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五方神叟b
就在他驚疑間,巨震忽止,卻忽聞異香,跟著眼前倏地一亮,光照處已能見物,祇是微帶綠色,光並不強,方待要查看光從何來……
突見來路上,又出現了一道門戶,甚是高大,祇是緊閉著。
匆遽中,還以為自己以後為前了呢,轉身時錯了方向,及至仔細的往側面一看,不但兩邊牆壁,窄了攏來,沒有初進時那樣的寬大,並且洞頂也矮了許多。
曉嵐忖思了一陣,繼續前行,那道門忽然的開了,他又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往裡面看去。
就見,那是一間頓為寬大的石室,正中央是一張寬大的石榻,榻上臥著一具長大死屍。
那屍體衣飾奇古,與傳聞古人衣冠不類,左手持弓,右手拿著一件似矛非矛的石頭兵器,頭裡腳外,仰面而臥,兩旁立著和臥著許多屍體,各捧著石器用物和器械,約有百數十個,身材俱比正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態如生。
石榻兩旁,各有一個數丈方圓,形式古拙的石燈,裡面裝著半釜黑油,各有三個燈頭,光焰熒熒,時幻異彩,燈捻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製。
細查形勢,三面是牆,來路石門已閉,分明自己已陷入古墓殯宮之中。
進來時,因為洞中奇黑,不覺深入,這一驚,真是吃驚不小。
見那屍體,雖神態如生,並不動轉,急於逃出,那敢再行逗留,正待回身,破門而出,猛覺榻上屍體,似在眉豎目轉,手足亂動。
忽又一陣寒風,挾著香氣,從油釜中卷起。
就在這時,祇聽門外,又是“嗤嗤”兩聲冷笑,榻前那些屍體,全都活了轉來,各持弓箭器械一擁齊上。
曉嵐不由慌了手腳,忙揮舞起手中蓮劍,護身迎敵,且戰且退。
那些活死屍,祇是力猛械沉,曉嵐蓮劍掃上去,他們所持兵器,全被折碎,全都無法近身。
可是,那座石門卻是堅厚異常,任是曉嵐施展玄天罡氣,和蓮劍“金輪普凌”絕招,祇使石層紛飛,塊礫爆落,卻攻他不破。
那些活屍,更不放鬆,追殺不舍。
曉嵐仍以為那榻上屍靈,是古代有名聖哲帝皇之遺體,那百餘活屍,必是當時隨殉之臣,自己無意擾及先聖賢哲帝王之陵寢墓宮,已覺負有罪愆,怎敢再妄加傷害?
於是他一面留神閃避,祇抵禦對方的器械,不使近身,所以拼戰起來,更覺吃力費事。
可是那些活屍,好似看出他的心意,一味向前硬衝,毫不畏懼。
這麼一來,支持衝擊了一陣,曉嵐身懷絕學,雖不怕受傷,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敵人不受傷害,卻不能夠,不禁情急,大喝一聲道:“在下誤入先代佳城,事出無心,並非有意侵侮,既不肯開放幽宮,由我自己衝出去也罷,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逼,我已多次相讓,再若倚眾欺凌,說不得便要無禮了。”
說話間,忽聽中間那石榻上有了聲息,百忙中回頭看去,就見那具長大的主屍,竟已緩緩坐起,同時門外“嗤嗤”之聲,更是響個不絕。
那百餘活屍,見榻中主屍坐起,立即停攻,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參拜。
曉嵐這時方得看清那主屍,頭如笆斗,雙目長有半尺,合成一條細縫,微露瞳光,似睜似閉,再抿著那一張七八寸長,突出的闊口,上下層須髯濃密,又粗又勁,仿佛刺蝟一般,越顯得相貌兇惡,威猛異常。
曉嵐見狀,心中雖驚,可是心有主見,認定那是位古聖先哲與帝王,而此處是他的陵墓無疑,不可能會是妖孽,乍見群屍停手參拜,還以為那主屍受了自己無心誤闖所動,那知厲害輕重,反倒放鬆了戒備,竟躬身下拜,祝告道:“後代無知,誤入聖城,多蒙止住侍從,不加罪刑,大德寬仁,萬分感激,祇是聖靈居此,當在數千年以前,稽之古史,未聞記載,盛德至功,欲悉無從,外面雖有碑文,奈古篆奧秘,難明高深……”
他還要往下說時,忽聽身旁,傳來麻姑的聲音,警告道:“師兄留神,妖屍要下毒手了!”
