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手無形劍之客
兩人距離逐漸靠近!
何淪瀾來到官道,龐懷芝迎上前來,臉上是種引人遐思的美豔又苦猜不透
的笑容:呈獻在他面前!
他俯視路面,只見殘雪堆砌成一方大玉石似的,上書:“趕我回去的話,
免開尊口!”
何淪瀾一路上作好的一篇精采的“驅妹文”,經胎死腹中,不能鳴世!
三騎並轡,往北奔去!
雖是有麗人同行,何滄瀾心中悶悶不樂,盡想著抵達沛梁後,如何推掉這
累贅的事!
龐懷芝見他不再惡言惡相,小嘴巴說個不停,女孩子初墜倩網,有的較前
沈默,有的較前多嘴!
她是屬於後者那一類型,不出三裏路,已把她這驢兒的好處說了三遍!
"這兩匹黑駒!有沒有名字?”龐懷芝感情濃厚的問著!
她立刻心情一振,好主意來了道:
"一匹叫大黑,一匹叫小黑!"
何滄瀾不感興趣,隨口道:
"你自己看看,他們是一般大小!”
小猴精仔細一看,果然兩匹黑駒宛如一個模子裹印出來的,心裏想,那?
只好以雌雄來分了,但,何者?雌,何者?雄,她並不知,又不好真的低頭下
去看!想到這裏粉臉不禁一陣羞紅!
"怪事!"
何滄瀾側頭欣賞野景,正好看到她那梨頰無端泛紅布采,想道:
"她也會臉紅!?了何事!小搗蛋!”
龐懷芝想得出神,忽然拍手歡欣的道:
"有了!我們以左右來分?”
"好主意?"
何滄瀾不覺解頤,道:
"但是如果左邊的跑到右邊來,有邊的跑到左邊去!怎?辦?”
龐懷芝歪著細聽,抿嘴一笑,人比花嬌,卻不言語,嬌叱一聲,萬裏追風
驢振獵揚蹄絕塵而去!
當晚,兩入夜宿陳留,對門而居!
燈下,因?時間尚早,龐懷芝還留在何滄瀾房中默默對坐!
何滄瀾右臂中毒,一時麻木,現在稍能動彈,此時五指一張一合,正在練
習!心裏甚感奇怪,自去年秋天以來。
自己負傷四次,這四人中,無論凶名功力,都要以活屍馮倫算最高,但傷
勢卻以這次好得最快,豈非怪事?
龐懷芝忽然氣憤起來,說道:
"瀾!你?什?一定要趕我回去?”
何滄瀾聞言,停止練習,雙手合什作禮佛狀,求她道:
"阿彌陀佛!求你不要叫我的單名!”
龐懷芝嬌軀一正,公公然然受他一拜,然後也雙手合什,似禱似誦的道:
"請大俠客,應該如何稱呼?”
何滄瀾實在氣她不過,惡作劇的道:
"你不會叫何滄瀾先生?”
"何滄瀾!何滄瀾!何先生!何先生!”
小猴精在嘴裏輕念了兩聲!連連搖頭,道:
"不行!不行!太拗口讓我想想看,對了!何滄瀾不是你的真名字!”
何滄瀾拂然起座,伸指重重指著她道:
"我的坐騎叫什?,你要過問,現在連我姓什?,你也要管!”
龐懷芝不理他,自轉動著她的猴精腦袋,俄傾高叫一聲道:
"你應該姓任!”
何滄瀾不覺懍然驚愕,悻悻然的問道:
"何以見得?”
"你小時候不姓何,而姓任,總有一個是假的,姓任比較可能,因?小孩
子總不肯改掉父姓,而且你的名字
她秋波再轉聲音拖得極長的道:
"有一個進字或者與進同音的字!”
何滄瀾暗叫一聲:“這女孩好厲害!”
要是再跟自己傳出任家堡的假消息,一印證,自己底牌不全露出來了!
"簡直胡扯,不許你胡說!”連忙爭辯!
而這時,龐懷芝也正想到何滄瀾?造的那消息上頭來,問道:
"我們一齊到各處去找“紫府秘笈”好嗎?”
"你這是算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你父親?”
何滄瀾心裏冷笑著,口中卻道:
"我不要"紫府秘笈"!"
這是老實話,因?高手如雲,個個虎視眈眈,注視這寶物,他不以?自己
拿得到,陡然多生枝節,反把復仇大事擔擱了!
若說到報仇,自己有絕技在身,想來也盡夠了!
"你真不要?",龐懷芝認真的問。
"不要!",何滄瀾斬釘截鐵的回答!
龐懷芝眯著眼睛,像是在逼問他似的道:
"那?你到中原來幹什??復仇?”
何滄瀾的胸膛上似暗中被人打了一拳頭,比那天在“思齊莊”挨的還重,
強?道:
"最無聊事,莫過復仇,江湖中人,二十歲出道,化十年惹事非,吃些啞
巴虧,再化二十年功夫苦練,然後又是十年僕僕風塵,生事尋仇,把大好人生,
白白消費掉,我最反對?”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顧左右而言他,當然瞞不過小猴精!她叫道:
"但也許是——”
何滄瀾猛伸懶腰,打個驚天動地的大呵欠,道:
"我乏了!"
一面不由分說,抓緊她那玉臂,把猴兒精拉起來,一步一步往門口拖去!
