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仗義解危b
這時,真人忽然雙目一睜,口中又吐出一股白氣,向一瓢口中鑽去,同時雙手向一瓢各處穴道按摩,一瓢已大體復元,惟傷處稍感脹痛,只覺全身一股純陽之力,向傷處推動,好象體內有一根芒刺,被那股力量推動向傷處運行,而且愈來愈速,也愈接近傷處,真人運功也愈勤,忽然皮膚上有點刺痛,迸出了一根小小針兒,真人右掌一揚,吸在掌中,口鼻中的白氣,也劃然立止,大功隨即告成。
一瓢僧霍然而起,拜伏於地道:“真人義薄雲天,捨己為人,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上人與穿雲劍客也合掌一拜,真人忙謙遜一番,立即閉目調息。上人與穿雲劍客及師弟一瓢僧,也立即各返雲房,分別調息。
這樣過了一七,衡山派受傷的人,都仗著靈丹治療痊癒。崑崙掌教告辭下山,上人苦苦地留了一日,當晚全寺大排素席歡送貴賓,真人在席間露出南下雲遊之意,目的在於向各處名山洞府,找尋失傳之武功絕技,以挽救未來之江湖浩劫。宴罷,即告辭下山而去,他又哪裡料到此次無意中收得一位絕世神童,在青蓮師太的神算中,所佔出挽救浩劫的奇特少年,卻應在此人身上,更料不到此次仗義援手,愛妻慘遭殺害,掌上明珠亦因此而失蹤,造成人間慘劇,幾使一片俠心,變成終身抱恨不提。
這正是:此日南來援舊友他年西上慟嬌妻 岳麓山在湖南長沙的對岸,中間隔了一條河,誰都知道那是湘江,湖南境內四大河流之一。岳麓山脈取名岳麓,意即南岳山之麓而已。由長沙過河,到了岸上,即可徑入山腹,山路頗為平坦,山既不高,範圍也不大,但前臨湘江,碧流如帶,風帆點點,來往無間,而山勢則回峰合抱,林木蔚然。山麓一帶,楓樹極多,一入深秋,楓葉如火,到黃昏,夕陽西下,楓葉反映殘陽,勾成紅光一片,瑰麗絕倫,這風景使人想到唐詩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故清朝袁枚將山麓的一座小亭,取名愛晚亭。
山腰有岳麓書院,系宋時理學大師朱熹張載講學之所,這一來,真正的好學知名之士,莫不喜隱居其間,而那些附庸風雅的人,也爭以一遊為快,尤以南宋康王時,黃河一帶,受金兵騷擾,王室南遷,偏安一隅,故隱居岳麓山的人,更不在少數。
岳麓山的對面,有一水鷺洲,它在湘水的中央,周圍不過裡余路長,雖然是個小嶼,但因土地肥沃,一邊對著長沙,一面朝著岳麓,位置至為適中,無形中佔著地利,加以長沙氣候極佳,四季分明,既無溽暑,也少寒冬,於是這個小洲,不但得著地利,也可說又佔了天時。
洲上原有幾家漁民,有一年,一個中年文士,帶了一個蒼頭和一個四歲左右的男孩子,來到水鷺洲,購買洲上土地。漁民生活並不富裕,有了一艘小船,四處可以為家,人家來向他購買土地,只要價錢公道,說賣就賣。
那中年人性格極為仁慈,相貌更是堂堂一表,穿著更是不俗,只見他修眉入鬢,雙鬢微斑,頦下留有三綹長胡,面白如玉,身帶青緞長衣,穿著白底便鞋,一派文士打扮,一言一動,無一不合著泰而不驕,威而不猛的君子行為。
那童子,更是天上金童,瑤池仙品,只見他面如銀瓶,鼻如懸膽,唇若涂丹,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人好像含有吸力。
那中年文士牽著他的手,他一蹦一跳地跟著他,文士坐著,他像小鳥依人似地倚在他的身旁,這文士對他似乎特別慈愛,常常用手摸摸他的頭,看看這,看看那,有時相對著面露笑容,人間天性,表露無遺,不用說,這兩人是父子一對。
那蒼頭年紀不過六十歲左右,滿臉虯髯,精神極佳,像貌生得頗為威猛,穿著也不是下人打扮,但對那文士卻至為恭敬,對那小孩子卻關切異常。他們詢問漁民是否願意出讓土地,漁民認為可以,這文士立即著蒼頭取出白銀卅錠,分交出賣土地的人。
這洲上原只有三家漁民,每人得了這麼多銀子,那真是夢想不到,當時表示願意立即遷居,以將土地交付。
文士笑道:“諸位暫時可以不必忙於搬家,更可不必遷出洲外,我立即請人替諸位另蓋房屋,不過地點集中在洲的盡頭附近,我也要在洲上搭蓋幾間房子,並將洲上土地開發利用,杜門課子,以了餘年。因見諸位系以打漁為業,雖然佔著洲上土地,卻並無時間去開墾它,原意要諸位出讓,還以為事情不太簡單,誰知諸位古道熱腸,說讓就讓,此後同居一洲,彼此為鄰,互相照應洲上開發後之出產,亦必分與諸位一份,絕不會個人獨享,此意如何?”