話音方落,接著一點寒風,從迎面頭上飛過,再聽“嗆”的一聲,左壁側上,火星飛揚,一支五尺長的箭桿,已沒入石中,不禁大驚。
猛然抬頭一看,主屍仍坐榻上,左手持著一張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支箭,已搭在弓上,他那雙大眼,業已睜開,瞪著酒杯大小的藍眼,正怒視著自己,張弓要射的神氣。
曉嵐見狀,知道不好,連忙揮舞起手中蓮劍護身,方待縱避時,忽又聽麻姑在黑暗中,道:“這些屍骸,那是什麼古代好人,都是一夥妖孽,經常為非作惡,快些斬殺他們,救人要緊。”
曉嵐一聽之下,仍是半信半疑,想到自己進來多時,麻姑本是同行,何以這時方才現身……
而且石門已閉,是否也被因此地,心中更是懷疑,雖然眼前這些古屍靈,未存有善意,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再說這數千年陵墓,必有來歷,自己何敢妄動,於是忙道:“師妹,不可妄動,你在什麼地方?”
麻姑道:“我就在你身邊暗影中。”
曉嵐循聲看去,見麻姑就在自己身側不遠,蹲在一座石燈之下,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他也急於知道究竟,忙道:“你幾時進來的?又怎麼知道這些古屍靈都是一班妖孽呢?”
麻姑說出一番經過,曉嵐才知端倪。
原來麻姑在進洞時,緊隨在曉嵐身後,後來曉嵐命她暗中相助,她才運起離合身法,隱起身來,跟蹤而行。
不料正行之間,忽聽鳥爪抓地之聲,由前側面走過,就知道有人,孰不料,竟是一只鳥形怪物,當時等牠過去,留神觀看一個究竟。
忽又見前面黑暗中,影搖搖,現出一團熒熒黃光,朝著那怪鳥行處,懸空迎面而至。
晃眼相遇,一同走來,麻姑往旁一閃,正碰在那第一塊石碑上,忙往碑後一躲,就聽那鳥形怪物,竟然口吐人言道:“師弟,你怎麼這般浪費,你可知這油乃是無價之寶麼?隨便就點了出來,前天若不是你淘氣,將那幾朵古燈花,指揮出來玩耍,還不致招來外患呢!看今天來的這小子,十分扎手,如非洞中藏有三千年黑眚之氣,遮蔽他的目力,並把他引進陵穴封閉,說不定師父還要吃虧呢!”
另一人道:“憑師父的能耐,還怕一個楞小子!”
鳥形怪人道:“並不是怕不怕,我們居此多年,全無事故,倘若從此多事,豈不是你鬧出來的麼?”
另一人接口道:“師兄,你少說這些話,上個月不也是我用燈光,將一位姓蘇的女子引進來麼?雖然她會參天龍禪,奈何她不得,沒有降服,到底得了她一支靈藥,你和師父分服之後,不是誇我機警麼?還有,今天又捉了兩個妞兒,正好今晚夜間受用,怎麼倒埋怨起我來了?”
鳥形怪人道:“你可記得,我們祖師兵解時,曾命師父逃到這裡安身,再三叮囑,百年之後方可出世,祇不當人前說話,萬萬無事,否則有禍,這裡不比內陵,你卻說了這一大套話,要是外人混進來聽去,不正是犯大忌麼?”
另一人道:“你說我,那你不是也在說話麼?那三個女子已被困住,那有外人在此,怕些什麼?”
鳥形怪人道:“你倒說得好,這裡本是天柱峰,人跡罕至,怎麼會有人上來!”
