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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02, 03:14 PM   #229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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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得意的嘿嘿兩聲,“鬼穀子”道:“你總算明白了。武林中人,誰人不曉得?只是你不過是剛出道毛頭,老夫不怪你就是了。”
  “原來是這檔子事,早說不就得了嗎?還什麼***‘無法’和‘不能’兜了老半天,真是的!”
  邵真笑著道。
  接著,他又道:“你說我不能離開這裡,意思是說你不准我離開喲?”
  哈哈一笑,“鬼穀子”道:“這回你可學乖了,正是如此。”
  臉色一變,邵真真想不到禍不單行,不過剛逃離“六魔煞”的魔掌,竟又進這老怪物的所謂***“武林禁地”。
  心高氣做的邵真自是不服氣,哪願乖乖受死?當即冷嗤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該死在這裡?”
  “嗅,不不!老夫沒打算殺死你。”
  “鬼穀子”搖頭道。
  不禁愣了一下,邵真說道:“為什麼?”
  沉吟了一下,“鬼穀子”道:“老夫一時也想不出為什麼。本來在你吊在崖壁之時,老夫發現的時候就想殺你,因為那時你已算是侵入老夫這個‘鬼谷’了。可是我突然又發現你是一個瞎子,這使老夫很驚異,竟然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
  頓了一下,“鬼穀子”接著道:“當時我確實感到很驚異,而且我也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老夫認為不用殺你,你自己就會死亡。因為你幾乎是全身浴血,而且兩眼瞎盲,上不去下不來,終會流血過多而致死。但你卻誤打正撞的跌下來,撿了一條命……”
  邵真此時方明白何以那時候他不願張開口告訴自己離谷底不遠,他歪著頭道:“所以現在你就不殺我了?”
  “老夫一向很迷信。”
  “鬼穀子”唔了一聲,道:“一個該死而不死的人,表示他命大,後福無窮,老夫不願,忤逆天意而開殺戒的。”
  心中一喜,邵真道:“如此說你就該讓我走,你又為什麼不願意呢?”
  搖了一下頭,“鬼穀子”道:“讓你走,便壞了‘鬼谷’的規矩啦,這怎麼可以?”
  愣了愣,邵真道:“那叫我怎麼辦?”
  “鬼穀子”微笑道:“那當然是留下來喲,這還用說麼?”
  “留下來?”邵真大吃一驚!
  “鬼穀子”見狀,問道:“怎麼?你不願意麼?”
  用力一擺頭,邵真斬釘截鐵的道:“一百個不願意!”
  似乎很驚異,“鬼穀子”道:“老夫對你很有好感,你怎麼不願意留下來呢?”
  這番話直叫邵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啼笑皆非道:“你的心意在下心領了,我實在不願意留下來,請你讓我離開好嗎?”
  臉色陡地一沉,“鬼穀子”沉聲道:“休想!老夫叫你留下來,你就留下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陣火氣,邵真也不客氣的道:“我就是偏偏不留下來,你拿我怎麼樣?”
  哧笑一聲,“鬼穀子”道:“這,由得你麼?”
  “試試看吧!”
  一般凌霄豪氣激怒了邵真,他傲然說了一聲便舉步向前……
  臉色一變,“鬼穀子”道:“你想找死麼?”
  冷嗤一聲,邵真鄙夷道:“找死的是你,人家一而再忍讓你,你道是怕你了麼?”
  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邵真來了個先下手為強,當下雙手急搶暴揚,已旋出“大龍手”!
  料不到邵真喊打便打,“鬼穀子”驚然一驚,急忙飄身退去!
  邵真得理不饒人,腰身一旋,撲身而去!
  “哎呀呀,好小子!”
  “鬼穀子”大聲叫著,他一連被逼退了好幾步,大感臉上無光,當下火氣沖天,反身猛撲,凌厲到極的踢出五腿,攻出八豢,口中嚷道:“不發點威給你小子瞧瞧,你還當老夫是條死貓呢!”