眾漁人聞言大喜道:“既然如此,何必要先生拿銀子向我們購買?我們既無損失,更坐享其成,若再受銀子,問心就有愧了。”說完,紛紛將銀子原封拿出。
文人笑道:“這樣做,諸位又大可不必了,洲上土地,原為諸位所有,雖未儘量開發,但總還是諸位的產業,現在我佔用了大部分,如諸位不受銀兩,則我更加於心有愧,些微錢物,對諸位生活有補,而對於我,並無多大損失。自古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原屬正道,諸位如決定不受,我只有舍此而另謀他所了。”
那老蒼頭也勸眾漁人道:“諸位還是把銀兩受了吧!我主人一向言出必行,如真堅持不要,我主人也不會要諸位的土地。”
眾漁人只好謝了又謝,並稱蓋造房屋,他們願出力協助,就是開發水鷺洲,也願意出力幫忙,文士也就點頭應允,眾漁人於是殺雞為黍,烹鯉煮鱔,請這位文士與他那位管家留用午餐,文士也點頭道謝。
這三家漁戶,並未居在一處,不過彼此相隔並不很遠,當中的一家,名叫田義,有兩個兒子,年齡都在十八九歲左右,均已娶妻,雖屬村姑,模樣兒倒還俊俏,做菜的手法更是另饒風味,家中有自釀的米酒,酒味很純,這次留客,其他兩位漁人,也都受邀作陪,田義請文士坐了首席,那金童似的孩子,坐在父親身邊,兩位漁人與老蒼頭分坐兩旁,田義坐了主位,斟滿了酒,殷勤勸客,那文士也不客氣,酒到杯幹,老蒼頭更豪爽善飲,酒量極大,席間,漁人們問到文主姓名及原籍地址,文士都據實相告。
原來這文士姓季,字雲濤,祖籍岳陽,家中原系世代書香,岳陽望族。季雲濤年輕時,素有神童之謄,天分既高,用功又勤,廿歲即考取功名。夫人姓彭芳名芷蘭,原系雲濤同窗舊友彭乾明之妹,素有美名。湖南益陽桃花江的女子,大都生得很美,可能宋時也不例外。
這位夫人,正是益陽桃花江才名最著、艷名最高的一位。雲濤與乾明同在岳麓書院讀過書,同窗舊友,彼此自有過往,乾明深覺雲濤的相貌與文才,堪與乃妹匹配,遂微露己意,雲濤也微聞其妹之艷名與才名,當即欣然遣媒求婚,那還不是一拍即合。
兩人年齡,相差不過三歲,芷蘭十八歲即與季雲濤結合,夫妻情好至篤,唱隨之樂,真是合著一句俗話:“只羨鴛鴦不羨仙。”芷蘭貌美溫和,雍容華貴,既精女紅,更擅文墨,可以說是一位十全十美的標準妻子。可惜的是結婚十餘年,尚無所出,女人們多少有點看不開,不免愁腸暗結,身體也從此日衰,她曾設法與夫君置妾,冀獲一男半子,但為雲濤所婉拒,略謂:“人之壽年與子嗣,皆由天命所安排,命中無子,雖置妾亦不會生育,況且夫妻情好既篤,長相廝守,樂無盡窮,如讓第三者插足其間實為多事。”
芷蘭雖再三勸慰,但雲濤執意不肯,做妻子的當然拗不過丈夫,也只得罷了。
雲濤為安慰愛妻,每多情意纏綿,而芷蘭為報答夫君深情,雖身體衰弱,亦曲盡繾綣之樂。夫妻情分,愈來愈深,橫直誰也不能離開推。雲濤行年三十有三,已官拜大夫之職,只因朝中奸臣當道,宋高宗也似乎不是一位有作為之君,雖有名將岳飛,氣可吞胡,忠能貫日,素以痛飲黃龍,迎還二帝為己志,但雲濤也看得出高宗對迎還二帝之事,不但興趣不濃,可能還藏著極大反感,偏都臨安,沉緬歌舞,已表現出無所作為,起用姦相秦檜,更足以誤國僨事,雲濤雖也曾上本諷諫,但均未為高宗採納,一氣之下,掛冠回原籍岳陽。不久,夫人懷了身孕,夫婦高興得什麼似的。