另一人道:“前聞人言,這裡古屍非常厲害,就是以前在本山左近修道的人,全都被害,後來經白陽真人將他們製住,又在洞口立下誓碑,以防有人誤入而已。”
鳥形怪人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師父告訴我的,因為這洞中藏有三千年靈油,與天皇氏所煉的兩柄金戈,大已啟人覬覦,難免有各派中能手前來盜取,所以才設下了禁制,與靈木之陣,並和鳩後父子約定,不能越過那兩層木柵。
可是,自從師父帶我們進入以來,師父巴不得有人來犯,才稱心意,那肯放過,是來的人,但難倖免,十九都死在金戈之下,未後就很少有人來了。”
鳥形怪人道:“現在正有外人入網,難保他沒有餘黨,這些話,豈是隨便說的。”
另一人道:“無事閒談嘛,瞧你大驚小怪的。”
鳥形怪人道:“就是無事閒談,也得有個分寸,可見你不明事理,還不給我住嘴!”
另一人似已發怒,方說了一聲:“不說就不說,還不都是你引起的。”
話音未落,便聽遠遠傳來一響極尖銳的哨聲,鳥形怪人道:“師父在喚人呢!我們快去,就便看看神寢中被困的那小子就擒了沒有?”
麻姑聽了,得知曉嵐被困,探頭往碑後一看,就見金光之下,隱隱似有一個毛人的影子,那怪物是個龐然大物,身子比那鳥形怪人,高出好幾倍來,兩只腿腳,又細又長,兩下並在一處,正一同往前面洞的深處跑去。
麻姑因知曉嵐被困,好生憂急,也不顧及厲害艱危,提足一口真氣,跟著二妖急行前飛而去。
走出裡許,忽往右側一轉,麻姑緊隨其身後,走沒幾步,似進入一層門戶,忽見一片昏茫茫的毫光,目力所及,居然能以辨物。
定睛一看,屋甚寬大,四壁和中央屋頂,各懸著一根火炬,光焰都有碗大,熒熒欲流,也能見物。
祇是黑氛若雲,仿佛甚厚,圍著光焰,數尺以內,盡是一圈趕著一圈的黑暈窩,恍如急漩飆轉,無盡無休。
靠左側有一高大石門,近門貼壁石榻上,坐著一個紅臉絡腮鬍子,生得又瘦又長,坐在那裡,比立著的人,還要高出一頭。
他手裡正抱著一個容態妖冶的女人在說話。
麻姑所隨妖人,到得室內光亮之處,才看清他們的身形,雖然口出人言,卻並非人類。
那鳥形怪人,乃是一只略具人形的怪鳥,身高約有兩丈,人面鷹嘴,目閃碧光,滴溜溜亂轉,禿尾無毛,兩翼也多半像是人手,兩只腿,自膝以下,粗才徑寸,高達一丈三四,佔了身長的一多半,看去堅硬如鐵,爪和鋼爪相似,厥狀至怪。
另一個卻是通體生著羽毛,眼圓鼻陷,凸嘴尖腮,身後長尾上翹,看去頗似猴子。身量不高,卻能躡空禦虛而行,手裡的光,也是一根極小的火炬。
兩怪剛一走到男女怪人面前,那紅臉怪人道:“我此時有事,不能離開,適纔經我佔算,今日來的敵人不止一個,還有一個最大的同黨,俱是我們的克星,不可大意,你們兩個速往內寢,看敵人成擒已否?”
