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衝殺突圍
左勁寒網翻拐沉,竭力攔截,而劍刃透過烏網的空格,剛好把他僅存的一只耳朵也削向地下!一聲曝叫尚未及出口,這位“螭吻”又瘋狂般滾撲向側,“呱”的一記,藍電映處,他股腿間約模有半斤多人肉應聲拋起,血水四濺!
“蒲牢”賀大昌怒嘯如位,他的“兩節鏈子棍”在一叢雨芒似的彈射中,七十七次橫磕敵劍,居然次次擊空!
他於千釣一發裡,努力偏頭,左頰上已立時皮開肉綻!
“兩節鏈子棍”“嘩啦!”暴回反卷,卻齊腕帶棍,在剎那間被夏摩伽的“斷玉環”斬落,握著棍柄的一只斷手,墜跌在地,猶蠕跳顫動!
這邊,夏摩伽倒戈相向,那一側,他的心腹手下“鐵牌”江權也適時響應!
就只見瘦高清 的江權倏然旋身,他的那面“太極鐵牌”橫裡猛揮。
離得他最近的那位“悟生院”三級頭領,也是“真龍九子”的親信之一 “左拐子”
左煌,業已狂號半聲,腦漿迸射,濃稠的血汁橫溢,一顆人頭已變成了一枚爛柿子樣!
另一個三級頭領,同屬“真龍九子”派系的“滾地虎”呂安,見狀之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頓時張口結舌,驚愕恐懼得無以復加的窒叫:“你……你……你瘋了?”
“太極鐵牌”上的浮雕太極沾染著白黏黏的腦漿,赤斑斑的鮮血,微沉暴翻,又凌厲狠辣的飛砸向呂安面門!
“鬼頭刀”倉皇反退……
呂安急退三步,邊鬼哭狼嚎般嘶叫:“不得了啦,可不得了啦,江權反了,他他造反了哇……”
另一側,人影翻滾,豕突奔擠,也傳來了陣陣不似人聲的駭曝:“皇天啊!夏大哥怎的朝著自己人猛下毒手?”
“夏老大倒戈啦……”
“我的親娘,這可是怎麼回子事?”
“押不住陣腳啦,谷老大……”
在一片狂呼驚號聲裡,連那圍在外圈的二百五十餘騎士也竟起了變化!
原來這兩百多人中,有百餘人乃是關孤與夏摩伽的屬下,對於直接率領他們的主子,這些人自然有著較為深厚的情感,何況關孤和夏摩伽從來又對他們愛護有加,視同手足,那種埋植內心的仰望及親慕,比諸“悟生院”其他系統的同夥們當然強烈得多!
平時在“悟生院”的淫威苛律壓制之下,他們尚不敢表露出來,但目前關孤的公然豁命抗暴,夏摩伽與江權的適時響應,卻不啻是決堤引水,火上潑油,像點燃了一大堆炸藥,把這幹人久鬱的怨氣,滿腔的積憤全給引發了!
他們的反應很單純,他們本能的要跟隨舊主行動,他們下意識裡更對關、夏二人以寡敵眾的壯烈行為有著微妙的欽佩及同情心!
於是,這就像火山的爆發,頓時間原屬於關孤、夏摩伽屬下的百多名兒郎,竟似將百多顆心串連成一線似的,刀口子馬上就都轉了方向!
只在夏摩伽動手的一剎,整個陣形便起了莫大的變化!
馬嘶人喊,兵器撞擊,在一片血光刃影的混亂中,“悟生院”及其黨羽布下的天羅地網業已瓦解冰消,完全崩潰!
週邊已展開了相互的廝殺,內圈裡,谷南雙目如血,嗔目狂吼:“原屬叛逆關孤與夏摩伽手下的弟兄們聽著,你們不要受到他二人的蠱惑,中了他的惡毒的反間之計,徒做這愚蠢無益的掙扎,只要現在覺悟歸正,我便一概不究,若仍執迷附逆,則格殺勿論 ”
那邊,“睚眥”金重祥混身血跡,滿頭大汗,扭曲著面孔尖叫:“夏摩伽,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你居然也敢幫同關孤謀反?你是叫鬼迷住心了,竟不忌憚本院律例,犯下此等滔天大罪,你就不怕院主剝你的這身人皮?”
崔涼也驚悸又絕望的大喊:“弟兄們,關孤和夏摩伽是帶你們朝火坑裡跳啊,你們怎的這麼傻法?也不睜大眼看清時勢,辨明利害?”
人影奔突,血映光寒,慘號厲叱聲混合著馬匹的長廝悲鳴,場面全亂成了一團!
誰也認不清對象,誰也看不出敵我了,夜色全籠住了一片怖烈的殺伐!