老蒼頭文虯,並非季家舊人,而系燕趙俠義之士,系雲濤在臨安作官時收留的,原來文虯系嵩山少林弟子,少林寺監院長老超元大師的愛徒,出師後,行道江湖,俠名頗著,終為仇家所恨,西湖遇敵,被人擊傷,時值嚴寒,傷發不支,於是臥倒雲濤官府附近。
雲濤待人接物,宅心仁厚,一見冰雪地中,倒臥著病人,那還了得,於是著人抬入室內,並請大夫治療,一面用極好的人參,煎了湯,打開病人的牙關,慢慢倒在他的口中,過不久,病人已稍有知覺,醫生來了之後,看過脈,斷定病人系內部受傷,復為寒氣所逼,力難支持所致,要痊癒,得養息廿天才行,開過藥方,雲濤予以厚酬,醫生即道謝離去,雲濤命人取了藥,煎好了,著下人們侍候病人服用了兩次後,病人便見起色!
過了半月,病人業已痊癒,一見雲濤進房看他,立即拜伏於地叩鬥道謝,雲濤忙答禮,並細問他此次起病原因,文虯備言始末,絲毫不隱,聽得雲濤嘆息不止,並深表同情,病人為報救護之德,願服侍終身,雲濤雖推辭了一陣,勸告了一陣,但病人心如鐵石,絕不打消原意,雲濤也就只好由他,從此文虯就安於季室,服侍雲濤。
芷蘭懷胎十月,即舉一男,彌月之日,賀客如雲,雲濤自得了文虯後,一切家務,終由他處理,虯老人既能幹,經驗又豐,任何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亂,賓客再多,他也應付得來,這樣足足地熱鬧了一兩天,賓客才大部散去,路遠的賓客,卻留下一部分來。
彭于明此次也來賀自己的妹子中年得子,郎舅相見,倍覺歡欣。于明到內堂看望妹子,覺得他妹妹體格太過贏弱,不覺心中噫了一聲,芷蘭見了哥哥,歡喜異常,兄妹敘了一陣家常,當然彼此內心獲得不少安慰,自不在話下。乾明留住了半月,也告辭返家,賓客自然早已散盡。
雲濤夫妻對這兒子,愛護異常,三朝時早已取名嘉麟,意即天賜祥麟之意。到了三歲時候,季夫人竟以體力過分贏弱,一病不起,彌留之際,熱淚盈眶,叮囑雲濤善視麟兒,並盼早日續弦,珍惜身體為重,雲濤慟哭失聲道:“蘭妹,何出此言?十九年夫妻,情深義重,蘭妹如棄我而去,此生已無歡樂可言,除將竭力撫育麟兒外,終身絕不再作續弦之想,麟兒長大成人後,將以一葉扁舟,遊遍五湖,而後青磐木魚,以修來世,龍華會上,願要求月老,重締鴦結於來生,如背誓言,神明共殛。”
芷蘭面現笑容,接著又用手摸摸三歲孩子的頭,熱淚盈眶,跟著是一聲嘆息,人也隨聲氣絕。
雲濤抱著孩子,對著死者遺體,哭了個死去活來,乾明因獲悉妹子病重,人也於當日趕到,時芷蘭已氣絕多時,兄妹情深,自然免不了一番大慟,但人死不能復生,只好早點收斂,做了四十九日道場,而後擇吉入土,親友們幫忙的不在少數,季夫人可算得身後哀榮,親友辭去後,身后哀告辭返鄉。
這樣在岳外又居了一年,雲濤想換換環境,終於將家財變賣,謀向他鄉安居。到了長沙,想到水鷺洲環境不錯,很想開發利用一番,故而向漁人們商量,願意購買全洲土地,當時認為能否成功,尚無把握,誰知竟一說即合,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吃過飯,雲濤辭別漁人,在長沙找了一間極乾淨的客寓,暫時安身,文虯在市上找好了泥水匠人,以便趁早開工造屋,古雲:“有錢可使鬼推磨”。費了不少銀兩,歷時四個多月,不僅房屋全部完工,鷺洲也已大部開墾種樹,種的全是桃李梨橘之屬,雲濤攜著孩子,即日遷入新居。