二怪聞言,轉身待走,紅臉怪人又道:“你們那二位師伯性情古怪,每次總要把來人戲耍個夠,方始下手,今日照舊行事,大是不妙,如見敵人尚在抗拒,可發暗號請你師伯速退,你們也快些退出,將法壇上留香點起備用,再報我知,我已命你師姊即往壇上行法,石門已閉,不知開啟之法,任是神兵利器,也須竟日之工,才能攻穿。你們知道,這裡是唯一出口,雖有我在此防堵,但是那敵人功夫相當高深,到底還是無事的好,去時,可隱身甬壁之後,暗中探看行事,不可被敵人看破,以防他發覺,由此衝出。”
兩妖領命,應了一聲,便往門中奔去。
麻姑因時機緊迫,難得已知師兄下落,連忙跟蹤而入。
進門乃是一座高大的甬壁,隨定兩妖沿壁前進,約行十多丈,一邊的石壁忽斷,現出外面的星光,見兩妖業已止步,往外探頭偷看,再聽金石交擊之聲,會為繁音,忙繞將出去,便到了曉嵐受困之所。
一眼看見曉嵐正與許多長大妖人力戰,不時往石門上街去,情甚惶遽,不由大驚,苦於無法近前。
忽見甬道內,似有一道光華,朝當中石榻上長大古屍射去,一會,那古屍竟自漸漸坐起,先前動手妖人,都停了戰。
就在曉嵐躬身向榻上古屍默祝,榻上主屍竟將榻旁弓箭拿起,對準曉嵐便射,麻姑這才發聲提醒。
現在曉嵐聽說墓中屍靈,乃是惡魔餘孽與妖人連結,同時更知二女下落,不由大怒,這還有什麼顧惜,大喝一聲道:“大瞻妖物,無知腐骨,竟敢如此猖獗,今日是你的卻運到了。”
喝聲中,一順手中蓮劍,施展出“金輪普渡”絕招,蓮辦轉動間,勁風激旋,立刻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嘯,血雨飛灑間,一名妖人已然被卷碎了腦袋。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怪風,主榻兩邊釜中的燈光,全都熄滅。
曉嵐一腳踢開妖屍,蓮劍一招“春風化雨”,化為大大一圈白虹,罩向了石榻。
光華倒映處,榻上古屍,業已不知去向。
先前那些旁立屍群,俱在黑暗中,持著兵器,蜂擁上來。
曉嵐一聲長笑,施出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左手拍出一掌。
劍光掌風所到之處,那些屍骸,連同所使兵器,紛紛傷亡斷碎,殺了一陣,雖覺步履奔騰之聲,逐漸減少,可是那些殘餘屍妖,甚是頑強,任是遇上劍光,便即傷亡,仍是不會逃退,一味的奮勇撲殺。
墓穴內奇黑,除卻劍光照處,丈許方圓以外,簡直不能辨物,也不知屍妖還剩多少。
後來漸覺敵勢已稀,估量著還有六七個沒有倒下,卻是狡猾異常,不似先前那樣魯莽,追東西來,追西東來,仗著黑暗,使得曉嵐、麻姑竟難得手,好不容易,才能傷著他一個。
曉嵐猛一動念,心忖:“屍妖已滅十九,剩下幾個轉車般,盡和自己逗弄,既不戰,又不退,為首那屍妖,卻已隱去,後面還有一個妖人和三個同黨,兩個為首的妖人,為何不見出面,莫非故使緩兵之計,另有玄虛不成。
自己先時不願衝出,原是想斬妖除害,觀察目前形勢,甚是可疑,又聽麻姑偷聽之言,為首妖屍必非易與,墓穴又如此奇黑,自己可莫要中了道兒,後侮莫及。
屍妖既傷許多黨羽,必不甘休,何不將他引向洞外光亮之處,再行除去,以免被他們仗著地利,佔了便宜。”
他想到了這裡,知道出路就在榻側不遠的壁間甬道,忙向麻姑打了一個暗號,悄悄收回蓮劍,隱去光華。
因為路口處還有妖人,在彼伏伺,故意口中大罵道:“好個該死的屍妖,不將你們斬盡殺絕,絕不退出。”
罵聲方了,倏地又亮出蓮劍,假作追尋敵屍,人卻摸向榻側,藉劍上光華,端詳出路,突聽外面又是幾聲極尖厲的冷笑。
曉嵐原非瞻怯,不知怎的,每次聽那笑聲,總覺有些肌毛起粟,料知是在嘲笑他說狂話,必然另有陰謀詭計,笑聲既作,發動必速,心中一驚,更不怠慢。
劍光照處,影綽綽,果見壁間的牆,有一段凸出,再一拐便是甬道出口。
