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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02, 11:36 AM   #225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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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奔波了一夜,沒有找到鐵梅心和小翠,去找收生婆也沒有回去,到此地步,高凌宇十分痛心,英雄豪傑可以不怕死也不怕難,但內疚是令人難以招架的。
  他找到了孫七、江振祿和李乾,原來他們住在南關外,不住客棧,賃屋而居。三人乍見高凌宇身上有傷,而且一夜未眠,精神委頓,友情的關切真是溢於言表,江振祿道:
  “老弟,你這是怎麼搞的?”
  氣極敗壞的揮著拳,高凌宇道:“我高凌宇大概是祖上無德,頹廢無能,所以才連個女人也保不住……”
  一驚,孫七道:“高大俠,莫非你真的遇上鐵姑娘了?在什麼地方遇上的?一定又遇上了棘手的人物吧”
  嘆口氣說了昨夜的一切,李乾猛擂桌子,茶杯都蹦了起來,道:“他奶奶個熊!俺要是遇上柳怡齋和韋天爵那個王八蛋,不啃他的肉,俺就不姓李。不過俺猜想,還有小翠、老尼和收生婆照料著,而且他們都不見了,八成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說了半天只有後面這幾句話還合情合理。孫七道:“李老弟說的不錯,要是有什麼不測,也不可能一個人也沒看到,八成逃走之後藏在什麼地方,暫時不敢露面。”
  搖搖頭,高凌宇道:“三位不知道,像韋天爵和柳怕齋之流人物,一個比一個陰毒,他們上面對我們追索甚急,為了爭功,他們是不擇手段的。”
  拍拍高凌宇的肩腫,江振祿端上一杯熱茶,順便交待孫七,道:“高老弟奔波了一夜,可能也沒有吃飯,儘快弄點吃的,然後讓他好好睡一下。就是鐵打的身子,不睡也不成,趁他安睡時,咱們三人再分頭去找找著。”
  高凌宇道:“江兄,三位也不要外出招搖,還是我自己去找吧!”
  李乾扯著痰嗓子道:“怎麼?俺們的身手太差,怕給你辦砸了事兒?放心吧!高大俠,俺們的功夫雖然有點夾生,找找人還湊合。”
  搖頭苦笑,高凌字道:“朋友關心我高凌宇,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只是對方還不僅僅有韋天爵和馬公子那等高手,還不一個……。”
  三人面色一凝,江振祿道:“老弟,難道他們還請來了絕頂高手不成?我就想不出什麼人物會助約為虐?”
  高凌宇攤攤手,表示無法形容,道:“總之,那是個少見的高手,人家空手想奪我的白骨斷腸刀,雖未被奪去,久戰之下也很難說,要不是一個神秘人物出手牽制他,我才得以脫身,後果就難說了。”
  孫七神色凝重地道:“那會是誰?有這等身手?”
  高凌宇道:“武林中絕世高手多的是,素日不露面,一旦利之所趨,或名之所吸,他們仍會拋頭露面的。人就是人,也不必把身手高的人,看得太沒有煙火氣。”
  李乾弄來了酒飯,大家邊吃邊談,江振祿道:“‘漁幫’二護法到金陵來不知有什麼企圖?”
  高凌宇道:“好像也是為了迫捕韋天爵而來的。”
  左護法在望湖樓飯莊樓下迎門桌上獨酌,這工夫約一更光景,右護法衝了進來,道:
  “小左,快走!”
  左護法嗆了一口酒,道:“啥事呀?”
  左護法道:“快走!找到鐵梅心了!還背了個孩子。”
  左護法為人沒有右護法熱情,道:“別人的事你爭個什麼勁呀?再說咱們來此也有自己的任務對不對?”
  右護法古道熱腸,眼一瞪,臉紅脖子粗地道:“媽的!你這也算是一句人話?‘漁幫’的堂堂護法會說出這種話來?”
  左護法只好站起來,道:“小右,你這人就是這麼一根腸子到底,姓高的玩女人,沒成親就生了孩子,他早該有個安排了!如今出了漏子,卻要別人來為他收拾爛攤子。
  小右,不是我不通人情,咱們和姓高的實在是一百竿子搭不上的關係……”
  小右大聲道:“你***是吃燈草灰,淨放輕快屁:你要是不想管,前幾天在尼底中為什麼不直說?好好,你不去也無所謂,有你不多,無你不少,我走了……”
  右護法掉頭就走出了大門,右護法覺得也太絕了些,只好跟出來,道:“小右,我和你一道走就是了。”
  小二見他吃了想抹抹嘴一走了之,衝出來就要抓他的衣服,道:“我說這位貴客,你的酒菜還沒結帳……,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
  左護法豈能被這種小人物摸上衣襟,閃了開去,順手擲出一塊碎銀子,道:“小廟的鬼,沒見過大香火!喏!拿去……”銀子落在桌上,似乎沒有彈起來。小二奔回去一看,碎銀子已陷入上好木料的桌面之中,挖了半天才挖出來,罵道:“弄你格媽媽不開花!下次遇上要你賠桌子……”
  鐵梅心背著嬰兒,身上穿了一套鄉下女人的夾衣衫,正在一家回回館中吃牛肉面。
  似乎很餓了,這副吃相不怎麼好看。
  左右護法在回回館對面的一輛篷車後向回回館中望去,小右道:“小左,不對呀!
