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拖刀之計b
啞沙著嗓子,周雲感激地道:“謝謝你,秋兄。”拉著他急奔而去,秋離淡淡地道:
“不用客氣,老友。”雖是多年未登天山彤雲山莊,但周雲到底是天山派出來的人,如今他對彤雲山莊內的一切環境及建築仍然十分熟悉,帶著秋離,兩人有若星曳光流,連閃連騰,飛快地奔向了目的地。
在奔掠中,可以直到莊前的幾幢房屋裡,有條人影往莊門奔去,宛若未見般。
秋離低沉地道:“很失望吧?對你那位七師叔?”周雲點點頭,道:“我想不到……”
冷冷一笑,秋離道:“古人說過的話,有些真是又靈又準,象是他們早巳看見了見了乾後這大幹世界所必定會發生的這些事一樣:‘疾風知草勁,患難現親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幾句話可真是對極了!”
轉了口氣,秋離道:“而且,恐怕還有些事你更想不到……”周雲也喘了口氣,側首望著秋離,疑惑地道:“秋兄,你是說?……”二人雙雙騰空躍起,在三次連續長掠中,秋離快速地道:
“我是說,可能你那位七師叔已經到你們那位大掌門那裡去告密了,或許在即將來臨的接觸中,他老人家翻了臉與我們我們乾場也說不定!”落下地來,二人依舊閃奔著,這裡象已是彤雲莊的後面,十分靜寂冷僻,沉著聲,周雲低啞地道:“不會吧?他老人家再絕情也不會絕到這等地步!”笑了笑,秋離道:“能捨生取義,豁命行仁的人不是沒有,但那到底為數極少,我雖不如令七師叔會相人,但是,我卻看得出他不是那等角色!你沒有看出來,有些話,他好象連講都不敢講,吞吞吐吐的?”周雲沉默著不再講話,二人已穿過一片人工植就的小小硫林,沿著一條花石砌成的乾涸小溪溝,直朗一座掩映在幾十株古雅梅樹中間的精巧屋宇中撲去!
就在望見前面那座精舍的時候,秋離已察覺出周雲神色之間有些不對,那種不對,秋離曉得,是惶恐,期待,憤怒,仇恨,還加上那麼一些兒嫉妒所共同組成的玩意。
周雲戴著面罩,看不見他的表情,而且,他似還在儘量強制著自己內心的感觸不讓流露出來,但秋離卻已心中有數,當然,鬼手之為鬼手,也就在此了。
輕輕地,秋離問道:“前面的房子就是了?”吸了口氣,周雲裝得十分平靜地道:
“那叫‘雙心閣’,本是稱為‘小梅軒’的,艾師妹為了我與她……才改了如今的名字,她一直便住在那裡。”秋離哼了一聲,道:“好一個雙心閣!”周雲身軀抽搐了一下沒有答話,於是,。二人已來到那片古趣盎然的梅林之處。
朝那梅林中的屋舍打量著,秋離唇角浮起了一抹冷嘲的笑意。咽,一條小巧的青石板道路自這裡直接通到那棟精舍之前,連著七級白雲石的小石階,有一條紅漆綴雕壽字圖的巧致朱欄所隔成的敞廊,廊地也是白雲石的,左右四扇碎花格子窗全放下了,連那道斑竹鑲嵌著亮銅邊框的小門也閉得緊緊地,上面黑色單菱泥瓷瓦成斜蓋覆披下來,又向上勾成兩邊兩個美好悅目的簷角,有幾株細小的瓦松生長在簷隙裡,瘦伶伶地隨著夜風搖曳,越發增添了幾分裘娜清幽之氣,再襯著梅林、山影、小徑、細流,晤,卻好生識得享受這風月情懷。
語聲竟是如此暗啞,周雲道:“秋兄,我們進去麼?”秋商道:“不進去,怎知這小於隱於何處?”周雲忙道:“可以從後面去探探,後面還有兩扇宙……”微微一笑,秋離道:“老友,這不是講禮數的時候了,哪還有這麼多麻煩?你跟我來!”不待周雲再說什麼,秋離已猛然飛身向前,他雙掌齊翻,勁風起處有如巨杵淬搗,“嘩啦啦”的暴響聲中,右邊兩扇精巧的紗窗已粉碎如糜,木屑四濺,秋離暴叱如雷!
