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情勸義規臂助得a
怒極了,雷雄大叫道:“三哥,我們更無須與這野種較纏,眼下就宰了他,豈不乾淨利落?否則他還以為我們膽怯心虛了呢!”
點點頭,宮笠道:“這一位雷老四說得不錯,列位既有膽量惹事生非,橫裡找碴,就該有膽見過真章,光是吃軟怕硬,欺善忌惡,算不得好漢了;我說潘老三,臨到陣上,就不興拖槍回馬了!”
潘光祖狠毒的道:“給你鼻子長了臉,你當我們不能當場分你的屍?”
招招手,宮笠一笑:“我正在等著,可不是?”
就在宮笠的語尾裊繞於唇邊的剎那,左側,一股勁風較然對準他的左邊太陽穴襲來!
宮笠並沒有閃躲,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卻恁般雍容自若,毫不慌張的伸出手去 他的手清清楚楚的伸出去,過程是那樣的明確,卻準確無比又巧妙無比的抓住了飛襲而至的東西,是一只沒羽鋼梭。
這只沒羽鋼梭沉重而尖銳,又在強勁的力量之下射出,所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陽穴,顯然,出手的人是想要他的命!
宮笠的手指甫始撈住了鋼梭,只見梭身在他手掌中一間即形消失,幾乎在同一時間,左邊,一聲怪叫撕裂人心般響起!
馬背上,一名黃袍大漢像發了“羊癲瘋”一樣滾跌地下,那只鋼梭嵌插在他的膝蓋骨中,隨著他的翻動而顫顫輕搖!
練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的哪個部位遭受傷害最為痛苦 膝蓋骨這地方即是其一,要不了命,但卻痛得要命!
當然,那名受創的大漢便是方才發動偷襲的同一個人,如今,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凶器而已,只是收回的方式並非為他所喜罷了。
事情的經過與變化僅在瞬息之間;遭襲、阻截、反擊,像是幻影般一轉而成,快若光閃,一氣貫通 斜刺裡,一條“竹節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後的猛掃過來!
宮笠依然紋絲不動,他目光緊緊注視著正面的潘光祖、雷雄、以及顧子英三人,右手風掣般穿飛揮舞,日影花幻中,掃來的“竹節鞭”摔然跳震,“當”的一聲砸在同伴手拿的“砍山刀”上,於是,鞭盪刀斜,兩名黃袍大漢也因用力過猛,驚叫著各自從鞍上翻落。
就在這時 背後,第四名黃袍大漢飛身而起,頭下腳上,連人帶著他的一對短柄山叉,流矢一樣暴射宮笠的頭頂。
宮笠身形不閃,只微微偏頭,又尖顫動著擦過他的鼻隼,直插他的胸膛,在此電光石火之間,他右掌彈翻,那名凌空撲擊的大漢已悶吭一聲,滿口鮮血噴得像灑了一天的紅雨,手舞足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一對短柄山叉早就拋出了老遠!
然後,宮笠便背著手站在原地,形態悠閒而安詳 仿佛他根本便沒動過手,仿佛那四名黃袍大漢的滾跌爬僕與他毫無牽連一樣。
從頭至尾,他一直沒有移動過半步,甚至出手及反擊敵人,也只是使用單掌,那股子強悍,那股子威猛,那股子冷傲,簡直就凝成形了!
潘光祖的神色業已大大的變了樣,淬長的面孔便似罩上了一層灰,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凍結成那樣驚恐憤怒的僵窒,他的雙眼急速眨動,呼吸粗濁,一口牙差點便挫碎了!
“紅巾”雷雄的模樣更不中瞧,這位“金牛頭府”的四當家面孔扭曲,雙目如火,額上的青筋蚯蚓般凸起,兩邊的太陽穴也在不住的跳動,他大張著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裡吸氣,好像若非如此,便抑止不住他內心那股狂焰的激怒了。
顧子英還算比較鎮定,只是一張蒼白的臉盤更像白得汎青而已。
他們曾顧慮過對方的功力程度,也猜疑過人家的出身來歷,但事前任是怎麼個酌量法,他們卻也未曾料到竟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頭一遭的試探,居然一敗塗地,且又敗得這等的灰頭土臉,面上無光!
剛才向宮笠進攻的四個黃袍人,並非“金牛頭府”的小角色,也不是濫竿充數的稀鬆貨,他們是經過嚴格挑選,歷受實力考驗方才膺任此位的“金牛頭府”的“右角郎”!
但是,平素橫眉豎眼、張牙舞爪慣了的這四位“右角郎”,在宮笠手下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這樣的結果,不要說他們的主子事出意外,連他們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那名膝蓋中插著自己沒羽鋼梭的仁兄,此刻已坐倒地下,抱著那條受傷的腿,痛得齜牙咧嘴,面色泛黃,就差一點沒哭出聲來。
使短柄山叉的那個“右角郎”,早已趴伏著動彈不得啦,他可是還在喘氣,不時哼卿上兩聲,看情形死不了,但好歹也夠他脫層皮!
只受了一場虛驚,卻鬧了個顏面掃地的另兩個“右角郎’,如今正呆若木雞般站在那裡,兩個人四眼發直,就像見了鬼似的呆望著官笠。
淡淡的,宮笠道:“如果說這名聞遐邇的‘金牛頭府’之屬,只是像這四位一樣的窩囊,潘老三、雷老四,你們‘金牛頭府’可就真叫有名無實,白白糟塌大好的糧食了!”
雷雄猛的石破天驚般吼:“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佔了便宜就能吃定我們了?我告訴你,差得遠呢?”
宮笠半點肝火不動的道:“所以,我要過五關,斬六將,步步升高,”一個又接一個的來,由小而大;雷老四,你手下的狗腿子們業已擋不住我了,且替你丟了活人,你還不放馬過來撈回臉面,更一洩心中怨氣?“
挫牙如磨,雷雄野獸般號降:“你這狂夫,我要一絲一絲的撕了你,一點一點割了你!”
