今夜別無所圖,討份人情,看看‘穴脈玉’放回原位沒有,
若在,便‘借’用一段時間,研究研究,你等三人,每人負擔一個人情,可是
認?公平嘛!”

  "一峰兩山”見他直認無諱,不打自招且理直氣壯,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宮
打擾,認?有些過份了,異口同聲的道:“穴脈玉!”

  何滄瀾微微一笑,言道:“穴脈玉,武林之寶,天下之公器,有德者居之,
在下不才,力爭上游,你等若要在宮裏吃那份老糧,便得欠債還錢,通容這次,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緊張!”

  華山已暴跳如雷,吼喝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德行如何,配是不配!”

  何滄瀾看四下悉悉索索,侍衛們已站好位置,“一峰兩山”,分明有殺人
還債,永絕後患之意,連忙搖手言道:“且慢,何滄瀾來自沅陵有意盡會中原
高手,但自問時下尚無以一擋三的身手,你等在江湖稱得起人物,也不應取此
非議,敢請定下三年之約!”

  這是他的如意算盤,將官面和盜竊的關係,一轉而?彼此同?江湖中人的
形勢,只要“一峰兩山”肯按江湖規矩而行,這場彌天大禍,便可化?無形!

  "呸!好大的口氣,只怕三年之後,以一擋一,你還不配!”

  羅鐵峰不屑的看著何滄瀾,輕視之意,形於詞色!

  他雖然不知何滄瀾輕功太差,現在已是網中之魚,但,估計若三人齊上,
他可能不戰而逃,若是,先伸量伸量他……

  何滄瀾死馬當活馬醫,連忙說道:“一言?定!”打著暫避其鋒的念頭,
先一咬定了此約已成,留下退路,?他較量之後,自行出宮,留下後路!

  華山聽何滄瀾逆來順受,唾面自乾,卻一口咬定這場戰搏,延遲三年甚是
不值,卻不好駁了羅鐵峰的面子,只言道:“慢著,且待華某試試你手中斤兩,
配不配定約。再決定是否放你一條生路!”

  "哼!我既然敢來,一對一的,在下沒有接不下來的人。自是此會不是在
萬人共目的情況下,當然,若在那裏,恐伯有人得大江東去了!”

  何滄瀾氣憤難平,抽劍出鞘,平靜言道:“劃下道來!”

  華山兩手不知何時已多了兩片“弧形刀”,映著雪光月光,清亮如銀,只
聽他喝道:

  "看!"

  兩片弧形刀,“嗤”“嗤”兩聲尖響,破空飛出,這是一宗怪異的兵器……

  "弧形刀",疾若閃電,雙幻莫測,刀在空中乃走弧線,先發者先到,但
半路一度?後者超前,兩刀還二度交叉而過!敵人兩眼一花,兩手不知如何接
招,何手接刀,自然而然也就會移宮定位閃挪。而刀隨風飛,宛如附骨之蛆,
你越想逃,中刀的機率越大,於是就魂斷九泉!

  何滄瀾站在屋角,左掌掌力頓吐,八成力“劈空掌”源源噴出,右臂墨劍
在身前守護,腳下不敢移動分縷!

  刀勢挾勁風,沖著“劈空掌”勁而飛,兀自前進,刀身摩擦勁風,清響不
絕,聲若蟬鳴!何滄瀾猛然將掌力提高至九成,弧形刀來勢掃殺,一刀在離掌
心三寸處墜下!

  一枚粘在"墨劍”上,兀自顫動不已!但,總算是接住了這兩刀!

  何滄瀾驚魂甫定,眉心已見汗珠,良久聽得“嗆浪”一聲,弧形下墜碰到
殿宇階石,傳回清響,那枚粘在墨劍上弧形刀,分量極輕,毫不沈手!

  何滄瀾也不打話,運勁於墨劍,揮手而去,弧形刀疾?流矢飛回對面殿宇!
羅鐵峰早已戴起手套,宛如巫師作法,緩緩抄手,將刀接住,遞給華山,說聲:
“有潛!”

  接住對方兵刃,再原封送回,原是何滄瀾自創常用的招式,勁道方向皆稱
上乘,那知在羅鐵峰眼中,卻成了兒戲!

  真的是兒戲??不然,只是他老奸巨滑,善於作?,否則,何用帶手套呢!