  但只見拳影交加,邵真攻出的招式,俱被“鬼穀子”一一拆開。
  心頭吃驚,邵真連忙改攻為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邵真不敢對那“老怪物”存有輕視,他穩住陣腳,採取穩攻穩打的戰略。
  “鬼穀子”卻不繼續進攻,飄身一退,道:“小子,老夫雖不殺你,但你如再不自量力,逼老夫出手,拳頭可不長眼睛哪,小心老夫傷著了你。”
  邵真方才一動身子,只感傷口疼痛,全身勞累酸痛,心知不是對方的對手,也樂得停下手來不打。
  他喘了口氣,故意賣乖道:“‘你算得什麼英雄好漢?我如不是身受創傷,而且兩眼失明,我就有辦法把你稱斤稱兩!”
  “稱斤稱兩?”
  “鬼穀子”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真大言不慚哪,不怕滑了嘴,閃了舌?非老夫誇言,放眼當今武林,有幾個夠資格和老夫較量的?”
  心中一動,邵真順口道:“‘六魔煞’能夠。”
  “六魔煞?”皺了皺一下眉,“鬼穀子”道:“‘六魔煞’是誰?老夫沒聽說過。事實上老夫已有十來年不在江湖上跑,諒是些後輩小卒吧?”
  好大的口氣,邵真問道:“你如此託大賣老,你到底多少年齡,和彭祖一樣嗎?”
  打了一個哈哈,“鬼穀子”道:“至少可以當你祖父輩,你看來,不過二十來歲吧。”
  心想,目前是走不成了,邵真乾脆盤膝在地上坐了下來,說道:“我開始對你發生興趣了,你願意為我介紹你自己麼?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呢?”
  “鬼穀子”也就地坐下來,他顯得很愉快的道:“好久沒有和人這樣交談了,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
  “你!”
  邵真道。
  想了一下,“鬼穀子”道:“一個老頭子,七十,嗅,八十了吧,我也記不太清楚,反正你記住我是一個很老的傢伙就是了。”
  “想不到這老怪物還蠻風趣的呢。”邵真想著,他靜靜的聽著“鬼穀子”的“自我介紹”。
  “你如果能看清楚老夫的形貌,你該發現我和一般的老家夥沒兩樣 滿頭的白髮,滿臉的皺紋,及胸的銀胡。當然還微微的駝著背,佝著腰。我身上穿著一件看起來非常寒酸破舊的灰色布袍。小子,這夠詳細嗎?”
  “夠了,夠了。”
  邵真笑著道:“你如此風趣,你在我的想像中,不,你在我的感覺上是多麼慈祥,多麼可親啊。”
  臉上煥發著光採,“鬼穀子”樂得合不攏口,他道:“小子,老夫之所以對你有好感,你這張討人喜歡的小嘴有著很大的功勞。”
  “原來你這個老怪物是喜歡被人拍馬屁,這還不簡單!”邵真暗暗笑道。
  不過他還是由衷的道:“我並無意討你的歡喜,我只是說出你給我的感受而已,我覺得你風趣,豪爽。但我不懂,你看來是位慈祥的老人,不是嗎,一般有著白胡鬢的老人通常是很慈祥的,而你,為什麼呢?你殺過人,對不?”
  “殺人?我當然殺人,你沒殺過人嗎?”
  “鬼穀子”道:“江湖武林事實上就是一片刀鋒劍尖所組成,殺人與被人殺這是一件很稀鬆的事情,你為什麼感到奇怪?”
  “當然,沒有流血的江湖就不算江湖了。”
  邵真道:一但你已非武林中人,不是麼,剛才你說你已十來年不涉足江湖,你自個擁有這片安靜的谷,你為什麼還要殺人呢?”
  “我為什麼不?”
  “鬼穀子”低叫起來:“這個谷是我的,闖進來的人,我殺了他,這是錯了麼?江湖上的禁地多得很哪,天底下又不止是老夫這塊鬼谷而已。故意闖進來惹是生非的人,那當然是該殺。”
  邵真道:‘’但對那些無意進來而不小心進來的人,你也照樣殺嗎?”
  愣了一下,“鬼穀子”隨即道:“這有什麼不同?老夫在谷口明顯的標明著‘入谷者必死’,他既進了來,哪管他有意或無意的呢?那只算他倒霉,算他瞎了眼,算他命中注定該死。”
  正說者,“鬼穀子”突然“哼喲”了一聲,兩手捧著小腹彎下腰去
  一驚,邵真脫口問道:“你是怎麼了?”
