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服食求神仙
太陽已隱去,洞內漆黑一片,陸寄風注視著洞外的星月光輝,眼睛逐漸能看清事物,就連飛繞在洞外的群蚊,也看得一清二楚。
雲若紫騎著虎回來,身上似乎還披著星月的銀輝,宛如仙童。
雲若紫躍下虎背,道 “我沒有東西盛水,你還是喝貓媽媽的奶好了。”
陸寄風點了點頭,見她平安回來,對口渴已渾不在意。
母虎哺育幼虎一回,也等雲若紫以口渡乳,餵飽了陸寄風,才慢慢步出山洞。
不知母虎要到何處去,雲若紫以洗淨的絲帕,替陸寄風擦了擦臉,將拭過的手巾在陸寄風面前展開 “看,你的臉這樣臟!”
已經洗淨的巾子上又沾滿泥土,陸寄風也沒想到自己臉上有這麼多泥巴,道 “我剛才是不是像個泥人?”
雲若紫笑道 “像只泥豬!”
陸寄風忘情大笑,兩人胡亂閒談,嘻嘻鬧鬧,幼虎為伴,不知時光之既過。
夜已漸深,陸寄風漸感困倦,雲若紫依偎著他,眼中流露出驚恐,一面以小手按著陸寄風的胸口搖晃著他,一面道
“寄風哥哥,寄風哥哥,你不要睡,陪我!”
陸寄風打起精神,道 “你不睡嗎?”
“我不敢睡,你跟我講話,好不好?我們跟貓玩。”雲若紫拼命哀求。
陸寄風的眼皮著實沉重,道 “你別怕,我在這裡,你靠著我睡就成了。”
雲若紫的眼中溢著淚光,依然用力地搖陸寄風,泫然欲泣 “我不敢睡,夜裡那小孩會咬我,我怕!”
陸寄風被嚇得睡意全消,道 “有小孩會咬你?”
雲若紫點了點頭,哀求道 “你別睡,幫我趕走那小孩子。”
“是什麼樣的小孩子?比你還小嗎?他為什麼要咬你?”陸寄風問道。
雲若紫擦著眼淚,道 “我不知道他幹嘛要咬我,他不咬你,我見過的。”
“那小孩有多大?”
“我看不清楚,不過只有這麼小。”
雲若紫在地上比了比高度,陸寄風更是一怔,她所比的高度大約只有半尺不到,再小的孩子也不可能這麼小,難道是什麼兇猛的夜行動物?
雲若紫虎貓不辨,將貂、狐等物看成小孩,也有可能。但是這麼小的肉食動物通常只會吃比它更小的動物,並不咬人,何況還是跑入虎穴來咬人,這是絕不可能的。
陸寄風左思右想想不通,道 “你怎知那是小孩?”
“他有手、有腳,有頭,是小小人兒的樣子。”
陸寄風頓覺毛骨慫然,難道是山間的鬼魈妖物?雲若紫怕成這樣,陸寄風也有點怕,睜著眼靜靜地注意周圍動靜。
兩人緊靠在一起,寂然的黑暗中,隱隱有鴟梟咕咕低轉之聲。
一道紅影倏地飛過,陸寄風驚望,那影子一閃不見,雲若紫更緊緊抓著陸寄風,道 “就在那裡,就是他!”
陸寄風盯著那影子,紅光躍至高處,隱匿了一會兒,陡然向雲若紫撲來。
雲若紫嚇得尖叫,拼命揮打,陸寄風道 “躲在我背後,我擋著它!”
雲若紫哭著翻身到陸寄風身後,道 “別咬我!別咬我!”
陸寄風轉頭去看,那怪異之物咻地一閃便不見了,陸寄風什麼也沒看清楚,動作快得像電一樣。
背後的雲若紫又尖叫起來,那怪物竟遁入土中,鑽出去咬雲若紫。陸寄風道 “拔劍刺它!”
