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田雨適纔從了尚大師的頭頂飛躍出門,所用的一招竟是被武林中人譽為輕功顛技的“上天梯”,田雨是迫於無奈方使出此技,而一旦使出,立即技驚群雄,武當派素以輕功著稱,一殿的第二代高徒均可使出“青萍渡水”、“踏雪無痕”
這樣的上乘輕功,個個稱得上是行家,如今首次見人使出“上天梯”,頓覺眼界大開,不由脫口叫絕。
點蒼派的兩個弟子手持斷劍追至門口,被了尚大師一把攔住。
“二位施主不必追了,追不上的!”了尚沉聲道。
一位點蒼弟子忿忿道:“大師,此人傷了本門的人,莫非就讓他這麼走了?”
了尚搖頭嘆道:“此人的輕功,連貧僧都自嘆不如,二位施主又是何必?”
另一位點蒼弟子道:“大師,我看此人剛才使的是妖術,不然怎麼會雙足未曾著地,便凌空拔起?”
了尚知道這二人根本沒有看出名堂,沉吟一聲,指首望瞭望點書派掌門人駱賓飛。
駱賓飛老臉一紅,旋即衝這兩名弟子罵道:“你們知道個屁!剛才此人所用的這一招輕功明明是‘上天梯’,為師以前是怎麼告訴你們的?還不給我退下!”
兩名弟子悻悻退至一旁。
了尚問道:“宋幫主,剛才那人來幹什麼?”
宋欽道:“他一句話沒說,只是送來了一個麻袋。”
“哦?”了尚看了看地上的麻袋,又道:“看樣子,這裡面裝著一個人。”
來欽衝孟夕道:“把袋子打開!”
孟夕應了一聲,幾步走到麻袋前,伸手將袋口打開,裡面的人露出了半個身子,正是化名唐然的了覺和尚。
在場之人大都不認識了覺,可了尚和了空二人一見,頓時顏色更變。
駱賓飛向宋欽道:“幫主可認識這袋中之人?”
宋欽搖了搖頭。
了尚沉聲道:“宋幫主,此事涉及本派內事,貧僧只希望由少林寺自行處理!”
宋欽見了尚的表情和口氣,便知此事不宜多問,於是點頭道:“全憑大師安排。”
了尚一揮手,從門外走近兩名少林派弟子,將正在昏睡的唐然抬了出去。
眾人都覺得此事蹊蹺,但又不便向了尚大師刨根問底,來欽一見場上的氣氛不大和諧,於是將話題一轉,道:“諸位,今晚的事來的突然,卻是有驚無險。依宋欽看來,剛才那位黑衣人,並不像是有意和我們作對。”
長風道長頻頻點頭,道:“幫主所言不差,他適纔的確無意傷人……”
一位武當派的弟子道:“倘若此人真下狠手,點書派的幾位朋友豈有命在?”
駱賓飛冷笑道:“此話倒是不假,若是換了武當派的人,或許會好一些!”
長風道長知道他話裡有話,微微一笑,道:“駱掌門笑話,貧道還不清楚本派弟子的武功,若是讓他們與那黑衣人交手,貧道的這張臉,可真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哈哈……”
駱賓飛冷笑不語。。 點蒼派的弟子個個心中不服,可事到如今,還能說些什麼呢?
胡岳哈哈一笑,朗聲道:“武當、點蒼,均是名滿天下的武林大派,這一點毋庸置疑。
依胡某之見,適纔點蒼派未能得手,絕非點蒼派之過,而是因為對手的武功,已達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
駱賓飛冷笑一聲,斜目道:“胡先生此話聽來頗為順耳,可歸根結底,還是我點蒼派技不如人。”
胡岳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道:“看來駱掌門是誤解胡某了。以此人的武功,不用說點蒼派,就是當個領袖武林的少林派,恐怕也不得不贊同胡某的看法。”轉身衝了空大師道:
“大師以為如何?”
了空沉吟片刻,緩緩道:“胡先生說的極是,其他不說,僅憑這黑衣人能使出‘上天梯’這一招輕功顛技,我少林派中恐怕就找不出一人。”回身衝宋欽道:“宋幫主,這使我想起一件事,就發生在去年今天!”
宋欽點頭道:“不錯,而且就發生在這大客廳內!”