他看準了方位,倏地一轉身,首先飛將出去,居然通行無阻,轉瞬就見光亮透進,便朝有光之處奔去。
剛一奔進先前麻姑所經妖人居室之內,便見迎面一座法台,臺上站定一個紅面妖人,正對著一座爐鼎下拜。
適纔所見石榻上那古屍,和一個赤身披發的女子,俱都在側,那油釜中的幾朵星光,也移向臺上,高懸在上,照得四壁通明。
妖人一見有人逃出,好似大出所料,又忙又驚,伸手便向爐內去抓。
說時遲,那時快,曉嵐一見,準知要行法害人,揮手一掌,玄門罡氣應手而出,跟著一順手中蓮劍,招走“直指南天”,撲了過去,直取紅瞼妖人。
那紅臉妖人驟不及防,手正伸向爐內,還沒有抓起什麼,曉嵐的蓮劍已到,繞身而過,寒光閃處,已將他斬為兩斷,屍橫就地。
那赤身女子,見勢不佳,剛縱起身子想逃,被麻姑揮起無心戒刀,斬下了她的一顆腦袋來。
再看那古屍妖,不知什麼時候已失去蹤跡,屍妖逸去,終成大患,心忖:“先將法台毀了再走。”
曉嵐和麻姑同樣心思,劍刀齊施,先去毀那爐鼎。
那知,刀劍剛碰到爐上,只聽一片聲響,從爐中飛起一大團濃煙,隱夾著奇腥之氣,被無心戒刀的寒芒一絞,立即飛散。
曉嵐見爐鼎一毀,方待縱出,一眼看見台側,掛著一件瓦器,形式奇古,曉嵐不問青紅皁白,揮手一掌劈去,轟然一聲,那瓦器被劈為粉碎,晃見光亮,一閃即逝,所懸起的五根火炬,亮光頓滅,室內立即昏黃,僅能辨物。
毀完法台,忽又一陣陰風,星光全隱,耳聽右壁以內,一聲慘嘯,回頭一看,一只奇怪大鳥,破壁而出,疾如箭射,逕往外面飛去。
曉嵐一收蓮劍,方待追擊,猛又聽壁內,雪梅、玉鳳喊道:“嵐哥……嵐哥……”
又另外一女子的口音,高喊道:“是嵐兒麼?外面出路已斷,妖人設有秘密埋伏,我等恐非其敵,非將他引出,不能得手,請隨我由此出去吧!”
接著一條人影飛到,乃是一位白髮黑衣的婦人,曉嵐看時,乃是苦命鴛鴦蘇月蘭,她挾著雪梅、玉鳳。
曉嵐一見,連忙施禮道:“老前輩怎也在此?”
蘇月蘭道:“事在緊急,此非善地,不及細談,快隨我先出去要緊。”
話音方落,身已縱起,先往壁內縱去。
曉嵐、麻姑二人,也跟著縱起身形,一同飛入,裡面乃是一間極陰森黑暗的大地穴,蘇月蘭忽道:“嵐兒,看你的了,這裡的石壁較薄,容易穿透,試試看……”
曉嵐聞言,順起手中蓮劍,正對石壁,運功之下,立時映起丈許多的一個光環,不住旋轉,祇聽“叭吱”、“劈啪”,和“砰砰”一片爆裂之聲,響個不停。
銀雪流輝中,壁石墜落,紛如飛雪。
晃眼工夫,已開通出十丈深廣,真個是山崩地陷,無此神速,不多一陣工夫,半里多厚的山石,已然穿通。
就在各人剛一離開險地,隱隱聽得身後厲聲“啦啦”,甚是刺耳。
曉嵐等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名妖人手上拿著一張似人非人的怪臉,頭前腳後,平飛追來,全身倏起一團煙霧,怒目闊口,獠牙外露,霧影中也看不見他的影子,仿佛拿著一張大弓,搭箭要射。
曉嵐等人方待回身迎敵,玉鳳已掏出祇剩一枚的七彩霹靂,回手打了出去,立時便現出七道彩虹,穿進那煙霧之中,跟著轟然一聲大震,又聽“哇”的一聲怪叫,又冒起一團黑煙,滾滾突突,比前更濃出好幾倍,簇擁著怪瞼,往洞內退去。蘇月蘭叫道:“妖人已退,此時應速離險地,容後再除去妖人,別的都不用顧了。”
說著,隨手向曉嵐一招,雙手挾起雪梅、玉鳳,飛身而起,一同離開岩頂,直奔谷外。
奔行間,突聽墓穴中怪聲大作,又尖又厲,在奔出谷外之後,蘇月蘭的面上,好似驚容乍斂,因為她感覺到未將妖人引出追來,使她好生不解。
曉嵐已看出她神色不對,方想動問,蘇月蘭已嘆了一口氣,道:“不想這些古魅,如此厲害,難怪能如此逞凶了!我被困墓穴之中,業經多日,多虧嵐兒機警神速,在他妖法將舉未舉,危機瞬息之際,出其不意,斬卻妖人師徒,去了他的羽翼,才將老身救出,我本打算,將妖人引出,便不難合力將他除去,那知妖人竟如此的狡猾。”
曉嵐道:“老前輩,這墓穴究竟是什麼人的陵墓?”