這房子建築得頗費匠心,周圍有圍牆一道,前面很寬廣,四周栽著許多竹子,並點綴著幾株松柏,中有一個大花壇,栽了四時名花多種,花壇四周,有假山數處,看起來很順眼,房子建築得極高,前有庭階,後有深院,書房臥室廳堂,均建築得頗寬敞,佈置得也很雅緻,雲濤帶著孩子選了左邊一間書房,一間臥室,一身由嚴父而兼慈母,細心撫育這孩子。
他原有滿肚子學問,國家民族,忠孝節義,觀念極深,雖然辭官不作,卻極病恨異族擾亂中原,對於秦檜那班奸臣賊子,更深惡痛絕。他對於他的愛子,希望他能做到頂天立地的完人,保持民族正氣,發揚人間正義。
他教他這愛兒讀書習字,很奇怪,這孩子天分特高,任何書,一點即透,記憶力強得驚人,他不覺噫了一聲,暗道:自己小時的穎悟力與記憶力,已算是很好的人,象麟兒這樣,自己比起來真是百難及一,誰家父母,不喜兒子聰明?雲濤雖然曠達,自己也很難免俗,對這兒子,當然更為愛惜。
老蒼頭每日和這孩子在一起,侍候得周到異常,每隊早午晚三個時辰,他常帶孩子睡在他的床上,用手在孩子身體各部,實施按摩,麟兒只覺一股熱氣,在全身各處滾來滾去,起初認為很不好受,撇嘴想哭,給老蒼頭哄住了,後來不僅習以為常,而且感到這種按摩,舒暢無比,這樣作,繼續了一兩年,這孩子生長得更為俊美,嚴寒酷暑,對他毫無影響,六歲的孩子,看得好象有八九歲,他不但有一肚子經史子集,而且也鍛鍊了不少武功,因為文虯系出身少林,為報答主人恩情,想把一身武功傳給少主。
文虯的水下功夫特別好,曾一度武林獨步,故時常在湘江,帶著少主,傳授水底功夫,奇怪的是雲濤喜歡這孩子,勝似奇珍異寶,孩子在河裡洗冷水澡,應該嚴例禁止,視為家庭大事,他卻相反,不僅不聞不問,有時還有意無意地講上一兩句:“練習任何武功技藝,必須持之有恆,必須痛下功夫,始能出人頭地,否則一知半解,自以為是,管中窺豹,僅見一斑,那就貽笑方家了。”
麟兒年十一歲,望之若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已把父親的才學,文虯的武技,全部接收過來。
有一晚,系九月重陽節的晚上,月亮懸掛枝梢,麟兒練完了內功,即出室外鍛鍊少林掌力,一見皓月當空,到底系小孩心性,貪戀夜景,於是背著手望著天想欣賞一會兒,卻聽竹林內發出了一聲喝彩道:“好一個人間美質,瑤池仙品,聰明俊雅,舉世無傳。”
這孩子天生成一股定力,在常人至少要大吃一驚,他呢?一點也不,大眼睛眨了兩眨,四周看了一看,未見有人,他卻向著竹林,舉手一禮道:“何處高人,道經此地,辱承厚贊,令童子至感慚惶,何不一現俠蹤,以慰童子孺慕之意?”
只聞竹林中一聲輕笑道:“彼此有緣,相見只在早晚,明日麓山頂上,彼此一聚如何?”
麟兒道了一聲遵命。
這時虯老兒早已一個箭步跨出,向竹林發話道:“何處高人,既來季府,為何隱身竹林,避不見面?”