“姓丁的,你滾出來!”叱喝聲中,同時閃電般斜橫五步,身軀乎射直洩,“轟”
然一聲巨震,那扇美雅悅目的斑竹門兒已被他雙足猛蹴倒塌!
這扇支離破碎的竹門尚未倒地,秋離的身形已流星般穿越入屋,他連看也不看房中的佈置陳設,雙掌橫插直臂,呼嚕嚕地狂風迴旋呼嘯,排山倒海的勁力往來擊撞,頓時這房間裡象來了二十個大力天丁,而這二十個大力天丁又都握鐵錘在猛敲狠打,只一眨眼間,一個陳設得幽雅豪華的小廳已被搗得七零八落,滿目瘡夷!小廳右邊的兩扇雕花核木門匆匆啟開,兩個神態慌張,蓬發亂裳的丫鬃打扮的女人奔了出來,一邊驚叫著,一邊還在尖聲叱問,看情形,這兩個使女也會兩下子!
秋離狂笑一聲,大喝道:“姓丁的在也不在?他莫非還瘟在老婆的懷裡裝熊嗎?”
兩個使女一見小廳已被砸成這般模樣、,又見秋離這位凶神惡煞,俱不由驚怒交集,齊聲叫罵:“你是誰?你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到雙心閣來撤野?大爺在小閣上休息,他只要一下來你這條狗命就算完了!”秋離霍然大笑道:“我先活劈了你們這對小浪蹄子!”
兩個使女尖叫連聲,卻分向左右閃開,一個搶了一把太師椅,一個拿著一張雕花小兒,同時又朝秋離撲了過來!
站著動也不動,秋離左手單掌一沉驀彈,只聞冷風恢掠,兩個使女已慘叫著橫摔出去,椅幾落地之時,二人已皆是滿口鮮血,兩頰腫紅了老高!
這時
在小廳那邊一條精巧的旋梯上,有一個沉靜的語聲傳了過來!
“朋友,你是來找我丁驥的麼?既有種來尋我,就不該拿著一幹下人發威,這並不見得光彩,是麼?”秋離哈哈一笑,眯著眼往左面的旋梯上望去,他甫始看到一條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旋梯的上端,一片隱隱的巨鍾回鳴聲已飄進了耳鼓。
嘴裡“嘖”了兩聲,秋離右手姆指往外一指,道:“他們在向你傳遞警訊了,遺憾的是,似乎稍為慢了一點。”緩緩地,那高大的身影自旋梯上走了下來,咽,他後面敢情還跟著一個身段兒十分窈窕婀娜的女子!
秋離凝聚目光朝那人看去,雖然在一片勤黑的沉黯中,他依然可以看出這個丁驥的神態相貌來。他高大,魁梧而結實,雙眉寬闊,虎背熊腰,面孔英俊而沉毅,有一雙炯然的眼睛;
’挺拔的鼻樑,以及稍嫌大了一點的嘴唇,他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雖是在遭到眼前的驟變之下,卻仍舊舉止穩健鎮定,毫不慌張。於是,只這片刻問的印象,秋離已斷定此人不易相與,是個難纏的人物!
丁驥身後是一個穿著白緞子長袍,面目姣好秀麗的美婦人,最多也只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她一頭烏溜溜的秀髮瀑布般披瀉於雙肩之上,娟秀的面龐浮顯著一片迷濛的驚愕與忐忑的憂慮,還有,懷有那麼一絲憤怒,那麼一些兒不屑與蔑視,冷然憎恨地也盯視著秋離。
下了旋梯,站在五尺之處,丁驥深沉地道:“朋友,尋仇啟霧,也得報個字號,你是黃衫會的?”
秋離冷哼一聲,道:“隨你想吧,黃衫會的也好,天山派的亦罷,反正,大爺今晚上來不是和閣下你攀根由,套交情的!”丁驥後面的少婦環顧著小廳中七零八落的景象,不禁又氣又怒地道:“你這人怎麼這般下流無賴?不管你與我們夫婦有什麼過不去,儘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我們挑戰,用這種蠻橫的方法損毀人家居屋器皿算是什麼武林人物的行徑?”秋離神色猛沉,暴叱道:“閉上你的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少婦嚇得心頭猛一跳,花容慘白地怔在那裡,微張著口,方才的氣燄一下子被挫的精光!