  但只見“鬼穀子”似乎痛苦萬分,他雙手摀著小腹,他彎腰傾身,使得他本是盤坐的身子乍看下仿佛是僕傾在地上。
  他嗯哼著,那兩道稀白的眉頭緊緊鎖著,布滿皺紋的嘴角抽搐得很厲害,顯然他是痛苦極了。
  驚疑不定,再次張口問道:“你怎麼了?”
  說著,他下意識的去扶他……
  搖搖頭,“鬼穀子”咬著牙道:“別,別管我,呆會就會好過來。”
  邵真只得縮回手,蹲在他身旁道:“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額角上已沁出了汗珠,但“鬼穀子”依然道:“什麼也用不著,馬上就好了,喲哼……”
  邵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攪得滿頭霧水,他兩眼看不到,而“鬼穀子”又不願意他幫點什麼忙,他只好手足無措的蹲著,老實說,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但這不過是一下子罷了,“鬼穀子”的情形似乎有了好轉,他呻吟的聲音逐漸小下來,終至停止。
  “沒事了嗎?”扶著他的肩胛,邵真關注的道。
  重重的呼了一口氣,“鬼穀子”坐直身子,用袍袖拂去汗水,有氣無力的道:“已經過去了。”
  松了一口氣,邵真問道:“怎麼一回事,你這是病嗎?”
  “病?不,這不是病,這怎麼會是病呢?”
  搖了一下頭,“鬼穀子”臉色黯然的說道:“我這是著了人家的道兒。”
  “著了人家的道兒?”
  一驚,邵真道:“你是說中了邪?”
  點點頭,“鬼穀子”即把黯然化成憤怒,他咬牙道:“是的,老夫中了人家的邪門!”
  一股好奇心逼使邵真繼續問下去:“我可以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嗎?”
  挺了挺腰,“鬼穀子”道:“為什麼不呢?我已承認你是老夫的朋友,只是說來話長,你靜靜聽老夫道來吧。”
  邵真連忙正襟危坐,凝神聆聽眼前這“老怪物”過去的歷史……
  原來“鬼穀子”就是十七年前曾經轟動武林,震撼江湖的殺人魔王 “梟霸”昂尚德。
  他曾經在平靜的江湖欣起滔天大浪的流血殺戳,他的武功幾乎是蓋世無敵,他嗜殺如命,死在他手上的武林豪傑不知幾許。
  有一度,他幾乎斷送了武林白道的命胍,但他卻也不站在黑道,廿八年前,正當他名聲日正當中,絕響一時之際,他單人匹馬硬是夷平了武林所矚目的黑道大賊窩 “四海幫”。
  他武功高強,性情更是絕頂怪僻。
  他從來不受任何約束,每當他想做一件事情之時,他喜怒無常,黑白不分,恣意妄為,他終於博得了代表恐怖,殺戳,流血,死亡的“梟霸”名號。
  任何人聽了他的名號也要啞噤無聲,渾身打顫,即連三歲稚童也要魂不附體。
  江湖上,他沒有任何一個朋友,只有敵人,他永遠只是一個人 一個象徵著死亡的大魔頭。
  嗅,“梟霸”,“梟霸”,真是駭人聽聞啊!
  但俗語說得好:寧可犯天條,不可犯眾怒。
  他的胡做非為終於引起了天下武林豪傑的反抗。黑白兩道人士拋棄了彼此的成見,攜手合作共同誅殺“梟霸”,即連久未問事武林的七大門派也先後派出高手,加入誅魔行動。
  但他行蹤神秘,忽東忽西,來如風,去也如風,他永遠不讓人知道他的去向。
  是以武林人士雖傾力搜尋,一時卻不能如願,每每是空撲一場,白跑一趟。
  他依然素行如故,一直逍遙法外,直至十七年前的一個夜晚,終在浙東的“生死坪”上與以少林派的首席護法“靜默大師”為首的百餘名英雄豪傑碰上了。
  這真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生死惡鬥了。
  雙方面臨著嚴重的考驗。
  “梟霸”武功的高強,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幾乎是達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了,他獨自力拼百餘人,竟然遊刃有餘,“靜默大師”等高手不過在半天之內,皆先後死在梟霸”手下,而“梟霸”自己絲毫未受到一點傷害,他的武功太可怕了!