來人竟不答話,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沒有,勾起文虯滿腔怒火,雙手向囊中一探,掏出一手金錢鏢,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向竹林打去。
只見一條黑影,沖天而起,滿天金錢縹,好象受了一股吸力似的,均被來人收去,來人竟凌空飛渡,如一只大白鶴,飛上天空,霎時不見。
文虯看得目定口呆,半晌不語,這時麟兒用手將他推了一推道:“文伯伯,這種飛上天空的功夫,叫什麼名字?”
文虯一聲嘆息道:“在武林中這叫凌虛飛渡,是一種絕頂神功,江湖上有這種功力的人,極不多見,就是我少林掌教方丈,雖然也有此種功力,但與今晚這人比較起來,也技遜一籌,我想不出這是哪一派的人物具有這種精湛功夫,我在內室,只聽你在外面發話的聲音,卻不見有人回答,是否來人用千里傳音的秘技,與你對談,故而別人聽他不見?”
麟兒點了點頭道:“他確和我交談了幾句,並約我明日在麓山相見。”
文虯喜道:“真的麼?”
麟兒又點了點頭。
雲濤也被文虯話聲吵醒,緩步而出,見了兩人,笑問道:“這麼晚了,你們兩人怎麼還不睡覺?”
文虯將剛才情形, 一告知,雲濤聽了,想了一想,隨即笑道:“麟兒有幸,即可獲得一位絕世名師。”
文虯正在推測之間,對主人言語,尚未見答,麟兒大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父親,笑問何故。
雲濤道:“理由很簡單,他對你讚美異常,又約你麓山相見,這還不是相徒是什麼?虯兄可佈置一間臥室,準備給麟兒的師父住好了,明日麟兒於天未明時,即可赴麓山敬候,須知:「欲學驚人藝,須下苦功夫。」昔日子房圯下納履,以證心誠意與忍耐二字,感動黃石公,授以太公兵法,卒扶漢滅秦破楚,功為三傑之首,青史流芳,自非偶然幸致。”
麟兒謹遵父命,三人一同入內,自去安睡不提。
次日,離天明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麟兒披衣而起,盥洗已畢,虯老兒弄了飯給他吃了,要親自送他渡河,麟兒搖了搖頭,虯老兒知他水下功夫,此時已不在自己之下,也沒有什麼放心不下之處,既然他要一個人獨去,也就不再堅持。
麟兒出了門,解開洲上系著的一時小舟,駕著船,向麓山劃去,不多時,已抵對岸,他舍大路不走,卻奔羊腸小道,還朝山頂前進,這幾年,虯老兒傳了他全部少林功夫,連少林鎮寺的達摩神功,也教了他,事前並將他全身八脈,用內功 一打通,這樣習武,當然事半功倍。他施用少林輕功,登萍渡水之術,人如弩箭,輕快絕倫,只覺得兩旁的翠柏蒼松,名花異草,很快地一閃即過,未幾,即達山頂。
天還未白,時值深秋,自有涼意,這對麟兒卻毫無影響,他揀了一塊潔淨的石頭練習內功,覺得這兩年進步極快,內心欣喜異常,未幾天已黎明,太陽東升,內功已練習完畢,心想,虯伯伯教我的達摩內功,道是少林木傳之秘,練到比境,可以降龍伏虎卻魅除魔,文伯伯認為他限於天賦,只有四五成功力,卻謂我全身八脈,已被他事先打通,我只要連續鍛鍊三年,以我天賦,即可得八成功力,於今練了兩年多,也從未試過,不知功力如何,待我拿這塊岩石試他一試。說罷,凝神靜氣,雙掌合什,那俊美的容顏,與臨風玉立的身段,真似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
他走了幾步,雙掌向前一推,只見一股純陽掌力,逕向岩石打去,那岩石動也未動。
他心想,我這掌力,絲毫沒有練成,文伯伯練了幾十年,還只有四五成功力,我只練兩年多,當然談不到有任何顯著的功效了。
正在胡思亂想,只見有人喝一聲彩道:“小小年紀,好一手達摩罡力。”
人到聲到,面前早已站著一個紫飽道人,只見他紫冠紫袍足踏逍遙履,手上拿著一只拂塵,面如冠玉,雙眉入鬢,頦下無須,是一個相貌極俊的中年道人,仁慈莊穆,飄飄欲仙。
麟兒見了,慌忙下拜道:“弟子有緣,得與道長相見,如蒙收錄,得列門牆,當感佩終身。”
道人忙含笑命起,並拉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贊口不絕道:“真是人間絕質,曠世無雙。”又問:“達摩神功,系少林鎮寺絕技,很少傳青年弟子,你如何得此絕技?”麟兒 一說了,道人點點頭,沉吟一陣,又道:“原來系少林俗家弟子虯髯客傳你的,這就難怪了,昨晚見他那金錢鏢打法,我早就猜到是他,但是達摩神功,非短時間可以練成,你竟練到七成掌力,如此年紀,豈非奇事?少林掌教伏龍禪師,對這種神功,已有六十年火候,也不過幾成的功力,你又怎樣短時間內可以速成?”
