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粉癡情 鐵掌橫屍
濮陽維沒有回答浩飛的話。手掀著車簾,那含有默默情意的一雙眼神凝視著“綠娘子”方婉。
“綠娘子”方婉也報以脈脈含情的一瞥,好象要在這短促的剎那間,將她多日來的刻骨相思,傾心相訴,得到他的慰藉與補償。
濮陽維腦海中,正如一團亂絲般纏繞著,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在他心中翻湧,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裡,呆呆的望著這將第一顆石子,投入他平靜心湖中的少女!
她那嬌柔的微笑,就彷彿在他心中產生一片片逐漸擴大的漣漪!
他怔著、想著,甚至連浩飛在對他說什麼,都沒聽清楚。
浩飛掠身趕到車後,一見護車強人都已縱橫倒地,不由大聲嚷道:“我說老弟呀,你出手太快了,怎的不留上兩個給老哥哥出出這口鳥氣!”他言方出口才看出濮陽維好似愕在那裡一般,浩飛覺得十分奇怪,忙自他身後向車內一望,驀覺眼前一亮—原來車內竟是一個清麗窈窕的綠衣少女,卻正在與自己這位老弟互相瞧望著!
浩飛一生習武,性格豪放不拘,他怎能領會出少年兒女這水一般的柔情?一見二人呆立不動,而那位少女,卻仍被縛住手腳,沒有解開,遂洪聲大叫道:“餵!餵!老弟呀,怎的中了邪了?人家姑娘身上的縛索尚未解開哩!”
濮陽維聞言之下,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玉面一紅,忙道:“方姑娘,想不到竟然在此見面,真個出乎在下意料!姑娘身上繩索,且待在即刻為你解去!”
他話聲始住,右掌已向方婉身上虛虛拂去,但聞方婉低吟一聲,那堅固的非常的牛筋索,經他一拂之下,已如槁灰般,寸寸斷落。“綠娘子”自車中輕輕站起,向前一挪步,便欲下車,但身形才一動,想是被綁太久,血氣未暢,竟呀的一聲,栽下車來。
濮陽維驟驚之下,不由用手一扶!不知方婉是有意抑或無意,竟嚶泣一聲,倒入濮陽維懷中。
這位青年俠士,頓時軟玉溫香,抱個滿懷!那一股清幽如蘭的少女芬芳亦隱隱飄入鼻中!
浩飛在一旁見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怎麼也想不出,自己這位老弟到底與眼前少女是什麼關係,怎的適纔尚一語不發,如今卻又如此親熱?
他疑愕之下,不由大聲嚷道:“噯!我說老弟,先別急著和人家親熱,老哥哥在此,怎的不和我引見引見哩!”
濮陽維、方婉二人聞言,皆不由臉上一熱,他急忙將“綠娘子”放下,訥訥的道說:
“方姑娘,這位是在下新近結識的”雙連掌“浩飛浩大哥。”
他又轉向浩飛道:“老哥哥,這位是……是人稱‘綠娘子’方婉的方姑娘!”
浩飛爽朗的大笑道:“哈……哈……果然是郎才女貌,一對壁人,我說方姑娘,你能有濮陽兄弟這……這麼一個心上人,真是前世修來的哩!老實說,濮陽維老弟這種絕世英才,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哩!”
浩飛的性格魯鈍,口不遮攔,哇啦哇啦一嚷,不但窘得“綠娘子”霞飛雙頰,羞赧無比,連濮陽維這軒昂不群的男兒,也覺尷尬十分。
他愕了一會,才急急道:“老哥哥千萬不要誤會,方姑娘與在下僅是……僅是……”
僅是什麼,他自己也講不出來,只急得這位年輕俠士,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那一直沒有開過口的“綠娘子”此刻一見心上人如此窘迫,不由含羞說道:“浩大俠在上,小女子有禮了!今日小女子承浩大俠及濮陽公子賜加援手,大恩大德,必永懷不忘……”
浩飛聞言不由急得雙手直搖道:“姑娘切莫如此,你既與濮陽老弟相識,咱們不算外人,想浩飛一條老命,若非濮陽老弟施救,此刻怕早已成為孤魂野鬼了,這點小事還望不要掛在心上才是……”
二人隨又客套了一番,濮陽維才問道:“方姑娘,你怎麼又和這批賊人遇上了?他們三番四次為難於你,不知是何用心?”
方婉似乎吃了不少苦頭,見濮陽維如此一問,不由眼眶一紅道:“公子,你還記得谷口集外,那天夜裡的事嗎?”
