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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14, 02:05 AM   #14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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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客養千金軀

  眼見前方就是皇宮的琉璃瓦,陸寄風身子一竄,越至屋頂,如履平地,奔人數不清的樹影樓閣之中。吉迦夜也躍至,緊追在後。
  陸寄風對皇宮地勢熟悉,自然佔了便宜,藉著花木曲折掩映之便,吉迦夜一個沒瞧見,陸寄風等人已經不見了。
  吉迦夜找了一回,在大魏的皇宮屋頂來回疾奔,都不見陸寄風,又是氣又是驚,想道:
  “那青年是什麼人?內力何以如此深湛?”
  不能親手殺陸寄風,吉迦夜總感到不能安心,如果陸寄風也是拜倒在無相美色下的眾生,任無相驅策,那麼以他的武力,佛眾安有醮類?
  吉迦夜又想道:“他必定是曇無識身邊大員,甚至或許就是曇無識本人!除了他之外,不可能還有人功力深湛若此!可是……那妖釋身在北涼國,為何闖至魏來,還穿著魏官的服色?對了,近年來魏國征討北涼,北涼屢敗,或許他是奉了沮渠氏之命,混入宮中刺殺魏主。”
  這麼一想,吉迦夜不再遲疑,定神在宮瓦上奔馳尋找,打算找到拓跋燾,如果陸寄風對拓跋燾下手的話,那麼他就可以逮住陸寄風了。
  吉迦夜循著宦官或宮女的服色尋找,很快便在禦書房內找到了拓跋燾。拓跋燾睡眠極少,體力過人,每日只要睡兩個時辰就已足夠。時已深夜,拓跋燾還在批閱奏章,精神奕奕。
  更漏聲響,侍宦宗愛道:“子時一刻了,萬歲請愛惜龍體,回殿就寢。”
  拓跋燾批過最後一本奏摺,伸展雙臂,起身道:“已經子時了嗎?”
  宗愛道:“萬歲示下的樂舞,還在後殿等著呢。”
  拓跋燾一怔,笑道:“朕倒忘了,叫他們散了吧!改日再與朕取樂。”
  “領旨。”宗愛並沒有馬上出去傳旨,立在原地下動。
  拓跋燾順口又道:“還有,傳旨馮貴妃詣寢殿。”
  宗愛看了拓跋燾一眼,才故意慢吞吞地說道:“萬歲,馮貴妃身子不便,另傳他人吧。”
  拓跋燾並不特別堅持,遂道:“那叫李妃罷。”
  這麼一試,宗愛便試出拓跋燾心裡沒有人選,道:“啟稟萬歲,新有絕色入殿,萬歲可願一見?”
  拓跋燾夜夜易地而寢,就連皇后都不知道他的睡處,這間寢殿他自己也沒來過,一進入內殿,只見重重薄帷之中,繚繞著水煙迷朦,隱隱還可以聽見水聲嘩嘩。
  原來這間殿中央,以白玉挖出了一個巨大的水池,池內溫水上撒滿了花朵,而散發出若有似無的暖香。在池子周圍懸張著層層輕紗,讓池內景像若隱若現。
  拓拔燾並不是沉溺於歡樂的君主,見了此景卻也頗為驚喜,這自然是宗愛精心想出來花樣。
  只見薄紗中,隱約有一道纖細的身影的足尖輕點,輕盈地踏著水波,朝拓跋燾走來。
  拓跋燾一怔,人怎麼可能凌波點水?他一使眼色,要宗愛為他掀開薄紗,讓他看個清楚。
  紗帳中,那身影微微一旋,不再前進,發出一聲極為清脆動人的輕笑:“你怕我?”