  這個小女人不是什麼鐵梅心,乾脆就是咱們女小幫主宮蓮花呀!”
  小左瞪大眼睛望去,道:“那……那怎麼可能?蓮花會背著一個孩子?你別滿嘴噴糞成不成?”
  小右又看了一會,道:“小左,我知道你***心眼裡在想什麼,你早就喜歡蓮花了是不是?可是蓮花對你卻沒有什麼胃口吧?”
  小左道:“小右,你嚼什麼舌頭?我是什麼年紀,蓮花是什麼歲數?這怎麼可能?”
  小右道:“怎麼不可能?你才三十多千點,蓮花不是二十三了嗎?男人比女人大個七八歲根本不算什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最近一兩年來,你經常接近蓮花,出遠門回去總不忘帶幾扎絲線,幾塊花布或盒香粉什麼的。其實幫裡的人哪個不是眼睜眼閉,心照不宣?你敢說不是王八瞅綠豆 對了眼哩?”
  小左撞了他一肘道:“去你的吧!小右,說正格的,平心靜氣地打量一下,這份吃相和動作,活脫脫的是蓮花呀!”
  小有下意識地看了一會,道:“是有點像嘛2不過,我們沒見過鐵梅心,只知道鐵梅心很像蓮花。”
  小左道:“小右,我敢發誓,她是蓮花而不是什麼鐵梅心,我絕對不會看走眼的。”
  小有道“果真是她,你可就戴上綠帽子哩!蓮花生了個孩子,這應該不容置疑,孩子父親是你嗎?”
  小左臉色一沉,道:“也……也許是背的別人的孩子。”
  笑了一陣,小有道:“你這小子真會詭辯,剛才你希望她就是蓮花,我相信這辰光你又不希望是她了!”
  小左道:“先不管這些,弄清楚了再說。”
  小有盯了一句道:“小左,我可不是誠心掃你的興,咱們插手這件事,要超然事外,可別自作多情,搬磚打腳。蓮花要是肚子裡有你,早就……”
  小左打了小右一拳,所謂“肚子裡有你”那是罵人的話,這工夫鐵梅心吃完付了帳,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出了門就往南走。
  兩人相距二三十步盯上,跟了兩條街,發現前面街口有個人影一晃而沒,似乎鐵梅心沒有發現。
  又走了一條街,看樣子好像她要出城南下,當她來到一廢園附近時。突然,這遼闊的廢園轉角處轉出兩個人。一個是牛眼虎鼻,另一個有絡腮鬍子,塊頭很大。
  鐵梅心乍見二人迎面走來,似知背著孩子應付不了,稍一張望,突然竄入了廢園之中。那兩人來不及由園門進入,未見抖臂已飄落園內。
  左右二護法互視一眼,左護法正要現身插手,右護法道:“小左,先別出頭,在暗中看看再說。反正我估計,咱們對付這兩塊料子還不成問題。”
  這廢園似是毀於一場大火,佔地約一畝,由於附近的住戶風傳深夜或雨夜有異聲,也就變成“鬼園”了,所以就連白天也很少有人進入。
  這工夫兩個漢子迎面攔住了鐵梅心,那個絡腮鬍子的漢子是馬宅的總管麥世雄,也是東北黑道上成名人物,另一個牛眼塌鼻的叫巫昌,兇名比麥世雄更著。
  麥世雄偏著頭打量鐵梅心,道:“鐵姑娘,生了孩子才半月不見,你的樣子有點變了。噴噴!這麼冷的天,不在家裡坐月子,要到哪裡去呀?”
  鐵梅心仰著頭,冷冷地道:“你算什麼東西?要你管我的事?”
  麥世雄手夾在有腋下,左手摸著絡腮鬍子,道:“姓麥的的確不是個東西,不過運氣卻不差,出來找你和高凌字的人不下三五十個,找到了有賞,別人沒有找到,卻被咱們找到了!真正是運氣來了,城牆也擋不住呀!”