濮陽維聞言心中微微一動,他連忙按下心神,點了點頭。
方婉又道:“事情是為了那當今江北綠林道上總瓢把子,‘黃衫客’的徒兒,名喚‘小閻羅’任小木那廝,半年前,他夜至太原府一家富戶中,劫財傷人,適好被我路過遇見,因看不慣他趕盡殺絕的惡毒作風,一言不合,即動起手來,我一時氣憤之下,削斷了他一根食指,誰知這惡賊竟然逃至他師伯那裡哭訴,因此我就倒了霉,一直被這些惡徒追?尋尋釁,天山遙遙萬里,我又來不及回去求援,那曾幫助我殲敵的人又不顧而去,我……我……”
方婉說到這裡,不禁感覺一陣委曲,竟然忍不住哽咽起來。彷彿梨花帶雨一般,無比的惹人憐愛。
一旁的濮陽維心中大感不安,他當時離開方婉的原意,只是為了自己責任艱巨重大,且前途凶險莫測,他雖知方婉對自己發生了情愫,卻不願為了自已,而耽誤了這美麗姑娘的青春年華。
但事實上,濮陽維又何嘗不對方婉有著依戀之情呢?雖然,他當時尚不能十分透徹的明白這種微妙的感覺,但至少他是永不會遺忘她動人的一顰一笑,那明媚的雙眸中,頻頻傳出的萬縷柔情!他想不到,這癡情的姑娘,竟對自己如此的一往情深!
方婉正以纖手拭著淚水,濮陽維急忙無限關懷的,將她原先丟在車外的絲絹遞了過去,同時他心中一絲莫名的愧疚湧起,是為了那多情的白姑娘呢?抑或是對眼前這癡情少女方婉?
方婉接過那方絲絹兒,尚未及道謝,那一旁“雙連掌”浩飛已狂聲吼道:“媽巴子的,這世界愈來愈不成話了,到處都是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這江北綠林盟下的狗賊固然該殺,但最可恨的,卻是那些冒充俠義的的武林敗類。方姑娘,你且莫傷心,今日老夫衝著濮陽維老弟與你的交情,便得與那些混帳周旋到底,尤其是那個假冒偽善的傢伙,更是放他不過!”
浩飛這一大嚷,不但使方婉著急不已,更令濮陽維窘得面紅耳赤,下不了臺。
方婉急道:“浩老前輩,你……你這一番盛情,小女子實是感激不盡,但……但那位相助於我的人,卻是一番好意,你!你且不可誤會於他……”
浩飛愕然道:“怎麼?姑娘不是恨他袖手而去嗎?”
“綠娘子”尚未及回答,濮陽維已搶著說道:“老哥哥,不瞞你說,那袖手而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愚弟我…但是…但是,老哥哥,請你千萬不可誤會,小弟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欸!你……叫我怎麼說呢?”
當然濮陽維此時心中複雜的感情,也確是無從啟口,但聰慧狡黠的方婉,卻隱隱的猜到一點。
她忙說道:“浩老前輩,濮陽維公子有他的苦衷,這也的確怪不得他,其實……其實我心中並不恨他。”
浩飛被這曲折的故事迷惑了,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刻,才拍拍腦袋,豁然大笑道:“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這一套,真把我老頭子弄胡塗了!”他說到此處,陡然以手撫腹道:“啊!我倒忘了,老弟,咱們到現在還沒有吃過一點東西,肚子裡鬧起空城計來了,走,咱們且到前面鎮上打個尖,先祭祭五臟廟再說!”
二人聞言不由莞爾一笑。浩飛遂行至一旁將賊人遺下的馬匹牽了兩騎過來。
他牽馬時,閃目一看,那駕車賊人,早已乘他們談話時溜走了。
於是二人上鞍策馬向前進發,濮陽維笑問方婉怎麼會看見他們,而將手帕丟出車外?
方婉答道:“那時我手腳俱被綁著,根本不能動彈,剛好這批賊人,因為怕我呼喊,將我自己的一方絲絹,堵在我嘴內,當你們經過時,我無意中自車簾內看見,真驚喜萬分,連忙滾身車尾,用舌尖盡力將口中絲絹頂出,希望你們能看到,加以救援。”
浩飛大笑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濮陽維老弟能及時發覺。哈哈!卻苦了那些押車狗賊。”
三人一路上說說笑笑,不一刻,已遙遙看到前面有一片稀落的房舍。
浩飛高興的放聲大笑,腦中想著盡是滿桌的佳肴美酒。
但“綠娘子”她卻隱約看出,濮陽維那明朗的雙眸中,仍依稀含蘊著一些說不出來的愁意,為什麼呢?她想著想著……
三人進入街鎮之後,行至一家酒店前停下馬來,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呼下,各人徐步入內,選了一處座位坐下。
浩飛不待店小二開口,就大聲說道:“伙計,來上三只蒸雞,五斤熟牛肉,半條火腿,一尾醋溜魚,兩只烤鴨,一壇上好花彫,快!快!”