  “靜默大師”等雖死,但誅魔的武林豪傑卻絡繹不絕的湧向生死坪。
  他們視死如歸,前仆後繼,全力撲殺圍攻“梟霸”,不達目的永不罷休。
  這場殺戳是武林史上永遠沒有出現過的,它是空前的,也是絕後的,整整廝殺了九天九夜,真真風雲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
  先後死在“梟霸”手下的竟達幾千人,梟霸”已成了血魔,他雙手,滿臉,滿身濺滿了罪惡的血腥,他是武林史上有史以來最大,最可惡的殺人魔王。
  但任“梟霸”如何的厲害,所謂千夫所指,莫不無疾而終,他終是敵不過如蟻成群的武林豪雄,他終於負傷了!
  也許是他武功太強,也許是他命尚未該死,在負傷的情形下,他居然能在重重的包圍中,殺開一條血路,逃脫而去,留下滿地滿野的殘肢斷足在生死坪上……
  這一役,計七大門派派出來的高手全軍覆沒,黑白兩道亦死傷殆盡,武林精英幾乎付之一炬,江湖的元氣也幾乎被斷送!
  幸好“梟霸”從此不再出現江湖,否則真無人能制服他,大家猜測他是死了……
  不多幾年之後,他便被人慢慢淡忘了,雖然人們對他仍“餘悸猶存”,但那終將是成了“過去”……
  緩緩的說到這裡,“鬼穀子”便止口不言。
  邵真聽得心涼肉跳,他實在不太願意相信眼前這“老怪物”竟會有如此不得了,了不得的“輝煌歷史”。
  他停了好半晌,才舔了舔唇角開口道:“你真的是大人物哪,小子失敬啦。”
  “我知道你這是在損老夫。”
  這“拍”卻沒使“鬼穀子”高興,他現在似乎完全好了,沒有方才的痛苦,他面無表情的道:“但是,有誰了解我呢?”
  說著,一聲沉重的浩漢,這嘆聲裡顯然存有很多的無奈,和相對的憤怒!
  這更激起邵真的好奇心,照“鬼穀子”自己所述,他既然是一個病狂的劊子手,一個心理變態的殺人魔,可是眼前的他一點也不像,他仿佛是有含冤莫白的隱情,他那名“有誰了解我”不是說明了一切嗎?
  揉了揉鼻尖,邵真道:“經過那次生死坪戰役,你就一直隱藏在這‘鬼谷’?”
  點了點頭,“鬼穀子”道:“是的,一步也沒離開過。”
  仰著臉龐,望著茫茫的穹蒼,“鬼穀子”哺哺的道:“十七年,好長的一段日子,江湖上是怎樣的一副樣子呢?”
  不解的挑了一下眉梢,邵真問:“你為什麼要做天下的公敵呢?”
  沉默了一會,“鬼穀子”道:“我只想以殺來洩我心中的怨恨!”
  突然提高了聲音,“鬼穀子”握緊雙拳低叫道:“他們對我太不公平了,我要給他們顏色瞧,所以老夫要殺盡天下所有的人!”
  “鬼穀子”說到末尾咬牙切齒,殺氣進出,害得邵真心中直跳!
  定了定神,邵真道:一誰對你不公平?”
  “你以為會是誰?”
  “鬼穀子”恨恨道:“還不是那般自命清高的七大門派!”
  “七大門派?”
  著實吃了一驚,邵真道:“七大門派對你怎樣了?”