宮笠道:“這也正是我對你的想法,雷老四。”
“霍”的一聲騙腿下馬,雷雄咬牙道:“混帳王八羔子,是你自尋死路,本能饒命,如今卻也饒不得了!”
宮笠微笑道:“說得多麼動聽,你們橫裡找碴,無事生非,以為我是好吃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便饒人;我的修養比列位稍好,但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你們先前找我的麻煩,現下要想抽腿,只怕卻不是這麼容易的了!”
雙目中的光焰赤紅,雷雄狠毒的道:“試試看,狗操的野種,我們就試試看!”
宮笠反應平靜的道:“當然,雷老四,當然。”
慢吞吞的,潘光祖也下了馬,他冷森的道:“自今而後,好朋友,‘金牛頭府’是不會與你甘休的了,不論這場紛爭的後果如何,你將遭到‘金牛頭府’的嚴酷追殺,慘烈報復,上天入地,不取你的人頭誓不放手!”
宮笠幽冷的道:“設若我在乎你們‘金牛頭府’,我便不會拿你們開刀。,中們這個招牌,去唬唬那些半調子或生做雛兒猶可,想罩到我頭上,算你們霉運當頭 潘光祖,天下很大,江湖中更是臥虎藏龍,憑”金牛頭府’,還充不了招牌、擔不起大梁,你們這幾下子,只配在海裡同些魚鱉蝦蟹,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擺架勢,你們是班門弄斧了?“潘光祖陰惻惻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氣,然則你狂是狂了,怎就不敢留個萬字,也好叫我們有機會拜訪?”
宮笠緩緩的道:“我已說過,我是怕嚇跑了你們,如果我漏了底,屆時列位轉身一溜,這場熱鬧豈不是沒有了?”
嘴角痙顫了一下,潘光祖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以為我們是些什麼人?”
宮笠尖銳的道:“你們是誰,相信不必再做強調我也曉得,而我是誰?當然我自己更清楚,就是因為我清楚我這點底子,才不會把你們看在眼裡,否則,我豈非愚昧?而列位看看,我像個愚昧的人麼?”
潘光祖實際上早已氣得肺都快炸了,那股殺機充盈於心,狠酷的意念佔滿了他的思維,但是,表面上他卻還能擺出一副冷淒淒的笑臉:“我看,你是非得經著刀口子底下見真章不可了?”
宮笠道:“是你們逼我如此,列位若不先找我的碴,怎會有這麼個場面叫列位下不了臺?我不得不給列位一點小小的教訓,煞煞列位的氣燄,也好叫你們曉得‘金牛頭府’在某些狀況下,做不了你們的‘護身符’,甚至更是你們招兇惹禍的根源!”
面頰的肌肉微微抽搐,潘光祖道:“我們會令你滿意,我們會的 ”
雷雄的撲擊便在此時發動。
這位“金牛頭府”的四當家,功力之純。動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于方才那四位“右角郎”,只見他身形L閃,“嘩啦啦”的金鐵震撼聲便密雷似的串響,而形同怪蛇一樣的黑影也漫空飛舞,縱橫交織,宛若一眨眼間,狂烈的力道便自無形而有形,那麼突兀的卷罩過來。
雷雄的兵器,是一條六尺長的大鐵鍊!
宮笠這一次沒有再像原先那樣卓立不動了 他感受得到敵人的攻勢異常凌厲,他不願託大,這不是託大的時候,他須要相當小心。
“闊蛇口劍”在一溜藍汪汪的光華淬閃中流電也似暴射,就有那麼準法,於虛幻的鏈影交織裡,飛擊鐵鍊的本身!
“嗆”聲互撞聲中,火花四濺,大鐵鍊盪揚三尺,“闊蛇口劍”已似炫顫的流波,一片連一片,一蓬隨一蓬的跟著急瀉!
雷雄匆匆後退,大鐵鍊狂揮急舞,風聲呼呼,他竭力跳躍彈翻,手上傢伙分成不同的角度飛速反擊,織成了一付稍現即逝的羅網。
而宮笠的身形卻似鬼魁般飄逸,又似鬼魁般有形無實;他仿佛是虛幻的,是空靈的,就在那樣奇異誕的掠閃中穿過網隙,“闊蛇口劍”的寒電晶芒便宛若藍焰冷矢一樣從四面八方罩向了雷雄!
猝然間,雷雄單足旋舞,“呼嚕嚕”有如車輪轉動,大鐵鍊同一片光彩,卻驀地居中猛落,同時,他的左手翻飛,一片紅雲倏然這眼。
宮笠長身飛迎 他要減少因距離而加重的壓力 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記火辣的震動下抓住了那條凌空揮落的粗大鐵鍊,右手的“闊蛇口劍”倏然飛旋,於是,“嗤”
“嗤”裂帛聲裡,紅絮片片,漫天飛舞!
大吼如雷,雷雄雙手握鏈,奮力扯帶 宮笠順勢滾翻,雙腳起處,雷雄一個跟鬥倒仰出去,但是,另一抹烏黝黝的光華已筆直指向宮笠的腰肋!
那是一只筆,一只生鐵鑄成的“九蓮筆”。
九朵浮雕於筆身的蓮花隱約映動,並不美觀,但卻帶著一種幽森鬱暗的氣息,筆尖一顫,點成了千百幻影在剎時散開。
宮笠已經來不及再去給雷雄加上了一下了,他的“闊蛇口劍”就像突湧的怒浪般倒眷,照面間便把那只“九蓮筆”的攻勢封了出去。
不錯,握筆的主兒是潘光祖。
潘光祖急速閃挪,烏黑光亮的“九蓮筆”詭異莫測的遊動點戮,做著線與點面的變化;他不與敵人正面硬拼,卻藉著移轉及晃動的間隙來找尋下手的機會 這是一種刁滑陰柔的打鬥方式,就如同使用這種方式的人。
宮笠的動作卻是連續的、快速的、雷霆萬鈞的;他完全採取主動的攻殺,每一翻騰間狠斬猛劈,每一旋回裡飛罩問卷,身與影、劍同勢,密合不分,一氣呵成。
二十招以後,潘光祖已經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又是一聲嘶厲的吼叫,雷雄又再度灰頭土臉的衝了上來,這一次,他像是在拼命,大鐵鍊狂掃猛揮,招招式式,全是同歸於盡,玉石俱焚的打法!