丁驥強忍住心中的怒火,他陰森森地道;“朋友,請你尊重點,我的妻子不是你可以叱喝得的!”霍然大笑,秋離道:“怎麼著,看得不順眼,覺得肉痛?
好,現在就是閣下你表演英雄救美的時候了!”面上變色,丁驥厲聲道:“朋友,你等著,不論是誰,不論你的靠山有多大,今夜我丁驥必叫你為這一切的行徑負責!”
一拍手,秋離道:“行,咱們外邊擺上,別叫你那熊老婆於以為老於是要藉此拆散你們這座狗窩!”丁驥城府如何深沉,這時也不禁氣得雙目噴火,胸膈陣痛,他咬著牙,狠辣地道:“出去!”秋離狂笑著大踏步行出屋外,屋外的青石小徑上,蒙著面罩的周雲正緊張而充滿怨仇地雙手握著等在那裡。
走過去拍拍周雲的肩膀,秋離低聲道:“用不著講究江湖規矩,也不要奢望公平的審判,我們自己執法,今夜便將這小于幹在這裡!”咽了口唾液,周雲啞聲道:“都在?”
點點頭,秋離道:“全在,一對狗男女!”望著秋離,周雲的眼光裡有著不可言喻的痛楚及悲倫,顯然地,他此刻心頭激盪不寧,百感交集………
丁驥那魁梧的身影走到門外,他的雙手中,右手握著一柄精芒四射的犀利短劍,右手執著一條姆指粗細上面布滿了倒鉤小刺的黑色皮鞭,一步一步地,有如一座小山在移動,緩緩來到了二人跟前。
房門口,那少婦也站了出來,她立在陰影中,冷冷朝這邊注視著,手上的三尺青鋒,亦在吞吐著一抹隱隱閃閃的寒光。
周雲一看見丁驥;面罩後的兩只眼睛一下子變得赤紅,喉頭發出一陣陣強制住的、野獸般的咆哮與吼嗥聲來,整個身軀也在不停地簌簌顫抖……
悄然捏了周雲一把,秋離哈哈大笑道:“姓丁的,索債的正主兒在這裡,你們慢慢結算舊帳吧!”丁驥在九尺之外站定,他疑惑地盯視著周雲那雙帶血的眼睛,於是,他也為那雙眸子中的仇恨光芒所驚攝住了。這是兩只多麼狠毒,憎惡,又嫉妒的眼睛啊,那言不盡的怨,如海深的仇,淋漓血腥的恨,全在這短促的一瞥中顯露無遺,宛似樓在骨上,刻在心版!
於是
象夜梟泣血一樣淒厲地大笑起來,那笑聲宛似角聲;悠長刺耳的嚎陶,象一只只尖銳的利箭,那般震撼著穿戳人們的心弦,周雲手指丁驥,沙啞地慘呼著:“丁驥,丁驥,你還記得我嗎?還記得那在一處荒谷中被你們毀去了終身幸福的周雲麼?丁驥,丁驥啊,你不要驚奇,不用畏懼,我來了,我要看看你血腥的雙手還能再毀去我的什麼?……”
驀地
一聲尖銳的呼聲來自那門邊少婦的嘴裡,她驚恐地呼喊:
“周師兄……”秋離大吼一聲:“你給我閉嘴!”前面,丁驥神色驟變,但他隨即冷靜下來,鎮定地大喝道:“天山叛徒,妖醜鼠,你屢犯門規,又厚顏無恥地勾引我妻,我丁驥念在你身為大掌門親傳弟子,不去尋你施懲,這已是莫大的情分,哪知你競膽大包天,非但唆使外間歹人潛入天山彤雲山莊行暴毀屋,更且誣賴我丁驥聲譽,周雲,你的好運道完了!”哈哈一笑,秋離嘲弄地道:“看看他那張甜生生的小嘴兒,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可真叫一等一的鐵口,只是你今番卻長朵蓮花在舌頭上也不濟事了!”說到這裡,秋離又暴烈地叱道:“丁驥,你是滿嘴的狗屁!”周雲全身猛地一陣抽搐,他尖叫道:“姓丁的,你還債吧叫聲中,“壽龜劍”‘錚”地一下閃出;抹冷芒,隔著九尺之遠,已有如流電般突然射向丁驥的胸膛!