  拓跋燾愕然,此地只有他和宗愛,那女子所說的“你”,還會有誰?饒是英武威嚴的他,也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向宗愛。
  宗愛忙道:“萬歲,此女是遠國不知禮的女子,請萬歲聖懷恕罪。”
  不過宗愛這麼說時,口氣可不是緊張,而是促狎。
  拓跋燾更驚奇了,看來宗愛真的非常有把握自己見到此女之後,不會降任何的罪,才敢這麼對待他。
  拓跋燾英雄性起,朗聲笑道:“好!朕倒要看看你是什麼三頭六臂!”
  他上前一步,親自掀扯開紗簾,生性好奇的他先要解開的就是女子凌波之謎,因此一掀帳,他不看人先看水。
  一見之下,不由得大笑三聲,水裡有蓮花玉柱,那女子不過足立在玉柱之上,水漫過了她的雪足,看起來像足點水而立罷了。
  拓跋燾笑過之後,眼睛嚴厲地由那女子的腳向上打量起,敢以這樣挑釁的態度對待天子,除非她真的有神一般的美貌,否則就算只有一點點缺陷,再美拓跋燾都會立刻傳旨將她拖下去斬了,也給宗愛一個下馬威。
  拓跋燾以嚴苛得不合理的眼光,打量那女子的足尖、腳背、腳踝,小腿,肌膚,膝蓋、大腿、只掛著黃金片的腰與臀,細得令人想一把握住,然後捏斷的腰……
  他的眼光越來越瘋狂,那是一個有資格對他呼叱的女子,那已經超越了絕色的範圍,但她也不是神仙,在她的身體上傳達出的訊息是:征服我吧!
  能令拓跋燾瘋狂的不是美麗,而是難以駕御的野性,那女子就像荒野中不馴的嗜血生物。
  在拓跋燾還沒來得及見到她的臉,沉醉在那罪惡的胴體上之時,她背轉過身,柔若無骨地緩緩扭動了起來。那像是舞又像是欲求般的扭動,在水波反射出的光芒裡發出令人目眩的色香。
  拓跋燾笑了,他大步上前,涉水人池,道:“讓膚看看你的臉!”
  水深及腰,那女子立在蓮花玉柱上便高出了他半截,拓跋燾正要抓住那女子的腳,她竟輕盈一閃,已立任另一柱亡,甚至發出了一聲極為不屑的冷笑。
  “哈哈哈……好,朕就不信抓不著你!”
  拓跋燾身手矯健,在水中親自動手扯碎外衣和內單,渾身小麥色結實的肌肉虯結突起,有如黑豹一般。他將皮帶握在手中,重重一甩,激出一大片水花,朝那女子擊去。那女子輕身一閃便躲了開,拓跋燾手中的皮鞭沾了水,再加上他膂力過人,誰被這樣的鞭子打到都吃不清,更不用說是一名細皮嫩肉的女子。
  但拓跋燾一直沒打到她,並不是他憐香惜玉,這名女子的野性已令他無法記得什麼叫憐香惜玉了,他只想擄住她,以最原始的方法撕裂她。可是她一再閃過拓跋燾的皮鞭,閃身的動作依然優美如舞。
  拓跋燾的慾念被那女子妖豔的舞姿挑逗得興奮無比,終於一鞭纏住了那女子的頭髮,使勁一扯,將她拉入了水中。
  女子驚呼了一聲,拓跋燾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喘著氣道:“讓朕瞧瞧你的臉!”
  拓跋燾用力地將她的頭髮往下 扯,逼得她仰起臉來,濕淋淋的幾褸髮絲還貼在瞼上,貼在她赤裸的高聳雙乳上。
  染著水珠的瞼,竟清雅如稚子,冰冷如頑石,拓跋燾的呼吸更急了,一手捏住那精緻的下顎,吻住了她,肆意侵犯她的口舌深處,像是想把她吃入腹中一般。
  當拓跋燾放開了她的口唇,望著她的面孔時,那雙眼睛依然冰冷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拓跋燾粗暴地扯斷她的黃金腰帶,反扭她的手臂,殘酷地玩弄著她纖柔的身體。她因疼痛而微皺起眉宇,咬著唇發出輕微的喘息與呻吟,在在都讓拓跋燾的興奮一波接一波衝了上來。
  “你叫……什麼名字……你要朕封你什麼,賞你什麼……你說吧!”