冷冷一笑,宮笠飛快閃旋,在連串的躲過二十一鏈二十七筆的一剎,他的“闊蛇口劍”
倏然映凝晶芒如虹,當透藍的光輝炫花入眼的瞬息,虹影突瀉,化為漫天閃亮的光雨灑落。
怪叫著,雷雄撲地翻滾,身上皮開肉綻,每次翻滾,全在地面上印下一團團的殷紅血跡!
潘光祖的“九蓮筆”凌空揮舞,就在那樣嚴密的攔截裡,仍不能完全阻止由細微得幾等於無的間隙中沁人的芒點,他的肩臂處立時血花連噴,與金鐵激烈的互撞聲互襯互合!
暴叱連連,又兩條人影發狂似的撲上。
宮笠猝然十二個跟鬥彈躍,“竹節鞭”貼著他的背脊擦過,“砍山刀”掠擦於他的頰邊,他非常輕鬆,非常從容的揮劍,冷電閃掣嚇,兩只人耳便拋上了半天!
就在此際,顧子英一聲不響驟馬猛衝,他那柄細窄鋒利的“青竹劍”霍霍揮間,冷凜凌厲之極!
宮笠懸空倒翻,同樣十二劍電出飛截,“當”“當”十二響串成一響,橢圓形的“闊蛇口劍”輕揚,顧子英的面頰上立時裂開一條血口子!
劍鋒是冰涼堅硬的,但顧子英的感覺卻是火辣熾熱的 他宛如被火紅的烙鐵燙了一下,尖銳的痛楚,使他全身倏緊,駭叫一聲,整個人便從馬上跌了下來!
甫始落地的宮笠,甚至連眼皮子都不撩一下,他頭也不轉,腳一沾地,便已飛掠八丈之外,兩次騰躍,業已消失在路邊的疏林子里了。
暈頭暈腦的雷雄掙扎著從地下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又往回撲,當他發覺失去了對象的時候,不禁暴跳如雷,嘶啞的厲吼:“人呢?那殺千刀的免崽子呢?老子和他拼了……”
支撐著挺起上半身,顧子英痛苦的道:“走啦……那傢伙早走啦,就像飛一樣快!”
柱筆於地的潘光祖,臉色灰敗的瞪著那片冥寂的疏林,又僵硬遲滯的轉回來,緩緩掃了雷雄、顧子英,以及手下四名要死不活、血污斑斑的“右角郎”,不禁連打了兩個寒噤,驚悸的哺哺自語:“天爺……今天真是白虎星臨頭,算是遇上硬把子了……”
宮笠在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悄然回到“王鼎山莊”。
他先前之所以堅持要和“金牛頭府”的人動手,實則有他的目的及意圖;他要在雙方正式對壘之前,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到底如何,稱量一下“金牛頭府”這些角色確然有多大的份量,以外,就是他也的確看對方不順眼,似乎在意識裡老早就將那些人當做仇家對頭一樣了,所以,他存心要煞煞這些人的氣燄,如今,兩樣念頭,總算都做到了。
“金牛頭府”和他比劃過的這幾個人,那些所謂“右角郎”一流的貨色,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對他而言,這類的角色不足為患,但是,潘光祖及雷雄的武功卻相當硬扎,決非浪得虛名;他利用空間的巧妙與搏鬥中的衡接隙縫,避免潘光祖和雷雄的聯手合力,當時只是見此來彼往,十分熱鬧,其實他每一次對敵,對手大多只有一個人在正面,他也多少取了點巧,不過,若是潘光祖同雷雄並肩子齊進齊湧,他就不會像方才那麼輕易的佔了上風了,至少也會吃力得多;由這次的經驗,使他不敢輕視“金牛頭府”的力量,他不會忘記,已經和他過了招的這些人,在“金牛頭府”裡,還算不上最數一數二的呢,在他們的背後,尚有更厲害的人物在等著他應付。
從和對方動手迄至他離開,他一直就沒有亮他的鞭 “大旋龍”,因為他的鞭是他的標記,也是他的招牌,江湖中人,鮮有不知“宮毒”這條“大旋龍”的;當然,“闊蛇口劍”也一樣容易使他“漏底”,因為這亦是他的獨門兵器,好在他施展之際,動作極快,不容易令人看清,況且在一般武林人物的意念中,“宮毒”的表徵乃是鞭劍相連的,他只出劍而不亮鞭,便往往能造成對方的錯覺,不會太輕易叫人聯想到他的身份。
他不願“漏底”的原因很簡單,只是他不希望因為他的出現而使“金牛頭府”方面發生任何可能的猜測及預防,他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一次,他很仁慈,並沒有要“金牛頭府”的人性命,他對敵人來說,不是慣於這樣仁慈的;他尚在等待澄清那件事 賀蒼的血債;在未獲得澄清之前,他暫留一手,如果一切內情全證實了,他知道他便如何用血來洗他的手 今日放生的幾條命,將要連本帶利的再索取回來!
回到住處之時,宮笠發覺凌濮早已焦灼萬分的在門前走來走去等著他了!
一見到宮笠,凌濮頓時如釋重負,他匆匆迎上,急切的道:“頭兒,你到哪裡去了呀?
一吃了午飯只見你朝後園走,我還以為你待溜溜腿,可是等我歇了會起來,到哪裡也找不著你啦,整片莊子全找遍了,也未見你的影子宮笠笑道:”有事?“凌濮搖頭道:“事到沒有事,但見不著你可不行呀,你又沒交待過要到哪裡去,就這麼一下子不見了,四處全沒蹤影,怎不叫人心急?眼下正是有麻煩的時候,不由得我不犯嘀咕……”
宮笠沒好氣的道:“你跟了我這些年,硬是跟出毛病了,亦步亦趨的不說罷,嘮嘮叨叨,夾夾纏纏,倒像我還是個不會走路的奶娃子一樣!”