雲若紫一把扯下陸寄風的佩劍,拼命亂揮。那怪物東奔西跳,雲若紫自是無法打中,陸寄風道 “把劍鞘退下,抽出劍!”
那怪物迎面直撲,雲若紫嚇得不知如何抽劍,只是不停大叫,陸寄風不顧斷骨發炎及劇痛,奮力撐起身子擋在雲若紫面前,雲若紫已拔出了劍,正好在此時往前一刺,差點刺穿陸寄風。
陸寄風嚇得冷汗直流,歪倒在雲若紫腿上,那怪物跳上陸寄風的胸口,陸寄風定神一看,果然是個極小的人形,赤裸的身子通紅,手腳細長,怪異莫名。
那怪人跳上陸寄風身上,又往雲若紫撲去。雲若紫大叫著,揮劍一砍,似有什麼汁液噴到了陸寄風臉上,接著有東西落了下來,滾到地上。
陸寄風哭哭啼啼地,陸寄風聽她的哭聲無恙,松了口氣,道 “你把那小孩砍中了,他不會咬你了。”
“我刺中他了麼 ?”雲若紫邊擦眼淚邊問。
“也差點順便殺死我了。”陸寄風苦笑道。
雲若紫連忙把劍放下,道 “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扶我靠著坐起來。”
陸寄風雖還是小孩,但是雲若紫更小,好不容易費盡了力量,才把陸寄風的身子扶正,靠著壁坐起。
陸寄風道 “那是什麼東西?為何它只要咬你?”
“我不知道。”
雲若紫懼意未消,陸寄風低頭望著落在一側的怪物,不禁又是一愣,那哪裡是什麼小人,竟是一只約莫有小兒手臂粗的紅色大參,被劍割開的地方,流出了一些汁液,散發出醇香,山洞內瀰漫著這股又像檀麝,又像松竹的清氣。
那紅參被割裂之處,傷口慢慢地合了起來,又輕輕一動,陸寄風忙叫道 “快再砍它一劍,他要跑走了!”
雲若紫跳起來,抓著劍再用力一砍,將那怪物當中砍成兩半。
“你把這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看。”
雲若紫不敢去碰,為難地搖頭。陸寄風道 “你用劍把它戳起來。”
雲若紫這才小心地串起這兩段怪東西,拿到陸寄風眼前,讓他看個仔細。
由此物的斷口觀之,只是流著汁液的塊根,竟能化作小人行動自如,實在教陸寄風難解難信,若非親眼見之,他是絕不會相信有這種事的。陸寄風突然想起,聽人說千年老參或是靈芝,會化作人形,出沒深山,遠避人氣,難道這竟是如此希罕的東西?
陸寄風道 “你切下一片,我吃吃看。”
雲若紫見到這東西完全不動,漸漸不怕了,依言取下,以劍削了一片,放入陸寄風口中。
陸寄風只覺滿口生香,嚼著也沒有苦味,十分甘甜。
“這是奇物,你也吃吃看。”
雲若紫搖著頭 “我不要,我怕。”
陸寄風道 “沒什麼好怕的,你吃吧,真的很好吃呢!”
“不要!你喜歡,我就餵你吃好了。”
“不,留著吧。”陸寄風想起柳衡之母的重病,有了這樣奇物,或許能大有助益,頓時感到高興無比,如果能找到柳衡之母,定要將此物奉養於她。
“我不要留著它,你不吃,我現在就把他剁碎了,燒掉!”
“這種奇參天下罕見,你為何要把它毀了?”
雲若紫怒道 “它會咬我,它是壞東西!”
說著便將兩截都拋在地上,舉劍欲切,陸寄風忙道 “別、別糟榻了!”
雲若紫道 “寄風哥哥,你把它吃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陸寄風見她如此痛恨此物,知道是留不住了,遂點了點頭。
雲若紫開懷一笑,以劍刃輕削了幾片,一一放入秦長風口中。
陸寄風吃了約有半根,心中十分不好意思,道 “好了,別再餵我了,你吃一點吧!”