了空微微一笑,道:“當時,貧僧為‘八仙’遇害一事,率眾來到這裡,本欲向雷天風興師問罪,不料卻碰到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乞丐。”
“大師說的那位老乞丐,便是雷天風的師父,‘四方居士’陳老前輩!”
“正是。當時為使雷天風擺脫困境,‘四方后土’曾在此與我等交手,更確切地講,是在此教訓了我等一番。當時的情景,貧增至今仍歷歷在目,不敢忘懷!”
宋欽沉吟半晌,問道:“大師莫非從中發現了什麼?”
了空道:“來幫主,依你看,剛才那黑衣人的身手,是不是很像當年的‘四方後士’?”
宋欽一楞。
胡岳微笑道:“大師此言,也正是胡某要說的話。放眼當今武林,凡是有點名聲之人格位不會不知道,至少不能聞所未聞。近一兩年來,江湖上出現了不少後輩新秀,但能與‘四方屆士’相提並論者,也只有雷大風 人!”
宋欽聞聽,長嘆一聲,搖頭道:“我倒真希望此人便是雷天風,可是,天風中的是唐門的‘七步失魂針’,昏迷後又落入洛河,怎麼有生還的希望?再說,如果真是他,他一定會來看我,即便不是為了我,他也一定會來看看姣姣。我知道,天風是個極重情義之人,他不會看著統統這樣袖手不管……”話到這裡,宋欽的嗓子硬咽了一下,眼睛變得濕潤。
這一下眾人沒了話,宋欽說的是實話,雪天風與宋欽是忘年之交,來鐵有心將自己幾十年創下的基業交給他,二人稱得上是心心相印;至於昏天風與宋姣姣之間的感情,別人只是道聽途說,可宋府誰都清楚,雷天風在陳江月、宋姣姣和霍雲婷三個少女中,真正鍾情的只有宋姣姣,如果他還活著,宋姣姣絕對不會落成現在這個樣子。
長風道長見大廳內冷了場。衝來欽道:“宋幫主。貧道近幾年久在武當,很少了山走動,此番來洛陽,還真想四處看看,宋幫主若有雅興,明日一早,你我不妨去城外走走,幫主意下如何?”
宋飲知道他是有意將話題盆開,點首應遵:“道長如有此意,宋欽一定奉陪。
駱賓飛不滿道:“道長,這種好事,怎麼可以丟下駱某?
這樣吧,明天咱們一起去,一來開開眼界,二來也可散散駱某心中的悶氣。”
了尚大師哈哈一笑,洪聲道:“三位這樣可有失公平!
貧僧雖不在洛陽,可也算是半個主人,怎能不盡地主之誼?
明日一早,貧僧早早起來,就坐在府門口等著三位,你們看怎樣?”
眾人聞聽,一陣歡笑,暫且將剛才的事情放在一旁。
胡岳可沒心思與他們說笑,他臉上雖帶微笑,可心中想的確是剛才那個黑衣人。唐然被擒,他便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可眼下最令他擔憂的,卻是黑衣人的真實身份,他相信雷天風不可能死而復生,可眼前的這一切,又當如何解釋呢?
月上中天。
宋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初夏的晚風將郊外的泥土清香帶進了洛陽,帶進了宋府,帶進了宋姣姣居住的小院。微風盪過,小院內初綠的楊樹發出一陣歡快的響聲。
宋姣姣的臥房仍亮著燈,白白的窗紙上映出了姣姣那清麗的倩影。
突然,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飄牆而過,宛如一片悠悠飄落的秋葉,落入小院當中。
來人身穿一件黑衣,正是田雨。
看到窗上姣姣的倩影,田雨心中一陣劇烈地抽搐,身子不由向前湊了幾步,人到窗前,卻又止步不前。
田雨靜靜地望著窗戶,似乎想對姣姣訴說什麼。
“爭”地一聲,屋內傳出了低沉的古箏之聲。隨後,又傳出了姣姣淒涼的歌聲,歌中唱道:
“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
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人塵埃。
人生能見歡笑,但相逢樽酒莫相推。
千古幕天席地,一卷翠繞珠圍。
彩雲回首暗高台,煙樹渺吟懷。
拼一醉留春,留春不住,醉裡春回。
西樓半簾斜日,怪燕子街泥卻飛來。
一枕青樓好夢,又教風雨驚回。”
田雨默默地聽著,為歌中的寓意而感動,心中湧起萬般淒楚。
這時,琴弦再響,歌聲復起: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
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妄淚盈,羅
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
正在這時,丫環桂花手提著燈籠,來給姣姣送夜宵,猛然見一個黑衣人站在小姐閨房的窗前,不由先聲大叫一聲,手中的漆盤“當啷”一聲摔落在青磚地上。
以田雨的武功,本應知道有人進院,可剛才他聽得失神,一時競未發現桂花已走到自己的背後,聽桂花一聲尖叫,方如夢初醒,回頭望了一眼窗戶,轉身要走。“站住!”門口傳來了宋姣姣的清脆聲音:“你是什麼人,為何在這裡?”