小猴兒精,一邊不情願走,一邊道:
"也許是不共戴天之大仇!”
好不容易拖到門口,何滄瀾把她往門外一塞——
"碰!"地把門重重關上,背倚房門,怕她再竄進來,頹然而歎:
"跟她鬥法,我幾時贏過?”
夜風入窗,頗有寒意,他擺擺頭,走到窗口開窗,探頭一看!
下面是個院落,馬廄也在那裏,一個店小二掌燈站在外面燭照!
那只猴精站在黑駒旁邊,?它敲腿捏脖子,忙得不亦樂乎,嘴裏還念念有
辭,似是咒語般的!
他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甚是不解,看了一回也看不出個道理來,
便自管關窗上拴,熄燈就寢!
何滄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想起遠在金陵的伊人——尹青青!
她在深閨中晨昏雀喜,默祝征人,而自己還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去!
"唉!要是不到商邱,這時早在洛陽了,說不定已知仇人姓名!”
到了商邱,還有一樁害處,惹上這個纏得厲害的小猴子!
何滄瀾自悔猛浪,剛才一時倩急,頓忘彼此都已長大;還像孩童時一樣,
竟伸手抓緊人家手臂!
余香仍在,何滄瀾不禁想道:“她好瘦!”
這句話要是給龐劍豪知道了,是要被打斷狗腿的!
突然,窗口微響,似有人在外推窗!
何滄瀾敏感地想起那化純和尚來,也無暇披衣,一提墨劍,起床跳到窗口,
側身依牆喝問道:
"何方高朋,深夜過訪?”
"什?高朋低朋,是我呀!"是龐懷芝的聲音!
何滄瀾一起木拴,窗子“呀”的被打開!
龐懷芝攀在宙椽上,臉孔紅噴噴的,興奮樣子,高叫一聲道:
"我成功了!"
"噓!不要吵了別人!”
何滄瀾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輕聲些,問道:
"底事成功?"
"不告訴你?”
龐懷芝興奮地說,聳身就要越窗入室,她不知何滄瀾已經卸衣了!
何滄瀾衣冠不整,下身穿得牛犢小褲,僅能掩住那包三大件,這如何能讓
她進來,微慍其火的道:
"你特地把我吵醒,通知我有一件事不告訴我?”說時,伸手一推!
那知觸手微麻,有物軟而富有彈性,競推到人家椒乳上面!
何滄瀾慌忙縮手,臉孔熱辣辣的被刺激著!
龐姑娘“呀”了聲,渾身顫抖,兩朵紅雲,泛上梨頰,秋水低垂,不敢仰
視!
"我——"何滄瀾囁嚅不好說話!
龐姑娘臨空攀窗,停在外面良久,最後低聲說道:
"深夜打擾了你,真對不起!”
語畢,手一放鬆,輕絮飛飄,落到地面,一閃已越屋角!
何滄瀾輕輕一歎!低聲看著罪孽深重的左手!也是豔福不淺的左手!
次晨,何滄瀾早早起床,梳洗已畢,走出房門,對面房門“呀”地打開!
只覺眼面前一亮,門裏走出豔如天仙般的麗人來!
龐懷芝換了一身打扮,不包絲巾,改挽蠻髻,朱衣左襟,白錦綴一鳳凰,
腳踩鹿皮劍靴,鞋頭金光閃閃,鑲一青銅三角錐,狀如犀牛角,銳利如劍!
她見了何滄瀾微笑道早,狀甚自然!
何滄瀾心頭大塊石頭,總算放下,兩人草草用了早飯,在晨光曦微中催馬
就道,一路上,何滄瀾心甚不順,默默無言!
方姑娘也出奇的沈靜,不來身旁聯噪,一個勁兒在官道上跑馬,忽兒超前,
忽兒落後—
—就是中午,打尖時兩人也未交談。
午後,漸近沛梁——一
官道車輛檻檻,馬蹄駝駝,行人往來頻繁,何滄瀾不願兩騎並轡,占了路
面!
屢次要馱馬跟在後面,那馱馬生像有意作對,老是跑上來並排,這現象從
早上就有了!
何滄瀾恍然大悟,至此方知心甚不順的原因!
這時小猴兒精剛好打馬從身邊擦過,他選出聲問道:
"你替這兩匹馬弄了什?手腳?”
他想起准是她昨夜在馬廄裏搞了鬼的結果!
"我替它們取了名字!”
龐杯芝勒馬回答,說著手撫馬鬃,聲音放低道:
"我以?你不理我了!一早上也不開口!”
話裏的幽怨,使何滄瀾不忍出口叱責,小猴子攬轡凝眸,側首看他的表情!
忽然伸手一指,道:
"看!那大概是禹王台,我們已近開封不遠!”
說著,微一揮鞭驢兒絕塵又已馳去!
何滄瀾順她手勢所指處看去,果然有一臺地,兀峙平野,遠遠看來,有數
尺高,若在其側,伯不有數仍,當下遊興一動,打定主意,日內必到此一遊!
龐懷芝往前馳馬,不出四裏,開封城已經在望,只見雍城三層,屈曲開門,
城壕護龍河,寬十餘丈,壕之內外,密植楊柳,此時僅剽枯枝,猶未吐芽!