雲若紫還是用力地搖著頭,道 “既然可以吃,你把它吃完好不好?”
“為什麼一定要吃完?”
“我怕它又長出來,再咬我。”
“不會吧?”陸寄風道。
雲若紫道 “會的,我剛剛一面削,就覺得它好像又長了一點。”
雲若紫將另半截拿給陸寄風看,斷口處果然正在慢慢地愈合,等斷口完全收包好,不知會不會又活動起來。
雲若紫當然絕不會容這怪物再長,馬上又削下一塊,道 “幫我吃掉它吧!來,嘴張開。”
陸寄風吃了下去,道 “你知道它為什麼會咬你嗎?”
雲若紫一面削,一面餵他,道 “我不知道,就算它不咬我,如果我長大了,也會打死它的。”
陸寄風更覺奇怪,雲若紫與這怪參本能的敵對,倒像是天敵一般。
等雲若紫把最後一片都塞在秦長風口中,才放了心,像是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笑道 “它沒有了!”
陸寄風笑道 “你不怕我吃了它以後,也會咬你?”
雲若紫嚇得臉色發白,倒退了好幾步,差點哭了出來,驚恐萬分地看著他。
見她嚇成那樣,陸寄風馬上後悔了自己的玩笑,忙道 “我騙你的。”
雲若紫離他離得遠遠的,道 “你不會咬我?”
“我一定不會,你別怕,我是亂說的。”
“你如果咬我,那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陸寄風無奈地說道。
雲若紫怯怯地靠上來,抱著劍,道 “不可以咬我。”
陸寄風笑了一笑,“如果我咬你,你就拿劍砍我好了。”
有此保證,雲若紫才再度靠近,但也不敢像方才那樣老是黏著他,拉過一只幼虎抱著,便與陸寄風隔著一些距離躺下。陸寄風更後悔自己的多嘴,只希望過兩天她會忘了這些話。
兩人又說了一會閒話,何時先後睡去,也不記得了。
折騰了這一夜,陸寄風睡得極熟,不知為何,身上的苦楚已不覺得怎樣,迷迷糊糊間,陸寄風想到 就算再嚴重的傷殘,也不會痛一輩子,也許自己的手腳都已麻木,不久就會完全失去知覺,再也不痛了。那可怖的痛感,是自己的手腳最後能給他的感覺,思之竟有些懷念。
成為廢人的自己,此後該怎麼辦?無法照顧雲若紫,反而還可能連累她,卻是陸寄風連夢里都感到不安的。
天色大明,溫熱的光線灑入洞中,睡意仍濃的陸寄風感到幼虎從自己身上踩過,其中一頭小虎乾脆就躺在他身上,兩只前爪收在身體下,壓著他的胸口,令他難以呼吸。
陸寄風本能地翻了個身,將幼虎甩落。幼虎不屈不撓地又爬了上來,壓著他的身側。
陸寄風推開幼虎,打算再睡一會兒,腦中陡地變得清楚無比,猛然睜開眼睛,將手舉到面前,那是自己的手沒錯。他連忙坐起,雙腿竟也能動了。
陸寄風卷起褲管,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腿、臏,並無不適。這難道是夢嗎?他一躍而起,身子輕便,好像根本沒受過傷一樣。
陸寄風激動得幾欲大叫,大步跑出洞外,高興得翻滾跳躍,大聲呼叫,以發洩心裡狂喜。
稍微冷靜下來之後,陸寄風大大地吸了幾口空氣,伸展肢體,放眼望去,不禁大為贊嘆!