  可見其中之假,只是外表上的作做,似乎很輕鬆而已!

  "小子!你還不錯!”

  華山以老賣老的態度,令人對他無從估計,其實這也是機巧多於實力,若
是他敢於同何滄瀾對掌,准能打得他,骨酥腹破,堆在雪地裏!

  何滄瀾笑笑,趁機以進?退的道:“褒贊了,後會有期,三年之後,在下
再晉宮候教高明!”

  說罷,深深一揖,就要開溜!

  王金山平地一聲雷,喝道:“且慢!閣下宮中盜寶竊香之罪,可待三年後
了結。但與老夫人一條梁子休想拖延!”

  說罷,向華山、羅鐵峰作揖示歉,衫袖展處,翩若翔鳥,自屋瓦上飄落下
去!何滄瀾怔然不語,暗想:“我幾時與這老兒有梁子?”

  遂待不理!

  王金山已在下面階石上叫道:“朋友!怎不下來?”

  下面的回廊大柱上,挂著一盞宮燈,把玉階堆雪,雕欄畫櫃,照得分明!

  何滄瀾看王金山小小的人影正在雪地上,仰首上望,心想:“樓高如許,
跳下去不等於投井自盡嘛?”但還是硬著頭皮跳下來!

  羅鐵峰、華山兩人面面相視,見王金山特意避開?人,自然不好跟蹤下去!

  兩人甚覺詫異,王金山這兩個月來行動透著奇怪,他非但極力反對搜城,
三次聞警,敵蹤也是在他手中失去,大有吃裏扒外之嫌!

  但,話又說回來,兩人離京時,卻未出妣漏,再有現在何滄瀾原可平安出
宮,他卻出面阻攔,更不知他用意何在?

  何滄瀾躍下離地三尺時,猛然暗自伸掌拍地,借反彈之力,把墜勢緩住,
如此則無異從數丈高落下緩急從容,要疾則疾,要緩則緩,控制自如,快慢由
心!總算沒有出醜露乖,露出破綻,有深藏不露之妙意,大智若愚的感受!

  王金山眼藏利剪,銳利掃視,也莫測高深,簡單的道:“走!”

  何滄瀾緊跟在他身後,功聚一絲低聲道:“施壽乃在下好友,王前輩幸勿
誤會!”

  "那更饒你不得!”

  王金山分毫不?所動,步履如風疾走,再道:“小子你聽好,今夜是你死
期,苟若你命大,‘穴脈玉’我雙手奉上!”

  何滄瀾一聽這王金山有殺人滅口之意,豈有此理,怒道:“有累盛德,在
下有這能力便取之,沒這能力則罷休,敢問在下何罪當誅?”

  王金山猛然停步回首,正容道:"你是武林敗類,容你不得,老夫平生最
不齒不敬老,不尊賢的後生,你小小年紀,見明珠寶物,即生窺視之心,將來
還得了?老夫現在不殺你,只伯將來沒人可奈何你了!”

  何滄瀾仰天大笑,道:“這莫須有的罪名,就成死罪?王前輩未免欺人太
甚,只是最後兩句倒真是知己之言深獲我心,不可不謝?舉了!”

  王金山也哈哈大笑,道:"我不喜歡你,時不我與,三年太長了,所以你
就得死,懂嗎?”

  羅鋒峰、華山和?侍衛在屋瓦上,先是看到兩人亦步亦趨。然後在暗處哈
哈大笑,笑聲劃破深宮的靜寂!

  最後看到人走到宮殿之間的廣場上,靜如山嶽,兩山並峙!

  那廣場座落在四座殿宇之間,甚是寬敞,四面回廊上的宮燈,密如繁星,
把雪地照得通亮,?人遠遠看到兩個細小的人影,各自拔劍出削!

  一個白衣,單豎黑劍,一個黑衣分張白劍!

  開始在雷地上疾走,起先還分得出人影,十招過後,只見兔起鵲落電掣星
飛,兩道白虹化?一團樣雲白霧,白朦朦一片,再也不見白衣人身影!

  羅鐵峰對站在身旁觀戰的華山言道:“金山兩儀劍堪稱宇內一絕,何滄瀾
小命休已!”