嘿嘿一笑,凌濮道:“這才叫忠心耿耿,頭兒!”
哼了哼,宮笠忽道:“你在這裡見著黃姑娘不曾?”
凌濮道:“沒見著,頭兒,你 ”
神秘兮兮的笑了起來,他又擠眉弄眼,賊頭賊腦的道:“頭兒,我可知道你的心思,黃姑娘呢,我沒見著,但頭兒如果想和她會面,沒問題,我去為頭兒送個資訊,再憑我這份口才,包管把黃姑娘夾磨出來,頭兒,人家黃姑娘委實不差,無論是人品、家世、學問,都是頂兒尖兒的,挑著燈籠也難找,頭兒你年紀也不小啦,成家這時尚不嫌晚,一待到了那一天,我也松了口氣,好把侍候頭兒的這付擔子轉移過去……”
有趣的望著凌濮,宮笠道:“你可真會想,無中生有,瞎編瞎造,你不怕叫人笑話,我還要這張臉面呢,荒唐!”
凌濮忙道:“這是實情呀,頭兒,我看得出來,人家黃姑娘對你也挺不錯!”
擺擺手,宮笠道:“別逗了,我們另外還有事;你馬上去通知廖衝師徒,到前廳去合會,我先找黃恕言在廳裡等他們。”
凌濮疑惑的道:“什麼事這等急法?”
悄悄的,宮笠道:“‘金牛頭府’的角兒來了,剛才不久我在莊外路上遇見他們,還起了衝突!”
吃了一驚,凌濮道:“真的?頭兒,虧你還這麼沉得住氣,倒有心先同我扯扯閒篇!”
宮笠笑道:“莫不成一奔回莊來先叫救命?”
凌濮忙道:“頭兒,你沒吃虧吧?”
搖搖頭,宮笠簡單扼要的把先時與“金牛頭府”那些人如何遭遇且又如何動手的經過情形講了一遍,然後,他接著道:“這些人天生一股戾氣,凶悍而霸道,但他們那幾個帶頭的,本身卻確有兩下子,不可輕視,我預見再度會面之際,十有八九不會善了的!”
凌濮怒沖沖的道:“不善了就不善了,誰還含糊他娘的羊上樹?打頭開始,我們也就沒想著和他們善了!”
宮笠低沉的道:“所以,我們要預做防範、”
凌濮匆匆的道:“只怕來不及了,頭兒,他們見著你的時候是在莊外路口上,這一陣,應該就快抵達莊口啦宮笠安詳的道:”不會這麼快,這些人全很自負,又好面子,他們來這裡,擺出來的是一付太上皇加祖師爺般的態度,盛氣凌人,頤指氣使,把‘王鼎山莊’上上下下全當孫子看,而如今他們卻弄了個血糊淋漓,灰頭土臉,模樣狼狽不堪,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是不會馬上就來此地的,最少,他們也要修飾修飾、整理整理再來,丟人顯眼的事,他們是豈肯叫人看穿?所以,一半時我估量他們來不了。“凌濮“哦”了一聲,道:“不過,他們目的便是在這裡,遲早也會來的 頭兒,我看他們怕是沒找著‘曲江三友’的老大田昆,回過頭與老黃算帳來了!”
宮笠道:“一定就是這麼回事。”
壓低了嗓門,凌濮道:“頭兒,咱們真幫老黃?”
宮笠正色道:“言出如山,豈能兒戲?”
凌濮笑道:“我的意思是 幫到怎麼一個程度?”
嘆了口氣,宮笠道:“有時候,凌難,你的腦筋實在轉不過彎來,像這種事,只要一插手便得撐到底,有如泥沼一樣,踩下腳便準備和身都下去,還能半途抽腿麼?所以開始的時候,我才不願答應黃恕言的要求…”
凌淄吶吶的道:“看情形,我們得和身都下去啦!”
宮笠頷首道:“從我答應黃恕言的時候開始,便已做了這樣的打算。”
咽了口唾液,凌濮自我安慰著道:“其實,說穿了這也就是一檔子,為了賀大哥的冤仇,我們不是原就要找‘金牛頭府’算帳?幫著老黃也是要同他們翻臉,不幫,也一樣要和他們翻臉,還不如幫著,還白落個人情……”
宮笠沒有作聲。
怔忡一會,凌濮又哺哺的道:“怕就怕……賀大哥的慘死和‘金牛頭府’沒有牽連,若是如此,我們替黃恕言挑的擔子,肩的風險可就太大了……”
宮笠淡淡的道:“不要為既成的事實後悔,否則,為什麼要使其成為事實?用不著推測了,我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疑慮太多,除了落人笑柄,不會有絲毫所獲 …。”
舔舔嘴唇,凌濮苦笑道:“頭兒,我不是疑慮,你知道,有時候我就是這樣患得患失的毛病……”
宮笠靜靜的道:“好了,快去通知廖衝師徒到前廳會合吧。”
凌淄輕輕的道:“頭兒,這一對寶貝師徒該不會臨時敲了‘退堂鼓’吧?若是如此,光我們兩個可就有點笑不動了……”
宮笠道:“我想不至於,但凌濮,你為什麼不親眼看看他們的反應?”
咧嘴一笑,凌濮沒再囉嗦,趕緊挪步奔向廖衝師徒居住的地方。
大廳中,黃恕言是滿臉驚恐焦惶之色,他坐都坐不住了,不停的來回蹀踱,雙手使勁的搓揉,幾似能搓下一層皮來。
宮笠靜靜的仰靠在大圈椅背上,面無表情,他好像沒有看見黃恕言這種惶恐不安的情狀,他是如此的冷沉深凝,無動於衷,令人懷疑 他到底是明不明白個中的險惡處?
好不容易站定下來,黃恕言的嗓門都有些泛沙沙啞了:“呃,宮大俠,依你看,‘金牛頭府’那幹凶神復回此處,是斷不會善罷甘休了?”
點點頭,宮笠道:“我是這樣認為。”
咽了口唾液,黃恕言結結巴巴的道:“宮……宮大俠,你可有什麼呢,有什麼確切的依據才這樣認為?”