她雖芳齡十八,童心未泯,從少年在山中長大,幾曾見過大城?只恨不能
趕快進去開開眼界,因此也不勒馬回頭,只在城壕旁等著他!
人生得本是豔麗絕世,朱衣白馬,俏立河畔樹下,惹得守城卒子,過往行
人,個個側目,這可把龐姑娘氣壞了!
杏眼怒睜,瞪他回去,真有大鬧一場之意圖,但低頭—想:
"他也許不贊成?”遂即恨恨作罷!
幸好不久,何滄瀾也雜在行人車馬中到達城下!
兩人穿過城關,在市街裏找所上等客棧!開封市面很是繁榮,商號林立,
舟車輻轉,行人往來如織。
小猴子眼睛應接不暇,指手劃腳,話又多了起來,引得行人停步注視!
何滄潤一想不是頭路,趕緊胡亂找家客棧住下!
下馬時,龐懷芝忽然指著對街一個青年道士道:
"這道人好不可惡,跟了我們一路!”
何滄瀾回頭看去,對街有個年青道士,身穿泰山派道裝,正閃入街角,遂
道:
"不理他!"心裏卻不免狐疑,“泰山派找我的碴兒?”
當夜,龐姑娘聽店小二說大相國寺剛好有個廟會,可不得了,先到賬房換
了一堆碎銀不管何滄瀾如何據說身體疲倦,硬要他帶她去逛廟會!
開封大相國寺,建於齊天保六年,本名建國,至唐齊宗時始易?今名!其
寺山門平時深閉,齊供時取旨始開。
閣上各有羅漢五百尊,皆金銅所鑄,左右有兩座琉璃塔,寺內有知海、惡
林、寶梵、河沙等東西塔院!
大殿兩廊,左壁畫“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右壁畫“佛降鬼子毋揭
盂”,兩廊所繪樓殿人物,無不精美!
兩人步行到城北相國寺,天已入夜,燈火輝煌,萬頭鑽動,廟外人潮圍成
一圈一圈,圈內或賣解,或猴兒戲
鑼聲喝聲不絕於耳,龐懷芝看看並沒什?好看,直往廟門鑽去!
何滄瀾緊跟其後,不離寸步,否則她?了伯走失,說不定會伸手拉扯!
大門上一籠一籠,儘是飛禽貓犬、珍合奇獸!
龐懷芝看見猴子特別多看了兒服,若非上路不方便,真想買幾頭來玩!
二門、三門,庭中設彩帳露屋義鋪,賣的是蒲合、簞席、屏幃、洗漱、時
果臘脯之類用品!
龐姑娘只買了一隻大口袋,要何滄瀾拿著!
然後,往人潮堆中擠去,不管有用無用,買了一大堆,在殿前買和尚所制
密餞、筆墨,在殿后買書籍、圖畫、土物!
在兩廊買姑娘所作繡作花朵、珠翠,還替何滄瀾買了頂青色銷金花樣幅頭
帽,——
這些皆藏在袋裏由何滄瀾背著,直至碎銀花盡,燈關人散,方始輕手!
兩人緩緩步月而歸,小猴子,一會說明兒要去坐趙匡胤禦座龍持的事,一
會兒又可惜遲了三年,要不周王府沒蓋好,宋時大內的龍庭說不定更好玩!
何滄瀾提著口袋,不置一詞!任由她去高興!他已決定明兒非跟她分手不
可!那是翻臉,亦在所不惜,因?如此纏下去,怎生是個了局?
時已夜深,客棧卻未關門,門裏的燈光,照到路面來,把昏暗的街道,劃
上一板光痕!
何滄瀾心下大奇,怎生店門未關呢?這疑團瞬即打開,店小二聞腳步聲自
門內自竄出,遞過一張帖子道:
"客官,有朋友找你,還在你房裏等!”
"找我?"
何滄瀾更覺奇訝,:就燈下打開紅帖,龐姑娘把頭湊過來驚道:
"楚不邪!"
何滄瀾急步上梯,一面問道:
"你認得這人,那?是找你了!”
"誰認得他,我只知道他是泰山派的好手,武功乃東嶽武尊百霞真人嫡
傳,人家說他是當今武林年青一代第一高手——可是我不信!”
龐懷芝尾隨在他身後娓娓道來,她相信誰是當今第一高手呢?
何滄瀾一聽“泰山派”三字,如有所悟匆匆回房,龐姑娘原住在他鄰室,
也跟了過來!
房門洞開,桌旁坐著一少年書生,方巾朱履,細葛涼衫,鼻如懸膽,劍眉
入鬃英氣透諸眉宇,這時聞聲站起,拱手相迎!
何淪瀾心知此人必是楚不邪,回禮道:
"因故外出,有失遠迎,多勞久候!”
"不敢!不敢!冒昧之至!"
何滄瀾心想道:“這人大概要訂約比劍!我要打敗這武尊嫡傳!”
房裏椅子只得兩張,龐姑娘只好站著,她站在何滄瀾身後,手扶持背!
楚不邪目作公讓平視,一睹芳容,更覺龐姑娘明眸皓齒,豔光照人,心想,
如果不是,他的妻室,那該……遂道:
"這位是賢——”
"兒時舊識!”
何滄瀾怕他說出“賢伉儷”三字,急急封殺那下面兩字!