他一口氣叫出一大堆菜名,好象恨不得一下子便吃光這間酒店似的。
伙計唯唯答應,心中卻暗地滴咕道:“哪來的這臟鬼?好似已餓了五年一般。”
“綠娘子”一見這浩飛那副猴急相,不由微微裂嘴一笑,這一笑,在清麗中又帶著無限的嬌媚。
那店小二一生之中,幾曾見過如此美人?又那曾見過如此傾人一笑,一時竟看得呆了!
浩飛正待轉頭與濮陽維說話,陡見店小二竟楞呆呆的望著方婉發怔。他不由大喝一聲道:“嘿!你這小子敢情是發他娘的羊癲瘋了?怎麼直勾勾的望著人家大閨女,媽巴子的!”
濮陽維急急阻止浩飛,一揮手,令那店小二去了。始對浩飛一笑道:“老哥哥,先歇歇氣,何必與這些無知下人計較!”
他心中卻想道:“這位老哥哥如此大的火氣,真難為他在北塔山那僻野之地,是怎麼熬過了十幾年的?”
不一刻,三人所要的酒菜,已陸續送上,濮陽維與方婉,知道老哥哥不喜虛禮,略略舉箸一讓,便吃了起來。
未幾,各人皆已吃得酒足飯飽,浩飛一拍肚子,喃喃自語道:“媽巴子的,有半個月沒有如此痛快的吃一頓了!”
濮陽維暗中一笑,就去結算酒賬,又囑伙計去買一身合適的衣服回來,給浩飛換上。
三人出得鎮甸,馳馬疾奔。
浩飛摸著身上這一套寶藍緞子大褂,口中嘀咕道:“老弟台,這身衣服一穿上,老哥哥簡直變成一個大富賈了?”
方婉聞言,不由噗嗤一笑,濮陽維強忍笑聲道:“老哥哥,先將就一點,咱們到了修武,定給你換一套合適的。”
浩飛聽了,只得一笑作罷!
正在這時,忽聞方婉驚呼道:“咦?公子,你看前面好象有不少人攔在路中呢!”
二人急忙抬頭一望,果然,前面驛道上,高高矮矮地站了不下二十餘人,夕陽餘暉中,隱約可見手中兵器閃爍生光!
濮陽維哈哈一笑,未置一言,浩飛卻神情激動,鬚眉皆張。
轉眼間,三人已來至那堆人群之前,他們始才將坐騎勒住。
對面人群中,已走出一個面色黃臘,鷹目勾鼻的瘦長漢子。他傲然向三人一望,面露不宵之色道:“嘿嘿!我道是什麼人三頭六臂的人物,竟能將我們擒獲的賤人救去?”
他說到這裡,又哈哈一笑道:“原來卻是這兩個不生眼睛的小子。哼!今天我‘藍鷹’卞青元可要見識見識!”
“雙連掌”一見這“藍鷹”出來,便已怒火中燒,正待發作,濮陽維已對他連便眼色,浩飛只得強忍怒氣,雙目如炬的怒視著卞青元。
此刻,濮陽維見卞青元已將話說完,不由冷然開口道:“鼠輩還不束手就戮,難道要待本少爺動手嗎?”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使對方人群中,譁然驚怒起來。
那“藍鷹”卞青元,尤其氣得面色焦黃,他大聲吼道:“無知小子,你好大的口氣,嘿嘿!今天卞某倒要看看是誰束手就戮?”
他才說到這裡,一旁已閃出兩個人來,狂聲叫道:“卞紅旗!第六、第七支舵舵主黃明軒、陳守道,請命出場一戰!”
卞青元橫目一視,冷然道:“也好!你們小心了!”
這黃明軒、陳守道二人齊聲答道:“謹遵諭令!”
一言甫畢,二人各自拔出一柄紫金刀,一條竹節鞭,疾衝而上。
濮陽維身在馬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好似根本沒有發覺有人撲來似的!
剎時—二人已躍至濮陽維馬前,黃明軒的紫金刀斜劈敵人大腿,陳守道卻嘿然一聲,竹節鞭敲向馬頭!
來勢如風,凶險之極。驀然,一聲震耳大喝起處,眾人似覺眼前一花,跟著“澎!
澎!”兩聲巨響,兩條人影帶著滿口鮮血,已飛出尋丈之外,落在地下!