  突然──宛如火花一閃,一瞬間白霧散盡,雪地上,一白一黑兩個人影凝
至不動,空中飄蕩著一葉衫布之類的東西,距離太遠,卻分不清是什??色!

  ?人在屋瓦上屏心靜氣,靜觀後變!

  只見那飄舞的黑色衫袖慢慢落地!

  羅鐵峰、華山首先疾聳而下,飛躍逼前接應……猛聽王金山仰天哀鳴,聲
如猿啼。

  何滄瀾深深一揖,回頭竄走,?那已不見蹤?,鴻飛杏杏!

  王金山有兩位高徒,亦在待衛之列,同時高叫一聲“師父”,跳樓疾奔而
接近!待?人相繼跟蹤縱躍奔去,趕到現場,只見王金山呆若木雞,目睜口開,
左袖少了一片,那衫袖就在地上,已?雪水浸濕!

  "師父!師父!”兩名高徒哀聲高叫,其聲淒切,可見一戰之失,影響之
巨!

  王金山猛然察覺雙劍,那已不成?劍了,劍鋒已去掉一半了!

  他雙劍合絞,咬牙奮臂,“錚!錚!”兩聲,兩劍斷?四段,棄劍於地,
同時舉掌猛擊天靈蓋!

  羅鐵峰老兒早已注意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王金山手臂,急道:“金山,
你瘋了!”

  宇內一絕的“兩儀劍”,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因?分成斷片,擱在雪地
上,靜靜地閃耀出一點殘光,那份榮耀已成過去……

  風雪之夜,何滄瀾執劍在雪地上走,路上行人,絕無僅有,偶爾有“京都
鏢局”的鏢頭巡夜而過,出聲喝問,─見是總鏢頭的上賓,都客氣招呼!

  何滄瀾心中難過,無法以筆墨形容,緣何正派如王金山,對自己不齒若此?
意圖不教而誅!他自問除了因?幼時遭遇,對成名劍客有─種自覺性的敵意
外,別無惡行,這即或是罪,此罪亦不當誅!他亦自知,自己雖深自蹈光隱晦,
仍覺鋒芒太露,這是因?至今仍不知仇家是誰,因而把任何人都當作可能的仇
敵,有以敵之!

  這毛病─何可說是警覺,在血仇未雪之前,恐怕無法改掉!更難過的是,
自己身手比下有餘,比上不足,今夕若非及時施展絕技,早已屍陳雪地!這絕
技他曾立下重誓,在未見仇人之前,絕不輕用!

  但?了救命求生,又焉能深藏不露,一入江湖,便是身不由主!

  試看兩月來的遭遇,除千里救美他永不慌張之外,有多少事故是節外生
枝!

  王金山老兒是心窄妒嫉呢,還是出於之窺知他的陰私的一面,無疑施壽之
能兩次宮內脫險,是由他在暗中包疵之故!

  對他們這類假冒?善之陡,認?是大事,有一般人則總認?理所當然!

  他!他究竟取之何種居心,現在尚不能確定,總之,他對這一戰之成就,
相當滿意,可能王金山還不知道是怎?失敗的呢!

  何滄瀾來到“左都禦史”尹大人府,看看四下並無漂頭,抽個冷子躍牆而
進!

  他知道尹姑娘住在後排二樓上,但,不知閨房究竟是那一間?

  二樓樓宇盡暗,只剩一燈猶明!

  何滄瀾決定先到那裏,再作定奪,一個旱地拔蔥,躍身一跳,猿猴般的攀
上樓欄!將近二更天了,尹姑娘伏身案前手托香腮,案上鋪張素箋,毫斜管擱
硯上,更有兩付筷子,橫豎交疊!

  一盞迷人的花燈,俏立案上,丫環雪梅,坐在畫案旁邊陪伴小姐,卻在打
磕睡!

  突然,冷風入室,尹青青打個冷噤,回頭一看,“啊”的尖叫出聲!

  何滄瀾放手唇上,示意喋聲,再反手掩實樓窗!

  尹青青定神看清,低叫:"是你!"

  雪梅已經驚醒,她情竇初開,霎時就明白了,羞紅了臉,退到鄰室去回避!

  何滄瀾遲遲不前,凝望著這少女,尹青青是穿著白色睡袍的,這件許是絲
棉的!

  尹青青凝立在案前,被他看得頰暈腮紅,低垂了頭!