  激烈的衝刺中,拓跋燾的手幾乎要捏斷了那女子的細腕,她緊緊縮起的雙足纏在拓跋燾腰間,痛苦地扭動著。
  “我什麼也不要……”無相奮力掙開拓跋燾的手指緊扣,十指抓住了拓跋燾的頭頸,咬囁著他的耳朵,喘著息,露出邪媚的笑意,道:“現在……皇上你就叫我若紫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若紫?呵……”拓跋燾笑了,他要征服這個眼神冰冷的女人,當她出現熱情的那一天,她就會成為被玩膩的、卻依然對他崇拜、期待著他的臨幸的冷宮棄物,這就是王者的愛的遊戲。
  殿外的天色濛濛泛出魚肚白,看來今日是不上朝了。
  好不容易才潛入宮的陸寄風,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他帶著因斷腿而昏過去的雲拭松,以及驚恐的千綠,就躲在水殿的橫樑上。他見到無相赤裸著身體,在水池蓮柱上作妖魔之舞,誘惑著拓跋燾;他見到無相扭腰仰頸之際,刻意伸展雙臂,完全將自己的酥胸呈露在陸寄風面前;他甚至見到無相對他微微一笑,那笑裡除了邪惡之外什麼也沒有。
  但是陸寄風都沒有心動,他知道那不是若紫。
  以雲若紫的臉龐,做這樣的事,能挑起他的絕不是情慾,而是怒火和悲慟!
  當拓跋燾扯開紗帳涉水而入時,所有殿內外的宿衛都專注於保護皇上本身的安全,在這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於一處時,陸寄風便挾著兩人閃身出了殿,奔入市井之中了。
  無相知道陸寄風在看她,她惡意的誘惑和挑釁,是為了什麼?陸寄風根本不願意去想,但是他的心更亂了,胸口間衝撞著種種苦澀和酸楚。為什麼會有人帶著那樣的面孔,出現於他的面前?
  在雲若紫死去的那一晚,他獨自望著屍體,直到完全地烙入腦海中,那時的他以為自己可以超脫於情了,但現在才知道自己離所謂的超脫,根本還遠得很!
  陸寄風陰沉的神情看在千綠眼裡,也唯有黯然,裝作沒看見,免得再亂他的心。
  千綠道:“公子,少爺還好吧?”
  陸寄風回過神來,道:“他的腿被那和尚打斷了,得找個地方讓他靜養。”
  雲拭松清醒了過來,呻吟一聲,道:“臭和尚,下次我非報此仇不可……”
  陸寄風道:“我先替你接好斷骨,拖久了傷筋骨,大有妨害。”
  雲拭松的功夫當然遠遠不是吉迦夜的對手,卻為了救陸寄風挺身而出。在危急之時,看似只會拖累他的雲拭松和千綠幫了他幾陣,令陸寄風心中甚是感激。
  陸寄風問道:“雲兄,你哪來的毒煙?”
  雲拭松道:“那***是什麼毒煙……是千綠的脂粉!”
  陸寄風啞然失笑,千綠雖也笑了出來,見雲拭松又痛暈過去,再次心急不已,道:“少爺!少爺!”
  陸寄風道:“走吧,快找地方讓他靜養。”
  乾綠道:“萬一咱們宿店,遇到那和尚,不就糟了?”