  鐵梅心道:“你們要幹什麼?”
  巫昌粗聲道:“廢話!爺們找你是奉命行事,當然不是關門拉鋪的,你是跟我們走,還是要秤量一下?”
  鐵梅心冷峻地道:“不是唬你們,放聰明點,最好別招惹我!”
  麥、巫相視作輕薄的低笑,巫昌道:“說說看,爺們惹了你又怎樣?鐵冠英已自身難保,高凌宇不知道在哪裡涼快哪!”
  鐵梅心切齒道:“就憑你們這兩個不入流貨色,一只漁鉤就能把你們釣上來……”
  左右護法陡然互視一眼,彼此點點頭,聽這口氣,此女不正是“漁幫”的女小幫主宮蓮花嗎?所以右護法作了個表情,似乎在說:怎麼樣?我沒看錯吧?
  只可惜這兩個傢伙的反應不快,並非說他們不知道有個“漁幫”,不知道“漁幫”
  中以漁竿、浮標、漁線及漁釣等來表示身份的,而是未注意這一點。也可以說是先入為主的觀念作崇,認為這當然就是鐵梅心了。
  麥世雄笑笑道:“還真懂得不少,既會生孩子,又會釣魚……”
  宮蓮花無意表明身份,剛才只不過是說溜了嘴,沒辦法,怕驚了孩子,本來不想動手,看來不亮傢伙是不成了。
  她撤出了一條怪鞭,非金非鐵,像是犀角磨成拇指那麼粗,每節兩寸來長,每兩節之間有個銅環連接起來,他長約六尺。
  巫、麥兩人乍見此鞭微微一怔,巫昌道:“想不到鐵冠英還有個會使怪鞭的女兒,老麥,你試試看。”
  麥世雄自腰上拔出雙斧,道:“鐵姑娘,雖聽說你的身手不錯,曾擔任過大任務,見過大場面,可是孩子生下來才幾天,一般的產婦還正在坐月子,連床還不能下呢2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跟我們回去吧……”
  宮蓮花“喇”地一鞭,麥世雄正要掄斧去格,哪知鞭梢一抖,前半截呈直角轉彎,砸向麥世雄的手腕。這種一節一節的鞭,若無深厚的功力,是作不到這一手的。
  麥世雄微吃一驚,急忙撤斧抽身,樣子有點狼狽。
  宮蓮花向雪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就這麼兩下子,也敢出來充殼子?丟人現眼!
  還不滾到一邊去!”
  儘管麥、巫二人都知道她不好擺弄,可不能咽下這口氣。巫昌撤下擯鐵桿,道:
  “老麥,你一定是太輕敵了吧?來,咱們兩個和她玩玩!”
  宮蓮花知道非折騰一下不可了,把背孩子的前帶緊了一下,還沒弄好,兩個傢伙已經上了!宮蓮花忙不迭地後退,因為伯孩子在跳躍中掉下來,那就完了。
  但雙斧和巨大的擯鐵桿已是橫掃直砸而來。
  宮蓮花躥起來向斜裡疾退,她並非怕二人聯手,實在是尚未把背巾紮緊捆牢,不敢貿然接上手。
  那知雙影一閃,凌空伸出了兩柄刀,就那麼一攪,麥、巫二人知道,不丟兵刃就要賠上一隻手,“當啷”聲中,兵刃落地,二人暴退七八步。
  而且一交眼色,掉頭狂竄。這是因為雙方相差懸殊,再不走可能連命也沒有了。當然連兵刃也不要了。
  左護法抱拳道:“蓮花姑娘受驚了……”
  板著臉沒有表情地,宮蓮花道:“我叫鐵梅心,誰是蓮花?”
  左護法笑笑道:“得了吧2蓮花姑娘,你可以打別人的馬虎眼,咱們整天相處,哪會認不出來?”
  宮蓮花道:“少羅蘇!兩位剛才援手,本姑娘就此謝過,今後當候機圖報,請不要擋了我的去路。”
  右護法抱拳道:“蓮花姑娘,我們絕對不會看錯了人,你就是女小幫主宮蓮花,雖然我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背一個孩子逃亡,我們卻知道鐵梅心姑娘剛生了個孩子,而且你們十分相似。要不,剛才兩個人也就不會把你當作鐵梅心了。”
  宮蓮花知道不承認不成了,冷冷地道:“我就是宮蓮花又如何?我個人的私事不要別人管,知道嗎?”
  右護法道:“當然,姑娘的私事我們不便於預,但是,此番到金陵來,幫主特別交待要照料姑娘,看剛才兩人的來勢,姑娘已經惹上很大的麻煩了!”