宮笠緩緩的道:“他們轉回了頭,黃莊主,如果他們不想若事生非,他們便不會再來。”
黃恕言失魂落魄的呆了一陣,又猛的一哆嗦,面無人色的道:“這怎麼得了?宮大俠,這可怎麼得了啊?
宮笠淡淡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黃莊主。”
黃恕言哭喪著臉道:“宮大俠,照你先前所說的情勢來推斷,‘金牛頭府’的人這次找上門來,十九是要兵戈相見,大開殺戒了,就以我們目前的這點力量來說,哪還經得起人家如此攪和?淫威肆虐之時,只怕‘王鼎山莊’就要一片血雨,滿場腥風連只雞狗都存不下啦!
知道對方是在用“激將”之計,但宮笠卻最厭煩這種做作與虛偽的姿態,繞著套子說話套人的方式尤為他所不喜 事實上,黃恕言也大可不必多此一舉!於是,他沉默著一言不發。
期盼著官笠再一次的保證與擔待,但黃恕言卻失望了,宮笠根本不聲不響,甚至連向他這邊看一眼都沒有!
搓著手,黃恕言十分尷尬的道:“呃,宮大俠,依你看,這可怎生是好?”
宮笠沉沉的道:“黃莊主,為人為事,心眼兒要塌實,犯不著矯揉做作 你希望我說的話也不過就是拍胸脯替你肩起這付重擔來,而我早就允諾助你一臂之力了。我不是反覆無常之輩,因此,我也就不認為有一再贅言的必要,黃莊主,君子之所以成為君子,乃是因為他的話其重如山,且不移如山!”
黃恕言的表情如釋重負,但卻免不了那一份窘迫之態,乾笑著,他忙道:“宮大俠言重了,言重了,我怎會信不過閣下你?正好相反,宮大使,我可是全心全意的信賴著你啊!”
宮笠道:“既然是如此,你就不須再問‘怎生是好’?
‘金牛頭府’的人一旦來到,是文場是武場,首先擋在前面的就是我,等我橫著躺下了,你們再商議你們對策不遲!“
黃恕言模樣愧赧的道:“宮大俠,你放心,好好歹歹,我們也不會太叫人看扁的!”
宮笠道:“這樣,就最好不過了。”
舔舔嘴唇,黃恕言又吶吶的道:“不過,宮大俠,我們全莊上下,唯你馬首是瞻,是福是禍,也就全指望在你身上了!”
宮笠冷冷的道:“我盡力而為也就是了。”
黃恕言苦澀澀的道:“說起來,我們也著實不中用,藉大的一片莊院,這麼多人裡,簡直就挑不出一個夠上台盤的角色來,連個替你分憂分勞的人都沒有……”
宮笠道:“你的苦衷我早就明白了 所以才會搞那比武招親的把戲,有關我個人的負擔,你卻不必操心,進退之間,我自會斟酌。”
黃恕言沉重的道:“宮大俠,‘玉鼎山莊’的存亡,莊裡這些人的活命,便全寄託在閣下的勝敗上面,千祈閣下一本仁恕之心,勉力以赴…”
宮笠有些索然的道:“我已講過,我會盡我的份。”
黃恕言嘮嘮叨叨的道謝著,宮笠輕輕揮手,籲了口氣;“黃莊主無須客氣,舉止進退,只是為與不為而已,既已言之,自然貫徹到底,人情上的反應,我並不重視。”
嘆息著,黃恕言道:“真是上天保佑,叫我得遇貴人,否則,眼前這一劫難,只怕我肋生雙翼,也飛渡不過……”
宮笠搖頭道:“你好運氣,我卻是自找麻煩了!”
黃恕言急道:“宮大俠,此事之後,無論尊駕有任何須我效勞之處,只管吩咐一聲,我包管會使尊駕稱心如意╴”
宮笠笑得有點生硬:“黃莊主,我還想不出你能有什麼東西可以做為我冒生命之險的代價,你有麼?”
不禁冷汗沁額,黃恕言苦笑道:“宮大俠以血肉相維,用生命為護,雲天高誼,黃某人傾盡了所有,怕也難以報償於萬一…”
宮笠平靜的道:“那麼,客套話就不必再說了。”
沉默了片刻,黃恕言又小心翼翼的道:“宮大俠…”
宮笠揚揚眉:“請說。”
乾咳一聲,黃恕言道:“宮大俠,以你在先前與‘金牛頭府’那幹凶神交手的經驗來說,你認為他們的功夫是否業已到家?”
宮笠微笑道:“武學之道,深瀚如海,習武之人,便窮畢生精力,也不過只得一點皮毛,隔著至善至高的境界相差何能譬喻?沒有哪個習武者敢說功夫到家,否則,即是一種狂妄及愚昧了!”
面露喜色,黃恕言興奮的道:“這樣說來,他們在你眼中,顯然都不值一顧了?”
宮笠正色道:“我並沒有這樣說,我只是講,他們的武學並未能精深到登堂入室或者無懈可擊的地步,相似的我個人的修為亦然,黃莊主,不要對我的技藝太過迷信,我也僅是個凡俗之人而已。”
黃恕言趕緊道:“宮大俠太謙了,普天之下,誰不知道‘生死執魂’的赫赫聲威?四海五嶽,哪個不曉‘大旋龍’的奇技絕藝?‘宮毒’之名,凌駕武林,脾脫八方,‘金牛頭府’那些字號的人物別說和你比較,就連為你提鞋都不夠格哪!”
笑笑,宮笠道:“黃莊主好口才,你這樣對我一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了!”
黃恕言固執的 也是在替自己壯膽 道:“不管宮大使你怎麼說,如何謙,至少,宮大俠你要對付‘金牛頭府’的那些人是手到擒來,穩操勝算的,他們是狂是狂,橫是橫,一朝與你遇上,就半點‘轍’也沒有了 …。”
宮笠道:“方才的遭遇,是我一時僥倖,他們再來,情況很可能就不一樣了……”
連連搖頭,黃恕言道:“不會不會,宮大俠,你的本領去整治他們,好有一比 殺雞用上了牛刀,那干人別說同你對陣,連邊都沾不上!”