各人忙仔細一瞧,不禁譁然驚呼,原來這震飛的兩條人影,赫然竟是黃明軒、陳守道二人!但見二人面如金錠,滿口鮮血急噴,瞬息間,已僵臥著寂然不動。
各人回頭一看,見濮陽維仍是氣定神閒,若無其事的騎在馬上。
立於他馬前的,卻赫然是那滿臉?髯繞額,身材魁梧的大漢。
“藍鷹”卞青元,心中更是驚駭萬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兩個瞧來不起眼的人,竟有如許深厚的功力,最使他震駭的,卻是他竟連對方如何出手,都沒有看清。
卞青元強忍驚怒,大聲說道:“閣下系何方高人?何故與我江北綠林盟下架梁,尚請示明。”
出手震斃二人的,是“雙連掌”浩飛。他此時聞言,狂聲大笑道:“老夫今年雖已虛渡五十五載寒暑,卻仍是混得毫不成器,不過,你小子要問老夫萬兒可還不配。”
“藍鷹”卞青元,此刻怒極反笑道:“好!好!我卞青元掌管江北綠林盟下紅旗五年有餘,還未曾遇見過像你這等狂夫,今天本堂主便要會會你這藏頭露尾的傢伙!”說罷身形微晃,全身倏忽左右搖擺不定,在身形搖晃中,他極快的拍出五掌。
浩飛微微一笑,右掌半圈如弧,左掌閃電般自肘下擊出。“波”的一聲輕響起處,浩飛單掌一擊,已將卞青元襲至的五股掌風,化為烏有。但見他嘿嘿一聲,雙掌颯然猛劈而出,一陣狂飆也似的勁風已呼聲湧到。
“藍鷹”卞青元第一招“五龜出海”驟然吃對方化解時,已知敵人攻力不凡,自己尚未及撤招換式,對方那如山掌勁又已襲到。
他一見來勢,便知非自己所能力敵,危急中,身形疾轉,雙掌已如電般擊向對方兩脅,推出阻擋。
浩飛喝聲:“來得好!”轉身一招雙推手,雙掌連續發出。
卞青元一見敵人功力,確較自己高出甚多,他不敢硬架硬接,倏忽展開身法,遊鬥不已。但見他一個瘦長身軀如柳絮般,圍著浩飛上下翻飛。
濮陽維端坐馬上,嘴角隱含笑容,他冷然瞧著二人激鬥正烈,心中卻暗暗忖道:
“浩老哥功力深奧,每次出手,皆是兩招齊施,誠然不愧”雙連掌“之稱,這姓卞的小子,一身功夫,固也不可輕視,看來他僅較那‘天雷叟’馬亮,略低半籌,不過,他在浩老哥手下,定難走出三十招。”
轉眼間場中兩人,已閃電般交手二十餘招。
“雙連掌”浩飛,一派大馬金刀之勢,出手全是大開大合,猛劈硬接,招式凌厲之至!
那“藍鷹”一身功夫,雖然不弱,但此時已逐漸透出後勁不濟,招式緩慢,身形也不若初時靈便。
驀然,浩飛大喝一聲,雙掌連攻,瞬息已自劈出六掌。
掌勢雄勁,帶得地下砂石紛飛不已。
卞青元不敢力敵,暴喝一聲,身形急射而出,只見他腳才離地,又反手抖出五點銀光,急襲浩飛上盤!
浩飛冷喝一聲,一掌劈向襲來暗器,另一掌卻遙向卞青元背後拍出!
“藍鷹”卞青元“嘿”的一聲,身竟倏然憑空彈起兩丈,同時大喝一聲“著—”三團黑光,已閃電般射向浩飛面前。
浩飛一見敵人竟接連躲過自己兩掌,面色驟變之下,三團烏光,已襲至身前。
他狂笑一聲,呼的雙掌擊去,竟欲震飛襲來暗器。
千鈞一髮之際,耳旁突傳來一聲“使不得!”話聲起處,只見一陣狂飆已自側旁呼聲掃過。
浩飛身形倏然暴退,他尚在空中,便已聞得“砰!砰!”數聲巨響,跟著又是一聲悶哼。他腳一沾地,急急回頭探視,見那方圓丈許之地,竟然盡是熊熊火焰。
而那以暗器傷人的“藍鷹”卞青元,卻雙手按胸,面色慘厲的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其狀頹唐已極。
原來,這臨危出手之人,正是那功力絕高的濮陽維。
他一見卞青元發出三枚黑烏烏的暗器,便已知必是內藏火藥式毒針的歹毒物體,而浩飛卻以單掌硬封,勢將自陷危境,他大驚之下,急急出聲警告,同時單掌驟推—“赤煞掌”勁已如山湧出!掌出人飛,在掌力翻卷,那枚暗器之同一剎那間,遙遙向適纔落地的卞青元劈出一掌。而在卞青元中招痛哼之時,他已身形如電般倒射而回,落於坐騎之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恍如迅電奔雷,一氣呵成,直驚得在場各人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其實,這“藍鷹”卞青元,武功亦甚為了得,濮陽維功力雖高,也不能一招之下,便能輕易將他擊傷。但卞青元因與浩飛一場激鬥之後,早已心力交疲,且在發出這三枚威力霸道無比的“烏木烈火彈”後,料想浩飛不防之下,必然難以躲過,故而心神一馳,在這剎那之間,致被濮陽維如電似的一掌震傷!