一瘸一瘸的,容磊神色惶恐的靠近谷南,急促喘息著問:“谷老大!這……這是怎麼搞的?夏摩伽好像忽然發了瘋……”
谷南異常難堪,卻又不能不照實說:“姓夏的反了,他背棄了我們……
容磊期期艾艾的道:“我的天,他要謀反什麼時節不好挑,?卻偏偏就選了這麼個要命的關頭來倒我們的戈,簡直坑死人啦!……
目光亂閃,他又滿頭霧水的道:“谷老大,姓夏的要造反,”莫非院裡的事先一點徵兆都不曾發覺?這總該有個來由呀,莫不成猛古丁的說反就反了?”
谷南恨得錯牙欲碎的恨恨道:“夏摩伽與姓關的早就狼狽為姦,沆瀣一氣,我也曾向院主一再獻議儘早將夏摩伽剷除,但院主卻以種種顧忌為理由,一直拖延著不肯下手……”
容磊跺腳道:“院主一向遇事精明果斷,怎的對這姓夏的卻如此姑息?現在可好了,養虎為患,反吃倒扒啦,叫我們怎麼收場?”
這時,拋著斷手,痛得一張大黑臉全泛了灰的“蒲牢”賀大昌奔了過來!
他那滿臉的橫肉都扯歪了,直著嗓門狂叫:“大哥,大哥,夏摩伽果然帶著他的人倒戈了,我們陣腳已亂,你說該怎麼做了結吧?”
谷南憤怒的聲音在發抖:“立時下令我們的人往後撤出百步,重新布陣圍圈對方!”
容磊急道:“且慢,谷老大,一經下令,只怕下面弟兄不明真像,引起潰退 ”
大喝一聲,谷南咆哮:“誰敢逃亡,當場格殺!左老二、賀老三、崔老六、金老七給我押陣!”
於是,一聲尖銳悠長,帶著顫顫尾韻的哨音劃破嘈雜的聲浪,直入夜空!
混戰中的人群立時分開,一百多名仍忠於“悟生院’的大漢,會同五六十名“火珠門”
“綠影幫”的角色,紛紛往後奔退,而只這須臾,地下業已橫七豎八,又遺屍數十具了!
手執雙環的夏摩伽,殺氣騰騰的衝著挺立獨輪車前的關孤大笑道:“關老大,兄弟我總算策應及時,沒給你誤了事!”
關孤的表情如此安詳他說道:“我知道你誤不了事,老夏。”
夏摩伽低聲道:“‘三燈窪’李二瘸子派來傳口信的那人,早把口信帶給我了!”
點點頭,關孤道:“我曉得,所以對你的及時策應,越具信心。”
豁然笑了,夏摩伽道:“你不怕我臨時變卦?”
關孤道:“不,因為你不是那種三心二意或見危背信的人,我們相交有年,情同骨肉,這一點,我還看得清楚!”
夏摩伽豪邁的道:“好,關老大!就衝著你這幾句話,已夠得上我為你賣這條命了!”
關孤平靜的道:“老夏,你不知道,這些日來我卻替你擔了多大心事。”
夏摩伽眉毛一揚,道:“擔心禹偉行宰了我?”
關孤點頭道:“以我們兩人的交情來說,這不是不可能。”
咧嘴笑了,夏摩伽道:“我料他要下我的手也不會那麼簡單,關老大,別忘了禹偉行的忌憚太多,他又想利用殘又想除去我!
我明白,在他這種矛盾心理下,只要我不出錯,他便難得做出決定,而他的猶豫對我是有利的,我僅須等待,等待到與你見面的辰光到來。在此以前,我不會叫他們抓住我半點把柄!”
關孤道:“老夏!我不說‘謝’字了!”
瞪大了眼,夏摩伽道:“你要來虛套,我拍屁股就走!”
關孤籲了口氣,道:“說真的,老夏,你的點子不少,我沒想到你連我們這幹手下也一起策反了!
聳聳肩,夏摩伽道:“別往我臉上貼金,江權跟我同一行動乃是早就決定了的,我們下面這幹弟兄,老實講,我並沒有在他們身上下功夫,他們臨時跟進,到了我們這邊,連我也多少有點意外呢。”
關孤深沉的道:“我想,人的天性就是憎惡黑暗,仰望光明吧?”
夏摩伽道:“而我們用真情來帶人,以道義行事,亦更乃促成人心向我的原因!”
關孤道:“老夏,你助我良多!”
夏摩伽正色道:“你才是先驅,關老大,是你給了我們勇氣與決心!”