宮笠聳聳肩,道:“多謝你為我打氣,不過,我勸你也別對我寄望太高,一旦令你失望了,你固難受,我卻更不好過。”
黃恕言表情悲壯的道:“說實話吧,宮大俠,如果連你也栽到‘金牛頭府’的手中,我們全莊上下,除了一同吊頸,就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宮笠嘆息一聲,道:“你是越來越在加重我精神上的負擔……”
黃恕言道:“實情確是如此,宮大俠萬一你都不行了,我們還往哪裡去找活路?”
目光閃動了一下,宮笠道:“或者我若失算,你們將那三分之一的藏寶閣交出來,對方仍會網開一面,抬手放你們過去。”
黃恕言沙啞的道:“事到如今,宮大俠,你以為‘金牛頭府’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
即使我們交出那三分之一的藏寶圖的話!”
宮笠沒有回答,不錯,情勢演變到這步田地,業已是僵到了底,雙方全已準備撕破臉,“金牛頭府”是不會輕饒過“玉鼎山莊”的,縱然他們達到了目的,也一樣免不了採取血腥手段做為“洩恨”“滅口”的傳統原則 “玉鼎山莊”已經欺騙了他們,他們也會懷疑“玉鼎山莊”請了幫手故意給他們施以“下馬威”,而事實上,有宮笠在此,雙方之針鋒相對,已是無可避免,早一點晚一點,映刃灑血的場面是要展開的了,一旦展開,何能期望“金牛頭府”寬有“玉鼎山莊”?就算王鼎山莊低頭讓步,怕也無濟於厄運之臨頭!
這時,黃恕言又道:“並非是我危言聳聽,宮大俠,以‘金牛頭府’一貫的殘暴作風,以孫嘯此人的狠毒心性來說,他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善罷干休,宮大俠,如果他們佔了上風,他們就會毫不考慮的血洗‘玉鼎山莊’!”
宮笠正想說些什麼,大廳之外,已傳來了一陣輕疾的腳步聲,很快的,廖衝、鮑貴財師徒已進了門,後面,還緊跟著凌濮以及段威。
一腳踏進門檻,廖衝已急吼吼的道:“老弟,剛才凌伙計跑去告訴我,說‘金牛頭府’的人要來這裡找碴,可有這麼回子事?”
站立起來,宮笠沉穩的道:“不錯,正為此事才請賢師徒移駕相商。”
怪眼一翻,廖衝道:“這有什麼好商議的?”
宮笠神色不變的道:“廖兄的意思是?”
廖衝忿怒道:“這件事是他們‘玉鼎山莊’和‘金牛頭府’之間的恩怨,我們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筆爛,老弟,此與我們毫無干係,一鞭子抽不著一竿子撈不著,我們犯得上跟著老黃趟渾水?”
急了,黃恕言惶恐的道:“前輩,前輩,在下敬重賢師徒之情乃是由心由衷,平素待若上賓,優禮有加,眼前在下大難將臨,前輩豈忍袖手旁觀,任令在下偕‘王鼎山莊’數百性命墮人萬劫不復之境地?”
重重一哼,廖衝道:“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老子們是幹啥吃的?這些天來碰了一頭疙瘩,嘔了滿肚怨氣,誰又來‘拔刀相助’了哇?除了宮老弟以外,還不是都在‘袖手旁觀’?奶奶的,人家袖手旁觀得,老子莫非就觀不得?”
黃恕言滿頭大汗的道:“前輩,是誤會了,前輩,‘玉鼎山莊’從上至下,由在下開始,誰敢對賢師徒稍有冒犯不敬之處?我們奉承二位唯恐不及,怎麼令二位受氣受屈?
這這這……這是從何說起?“
廖衝一屁股坐了下來,大聲道:“操的,就從你外甥女那裡先說起吧!”
於是,黃恕言恍然大悟,這才知道廖衝是在“借題發揮”,施以報復來了,可是,無論廖衝怎麼的火,怎麼惱法,此情此景之下來這一著卻是和要黃恕言的老命並無二致,這等於在抽他後腿,敲他的悶棒,黃恕言著實消受不了,他不能失去廖衝師徒的這股助力,尤其更怕因為這師徒二人的態度而影響了宮笠的主意,若是如此,則黃恕言就只有吊頸一途了!
抹了把汗水,黃恕言挨近一步,哈著腰,陪著笑:“前輩,原來前輩生氣是為了這個?
前輩且請息怒,等眼前的難關過去之後,我們再從長計議,用水磨功夫……”
廖衝冷冷的道:“算了,我沒這麼多閒功夫,更沒這麼大的勁力!”
黃恕言吶吶的道:“前輩,在下的苦衷前輩不是不明白,在下為了此事,已不知費了多少脣舌,使了多大力氣,在下也是贊同這一門婚事的呀…前輩,祝小梅雖是在下至親,到底不同於親生女兒,在下不能太過逼迫於她,也只有一再勸說,甚至苦苦央求…她目前是不答應,但在下相信,時日長些,總能叫她點頭的…”
廖衝怒道:“時日長些?長到什麼時候?等我徒弟翹了辮子,進了棺材?”
一邊,鮑貴財囁嚅著道:“師,師父…”
眼睛一瞪,廖衝叱道:“你閉嘴,娘的!”
黃恕言驚驚焦灼的道:“前輩,在下一定會為此事傾以全力,只求前輩眼下相助一臂
”
廖衝厲聲道:“這些天來,住在你這片鳥莊子裡,可叫我嘗到了六十餘年未曾嘗過的新鮮滋味了 就像被囚在天牢裡面壁懺罪一樣,成天見不著一張人樣的臉,嗅不到半點鮮活味道,連他娘房門都不好意思邁,任什麼全是冷冰冰,硬梆梆的,沒有人明著奚落我們,可是暗裡那種椰偷嘲笑的心理我卻體會得出來,奶奶的,你外甥女瞧不起我師徒,你黃恕言也煩膩我們,‘玉鼎山莊’上上下下的龜孫子嘴裡雖不說,心中也在等著看我師徒的笑話,我徒弟更被你們折騰成個白痴一半,瘋癲一半了 好吧,我們大家全把招子睜亮,就等著看,到底是他娘誰要鬧笑話!”