  宮蓮花道:“他們是找鐵梅心的,必要時我可以證明不是鐵梅心。這你們可以放心了吧?閃開!”
  左護法道:“蓮花姑娘,這孩子是鐵梅心生的,為何由姑娘背著?我二人有幫主之命在身,不得不問。”
  宮蓮花十分任性,大聲道:“不要你管就是不要你們管!一切經過我回去自會向哥哥報告,現在請你們讓開。”
  左護法道:“蓮花姑娘,請問這孩子的父親是誰?”
  宮蓮花厲聲道:“你有什麼資格問這件事?”
  左護法陪笑道:“姑娘別介意,實在是為了你好,這孩子既然不是你的,又何必背著招搖過市,若人閒話呢?”
  “呼”地一鞭抽向左護法,卻被他閃開了。她知道左護法為什麼總是關心這問題,所以毫不保留地道:“誰說孩子不是我的?我愛敲鑼打鼓到處招搖,幹你屁事?”
  左護法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這些話越吮巴越不是滋味,但又不敢翻臉。右護法道:“蓮花姑娘,你是知道,我們二人如果沒有遇上你,那也罷了!既遇上了而讓你走了,一旦發生意外,你說我們怎麼交待?”
  蓮花道:“這不是很簡單嗎?就說沒有遇上我就是了!”說著繞路就要離去,但右護法又攔住了她。
  就在這時有人竄入園內,道:“老孫,你說咱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打一輩子光棍?
  這種天氣一個人躺進被窩,真他奶奶地不是滋味哩!”
  這時另一個人道:“小李,我倒有個錦囊妙計,能使你很快地成親,由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睡一個被窩。”
  李乾道:“老孫,俺打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這小子生了一雙猴眼,嘰裡咕嚕地心眼一定多。”
  孫七道:“老弟,你要不要聽嘛?我這偏方靈得很。令尊令堂馬上就會明白了,而為你張羅個媳婦。”
  李乾道:“孫猴子,你的錦囊妙計也許不賴,只可惜俺的嘴笨得像棉褲腰一樣,沒有辦法說服俺老爹和老娘。”
  孫七四下打量一陣,道:“這廢園中說是鬧鬼,剛才在外面隱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這會兒又沒有了!”
  李乾道:“俺才不怕鬼哩!孫猴子,你倒是說說你錦囊妙計呀!”
  孫七道:“找一把鋒利的鋼鋸,回家鋸床。”
  楞楞地搔著頭皮,李乾道:“你他奶奶的還有句正經的話沒有?”
  孫七道:“小李,咱們雖然認識不久,我孫七哄過你沒有?你鋸床的時候,令尊令堂一定會問你為什麼要鋸床對不對?你就說一個人睡太大太寬了……”
  李乾“嗷嗷”數聲,哈哈大笑,道:“孫猴子,真有你的,這辦法要是靈的話,你為什麼不回家鋸床?”
  孫七喟然道:“可惜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兩人這工夫正好進入廢園內院,突然發現三個人,兩男一女站在院中,李乾見過左有護法,卻因印象不深,未認出來,卻看到鐵梅心背了個孩子。
  他們正是出來找鐵梅心的,在此遇上大喜過望,李乾低聲道:“孫猴子,你盯上他們,如果她離開這兒,你就沿途作暗記,我馬上回去找高大哥……”
  沒等孫七回答,他就掉頭狂奔而去。
  他奔出不太遠就扯著嗓門吼叫著:“駙馬爺……我是小李……你的堂客和孩子在廢園裡……快去廢園……”
  李乾並不傻,在這兒幾乎到處都有他的仇人和敵人,如果他全名全姓地說出來,可能高凌宇沒聽到,敵人先聽到了。他是伯高凌宇不在家,萬一也出來了,這麼一吆呼,也許他能聽得到,儘管“駙馬爺”這稱呼有點怪,但他的口音就是他的招牌,高凌宇一聽到就知道是他。再說,他背後和孫七談論高凌宇,老是叫他駙馬爺。
  此刻孫七在廢園中,由於不認識左右二護法,卻又看出這二人對鐵梅心的態度頗為虔恭,抱抱拳道:“這位不就是鐵梅心姑娘嗎?”
  宮蓮花反問道:“你又是誰?”
