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雄威奮發 鬼哭神號
濮陽維遊目四顧中,輕輕一勒韁繩,拋鐙下馬,他攏目向前方細細一瞧,才要將坐騎拉至路旁,忽然遠處竟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濮陽維雙目微皺,頭也不回的依舊閒眺暮色,轉瞬間—一匹快馬已自他身側擦過,馬上騎士倏然回過頭來,向濮陽維冷冷一哼!
濮陽維聞聲抬頭一看,在剎那間,竟與那馬上人打了個照面。
馬上騎士這一看之下,那聲冷哼竟好似凍結了一般,驀然噎了回去—原來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朧中,輪廓彷彿甚美。
濮陽維漠然的瞧了一眼,便轉過頭去,那匹快馬卻風馳電掣般,消失於晚煙暮靄之中!
濮陽維心中暗奇,忖道:“看這女子必是身懷武技,否則豈敢在晚間單身馳馬於如此荒郊野外?”他獨自思量了一會,見坐騎已休憩停當,便又上馬加鞭,向前奔去。
約飛馳了一個更次,那天邊的一彎上弦月,已嬌滴滴的破雲而出,將大地灑上點點銀光,遠近景物,顯得迷濛而幽遠。
濮陽維輕輕嘆息一聲,正待放馬緩行,卻驀然看見山路轉彎處,怪異的伸出一塊山崖來,這山崖在如此形勢中伸展而出,使人看來,有著一種極不自然的感覺。
濮陽維又緩緩行了一陣,已來至那山崖之前,只見崖石純黑,其上生滿山藤野蔓,夜風吹來,簌簌響著,彷若一只鬼手平伸空中,隱然欲攫!
濮陽維月色朦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個大字,赫然寫著“吊死崖”三字!
濮陽維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無雙,傲骨鐵膽,於此四野無人,空空寂寂之際,陡然見了這觸目驚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凜然。
他一緊?繩,正待催馬快行,驀然“嗤!”的一聲冷笑,起自身後,濮陽維本能的急急轉頭……竟在自己身後三丈遠近,立著一個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
他因始才心有旁鶩,故而一時粗心,未曾覺察,此時濮陽維閃目一看,已認出正是始才騎馬馳去,並向自己冷笑一聲的馬上騎士!
他將坐騎緩緩圈回,冷然開口道:“於此深山曠野,姑娘一再顯身相激,莫非有意與在下過不去麼?”
紫衣女郎雙肩微晃,竟似條直線般,飄飄落於濮陽維身前,她此刻始嬌笑道:“難怪人家稱你‘玉面修羅’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
濮陽維聞言不悅道:“姑娘來此,即是為了取笑在下這兩句話麼?”
紫衣女郎輕輕笑道:“喲,我說公子爺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個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轉個道兒?”一口京片子,輕脆悅耳之極!
濮陽維見這女子,論相貌,可謂豔麗無匹,卻看不出她實在年齡,但其風韻談吐,卻成熟冶盪得緊,他怎麼也猜不出這紫衣女郎是何路數?見她又提出如此奇突而不合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濮陽維自下山行道,從來就沒有不通之路,只憑在下高興,刀山劍林也要闖他一闖,姑娘此言,無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辭!”說罷,就待拉轉馬頭。
那紫衣女郎卻突然咯咯一笑道:“喲,你倒真是死心眼兒,人家一片好心,你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濮陽維一聽對方在話中討便宜,雙目倏然怒睜,神光暴射中,駭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後了一步!
濮陽維冷削之極的道:“念你言出無心,這遭暫且饒過,下次……哼!”
紫衣女郎一見對方竟然如此冷漠無情,自己一片好心前來示警,反而討了如此沒趣!
她一向放任,從不服人,此刻性子一來,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粉面羅剎’徐妍容走南闖北,倒還怕過誰來?”
濮陽維見紫衣女郎自報字號,言詞之間,亦甚為刁辣穩練,他劍眉微皺,語聲略見和婉道:“徐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謝感,但我有要事待辦,不論前途如何凶險,濮陽維絕不畏懼,定要闖他一闖!”
那號稱“粉面羅剎”的徐妍容,聞言一陣嬌笑又起,笑聲甫住,一張清水臉兒頓時如罩寒霜,她冷哼一聲道:“好極,那你先得試試,姑娘我這一關可闖得過?”說罷,也不待濮陽維回答,身形起處,雙掌驟翻,輕飄飄的向濮陽維雙肩按下,掌至中途,又倏然變掌為抓,極快的點向濮陽維“吸骨”“府台”二穴!出手之輕靈快捷,的可稱為一流高手!
濮陽維一見對方動手,身在馬上,一動不動,單臂微抬,以肘擋徐妍容左掌,食、中二指微並,疾點對方右手脈門,一招兩式,連消帶打,徐妍容嬌呼一聲,雙掌快如飄飆“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濮陽維仍是單掌揮舞,幾乎是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動作,瞬息間將此三招封了回去!
頃刻之間,二人已閃電般連對六掌,“粉面羅剎”此刻腳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濮陽維卻已冷然一笑道:“徐姑娘,尚要再打麼?你瞧此是何物?”
徐妍容一見之下,不禁驚呼一聲,面上頓生紅霞,原來她髮髻上插的一支玉鳳釵,竟在與濮陽維對招時,吃人家神鬼不覺的摘了下來,這一手,已足可證明對方武功,確較自己高出多多!
她此刻一語不發,僅羞慚的看了濮陽維一眼,正待返身離去,濮陽維忽道:“徐姑娘,這玉鳳釵請自收回!”說罷手微一送,那釵成直線緩緩飛向徐妍容手中。
徐妍容欲語還休,輕聲道:“濮陽公子,前程凶險極多,我……勸你還是改道……”
濮陽維灑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銘五中,但任他龍潭虎穴,在下絕不能見難而退!”說罷雙眸神光湛湛,威儀自現!