黃恕言連聲叫天,委屈已極的嘶喊:“皇天后土,可為鑑證,前輩,這真是黑天的冤枉啊,真是從何說起?”
廖衝惡狠狠的道:“他娘的皮,姓黃的,你那個外甥女不是會拿蹺,會折騰人麼?便叫她故技重施,再把這套用來對付‘金牛頭府’吧,她能將我師徒吊懸到半天雲裡,說不定也能在‘金牛頭府’那些人身上收到相同效果!”
黃恕言氣急敗壞的道:“前輩,前輩,這這這……這完全是不能互為比擬的兩碼子事啊!”
廖衝口沫四飛的吆喝:“老子管不了這多,祝小梅不答應我徒兒的婚事,我便叫她嘗嘗‘金牛頭府’的味道,哼哼!孫嘯的那幹手下,可沒有我們師徒這樣文質彬彬,河河儒雅,更不會像我師徒此般忍氣受辱,一派君子風範,他們一個個兇如虎狼,狠似惡煞,到了那時我再大睜兩眼,看看祝小梅用什麼功夫來對付他們!”
黃恕言幾乎是聲淚俱下了:“前輩,請念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上,請看在我們對賢師徒的一片敬重上,也請顧及在下對令高足婚事的鼎力盡心上,務請賜以援手,莫要臨危見棄……”
廖衝生硬的道:“什麼狗屁‘臨危見棄’?我師徒潔身自好也叫有錯麼?哼哼,叫老子用熱面孔去貼你們的冷屁股?不幹!”
說著,他一仰頭,更是張牙舞爪:“我告訴你,姓黃的,不但我師徒不管你這檔子事,我更要拉住宮老弟與凌伙計也不要插手,奶奶的,叫你們自己去蹦去跳,看你們還能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黃恕言悲惶的叫:“前輩,你這是在逼我們尋死了哇!”
廖衝大喝道:“少來要挾我,死活都是你們自己的事,又不是我師徒逼死你們的,和我們有何相干?”
蹭前兩步,“黃耳”段威誠惶誠恐的開了聲:“廖前輩,江湖有義,朋友有情,人心總是肉做的,難道說,前輩你就果真硬得下肝腸來目睹‘玉鼎山莊’血濺屍橫,灰飛煙滅?”
廖衝粗暴的道:“我袖手旁觀過比這更為慘烈的事,姓段的,人間悲戚,血海屠場,我已經歷得不計其數,早就練成了一付鐵石心腸,你們這點場面,只能算是小把戲,權當狗咬狗叫,一嘴雜毛,沒什麼大不了!”
全身哆嗦,黃恕言仰首悲叫:“天,天啊,我怎麼辦?
可是叫我怎麼辦?“
冷眼旁觀了多時的宮笠,知道自己此刻不出頭說話是不行的了,廖衝一肚皮怨氣,在這個節眼上正好發洩出來,發洩是發洩,卻絕不能讓它成為事實,他再是不出頭打圓場,廖衝說著說著,火氣越盛變做了最後的決定,到那時,再想迴轉,可就辣手多了。
於是,宮笠輕輕的道:“廖兄,你先別生氣,冷靜一下,大家慢慢商議。”
廖衝憤怒的道:“還商議個卵?這些天來我們師徒可叫人窩囊夠了,憋足一肚子醃贊氣,正愁沒訴冤處,居然還想叫我師徒不明不白的去幫打?休說這口鳥氣尚未咽下,我師徒冒了生命之險去幫‘玉鼎山莊’豁刀口子,又是為了哪一樁?黃恕言給了我們什麼好處?奶奶的,我師徒兩個的腦門子上,莫不成都寫了一個‘孫’字?他娘的!”
宮笠道:“話不是這麼說 ”
廖衝火辣辣的道:“不是這樣說是怎樣說?老弟,你犯不上起菩薩心腸,對這些人不值得,你跟我一樣,都別插手管這檔子鬧事,死活任由他們,現下正是我們幾個人拿碼子上道的辰光了!”
笑笑,宮笠走到廖衝身邊,俯腰下去,悄悄的道:“得了,廖兄,熊也熊過了,罵也罵完了,這口氣,該消散消散啦,別忘記昨晚上你的寶貝徒弟才同人家小娘子行了房,人家小娘子也有回心轉意的打算,現在的小夫妻一對就在眼前,你忍心愣要‘棒打鴛鴦’?再說,你寶貝徒弟又怎捨得下那小娘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廖兄,好歹為了貴財的婚事你也得勉為其難,總能叫貴財傷痛一輩子,是不?”
粗濁的呼吸著,廖衝忿然道:“老弟,你別幫著他們宮笠仍是細聲細氣的道:”你仔細想想,我是幫著他們,還是幫著你?“
怒氣稍稍平順了些,廖衝道:“娘的,這樁事不提猶可,一提,我就火冒三丈 ”
宮笠輕輕的道:“午後我已見過黃媚,照她的口氣,祝小梅似是活動多了,廖兄,這件事希望大啦,可別在你手上砸了鍋,趁她現在開始回心轉意的時節,你再幫助老黃一把,等於更對這門婚事往中扯近了一大步,既成的事實,再加上拔刀相助的恩德,兩件事朝上一壓,還怕祝小梅不點頭?”
咽了口唾液,廖衝遲疑著道:“你說的,當真?”
宮笠忙道:“這豈是騙人的事?”
廖衝低聲道。“怎的你在事後未向我說?”
宮笠道:“本想再進一步得到消息後,晚上去你那裡報喜的,誰知道消息尚未得著;就先發生了這麼一樁麻煩?”
沉默了一會,廖衝道:“你是怎麼個說法?”
宮笠平靜的道:“幫打!”
咬咬牙,廖衝悻悻的道:“卻叫老子不甘心!”