  孫七道:“在下孫七,是高大俠的朋友,奉高大俠之命出來找尋姑娘,已有好幾天了,終於在此相遇。”
  宮蓮花的心境十分矛盾,既想冒充鐵梅心,以她的任性和自負,又不屑冒充別人。
  而一旦高凌宇知道她不是鐵梅心,她素知高凌宇的個性,一定不會接受她的。
  心念一轉,她冷冷地道:“我現在誰也不想見,也不必叫他找我,我要走了,誰也不能再跟蹤我……”
  她一起步,左右二護法亦步亦趨,孫七也不甘落後,他們都有責任盯住她。宮蓮花對左有二護法厲聲道:“你們再跟著我,我就自絕於此……”提起半截犀角鞭作勢要砸她自己的天靈蓋。
  二護法不以為她會自絕,但也知道她的性子烈,說得出也就作得到。況且,他們實在想不通,蓮花為什麼背著別人的孩子。
  不過他們在那次較技大會上也聽江、李二人說過,蓮花曾自作主張去騷擾高凌宇練功,以致功遜半籌敗給了宮不屈。由此可見,蓮花至少是早就認識高凌宇。至於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左護法十分關切這一點。
  宮蓮花再次起步時,向孫七使個眼色,可是孫七的反應雖快,卻也未能馬上領悟她的意思。所以蓮花掠出五七步回頭見他跟著,大聲斥責,道:“怎麼?我不許他們跟著,你能例外嗎?”
  孫七道:“梅心姑娘,剛生產過,身體太弱,天氣又這麼冷,你會支持不住呀!再說高大俠也正在找你……”
  宮蓮花厲聲道:“什麼高大俠矮大俠的,我不要見任何人,我只是不要任何人打擾我,聽到了沒有?”說完再向後掠去。
  孫七在猶豫著,這工夫左護法道:“老兄,你恐怕是見了何仙姑叫大嬸,沒話找話說。你知道她是……”
  宮蓮花已掠出數十丈,突然又打住厲聲道:“你少管我的事,也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訴別人!”
  左護法攤攤手,看情況,至少他想了她兩三年是白想了,今後也只能繼續想下去,進一步“換床計劃(把單人床換成雙人床)”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這工夫蓮花已沒了影兒,孫七正要去追,左護法一肚子酯火發洩在孫七身上,迎頭攔住,道:“你是說你叫孫七是不是?我怎麼沒聽說過?”
  孫七也不吃一套,道:“看你這份氣派,應該是武林中的知名人物才對,我也不認識你呀!”
  左護法要動手,右護法道:“這又何苦?咱們應該趕緊綴上她才對,在這兒和他磨菇什麼勁呀!”
  可是左護法要出口氣再說,他以為連花背了個孩子不會奔行太快,如箭射向孫七,揚手就要招人。
  孫七也不是省油的燈,大騙馬急閃,這一巴掌落空,第二巴掌又到,孫七吃一驚,這是什麼人動作這麼快,攻勢如此犀利?他要是知道二人是“漁幫”的左右護法,也就不會驚奇了。
  第二巴掌又在滾翻中閃過,但那一腳卻未能閃過,跺在孫七的腰上,五內如焚,眼前直冒金星,左護法已出了氣,掉頭就和右護法疾追而去。
  咧咧嘴吃力地爬起來,腰上還是火滷鹵地痛,他扭動著腰罵著:“娘格細皮!哪一天被我遇上……我也讓你嘗嘗真正的金華火腿的滋味……”
  儘管腰上還痛,為了朋友不能不去追,立刻用黑炭在牆上畫了個暗記。正要往後追去,突見蓮花又自半倒記的破屋瓦礫中走了出來。孫七大喜,也忘了痛道:“鐵姑娘,原來你剛才的暗示是這樣的,要我在原地等候。”
  蓮花冷冷地道:“你說高凌宇在什麼地方?”
  孫七道:“他住在南關外,在下這就引路……”
  蓮花眼珠疾轉,道:“還有什麼人和他住在一起呢?”
  孫七道:“是的,還有在下以及東、李二位朋友。”
  蓮花道:“是不是江振祿和李乾那兩個人?”
  連連點頭,孫七道:“正是他們兩位,他們可算是高大俠的生死之交了!姑娘自管前去,也都不是外人。”
  蓮花想了一下道:“當然,他們都算是自己人,但是我和高凌宇的敵人,最注意南關外或東關外那一帶,這樣吧,我到西關外關帝廟去等他……”
  這時忽然凌空飛落一人,真正是衣抉無聲,纖塵不驚,白骨斷腸刀所以能在一年左右就退還知名,絕不是偶然的。
  蓮花乍見高凌宇到來,有點激動而手足無措。而高凌宇也因她為他生下了孩子,生產時又歷遭劫難,一見之下等於劫後餘生,倍感親切,也多少有點負疚心情,道:“梅心……那天在尼庵中生產,不久柳怡齋和韋天爵追到,一場血戰之後再找你們就不見了……
  你們到底去了何處?”
