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b
咬咬牙,郭大發叫道:“你,你敢罵我?”敖楚戈“呸”了一聲:“直到如今,你才知道我是在罵你?乖乖,卻沒料到你竟是這麼個反應木訥法,郭朋友,難道你就不曉得,打從我與你朝面開始,我就沒停嘴的在罵你?幾時我又向你說過一句恭維話啦?”
滿臉煞氣,雙睛通紅,郭大發切著齒,一個字一個字進自唇縫道:“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我會把你剁碎了餵狗!”
敖楚戈眯著眼道:“請,請便,沒人攔著你,可不是?”業已撐坐起來的喬小倩,眼中看見的是敖楚戈滿身血糊肉綻的創傷,鼻子聞到的是那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由於她自小跟隨她爹,耳濡目染的機會,使她對醫術一道也略有經驗,因此,心中明白,這位現身相救,有如神靈露形般的恩人,是受了多重的傷,身子孱弱到了什麼地步!
抖索索的,喬小倩顫慄著道:“大哥……這位大哥……多謝你的好心搭救……但你自己傷成這等模樣……只怕血氣虧損過巨……擋不住那郭大發的一身蠻力……”敖楚戈溫柔地低下頭道:“沒關係,好歹,我總是個男人,有我在這裡,那姓郭的粗胚多少也得顧忌點……”連連搖頭,喬小倩淚水淚淚,在污染的面頰上衝流兩條蜿蜒的白痕,她吸著氣道:“不……這位大哥……你不要再護著我了,趕緊自己逃命去吧……你不知道郭大發這畜生有多大力氣……他雙臂能提得起八十斤的石鎖一付,兩百斤的石擔都舞得溜身打轉……我親眼見他把一匹受驚癲跳的壯馬硬生生制服……大哥你別說重創在身,自顧不暇,即使你在平時的情況下,也未必然能抵得過他……”敖楚戈緩緩地道;“看不出,這廝好一身蠻力。”
喬小倩抽噎著;焦急又迫切地道,“大哥……不論你今天能否救我出去,我是一樣的乾恩萬謝……願老天爺保佑你這樣的好人長命百歲,福壽全歸……這位大哥……你快逃吧,只要你能帶口信去給我爹,揭發這畜生的罪行,你就是替我伸冤報仇了,懲情我死,九泉之下,也可……也可限目……”這時 郭大發又是得意,又是狂傲地怪笑起來:“你都聽清楚了?小子,別說以你這樣三根糊吊著個脖子,兩個卵蛋掐一烏的瘦毛猴子,便是塊頭再大上你一雙的人,我也一樣能兩拳擂癱,一巴掌扇個跟鬥,何況眼下你就只剩了一口氣?呵呵呵,我兩雙手全不使,光用一雙腿,也包管踢得你滑地滾!”
敖楚戈道;“我不信。”
郭大發昂烈地叫:“你不信?待老子將你抬起來把你的瘦脖子扭個結的辰光,約模你就會信了,只是,到了那個辰光,就都遲嘍!”
顫巍巍地伸手抹去額門上的一些雨漬,敖楚戈道:“姓郭的,你充其量也不過就是空有一身蠻力罷了,我只要機靈點兒,你便無奈我何……”郭大發狂笑道:“老子看你連站都站不穩了,風吹荷擺一樣在那裡搖搖晃晃,只差一屁股坐下地來喘粗氣,還怎生個‘機靈’法?渾小子,你等著,我這就過來將你大拆大卸開來!”
喬小倩驚叫道:“這位大哥,你快逃,你的好心我多謝,你救不了我,你快逃礙……
他就要過來行兇了,他已是失了人性的瘋子,什麼事他也做得出來……”敖楚戈忙道:
“喬姑娘,你放心,我……”一語未出,那邊,郭大發業已一座肉山似地猛然衝撞過來,體壯勢急,竟也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於是,喬小倩恐懼地尖叫顫泣,急閉雙眼 她不敢,也不忍目睹那付慘象,那付救命恩人被撲擊倒地後的慘象!
就在喬小倩的驚叫聲裡,敖楚戈身形微扁 只微微扁開半尺,郭大發便一傢伙撲了個空,將整張肉牆似地後背送到人家面前!
非常悠閒地,敖楚戈還眯著眼挑選了一下部位,然後,他才猛翻右手,鋼棒子橫松倏閃,“吭”的一記重重落在了郭大發的背脊!
只聽得“嗷”的一聲嗥叫,郭大發雙臂前伸,屁股拱起,一個“黃狗吃屎”的架勢,搶僕於地,啃了滿口的稀泥!