滿臉汗水的江權,從那邊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低促的道:“大哥,我們這邊的弟兄還有九十多人,我已交待由關大哥以前的隨從嚴光祖臨時給他們編組排陣;現在谷南的人馬也開始重新整補聚集了,看情形還有一場硬仗……”
夏摩伽輕鬆的道:“看我們關老大的高見吧,有他在場,就全唯他馬首是瞻啦,我們一切聽令行動就是。”
望著江權,關孤溫和的道:“辛苦你了,江權。”
垂手躬身,江權道:“萬死不辭,關大哥!”
關孤感動的道:“我們都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弟兄,江權、我也不說客氣話了 ”
頓了頓,他接著道:“敵勢之強,仍不可低估,如今對方足可一戰的高手,尚有‘凸頁’谷南,‘螭吻’左勁寒、‘蒲牢’賀大昌、‘蟻螟’崔涼、‘睚眥’金重祥,以及‘火珠門’的‘火眼’容磊及其五名‘大前鋒’!
“但眼前的敵人並非我們最大的威脅,令我們顧忌的,卻是據守‘絕春谷’那邊禹偉行的一支力量!
“禹偉行之下,擁有‘玉魔女’程如姬、‘雙面人’竇啟元、‘黑郎君’莊彪、‘黑魅’馮孝三等一幹硬把子。
如果對方兩支人馬會合,則我們後果堪慮,為今之計,只有速戰速決,各個擊破方為上策!”
夏摩伽朝“古北口”的方向瞻望了一下,急切的道:“說得是,‘絕春谷’離此不遠,我們要動手就得快了,否則姓禹的得信趕來,和谷南兩面夾攻,我們豈非腹背受敵?那就大大不妙啦!”
關孤道:“不必緊張,我判斷谷南就算要向禹偉行求援,也是剛剛才派人前去!
“谷南素性狂妄自負,好大喜功,他除非確實應付不了,輕易不肯放棄露臉爭功的機會的。
“先前,他一定以為可以吃住我,所以不會貿然求救于禹偉行,現在時移勢易,他有心告急,卻只恐難如其願了!”
江權輕聲道:“關大哥的應敵之計是……”
關孤斷然道:“衝殺突圍!”
夏摩伽忙道:“住哪個地方突圍?”
關孤道:“自然是‘古北口’的反方向!”
怔了怔,夏摩伽道:“此話怎說?”
關孤苦笑道:“若能突圍成功,老夏,誰也不敢保證我們還能剩下多少實力,甚至我們這幾個人是否完整無缺都不敢說!
“試想,在元氣伐傷過巨的情形下,豈可再與禹偉行新銳之師作正面交鋒?當然另覓處所,暫行養息才是上策!”
夏摩伽悻悻的道:“卻叫老子好生不甘!”
關孤平和的道:“不要急躁,有與禹偉行決一生死的日子 而且那個日子也不會太遠了!”
夏摩伽道:“關老大,為什麼一開始你卻一個勁猛往前闖?現在人手較足了,反倒朝後退啦?”
嘆了口氣,關孤道:“先前我腹背受敵,身陷重圍,退亦難,反不如豁出命去朝前挺和他們擠個死活!
“如今力量增大,至少與對方差可扯平,所以不須再做孤注一擲的打算,而且,原先只是我們幾條命,現在卻牽連上這許多性命,本身的存亡固不足慮,但卻不能不為大夥打算了……”
連連點頭,夏摩伽感慨的道:“關老大,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仁人君子啊……”
關孤沉重的道:“孽作多了,時思補償罷了……”
“鐵牌”江權接口道:“關大哥說得有理,且不說下面弟兄的忠義可感,不能叫他們憑白犧牲,就單指關大哥保護的這兩位小姐吧,亦萬疏乎不得,關大哥冒險赴難,屢遭厄困,也全是為了這樁仗義濟危的事兒做的引子,若是三不管愣朝前衝,恐怕要想護住這二位小姐及一幹弟兄,就大不易為了……”
夏摩伽道:“那麼,我們朝哪裡退呢?”
關孤道:“‘三燈窪’李二瘸子哪裡如何?”
夏摩伽道:“也好,聽說這位李兄亦是條鐵錚錚的血性漢子,忠義無雙,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人物;我們正可到他哪裡避避風頭,藉機養息,等到恢復了元氣再和禹偉行那王八蛋決一死戰!”