蘇月蘭道:“這陵墓乃是上古三苦之君無華氏父子之墓,三苗之民,俱都蠻野尚力,父子二人俱受國人敬畏,並不以他殘暴為苦。
那時正當軒轅之世,蚩尤告反,驅上古猛獸黃牛作戰,將賀蘭山天柱峰撞折,殘損了不少珍物。
後來蚩尤伏誅,方朔因與蚩尤交好,曾與逆謀,也被軒轅捉去,輦地為牢,囚了他三年零五個月,經無華氏服罪泣求,始行放歸。
方朔生性暴烈,認為奇恥大辱,越想越慚恨,扶病就道,甫及國門,便自氣死。
無華氏因見愛子身死,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就死去。
新君繼位,原是他的一個權臣,名叫北車,姦詭兇頑,藉口感念先王德威,設下毒計,就在這天柱斷峰之下,無華谷內,為他父子築了一座絕大的墓穴。
所用人工,達十萬有餘,使國中武智之民,全都役於工事,無暇旁及,他好做那安穩的君王。
興工三日,先修成了墓穴,把前王所有親近之臣,全都禁困在內,對人民卻說是他等自願從殉,工事達十七年之久,始將全墓修成。
這時業已全國騷然,最終仍死于暴民之手,祇便宜了無華氏父子。
因葬處地脈絕佳,洞中甬道縱橫,卻被屍魔古寒看中了這地方,就佔據了此地作為巢穴,專與好人為難,附近武林中人,遭他傷害的,不計其數。
二十年前,中原九大門派聯合了江湖中奇人異士,圍攻這古墓。
最近,雪山老魅古大玄又和他勾結在一起,成立了古屍教,還有碧眼羅剎,三下里同惡相濟,由此如虎生翼,惡焰燒遍了武林。”
曉嵐道:“老前輩,你到這裡為了什麼?”