這虎穴之外,竟是一片高崖,綿綿若織,漠漠如煙。遠方低處翠巒樹海,隨著風撫而款款搖曳送濤;更遠之處則是水田莊園,碧水如鏡,屋舍零星。
但是幾縷荒煙烽火,自莊林間竄起,幽幽蕩蕩,又顯得有些淒涼。
陸寄風一覽山野之美,村院之荒,紅塵之念登時盡消,想道 “我有記憶以來,就是不斷見到戰爭、殺戮,若紫妹妹雖是富貴之家,也難逃劫掠,流落到這裡,為何還要回到苦難人間?不如就和若紫妹妹生活在山裡,永遠不要再進入紅塵之中了。與老虎作伴,也勝過和人相處。老虎吃飽了就不咬人,官府強盜的刮掠,卻永遠都沒有飽足的一天呢!”
這樣一想,他越是不想再回村莊。終南自古出神仙,也許從很久以前,智識卓越的高人們就是因逃難入山,見到終南山景的清奇高雅,自然而然生出了隱逸之念,不願再回到村莊市廛,才有那麼多隱居得道的傳說。陸寄風雖未讀過神仙傳,卻已有神仙之想。
陸寄風這才想到 雲若紫和母虎都不在洞裡,母虎是絕不會拋下幼虎離開的,不知是去了哪裡?
陸寄風回到洞穴中,自己的寶劍不在,應該是被雲若紫拿走了。她會跑到什麼地方?
“若紫妹妹回來之後,見到我的手腳都好了,一定很開心!”陸寄風這樣一想,臉上不禁浮出笑意,暗道 “我先躲起來,等若紫妹妹回來了,就嚇她一跳。”
陸寄風和幼虎有一搭沒一搭地玩了一會兒,幼虎已熟悉了他的氣味,把他當做是一家子,不再怕他,這本性的親情,也是自幼沒有親人的陸寄風特別感到溫暖快樂的。
之聲自遠方傳了過來,陸寄風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動靜,聽見這聲音是腳步聲,立刻跳了起來,躲在洞門邊一個突起的岩版後方,忍著笑意,準備嚇雲若紫。
進來的影子果然是若紫的,陸寄風屏著氣,突然聽到雲若紫叫道 “不要!不要這樣!”
陸寄風一愣,想道 “難道若紫妹妹知道我要嚇她?”
正要出去道歉,另一陣聲音已哈哈大笑,粗聲粗氣地說道 “這三只小虎子出生沒幾天,肉可嫩了,毛皮又值錢。”
一陣哈哈笑聲吵雜地響起,眾人七嘴八舌,有的說要把三只小虎先剝了皮再吃肉;有的人說要先養個一陣子,大一點再剝皮較合算。
陸寄風嚇了一跳,其中有些聲音似乎十分耳熟,好像竟是曾經與疾風道長大打出手的那群黑鷹寨眾。
雲若紫哭著道 “你們壞人,我叫貓媽媽咬死你們!”
其中一人道 “嘿嘿,我看母老虎一定死了,不然怎會丟三只小虎子在這裡?”
“它們的媽媽去找吃的,等一下就回來了,回來咬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哼地一聲,道 “小丫頭,你別騙人了,母老虎如果還會回來,怎麼你可以生活在裡面?”
雲若紫不會辯,只大聲道 “真的,我沒有騙你們!”接著雲若紫尖叫了一聲,陸寄風以為她怎麼了,正要衝出去,只聽幼虎死命咪嗚咪嗚大叫,雲若紫叫道 “你們不要這樣抓小貓!它會痛!”
“哼!老子要剝虎皮,還怕它痛?”
說著,又聽雲若紫尖叫了一聲,接著眾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喧鬧,接著便沒有雲若紫的聲音。陸寄風小心地探出頭,只見其中一名黑鷹寨匪正抬起腳,將洩了血的刀往鞋底一抹。地上的一頭幼虎已倒在血中,而雲若紫昏倒在一旁,似乎沒有受傷。
這群惡匪竟下得了手殺死出生不久的老虎,陸寄風見到眼前景象,不禁氣惱得咬牙切齒。
其中一人道 “這小丫頭的劍上刻著雲家的字樣,這下可以好好地敲雲萃一票。”另一人道 “咱們抓了雲萃的女兒,又擄獲了三只老虎,今兒個真是好日子!”“那老道不知鑽到哪個地洞裡,找了這幾天,寨主的火氣這下可以消一消了。”有人道 “可是雲萃的女兒怎會在這深山裡?”