麟兒紅著臉道:“文伯伯在我年幼時,用內功打通我全身八脈,從小就教我坐功,據說這樣可以事半功倍,鍛鍊達摩神功,三年可以速成,我練了差不多兩年半,今日一試,一點兒功力也沒有,說起來真慚愧呢?”
道人又笑道:“你以為達摩神功,一經使用,應碎石紛飛,你一掌,石頭連動也不動,故而懷疑,是不是?”
麟兒點了點頭。
道人即拉了他的手,帶他走到石頭旁邊,叫他用手摸摸石頭,麟兒滿臉茫然不解神色,只好用手一摸,只見隨手是一堆碎石,他再用手一推,石頭崩了一大半,都變成碎石塊。
道人笑道:“你現在該明白了吧!這種掌力,功力愈深,似乎那股橫勁也愈小,打著東西,外表看來無損傷痕跡,實際上,已變為粉末,你只有七成掌力,不能使石塊變為粉末,但整塊石巖,變為碎石,這也就不容易了。”
麟兒又請教道人名號,道人笑道:“我複姓司馬,名子陽,道號緊陽,系崑崙派掌門,因事南遊,昨晚原擬游岳麓,凌空虛渡,飛奔麓山,因見你小小年紀,即喜愛自然夜景,一時好奇,隱在你家竹林中察看你的行動,又見你奇姿美質,故而脫口稱讚,想不到你家裡還隱藏著一位少林高手,賞了我一把金錢鏢,被我用飛袖神功將他 一收去,他還想不到是我吧!”
麟兒答道:“是的,文伯伯想了很久,結果想不出是誰,今天可能還在那兒納悶呢?”
麟兒人既俊美,語言也很天真,紫陽真人對他實在喜愛異常,麟兒邀他到家中小住,紫陽真人毫不推託,說走就走,兩人下了山,到了湖邊,跳上小船逕奔水鷺洲,一上岸雲濤偕虯老兒,已早在岸上恭候多時了。
一見紫陽真人,雲濤早已恭身施禮道:“昨晚道長謬贊小兒,雲濤已備聞始末,當時忖測,預料小兒可幸獲名師,今鶴駕已臨,所料寧非幸中?惟愛護小兒之德,令雲濤感佩終身。”說完,又恭身施了一禮。
崑崙掌教忙還了禮,笑道:“貧道紫陽,因事南遊,為令郎奇姿異質所吸引,相見自有緣分,令郎資質,曠古難逢,殊非過譽,貧道才淺,只能暫作啟蒙,他年深造,恐另有名師。”
虯老兒忙上前見禮道:“昨晚我道是誰有這種功力,原是崑崙掌教,鶴駕南遊,真是幸會了。”
崑崙掌教微笑道:“少林舊友,俠名早著,今日一見,殊慰生平,你我原是江湖同道,彼此不必多禮!”