“粉面羅剎”縱橫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見稱,此時也不知為了什麼,竟對眼前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盪漾著一種說不出的依念之情,她幽幽一嘆,深深的瞥了濮陽維一眼,轉身悵然離去。
濮陽維腦海中思潮起伏,他見這素昧生平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現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上,必有仇家設伏,欲暗算於他,但不論是師門的威望,“冷雲幫”的名聲,以及他自己辛苦闖下的榮譽,都不容許他就此退卻,即令此刻前行是兇多吉少,也要闖他一闖,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
他一面策馬踽踽而行,一邊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粉面羅剎”已和自己交過手,更見識過自己的武功,但最後仍勸自己繞道而行,可見那伏於前途的仇家,必是極為厲害難纏的人物。
馬兒輕脆的蹄聲,將他自思維中驚醒過來,他一抬頭,忽覺眼角水光連雲,一片幽綠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現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漣圈圈,潭邊一片密林,黑黝深遠,時而傳出陣陣淒涼的夜梟啼叫,景色顯得異樣沉寂。
濮陽維心中驀然一驚,覺得胸間有著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覺,而且,竟帶著一絲他從未有過的緊張!四周寂靜得怕人,沒有一點聲息,一陣孤獨冷清的感觸,無形的向濮陽維心中侵襲。
他正要放馬奔馳,驀覺身後有著一絲極輕微的響聲,聲音是如此細小,換一個武功較差的人,是絕不會聽到的。
濮陽維倏然回頭,身後丈許遠近,赫然立著兩個青衣人,月光下,清楚的看出一個是面如血盆,長髯垂胸的高大老者,雙目精光隱現,顯然必是一內家高手,另一人年歲較輕,約五旬上下,卻面色白晰,五官端正,嘴角有一顆豆大紅痣,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精光四射,亦是威儀懾人!
這兩位不速之客,此時亦驚異的瞧著濮陽維,他們想不到以自己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之外,便被對方發覺!
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視了一陣,濮陽維冷冷的開口問道:“夜寒人靜,二位不在睡鄉覓求甜夢,卻辛苦跟?在下身後,未知有何見教?”
那紅面老者朗朗一笑道:“濮陽維,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斯段峰,江湖上有個綽號叫‘赤面鐵膽’想你不會陌生吧?”
濮陽維聞言之下,暗中驟然一震;原來他尚未藝滿下山時,即已聽“毒手魔君”談過,江湖上一些奇人怪傑的軼事,這“赤面鐵膽”斯段峰,世居青海布爾汗布達山,生平只入中原兩次,威震中原武林之內。
但他第一次雖功成而退,第二次卻巧遇“毒手魔君”!二人遂約定于華山之頂,互證武技,雙方激戰了三百余招,卒被魔君以“天魔十二式”中之“滿天飛魔”一招,撕下他一只衣袖!此後,中原道上,即再也沒有出現過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漸被人淡忘,但他兩次入中原,並與“毒手魔君”約戰華山的那一段往事,卻仍被老一輩的武林人物所津津樂道。
濮陽維見這老怪物如今又現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顯然他功力上必有精進,他心中暗忖:恩師雖已仙去,但自己正可藉此時機,一鬥這往日師門勁敵。
他想到此處,不禁豪氣飛揚,大聲說道:“斯老前輩威名遠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這位,是何稱呼?”
那白麵漢子,雙目微蓋,冷冷哼道:“你聽清楚了‘黑旗幫’第三代幫主,‘摩雲鵰’白英便是!”言談神態,傲慢之極!
濮陽維聞言,仰首一陣狂笑,面朝“摩雲鵰”白英道:“白大幫主,當年你與令師偕一般江湖鼠輩,于秦嶺山上,欲暗算我那恩師,結果作繭自縛,死傷殆盡,恩師見你胎毛未脫,殺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饒你不死,想不到尊駕今日,卻也成了個人物了!”
白英見濮陽維如此譏諷,那白晰面孔上,竟然沒有半絲怒容,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小輩,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麼廢話?本幫主且容你盡情傾訴一番。”
濮陽維不再回答,飄然下馬,對二人道:“和你們這般江湖下三流毛賊,何必多言,走!咱們前面較量去!”
那“赤面鐵膽”見濮陽維將自己也罵成江湖下三流毛賊,以他往日聲名,怎能不氣得火冒三丈?他倏然發出一陣狂笑,笑聲嗡然震耳,若巨鍾齊鳴,連濮陽維如此高深的內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
斯段峰驀然止笑,厲聲對濮陽維道:“好,憑你這廝狂妄口氣,就不在你那老魔師父之下,老夫說不得要領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類拔萃的功夫?”
三人遂不多言,向前行了數丈,已達那密林邊緣,濮陽維正思忖先向對方何人動手,突然……林內輕快的掠出幾條人影來,落地時,不帶一絲聲息,顯然這幾人武功,也極是了得!
濮陽維知道眼前敵人眾多,他凝神屏息,默運功力,十分謹慎的戒嚴起來。
始才躍落數人中,立於上首那人已漫聲吟道:“一日三餐萬事足”第二人接道:
“破衣蔽體勝綾綢”第三人隨即道:“富貴煙雲豈常在?”第四人又接道:“托缽有心志成城”四人齊聲重和道:“托缽有心志成城!”
濮陽維一聽這四句歌訣,再一看對方四人打扮,便知是“江北丐幫”人物,但他卻看不出,這四人在丐幫中的地位如何?
濮陽維轉目一瞧,斯段峰,白英二人面上,此時毫未帶出驚疑之色,顯然他們同是一路,早經約定了!
濮陽維這時,對那些渾身穿著破衣,蓬頭垢面的丐幫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而勞師動眾,在此飽嘗風霜,在下實在過意不去,請各位分示大名,以便濮陽維異日圖報!”
對方那上首之人緩緩踏出一步,濮陽維已可看出是個滿頭白髮,縐紋重疊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無表情,雙眼似睜非睜,但開合之間,精芒隱現!
濮陽維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聲如洪鐘般,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老朽‘冷面乞’常公明!”
濮陽維昔日早聞恩師述及,這常公明號稱“冷面乞”為昔日秦嶺中,糾眾暗襲恩師“毒手魔君”之黑道高手,“江北丐幫”三老之一,“鐵臂乞”古庸之大師兄,功力之高,較之古庸,何止超出兩籌?今日看來,恐怕自己在如許高手圍攻之下,要兇多吉少。
但他面上仍冷漠如恆,不露絲毫痕跡。
此刻,常公明一指他身側,那身材魁梧,而如重棗的老者道:“此為老朽師弟,人稱‘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的便是!”
他又一指那膚色微黑,身材削瘦,唇上留有三撇山羊鬍子的人道:“這是老朽三師弟,‘鐵臂乞’古庸!想閣下不會陌生!”