  在兩人之間,似有一道深深的河流橫隔著,霎時間,何滄瀾覺得他永遠無
法穿越這河流,只能遠遠站在河的彼岸,化?石人!

  半晌,尹青青悄悄?頭,看他在幹什??一見他還是站在那裏沒動,連忙
又埋首胸前,心頭似小鹿般的跳躍著,全身已酥軟!

  何滄瀾知道,要是沒有她這一眼,那藏在眼中的溫柔,他永久無法開口,
亦永久不能移步!

  他輕步走入水中,覺得也並不頂難,柔聲問道:“你在寫什??”

  尹青青連忙將紙揉成一團,雙手塞在背後,孩子氣地道:“哦!不許你
看!”

  那一瞬間的嬌羞俏態,使何滄瀾心醉,他忘情地抄手到她背後想硬奪,卻
懸在空中,不敢握她的柔夷,當然更不能窺人私密,也不敢趁勢摟住纖腰,停
在那裏好久,才收手回來,兩眼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手!

  尹青青忽然想起她該請他坐下,輕輕一移小椅道:“請坐!”

  她這動作透著奇怪,又很可愛!

  何滄瀾心裏一慌也道聲:“你請坐!”

  兩人都不坐。

  "你瘦了!"尹青青忽然道。

  何滄瀾覺得僅?她這一句話,自己就應該“消瘦!”脫口道:“總?─
─”停了一下,大膽的說完:“總?相思苦!”

  尹姑娘又粉頸低垂,忽覺得空氣中薄有酒味,秋波微轉,仰首道:“你喝
酒!”

  "從此不喝!”

  何滄瀾立刻接上!

  "能少喝便少喝……"

  她忽然記起舟中夜話,馬上這樣說,說完,又覺不對,自己?什?想到管
與不管這事情上來呢?僅這想法,更使她嫩臉飛紅。

  "我們分別──已多久了!”

  何滄瀾半晌感喟地說:“你?什?不辭而別,那天路上我們看到你戰敗八
個賊人……”

  尹姑娘嬌豔欲滴,語不盡辭,卻透出深情款款的情意與哀怨來!

  何滄瀾又怎能說雲泥殊途,終難一見,你叔叔那容得我呢,覺得不必將柳
村不愉快的事說出,遂道:“只怕以後會更久,我明兒出京,三年內不會回
來!”

  "我等!"尹青青含情默默,而又十分堅決的在暗自咬牙切齒!

  何滄瀾頓覺自己兩臂張開,全身擴大膨脹,大到能將這少女整個抱住融
化,但他知道,只要他踏前一步,今夜就走不回客店,遂強自隱忍心中那股熱
情,道:“我走了!三年!”

  他走到窗前,才回頭,看見她向前挪了一步,再也忍不住了,飛身過去,
尹青青吟一聲,一個竊宛嬌軀,倒入何滄瀾懷裏!

  他低頭細細吮吸她的櫻唇,猿臂緊緊摟住她那纖腰,幸好並沒貫入真氣,
要不,怕不會將人捏碎,欲火高燃,不克複製!

  尹青青迷迷離離,恍恍榴榴,深深閉目,任由他輕憐密愛!良久!良久……
尹青青推開何滄瀾,喘過一口氣,再一次瘋狂的熱吻在一起,最後──兩人都
有那份沈醉感,她轉過身去,從脖子上拉下一條綴著漢玉的項鏈,緩緩回過頭
來,默默遞給他!

  那漢玉鎮日靠在溫暖的胸腹間,入手微溫,何滄瀾連忙伸頭套上去貼肉藏
著!

  "我身邊只有這個!”

  何滄瀾低聲說,便從袋裏掏出那掌門銅符,身邊雖另有明珠數粒,但來路
不當,他不會以明珠相贈的!

  尹姑娘接到手裏,緊緊握住,何滄瀾趨前一步,兩臂微張,那是個傷心的
擁抱姿態,立刻懸崖勒馬,回首跑到窗前,把窗一推,“颼”的聲,飄出窗外!

  在窗門未關之前,他深深向室內佳人作了最後一瞥,然後輕輕叩上,入在
窗外,危立樓臺,頭倚窗根,雙手輕撫窗紗並不離去!