冷冷一笑,丁驥“霍”地身形半矮,右劍左鞭,狂風暴雨般反迎而上,周雲淬而斜偏抖手就是一十七劍,在呼嘯的鋒刃破空聲裡,丁驥半矮的身軀有如滾地皮球般飛旋轉舞,劍鞭交相攻拒,霎時兩人已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屋門邊,少婦已奔了出來,她f目流滿面,淒慘地哀哀呼叫:“不要打了,你們……求求你們……周,師兄……丁郎,不要再打了,你們聽我說,聽我說啊……”秋離舔了舔嘴唇,吊兒郎當地道:“叫什麼,都是你這狐狸精惹出的麻煩,丁郎,哼,叫得卻是親熱,只怕你早忘記當初叫‘周郎’的時光了!”秋離口中在冷嘲熱諷著,目光卻竟不鬆懈對鬥場中的監視。這時,激戰中的兩個但已到了更加火辣的局面,他們自甫一交手開始,便毫不容情地狠砍猛殺,沒有一點餘地,全是朝對方致命的要害之處下手,完全是一種以死相拼的狠乾法,現在,雙方激戰得更加劇烈,驚險處更是一波連著一波,劍飛旋著,長短交穿,鞭卷舞著,影掠風嘯,鋒利的刃口全朝著要命的地方砍刺,綴著倒勾的皮鞭也一次又一次地擦卷著肌膚掠過,雙方俱是出手如電,又急又猛,又狠又毒,變招換式之間幻化莫測,挪移騰躍之中,捷似流光,就這瞬息裡,已過去了三十余招!
目注著雙方的火拼,秋離察覺出雙方的功夫全是精湛無比,難分上下,那丁驥長在詭異,重在猛辣,而周雲健在雄渾,奇在隼利,兩個人全在是拼命狠鬥,照這樣不顧一切地幹下去,不用多,再來個三五十招就可以分出勝負了,只是,恐伯這勝負會分得血淋淋的呢。
站在圈外的少婦身子在哆嗦著,她束手無策地連連慘喚:
“丁郎……請你先停手……你們聽我說,周師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周師兄,丁郎,你們快停手,快停手啊……”緩緩地,秋離靠近了一點,他笑吟吟地道:“這位夫人,你叫艾小玫吧?”那少婦淚痕未乾,披散長髮,有如一朵帶雨的梨花,她楚楚憐人,情韻清減地怔怔瞪著秋離,懷著惑心地道:“我是艾小攻,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右手插進腰裡,秋離懶洋洋地道:“如今你在艾字上應該加上一個丁字,你們成婚太快,我和周雲都來不及奉上件薄禮,實在遺憾得很……”艾小玫聽出秋離話中有弦外之音,她駭然退了一步,青鋒長劍微微提起,驚悸地道:“你……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誰?”秋離淡淡一笑,道:“那時來不及送禮,現在補送也是一樣,伯的是你嫌太家倫了!”娟校的面龐變得雪白,艾小玫忐忑地道:“你……你待如何?”秋離“咽”了一聲,右手一閃猛探,快得不能用任何言語形容,當他一探之下又重回原處,人們的瞳仁根本無法攝視,好象那隻手從未移動,一直便垂放在那裡一樣,而那里一已痛苦地尖叫一聲,踉蹌著摔出三步之外,連握著的青鋒劍也脫飛五尺,墜落塵埃!面上毫無表情,秋離道:“我自來不願與女人為難;但你這賤人確實令我心中氣憤,給你一記耳光算是一點小小的懲罰,懲你意志薄弱,情愛不專,害人害己,延禍善良,若非看在周雲的面上,我早就活活分你的屍了!”‘散亂著頭髮,滿口的鮮血,艾小玫橫臥地上,手撫腫漲烏紫的左頰,淚如泉湧,和著嘴裡的血往下滴,但是,她這時卻連哼也沒哼一聲!怒鬥中的兩個死仇已霍然分開,他們看見了眼前的一幕之後不由大驚失色,丁驥猛撲了過來,一邊大吼:“鼠輩,你太卑鄙!”周雲自斜刺裡急掃而來,“壽龜劍”一閃倏揮怒刺了驥,一面焦惶地大叫:“秋兄,你傷了她?”目注著憤怒無已的丁驥又與周雲拼成一團,秋離淡淡地道:“沒有,只是賞了她一記耳光而已,這婆娘我是越看越有氣。”
周雲沉默著沒有作聲,專心一意地力搏著對頭,而丁驥卻暴怒憤激,他一邊與周雲拼戰,一面狂叫道:“鼠輩,你逃不掉的,我要分你的屍,挫你的骨,吃你的肉!”秋離哈哈一笑,道:“你是在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夢”字在秋離舌尖上跳躍,他已猝然掠射穿入,雙掌倏翻猛劈,閃電般三十二掌幻成一掌洩向丁驥,去勢隼利凶悍,有如三十二柄同時由三十二個不同方向飛來的血刃!