  陸寄風倒沒想到這一層,幸好千綠先想到了,陸寄風沉吟不語之時,遠方傳出細碎的金玉敲擊之聲,一名家僕鳴鑼開道,後面緊跟著繞出一匹牛車,精壯的牛隻身上披金戴玉,拖著四周密封住的油壁車,穿過大街。陸寄風雖穿官服,但和吉迦夜那麼一夜苦戰,樣子已是狼狽不堪,他退聖道旁讓這輛富人家的牛車先行,不料千綠像是想到了什麼,拉了拉陸寄風的衣擺,朝著牛車呶了呶嘴。
  陸寄風起初不解其意,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他也想到了。
  出入乘坐這樣的車的人,一定是個大富人家,大富之家的宅院深幽,必定可以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讓雲拭松養個一兩天的傷。
  他贊許地看了千綠一眼,目送那牛車經過,才一把挾苦幹綠,一手負著雲拭松,輕輕一躍,已躍至車頂上,三人趴在車頂,隨著牛只的巔擺前進。
  牛車晃入了一戶高大的門內,又往前走了許久,陸寄風趴在車頂上張望周圍,但見園木扶疏,枝葉在道路頂端長成了拱形,成為一條綠色的樹木甬道,美則美矣,但白天一定很陰暗吧?
  車中人輕咳了幾聲,陸寄風聽那咳聲,想道:“此人中氣衰微,咳聲幹啞卻有秋意,命不久了。”
  這富人是個快死的病人,他在車中不住輕咳低喘,過了一會兒終於止住了咳聲,低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
  這聲輕嘆中,似有無限憂愁,但還帶著幾分纏綿。陸寄風雖不識他,聽了也中心惻然,想道:“富有之人卻無福享受,天命短促,真是人間無奈之事。”
  隨著牛車前進,陣陣寒氣不知由何處傳了過來,越是往內走,花香就越是濃冽,水氣與花香充塞在空氣之中,薰得人頭痛。
  陸寄風想道:“此地怎麼這麼香,這麼冷?”
  牛車終於走完樹木拱道,停在空曠的園子中。月牆邊放了幾盆盛開的菊花,每一盆中半人高的菊花朵朵都大如人頭,萬重金辦美麗絕倫,就連花莖及葉片也粗壯油綠,乍看之下簡直不像是植物,而像是矯建的動物。
  前方還有一重小門,門內只點著幾盞微弱的金燈,看不清楚是什麼樣子。
  兩名烏衣僕人將車簾掀起,道:“主人請下車。”
  那富人又咳了一兩聲,顫危危地讓旁邊一名管家樣的健壯男子將他扶下,由車輛的微晃,陸寄風也可以斷出他身形頗為清瘦,果然是個久病之人。
  他下了車,倚在那高大的壯男身上,咳得更厲害。那壯男輕拍了拍他的背,任他掩帕而咳,他嘔出了一口血,才輕喘了一口氣,將帕子遞給那壯男。
  那壯男道:“主人,安歇吧。”
  那病男子有氣無力地說道:“峰,我帶了幾位客人,幫我招呼他們。”
  “客人……?”
  那病男子道:“車頂君子,請下車一見吧。”
  陸寄風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眾人在此了,道了聲:“失禮。”便抱著雲拭松與千綠飄然而下。
  被稱作“峰”的男子戒備地望著他們,他相貌普通,身材壯碩,和靠在他身上的病男子正成對比。
  那病重富人望著陸寄風,他身形修長,一頭烏亮的長髮並未結冠,而是隨意綁束在腦後,形狀優美的耳上,掛著燦然的紫藍色寶石耳環,耳環輕搖時便發出陣陣細碎的彩光來,映照著他俊美的瞼孔。他雖然俊美優雅,劍眉杏目,但因病重而帶著死氣,好像隨時都會死掉的樣子,也因死氣而讓他的氣質更顯詭異近妖。而且他的眼神中,總是帶著一股憂鬱之色,纏繞不去。
  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說話聲音很輕,要很仔細聽才聽得清楚:“請入內奉茶吧。”
  他自己先讓峰扶了進去,陸寄風抱著雲拭松,和千綠一同隨之入內。
  門內還有一重院落與天井,兩邊依然是栽培著一盆盆豔麗大方的奇卉,花朵之盛壓過了綠葉翠意,看起來便無法予人放鬆之感,而會覺得像置身于華堂一般。
  走過這重院落,進入堂中,堂中也只點了幾盞燭光,光線僅足以分辨出人而已。
  那病重的蒼白富人被峰扶上首座,他道:“各位請坐,峰,去奉茶。”
  峰不放心地看了主人一眼,才道:“是。”
  峰退了下去,那富人被上首的燭光照著,更顯得病容蒼白,若非如此,還真是個英俊得近乎妖麗的男子。
  他開口道:“這位朋友傷得不輕,請在此將養吧。”
  陸寄風道:“多謝,在下陸寄風,這位是雲公子雲拭松。”
  那富人看了千綠一眼,道:“這位姑娘是……?”