  良久複良久,何滄瀾飄飛落向後花園,腳甫沾地,猛聽一聲:“誰,站住!”

  一個身穿鏢頭服飾者竄了出來,單刀映雪,閃閃生光!

  何滄瀾不等他問第二句早急口問道:“啊!大鏡頭,百里大哥來過這裏沒
有,我到處找他呢!”

  那鎳頭以?何滄瀾是從牆外進來,連忙道:“總鏢頭醉倒了,今夜未巡夜,
何大俠要找他,請到局裏去!”

  何滄瀾“喔”了聲,拱手稱謝,腳下踢了腳上次以“劈空掌”打斷的老樹
殘幹,猛然過牆去!

  三合院,房門深閉,靜悄悄地,在雪光月華中,自有安祥之感!

  何滄瀾翻牆入院,在臺階上踏掉靴上雪屑,掃視一周,深深吸氣吐?,手
按胸前,那枚漢玉緊貼心房,覺得這一晝夜,除了打敗王金山是件憾事,其他
都很順遂滿意!

  推門入室,打火招子點亮油燈,卻發現有異,桌上有一方盒,下壓素箋,
寫道:“三年後,洞庭湖君山,王金山以單劍侯教閣下!”

  何滄瀾知道來人就在附近,因任何人擱下“寶手”不會抽身就走,立即奔
到門外,只見三條人影越過對面屋脊,一閃即過,隱入黑暗中!

  他知追也無益,頹然入室,坐在椅上,遲遲不打開方盒的包巾!

  其實,不必打,也知道方盒中是自己刻意相圖之甚急的“穴脈玉”。

  "穴脈玉”,他是要的,但不願在這情形下得到,它是內府藏寶,何嘗是
王金山所有?

  他是犧牲了一生俠名令譽盜出,來實踐他所許下的諾言!

  三年後,未回南京之前,勢必先過王金山那一關,想到此,何滄瀾大搖其
頭,道:“未到江南先一哭,岳陽樓頭對君山,竟成了我的寫照!”

  解開方盒包巾,赫然是一具小型金帳鴦床。玉床高兩尺,長三尺、寬一尺,
體積不小,怪不得不能放在“藏珍閣”的金櫥中,腹非舊物,是新模型的,花
紋細縷,甚是華麗,垂挂朱色繡帳,裳枕等物一應俱全,床頂四角,微發珠光,
鑲嵌四枚夜明珠,把滿床春色暴露無遺!一對玉人交合相疊!

  他頓時臉上發熱,血脈資張,一股熱流自丹田下降,忙下繡帳,一正心神,
深自警惕,自罵道:“難道我定性竟如此之差?”

  可惜手邊並無紫檀香,否則只要驚擾玉人好夢,薰薰以煙,細察脈理穴道,
本身功力定會更上層樓!

  "小老弟,你找我?"

  "江南武侯"的吼聲,驚醒了他,連忙包起“穴脈玉”,迅即塞在桌下,
“江南武侯”

  已推門入室!

  何滄瀾踏步相迎,順手將那張紙條揉成一團,袖入袋中:“兄長,有何見
教!”

  "江南武侯",手中也托著一個大方盒,奇怪地道:“你不是要找我?”

  "哦……"何滄瀾這才想起在尹府撒的那謊不高明,一時不知怎生搭汕,
遂支吾道:

  "兄台好靈通的消息!”

  "江南武侯"看他言語支吾,越發肯定自己所料不差,回道:“小老弟!
咱們自家兄弟,有什?不好說的,怎?不到局裏找我?”

  何滄瀾搞不清楚自己對這“老哥哥”有何要求,待看出手中方盒沈甸甸的
始明白道:

  "小弟手頭寬裕得很……”

  "江南武侯"不理他,自把一千兩銀子放在桌上,那桌子吃壓不過“吱
吱”作響,原來他誤會何滄瀾出京,短了盤纏,故四處找他,可能因少年人臉
嫩不好意思到局裏去,因此一知消息,馬上明白,奔來贈金!

  臨別贈金乃江湖常事,通常總是五十兩、一百兩這個數目,一千兩的贈金,
可還少見!

  "我真不短銀子用,若是短缺,會自己向你開口,這份灑脫,自信還有!”