敖楚戈嘴裡“嘖”了幾聲,笑吟吟地道:“哎,哎,別忙呀,你看看你這一股急勁,如今沒撞著我,反倒自己先絆跌了一膠,真是何苦?”緊閉雙眼的喬小情,一直聽到敖楚戈在說話 笑瞇瞇地在說話,那光景,不像是吃了虧的模樣,她才又是驚疑,又是不解地怯怯睜開了眼睛。
於是,她不禁大大的覺得意外,更大大的感到驚喜了,她張開眼睛的時候,剛好看到那凶煞似的郭大發扒在泥地上,“噗嚕”“噗嚕”像豬吃糠;樣吐含著滿嘴的泥漿!
敖楚戈聳聳肩,衝著喬小倩一笑:“這並不是我有什麼大本事,喬姑娘,只怪這傢伙太急燥了,自家沒把持穩,方才摔了個大馬爬!”
喬小倩有些張口結舌地道:“天……真叫人不相信……怎麼……怎麼會有這種情形發生?”跟著屁股,拱著腰,郭大發好不容易把嘴裡的泥巴吐淨了,卻又一時翻不過身來 方才那一棒,打得可還真不輕,他的整個背脊梁全發了麻;腰眼間也木楞楞地使不上力,這猶不說,一股鬱氣便好像堵在胸膈裡,漲鼓鼓地把內腑都似要擠炸了……哼哪了好一陣子,郭大發總算換了勁,他撐著地,異常辛苦地爬了起來,一張面孔抹成了大花臉,卻越朝橫裡扯了;睜大一雙牛眼,他瞪著敖楚戈,模樣活脫就像要吃人地道:
“好……好小子,你竟然暗算你老子我……得,我這一遭不防備,著了你的道,吃了你的虧……我卻看你還有汁麼花招可使?”敖楚戈雙手撐著鋼棒子,笑道:“第二次,郭朋友,你可得小心點了,莫急燥,莫貪功,穩著點上,至不濟,摔得也輕些,不似現下這麼個狼狽法。”
深深吸了口氣,郭大發暴烈地吼:“你不要得意,老子不會再上你的當,只要叫我抓著,你就等著零碎受罪,王八羔子,我要;點一點地大卸了你!”
敖楚戈道:“來吧,光練口把式濟不了事!”
極度關懷地,喬小倩道:“這位大哥,你小心……”敖楚戈道:“別掛念,姓郭的粗胚其笨如牛,他撈不著便宜!”那邊半聲不響的郭大發,一個虎撲便竄了上來,這一次,他果然乖巧多了,卻也兇狠多了,才一上手,便兩拳並擂敖楚戈的太陽穴,下面飛起一腿,直踢對方跨檔,餵,亦算得上是一招兩式呢!
對於敖楚戈來說,像郭大發這樣的身手,簡直如同兒戲,他閉著眼,四肢不用,光是逗弄對方打轉,也能足足累死這樣的貨色百兒八十個,就算他眼前身受重傷,極度虛弱的情形下,他亦有絕對把握可以在舉手之間放倒這種九流粗胚一型的角色三、五名;因此,完全是貓戲耗子的心情,他開始耍著郭大發玩了起來。就在郭大發那一對鐵體似的巨拳快要沾上他額頭兩邊的太陽穴之際,他似有意,又無意地往下一縮頭,手上的鋼棒子淬而下插,又幾乎同時上揚 下插的一記,便剛好搗中那郭大發飛來的一腳腳背,上揚的一下則撞準了郭大發的下巴骨!
“嗷”聲窒叫,郭大發才覺踢出的一腳受到重擊而痛澈心脾,下額又猛地一麻,震得腦袋暈眩,雙眼發黑,整個人便四仰八叉地倒仰回去,跌得泥水四濺!
從頭至尾,只是瞬息的過程,但見郭大發往上一撲,便又倒跌而回,休說喬小倩不明所以,就連郭大發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叫人打橫了的!
喘了幾口氣,敖楚戈眯著眼,道:“我說兄台,你就算嫩吧,也不該這等嫩法,怎的才一上手,懲快的又躺下來歇著啦?莫非連兩個回合的力氣也接不上?”在泥地下掙扎著坐起,郭大發的下巴都像是歪了,他有雙手一個勁地揉搓不停,不住地使下顎翕動 好似在查驗他的下巴是否還在原處?喬小倩這一次總算定了心,現在,她才知道這出面救她於危難的“大哥”,硬是“真人不露像”,有著一身好本領的;她不禁為她先前那種沉不住氣的驚慌和絕望舉止感到羞愧無比,論看人,論世故,她體會到她是太生嫩了,她應該想得到,若沒有把握,人家豈肯橫裡插進來自找難堪!