眾人胡猜了一番,陸寄風心急如焚,他們約莫有七八人,身上都佩著亮晃晃的刀,陸寄風根本不可能打過他們,要救雲若紫都很難,況且還要救其它兩只未受刀鋒的幼虎。如果這時母虎回來就好了!
一想到母虎,陸寄風也不知道母虎倒底馬上就回來,還是真的已經在外頭遇到了險難,只好賭上一賭。陸寄風賭母虎會回來,眼前必要先將這群惡徒絆在這山洞中。
陸寄風拾起一塊石頭,偷偷地奮力一丟,丟入洞的深處,石塊被拋得似乎很遠,落地發出清脆的“喀”一聲。
眾匪都聽見了,笑語煞時止住。
“那是什麼聲音?”“裡頭可能還有虎子。”“進去看看。”
眾人都拔出了刀,小心警戒,其中三四個往洞穴深處走去,其它眾人守在原地,探頭張望。其中有一人突然道 “我好像還聽見虎嘯聲 ”馬上有人道 “那是風聲啦!”
遠處果然有虎嘯,陸寄風心中一喜,馬上再奮力丟出一塊石子,引開眾人的注意,萬一他們發現母虎就要回來,而抱著雲若紫和幼虎溜之大吉,那就糟了。
陸寄風再使盡力氣丟出的這塊石子,碰地敲中其中一人的後腦,那人大叫了一聲,回頭罵道 “誰打我?”
雲若紫這時自昏迷中醒來,聽見盜匪的叫聲,馬上就想到是陸寄風,驚恐地叫道 “寄風哥哥,你快跑!”
盜匪一驚,抓著雲若紫道 “這洞裡還有人?”
雲若紫淚眼汪汪,拼命尖叫,陸寄風不忍再看,從石版後跳了出來,喝道 “放開她!”
雲若紫見到陸寄風,哭得更傷心,道 “他們殺死貓兒,他們殺死了我的貓兒!”
眾盜一見是個小孩,全放了心,道 “是個小子!”“可能是這丫頭的侍從,先殺了再說!”
陸寄風已揀了一衣兜的石子,抓起石子就往眾盜臉上擊丟。眾盜雖然閃了幾下,還是被打中,怒喝道 “這小表手勁他XX的強!”“抓來大卸八塊!”
陸寄風每抓一石就打去,不知為何勁道竟重得教人無法逼近他,其中一人被打中口部,啊地一聲,滿口鮮血,跟著吐出的一口污血中,還帶著兩顆牙。
“他XXXX的!這小表兇得很!”眾盜驚怒,不敢再靠近,其中一人陡地拉住雲若紫,將刀按在雲若紫臉旁,道 “臭小表,你再丟石頭,老子就刻花這丫頭的臉!”
陸寄風一愣,眾人馬上哈哈大笑,“李四,你真是足智多謀啊!”“把石頭丟在地上,別動!”
陸寄風手上還抓著正要丟出去的石子,此時也只好頹然拋下,放下衣兜,讓石子滾了一地,怒道 “你們真是卑鄙,對付兩個小孩子,還要這麼多個大人動刀!”
“少囉唆,什麼卑鄙不卑鄙的?沒聽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嗎?”
不知誰說道 “張三,可是咱們是寇啊 ”
其中一名寨匪大步上前抓住陸寄風,揪著他的頭髮將他的頭往後仰,露出頸子,刀子一揚 “殺了這小子,就沒人知道我們卑鄙了!”