  向來並無介紹婢女之習,陸寄風也自然沒想到要介紹千綠,這才道:“她是千綠姑娘。”
  “嗯,”那富人微微一笑,道:“千綠姑娘該是位婢女吧?她與二位一同歷難,在陸公子眼中,她還是一名不值一提的婢女,是不是?”
  陸寄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直接問難的話來,一時有點困窘,忙道:“萬無此意……”
  千綠連忙道:“婢子原本就是婢子,陸公子您別在意,這位公子您何必口出此言,折剎奴婢?”
  那富人冷笑,道:“是嗎?”
  陸寄風見他五官與中原人不同,尤其是長密的睫毛與瘦窄的臉形,大概是遠國來的人,想他或許只是國情不同,他們對僕婢特別禮重,便道:“公子您見教得是,千綠姑娘待我忠勤義重,在下自然不該將她忽視,是在下之過。”
  那富人微笑道:“她愛當你的奴婢,是她自己願意,你要忽視也怪不得你,誰叫她就愛你?”
  陸寄風臉上一紅:心中也升起下悅,想道:“這關你什麼事!這人也太多管閒事。”
  千綠又氣又急,顫聲道:“這位公子,您收留我們,誠為恩德,但您一再見辱,是何用意?要逐客也請明說!”
  那富人臉色一變,隨即道:“不,我並無逐客之意,陸公子,千綠姑娘,得罪了,在下複姓蘇毗,幸會。”
  陸寄風訝然,他就是寇謙之所說的“被美色掏空了身子”的蘇毗公子?可是他一路前來,根本就沒見到半個女子,就連端上茶來的都是男僕!
  那幾名男僕端上茶水,茶水中花香濃烈,但因為在這個宅第中待了這麼久,已經習慣那麼強烈的百花香氣了,茶中的花香反而顯得不怎麼特別。
  蘇毗公子道:“這是寒舍自栽自烹的茶,名為‘艷髓’,若不嫌陋慢,請諸位少飲些許。”
  陸寄風道:“多謝公子。”
  他舉杯正欲飲,千綠突然道:“少爺!少爺您怎麼了?”
  她撲上至雲拭松身上,不斷地輕輕拍他,陸寄風放下茶,道:“怎麼了?”
  原本好好的雲逝松顫抖了一下,臉色泛黑,陸寄風見了也驚心,一按他的心口,才一碰到他的肌膚,便感覺冰冷潮濕,不斷地冒著冷汗。
  這是中毒之徵,陸寄風無暇多想,撐起雲拭松的身子坐起,雙掌抵在他背後,急催真氣,將雲拭松體內的毒氣逼出。
  雲拭松體內的毒性竟然甚淺,陸寄風的純陽真氣一貫入,雲拭松體內的毒性便被逼出,他嘔出一口毒血,毒氣就清乾淨了。
  這下子換陸寄風莫名其妙,雲拭松只被打斷了腿而重傷,怎麼會突然中毒?
  但好在雲拭松沒事了,陸寄風轉頭對蘇毗公子道:“失禮了,能否撥一處所,讓雲公子靜養?”