  努力的抑制著高漲的情緒,“鬼穀子”道:“六十年了吧,那已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但老夫永遠不會忘記。那時老夫和你一樣二十方出頭,正雄心勃勃想在江湖上創出一番自己的事業,隻身闖盪江湖,歷練自己。
  “當時我不過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毛頭,但是我有抱負,我有理想。我深信能在江湖上有所作為,我會成功的。
  “在那時候我最大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心願是想進入‘武林鏢局’。我之所以想進‘武林鏢局’理由有三:一、‘武林鏢局’是武林白道包括‘七大門派’人士所組成的,是江湖上的第一大鏢局,我如能進去,對我個人的事業前途有莫大的幫助。二、‘武林鏢局’的總武師武功高強,我如進得去便能學得一身好武藝。三、這是最後一項也是我最主要的一項理由,我當時和總鏢頭‘鐵掌雄風’莊了串的唯一女兒莊繡惠偷偷相戀,我如進入‘武林鏢局’,便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朝夕相處共事,以慰相思之苦。
  “‘武林鏢局’每年招攬新人,其方式是以武取人。當時我的武功在整個武林來說,當然是太不足道了,但如以二十歲的青年輩來論,雖非首屈一指,如何了不得,但卻大有可為,自信能入‘武林鏢局’,我夜以繼日的盼望著。
  “終於,我夢中盼望的日子來臨了。我幾乎是天還沒亮,一大早便抵達‘武林鏢局’的比武會場。
  “那天到達參加比武來的約莫百來人左右,可說是盛況空前。我參加的當然是年輕輩的了,大概有十七八名的樣子,都是各路各方的後起之秀。”
  “除掉來觀禮的來賓,另外還有約三十名的見證人,其中七大門派各派一人,德高望重的白道人士也十來人,黑道人士也有五六名來見證,其受注目的情形由此可知。依照慣例是年長輩的先,次以中年輩,再末便是年輕輩的了。比武以點到為止,勝者取用,敗者淘汰。
  “而其勝負的判決,便是靠那些見證人,如判勝者的便為勝利者,判輸的即為敗北……”
  娓娓述說到這裡,“鬼穀子”停頓了下來,蒼老的枯臉上泛起一股蒼白,那股蒼白代表著憤怒。
  聽得津津有味,邵真迫不急待的問道:“結果你是贏了,還是輸啦?”
  緩緩的透了一口氣,“鬼穀子”這才接著說下去:“結果很不幸我是輸了,這是絕對想不到的事情。我一直認為我是勝利者。隱約記得當時的對手是少林派的寄名弟子,我承認他的武功和我是在伯仲之間,我相信彼此取勝的機會各佔一半。我們競爭得很厲害,比劃得很激烈,對拆了近百招,結果我撕下了他一塊衣襟……”
  從中插言,邵真忍不住問道:“這不就是你贏了嗎,怎又會輸了呢?
  那股怒恨、暴戾又泛上他滿是雞皮皺紋的老臉,“鬼穀子”恨聲道:“可是正當我撕到對方的衣襟之時,我的另外一只袖管也同時被對方扯了下來。我之所以說是同時,是表示前後雙方在時間上是相差無幾。我雖志在必得,但相信還有‘輸得起’的風度,但那時候我認為是我勝利了,我真確的認定 六十年前我這樣想,六十年後的今天我也是這樣的想,我比對方快一步撕下衣襟!
  比劃自然是停下來了,我懷著希望靜待諸位見證人的裁定勝負。
  宣布結果是我輸,到現在我仍一直不敢想起當時我的吃驚樣,我認為再壞也該是平手才對,更何況我撕的是對方的心臟八卦要害的衣襟,而我被扯去的不過是袖袍吧了,再怎麼講,我是不致於輸才對!當時裁決我勝利的不過五人而已,判平手的六人,其餘的盡皆認為我輸了,而七大門派的都在內。
  我雖然驚異,不甘,甚至憤怒,但我還是服從他們的判決,七大門派在武林上是德高望重,我相信他們是公正無私。
  我像戰敗的公雞沮喪的離開‘武林鏢局’,我痛苦極了,我是一個失敗者,嗅!失敗者!但我雖失望卻不絕望,我準備再勤練苦學武功,以待來年獲得勝利。
  我唯一感到的是對不起莊繡惠,她對我的期望是如此的深,而我卻辜負了她。
  當時我便到了我們常相會的地方,我打算向她辭行,回老家閉門苦練武功,明年再捲土重來。
  “她來得很晚,我幾乎要等得不耐煩了,她方柵搬來遲,手裡帶著一個小包袱。
  “我吃驚萬分,她帶包袱幹什麼呢?原來她是要和我一同私奔,我更是吃驚!