  "小老弟,老哥哥醉了,歪在榻上,一聽到你找我,立刻過來,光憑這
點……”

  何滄瀾覺得他盛情可感,但不願平白受惠,言道:“數目太多,會把我坐
騎壓壞!”

  "拍"地一聲“江南武侯”自拍大腿道:“本來已寫好三千兩銀子,他們
勸我來些雪白銀子好看,才改寫成兩千兩的票子!”

  "老天!三千兩銀子!”何滄瀾真料不到他有此大手筆,再道:“一千兩
銀子壓壞馬,三千兩會壓壞我!”

  "江南武侯",喉頭要發火,猛聽院中有夜行人降落,首徒從元起在門口
出現,身後跟著兩人,一身宮中侍衛的勁裝!

  何滄瀾,“江南武侯”都覺得事情有蹊蹺,從元起道:“這兩位專誠拜訪
何大俠,要我帶路!”

  兩個侍衛,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全不帶兵刃,面無表情,礙著“江南武
侯”師徒在場,並不開口!

  何滄瀾略知怎?回事,亦金人三緘其口,“江南武侯”看看小老弟有心回
避,道:“老哥哥還要回去睡大覺,老弟明兒出城前,忽忘來局一趟!”

  何滄瀾急道:“兄長且慢!小弟曾夜入大內劍會兩山,華山棄刀、金山折
劍,這‘血脈玉’是賭來的,王金山已離職他去!羅、華兩位供奉,不能以此
手段,耍弄何某,請備紫檀香以用!咱們共觀此寶有何好處,兩位兄台意下如
何?”

  "江南武侯"聽說有寶可看,立即向乃徒打眼色,從元起離室而去!

  一名侍衛期期艾艾的道:“羅、華兩位供奉,以?此事有關王供奉一生名
譽,若上頭發覺,江湖人得知,非但?王供奉盛德之累,就是何大俠以後行事
必感不便,因此,差遣兄弟來情商!”

  "羅供奉以?此時亡羊補牢尚稱未晚,何大俠,貴?一派掌門,深明大
義!”

  何滄瀾聽侍衛之言,軟多硬少,但仍在威脅之意,遂道:“此言甚是,不
過,王金山已經拿來了,不必再說盛德了,在下力戰兩者,不能空入寶山,看
一眼總可以吧。你等便在此相待,以天明?度,大家共賞,那皇帝老兒──便
是察覺,又能有多大妨礙!請坐!”

  "羅、華兩供奉也因生怕王供奉誤會,是以不便親自登門,只命兄弟代向
閣下致意,祈望原諒!”

  何滄瀾一聽,方才明白,侍衛們因怕王金山以?他們干涉他個人私事,可
能會干戈相見,火拼一場,那三對一之局,立即變二對三,勝敗之局,難以預
計!

  如今來個軟磨工夫,既逼走了王金山,又索回了“血脈玉”,自家連手尚
未熱一下呢!

  嘿!嘿!好計算呀,他沈吟片刻,道:“你等是否也願意坐下看看呢,羅、
華兩供奉可有限時回報之言??”

  這兩人表情尷尬,互相對望一眼,只得坐下相待了,否則,令人明顯的看
出他們在玩弄手段,吊人胃口了!

  不久,從元起已取來“紫檀香”,每家草藥局中都有,取來甚易!

  "血脈玉”方盒重打開,錦帳中的一對玉人已取出,焚香薰薰之,玉人身
上穴脈,經紹立顯,數人屏息一觀,舌翹不下,這兩名侍衛也沒見過,既然有
此機會,大開眼界一番!

  "三象渡河,各有姻緣,老大哥請!”

  何滄瀾維護“江南武侯”先見,玉人有兩具,他自己手取一具,細加觀察,
其中奧妙!

  "江南武侯"呵呵笑著道:“沾了老弟大光了,老哥哥便不客氣了,咱們
四人一人同來看看吧!”

  他將兩名侍衛扯上,給予何滄瀾多些機會,等於師徒兩人對他們暗自監
視,防他對何滄瀾暗下陰手,吃了暗虧,看是看了,只是走馬看花而已!

  不知不覺,東方之既白。雄雞唱曉!何滄瀾臉色蒼白,頗有怠倦之容,至
於領會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天已大亮時,何滄瀾打馬出京,當穿過城門的陰洞時,心中只存一念,希
望三年後能無恙生還,重進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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