輕輕地,她振奮地叫道:“這位大哥……原來……原來你是一位身懷絕技的俠客……”
敖楚戈一笑:“俠客,你過獎了,我哪裡配稱為俠客?只不過是個在江湖道上吃碗閒飯,混個生活,跑跑龍套的小角兒而已……”喬小情感激零涕地道:“這位大哥,你莫要客氣,今天我幸虧遇上了你,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你對我的大思大德,如同再造重生,我……”擺擺手,敖楚戈道:“不用謝我,喬姑娘,一定是你的運氣好,要不就是你祖上積德不淺,才使你化險為夷,恰巧在這裡與我湊成了一路……”他正說到這裡,郭大發已經再次站了起來,滿嘴血糊淋漓的,像咬著一枚豬泡膽般含混不清又氣衝牛鬥地大吼道:“奸刁陰毒的雜種……想不到你還有兩手……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便與你拼了……”敖楚戈斜睨著對方,道:“姓郭的,你那幾下子莊家把式,只配打爛仗、鬥笨功,欺侮一些老弱婦孺,真要臨陣對兵,你是連邊也沾不上,怎麼著?你還以為栽得冤?”郭大發口水與血沫子一齊飛濺的狂吼:“你這**養的不要在那裡大言不慚,胡吹海謗,老子硬是不信你這個邪,非要同你分個生死,見個上下不可!”
敖楚戈淡淡地道:“郭大發,我可以告訴你 這一次,我叫你連在空中翻上七個跟鬥再住下跌,而且還是屁股先著地,你信不信?”郭大發面孔扭曲,聲嘶力竭地吼叫:
“你在做夢,老子是面捏的?要往哪裡拋就往哪裡拋?你試試看,是老子要裁跟鬥,還是你先哭天搶地地求饒?”敖楚戈笑道:“郭大發,如果你不是像我所說的那樣表演法,我就自願認輸,伸長脖頸任由你刀砍斧斬如何?”滿面凶殘之色;郭大發厲烈地道:
“你說話算話?”敖楚戈頷聲道:“當然,賴皮如你這樣的人並不多見,你自己不成材,可別把人家也‘一視同仁’了!”暴叱一聲,郭大發一個箭步躍上,騰起五尺又猛然擰身,右手倏揮中“削”聲銳響,乖乖,那根細藤馬鞭已兜頭蓋臉地抽了下來!
敖楚戈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他的鋼棒子淬而斜飛上指,準疾無匹地橫擊上郭大發的腿彎,郭大發怪叫一聲,揮出的藤鞭驟失準頭,“削”的在敖楚戈頭頂尺許處落空,他自己已一個跟倒栽下來!
仍然雙目平視,敖楚戈的鋼棒子暴閃連揮,但見影橫影旋,風聲急動,郭大發的雙肩、兩腿和腰脅各處迭遭點戳,整個人便身不由主,“呼呼呼”連續不停地翻了六個跟鬥,他在天暈地暗中猶想掙扎,敖楚戈的鋼棒子卻適如其來一記揮上他的足踩,使他的身子倏忽兜轉,剛好一屁股重重頓坐於地!
這重重的一頓,郭大發幾乎滿口嗆血,閉過氣去,他手上的藤鞭早不知飛到那裡去了,人坐在地下,雙眼上翻,鼻涕口涎齊流,全身抽搐不停,活像得了“羊癲瘋”。
喬小倩喜極大叫:“恩人,俠士,你好大的本領礙……”敖楚戈嘆了口氣:“雕蟲小技,湊合著立身保命罷了;對付這種貨色,實在勝之不威,算不上一回事,喬姑娘,老實說,和姓郭的這一流人物動手,業已等而下之,面上無光了。”
喬小倩激動又興奮地道:“你太謙虛了,恩人,但不管你如何說,我已脫離虎口,逃出魔掌乃是可以確定的,全仰仗你,全虧了你啊,恩人……”敖楚戈笑笑,道:“姓郭的再也欺侮不了你,這倒是實情一一打我一介入這檔子事,我就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了,只可惜姓郭的還不知道。”
喬小情奮力站起身來,急迫地道:“恩人,我們可以走了吧?”敖楚戈道:“你先上車,待我打發了這傢伙再說。”
吃了一驚,喬小情吶吶地道:“恩人 你的意思是?”敖楚戈坦然道:“除掉他!”