  “但她還帶來更令我吃驚的 比武大會有循私舞弊!
  “我靜靜的聆聽她帶著滿臉淚痕的訴說。我聽完心中的憤怒和我原先的吃驚一樣大。事情是這樣的,莊繡惠的父親‘鐵掌雄風’莊了串到了今年他的總鏢頭任期已滿,他極希望能繼續幹下去。而總鏢頭這一職務是由七大門派來決定或聘請任何人幹,於是莊丁串竭力討好七大門派,而我的對手是少林派的寄名弟子,莊丁串和他的父親甚為友好,這種種關係使他收買了見證人。他表示如果我的對手獲勝,便將莊繡惠嫁與他,自是少林派有了私心偏循,少林派是七大門派之首,其餘各派訪佛官場上的‘官官相護’,竟皆私心袒護,以媚好少林派。其餘大半以上的見證人皆被莊丁串暗中以大量金鐵收賣住了。
  “莊丁串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他收賣見證人判我的對手是勝利,便將莊繡惠許配與他,少林派喜悅之下,定當讓他再繼續幹總鏢頭的職位。他是做到了,而且也達到他的心願,但莊繡惠,他的唯一女兒,卻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愛我,她對她的父親不滿,她願意和我私奔。她表示和我一起流浪江湖,拜訪名師奇人,以學得蓋世武功,然後再回‘武林縹局’揚眉吐氣,以震世人耳目。
  “我愛她,她為我如此犧牲,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於是我們雙雙逃去,在深山躲了一陣子,便四出尋訪名師,冀能學得蓋世武功,經過兩年多的奔波,終於在‘萬邪嶺’上碰到了‘邪神’……”
  說到這裡,“鬼穀子”一陣咬牙切齒,兩眼發出一股逼人兇光,但他顯然是在竭力的控制自己,稍頃,他重重的透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下去……
  “‘邪神’,從這個字眼裡看,便知道它含有多少邪味兒了,他是魔頭中的魔頭,在當時的武林,他是首屈一指,無人可敵。他雖然是令人憎怕的魔頭,可是我和莊繡惠在求藝心切的驅使下,不顧一切的苦苦哀求他收我倆為徒。
  “他並不很堅持,答應了我們的要求。我和莊繡惠欣喜萬分。
  “在此我願意多花些口舌來描述‘邪神’。當時他年齡至少已上半百,將近花甲,但在外表看來讓人以為頂多四十的中年漢子,這並不是他駐顏有術,這和他所練的武功有關。他的武功與一般的武學大不相同,一出拳,一踢腿都含有太多太多的怪,邪,所謂的旁門左道,大概就是這樣子了。儘管武功怪異,但厲害卻是事實,我哪管他邪不邪,學定就是了。
  “可是學不到五天,莊繡惠卻不願學了。她說‘邪神’怪怪的,令她很不舒服,而且她感到‘邪神’的武學太深、大怪、太詭、太邪了,她真學不起。
  “事實上即使她不說,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單就拿‘邪神’的外表來說吧,他相貌雖不難看,但總是死板板的,難得有表情,更不用說會有笑容了,給人的感覺總是冷冷的,怪怪的,天底下有如此的‘師父’恐怕就這麼一個吧。
  “再次就是他所傳授的武功,我們幾乎學不進去。在當時我們覺得奇怪,後來我才知道他那種旁門左道的武功,必須具備像他那樣的殘酷,冷冰和邪心,方能學得起。換句話說,凡是學得他那種武功,決不是正人君子就是了。那時的我們對武學認識還不夠深刻,不懂得‘正統’和‘旁門’這層道理,總認為‘邪神’的武功太博奧,太精深,所以我堅持留下來,莊繡惠見我如此,也只得跟我留下來……
  “可是,到了第十天的時候,莊繡惠卻被‘邪神’強暴了!”