雲濤忙請客人走在前面,自己陪著同往家中,入室坐定,張羅酒筵,賓主相對甚歡,相逢恨晚,飯後,雲濤著麟兒沐浴更衣,佈置了前廳,特請崑崙掌教坐在正中椅上,命麟兒行了拜師大禮,崑崙掌教受了麟兒八拜,雲濤也恭身一禮,謝了掌教,彼此自然謙遜一番,拜師儀式,就此完成。
虯老兒著人佈置了後院,使後院特別寬敞,又製造各種鍛鍊輕功的設備,崑崙掌教 一見過,點點頭,表示許可,當晚,即傳了崑崙內功心法。
麟兒因學過少林內功,他本來聞一知十,更善於旁通類達,任何功力,一點即透,進境至為神速。崑崙掌教將拳法劍法輕功暗器, 一傳授與他,並親身與他動手過招,一招一式,講解得至為詳盡。一年半當中,紫陽真人也回崑崙探望過兩次,總是一去即回。
這一晚,紫陽真人將麟兒喚到房中,鄭重說道:“我將本門對空點穴、凌虛飛渡、護身神功,及乾元罡力等等,全部授你,這幾種功力,均厲害異常,切不可輕用。”麟兒伏首受教,崑崙掌教果然 一傳授,毫不藏私。
過了一年,他文學武技,突飛猛進,崑崙藝業,已盡獲真傳,不過功力稍遜而已,不僅如此,連少林技藝,真人教他也不要放棄,但應去粕存精,更令麟兒繼續鍛鍊達摩內功,不久也臻大成。
有一晚,麟兒陪著師父,坐在後院,崑崙掌教含笑向他說道:“麟兒,我擬將一物贈你,不知你高興不高興?”
嘉鱗眨眨大眼睛,滿瞼稚氣望著師父道:“教誨之恩,天高地厚,師父贈我任何東西,我都要把他佩戴終身?”
真人又笑道:“麟兒,果真如是麼?”
麟兒點點頭。
真人雙手從衣內解下一根烏色項鍊,中間懸掛著一塊碧玉,玉作橢圓形,兩旁雕刻著十八宗佛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上方雕的是道教之祖,下面則刻著佛家釋祖,中間則系一只玉球,都是淡綠色,對著月色觀看,球裡面隱現著一條紫色金龍,光華閃閃,球下方,刻著十六個古體篆字;“紫龍王佩,天地之奇,懷之維德,永勿矢離。”麟兒噫了一聲,問道:“這只寶物,應是雌雄一對,不知是否?”真人點點頭,他眨眨眼,停了一停,又問道:“雌的是否也是師父得著?”真人又點點頭。
雲濤此時也走到後院,與真人敘了禮,彼此坐下,見真人拿著此物,看了一看,大吃一驚道:“玉石中隱現紫龍,而雕刻則巧奪天工,這恐怕是太古神物,雌雄至寶。”
真人笑道:“這東西聽說是天地之精英,為崑崙鎮山神玉,出現于周朝,為一巧匠得去,窮一生精力,始把他雕刻出來,匠人死遂流落民間,後不知下落,為本門一長輩在天山一巖洞中無意發現,貧道夫婦結合時,特以此相贈,雌佩已由內子贈小女倩霞珮帶,貧道擬以雄佩贈送麟兒,濤兄意下如何?”
雲濤正色謝道:“真人對待犬子,德比天高,只恐犬子不足以當此。”又向麟兒喝道:
“麟兒還不拜岳丈之賜?”
麟兒果跪下磕了四個頭,雙手接過玉佩,真人面有喜色,笑對他道:“這東西不要小看了它,佩著它的人,可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萬邪不浸,解瘴除毒,並可抵禦各種明毒邪功,及各式毒蟲之類,這東西發揮威力時,只見碧霞閃閃,緊氣騰騰,紫龍盤旋身際,護著四周,如雙珠合璧,威力更大,神奇妙用甚多,一時也說它不盡呢!”
麟兒心中大喜,偎依著師父,拿著玉佩,看個不停,一會兒,他紅著臉望著師父,欲言又止,紫陽真人微笑道:“你想問你師妹情形,是不是?”