龐姑娘聽他這樣說,而且並沒有說出芳名,很是高興!
楚不邪"喔"了一聲,仍是微曬!半響起:
"弟對兄台劍術鳳所仰慕,不知能否賜教?”
何滄瀾微笑道:
"豈敢,正思討教,兄台將時間地點通知,弟欣然按時登府造訪!”
"揀日不及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楚不邪再道:
"就在城西三清觀如何,已經預備好了!”
龐姑娘暗暗撤嘴,想道:
"好可惡!這?晚還來囉嗦不算,連地點都已找好!”
何淪瀾點頭說:
"明朝兄台東返,弟亦欲西走,今夜最好!”話罷,起身到床頭拿劍!
龐姑娘也陡然離房而去!
楚不邪見她離去,若有所失,說道:“這就動身!”
何滄瀾讓他先出房,兩人尚未下梯,龐姑娘竄出房門,腰下已多了帝子劍!
見何滄瀾並沒有帶她一起去之意,急道:
"我也要去!"
"不行!"何滄瀾道:
"這場比武既是“沅陵派”與“廬山派”之事,按規短,不容外人插
腳!”
龐姑娘腰肢扭了一扭,求道:
"我也要去,讓我去!”
楚不邪心裏有點希望這位麗人能夠在場,因側目朝何滄瀾微笑,表示他並
不介意!
"我不要你去!",何滄瀾固執而加重語氣!
"那?!"龐姑娘不敢違他心意,道:
"你要快點回來!”
語氣中的可憐味道甚濃,使楚不邪拎香惜玉起來,但他不明白他兩人關係
不便置緣!還道:
"何兄,小弟在門外等!”說著,自下梯去!
龐懷芝跑到梯頭對何滄瀾殷殷說道:
"你要贏他呀!”
何滄瀾見她居然聽話,微感意外遂微笑道:
"我盡力而?,不讓他贏我!”
"那?你要快點回來!”
何滄瀾步下樓梯,不覺解頤開懷,笑道:
"總有欲回不能的情況,呀,三招退葉時興的便宜事,總不該再來吧?”
城中鼓樓,鼓敲兩響!
良夜已深,街上行人絕?,兩人緩緩在街頭步行,嘴裏談些互相欽慕的話!
楚不邪好幾次暗示以輕功捷步飛馳!
何滄瀾裝出不懂狀,他豈肯自翻底牌?
楚不邪心裏很是納悶,這何滄瀾怎生太陽穴平平,難道內功已達到反樸歸
真之境?
城西一角,有叢小松林!
何滄瀾隨楚不邪在裏面轉了幾轉,前面已是一帶短短紅牆,正中是牌樓似
的山門,上有橫匾,寫著“三清觀”三字!
山門之內,是一大片空地,儘是參天古木,枝柯糾結,綠葉篩月,浮光流
動!
空地之後,三開間的一座殿宇,崇宏莊嚴,後面飛詹層層,似還有幾層殿
院!
大殿前階上,高高低低站著二十來個人影,這時看見兩人到來,紛紛竄前,
楚不邪虔敬的問道:
"時候已經不早,我們就開始吧!”
何滄瀾凝步不前,立在空地中心,俊目一掃,點點頭,果然是一派掌門人
的味道!
道士們一字排開,站在何滄瀾前面二十餘丈處!
楚不邪瀟瀟灑灑走回本派陣前,有一白髮道士,手棒一盒蟒皮劍匣,跨步
而出,低聲叮嚀!
"不邪,你責任重大,這是你對外第一戰,你今夜得勝,明日本派聲勢即
駕淩雪山派之上!”
楚不邪點頭稱是,默禱一句,伸手打開創匣,拿出本派之寶,叔祖隨身法
寶“無形劍”,高舉對星,晶瑩透明!
他仰首看著北斗,臉上露出滿意的微曬:
"這正是勝利之夜!”劍藏身後,瀟瀟灑灑的走前!
老道士迫上一步,附耳說道:
"他雖然是掌門,但你乃百霞真人嫡傳,不能以後輩侍人,應以乎輩之禮
與他相見!”
楚不邪頓首,繼續前行,停在何滄瀾面前五丈,露劍橫手?禮:
"請!”
何滄瀾一看,楚不邪手中宛如無物,其劍競是透明的,知?異物,甚覺驚
駭,一拉劍穗,卻忌憚對方寶劍,連忙放手!
不拔劍出鞘,在這瞬間,一陣不祥預感閃過心頭!他連忙擺頭擺走這感
覺,手端鐵?,還以劍禮,也說道:
"請!”
楚不邪如行雲流水,左趁三步,右閃三步,身形毫不晃動,錯非武功名家
嫡傳等閒之輩,焉能臻至此境界!
何滄瀾見對方非是兜圈子,而是走“之”字步,也如法泡制一番!
楚不邪並不前進,就在當地舞劍,霎時,劍氣朦朦,宛如濃霧,只一霎時,
嘯聲四起,周身一圈雪白的光暈,像是“佛光”!
何滄瀾一想,這真是別開生面的比鬥,亦不趨前,凝立當地,劍走刀路,
起先即緩,刀路交叉成格子狀,變招換式之中,還可看清人臉,不久,逐漸加
快,八封初成,形成一朵香雲,將身形罩住!