丁驥做夢也估不到他口中的“鼠輩”竟然還具有這等超絕的身手,突然間,只覺得滿目的掌影炫閃飛舞,從四面八方罩下,他驚呼一聲,奮力朝一側躍掠,於是,就這一霎,他的左肩已”嗤”地一聲被周雲快若旋風的一劍割破了三寸長一條血口子!
秋離袖手轉出,暴吼道:“幹掉他!”
咬牙切齒,雙目圓瞪,周雲的“壽龜劍”一偏候刺,又穩又準地指向正在踉蹌的丁驥背心!
一聲尖厲悲切的驚叫出自地下的艾小玫口中,她淚流滿面,雙手掩臉,不敢再看下去,周雲手中的利劍閃泛著寒森森的光芒,正筆直戳刺
此時,左邊的梅林中驀然響起一聲冷厲嚴峻的叱哼,一股宛似有形的強渾勁氣,“噗”地一聲卷襲過來,正絲毫不差地撞擊在周雲即將濺血的“壽龜劍”上,力量之大,競將周雲震出三步之外!
這一個猝起的變化,除了秋離外,其他場中的三個人全被驚攝住了,周雲顧不得已經破裂流血的虎口,急忙躍進五尺應變,丁驥則就一溜滾挺立起來,右劍左鞭,驚魂甫定地喘息著再立架勢。地下,艾小玫則悲喜交集地哭叫著撲到丁驥身旁,與丁驥緊偎在一起。
伸出舌尖來舔舔嘴唇,秋離慢慢走上前幾步,壓著嗓子道:“老友,大約是你們天山派的高手來了;方才那一記‘白莽氣’可真叫不簡單,與‘大禪指’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我猜得不錯,大概是你們那位三師叔!”一聽到“三師叔”幾個字,周雲不由機靈靈地一顫,惶恐道:“會是他?秋兄,如真是他,只怕事情就不妙了,我曉得他老人家的脾氣!”哼了哼,秋離面不改色,異常鎮定地道:“天塌下來我秋離會用腦袋頂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友,你知道我的脾氣!”於是,他們都不再講話,右邊梅林之中,這時已緩步走出一個膚色黝黑泛亮,瘦長枯乾披發如雪的老人來,這位老人也穿著一身齊肩無袖的白袍,大概是他的身架子太瘦的關係,那襲長袍罩在他身上就活象套在一根竹竿上無異,飄飄晃晃的,但越是如此,越更顯得他有一股飄逸而悠遠的氣韻,仿佛隨時都會馭著一陣風飛出去似的……
老人的眉毛呈現著奇異的銀亮色,濃密而細長,左右各往下垂吊下來那麼一截,鼻小嘴小,卻生出一雙大得出奇的閃亮眼睛,兩只超越常人的枯瘦手臂上,還各戴著一副寸許寬金晃晃的臂環,看上去十分沉重,象是純金鑄造……
一見到這老人,丁驥與艾小玫已不由喜形於色,如見救星,二人同時躬身行禮,艾小攻振奮地大叫道:“三師叔……”丁驥也是滿臉恭謹之色,低沉地道:“拜見義父!”