  蘇毗公子呵呵一笑,道:“那位雲公子怎會中毒了?這毒來得好突然。”
  陸寄風也甚感奇怪,抓了抓頭,答下出個所以然來。
  蘇毗公子卻自己回答道:“我這宅子,到處是花草,花木多了蟲子也多,或許他是給娛蚣或蠍子螫了。”
  這個說法令陸寄風釋然,張望了一下周圍,十分乾淨,實在不像有毒蟲出沒,不過除了這個解釋之外,還能怎麼解釋?
  陸寄風道:“或許吧?還好他已經沒事了。”
  轉頭一望,那盞茶不知何時已被翻倒,灑了一地,陸寄風歉然道:“糟蹋了公子的好茶,萬般過意不去。”
  蘇毗公子不以為忤,道:“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好東西,在這裡您要多少有多少。”
  他口氣一轉,又是那帶著幾分冷意的語氣:“寒舍處處是毒蟲,您敢住下嗎?”
  陸寄風道:“公子能暫時收容,已是萬幸。”
  蘇毗公子淡淡一笑,擊掌召來僕人,道:“帶這幾位到客房安歇吧!”
  “多謝。”陸寄風抱起雲拭松,蘇毗公子也在峰的攙扶下起了身,道:“我身子不適,暫不久陪了。”
  “不敢多勞公子。”陸寄風道,目送著蘇毗公子和峰離去的背影。
  僕人引陸寄風等人來到客房,此處花木雖少,但香氣依然十分濃烈,而一路行來也都沒見到人,幽暗漆黑一片,實在不像大戶人家的樣子。
  陸寄風甚為不解,但也不便多問,進入客房後,僕人們細心殷勤地點燈鋪被,張羅了半天,才各自離去。
  千綠看著陸寄風幫雲拭松接好斷骨,在一旁憂心忡忡的樣子。
  陸寄風道:“雲兄的腿只是骨斷,並無大礙,你不必擔心了。”
  千綠道:“婢子不是擔心這個,而是……這宅子好像怪怪的,公子,我實在害怕,咱們走吧!”
  陸寄風道:“這宅子有什麼怪怪的?”
  千綠道:“我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心裡不大舒服……”
  陸寄風笑道:“你是聽蘇毗公子說這宅子裡毒蟲多,心裡害怕吧?”
  千綠道:“婢子不怕那些。”
  陸寄風道:“那不就好了?你不要想太多了,雲兄那樣子也不能走哇。”
  千綠道:“可是……”
  陸寄風道:“你如果真的這麼不放心,我就到處看看,看這裡是龍潭還是虎穴,好不好?”
  千綠拉著陸寄風的衣袖急道:“您別去!”
  陸寄風一笑,道:“你好好照顧你家少爺。”
  說著他已一閃而出,留下著急不安的千綠。
  陸寄風並不是全沒感到奇怪,有了在獨孤塚的經驗之後,一遇異樣之感,他便會加意小心,還是先查查此處是否真有詭異,才能安心放雲拭松與千綠在此。
  陸寄風奔出院落,隨著屋宇的走勢來到主屋,卻發現主屋內空盪無人,就連僕人都沒見到幾個。
  陸寄風更感奇怪,他繞至後堂,如果傳言是真,那麼蘇毗公子的後堂應該是姬妾成群,可是當陸寄風來到後堂時,卻只見到兩排空盪的房舍,並無人煙。
  陸寄風不禁想道:“就算傳言非真,蘇毗公子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好色,鉅富人家也不致於半個女眷都沒有!”
  正當他滿腹狐疑,卻聽見峰的聲音,正在怒叱:“波斯國的商人怎麼還沒到?你跟我胡混些什麼?”