白刀一閃,陸寄風只覺頸子一痛,鮮血瞬間淋了一身,想必是被割斷了脖子。
陸寄風眼前一花,軟倒在地,雲若紫嚇得哭也哭不出來,呆然看著。
陸寄風的神智很清楚,但是頸部被割斷的感覺也能清析地感受到痛,這下雖可以痛快地死,卻放不下雲若紫,他只想到 我不能死,多喘一口氣也好!
這樣一想,陸寄風忍住一口氣,猛撲上前,抱住那砍他的強盜的腿,那強盜被他抓得撲跌在地,吼道 “這小子還沒死!老子再補一刀,看你命有多韌!”
陸寄風只想開口叫雲若紫逃走,但是他喉嚨被割穿,一開口便被血堵住咽管,只發得出含糊的聲音。
那強盜一刀正要砍落,震耳的大吼聲,嚇得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黃影一撲,那強盜的半聲慘叫未歇,巨虎已叼著他,躍至洞口,怒視眾匪。
眾匪也沒見過這麼大的老虎,全部被震慴住,不敢動彈,雲若紫掙脫了,奔到陸寄風身邊,哭著搖他 “寄風哥哥,寄風哥哥 ”
陸寄風忍著不死,反手抓住了雲若紫的手,掙扎著微笑道 “我 沒事 ”又咯出一大口血,幾乎無法呼吸。
母虎放下叼著的人,那人已然不動,濃濃的血流自虎口緩緩滴落,那人必是被咬斷了頸脈,才會流這麼多血,而且必死無疑。
母虎大吼一聲,又撲上去,黃影疾閃,只聞恐怖的叫聲,刀影揮砍,巨虎的前掌一拍,就有人被抓得頭臉一片狼籍,眼珠子和鼻子都被刮碎掉落,有人被虎爪一掠,胸腹開出一大道口子,內臟流了一地,眾人沒想到這頭巨虎如此兇猛,只能亂揮刀自衛,猛虎的黃影與刀刃光影交錯,掠起一大片血瀑,盡是人血,濺滿了巨虎身上皮毛,更顯殘暴。
事實上此虎已活了近一甲子,見識過終南山上得道的神仙,因此略通靈性,久已不食人,今日見幼虎橫死,凶殘之性才一發不可收拾,瞬間這洞中,虎嘯、驚叫,震得人心恐恍忽。
眾匪見到老虎所過之處,同伴開腸破肚,面目全非,一時還無法死去地掙扎著,嚇得只知亂揮刀,護著自己身前,有時刀鋒還會不小心砍到同伴,各種叫聲、哀嗥、哭喊齊鳴 “張三,你怎麼砍我!”“哇!別過來!”“救命啊!”
眼前只剩三個人貼牆站著,以刀護身。母虎粗頸一甩,一條連著內臟的大腿被摔到他們三人身上,眾人又哇啦亂叫,哭號震天。
冰霜般的一道掌氣,轟然擊往巨虎。
巨虎怒吼,被震跳了一下,矯建地一躍,便已前爪微屈,上身低俯著悶吼,對洞外嚴陣以待。
殘活的兩三人帶著哭音叫道 “寨主來啦!”“寨主您為何老是這麼晚纔來?”“母大蟲你死定了!”
輕搖著羽扇,悠閒步入洞中的身影,長臉勾鼻,藍衣儒袍,不是蕭冰還會是誰?只見他款步入洞,見到這一地手下屍體狼籍,也不禁皺眉,道 “叫你們找天嬰,怎會找到虎穴里來啦?”
“寨主,說來話長,請先打退猛虎吧 ”其中一人發著抖道。
猛虎巨大的長尾正用力擊地,每揮擊一下,都發出驚心動魄的啪、啪之聲,激起一地的沙土。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母虎吼叫,一撲而上。蕭冰有如飛絮,輕輕便後躍出了洞,母虎一撲落空,正要回頭咬死洞中幾人,蕭冰暴喝一聲,雙掌轟然擊去!