浩飛一見自己功敗垂成,剛要得手,卻吃這小子一手歹毒暗器逼回,若不是濮陽維及時出手支持,難免身受重傷。他心中狂怒之下,更是哈哈長笑不絕。驀然—浩飛面色倏而一沉,厲聲喝道:“卞青元,你是否為近日橫行中原,凶殘不法之‘紅魑會’中人物,那‘紅魑會’魁首‘烈火赤目’單獨行又是你什麼人?”
原來,浩飛已經看出,這“藍鷹”卞青元適纔身形倒射而出,正在力量將竭之際,竟能出人意料之外的陡然又彈高兩丈,這種卓越奇特的身法,普天之下,只有那個“紅魑會”的大魔頭“烈火赤目”單獨行獨擅,故而有此一問。
那卞青元此時強按胸中翻湧血氣,獰笑一聲道:“老鬼,本堂主便教你明白‘烈火赤目’單獨行乃大爺師伯‘紅魑會’中坐第二把交椅‘獨臂毒夫’薛天濤卻是大爺恩師!”
他見浩飛聞言之下,面色果然微微一變,不由狂聲大笑道:“這下子你可怕了,哈哈哈…老鬼!我師伯、師父均是睚眥必報,出手殘毒,想你定有所聞。嘿嘿!今天你與這小子暗算本大爺,只怕任你遠走天涯,也永遠不得安寧。”他微微一喘,又陰毒的道:
“我定叫你等知道‘紅魑會’的厲害,我要使你等終身惴惴不安,驚駭而亡。哈哈…等著瞧吧!”
浩飛倏然仰天一陣刺耳狂笑,洪聲道:“無知狗賊,你真瞎了狗眼了,你可知道老夫是誰?哈哈哈…你這唬人之言,去嚇嚇別人或可使得,今日遇見老夫,就等於碰上了白虎星!狗賊,你回去告訴公孫老賊,叫他好生守著自己腦袋,老夫遲早要宰了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卞青元聞言,不禁一愕,他作夢也想不到,這老頭竟然尚與自己瓢把子結有仇怨!
就在這“藍鷹”一怔時,忽在他身後已閃出一個四旬壯漢來,此人生得滿面橫肉,一條刀疤斜斜自眉間橫到右頰,正是卞青元手下一個得力助手,名叫刀疤陳剛,他一出來,便厲聲喝道:“老鬼,你口舌放乾淨一點,公孫盟主何等威嚴,豈是你這老不死的所能隨意辱罵?今天你與那小子,用這偷襲手法,暗算我家紅旗堂主,算的是哪門子好漢?何況你又藏頭縮尾,不敢露出真實姓名,更是江湖宵小,豬狗不如!”
浩飛聞言,又是一陣狂笑,他洪聲道:“哈哈!只怕老夫說出名字來,要嚇死你這**養的!”他說到此處,面色倏然轉為兇厲無比,狂喝道:“直娘賊,我便叫你到閻王爺那裡去打聽吧!”“吧”字出口,浩飛雙掌已左右齊飛,同時雙腳疾起,踢向那刀疤陳剛。
刀疤陳剛只覺眼前一花,一股勁力已沉重壓到,他閃避不及之下,只得暗一咬牙,揮掌迎上。
倏地一聲慘號,自陳剛口中呼出,跟著澎澎連響,一個恁大身材,竟被浩飛連上四腳,踢在空中接連翻了四個筋斗,始帶著滿嘴鮮血摔落地上。
“藍鷹”卞青元空自急得雙目發黑,但卻無力出手援助,因他已是傷得不算太輕!
浩飛一掌劈死陳剛,那股當年豪性,又倏然突發,他揚聲一陣大笑,身影連閃間,雙掌如迅雷般左劈右擊,只聽得幾聲慘叫,卞青元那群手下,轉眼時已是傷亡大半,那腥紅刺目的血漬,濺滿了浩飛一頭一臉。
驀然,一聲冷冰冰的語氣響起道:“老哥哥,得放手時且放手!”
浩飛聞言,宛如冷水澆頭,返身倒掠而回。
“藍鷹”卞青元,一見手下已傷亡了一大半,氣得他全身顫抖,哇哇吐出兩口鮮血!
他也不抹嘴邊血漬,狂聲叫道:“好好!老鬼,今天這筆血債,我遲早必要與你清楚!”
他一轉頭,對濮陽維叫道:“還有你,小子,有種的留下名來!”
濮陽維那冷煞人的目光,向卞青元臉上一瞥,緩緩吟道:“寧自閻羅十殿轉,莫見玉面修羅顏!”
卞青元驟一聞言,身形一歪,已昏倒地下。他旁邊兩名舵主見狀,急急上前將他扶起,與僅剩的六名嘍 ,匆匆收拾了一下死傷的夥伴,一語不發的紛紛上馬離去。
“綠娘子”方婉,自始至終,如痴如醉的看著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這時,她才醒了過來,怯怯的向濮陽維道:“公子,天色已晚,我們也該走了。”
濮陽維回過頭來,溫柔而愛憐的向她一笑,微微點頭。
他對尚在發呆的浩飛低聲道:“老哥哥,你先將臉上拭擦一下,咱們可以動身了!”