臉色在血污中有些蒼白,喬小倩恐怖地道:“這是必須的嗎?恩人,郭大發雖壞,但已經受到你的懲罰了,我認為……似乎不一定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恩人……”放楚戈搖搖頭,道:“你這是婦人之仁,喬姑娘。”
喬小倩垂下頭去,怯生道:“恩人……看他如今的樣子,我不忍心再見他被殺,好歹,那也總是一條人命,你饒了他說不定能藉以渡化他,使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敖楚戈冷靜道:“喬姑娘,你所說的,我比你更明白;但是,你卻不知道,這人間世上,有的人可以渡化,有的人卻執迷不悟,業已陷入魔孽太深,無從使其洗心革面了,這樣的人,與其留他在世繼續為惡,茶毒善良,還不如除去的好,而哪一種人尚可救藥,哪一種人至死不悟,我分辯得出來,像郭大發這一類,就正是邪惡太深,難以超渡的一類,留著他,只是個禍害,于人于已,皆無裨益……”滿眼是祈求的神色,喬小倩哀懇地道:
“恩人,他已受到你的懲治,理該有所警惕,有所覺悟了,請你看在我的份上,暫莫殺他,給他一次自新的機會,也讓這人間世上少一個歹人,卻多一個好人……”默然半晌,敖楚戈道:“隨你吧,但是,你可不要後悔!”
喬小情有些畏縮地道:“恩人,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所不快……”敖楚戈低喟道:
“只要你不會因此遭至什麼不快,我就更不會有什麼不快了……”說著,他轉向坐在時下直喘粗氣的郭大發,語聲極其冷峭地道:“姓郭的,按說像你這種無情無義,閣顧道德倫常,又泯滅人性天良,妄圖伺機以暴力行淫邪的惡胚子,就該凌遲碎剮亦不為過,但念在喬姑娘一片善心,苦苦為你求情的份上,我暫且放你一馬,你以後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倒也罷了,否則,你即使遇不到我,也包準碰上比我更歹毒的主兒來收拾你!”
郭大發一言不出,只管坐在那裡喘氣,血污斑染的一張醜臉卻扭曲著,兩只牛眼更那等怨毒的瞪著敖楚戈,一瞬不瞬!心裡殺機頓熾,但敖楚戈又竭力壓制下去,他緩緩地道:
“我早知道你不是個可以感化向善的人,你是個天生的壞種,從你的本質上你就發邪,但我仍然不殺你,這完全是看在喬姑娘的面上;姓郭的,你如不服,儘可以再找我試試,看你那一身蠻力管用,還是我這殺人的手法比較有效,我老實說與你聽,要論到如何來傷害於人這一項上,你只算是初學步的奶娃子,而我,才是行家中的行家,你那幾下子,只合乎規規矩矩去趕車,想要動武,你高處風涼著吧,連邊全沾不上!”
郭大發仍然沒有作聲:,但雙目中的光芒越發兇惡,也越發歹毒了,火辣辣地宛似兩股烈焰,閃動著赤漓漓的血影……敖楚戈又再忍住自己那股子憤怒,轉過身子,向喬小倩示意走向馬車那邊。
湊近了些,喬小倩關切地道:“恩人,我扶你一把……”搖搖頭,敖楚戈道:“不必,還勉強湊合著能走幾步;喬姑娘,你會不會趕車?”喬小倩遲疑了一下,苦笑道:
“不怎麼行,但多少也知道一點駕馭的法子,曾常跟我爹到四鄉出診,爹都是僱車下鄉,有時,我好玩便坐在車夫旁邊……”敖楚戈籲了口氣,道:“這玩意並不難,喬姑娘,你就試試看吧,我的體力伯支持不住這一程,況且我也不便在這一帶路途上露相……由你駕車,我在後頭指點著,大概不至於發生什麼問題。
喬小倩道:“你大可放心,恩人,我自信還可以趕得了這一程,你儘管舒服的躺在車蓬里歇著吧……”兩人到車傍,喬小情正想伸手攙扶敖楚戈從車後踏板上車,後面,一陣急促地喘息聲便合著一股勁風那般猛烈地撞了過來!
本能的,喬小倩驚惶回顧,自目光的一閃裡,她赫然發覺正是那郭大發 滿面猙獰暴戾之色,雙手持著一柄匕首,形同瘋狂般從後撲到的郭大發!
郭大發的匕首,目標指向敖楚戈的背心,他雙手執著匕首柄,咬牙切齒地狠狠扎下,模樣似想一傢伙便將敖楚戈通個透穿!