  蓮花道:“一言難盡,這兒不是談話之處,我們找個地方再談。”
  孫七道“是啊!剛才還有兩個人,似要跟蹤鐵姑娘,看樣子似乎是姑娘的部屬,竟被姑娘騙走了。”
  高凌宇道:“梅心,是誰呀!”
  蓮花含糊地道:“還不是爹派來的部下……,凌宇,現在四面楚歌,抓你和抓我的人一樣多,到你的住處也不方便,你還是跟我走吧!再說,那兩個部下追不上人,也許會折回來的。”
  高凌宇道:“南關外那房子是賃來的,還算安全。”
  蓮花道:“我以為不安全,我不要去。”
  他覺得虧欠她的太多,道:“好吧!你以為哪裡安全,我們就去哪裡?”
  蓮花拉著他就走,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高凌宇回頭對孫七道:“孫兄,你回去說一聲,我和她安頓下來,馬上就通知各位,你就請回吧!”
  孫七抱拳道:“高兄,看到你們團圓了,小弟非常高興,你就不必擔心我們了,我會知會江、李二位的。”
  高凌宇和蓮花走後不久,李乾一頭大汗奔了進來,道:“他奶奶的,家裡連一根人毛也沒有,俺在路上一邊走一邊吆呼。孫猴子,高大俠沒有來?”
  孫猴子望著李乾,頭上冒著蒸氣,清涕都快流到唇上了,道:“人是來過了!”
  李乾道:“人呢?他有沒有見到鐵姑娘?”
  孫七道:“見到了,他們又走了。”
  李乾道:“他們去了何處?”
  攤攤手,孫七道:“我也不知道……”
  李乾眼皮子一擄,道:“孫猴子,你再擾熊話,俺可就對你不客氣了!他奶奶的,這是什麼時候?”
  孫七說了一切,李乾道:“他們可好咧,不必再鋸床了!小別勝新婚,他奶奶的,被窩裡不會再涼哇哇地打哆嗦咧!”
  孫七道:“老弟,咱們走吧,你師兄一定樂於聽到這個好消息的。老弟,你可知道,鐵姑娘手下有兩個厲害人物?”
  李乾想了一下,道:“這事俺可沒聽說過,怎麼,你見過?”
  孫七也不想說出這件臭事,道:“聽說有這麼兩個扎手人物,雖比不上高大俠,比咱們可高明多哩……”
  這是西關外,而且這個村子裡有不少人是北方移民來的,所以蓮花賃了一個半新的三合院,還雇了個奶媽。由於這房東北上河北奔喪,要兩三個月後才回來,這房主的族人就暫租給蓮花,每月十兩銀子。
  現在火炕燒得熱烘烘地,奶媽是個重聽的婦人,正在另一屋內給孩子餵奶,高凌宇和蓮花卻在左邊明間飲酒。
  握著她的手,無限憐惜地道:“梅心,那天我和韋天爵拼過之後到屋中找你們,只看到滴滴鮮血延伸到屋外,卻被大雪掩蓋了血漬,一個人也不見了,我當時有個不祥的預感……”
  蓮花輕微地縮手,但他強有力的手握得很緊,她道:“你一定以為我已經死了,是不是?”
  高凌宇道:“如果他們真的害了你,我會以血還血,加上高利收回這筆債的。”
  蓮花道:“如果我已經死了呢?”
  攬住她的細腰,香了香頰,道:“你不是好端端地?”
  蓮花又盯上一句道:“我是說萬一我死了!你也別死心眼不娶別的女人,你要為孩子著想啊!孩子太小,可不能沒有母親……”
  高凌宇摟緊她道:“別說傻話了!你怎麼會死?梅心……我好想你……今夜只有咱們兩個……,小別勝新婚……可以得其所哉了……”他們和小夫妻沒有多大分別,劫後重逢,不免有些激情的動作,蓮花本就心頭鹿撞,這動作使她大吃一驚,揚手就是一個耳光。
  這一手把高凌宇打楞了,他和梅心已有兩次了。在這情況之下,有必要這麼“閉關自守”嗎?所以望著她仲怔著。
  她訥訥地道:“凌……凌宇……打痛了你嗎?”
  高凌宇道:“你大概是想製造一點情調吧?其實夫妻之間,這又算什麼呢?孩子不是出世了嗎?”
  她啜了一口酒,道:“可是我們還不是夫妻。”
  他仍然抱著她,道:“以我們的關係,和夫妻有什麼分別,我們不是已經有兩次銷魂了嗎?”