浩飛如夢方覺,嘆息一聲,跳上馬背,啞聲道:“欸!想不到北塔山絕頂十三年磨煉,卻仍未能稍減老夫殘忍嗜殺之性。”
濮陽維溫聲安慰道:“老哥哥且莫自責過切,這些賊人皆是江湖敗類,莫不是背了一身累累血債,罪該萬死!何況,人生本來是虛夢一場,又何必過於責己。”
夜幕初降,餘暉黯淡,三人三騎,又馳向那蜿蜒的驛道盡頭。修武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鎮,山明水秀,風景如畫。這是濮陽維等三人,大敗江北綠林道賊人的次日。
大清晨,他與浩飛、方婉二人,將坐騎寄在客棧裡,緩步向城西而行。這古老而美麗的城市裡,他對任何一樣建築物,都是那麼的熟悉,對每一件事物都是那麼留戀與關注。
雙親的慈愛,老僕那滿布皺紋的臉孔。
啊—這一切是多麼親切、甜蜜,彷彿都是昨天的事情。
看見那一草一木,都在散發故土的溫馨氣息,街上行人也依稀是如此熟稔。
濮陽維的視線迷濛了,他自微微潮濕的雙眸中,注視著這包含了他童年全部的喜悅與悲痛的地方。
方婉與浩飛都關切而同情的注視著他,兩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煩亂與悲哀,這不是用言語所能慰藉的,只好用兩道柔和而真摰的眼神,來表現那無限至誠的友情!
濮陽維緩緩行著,不多一刻,三人已行至一片青翠的樹林之前,驀然—濮陽維雙目如痴如醉,默默的凝望著一片空曠草地。
二人隨著他目光一瞧,只見這片曠地上,雜亂生長著許多野草,依稀可以看出尚有少許燒焦朽木及黑土。好象……好象是一幢房屋被烈火焚燒後的遺跡。
濮陽維雙眸中,隱隱含有淚光,他淒涼的望著這塊荒蕪的土地,面上一片慘然。
方婉在路上,曾約略聽到濮陽維提過親仇之事,此刻她見到自己摰心所愛的人如此難過,那種蝕骨縈心的悲哀,顯露於色,鼻頭一酸,已跟著默然流下淚來。
濮陽維目光緩緩移動,在不遠處的一片連雲巨廈前驀然停住,眼神中,倏然射出兩道冷煞人的怨毒光芒來,那光芒是如此冰冷,如此懾人。
他嘴角微動,淒然喃喃念道:“雙親大人,墓塚芳草萋萋,血仇賊子,巨廈輝煌連雲,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他移動腳步,徐徐向那矗立眼前的高大宅第行去。
這幢巨宅大廈,氣派好不駭人,只見那黑漆油光的大門上,一雙黃銅獸環,擦得雪亮,旁邊一方巨匾,黑底金字,上面赫然書著“嚴府”二字!
濮陽維冷哼一聲,緩緩回頭,對方婉、浩飛兩人道:“方姑娘、浩老哥,此來乃為在下親身血仇,稍停請二位且莫動手,由愚弟一人為之。”
他一言甫出,已迅步踐上石階,輕聲叩門。
不久,那黑漆大門,已“呀”然開啟。
開門的一個下人,身穿黑綢短衫,頭上斜帶一頂小青帽,他一啟門,驟覺眼前一亮,細目一瞧,眼前赫然是一個玉面朱唇,氣度不凡的白衣書生。
這廝裂嘴一笑道:“嘿嘿,這位公子,不知駕臨敝宅,尋找何人?還請賜下名帖,以便小的傳報。”
濮陽維冷冷一笑,開口道:“你可是嚴宅之人?”
那下人又是裂嘴一笑欠身答道:“不敢,小的專司門房之責。嘿嘿,自張員外去世後,托嚴老爺洪福,一手將小的提拔……”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濮陽維雙目倏睜,一掌揮出,那人連對方掌勢都未看清,一顆頭顱,已帶著滿腔熱血,飛出老遠!
濮陽維一言不發,仍然緩步向內行去,他始自一長廊盡頭轉過,已微聞笑語喧嘩之聲,不多久,一雙婢女打扮的女子,偕著兩個青衣下人,一路打情罵俏行了過來。
濮陽維一語不發,不待那四人驚愕出聲,雙掌驀然齊揮,四名下人吭也沒有吭出聲,已齊皆滿面赤紅,七孔流血而死!
他一連在這幢巨廈中三拐四折,凡遇上之人,皆是一言不發,個個誅絕!
不多時,這幢巨宅中,已被他連斃三十餘人!