濮陽維一見這師門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較之聞到“赤面鐵膽”之名時,尤為激動。他雙目驟睜,鼻中冷冷一哼,但濮陽維一向機智深沉,雖然胸中熱血沸騰,澎湃欲出,他面上卻毫不動容,可是,那憤怒的火焰,卻使他那上挑的雙眸中,不自覺的射出一股凜冽的光茫來!
常公明一見濮陽維如此沈著鎮定,心中亦不免暗自欽佩,他指著那站在最後,身著一件花色錦衫的矮胖老人道:“這是本堂總監堂堂主,人稱‘魔丐’江長恨!”
濮陽維一見“江北丐幫”此次為了對付自己,竟是菁英盡出,顯然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
他不禁為這些人的卑噁心思激怒了!於是冷冷一笑,向常公明道:“常幫主,貴幫尚有多少人馬匿于林中?何妨皆請出一見,如此鬼鬼祟祟,豈是江湖好漢行徑?”
常公明聞言,不由老臉一熱,仰首一聲長嘯,嘯聲甫住,林中又“唰!唰!”連響,疾如飛鳥般,撲出十條人影來,個個皆是百補鶉衣,蓬頭垢面,這十人腳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個半圓,靜立不動。
濮陽維大笑道:“此定為丐幫十大護壇弟子了,好極,今日濮陽維捨命奉陪,一拚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還是車輪戰?”
幾句話可謂刁鑽之極,說得眼前眾人皆微感窘迫。
驀然,那身材雄偉,面如重棗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大喝一聲,縱身躍出,一擺手中如小兒臂粗細,八尺長短的“蟠龍鐵杖”向濮陽維怒道:“好個狂生後輩,這裡豈是你小子放狂賣乖之處?老夫且先會會你這膽上生毛的小輩!”
濮陽維雙目如冰,煞氣倏現,他默然解下背後之長形包袱,抖開之後,裡面竟赫然是一只長約四尺,通體血紅的赤色枴杖!杖頭以紫金砂及上好緬鋼,打成一人掌形,四指箕張,小指彎曲如勾,指端精光閃爍,鋒利異常,顯然是一把能破解內家氣功的利刃。
兵刃顯出,各人不由驚呼道:“赤手拐!”
濮陽維自下山行道以來,尚是首次使用這師門謫傳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赤手拐”
把柄,冷然道:“邵展雄,你出手吧!”
邵展雄身為“江北丐幫”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獨到之處,他素有“神杖烈火丐”之稱,此時見濮陽維大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將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聲,單臂將“蟠龍鐵杖”舞起一道烏黑光華,直向濮陽維天靈蓋劈下!杖距對方尚有尺許,他手腕一沉,鐵杖挾著一片“嗤!嗤!”破空之聲,快如閃電般又戳向濮陽維胸前!
濮陽維沉如山岳,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際,手中四十斤重的“赤手拐”始向邵展雄杖頭極快的一點,“鐺”的一聲大響,那麼粗重的鐵杖,竟吃他一點之力,悠悠晃開!
濮陽維輕叱一聲,“赤手拐”恍如一條漫天紅龍,呼呼轟轟似飛瀑倒懸般施展開來,一上手,便施出“毒手魔君”謫傳之“九九八十一手赤手拐法”快打猛攻,橫掃直戳,真個招招凌厲,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對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無可言諭。
邵展雄一上來便吃對方搶去先機,自己左攔右架,拚命遮擋,猶有捉襟見肘之感。
觀戰群豪,皆為濮陽維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驚駭不已。
驀然,邵展雄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一個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運用“大力金剛掌”之力,急如狂飆,向濮陽維連連擊出三掌,濮陽維身形一閃,邵展雄卻一振手中鐵杖,狂風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無敵神杖一百七十式”已自施展開來!
杖起處,宛似驚濤拍岸,石破驚天,端的威力不凡!
濮陽維一面閃躲,一面閃目四顧,他看見“江北丐幫”各人,及斯段峰、白英等都虎視眈眈,靜立一旁,大有擇肥而噬之勢;而現下對手又確實有一身極佳功夫,如此纏戰,不知何時才了,他心中極快的決定了一個主意……此時正值邵展雄那支鐵杖攔腰掃來,杖身卻好似軟棍一般,顫成數條杖影,聲勢確是驚人!
濮陽維腳下一旋一滑,像煞一條游魚,竟然奇妙無比的躲了開去,他腳下如風,急一轉動,已到邵展雄身後。
邵展雄一杖揮去,敵人?跡已杳,他戰鬥經驗何等豐富老到,此時“蟠龍鐵杖”顯已不及抽回,他忙以左掌“呼”的一聲,向身後拍去!
大力金剛掌力豈同小可?尤其是浸淫其中已達四十餘年的四十余,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開山裂石之功。
哪知邵展雄一擊之下,竟然仍是落空,濮陽維早又轉到他右側。
邵展雄心中暴怒,頓時不顧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鐵掌”猛掄,濮陽維身形一滑,在邵展雄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際,濮陽維力運雙掌,呼聲迎上,但聞砰然一聲,濮陽維雖已震退三步!而那“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卻蹬!蹬!蹬!接連退出丈許!
他此刻雙睛暴睜,額際青筋隱現,大大的喘了口氣,一聲怒吼之下,持杖又待衝上,一旁的“魔丐”江長恨急急用手一攔道:“二當家你先歇歇,還是本座出去,接戰一場……”
“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用手一推江長恨,厲聲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將這王八小子剝皮抽筋,怎也消不了胸中之氣!”說罷,又掠身撲上,江長恨只得訕訕退下。
邵展雄身形起處,見濮陽維正面含冷笑的注定自己,羞怒之下,迎頭就展“連環三神杖”的招數猛然進襲,濮陽維身形微竄,竟而拔起空中,他厲嘯一聲,身子在空中如巨鷹似的,接連三次折回,“赤手拐”“乘龍引鳳”“平沙落雁”“吼虎南鎮”三招煞手,循環發出,將邵展雄逼得透不過氣來。
他乘勢而上,一個旋轉,兩腳疾點邵展雄雙目,邵展雄急一低頭,濮陽維又雙臂一振,快如閃電般落在邵展雄身後,左掌疾拍而出,邵展雄驟覺背後狂風襲來,正道不好,一股痛澈心肺的炙熱掌力,已結結實實地系在他左臂上,但聞“喀嚓”一聲,臂骨全折!