說著話,他一彎腰,恰好將肩上血淋淋的創口現在老人眼中,於是,老人深嘆的面色微微一震!丁驥的一聲“義父”,叫得周雲心中一沉,他怔怔地呆立著,腦子裡也同時想到七師叔陸小樵為什麼不敢明著相助,怯難拖延的原因了冷森地看了看丁驥肩上傷口,又望瞭望艾小攻面頰上的腫痕,老人的神色已更加酷厲,他冷漠地道:“驥兒,是誰傷了你?”丁驥嘆了口氣,訥訥不能出言,老人厲聲道:“我在問你!”似是還要為周雲掩飾似的,丁驥吞吞吐吐地道:“回稟義父……也是孩兒自己不好……”老人怒哼一聲,暴烈地道:“不要廢話,只告訴我是誰傷了你!”又擺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樣子,丁驥沉沉痛痛地道:“是本門叛徒周雲。”頭也不回,老人道:“戴著面罩的那個?”丁驥點頭,又似哀懇的語聲道:“但求義父不要難為了他,他也只是受惡人唆使。不明就裡,才糊塗乾出這件傻事……”一揮手,老人又轉向艾小攻道:“小玫,你的傷又是誰打傷的?”艾小玫雙淚齊墜;一指秋離道:“是那穿黑衣的人,他最壞了,今夜犯莊,毀屋,傷人與唆騙周師兄,都是他出的主意……”黝黑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表情,老人緩緩轉回身來,又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周雲咬咬牙,有些顫抖地躬身行禮道:“弟子周雲拜見三師叔,恭請三師叔老人家福體金安……”老人往旁邊走開一步,避不受禮,他銀髮隨風飄舞,冷峻地道:“周雲,你已非天山弟子,我亦沒有你這種師姪,今夜你來,是以江湖上摸底尋仇者的身分出現,我,也要用對付這種人的手段來對付你,我們彼此之間俱不用留情!”全身一震,周雲惶急地道:“不,不,弟子怎敢如此放肆?
三師叔,老人家請聽弟子解釋……”老人雙自暴睜,一片出奇的眩目冷電閃炫,他決斷地道:
“不用再說了,驥兒方才還一直在維護你,容恕你,小玫也不忍指責你,但是你對他倆如何?傷了驥兒,掌擱小攻,你還教他們當作自己同門的師兄妹看麼?為了小玫當年不肯依託你終身的這件怨隙,你競卑鄙地勾引外人前來陷害你的同門?太下流,太無恥了!”他下垂的雪亮長眉突然橫豎,冷酷地道:“若非我早來一步,驥兒如今已慘死在你劍下,大膽狂徒,不肖畜生,好一副狼心狗肺,好,我便用封禁多年的‘魔血爪’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後面,丁驥打鐵趁熱,假惺惺地大叫道:“義父,使不得,他只是一時糊塗……”艾小玫也驚懼地哀求道:“三師叔,你老人家就恕過他這一次吧,他也是受人誘騙……”周雲恐慌地往後退,邊哽咽著道:“三師叔,請暫息雷霆之怒,容弟子奉稟……”
老人寒著臉孔,一言不發,開始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行來,他那張黝黑枯乾的面孔上布滿了殘酷的憎恨,決斷的血腥,以及,憤怒的狠毒……
於是……
秋離伸出手去,一把將周雲拖到自己身後,現在,他已正好對著功力無匹的的冷酷老人了。
微微仰著頭,半眯著眼,秋離皮笑肉不動地打了個哈哈,道:“各位,你們這些雞毛亂喊亂叫一通,好象都在嚷喪一樣,聽在人耳裡實在不是好麼個滋味,怎麼著?你們以為這場架,周老兄是輸定了,死定了?對面這頭老狗是吃穩了可以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哈哈一笑,他又吊兒郎當地道:“錯哎,不有我老子站在這裡呢。你這頭老狗大約就是天山派八代的弟子中的第一個‘銀髮霜心’可札欽漢了?這是疆睡人氏的名姓嘛?剛才你說什麼?用‘魔血爪’挖周雲的心,來來來,我這顆活崩亂跳的心正在這兒,比周雲的更有趣,顏色更鮮豔,你有法子就來取去。我年紀雖然還輕,卻老早就活膩味了,這世上就是有了象你這種是非不明,昏庸老邁的東西,才會弄得如今的混沌不寧,冤屈難伸,疆陲老民盡有些知言識理、通精明辨的好人,卻怎生多出來你這種怪物?”