他早自這房屋建築中,測出那後宅之處……。只見濮陽維身形微掠,數起數落,已如鬼魅般閃入後宅,一幢精緻小樓之前。
他略一忖度形勢,鼻孔中冷哼一聲,將那掩門珠簾一掀,已自飄身入內,只見兩個紅衣丫鬟,正在與一個小廝互相調笑。
他站在門邊,冷然笑了一聲,三人這才驟然驚覺,齊齊回頭,愕然的望著他。
這小廝不知命在旦夕,猶狗仗人勢,向前邁了一步,大聲喝道:“餵!你是誰?難道不知道這內宅之地,豈容外人隨易進入的?快快滾出去,免得我家少爺發怒,送你到官府嚴辦,我家老爺與本縣府尹,可是八拜之交哩,嘿嘿!”
濮陽維一言不發,冷然望著這小廝與那兩個紅衣丫鬟,正在得意忘形。
他冷削之極的開口問道:“狗才,嚴二是否在樓上?”
廳中三人,驟聞他這冷冰冰的聲音,竟似絲絲寒風滲入骨髓裡一般,皆不由機伶伶的一顫!那小廝猶想仗勢唬人,他面青唇白的顫聲道:“你這人怎麼好沒來由,我家老爺尚在樓上未起!你可知……”
此話一說,濮陽維一聲“夠了!”伸手一點,已戳在他腰際“章門穴”上,那小廝即便應手倒斃地下。
濮陽維未待那兩個丫鬟驚呼出聲,他又兩指疾彈,點了二人死穴!
濮陽維正待縱身上樓,樓上已傳來一聲嗲氣十足的盪聲道:“阿香呀!你這死鬼,老爺已起身了,你怎麼還不上來侍候,卻在下面作死呀!”
濮陽維一跨步,已飄然上樓,他一掀門簾,晃身入內。
只見此室佈置得豪華雅緻富麗堂皇,漆成金紅色的各種家俱,顯得惹眼之極!一張內靠的軟床上,錦帳半垂,正有一個僅著褻衣的半裸婦女,在哼哼唔唔的推拒著兩只自內床伸向她身上的毛手。那女子一陣淫聲盪笑,全身細緻白肉亂顫,口中尚撒嬌道:
“啊喲!你這個人真是老不正經…唔…我不來了…唔唔好癢。”
濮陽維冷眼瞧著,他此刻已測出床上帳內之人,必是那刮皮嚴二無疑!
濮陽維略等片刻,一對姦夫淫婦親熱已完,才冷然開口道:“好了吧,該是你們上路的時間了!”
這對狗男女,驟然聞言,不由大吃一驚,這才發覺,屋內不知何時已進來一個陌生的白衣書生?那女的不由一聲嬌呼,急忙抓了一件外衣蔽體。床上卻霍然下來一個滿面猥瑣,獐頭鼠目的中年漢子。
他剛下床,便怒氣沖沖的欲張口喝罵,驀然,他那張乾癟的嘴唇牽動了一下,因為他直覺的感到,這擅自闖入他臥室的俊逸少年,卻是如此面熟 但他一時怎麼也想不出是在哪兒見過 這猥瑣的中年漢子,果然即是那年張大戶的管家,刮皮嚴二!
此時他略一壯膽,開口叱道:“你是什麼人,可知這是什麼地方?怎的不經通報,便擅自闖入?好大的膽子!”
濮陽維驟見這恨不得挖其心,食其肉的卑鄙仇人,胸中頓時熱血沸騰,無比的宿仇怨恨立即在他心中衝激著!
雙目中,頓時射出一股冰冷駭人的煞氣來!
那嚴二一見這年輕書生雙目中湛湛神光,不由嚇得全身寒抖,退出三步。
濮陽維冷然說道:“嚴二,還認得我嗎?還認得那幼時受你迫害,險些慘遭火焚的孤兒嗎?”
嚴二聞言,面上頓時一陣慘白,他嘴角顫抖的說道:“你……你……你就是濮陽家的孤兒……濮陽維?你沒有被……”
濮陽維冷笑道:“是的,我並沒有遭到你的毒手,沒有被烈火燒死!”
他說到這裡,仰首一陣淒厲狂笑,悲聲道:“但是,那可憐的老人家朱福,卻在你這豬狗不如的狠心奴才陷害下,慘遭毒手,可憐他老人家一生忠勤,卻落得如此悲慘下場!”
濮陽維雙目含淚,頓了一會兒突然厲聲道:“今天便是你剖腹剜心祭祀朱福的日子,哈哈哈……你怕了嗎?你後悔了嗎?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嚴二此時真個心膽俱裂,恐懼得全身簌簌發抖…驀然,他大聲嘶叫:“來人哪!來人哪……救命啊……救命!出了人命啦!救命……”
濮陽維唇含冷笑,一步步行至他面前,嚴二駭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兩腿直晃。
濮陽維冷然道:“你別空吼了,這宅中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去準備侍候你去啦!”