他痛的狂嚎連連,縱身躍出丈許,才“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江北丐幫”諸人,此時不禁大嘩,即由江長恨率領十大弟子中兩人,將邵展雄趕緊抬了回去……
斯段峰撫須無語,因為他明明已看到濮陽維所出之掌勢,但竟來不及救援 濮陽維此時神色湛然,雙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著各人,但卻沒有一絲得意自滿的驕色。
眾人除了“赤面鐵膽”斯段峰外,齊皆面上色變,露出一副驚與怒的揉合之態!
尤其是“黑旗幫”幫主白英及丐幫三老中“鐵臂乞”他們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來,此次圍擊濮陽維,系由“摩雲鵰”白英及古庸二人召集主持,因為濮陽維自下千山後,即威震江湖,當者披靡,他又負有重整“冷雲幫”之大任,且聲言欲找尋師門各仇家,洗雪那秦嶺山中一段舊怨,當年曾參與那場奪寶之戰,而僥倖逃生的各人,本尚不予相信,一則憑著他們在江湖上的名聲與武功,再則又仗著他們人多勢大,不將那個初出茅蘆的濮陽維,置于心中。但他們卻估錯了。
濮陽維固守著他的諾言及恩師的遺訓,不畏艱苦的著實做了一些震驚江湖的大事。
多少武林中,黑白兩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敗北,而那些當年曾經截襲過的“毒手魔君”的武林人物,如金怒江、華武、李奎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斃命或傷殘,這些令人震慄的消息,在江湖上傳揚開後,他們才覺得事態確實嚴重,大家因而會合籌劃,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秦嶺鬼愁谷的一幕……。
正在他們召集幫手,約齊同黨的時候,“黑旗幫”幫主白英,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與“毒手魔君”久存宿怨的青海布爾汗布達山老怪,“赤面鐵膽”斯段峰,經他一再遊說慫恿,終於使這怪傑也答應參與今夜之戰,而白英、古庸除了一路上極巧妙地派人跟蹤濮陽維之外,並在濮陽維自“垂柳山莊”出來後,即一路不斷的設眼線將消息傳遞,濮陽維江湖經驗欠足加以一路上盡在沉思,以致毫未發覺異狀……。
白英等又請那功力極高,人雖豔麗卻冷若冰霜的“粉面羅剎”徐妍容前往探測,哪知素來高傲,而又眼高於頂的“粉面羅剎”竟悄悄的對那俊俏瀟灑的濮陽維發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勸濮陽維改道他行的那件事……
但徐妍容卻估錯了濮陽維,他竟是如此倔強而堅持不變,因而兩人在言語衝突之後,竟又含怒動手,徐妍容不敵之後,只得黯然離去……
她心知濮陽維武功雖高,卻也未見能敵得住毒龍潭畔,如此眾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襲擊……當然,她並不知道,濮陽維與她動手過招僅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這是一段前情。
再說此時,那臉上微微變色的丐幫幫主冷面丐常公明,陰森森的哼了一聲,道:
“濮陽維,你手段之狠毒,確實不愧號稱‘玉面修羅’四字,也罷,老夫今日亦一併請你成全了!”說罷,就待舉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赤面鐵膽”斯段峰,此刻面色倏然轉寒,他一揮手,止住常公明,沉聲說過:“常老頭,怎的如此沉不住氣?折了一場算得什麼?後面還有熱鬧的哩!”說到此處,他一轉身,又對濮陽維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那毒手老魔,想不到竟能調教出如此弟子,來!來!來!這場便由我這老不死陪你玩玩……”說罷,雙掌微合,擺出一副詭異怪態,眼光已是催著濮陽維動手。
濮陽維毫不畏懼,聞言將“赤手拐”向身後一插,雙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場團團走了起來。
斯段峰繞場兩圈後,突然喝道:“小子,接招!”雙掌疾出,直撲濮陽維!怪異的是他出掌的路數,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飄浮不定,聲東擊西,看來是劈向頭部,瞬息間抓向胸前,況此老掌力雄厚,勁道沉凝,使濮陽維應對起來,頗有吃力之感。
“赤面鐵膽”招式一發,便如長江大河般滔滔而至,濮陽維也即澄心靜氣,抱元守一,以“天魔十二式”應戰。
一時只見掌影翻飛,身形電閃,雙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內力發出,故此對掌、閃身、竟能不帶一絲聲息,若論經驗,自以“赤面鐵膽”斯段峰為多,而招式之奇詭,則是二人不分軒輊,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內力之悠長,斯段峰雖較眼前各人皆高,但比之濮陽維先後天的特異稟資,卻輸了一籌!
“赤面鐵膽”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隱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飛弧八方掌法”
只見掌掌相連,成弧形飛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詭異莫測!
濮陽維見狀不敢怠慢,全力應戰,“天魔十二式”也發揮至最高威力,只見兩丈方圓的曠地上,盡是縱橫掌影及罡烈風聲,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時招出一半,便又換招撤式,真個凶險處,一羽不能落,緊湊處,一發不能加,那波詭雲譎的奇幻變化,直把掠陣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
烏雲掩明月,微帶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頃刻間,已換了百餘招,斯段峰心中暗自驚憂不已,他想道:“四十年前敗於此子師父之手,今日卻不能栽於他徒弟手下,否則,這張老臉擺向何處?”想到此處,他猛然吐氣開聲,雙掌勁力頓時倍增,風聲呼呼中,剎時已將濮陽維圈於那罡烈掌風之內!
濮陽維心中一驚,急忙長吸一口真氣,遍布全身,四肢百骸,頓時堅如鋼石,他身軀也隨著更快的旋轉了起來,手中絕招迭出,一剎間,已經使到那招“滿天飛魔”!空中頓時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飄忽飛舞,恍若陡然間化成數千個濮陽維一般!
斯段峰昔日便曾敗在“毒手魔君”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後,在濮陽維手中施出,威力卻是有增無減。當年回山後,曾埋首苦思此招破法,雖然略有所獲,但卻仍然未有絕對把握。他大吼一聲,一個偉岸身軀,驟然後仰,在離地面兩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轉動起來,同時手腳並用,接連攻出九掌九腿!