  她幽幽地道:“再說……我……我還沒有滿月哪……”虧她還懂得這些。古時的姑娘只有在上花轎之前,才會由姑姑或嫂嫂這些過來人告訴她們這類的知識。
  親她一下,混身都是至純的小女服體上的芳香。鄉下女人的衣裝,掩不住她那婀娜有致,凸浮玲瓏的胴體,一股成熟、含苞欲放的風韻,吸引著高凌字。
  發乎情,止乎禮,兩情相悅,雖說不在朝朝暮暮,但男女問的飲食男女,仍然是彼此吸引的主力。就在他們摟抱親呢時,她忽然大力掙開,跳到一邊去了。一張嬌靨直紅到脖子,道:“你……你……好皮厚……”
  素日那麼任性潑辣的姑娘,此刻也潑不起來了。
  但是她很怕,這種怕在少女來說,超過了男女間彼此的吸引。這是大多數女人在沒有接觸過男人之前所共有的現象。
  高凌宇幹了一大杯酒,道:“梅心,都作了母親哩,怎麼還害臊呢?你不會是變了心不喜歡我了吧?”
  蓮花心頭鹿撞,面前這男人是她牽腸掛肚的,但哥哥的幫規和家規,以及自己的真正身份,都變成了她那放縱意念的嚇阻力量。
  看到梅心這種怯生生的樣子,更加憐愛,拉著她的手,要她靠近些,她坐在距他約一尺遠的小炕桌側面,似怕纏她。
  忍不住大笑著,高凌宇道:“你真是個膽小的小婦人,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人哪!”
  仰仰頭哼了一聲,道:“誰說我膽子小來?”
  高凌宇大聲道:“你膽子不小,坐到我懷中嘛!古人坐懷不亂,雖是形容心如止水,也未嘗不可來形容女人哪!”
  蓮花道:“笑話!孩子都生了,我會不敢坐到你的懷中,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來,乾一杯……”
  高凌宇正色道:“梅心,告訴我,那一天你生下這孩子這後,是不是遇上了大敵?
  你們是如何脫身的?”
  蓮花故意著菜以便籌思,道:“那天……就在陣痛很厲害的時候……敵人來到……
  小翠拼命抵擋……可是小翠身手有限……而敵人又是兩三個……結果小翠重傷不敵高凌宇大驚道:“小翠怎麼樣了?”
  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小翠重傷,老尼被殺,就在孩子‘呱呱’出世時,收生婆也被一劍刺死……”
  “啪”地一聲,酒杯都被握破了,高凌宇冷森地道:“梅心,在那絕望的情況之下,你怎能帶著孩子逃走?”
  蓮花笑得很怪,只是高凌宇此刻不會注意這些,道:“自然是有人挺身援手羅!不過,這人要不是先出其不意弄倒了一個再傷了一個,他也應付不了三個。”
  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高凌宇道:“吉人天相,這真正是吉人天相。梅心,那位救命的恩人是誰呀?”
  搖搖頭,蓮花惋惜的道:“真可惜,由於他當時蒙面看不出是誰,我問他的姓名,他也不回答……”
  高凌宇道:“世上確有施恩不望報的好人,當然,也許那位恩人不願暴露身份,而冒得罪韋天爵等人的危險。但是,至少你該知道那恩人是男是女吧?”
  蓮花道:“當……當然……是個女的……”
  微微一愕,高凌宇道:“女的?這就能猜了!自我出道以來,認識的女人是屈指可數的,除了你之外,那就是小翠,如果要算上‘漁幫’中宮蓮花那個小瘋婆的話,也不過三個……”
  蓮花猛然抬頭,正好高凌宇在夾菜沒有注意她的表情,她淡然道:“你叫宮蓮花是小瘋婆?”
  高凌宇大力咬著紅燒蹄筋,道:“你不知道,那個女人真不是個玩藝兒!要不是她和我搗蛋,我自信不會輸給宮不屈。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設若不是那種結局,也不可能和宮不屈交成朋友。”
  蓮花真想把一碗湯扣在他的頭上,都已經端起來了,高凌宇道:“梅心,你要幹什麼?”
  蓮花悻悻地放下湯碗,道:“沒……沒有什麼……只是湯涼了!我想拿去熱一下,忘了這兒的爐灶還不能用呢!”
  高凌宇道:“梅心,你要是想喝熱湯,我就到館子去叫一碗,或要他們送個火鍋來。
  梅心,我欠你太多,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儘管對我說。”
  蓮花心裡不舒服,低著頭用筷子撥菜不出聲。高凌宇越是對鐵梅心好,她越是不開心。可是自己又沒有勇氣揭穿,她自然也知道,這事拖久了也不是個辦法,不如像揭兩扇的牌九一樣,一揭兩瞪眼。
  高凌宇托起的她的下鱷,盡情地欣賞著,道:“梅心,從此以後,我們和孩子再也不要離開了。喚!對哩!還有小翠,休說她受了重傷,她的人呢?”