說罷,冷然一笑,右手緩緩抬起,五指彎屈如勾,慢慢抓向嚴二天靈,嚴二呼吸迫促,渾身亂顫,面孔慘白!
他受不了這致命的精神痛苦,雙眼逐漸上翻,迷濛中他彷彿又看見那十年前的一幕慘厲的影象,烈火濃湮中,慘絕人寰的呼叫,房屋倒塌,四壁大火熊熊,老人口中的鮮血,幼子尖銳的哭泣,以及老人朱福那痛苦扭曲的面容。驀地,朱福竟帶著滿臉的血漬,淒厲怨毒的目光凝視著他,逐漸的逼近,逼近!
嚴二驀然口中慘嚎數聲,雙眼上翻,已因過份驚駭,而氣絕斃命!
濮陽維心中微微一震,他用手急扶嚴二身軀,一探他鼻息,知道仇人已死!
濮陽維倏然仰天大叫:“福伯!福伯!你在天之靈,看維兒替你老人家報仇了!”
他一言甫畢,五指倏然下插,“噗嗤”一聲輕響,已將這生前作惡多端的小人抓得腦袋稀爛!
濮陽維飛起一腳,正巧踢在嚴二胸上,頓時砰的一聲,那無匹的勁力已將嚴二胸腹劃開,五臟肚腸流得遍地皆是,景況慘不忍睹,這也是嚴二作惡多端害人害己的結果!
濮陽維緩步行至那婦人面前,只見她滿面涕淚,雙眼上翻,僅說聲:“爺爺饒命!”
便已跪著昏死過去!
濮陽維心中一念淒然,他覺得,這女子現在是如此可憐,但,在她不懼怕人的面前,她會仍是如此可憐嗎?濮陽維淒涼的笑了,人,是一種多麼可悲的動物啊!
他輕輕一拍婦人腦後,將她救醒過來,那女子瞧見這眼前白衣書生,又嚇得叩頭如搗蒜般求饒起來。
濮陽維劍眉微皺,朗聲道:“你收拾一下細軟,趕快走吧!”
那婦人聞言,如獲大赦般叩了三個響頭,匆匆穿好衣服,手忙腳亂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頭也不敢回的逃去!
濮陽維默然立在房中,腦中思潮如湧……
過了一會兒,他將身上火折子取出,找著房中易燃之物一點,頃刻間,一點火苗,已四處熊熊燃燒起來,他冷冷一笑,縱身躍出心中暗想道,這叫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浩飛,方婉兩人,正在門外等得不耐,心中惴惴不安,驀然,一陣焦臭氣味傳出,二人細目一瞧,這整個連雲巨宅,已剎時被一片兇猛火焰所吞沒了!
二人自嗟籲嘆息,只見眼前白影一閃,濮陽維已滿面落寂,大步行了過來,雪白的儒衫上,沾滿了斑斑血漬!
三人默默無言,一路緩緩前行,濮陽維忽然低聲道:“林側便是先嚴慈廬墓,二位且請入林稍候,也免得會被公人發覺,在下去去便回!”
他說完話,雙手微微一拱,人已向林側躍去!
濮陽維接連兩個起落,已到達林邊一片曠地,這曠地上,有著兩座孤立的墳塚,寂然矗立。
墳上石碑想是時日長久,已斑落蝕脫,但字跡尚依稀可辨,正是濮陽維的雙親之墓!
上面荒草叢生,葛藤糾纏蔓延!
濮陽維眼見雙親廬墓一片荒涼,悲戚之下,啞聲倒地哭道:“爹娘……不孝兒來拜竭二位老人家了!”說罷已泣不成聲。
他雙目中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兒般,滾滾落在冷清的墳上,腦海中剎時浮出雙親慈祥和藹的面目,幼時的歡愉情景,恍如就在眼前!
他伏在墳上,低聲的啜泣著,是如此淒涼,如此的悲傷,正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方婉與浩飛二人亦已來到墓前,見濮陽維雙目紅腫,二人心中也不由一陣愴然,方婉流著淚將一件雪白的長衫遞上!原來她見濮陽維衣衫已沾上血污,恐在路上惹人注目,乘心上人祭墓之際,回到客棧,取出一件乾淨的長衫,準備為濮陽維換上。
他接過長衫,感激的凝視著方婉一眼,心中激盪無比。人在感情最脆弱的時候,誰不願接受別人好心的慰藉呢?何況又是如此美麗的女孩子,在這時奉上她最真摯的感情。
浩飛亦大步上前來,一拍濮陽維的肩頭,輕聲道:“老弟台,且請節哀自重,身體要緊,莫忘了還有許多艱巨重任,等著你去擔負!令尊令慈大人,有子如你,亦可含笑九泉了!”
濮陽維感激得真摯地握著浩飛粗大的雙手,含淚點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