道士們屏息靜觀,知道兩人雖離開五丈,勝負將在一?那間立判!
楚不邪手自揮舞,目光一瞬不瞬,盯著何滄瀾,只見他刀光霍霍,黑潮驚
濤,崩、窩、挑、紮、削、砍,均按八卦之數,—了無破綻,甚是欽佩,心知
今夜取勝,非出真功夫不可!
心念一動,他劍眉一展,周身佛光漸散,劍嘯聲如絲竹,甚是悅耳!
十招過後,光華散盡,劍影繞身,宛如置身水中,清徹透明!
要知他手中的無形劍,乃是鑽石琢磨而成,堅勝金石,透明如水,若以“先
天無極劍法”出之,光華盡散,無形無影!
此劍本系大漠派舊物,百霞真人少時,因緣得之,仗以成名!
道士物化之後,此劍成泰山鎮山之寶,歸派中未來往石楚不邪保管!
何滄瀾亦目不轉睛,注意對手,只見隔著一層似有若無的薄紗!
楚不邪瀟灑自如,手比劍式,衣角飄風,舒展一如仙衣,周身競無劍影!
兩人不進不退,各自舞劍,只待敵人破綻一露,即撲前噬敵!
"他這八卦刀很好,可惜新學不久!”
楚不邪臉上笑意越濃了,心付:
"我要以"翼振八角"贏他!”
劍既無影何能辨出招式,既不見招式,那知招式中有何破綻?
何滄瀾有苦說不出,心中不祥預感越來越濃,突然靈台一清,暗付:
"我不要中計,五丈之遠,非我力之所能及!”
心念一動,黑霧前移,突然,電光一閃,雷劈一擊。
"噹啷”一聲,鐵?落地,雲散人現!
何滄瀾左手彎曲,左袖劃破,鮮血涔涔而流,右手握著墨劍——他已抖開
空鐵?拔劍出鞘!
楚不邪這“翼振八角”;擊成功,身形如風飄回原地,臉露微笑,瀟灑之
極,無形劍,劍身晶瑩,沾上血絲,倍覺鮮豔!
何滄瀾斜身止步,身形聞風不動,臉上表情難以猜透,只要楚不邪再踏前
出擊,絕技就要施展!
"承讓!承讓!”楚不邪拱手說道:
"承蒙手下留情!"
何淪瀾收起步勢,臉露苦笑,說道:
一群道士們壓抑不住心中狂喜之情,急竄而出!
何滄瀾像曙前殘星,自場裏隱去——
"北地不合南人居"。
何滄瀾嘴角仍是那絲苦笑,自我嘲弄著付道:
"北上甫滿兩月,已敗兩場!”
店門已關,他越牆進去,躡手躡腳上樓梯!龐姑娘房中巳不見燈火!
何滄瀾內心稍安,就是怕她來囉嗦,因?他要獨自冷靜一下檢討戰局!
但甫一點亮燈火,門上馬上有剝啄聲!
"誰”!何滄瀾沒好氣地問:
"我!你贏了!”
龐姑娘在門外問,聲音很是興奮!
"龐姑娘,大小姐,我輸了,受了點傷,詳情明天再說吧!”
何滄瀾苦惱地說:
門外,驚“叼”了一聲,頓時寂然!
何滄瀾沈痛想道:
"以我之短,就彼之長,焉得不輸,我應該跟他對掌,或者用一字劍!”
"登!登!登!"
門上又起聲音,龐懷芝在外面重叩,急道:
"門外有血?,我看到,你受了傷,流了血,快開門!”
"走開!”
何滄瀾叱道,龐姑娘硬是不走,剝啄越急,還夾著尖叫:
"你流了很多血!"
何滄瀾奎然,正待叱喝,忽然一想:
"在外面輸了招,回來把威風擺到女人身上,這算什??”只好快快拔起
門拴!
龐姑娘盛裝未卸,腰上佩劍,可見從未合眼,進門見他手臂血淋淋的,尖
叫一聲:
"他敢!"走前三步,說:
"我要你服藥!”原來她去而複來乃是去拿她的“天犀丹”。
"並沒傷筋動骨,不要藥!”
"你會流血死去!”
何滄瀾心裏暖暖的柔聲道:“你替我包紮就行了!”
如是,小猴兒精手忙腳亂替他又纏又包一臉猴急,搖頭說個不停的道:
"你不要騙我,你贏了活屍,怎會輸給他,他斷了一條手臂吧?”
"行家失手,豎子成名,我現在瞭解葉時興的心境了!”
何滄瀾搖首,悲哀的說:“何滄瀾以勝天南一劍而出道,楚不邪因敗何滄
瀾而成名。”
龐姑娘正好包紮定當,嗔道:
"你還有心情自嘲,人家……”
說著,玉臉一湊,問到何滄瀾臉上來:“他沒受傷?”
"沒有。”
何滄瀾不在意的回答,不料這句話像燒起一把火,燒得她跳了起來,秀眉
一揚道:
"我要使他受傷!”
何滄瀾一聲叱喝:“胡說!”還沒說完。
龐姑娘一溜煙已出房門,待何滄瀾追至甬道上,那還有人影兒,小猴兒精
已經在道上了!
她展開輕功,有如一匹野馬奔騰,往城西追竄,雖不識路徑,但知必在幽
靜之處!