  說到這裡,“鬼穀子”兩目隱隱含著淚光,他除了有滿腔的憤怒、怨恨,也相對著有太多的哀傷、悲淒,他仰首凝望著天邊滑過的一朵白雲,他墜入了沉思……
  見他不語,邵真這次卻不敢再追問,他知道一個人講述過去的痛心事,這必須要有很大的勇氣的。
  停頓了有半刻,“鬼穀子”兩眼的焦點依然放在天邊的遠處,他哺哺似的,夢吃似的繼續述說下去。
  “她被強暴了,我為什麼不早一些提防到這一點呢?原來‘邪神’那兩顆冷冷的眼球對莊繡惠怪怪的凝視時,是存有太多的色念啊!
  “那天一大早,我便上山砍取木柴,莊繡惠在家炊食。到日上三竿,我背著滿滿的木柴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莊繡惠。
  “我並沒有注意到她那和平日不同的表情,我總以為她是來接我的,並肩行走時她還是沉默著,我想她是想家或是什麼的,可是走沒兩步路,她突然塞給我一本東西,轉身一個箭步撞向攔腰可抱的參天古木!事情的轉變,事情的發生,一切太突然,太急劇,太猝促了!
  當我驚叫一聲時,莊繡惠已臥在血泊裡……”
  語尾成了硬咽,含有很多很多的悲淒,痛心和億念,“鬼穀子”那張蒼老的面容顯現著柔腸寸斷,滿是皺紋的眼角已緩緩滑下一顆淚珠,晶晶的,瑩瑩的……
  被這股濃重悲切的氣氛感染著,邵真不自覺的想起自己淒迷坎坷的身世,兩相比較,同是天涯淪落人,一股同病相憐的意念,使邵真覺得自己和“鬼穀子”接近了不少良久,還是邵真先打破這種沉悶的空氣,他輕聲道:“結果她是死了麼?”
  嘴角含著淒苦痛楚,“鬼穀子”顫聲道:“是的,她死了,她死在我懷裡,從那時起,我也跟著她死去,以及我的心。六十年來,我所活著的不過是這具空洞的軀殼,以及一股至今仍然沒有消失磨滅的復仇意識罷了。”
  邵真接著問道:“她死前向你說些什麼話了嗎?”
  輕點了一下頭,“鬼穀子”道:“她說:‘我愛你。’”
  沉默了一會,邵真道:“那你是如何知道她的死因呢?”
  瞇了一下眼,“鬼穀子”舒了一口氣道:“她死前塞給我的東西是一本武功祕籍,裡頭夾著一張遺書,她告訴了我一切。”
  “武功祕籍?”
  挑了挑眉角,邵真問道:“是不是‘邪神’的?”
  “鬼穀子”點頭道:“是的,莊繡惠被凌辱之後,‘邪神’即下山離去,莊繡惠當時痛不欲生,她想自尋短見時,發現‘邪神’的這本祕籍,她希望我能學到祕籍上的武功,殺死‘邪神’為她報仇。”
  接著,他又描述下去道:“這本祕籍不過是她臨時發現的,事實上她並不知道這本祕籍上所載的武功實質如何,而她將它給我不過是她寄望我為她報仇的下意識舉動。”
  邵真問道:“結果那本祕籍是否如她所願?”
  略一沉思,“鬼穀子”道:“那本祕籍記載的俱是上乘武功,當時我背著莊繡惠的屍體逃離‘萬邪嶺’,便匿隱起來,獨自苦練那本祕籍上的武功。”
  邵真接口問道:“於是你學得了祕籍上的武功,便重蹈江湖,尋找仇人報仇是麼?”
  咬牙點了一下頭,“鬼穀子”道:“那本祕籍上的武功大深奧太難學了,後來我才知道‘邪神’的武功也盡是學習這本祕籍的,我憑著一股復仇的意志,驅使自己咬緊牙根獨自鑽研。可是我花了將近兩年的功夫卻連入門也沒窺得,我沮喪極了,我幾乎要灰下心來,那時我開始變得暴躁、暴橫、憎怒起來,可是說也奇怪,就因為這樣,我開始能看懂祕籍上的武功招式,而且慢慢的能領悟學會,我這纔明白這邪門的武功是必須具有邪心的人才能學會。
  至此之後,我努力學習,而我整個人也慢慢轉變成另外一個人 一個暴橫、怪僻有殺嗜的人。但祕籍上的武功確實太深奧,我整整花了三十年的時間也不過學得一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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