蘇月蘭笑道:“我來此為了採集一味靈藥‘千年靈芝’,那知,等我趕到時,那千年靈芝已為妖人得去,就順便採了一本‘萬年柴胡’,一到此地,見洞內有數點星光閃動,當是屍魔弄鬼,貿然進去,由黑霧中闖入穴內,殺了許多殉葬古屍,方覺他們無什伎倆。
誰知,那些殉葬古屍,並未復生,乃是受了妖法驅使,用作誘敵之計。
眼看殺光,忽見榻上屍魔坐起,剛揮劍前撲,便被妖人擋住,聯同老魅,在黑暗中,用顛倒五行挪移大法,將我困入一個石穴之內,脫身不得。
幸而見機得早,一覺出情勢不佳,立時施展金剛天龍坐禪之法,但是他們邪法厲害,我雖施展藉物虛禁之法,坐禪一日,仍是無可奈何,可惜我那一支‘萬年柴胡’,卻被他們奪去。
連困許多天,仍然無法脫身,正自悔恨,不該冒昧行險,忽聽妖人談論,在洞外又捉到了兩個女子,又隔沒多久,又聽他們說,外面又來了一名男子,手中玉蓮劍十分厲害,已誘入內穴,正商量困陷來人。
我一聽說來人手持玉蓮,就猜知必是賢契來了,正在替你擔心,那知你竟已乘妖人不防,破了他們的法壇,殺了屍妖涂全和妖女百花女,論說,以他們三妖的功力,任何一人都有上百年的修為,全不好惹,也是他們造孽多了,命該遭劫,竟難倖免。”
說話之間,已出了狹谷,麻姑忽然驚叫一聲道:“咦!那裡來的一群仙鶴?’這時月在中天,照得大地通明,清澈如晝。
就見有幾只仙鶴銀羽翩翻,由遙天空際飛來,掠峰而過,鳴聲清越響徹蒼穹,點綴得空山夜月,景越清幽。
雪梅如有所感的道:“明月之下,像這類白鶴鴻雁飛過,果是有趣,‘月明星稀,鳥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
曉嵐插口道:“西望夏台,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之困于者乎。”
玉鳳笑道:“方出古墓,又入窮山,此非李郎之愁緒乎。”
蘇月蘭笑叱道:“鳳兒此言差矣,此處何來窮山,嵐兄左擁雪梅右抱玉鳳,其何來艷福,那有什麼愁緒……”
一句話說得玉鳳雙頰飛霞,嬌嘆道:“老前輩,你也笑人家。”
話音未落,麻姑突又叫道:“瞧,那白鶴又飛回來了。”
眾人回顧,果見先去五鶴又復飛轉,其飛絕疾,到了峰側,忽然又繞峰繞了一匝,然後向來路疾飛而去,晃眼無蹤。
山峰高大,鶴飛最近時,幾於一躍可及,曉嵐方忖:“此鶴怎不避人,飛得又那麼快法?……”
話音未落,忽聽右側橫嶺上,有人厲聲遙喝道:“姓李的小子,背信無禮,快將苗彊所得的廣成子‘玉匣遺書’,帶來見我。”
曉嵐一聽,忽然想起在洛明爾峰下,惡鬼峽深谷中所遇怪叟,連忙高聲喝道:“你可是在惡鬼峽深谷中受人禁制的怪老頭麼?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復又厲聲道:“無知小子,老夫便是終南三煞中的‘五方神叟’康缺,我從苗疆尋你到了這裡,適纔我那仙鶴歸報,才找到了你們的蹤跡,我在嶺上等你,曉事的,速將‘玉匣遺書’呈來,聽我處置,以免累及無辜。”
雪梅、玉鳳、麻姑三人那知厲害,聞言大怒,方欲發話,蘇月蘭連忙低聲喝道:“你們不可妄動,在此稍侯,待我陪曉嵐前去會他。”
麻姑天生義俠,聞言急怒交加,那裡肯聽招呼,怒聲喝道:“要去都去,誰還怕他呀!”說著,搶先便要向嶺奔去。
蘇月蘭一把揪住了她,道:“你要找死麼?事不與你相干,這老小子也無奈我何,你去反而礙手,老老實實給我等在這裡,不聽話,我可代你師父管教你了。”
說時,對方又喝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如覺我倚大欺小,可將大雪山那幾個老不死的全找來好了。”
他話音未落,蘇月蘭人已挨了過去,喝道:“駝鬼,你少在這裡發狂,強要霸佔人物以為己有,誰還怕你不成!”
五行神叟康缺一見來者是蘇月蘭,暗自吃了一驚,心忖:“這老虔婆從何而來?……”
心念動處,哈哈笑道:“老虔婆,真不知天高地厚,偏要自來送死,既敢前來,就休想回去了。”
蘇月蘭怒叱道:“就憑你,我老人家今天要替終南清理門戶了。”
五行神叟康缺怒哼了一聲,挫腰雙掌平推而出,從兩掌掌心,射出一青一黃兩股勁氣,直襲蘇月蘭。
蘇月蘭輕笑一聲,翻身也拍出來一掌,卻是一團白氣,迎著那青黃兩股氣流,在空中跳擲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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