  搖搖頭,蓮花道:“當時我生產,痛得兩眼發黑,沒有注意……只是憑回憶猜想……
  小翠就算能活……也必然殘廢了……”
  高凌宇道:“也許被那位蒙面女恩人救走了吧?”
  蓮花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工夫奶媽抱著孩子走進來,高凌宇接過,仔細打量,兒子是自己的好,真是不假。
  蓮花冷眼旁觀,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內心又不是滋味。
  高凌宇道:“小傢伙很像你,梅心,就像一個模子出來的,他的鼻子和耳朵像我,多麼可愛的孩子。”
  奶媽在一邊笑笑道:“夫人才生產六七天,看起來可真不像,夫人就像沒有生過的大姑娘一樣,腰身還是那麼好看……”
  蓮花道:“奶媽,你回去吧!明天一大早再來。”
  奶媽道:“想必是夫人也有奶,只是奶水不大夠吧?要不,這麼大的孩子,這時候吃飽了,到了凌晨寅時左右,一定會餓了哭叫的……”
  高凌宇道:“奶媽說的也對,你是一點奶水都沒有,還是有一點而不夠吃?據說多吃點銀耳蓮子羹、餵鴨及清蒸雞湯等,可以增加奶水的。”
  在燈光下,蓮花面色婿紅,低頭吃菜,含糊地道:“要是夠了還請奶媽幹啥?既然這樣,就請奶媽睡在這兒吧!”
  由於他們出手大方,吃的又很講究,鄉下人很計較這蠅頭小利,不回去就可以在這兒吃飯,帶出一張嘴也可以節省點,她當然願意。
  於是奶媽馬上到另一個明間去燒炕,弄熱了鋪好被褥.就把孩子抱了過去。聽到奶媽那邊的房門一關,而且下了閂,高凌宇一下子箍緊了蓮花,道:“梅心……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蓮花微微顫慄,道:“我不是說過……沒滿月以前不行嗎?你是耳朵重聽還是裝糊塗?”
  高凌宇道:“梅心,我不是一個重欲好色的男人,我是因為這次劫難如此收場……
  說句迷信的話,是上天有眼,今日重逢理應破例慶祝一番。奶媽都說,你看來像沒生過孩子的人一樣,可見練武的女人和一般女人不同,不一定要按照常規……”
  蓮花抬頭望去,她似乎看到他目光中的火苗跳躍著,一個少女當然伯燎原之火。況且,她迄未決定要不要說明自己的身份。
  當然,她更不願在造成事實之後再揭開身份,她是個具有思考力的姑娘,她以為那樣會使男人眨低她的身價。她道:“你今夜一定要?”
  高凌宇道:“梅心,此情此境,你忍心作這種焚琴煮鶴的煞風景事嗎?當然,如果你有什麼因難,我也不能只顧自己不管別人哪:“她道:“凌宇,明天晚上好不好?”
  略感失望地道:“為什麼要明天?”
  低著頭聲音軟軟膩膩地,像能拉出長長的線,道:“生過孩子的女人……你自己慢慢去想好哩……”
  吃完,蓮花把碗盤殘看收拾下去,纔不過半盞茶工夫,發現高凌宇已經沉沉入睡,而且把熱炕頭讓給她睡。
  蓮花呆呆地站在炕前望著這個武功高強,有點粗線條作風,但心地卻十分光明的男人,不知為什麼,忽然皺皺眉頭耽心起來,想道:“萬一他只認定鐵梅心,而不接受我怎麼辦?”
  她甚至後悔以前不該去干擾他練功,可是哥哥被擊敗,也不是她之所願。再說如果高凌宇勝了,今天她會不會和他接近,就難以逆料了。
  一個人心無妄念及雜念,才能倒頭便睡,為了試驗他是否假睡,她在他的耳邊低聲道:“你要……就給你好啦
  果然,低微的鼾聲照舊未斷,證明他是真睡了。她也上炕躺在熱炕頭上,總覺得這男人很體貼,一個女人和這樣一個男人終生廝守,一定會幸福的吧?
  可是,她憑什麼要以別人的身份來博取這男人的歡心呢?她也並非伯揭穿了身份高凌宇不接受她,或不領這份情,她可以拿出一樣東西來給他看,包他不敢或不忍峻拒。
  但是,還是那句話,她不屑藉別人的餘蔭。
  很久很久,思潮起伏,不能入眠,天快亮了才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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