推獨輪車的大漢趕緊回應道:“這位夏大哥說得一點不差,我們當家的仰慕各位已久,只怕請不到各位光臨!如今各位有意前去“三燈窪”略做盤桓,我們當家的還不知有多麼個欣喜法呢……”
夏摩伽凝目打量著推車的中年漢子,迷惑的道:“你是 ”
關孤道:“他是李兄派來護送舒、江二位姑娘的一位弟兄。”
那漢子欠身道:“小的叫洪三,夏大哥。”
“哦”了一聲,夏摩伽道:“伙計,這一趟可真難為你了。”
洪三忙道:“各位大哥忠義千秋,小的能沾上個邊,便豁上這條命,也自覺光彩無限了……”
倚坐在東側橫槓上的江爾寧,不由嘟起小嘴道:“關大哥,也不給我姐妹兩個引見一下,重男輕女不是?抑或我姐妹兩人算不上人物?”
關孤啼笑皆非的道:“這是什麼辰光了?虧你還有這份心情!”
端詳著江爾寧,夏摩伽笑道:“‘清漳河’江家的江大小姐?”
江爾寧嫣然一笑:“幸會,夏大哥!”
夏摩伽又望向另一邊的舒婉儀:“舒姑娘?”
舒婉儀怯怯的道:“夏大哥,恕我不能行禮 我全身到現在還軟癱得使不上力!”
夏摩伽忙道:“不必客氣,舒姑娘。”
於是,江權也上來匆匆見過了,關孤目光冷森的凝視向那邊,開口道:“我們可以準備行動啦,對方已經再度布好了陣形 ”
夏摩伽眯著眼望了過去
嗯,可不是,谷南那邊的兩百餘名手下,業已排開了一面半圓的陣勢!
中間,則以谷南在前,容磊與他的五名“大前鋒”居左,左勁寒、賀大昌、崔涼、金重祥居右,雖是衰兵疲師,卻也透露著一股凶悍的霸勢!
嘿嘿笑了,夏摩伽道:“敗將殘兵,偏還有那麼一付熊勁,他們真想再試上一場,嘿!”
關孤冷漠的道:“不可輕敵,老夏!”
說著,他回首巡視 在他那昔日隨從嚴光祖的率領下,九十餘名棄暗投明的手下亦已排開一字長蛇,刀刃生寒,衣袂飄飄,更是一種肅穆威武,煞氣森森的氣氛!
而漾泛在雙方心頭上的那股子無形的感應,則更是血淋淋的了……
又是一場慘烈的廝殺映在眼前 序幕業已拉起!
語聲是這樣堅定又冷硬,關孤道:“洪三兄弟,無論在任何情形之下,你的獨輪車都必須緊跟在我的身邊,不可稍離!”
洪三的面孔上流露著一種果敢深摯的表情,道:“關大哥放心,你往哪去,我朝哪跟,半步也撇不下!”
微微點頭,關孤道:“偏勞了……”
洪本本待客套幾句,對面,谷南已在氣湧如山的咆哮:“叛逆關孤,夏摩伽,江權等人你們聽著,這裡有我們大軍相阻,古北口外更是禹院主親率重兵把守,你們前無路,後無途,正是籠裡獸,甕中鱉,還不束手就縛,莫非真個要死絕斬光方才罷休!”
關孤冷冷的回答道:“這就是你要說的活了?”
谷南大吼:“姓關的!你純是個假仁假義,掛羊頭賣狗肉的偽君子,為了你一個人的叛逆罪行,卻不惜拉上許多人替你墊棺材底,做你的陪葬,你算是哪一門子的英雄好漢?”
重重“呸”了一聲,夏摩伽怪叫起來:“谷南老狗!你又算個什麼玩意?說穿了,你只不過是禹偉行跟前爪牙、奴才、幫兇,是姓禹的忠實走狗而已;人的眼是雪亮的,心是赤紅的,正邪善惡,是非好歹我們全分得清,辨得明,替‘悟生院’幹那些喪天害理的事幹多了,要唾棄它已不是一朝一夕的辰光,除了似你們這幹毫無人性,昧著良心的豺狼虎豹之外,‘悟生院’的弟兄們哪一個不想脫離,不思改悔?關老大一馬當先,舉義旗,揮慧劍,首向‘悟生院’這個賊窩匪窟伸討公道,我們自願跟隨,雖死無憾,姓谷的,你吆喝吧,老子看你尚能張狂幾時!”
谷南咬牙欲碎,厲吼道:“你也是個大逆不道,背義棄信的反賊!”
夏摩伽狂笑如雷:“為虎作倀的狗腿子,你分得清什麼叫‘反叛’,什麼叫‘討伐’?
我們這是以正義的力量來摧毀邪惡,用殉道的精神來仟贖我們的罪行 谷南,你們要流血,償還前非今過,我們更不惜豁出命求取良心上的平安!”
谷南厲嘯出口:“殺!通通給我宰淨斬絕!”
“蒲牢”賀大昌適時響應:“弟兄們,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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