這一掌將母虎幾百斤的巨軀,硬生生擊得飛撞上洞壁,碰然巨響,母虎一吃痛,兇性更甚,一落地馬上彈起,躍出山洞,往蕭冰疾撲。
蕭冰輕身一縱,躍上虎穴外的高頂,追出洞的母虎在地面上弓身怒吼,準備又要再撲上去。
寨眾見母虎出了洞,馬上通通逃出去,縮在一旁,要找機會溜走。
高處的蕭冰低頭望著齜牙裂嘴的猛虎,萬分感慨,道 “其為北宮黝之敵耶?其為子車氏之風耶?壯哉,爪牙雖猛,奈何其命不久 哇!”
母虎一撲便撲到他身上,蕭冰真氣倒轉,以金蟬脫殼術滑出母虎爪間,一翻身便躍上虎背,正要蓄勁擊去,母虎奮力一滾,將蕭冰甩下背,一撲上去,蕭冰卻也身手極快,一被甩落便躍點上樹,大力一拍樹幹,被真氣震脫的樹葉紛紛墜下,逼得母虎無法抬頭注視蕭冰的方向。
母虎悶吼退了幾步,蕭冰一發輕叱,當頭一掌襲來!
碰地一聲悶響,蕭冰雙掌擊中巨虎天靈,巨虎猛然彈飛,龐大的身子在半空中一旋落地,步子搖晃了幾下,一口鮮血自喘息的口中滑出,沾紅了口邊的白毛。巨虎一面噴氣,一面慢慢地小心橫行幾步,血不停地往口邊滴落。
蕭冰也提高警覺,周身防守得十分嚴密,這頭猛虎的勁力與攻擊之重,不下於武林高手,幸而沒有機智。若是以這猛虎的威力而還有智謀,蕭冰就沒有把握對付了。
蕭冰隨著猛虎的移動而緩緩轉動身子,猛虎先撲了上來,蕭冰倒地滾開,一按機括,羽扇握柄下端倏地伸出一柄短刃,猛虎一撲不中,見蕭冰倒地,馬上再飛撲而至,蕭冰刀尖奮然一舉,正刺中虎心。
母虎吃痛,大吼倒退,身體一離開刀刃,鮮血立刻疾噴一地。
蕭冰一躍而起,笑道 “此毒見血封喉,這威震終南的猛虎總算死在我 哇!”
巨虎居然馬上再撲至,蕭冰及時滾開數尺,叫道 “來人!快放暗器!”
一時之間,短刃、毒針、袖箭齊發,往巨虎射來,卻也射向虎旁的蕭冰,蕭冰急忙幾下飛點上樹,避過數根毒針,罵道 “笨蛋!我還在,想射死我?”
又一根袖箭不偏不倚射斷了他所立樹枝,蕭冰一個重心不穩,摔了下來,他輕功絕倫,身子尚未落地,以手掌拒地,一撐便跳躍而起,偉然立在地面上。
殘存的三名寨眾大叫 “寨主輕功舉世無雙!”“寨主毒器見血封喉!”“連這大蟲都已經殭斃倒地了,哈哈哈 ”
蕭冰舉扇,不急不徐地說道 “何謂英雄風采?當短衣搏虎,笑傲山林 ”聲音嘎然而止,因為他見到自己的掌上,刺著一根藍閃閃的毒針。
蕭冰氣得破口罵道 “快把解藥給我!”
“是!”其中一人連忙將鐵盒拋去,好在這回他穩穩地接了,正要打開快點服下解藥,赫然發現盒上上了鎖。
“快打開解藥盒!”蕭冰喝道。
“啟 啟稟羽扇絕塵智無雙蕭寨主,鑰匙沒帶出來 ”
毒性迅速發作,蕭冰以最後的神智叫道 “快 快帶我回去服解藥!”
三人連忙奔上前去,摃起蕭冰,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現場。
其為北宮黝之敵耶?其為子車氏之風耶?哀哉,爪牙雖猛,奈何沒帶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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