濮陽維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間,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滿天飛魔”!這是濮陽維的聰明之處,他雖吃對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卻已看出敵人此式濁而不清,似有甚多破綻及空隙,想是對方尚未全般瞭悟之故,因而他又以這“天魔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復攻上。
“赤面鐵膽”此時身形恰好立直,見濮陽維身影又漫天砸地撲來,要想再使那招“圓轉乾坤”已自不及,他雙臂抖處,拔起五丈多高,避過來勢,但濮陽維身影輕叱一聲,竟又如影隨形般跟了上來!
“赤面鐵膽”暴喝一聲:“下去!”身在空中,雙掌連揮,已擊出四掌!他此時身在半空,猶能如此自然,連環發掌,若非有一份精純功夫,的是極難辦到。
濮陽維一見敵掌揮來,其勢極險,他雙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斯段峰身後,“赤面鐵膽”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墜之際,在他一口真氣欲提未提的剎那,濮陽維已有形無影的在他背心輕輕一拍,二人同時飄然落地。
“赤面鐵膽”此時老臉通紅,真個成了名副其實的赤面。
濮陽維卻拱手道:“多蒙前輩承讓了……”
斯段峰愕愕的怔在那裡,心中又是難過,又是羞愧,他知道,剛才濮陽維那招,若是手心向外一登,自己這條老命就算廢了,但這年輕人不但未施毒手,更不曾使自己當場出醜,試問自己,會有這份以德報怨的寬懷及心胸麼?
此時,他感慨良多,強顏一笑道:“好!好!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老夫已年登八十,不妨託大喚你一聲小友,他日若是有緣,不論是恩是仇,老夫定會還你一個公道!”說罷,他向眾人做了一個羅圈揖,黯然道:“斯某無能,折人威風,何顏續留此地?青山處處,各位容圖後會了!”他也不待眾人答話,雙肩晃處,已如煙而逝……
“摩雲鵰”白英,急急呼道:“斯老前輩請慢走一步……”話聲出口,“赤面鐵膽”
身影已杳…。
丐幫龍頭“冷面乞”常公明,面上冷漠已極,他四周一望,陰惻惻的說道:“白幫主咱們不用叫他了,自己動手吧!”
“摩雲鵰”白英聞言,只得怏怏退回,默然無語。
濮陽維長笑道:“對極,你們早該自己動手了。”
他語尚未住,倏然,呼啦一聲,一件黑黝黝的東西已挾著勁風,當胸襲到!
濮陽維雙掌驟翻,已閃電般伸手抓去,同時閃目間,已然看出暗襲者,竟是那“魔丐”江長恨!江長恨手中武器,原是一把以黑色皮索絞鋼絲相連的鐵錘!此時他一見偷襲無功,手肘一抬,那鐵錘又呼一聲飛起,嗚!嗚!嗚!似流星般,分擊濮陽維太陽穴,雙肩而來,其勢疾勁,猛不可當!
濮陽維身形倏矮,以單腳支地,呼的一聲,竟身軀貼地,向江長恨上盤掃到,他兩指微並,疾點對方丹田要穴!
江長恨嘿然一聲,長索急收,左手閃處,一溜青光,直刺濮陽維顏面!原來他已乘隙拔出一柄鋒利匕首來!
濮陽維見狀,頭微一偏,仍照勢點下……“魔丐”江長恨一聲怪叫,人亦躍出五步,濮陽維毫不遲延,如影隨上;江長恨右手鐵錘,左手匕首,竭力招架,二人轉瞬間已過十招,而江長恨已漸顯不濟……
此刻,一旁的“摩雲鵰”白英,倏然撮唇長嘯!
濮陽維驟聞嘯聲,心中一震,不由連罵自己胡塗,在眾多敵方高手環顧之下,怎能作如此拉鋸之戰?他大喝一聲,右掌連連伸縮,極快的點向“魔丐”左身側的十二處大穴,左掌五指疾圈猛彈“嗤!嗤!”連響聲中,五縷銳風,直襲對方上身。“指彈十柱”
功夫已自發出—江長恨見狀大驚,他猛一晃身,手中匕首卻猝然拋出,直射濮陽維,就在他身形剛要拔起的剎那,左肩驟而一麻,“巨骨”“府台”二穴已吃對方點中!
濮陽維眼見匕首襲來,他疾一伸手,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已奇快的將那被點中穴道的江長恨一把拉到面前,此時,也正是江長恨自拋的匕首到達身前的時候,但聞“哎唷”
的一聲淒厲慘叫,那鋒利匕首已深深插入“魔丐”胸膛!
濮陽維雙掌兩式出手、點穴、拉人至身前,這一連串行動,皆是恍如閃電般一氣呵成,而此時,白英嘯聲始住,那林旁小徑,一聲輕響,又翩然飛來五條人影!
濮陽維將江長恨屍體一腳踢飛,仔細打量來人,其中他竟識得兩人。
一個就是在崖下傳警的“粉面羅剎”徐妍容。
另一個竟是伏龍堡中,他劍下的遊魂……“銀槍將”韓衝!
其它兩人也都是身軀高大面目粗獷的彪形漢子,一人手握亮銀鏈子槍,一個持著金背砍山刀!正呆瞧地下的尸身。
最使濮陽維注意的,卻是其中那個年屆五旬,?髯繞頷的黑衣大漢,他站在四人之前,眼露疑惑地正在打量著濮陽維。
“摩雲鵰”白英此時厲聲對那後至數人叫道:“點子扎手,咱們已栽了三場,此次由本幫主應敵,爾等好生掠陣……”
說完,他手腕一翻,已拏出一只通體灰白,以一只只不知何種骨骼接成,頂端帶有一拳大鋼球的奇形兵刃來,那個鋼球上布滿精光耀眼的寸許尖刀,看來確是霸道無比。
白英哈哈一笑道:“濮陽維,本幫主便以手中這只‘碎骨點筋錘’與你一較高下……”
濮陽維漠然一哼,不屑的撇撇嘴。白英見狀,無名火陡起,暴喝道:“看招……”
招字甫出,手中“碎骨點筋錘”已似狂風暴雨般,直向濮陽維全身卷到!濮陽維身形倏起,一式“急流勇退”人已飄出三丈……
白英手腕微一用力,手中之錘已幻成六道光影,如飛擊下!
濮陽維此時尚未拔出兵刃,上身一仰一旋,一個瘦削身材竟貼著地面二寸,呼的一聲,向白英腿下盤卷去,同時右掌猛揮,劈向對方脛骨,此招為“天魔十二式”中之“橫掃王岳”威力的是不凡,他始才即以此招,逼退魔乞江長恨。此刻欲抽回兵刃下擊已是不及,無奈之下,足踵用力一撐,將一個身子,硬生生拔起五尺!