因此,盡揀房屋疏落,樹木多處竄去,自然而然摸上那叢小的松林!
龐懷芝穿林閃入,見前面山門嵯峨,紅牆一帶,再幾個起落,已到牌樓下,
她迅速敝了眼,見匾上乃是“三清觀”三字。
芳心大喜,一攏鬢絲,越過短牆,疾飛穿過空蕩蕩的空地,踏上殿宇!
這時已近四更天,但觀中燈火處處,映紅窗戶,顯然泰山派?了今夜的勝
利而興奮不寐!
龐懷芝唯恐無人與她廝殺,是以不放鬆腳步,身形宛如一縷黑煙,在屋頂
上繞飛一圈,腳下極?用力,踩碎了“三清觀”好多屋瓦!
霎時——
"三清觀”中燈火全滅,接著二三十個黑影,像水泡泡冒到水面上,飄上
屋頂,中有一人,在空中一個打轉,矯若遊龍,飄落在龐姑娘對面!
正是楚不邪,他"哦"了一聲,再道:“是姑娘芳駕!”
龐懷芝氣衝衝拔出“帝子劍”,嬌喝道:
"正要找你,亮劍!”
楚不邪口角生春,舉手對星,微笑回道:
"不待姑娘吩咐,早已在手!"
龐姑娘許是氣瘋了,競忘了“百霞真人”有把“無形劍”,丟了個大臉,
又怒且羞,玉頰飛霞,玉腿連跺,又踩壞了人家一堆殿宇,心中暗罵了聲:
"神氣什??"
"女賊!怎的不上路,破壞本觀?業!”
旁邊有個道士,出聲叱?了!
楚不邪手一擺,和?道:“你們全下去!”
?那間,三清觀的屋頂上只剽下他們兩人在對持著。
"姑娘深夜過訪,有何見教?”
楚不邪雙手棒劍,以示無警,瀟灑走近!
龐姑娘一想不好明說是?了替何滄瀾找場面而來,遂氣衝衝道:
"我要跟你比劍!”
"使得!"
楚不邪安靜頓首,中宵不寐,半因佳人,不料芳駕光臨,不帝喜自天降,
這時見臉上薄怒,倍感她宜嗔宜喜,豔若天仙!
但有一件事,他必須問問清楚,她是何滄瀾的什?人呢,遂道:
"姑娘也是沅江派的?"
"不要你管!"龐姑娘嬌此一聲!
楚不邪臉色微曬,再道:
"你不回答,區區不敢奉陪!”說著回身就走,狀至倜儻不群!
龐姑娘嬌軀一扭,閃到他面前,恫嚇道:
"你不打,我放火把三清觀燒成焦土!”
楚不邪拱拱手道:
"請便!”騰身潛降,沒入殿下暗處!
龐姑娘不料他說不打,真不打,情急叫道:
"我跟他在路上認識的——”
語音甫畢,人影一閃,楚不邪又重臨殿面,有意立信與佳人,並道:
"到觀前空地去!”說著眉頭一皺,微笑著道:“你踩壞了我們好多屋
瓦!”乃薄責之意!
龐姑娘又發嬌嗔“哼”了聲,微一頓腳,又踩壞了一片屋瓦,身形騰飛,
幾個起落,已出殿宇,縱落廣場中。
楚不邪有意立威,身形微聳,疾若閃電,自後追上!
兩人在同一瞬間,到達場中,楚不邪暗吃一驚:
"此株是何人之徒,輕功有此火侯?”正待開口問起!
龐姑娘喝叱道:
"我不耐煩你的囉嗦!”
玉腕?處,帝子劍“龍入紫虛”,刺敵左臂“三裏穴”!
此招未滿,劍路一變,青鋒過嶺,刨頸而掃,再候地一壓,刺“天突穴”,
劍招之中,又兼點穴,正是“中州一鼎”的“遊星劍法”!
楚不邪不架不封,身形翔飛,宛如星飛丸射,堪堪躲過,口中叫道:
"姑娘跟中州一劍,是何稱呼?”心中可十分慶倖,並沒托大,他原是想
以“空手入白刃”與她過招的!
龐姑娘不理,蠻腰一折,突然反身舒臂,劍光平鋪,“金鼇翻身”刺敵臂
肘“曲池穴”,她始終未忘要傷敵手臂,給何滄瀾找回場面來!
"好刁蠻的女孩子?”
楚不邪輕叱一聲:“不教訓你,真會目無天下士!”心念動處,仰天長嘯,
響澈霄漢,手中“無形劍”嘯風清揚,出手回噬了!
一男一女兩條人影,免起鶻落,電掣星飛,在場中飛馳!
楚不邪自叔祖?他脫胎換骨,易筋培元,不帝憑空多了一甲子功力,無形
劍又是武林奇寶,二十招之內已取得優勢!
龐姑娘一條倩影,疾愈飄風,宛如不散的冤魂,死纏不舍!
楚不邪無形劍見招拆招,遇式破式,身形不即不離,總在她周身三尺之內!
龐姑娘俏麗玉容,似麝似蘭的體香,幽幽可聞。
他忽發奇想:“何不拔她髻上玉釵,同時讓她扯我頭上方巾,又不傷和氣,
又算成互交下定情之物!”