鬥然間,喬小倩被嚇呆了,一聲驚恐的呼叫,噎窒在嗓眼裡發不出來,而敖楚戈卻幌同未覺似的,搬著一條腿,正艱辛地踩到踏板上 當喬小倩幾乎是像夢囈般的極度懾迫,卻又不及呼救的一剎,只覺眼前忽然寒芒如電,飛閃幌亮,滿瞳的光亮洋溢,一切景像又立時斂沒。
她的第一反應是,敖楚戈完了!
她已忘記閉眼,她恐懼得全身僵木,神智暈沉,只管大瞪了兩只眼珠凸視著身側,而實際上她什麼也沒看見!
輕輕的,柔柔的,一個聲音仿佛自極為遙遠的地方飄來:“喬姑娘,你怎麼了?”
她嘴角痙攣著,囈語般呢喃:“完了……完了……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一隻手伸了過來,重重地拍了她肩頭幾下:“喬姑娘,你清醒一下,是我!”
猛的打了個寒噤,喬小倩如夢初醒,他駭然望向那人,又差一點尖叫起來 那不正是她的救命恩人麼?她以為已經遭了毒手的救命恩人!
敖楚戈面帶微笑,溫和地道:“喬姑娘,剛才是怎麼回事?你好像突然被什麼祟住了一樣,那般魂不守舍又迷迷糊糊的?你臉色很不對,是不是那裡不舒服?”瞪視著敖楚戈那張血污斑斑卻十分平靜的面龐,喬小倩驚疑不定地問:“你……恩人,真是你嗎?”
敖楚戈笑得更加開朗了:“這是什麼話?我不是我,又會是誰?喬姑娘,你沒什麼地方不對吧?”吞了口口水,喬小倩不期而然的伸出手去,卻又突的收了回來,臉蛋上湧起一片紅暈,一片朱霞,一片羞窘的赧然 她原本是想觸試一下對方是不是個實體的真人,抑或只是她的幻覺?但,在須臾間,她也驚悟到這是個荒唐的懷疑!
敖楚戈似是看得透她的心,笑著說道:“你別再疑神疑鬼的了,我好端端的在這裡,和先前一樣的,半點問題也沒有,你這豈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快把那些怪的念頭趕走,好好的到前面駕車……”深深吸了口氣,喬小倩尷尬地道:“恩人……剛才直把我嚇死了,我以為……以為那一刀扎著了你……”敖楚戈聳聳肩,道:“如果這麼容易就挨了刀,我早活不到現在了,喬姑娘,就憑姓郭的那兩下子三腳貓把式,在我看來只配提鞋,傷得我一根汗毛,都算笑話……”喬小倩餘悸猶存地道:“但是……但是我明明看見他快刺著你的背心了,照常情來說,那種形勢是根本躲避不了的!”
微微一笑,敖楚戈道:“對於‘形勢’優劣的定義,你與我的看法相庭逕,喬姑娘,一個習武者同一個門外漢,往往在適應險境的程度上大有差別,反應也就大有差別,或許,你認為絕望的情況,在我來說正是藉勢反製敵人的最佳機會!”
喬小倩吶吶地道:“太險了,太不可思議了……”敖楚戈淡淡地道:“這並不算什麼;郭大發出此下策的結果,恐怕才使他自己更認為不可思議。”
提到郭大發,喬小情方才想起這個兇人的下落來,她忙問:“恩人,那個畜生呢?”
敖楚戈一笑:“你要看看?”來不及思索,喬小情脫口道:“他在哪裡?”朝著喬小倩身後奴奴嘴,敖楚戈道:“喏,就在你後邊過去一點。”
一聽郭大發在她身後,喬小倩慌忙偏湊過來,順勢回頭瞧去,而這一看,天爺,她幾乎連隔宿糧也一下子翻倒出來了。
就在她身後五尺開外,四仰八叉的躺著郭大發那個巨型的身體,不,那已不像是一個“人”的身體,更似是一大堆紅糊赤顫的爛肉,一頭經過了十座屠場刀剮的死豬,混身上下,布滿了縱橫交織的道道傷口,每一條傷口都是肉翻皮綻,筋斷骨裂,白白的脂肪映著猩紅的裡肌,大量的鮮血便將郭大發浸透泡軟,活像是留了一只什麼野獸在小潭似的血泊中,;他面孔上呈現著可怕的蠟黃,五官歪扭,嘴巴大張,一雙牛眼爆突出眼眶之外,宛似兩只黯然無光的豬泡膽;他的整張面孔,便由至極的恐怖與無比的痛苦組合成了一付死亡前的形象,可怕而醜惡,他的致命傷,顯然便是咽喉上那個血窟窿,兒拳般大小的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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