田雨緩緩轉過身子,抬首一望姣姣,不由心中一陣痛楚。
宋姣姣面容驚驚,比以前瘦了許多,一雙美麗的眸子,深深陷進了眼窩,一身羅裙,青白如深山幽谷中的清瀑,在明月和窗內射來的燈光輝映下,人顯得欲加清麗脫俗,秀髮如雲,任其技散在香肩之上,看得出,姣姣已經幾天未作任何妝飾。
對於一個少女,只有當她不再看中自身的價值時,才會變得如此。
田雨默默地望著姣姣,半晌才道:“小姐不必見怪,我是貴府的客人。”
姣姣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把本來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轉首衝桂花道:“桂花,你去給我換一杯蓮子羹來,讓王媽親手給我做。”
桂花一愣,問道:“可這裡……”
“這裡不用你。”
“小姐,我去叫老爺來!”
“不必!你只管去找王媽做蓮子羹!”
桂花遲疑了一下,不情願地“嗯”了一聲,側身拾起地上的漆盤,又望了田雨一眼,隨後轉身離去。
姣姣兩服注視著田雨,問道:“告訴我,你到底是難?”
田雨造:“我是剛剛來的。”
“不對!”姣姣道:“你不是我爹請來的客人,你此來一定另有原因!”
田雨不忍再說下去,垂首道:“小姐若是沒事,我田某就告辭了。”
“你姓田?”
“正是,我叫田雨。”
“田……雨?”
“小姐,時候不早,我走了!”說完,田雨轉身要走。
“等一等!”校姣向前趕了一步,道:“田字加兩字應該是個雷宇!”
田雨一怔,停住了腳步。
姣姣又道:“你不應姓田,應該姓香才是!”
田雨回首道:“小姐,你恐怕認錯人了,我是姓田。”
姣姣緩緩搖頭道:“雷大哥,你何必騙我?”說到這裡,淚水泉湧而下,半晌又道:
“你易了客,我知道你易了容,但是,一個人的容貌可以變,聲音可以變,唯獨有一樣不能變,那就是他的眼睛!雷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田雨眼眶一濕,急忙揚眉止住,眼望蒼穹,深情道:
“姣姣,你受苦了。”
“雷大哥……”姣姣一聲咧咽,一頭撲在雷天風的懷中,牙關緊咬了嘴唇,以防失聲痛哭會驚動外人。
雷天風只覺得她的橋軀在劇烈顫抖,知道她心裡難受,想放聲痛哭,又怕暴露了自己,心中更覺不是滋味,輕輕一扶姣姣的肩頭,深情逍:“波姣,不用難過,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姣姣嗚咽與點點頭,掏出手帕抹去淚水,始首道:“雷大哥,你瘦了許多,這幾天,你一定受了不少苦……你可知道,這些天,我心裡……有多難受……”
雷天風長嘆一聲,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姣姣又道:“雷大哥,那天在洛陽城東,你遭人暗害,我一直追你到洛河河邊,發現了你的一只鞋,當時,我真地以為你道了不幸,可萬沒料到……”
“姣姣,”雷天風截口道:“其實,那天我已死過一次,只是因為一個極為偶然的機會,你我才能重逢。”接著,便將自己如何被“大漠幹屍”黃風笑救醒,以及這兩天發生的一件件事情,向宋接姣講述了一遍。
聽完雪天風的敘述,宋姣姣點頭道:“雷大哥,剛才我一見你易了客,便知道你另有打算,可是,你究竟想等到何時,才能恢復本來的面目?”