他心念一動,猿臂似蟒蛇吐信,頻頻吞吐,照顧到她的秀髮上來!
但龐姑娘頭上,豈容他動手,楚不邪屢試屢敗,屢敗屢試,心有二用,招
式未免略疏,龐姑娘豈是弱者?霎時將局面扳回!
工夫一久長,小猴兒精漸知其意,玉頰泛潮,玉臉一寒,根得牙癢癢的,
知他有意調戲,她只想傷其手臂,那裏要扯他方巾呢!含香流麝的檀口忽然嬌
叱:
"住手!"
劍收人現,楚不邪含笑而立,道:
"且停?佳。”
小猴子香肩微動,刷的一個箭步,向後急飄,背面垂首,一匝一匝拉出一
條丈二長的“天孫錦”——她是女子不好在人面前,自解腰帶,是以要向後飄
飛!
這“天孫錦”乃西方天蠶紅絲所織,薄如蟬翼,柔如綾羅,卻堅韌異常,
不畏刀劍!
龐懷芝這條“天孫錦”乃她的三寶之一,永不離身,當作腰帶,幸好甚薄,
否則丈二長短纏在纖腰上,腰身必有如水桶粗了!
龐姑娘把腰帶一抖,筆直如練,伸手一口氣打了五個活結,柳腰扭處,嬌
聲道:
"抓!"
霎時天孫錦紅光一閃,已到楚不邪頭上,五個活結在指掌真氣控制下,忽
大忽小,忽尖忽圓,伸縮自如,有如利爪圈套,又兼打穴!
這一手叫“雪姑連環飛仙索”,雪姑乃貓的別名,“飛仙索”即脫自捕山
貓之術!
近世只康松筠師門一系練成,活結多寡視功力而增減,最多能打十二個,
索之飛走乃按伏義,八封之理,曲走如龍蛇,防不勝防!
楚不邪一時手足無措,狼狽異常,幸他不愧名師之徒,心神一怔,抱元守
一,無形劍舞得潑水不入,只守不攻!
從外表上看來,一團紅霧,流采飛虹,宛如祥雲,緊繞在外,離他周身三
尺,嘯風進發,透明無物,只道奈何他不得!
其實楚不邪卻有苦說不出,已縛手縛腳!
"我堂堂六尺之軀,豈能敗在女子手下。”此念在楚不邪腦中一瞬即逝!
只聽他清嘯一聲,施出“燕子穿雲術”,一劍擎天,翩如輕燕,閃電飛升,
無奈飛仙索四下包圍,纏手扣足,沖不出去,只得再次落地!
楚不邪三縱三落,上天無門,猛一橫心,疾如閃電似的,撲向龐懷芝。
龐姑娘尖叫一聲,飛仙索一縮,已來不及,帝子劍上響起一陣“鏗鏗鏘鏘”
的啞鳴,她看不清敵人劍上的招式,只得往後疾退!
楚不邪操劍飛縱,迫擊……
正當此時,遠處松林裏竄出一條黑影,急聲喝道:
"楚兄手下留情!"
楚不邪聞聲收劍,揚目一看,來人正是何滄瀾!
龐姑娘嬌聲尖叫道:
"你怎?來了!”
秀肩搖處,破空飛去,幾個起落已到他身邊,見他臉色蒼白,頓足埋怨道:
"你失血過多,不該出來!”
"我恐你有失……你留在這裏,不要過來,我去交待幾句。”
說著,撇下龐懷芝,大踏步上前,拱手道:
"鄙……見小弟負傷,一時情急,無端生事,擾及閣下,鄙人好生過意不
去,在此謝罪!”
楚不邪聽他口齒不清,將他與那姑娘的稱呼,含糊略去,甚覺失望,口裏
朗聲道:
"今師妹天真活潑,小弟好生佩服!”
說著,俊目遙望,龐姑娘卻不肯過來廝見,只得一揖而退:
楚不邪去後,龐懷芝嫋嫋挪挪輕閃過來,臉有歡容,婿然笑道:
"他說我是你的師妹,師兄2你真的是恐我有失才來的嗎?”
"我不是你師兄!”
何滄瀾苦著臉糾正她,把話頭一轉再道:
"我看了一會,你劍術比我好,但,他更好——以後你少多事!”
龐姑娘“哼”了一聲,不服氣的道:
"他有什?了不起,只依仗著“無形劍”而已,他再踏前一步,我給他一
枚帝於劍!”
今夜的勝利者楚不邪,若非及時而退,競有兩度殺身之危!
"人家也許亦有絕技呀!”
何滄瀾這話有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晚,開封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命案!
浚儀橋大街的賈府,千金小姐赤裸裸地躺在描金大床上,流丹挾席,玉頸
齊肩砍斷,秀頭滾落在地上,粉牆上用鮮血畫一牡丹,下題一首歪詩道:
"青鋒一劍走天涯,紅樓繡閣是吾家:
兜肚春囊褪脫盡,事完留下一朵花,”
河南民風淳厚,好久沒有這種慘案發生,次日官府得知,捕快上街緝凶,
市肆?之震動!
這消息傳到何滄瀾耳中時,已近中午,他剛起床!
龐姑娘也在他房中照顧他,正問她道:
"開封好玩不?”
小猴兒精一直記挂著下午逛龍亭的事,開言把頭一點,道:“好玩!”