宮笠安詳的道:“為了貴財,你就只好勉為其難了。”
廖衝眼珠子一翻,恨聲道:“好吧,就算我再幹一樁窩囊事!”
宮笠走回來坐下,朝黃恕言道:“行了,廖兄答允助拳啦!”
黃恕言頓時喜出望外,臉上那種悲悽惶的神色就像一張假面具似的揭了開去,那麼快法,他已是興高采烈,振奮不已了,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他堆滿了一臉奉承阿諛的笑:
“多謝前輩,叩謝前輩,前輩的大恩大德,在下及‘玉鼎山莊’的第一個人都會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
段威也趕緊頷揚著:“得蒙廖前輩賜助,正如巨柱擎天,磐石在臥,‘金牛頭府’一幹麼磨小丑,必將望風披靡,不堪一擊了……”
廖衝一揮手,大聲道:“別給我來這些虛套,我他娘過了幾十次‘奈何橋’,都沒叫灌進一口迷糊湯去,你們憑了兩張烏嘴,就能令我暈頭轉向?老黃,先說說你外甥女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黃恕言指天盟誓的道:“前輩放心,前蜚寬懷,在下將盡一切努力,務必撮合此事,便令高徒得償夙願,令天下有情人皆成著屬!”
廖衝板著臉道:“你可要搞清楚,有情的人只是我徒弟一個,你那外甥女恐怕有情無情還不知道呢!”
黃恕言急不擇言:“前輩釋念,在下總會使在下的外甥女有情便是……”
忍住笑,宮笠側過臉去。
“嗯”了一聲,廖衝道:“你可得記住你說的話。”
黃恕言忙道:“前輩且釋錦注,在下一定竭力而為廖衝哼了哼,道:”事完之後,便叫他們成親!“
連連點頭,黃恕言道:“是,是,在下會向小梅勸說……”
忽然,廖衝有些迷惑的道:“對了,搞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們與‘金牛頭府’之間到底結有什麼梁子?他們又為何這大火氣的要來抄‘玉鼎山莊’的山門?”
黃恕言面有難色的道:“前輩,此中另有隱情 ”
廖衝火了,大叫著:“又是‘隱情’,奶奶的,自我一腳踏入這片鳥莊,便遇上了這一連串的‘苦衷’又是一連串的‘隱情’!你們要不要開誠佈公的講句實話?我他娘替你們出力賣命,總要知道是為了什麼,把個問葫蘆扣在我頭上莫非就是你們對待出力朋友的手段?
你們若是不說出實情,我便仍然拍腿袖手,胡搞瞎幹的事我不來,說不定其中另外有鬼!”
雙手急搖,黃恕言忙道:“絕對沒有喪天害理的勾當,更沒有邪惡鬼祟的內幕,前輩,請你相信我 ”
廖衝吼道:“那就把實情說出來,否則,我也就有了‘隱情’,我的‘隱情’是難以插手,更要把宮老弟一起拉走!”
微微一笑,官笠道:“黃莊主,就將此中隱情與廖兄實說了吧,這也難怪他如此氣惱,本來,求人效命,就該讓人明暸所以‘效命’的原委。”
黃恕言期期艾艾的,道:“這…宮大俠,是不是方便?”
廖衝怪叫道:一是不是方便?好極了,老黃,你不方便,我們更不方便,奶奶的,讓你卷卷舌頭你都這麼個難法,要老子們賣命就更難了。宮老弟,姓黃的半點誠意沒有,我們走啦!“
雙手連搖,黃恕言急切的道:“前輩息怒,前輩息怒,我說,我說就是了…”
重重一哼,廖衝道:“是犯賤不是?娘的皮,真個和蠟燭一樣,不點你是不亮的呀?”
又抹了把汗,黃恕言只好極其艱澀的把“金牛頭府”找上門來是為了要那張殘缺藏寶閣的事情敘說了一遍,當然也沒漏過“曲江三友”的這段恩怨,說到後來,他愁眉苦臉的道:
“像這類的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一旦傳揚出去,天下沸盪,盡人皆知,我這‘玉鼎山莊’天安寧日子也沒有了,前輩寬諒,絕不是有心對前輩隱瞞什麼…”
廖衝似在思量著某件事,他眯著眼,緩緩的道:“大約,藏寶有多少數目?”
搖搖頭,黃恕言道:“如今連八字全不見一撇,邊也沒摸上,又哪裡知道會有多少數目呢?”
宮笠笑道:“廖兄也想分一杯羹?”
廖衝直率的道:“天下橫財,見者有份,莫非你就沒有這個打算?”
宮笠平靜的:“不錯,我沒有這個打算!”
頗出意外的睜大了眼,廖衝道:“我不信,世上哪有這樣清高廉潔之人?”
宮笠道:“這不是‘清高廉潔’,廖兄,這乃是守格守份的表現,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該拿的不少拿,不該拿的分文不取,只是如此而已。”
廖衝不以為然的道:“難道說像這種無主的寶藏,也不該分沾?”
宮笠笑道:“業已有主了,執有此圖者皆是,我們如果硬要插進一腿,豈非強人所難?
非吾所有的,據為所有即是失格逾份了,廖兄。”
怔怔了一會,廖衝道:“娘的,便算不能分成頭,沾點葷腥油水,作為辛苦的報酬總可以吧!”
宮笠道:“另兩張執圖人的意思我不敢說,但料想是不行,既便黃莊主這位執圖的主兒,你可也得先問問他願不願意?”
不得廖衝發問,黃恕言已十分光棍的道:“願意,當然願意,前輩,只要前輩能助我抗桔‘金牛頭府’的侵犯,再使這三圖合併,一朝藏寶到手,我甘願將我的這一份分兩成給前輩略表心意……”
廖衝哼了哼:“才兩成?”
黃恕言急忙陪笑道:“再加一成,三成吧?剩下的我也不是全部據為己有,我答應過宮大俠,要以此筆財富廣濟天下貧困,救助無依孤寡,我自己能夠支配的那點零頭,恐怕就很有限了……”
廖衝不大情願的道:“你甭拿這頂大慈大悲的帽子來扣我,三成就三成,我吃點虧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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