濮陽維此際黏地雙腳一扭,人已如急弦般轉射而出,抖掌向白英背後便劈—“摩雲鵰”整個後背,破綻大露,他驀覺勁風襲至,駭驚之下,左腳尖急點右腳背,斜瀉七尺外去,才將背後一掌躲過,虧他有著一身功夫,但也不由急出一身冷汗。此刻,正值白英身形力竭下落—濮陽維一擊不中,身子在空中一個翻折,竟已較對方更快的落在地上。
挨至白英落地,濮陽維已好整以暇的雙掌齊發,將白英去路封斷,逼得他手忙腳亂僅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二人鬥了不及二十招,白英空有一柄犀利兵器在手,兀自施展不開,左右支絀。
正在此時,驀聞一聲尖銳 哨,自“鐵臂乞”口中發出,濮陽維正自一愕,立於他身後不遠的那?髯大漢,雙掌驟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濮陽維兩肘如電擊下!
濮陽維驀覺背後風聲有異,腳下一滑“唰!”地閃了開去,在他閃身的剎那間,仍極快的向白英連出三拳四腿。此刻他一見那虯髯大漢,已知是他自身後暗襲,不由朗聲大笑道:“無恥狗賊,你們有多少人一起上吧,看能奈何本幫主否?”
語聲中,濮陽維手卻不閒,他又覺一股銳風,直攻身側,濮陽維遂頭也不回一手抓去,那襲來兵刃,原來竟是“銀槍將”韓衝的一只七尺銀槍,此刻韓衝見濮陽維竟頭也不回的反手直楞楞的抓來,大驚之下,雙手一扭,槍纓抖起一個鬥大的槍花,一沉一吐,直向濮陽維手心扎去!白英此時也略略調息過來,他狂吼一聲,“碎骨點筋錘”化成萬千光雨,向濮陽維雙肩、後腦劈下。
濮陽維一面要應付面前這虯髯大漢,同時更要分神注意白英及韓衝的兵器,好個“玉面修羅”他不慌不忙,倏然將全身真氣一收一放,他一身白衫勃然鼓起,好似裡面灌滿了空氣一般,同時,一道微帶青、紅兩色的勁氣,竟若有形物質似的,疾然反震而出!
“銀槍將”手中的一桿長槍,受此內家真力反震,竟然把持不住,倏然被彈至半空,而白英卻蹌踉連退五步!?髯大漢奮力一退,始未被波及,但仍然身形搖晃不止。
三人皆為當今武林中,有名有號的棘手人物,尤其那?髯大漢,更是響噹噹的武林高手,他即是三十年前便以掌力稱雄一方,且曾參與秦嶺山之戰的“屠龍手”康彪。
三人一被濮陽維之“六彌真氣”震退,眾人不由更加驚駭。
那丐幫三老之一的“鐵臂乞”古庸一看不妙,暴叱一聲,飛身撲上,左手一領濮陽維眼神,右臂運起他素享盛名的“鐵臂功”猝然攔腰擊向濮陽維。站在一旁那使練子槍的大漢,便是“黑旗幫”白蛟堂堂主“九首人蛇”桑志。那手握金背砍山刀的卻是“黑旗幫”青蛟堂堂主“萬勝刀”牛公義!二人此時也不閒著,一聲不響的驀然向濮陽維發動。
濮陽維怒吼一聲,“赤手拐”已握於手中,一招“孔雀開屏”已將各人招式逐一架開,他一聲長嘯,“赤手拐”以驚雷奔電般的展開,剎時如紅龍翻騰,赤虹飛掠,招式一展,真有風雲變色之慨,狂飆飛舞之勢,與“鐵臂乞”古庸、“屠龍手”康彪、“摩雲鵰”白英、及“黑旗幫”紅、白、青三蛟堂堂主戰於一處!
激戰始值六十餘招,但聞“吭”的一聲,血雨紛飛中“黑旗幫”青蛟堂堂主“萬勝刀”牛公義的一顆鬥大頭顱,已被擊得血肉模糊!
濮陽維一招得手,不由豪氣更壯,手中“赤手拐”舞起一片紅光,連出六招“九首人蛇”一聲慘號起處,一條右臂也跟著與身體分了家!
此刻,那一直默立一旁觀戰的“冷面乞”常公明,鐵板似的面孔上也不由為之變色。
到底姜是老的辣,常公明一揮手,那立於身後的丐幫十大弟子,已迅速分東西兩面,各各站好五人,每人手中握有一只綠光閃閃的青竹棒,這青竹卻非同小可,莫看它才如拇指粗細,卻是海外“絕島”上特產的一種“鐵篁竹”所製成,此竹堅逾鋼石,敲上一記,非至骨碎肉糜不可。
這十人始才站好,常公明已大喝一聲道:“排好方位,老夫來了!”聲到人到,雙掌疾伸“大力鷹爪功”倏然施出,驀然閃過一片兵器,直抓濮陽維頸下琵琶骨,端的快捷無倫,聲勢驚人!
濮陽維迫不得已,一挫腳,已暴退三尺,此一瞬息之間,各人已站成一個半圓,由“冷面乞”常公明為首,怒叱連聲,似狂風暴雨般,向濮陽維全身要害,紛紛襲來!
“九首人蛇”桑志,已被徐妍容救至一旁,敷好刀傷藥,他人雖清醒,卻萎頓之極。
徐妍容將他與肩骨盡碎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置于一處。
但她那雙水汪汪的秀目,卻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戰鬥場,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侵襲著她,她一會兒希望濮陽維趕緊逃走,一會兒又希望他能戰勝各人。
自然,這是一種奇妙的感情,與女人高傲的自尊所融合而成的特殊感觸。
她此時已不自覺的對這瀟灑含蓄,而又武學深奧莫測的青年豪士發生了情愫,不過,這是她此刻心中所不能否認,但也不能承認的事。
當然,她亦忘不了,自己現在是與這俏冤家,處於對敵的地位。
邵展雄一條左臂,已用腰帶縛好,他氣呼呼的注視著場中戰況,一見“粉面羅剎”
亦焦急的全神貫注場中,竟會錯了她的意思,不由大聲道:“徐姑娘,你莫非也想下場麼?也好,我們兩人尚挺得住,不須你偏勞了,請自便罷!”