“等到何時……”雷天風長出一口氣,道:“等到龍王印的事情了結,一切都會清楚,到那時,我會再變成雷天風,也不會再離開你。”
姣姣的限睛裡閃爍著淚花,柔聲道:“雷大哥,這句話,我已經盼了好久好久。到那時,你我便遠離這是非之地,早觀紅日東升,夜臨清風明月,一杯清茶,一碗淡飯,只要你在,我便知足了。”
雷天風點頭微笑道:“好,就依你,不過,眼下還不是談此事的時候,你知道,我很擔心你爹的處境,他為人過於寬容,到頭來很可能遭人暗算。”
“你是說胡先生?”
“不錯,眼下我還沒有更確切的證據,但我可以肯定,他與望花樓的人有關,並且十有八九要打龍王印的主意。目前我在暗處,對你爹的幫助很有限;找不在時,你要多加提防這位胡先生廠
宋姣姣點頭“嗯”了一聲,問道:“雷大哥,今後如果有事,能否去鏢局找你?”
“可以,但千萬不能暴露你的真正身份。剛才在大客廳內、我已無意中亮了武功。胡岳這人極為姣猾,他一定懷疑到我的真實身份,你今後的一舉一動,都要十分小心才是,否則,會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宋姣姣道:“雷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對付他,也清楚如何讓我爹看不出破綻。不過,今後你一人行動,也需小心,否則,我真擔心……”
語尤未了,院外傳來了桂花的腳步聲。
雷天風輕聲道:一姣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說著,身子一抖,即刻消失在夜幕中。
丫環桂花手托一碗蓮子羹走了進來,見姣姣仍站在院中,使問道:“小姐,剛才那個人走了?”姣姣點點頭。
桂花長出一口氣,道:“剛才我真擔心,這裡就小姐一個人,我怕……”
姣姣微微一笑,截口道:“不用擔心,那人是我多年未見的一個朋友,夜黑光暗,我一時竟未認出。”用手一指桂花手裡的蓮子羹,問道:“這可是王媽親手做的?”
桂花不解道:“怎麼,小姐連王媽的手藝都看不出來啦?除了王媽,誰能做出這麼好的蓮子羹?”
姣姣點點頭,自語道:“我怎麼覺得,這蓮子羹不能成得這般快。”
桂花哪知姣姣是什麼心思,嘻嘻笑道:“小姐是怎麼啦,每次王媽敞蓮子羹,都是這般功夫。”
姣姣微微一笑,回身走進自己的臥房。
桂花隨後跟了進來,衝姣姣道:“小姐,趕快乘熱把湯喝了,涼了可就……”
語尤未了,姣姣已接過桂花手中的蓮子羹,三口並兩口地喝了下去。
這幾天,宋姣姣幾乎拒絕進食,誰都看得出,她是有意作賤自己的身體,宋欽及府裡的所有人都在為此發愁,可又怕她神經再受刺激,誰也不敢當她面提起往事,只好讓平日與姣姣最要好的幾個丫環想方設法讓姣姣吃點東西。桂花和幾個丫環分三班輪流侍候小姐,可惜收效甚微。較姣一天天憔悴下去,大家抓耳僥腮,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今晚,姣姣似乎突然間變了一個人,怎能不令桂花吃驚,見小姐將一碗蓮子羹一口喝下,驚喜道:“欸蚜,這太好啦!太好啦!”
姣姣一愣,問道:“桂花,你在說什麼?”
桂花一揭姣姣手中的空碗,樂道:“小姐,這幾天,你是頭一次這麼痛快地吃東西,大家知道了,不定有多高興哩!嘻嘻……”
這一番話頓時敲醒了姣姣,她剛才是過於興奮,幾乎難以控制自己,此刻突然想起雷天風目前的身份和處境,知道自己如此失態會誤了大事,於是長嘆一聲,衝桂花道:“桂花,我是真有些餓極了,剛才的那副吃胡,一定會叫人家笑話……”
“不不不!”桂花連聲道:“小姐只要肯進食,那就什麼都好!明天一早,桂花便去告訴老爺,他老人家為了小姐,簡直都快急死了!”
姣姣心中一凜,忙道:“桂花,這件事我不許你去告訴老爺!”