幾十年來,可說這一生之中,從來沒有,也不敢有人在可札欽漢面前說過一句難聽點的話,更何況似此等輕藐與誣衊?可札欽漢不禁氣得五內欲裂,雙目火紅。他鼻孔急速嗡嗡張著,嘴角在不停地抽搐,一張黑生生的面孔變成了青白,滿頭的銀髮,也在剎那間根根蓬豎而起,那神態,好不令人驚煞!
在秋離身後的周雲,簡直被驚傷了,多少年,鬱積心中的伏威令他不敢稍對這位三師叔有所失禮,甚至連反抗的意識都不曾有,如今,秋離非但在指著他的三師叔鼻子罵,更極盡嘲諷羞辱之能事,這,怎不令他心驚膽額,手足失措?哆嗦著,周雲恐懼地叫,“秋兄……”那邊,丁驥目睹此情,知道他的“義父”已動了真怒,他立即火上加油,緊接著來上了幾句:“義父,一切的壞點子都是眼前的這小子出的,不是他,今夜也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可恨這畜生竟敢還如此誣衊你老人家……”
忽然,可札欽漢竟奇異地在臉上浮起一層笑容,:這片笑顏異常古怪,它完全沒有包含一點笑的意味在內,是如此陰沉,寒瑟,冷怖,象是用什麼東西塑造上去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濃重的殺氣……
周雲是十分清楚他這位三師叔素來的習慣的,而一個人的習慣大多不易改變。
他惶恐地發覺了這抹笑容出現在他三師叔的臉孔上,於是,他驚恐了,由長輩們多少年來的傳說聚成了一個印象在他心田,他這位三師叔終年不見歡額,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竟有笑容浮現,那麼,這笑容便代表著死亡,天山派的上下曾替他三師叔的這種笑容取了個名字:“閻王告示”!
粗濁地喘息著,周雲啞聲低呼:“秋兄,小心……”秋離淡淡地道:“他啃不了我!”
可札欽漢站住了,他的語聲突然柔和得出奇:“小輩,告訴我你的名姓?”用手揉揉下領,秋離安詳地道:“我不。”可札欽漢面孔上肌肉驟緊又松,他仍是和緩地道:“你不怕做我掌下冤死之鬼麼?”哧哧一笑,秋離道:“怎麼不伯,只是如今怕也沒有辦法了,你不會饒我,是麼?而且方才你已昏庸得聽信了你那寶貝義子的獨白,欣賞了他的演戲天才,我告訴了你我是誰結果還不是一樣?你是不會為了我是誰而改變初衷的,呢?”
頓了頓,他又滿不在乎地道:“不過,假如萬一我有了個什麼長短,也是我不識天高地厚,咎由自取,怪不得老人家你替天行道,伯我等會無法啟齒了,是而趁著現在還有一口氣的時候,趕緊告訴你幾句腑腑之方,日後凡遇上事,萬不可單憑情感意氣斷事,要多用用腦筋,你那義於是個天下最壞的人,比我還壞,你那師姪女也是個用情不專,難盼重托的等閒女人,這一對全不是玩意,你若狠得下心,趁早全宰了包不會有錯………”
可札欽漢冷漠地道:“你說完了?”秋離搓搓手道:“怎麼?你準備收拾我了?”緩緩地,可札欽漢微微提起了他那兩條又細又黑又長的手臂,十指箕張如爪,裸露的兩臂肌肉驀地緊繃,隨即有如鱗波一樣顫動起來。
知道對方已在運氣貫力了,秋離低叱道:“老友,讓開。”周雲趕忙退後,緊張異常地盯視場中的兩人,連呼吸也都在不覺中屏住了。
於是
可札欽漢徐緩地往一例行去,目光定定地凝視著自己的雙手,連看也不向敵人看上一眼。
秋離閒散地站在原處,美俏而俊逸的面龐依舊平靜而淡漠,毫無緊張不安之色,但是,他卻早已在暗中蓄聚真力,縮並肌肉,準備力搏這必定不可輕視的一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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