徐妍容聞言一怔,但也推託不得,只好勉強站起,將背後一只黑的鐵琵琶解下,縱身躍入場中。
濮陽維連傷兩人後,正可廢去“摩雲鵰”白英之際“冷面乞”常公明已插進手來,常公明“少陽神功”已經七成火候,再加上那雙無堅不摧的“大力鷹爪”何異平添了一股極大生力軍!
若論單打獨鬥,常公明絕非濮陽維之敵,但如其與如此眾多的高手聯合,聲威自大不相同!加以“粉面羅剎”也恰於此時加入戰圈。
濮陽維頓覺壓力驟增,真力亦感微乏!
對方此時早已站好方位,各出絕學,向自己全力攻來。濮陽維一面拚命抵敵,一邊暗自調息,因為他再如何稟賦特異,而有神果之助,但一連與“赤面鐵膽”斯段峰與“神杖烈火丐”邵展雄這兩名頂尖高手激戰下來,也自耗去不少真元。
他此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穩扎穩打“赤手拐”舞得風雨不透。
倏然“鐵臂乞”古庸一聲暴叱,一指點向濮陽維胸前“乳中穴”。
濮陽維冷笑一聲“赤手拐”一偏,呼聲擊下,但古庸卻不閃不躲,竟伸臂一格!只聞得“噗”一的聲,古庸一條右臂頓時腫起老高,但竟未折斷,“鐵臂功”果然不不凡!
濮陽維料不到古庸被擊退之剎那,常公明已一聲不響,舉掌向濮陽維頭頂罩下!
濮陽維此時要閃,已自不及,只得急出左掌相拒—“劈啪”一聲響起,常公明急退三步,濮陽維也身形連竄!
“摩雲鵰”白英此刻倏然一按他“碎骨點筋錘”之把柄機簧—砰然一響中,那嵌於頂端之碗大鋼球,竟驀然飛出!帶著精光閃閃的刀尖,呼呼然擊向濮陽維胸際!
此刻,亦正是他在與常公明對掌之剎那!濮陽維真氣不易聚集,且亦萬萬估不到白英手中兵器,尚有此般巧用!
濮陽維驚怒之下,全力扭身,但已晚了一步,胸前要害雖然躲過,左脅下卻被這帶刀鋼球,劃開了一條四寸多長的傷口!濮陽維咬牙忍痛,奮力躍退,那常公明卻又暴喝一聲,全身骨骼劈啪作響,雙掌挾著千斤重力,又當頭罩下!
濮陽維手中“赤手拐”此時正一邊擋開韓衝之七尺銀槍,一面掌擊白英腰際,一見常公明雙掌攻至,他驀然雙腳齊飛,踢向常公明腹下“氣禦”“歸來”兩穴!若常公明雙掌仍不變式下擊,則濮陽維固然難保,但他自己亦不能倖免!
常公明自顧要緊,趕忙側身收掌,而濮陽維身形連閃,又已躲過徐妍容的鐵琵琶及“屠龍手”康彪的一掌!
倏然,常公明嘴中一聲厲嘯,那立於濮陽維後側的丐幫十大弟子,已齊齊嘿喝一聲,十根青竹棒挾著絲絲銳風,向濮陽維背後襲來,剎時滿空綠光閃閃,風聲呼呼,威力煞是驚人!
濮陽維吮口長嘯,身形暴長,只見他在空中一個旋回,手中已白光電閃,如怒瀑奔流!
倏然,白光似蛟龍飛舞般,快速絕倫的疾卷而至,頓時慘號連連,丐幫十大弟子中,已有三人貫胸喪命!
“冷面乞”常公明驚呼道:“大家留意,這是‘修羅九絕式’!”
眾人尚未及回答,濮陽維手中精光已如電翻卷而至,各人只覺眼前一花,連劍勢來路皆未看清,又聞得一聲慘厲呼叫,“銀槍將”韓衝已被攔腰斬為兩段!
濮陽維此時右劍左拐,往返衝殺,神威凜凜,宛如天人。“屠龍手”康彪,性情最是狠辣慓悍,他此刻大吼一聲,雙掌帶起一片罡烈勁風,直擊向濮陽維背心!
濮陽維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將手中“修羅劍”反揮而至,康彪但見冷光閃處,劍已觸膚,他知自己雙手必要不保,竟毫不縮閃,雙掌仍依原式擊下,但見白芒閃處,血雨亂噴!
“屠龍手”康彪已悶哼一聲,蹌踉退出!濮陽維卻料不到這康彪如此兇橫,竟然在他雙手被斬的瞬息間,以肘猛撞他後腰之“精促穴”!
濮陽維但覺颯聲風響,敵人肘勢已達,他估不到對方竟如此拚命,幸而在他劍勢反揮之際,人已斜斜掠過兩寸,在此猝不及防中,雖然躲開這致命一擊,但仍然砰的一下,在左背挨了一肘,濮陽維雖有一身內家至高真氣護體,但此刻卻未及運出,況“屠龍手”
又是回光反照般的全力一擊,他雖然閃開正鋒,卻仍覺內腑血氣翻湧,頭昏目眩!
此刻他強提一口真氣,手中“修羅劍”揮出一招“長恨綿綿”劍勢犀利,豪光飛舞,好似數十把劍同時攻出一般,剎時又將逼前敵人迫了回去!濮陽維心中恨極了“屠龍手”
康彪,只見他俊目中,煞氣攝人,但聞一聲呼嘯起處,他頭也不回的將握於左手之“赤手拐”向正蹌踉後退的康彪反手擲出!
“赤手拐”呼嘯而出,一閃已至那早已痛得失神的康彪前心,其時恰有一個丐幫弟子在旁,他見狀之下,急揮青竹棒猛截,欲將“赤手拐”擊落,說時遲,那時快,但聞“喀嚓”一聲,不但當場棒折掌裂,他自己也被這“赤手拐”之絕大衝力,震得一屁股翻倒地上!
那“屠龍手”康彪,卻哼也沒有哼出一聲,已吃那重逾四十斤的“赤手拐”牢牢貫胸釘於地下!