桂花一驚:“小姐,你怎麼……”
“不許去就是不許去!”
“小姐我……”
“桂花,你莫怪我。”
“小姐哪裡的話?桂花我自十一歲開始跟著小姐,這六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惦記小姐,這幾天,小姐不吃不喝,桂花心裡難受,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小姐的病好了,桂花只是過於高興,才……”
“桂花,剛才是我不好。”姣姣緩聲道:“你我姐妹六年,你的心,我自然知道。從今天起,我不願再難為你和幾位妹妹,我每天的飯,由你親自給我。”
桂花高興地點點頭。
姣姣義道:“不過,今晚發生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爹。”
桂花又點了點頭。
清晨、宋欽、胡岳和來于玉來到了姣姣的臥房。這幾天,宋欽和宋子玉每天都來看望姣姣,早、中、晚三次,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今天胡岳也跟了來。按理,胡岳是外人,本不宜進小姐的閨房。但一來他與宋欽關係特殊,二來他身為長輩,陪宋欽看一看女兒,也算不得奇怪。
三人一進臥房時,姣姣正半靠在床上,身旁坐著丫環桂花,手裡托著一碗銀耳場。
姣姣目光呆滯,似乎沒有察覺到三人的來臨。
看女兒依舊是這副樣子,宋欽輕嘆一聲,從桂花手中接過銀耳湯,輕輕道:“姣姣,你總是這樣,爹的心,都快碎了,難道,你就忍心這樣對待你爹……”一陣硬咽,宋欽的眼圈濕了。
宋子玉道:“妹妹,你就喝了這碗湯吧,莫非,你就甘心看著爹為你變成這樣?”
姣姣未動。
宋子玉哼了一聲,又道:“天下的好男兒多得是,你何必為了雷天風毀了你自己,毀了咱們全家!”
姣姣聞聽,渾身一震,兩眼瞪著自己的哥哥。
宋欽一看苗頭不對,回身“啪”地給了宋子玉一記耳光,怒不可遏道:“畜生!我是怎麼對你講的?誰讓你再提這件事!你給我滾!”
宋子玉知道自己又闖了禍,急忙摀著臉,轉身默默走了出去。
姣姣“哇”地一聲放聲大哭,一頭撲到父親的懷中。
宋欽頓時老淚縱橫,用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秀髮,喃喃道: “女兒,你哭吧,哭出來,也許會好受些……”
胡岳雙手負在背後,面色平靜;兩只眼睛卻在仔細觀察著姣姣的一舉一動。
過了一會兒,宋欽拿起湯碗,勸道:“女兒,看在爹的面子上,你就把這碗銀耳湯喝了吧,啊?”
姣姣搖頭道:“爹,女兒知道對不住爹,可這碗湯,女兒實在喝不下。
宋鐵一聽有門了,急忙道:“你這幾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身子大虛,一次吃不下太多的東西,咱們慢慢來,你先喝半碗。”
姣姣點點頭,桂花急忙將碗接了過來,一勺一勺地餵了姣姣半碗銀耳湯。
宋欽大喜。
胡岳手捋長須,微笑道:“宋幫主,小女的精神,似乎好多啦。”
宋欽連連點頭,衝姣姣道:“女兒,過一會兒,爹要同了尚大師、長風道長幾個人去洛陽郊外散散步,依爹之見,你也同去,你臣床太久,需要在外走主,這樣,對你身體的恢復會有好處!”
宋姣姣輕輕搖頭道:“爹,我哪兒都不想去。”
胡岳笑道:“姣姣,幫主的話有道理,一個人臥床太久,是需要出來走走。再說,府裡的人看到你出來走動,大家也會放心得多。”
宋姣姣不想出門,本是怕自己與眾人時間一長,會被胡岳這只老狐狸看出破綻,可如今胡岳親口說出此話,如再推辭,恐怕會引起他的懷疑,於是輕輕點頭道:“好吧,這次我聽爹的。”
宋欽高興得一拍手,衝桂花道:“快去告訴總管,讓他準備一乘軟轎!”