何滄瀾以手加額,說道:
"好極了!我有事今天必須他往,你留在開封玩個痛快吧!”
龐懷芝臉上出現了要哭欲泣的神色,還沒開口,店小二報喪也似地跌了進
來,把慘案好好描述了一遍,小猴兒精聽到那首歪詩,驚叫道:
"千里姻緣,花七賞!”
"你認得這采花惡賊!”何滄瀾驚問:
"你老是冤枉我認得壞人!”
龐懷芝跺腳嗔道,原來她把楚不邪也列?壞蛋之一!
何滄瀾禁不出聲,龐姑娘白了他一眼,再道:
"這姓花的老鬼,昔年輕功號稱天下第一,所以綽號叫“千里姻緣”,手
中五行劍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子午掌更是伯人,受害者子不見午,午不見於,
必死無疑,又最,最……”
說到這裏,粉臉一紅,她究竟是女子,怎好意思說:“是最好女色”,只
說:“最是混蛋,正派人欲得之而甘心,屢次圍剿,但總是給他脫走,這二十
年來不知躲到那裏去……我們一起殺他好嗎?”
何滄瀾一聽這“花七賞”是采花老魔頭,恨意自生,問道:
"他輕功既號稱天下第一,這種人幹完就走,現在說不定已離開封千里,
我們那裏去找他?”
"他在一地,任你高手聞風而至,環伺在側,還是幹足七案才走,就是這
點才氣煞!”
"那敢情好,此人無狀,我必殺之,從今天起在城裏各處踩探,注意他留
下的記號!”
"何兄之言差了,姓花的老賊事後留記,事前不留記!”
門外有人把話頭接上,何滄瀾?頭一看,連忙起身相迎,說道:
"楚兄有所聞而來?”
楚不邪瀟瀟灑灑踱入室中,見何滄瀾狀極自然,暗付:
"此人真灑脫之極,競不將昨夜勝負耿介於懷!”
三人坐定,楚不邪道:
"此賊數十年來橫行采花,傷天害理,乃武林敗類,昔年正派高手,激起
公憤,曾連手對付他,由先叔祖主其事,無奈此賊狡猾之極,又精易容術屢次
兔脫,小弟今日即是來商量聯手殺賊之事。”
何滄瀾一聽,暗道:
"我是習慣獨幹的!”正不知如何回答,龐姑娘忽然道:
"我們來賭這賊的頭顱!”
楚不邪附掌稱讚道:
"龐姑娘真不愧巾幗英雄,豪氣千丈,就這?辦,賭個東道如何?”
"原來他們乃是舊識?”
何滄瀾心想,對這提議並不反對,他是最贊成各行其是,各自?政的!
"他怎知我姓龐?”
龐姑娘芳心一動,卻不理他,把頭轉向何滄瀾,輕?櫻唇,說道:
"泰山派人多,我們兩個聯手。”
何滄涸連連搖手道:
"不必,我自然是代表沅江派,楚兄算是泰山派,你代表思齊莊!”
楚不邪大喜過望,想不到他竟會慷慨若此,遂道:
"何兄,龐姑娘,若少人手差遣,我撥幾個鄙派弟子過來如何?”
龐姑娘第一個搖頭說道:
"我不要!"
何滄瀾亦稱謝拒絕,無已,楚不邪遂道:
"鄙派亦不興師動?,只小弟一人,我們賭什?呢?”
何滄瀾算計已久,聞言臉露微笑手指輕扣桌面,側臉望著楚不邪,徐徐道:
"算一比武的勝負如何?”
如是,不論“千里姻緣”頭顱放在何處,已經不姓花了,因?有三個今日
江湖後起之秀把它視?囊中物!
何滄瀾送客回房,便對龐懷芝道:
"這楚不邪?人不壞!”
"好個屁!”龐姑娘心直口快的“哼”了一聲道:
"還不是貪圖我……”
何滄瀾笑了,很有興趣地看著她!
龐姑娘自知失信了,垂首輕撫衣角,半響低聲道:
"你?什?不讓我跟你聯手?”
何滄瀾不答,側頭避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說道:
"陣線既已分明,你我不便住在一起吧?”
龐姑娘聽他如此不近情理,氣得柳眉倒豎,跺著腳兒,輕叫道:
"我報!我搬!”
她從鄰室搬到對面客房,心中有份被遺棄的淒涼,淚珠兒已在目中打了幾
個滾了,強自忍住,不便在他眼前掉下來!
何滄瀾心中,又何嘗好受!,但,金陵之約言猶在耳,這事又怎能兩全其
美而皆大歡喜呢!若是陷匿欲深,欲不能自拔了!
龐懷芝氣得搬家之後,房門深鎖,半天不出來聒噪!
何淪瀾樂得耳根清淨,心想正好上街辦事,順便各處,踩踩,此念一動,
起身提劍——
他尚未離房,對面那房門“砰”地撞開,小猴精,已跳了出來,叫道:
"你要上街,我也去好不好?"
她躲在房裏半天,換了身水湖色青衣,襯著天孫錦腰帶,甚是悅目,劍靴
尖錐晶光閃閃——她在腳頭上,不知還藏著什?解數?
"她怎?知道我要上街?"
何滄瀾一愕,心知“好不好”等於“非去不可”,遂聳聳肩頭,不置可否,
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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