  陸寄風從屋頂上眺望,此處已是後堂的深處,人煙十分罕少,但也佈置得花木扶疏,亭臺儼然。峰獨自立在涼亭之中,身穿錦袍的他看起來也頗有人主之威。而在涼亭外的階下,卻是一名中等身材,珠光寶氣的男子。
  那男子賠著笑道:“就快了,這年頭不好,傳說朝廷要往西邊打,大家都不敢來呀……
  這回來了,下回還不知何時呢。”
  峰冷然道:“是嗎?好,那以後你別做生意了,我找別人去,請吧!”
  那男子連忙道:“峰爺,您怎麼這麼說話的,公子要的人,小的就是怎樣也會弄到手,您大人有大量,體諒我們些個……”
  峰說道:“我不看面子不交朋反,你給我交女人過來就是了。”
  那男子忙道:“這個當然,當然。這個……”
  他從袖中掏出幾方絹帕,道:“這些姑娘的相貌體態,已經繪真了,峰爺要不要先過目?”
  峰道:“你拿這些幹什麼?我家公子只要見活人!拿回去!”
  “是、是!”那人口販子連忙又收了回去。
  峰道:“總之你把人找來了之後,先不要賣,等公子挑剩了再隨你處置。錢不是問題,你開多少就是一口價!”
  那人笑道:“是,是,蘇毗公子向來最是大方豪爽,那……”
  “那你還不滾?”峰冷冷地起身,那人口販子仍是一臉油笑,道:“是,是。”
  他由後門退了出去,峰眉宇深鎖,似乎十分憂心地負手沉思著。
  陸寄風更感到奇怪了,看樣子蘇毗府中專買美女是事實,但看蘇毗公子那樣的身體,又怎麼可能需索美女如此之急?
  峰想了一想,便大步走出涼亭,往偏屋而去。陸寄風感到這裡頭大有文章,遂不出聲地跟了上去,看看他們在搞什麼鬼。
  峰來到一處清雅的小院落,此處並無花朵,反倒處處都是枯木岩石,一道清清流水繞著中央的竹齋,水激湍石的聲音,格外清幽。
  小齋內似已有人,一抹含糊的微光自窗中透了出來。
  峰只是遠遠地站著,並未前進,望著小竹齋。
  不久,自屋內傳出簫聲,簫聲如嗚如咽,旋律哀婉得令人淚下。
  陸寄風並不知那首曲子是什麼,但卻可以由纏綿的旋律中,感覺到那必是思念所愛,傷慟永訣之曲。陸寄風聽了,也不禁心頭陣陣淒楚,感到鼻酸。
  簫聲乍止,又是激烈的咳聲,峰臉色一變,急忙快步跨上石橋,進入小竹齋中,道:
  “公子!您無恙乎?”
  蘇毗公子咳了一會兒,喘著氣道:“沒……我沒事……”
  峰說道:“公子身體欠安,還是安歇吧……”
  蘇毗公子道:“我……峰,我能活到那時候嗎?你說我能活到那時候嗎?”
  峰道:“方才李富說過,兩三天裡人就送來了,公子不必擔心。”
  蘇毗公子嘆了口氣,道:“是嗎……”
  峰說道:“夜深了,夜氣對公子不好,您安歇吧……”
  蘇毗公子卻道:“我要去見越娘。”
  峰道:“可是這麼晚了……”
  “帶我去見她!”蘇毗公子怒道。
  峰只好嘆道:“是。”
  陸寄風忍不住大奇,想道:“越娘?蘇毗公子病成這樣,還要女人?”
  可是全宅不見半個女子,倒底藏在哪兒,實在令陸寄風好奇。蘇毗公子被峰扶了出來,走向後院。
  陸寄風緊跟在後,蘇毗公子潔白的手上握著一柄白色的玉簫,簫上染著點點暗紅,想是他所嘔之血的殘跡,在月下顯得淒豔之極。
  峰一打開後院的門,一股簡直甜得令人窒息的花香撲鼻而來,就連陸寄風都頭暈了一下,暗暗詫異。
  門後的景色,簡直讓陸寄風訝異得張大了口,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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