濮陽維此時但覺五臟如焚,唇幹舌燥,這是他下山行道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拳風罡烈,銀芒飛舞,鮮紅的血,體內的五臟,灑得到處皆是,場中戰況,亦愈見淒厲……“修羅劍”劍下,丐幫十大弟子中,又有兩人喪命……
“冷面乞”常公明此時翻身急躍,手往背後一翻一拉,已拿出他一生賴以成名的“丐門鐵缽”!此缽宛似一鐵碗,四周鋒利如削,光芒耀目,缽底有一個短短把柄,可供手握,的是霸道異常!
常公明一亮出此“丐門鐵缽”口中焦雷也似的一聲暴喝,如驚雷駭電般,舞溜青光,罩向濮陽維!隨著這喝聲,“摩雲鵰”白英身形倏起,“碎骨點筋錘”頂端那個鋼球,又驀然飛了出來,風聲尖銳的直攻濮陽維丹田小腹而來,“粉面羅剎”亦極不情願的將手中鐵琵琶,揮向濮陽維下盤,僅存的丐幫五大弟子,亦個個面含悲憤,手中青竹棒如銀瀉地般專找隙縫,暗施襲擊。
濮陽維身形動如流水,劍出如風,連消帶打……但他此刻身受兩處創傷,加以左脅又一片麻木,出招已逐漸呆滯……
“冷面乞”常公明已略略瞧出,他一聲暗號,自己首先發出一招丐門鎮幫之技“托缽十六斬”中,最犀利陰毒的“盛頭於缽”一式!
只見他手中鋒利鐵缽,倏然精光亂散,幻成無數光圈,常公明一面以此式攻敵,一邊暗運“大力鷹爪功”于左掌,閃電般折向濮陽維肋下!
濮陽維驟見敵人凌厲招式,奇詭莫測的攻到,身軀微微一偏,“修羅劍”快速無倫的擋過了白英、徐妍容二招!
此時他又猝覺右側勁風襲體,他待要閃躲,已自不及,濮陽維只得暗暗咬牙,急運體內“六彌真氣”同時左掌閃電般劈出!
他才一運氣,已覺肋下驟然一緊,跟著一陣劇痛攻心,濮陽維兩根肋骨已吃常公明大力鷹爪功捏斷!幸得他“六彌真氣”已及時反彈而出,若換了別人,只怕半邊身軀已吃常公明折得稀爛!
“冷面乞”常公明但覺手指才一抓住濮陽維肋下,驀然敵人體內一陣大力反震過來,他驚駭之下,隨即鬆手,但濮陽維揮出之左掌,已結結實實劈在常公明肩頭之上!
常公明一個身子直被震得翻出兩丈之外,但他身為江湖上一代梟雄,臨被震飛之際,那“丐門鐵缽”卻又在濮陽維左臂劃下一道血痕!
濮陽維此時渾身浴血,創傷累累,但他卻仗恃翻湧血氣,若“瘋虎”般左右衝殺!
因為他知道,此刻如稍一分神,則必抱憾終生……
他一掌劈飛常公明後,已知今晚血戰,自己實難強行支持下去,驀然,他一聲淒厲欲絕的長嘯起處,身形已如巨鷹般飛掠而出。
“摩雲鵰”白英暴喝一聲,一舞手中“碎骨點筋錘”拚命躍上。
濮陽維頭也不回的反手一抖,“修羅劍”已疾然湧起三道寒光,如電卷至,這正是“修羅九絕式”中之“碧血三濺!”
待到白英驚覺,那寒森森的劍光已自臨頭!他正魂飛魄散,呼的一條黑影已如飛般擊在濮陽維劍上!白英藉此瞬息之機,努力一翻,始才險險躲過,他驀覺頭頂涼颼颼的,一摸之下,始知包頭黑巾,已連著一片油發被削!
濮陽維反手一劍,也不管傷著敵人已否,卻藉著劍上一陣衝撞之力,躍身掠出五丈,才始到達那片密林邊緣,驀然,一條黑影疾如鷹隼般飛撲而下,單掌猛劈,狂風颯然……
濮陽維雙腳屹立不動,運聚全身功力于左掌,疾揮而出!
剎時兩股漫天掌勁,猝然相觸,恍如平地響了一聲焦雷,塵土飛揚,枝斷葉落……
待到一切靜止,眾人只見濮陽維面色煞白,血漬斑斑的仍立於原處,那急襲之人,原來竟是先前受傷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
此刻,他亦顫巍巍的挺立不動,但口角卻涔涔流出鮮血。各人已驚得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濮陽維此時卻向兩丈外的康彪尸身上的“赤手拐”虛空一招,只見那“赤手拐”竟呼的一聲,彷彿有物相吸般,飛回濮陽維手中!
濮陽維右劍左拐,傲然而立,他倏然雙目怒睜,冷電暴射中,不屑的向眾人掃視一眼,冷哼一聲,始徐徐轉身,只見他雙臂疾振,已呼呼拔升七丈之高,在空中一連五次旋回,始急掠而去。
各人為濮陽維匪夷所思的絕世功力,驚得瞠目結舌,好一刻才醒過來,那五名丐幫弟子正待縱身追去“摩雲鵰”白英已急喝一聲道:“不用追了,憑你們,追上還不是白白送死……”
“粉面羅剎”徐妍容悄悄走上前去,探視一下那尚挺立不動的邵展雄,突然聞她尖叫道:“你們快來,二幫主已不成了!”
各人慌忙上前看視,果然那縱橫江湖大半生,性如烈火的“江北丐幫”二當家邵展雄,早已全身冰冷,氣絕多時……白英回頭一望,那“冷面乞”常公明,“鐵臂乞”古庸,俱皆面如白紙般,盤坐地下,閉目調息,看樣子,亦是受傷不輕……
他淒涼的四周一望,丐幫已死的總監堂堂主江長恨,護壇的五大弟子,“屠龍手”
康彪,及自己“黑旗幫”中,紅蛟,青蛟兩堂堂主,“銀槍將”韓衝,“萬勝刀”牛公義等人正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血漬斑斑,淒風慘慘……
徐妍容,這歷盡滄桑,冷傲如冰的江湖女傑,此刻黯然丟下手中那因搶救白英而被濮陽維“修羅劍”斬斷的鐵琵琶,悄然走到白英身側,輕聲道:
“白幫主,丐幫兩位老當家,及貴幫桑堂主,都受傷頗重,咱們還是趕緊收拾一下,設法為各人治傷要緊!”白英默默點頭,眾人遂忙亂收拾了起來……夜,又已盡了,東方天際,已曙色初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