在洛陽城東南方向十裡處,有一片不算太小的柏樹林,林中雜草叢生,毫無規則地豎立著幾座荒塚,荒塚之間,有一座早已被人遺棄的破木屋。假如有人走近這座木屋,首先嗅到的,便是一股刺晏的血腥,原來,在木屋旁的雜草叢中,扔著兩具血淋淋的屍骨,似乎剛剛被野獸撕食。
木屋之內,不時傳來一位少女銀冷般的笑聲,不時夾雜著一陣寒鴉般的桀桀怪笑之聲,這兩種笑聲聽起來竟是如此不和諧,前者今男人心醉,後者足令最膽大的漢子起一身雞皮疙瘩。
此刻,木屋內正坐著兩位女子,一老一少,老的便是令武林中人聞風皆逃的“赤眼食人婆婆”,另一位紅衣少女是她的子孫女小紅。
在二人不遠處的一張破木板上,正躺著一人,不用問,此人便是昨日她們從唐然手裡動來的那位棺中之人,霍展的胞弟霍衝。
食人婆瞥了一眼尚未醒來的霍衝,不耐煩道:“我說子孫女兒,你留著這頭肥豬有什麼用,還是讓奶奶吃了吧!”
說完,喉嚨裡傳出一陣‘“咕咕”的響聲。
小紅知道她吃人肉的癮又上來了,急忙擺手道:“吃不得吃不得,留著此人必有大用!”
“哼,有什麼大用?”
“當然有用!”小紅眼珠一轉,道:“奶奶,你不是痛恨中原武林的那些傢伙嗎?”
“那還用說?”
“好,我現在便幫奶奶一個忙!”
“你?”
“哼,奶奶小看人!別看孫女兒的武功比奶奶差得遠,但論主意,奶奶還真趕不上孫女兒多!”
食人婆一齜滿口黑牙,陰笑道:“你這個小人精,說說看,你怎麼個幫法?”
小紅詭秘一笑,剛要開口,突斷霍衝一陣低沉的呻吟,忙道:“他醒了!”
霍衝緩緩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小紅那張桃花般的面容,霍衝的頭微微轉了一下。緊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副魔鬼般的面孔,餓鷹一般的赤眼,兩只又幹又扁的鼻?
孔以及尚夾著血絲的兩排黑牙……
“媽嗎!”
霍衝一聲驚嚎,身子竟乎著蹦了起來,一蹦三尺,活像是炸了屍。
食人婆“咯咯”一笑,拍手將霍衝按回了原處。
霍衝驚恐地望著食人婆,顫聲道:“你……你是人……還是鬼……”
“咯咯……”食人婆又是一陣怪笑,道:“老婆子既是人,又是鬼!”
“你……”
“胖子,你可聽說過‘赤眼食人婆’這個名字,嘿嘿,那便是老婆子我!”
霍衝眼前一黑,險些沒背過氣之,旋即拼命喊道:“來人呀!吃了人了 ”
食人婆的雞爪在霍衝的腦門上輕輕一掃,霍衝只覺一陣劇痛.頓時停止呼喊,兩眼極為驚恐地注視著食人婆那兩排尖利的黑牙。
小紅甜甜一笑,衝霍衝道:“你放心,我奶奶眼下胃口不好,還不想吃你!”
食人婆不滿地白了她一眼。
小紅接道:“你是霍展的二弟?”
霍衝咽了口唾沫,沒吐出半個字。
小紅宛爾一笑,又道:“這麼說你就是霍衝嘍?嗯,既然你是;霍家的人,那麼,望花樓的人抓你肯定是為了龍王印!告訴我,你知道朗秘密,到底是什麼?”
霍衝連忙搖頭:“不不不!我……我什麼秘密都沒有,都不知道……”
小紅冷哼一聲,衝食人婆道:“奶奶,你剛才不是說餓了嗎,暗,這個人我不要了!”
食人婆一陣開心的怪笑,大嘴一張,要用兩排黑牙去咬斷霍衝的咽喉。
“媽呀 ”霍衝狂喊道:“別吃我!我說,我說……”
“奶奶慢著!”小紅衝食人婆遞了個眼色,衝霍衝道:
“說吧,說出來,我就放了你!”
霍衝顫抖道:“你仍……真的放了我?”
“嗯,”小紅點點頭,道:“只要你講的是實話!”
霍衝長出一口氣,半晌才道出一句話:“告訴你們,宋欽手裡的那只龍王印,是假的!”
“什麼!”小紅一驚,半晌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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