麟兒羞不可抑,索性將頭埋在師父懷中發賴。
真人道:“你師妹比你只小兩歲,被你師母慣嬌了,變成一個很淘氣的野丫頭,她性喜著白,模樣兒可以說與你是天生一對,同門中給她一個外號,叫白衣龍文,她的武功,除一部分是她母親傳的外,大部分是我大師兄卻塵子與二師兄苦行禪師所傳,輕功部分,是她五師叔白雲生所授,我自己並未正式傳她,這丫頭很得人愛憐,你將來見面自知,此時想見她還早呢。此次傳藝,我本想把你帶上崑崙,一則路途太遠,二則此地極為清靜,練練武功,與在崑崙山有同等效率,三則我看你似另有奇遇,我傳你的只能算是啟蒙,最近兩天,我心頭屢生警兆,師徒緣分,後會有期。明早,我將立即回山,你也應在江湖上去閱歷一番,如果坐失機緣,則至為可惜。”麟兒聞師父要走,已泣不可抑,雲濤也為之神色黯然。
虯老兒聞聽此言,心中也有無限感慨,對真人一聲嘆息道:“武功一道,高不可測,老朽蒙真人指點,業已獲益不少,想從此更多得教益,誰知鶴駕卻要立即西還,這真是聚散無常,絲毫不可勉強。”
真人微笑點點頭,也不說什麼,當晚各分別就寢,麟兒因師父要走,哪有心情睡覺,乾脆穿好衣服,龍行一式,穿窗而出,輕飄飄地落在師父調息室的窗前,靜候師父。
只聽真人發話道:“麟兒何不進來一談?”說完,窗戶劃然而開,麟兒一把龍燕投簾,落在師父床邊,真人在床上打坐,著麟兒也脫鞋上床,坐在身旁,並對他說道:“你目前缺少一件使用的兵器,我初到南岳時,因聞黑龍潭異跡甚多,有一晚,我到黑龍潭去了一趟,誰知那潭卻在洞中,洞口有很大的瀑布,我穿水而入,只見那洞口至為廣大,四面都是峭壁懸岩,下面卻是深潭一個。洞中異常黑暗,如非練有夜目,簡直無法見物,而且冷氣濕氣,侵入肌膚,我覺得它沒有什麼好遊,正擬出洞。忽見一道紫光,沖水而起,快如閃電,繞洞環行,我知是古代神物利器之類,凌空追逐,並咬破指頭,含血噴去,只聞嘶的一聲,豪光乍隱,神劍入潭,再不復現。我在你家中,每月十五必去一次,但每次都未遇上,你福緣深厚,水功又好,戴著紫龍佩任何事大不了有驚無險,不妨前去一試,如得著那寶物,配合著所習武功,就可無敵於天下了。將來,你武功如練到絕頂,就看機速返崑崙,那時可能是我派正當危急之時,也正是江湖群魔勃起之日,就崑崙目前武功而論,如所失神功,無法恢復,恐難是異派敵手,大師兄與二師兄為著此事,至為不安,日前正閉關入定,想從靜中悟出一部分功力,大師兄無極拳,二師兄混元掌業已鍛鍊成功,這種掌力,並非崑崙武功,而是採取他派精華,以崑崙心法鍛鍊而成,如群魔侵山,只好合崑崙全力,與之一拚了。你責繁任重,為師寄望於你的地方特多,絕不能因循苟且,自暴自棄,辜負了你那奇姿美質,貽誤了你師妹終身,那就不僅你本身變為本門罪人,就是為師亦百身難贖。”
麟兒熱淚盈眶道:“師父盡可放心,徒兒自身理會得,絕對不會使師父失望,你等著瞧好了。”
時過午夜,月影西移,真人一躍而起,對麟兒道:“為師要走了,凌空虛渡,驚世駭俗,以夜間離開為宜。”
麟兒忙道:“師父稍等,待我告知父親及虯伯伯,送師父一程,也不枉彼此聚會一場!”
真人笑道:“你父親和文虯二人,早在屋外等侯多時了,就此走吧!”話未完,人已穿窗而出,麟兒也緊隨著師父縱出窗外,只見父親與文虯二人,一臉黯然形色,舉著雙手,恭身送客。
雲濤道:“真人義薄雲天,麓山傳技,教誨殷勤,此德此情,畢生難報,但望他日鶴駕南移,相見有日,麟兒更能長親教範,永不相離才好。”
真人笑向二人道:“兩位盛情可感,貧道因事在身,暫時離去,相見有緣,尚祈珍攝。”說完,袖袍一展,人已沖天直上,凌虛飛渡,轉瞬無蹤,三人不勝悵惘不提。
翌日清晨,麟兒也束裝就緒準備出外閱歷江湖,只見他頭戴武生青巾,中鍛紅色寶玉,隱蘊光華,一身青緞武生裝,足登薄底快靴,項上掛著紫龍佩,襯著朱唇玉面,朗目修眉,賽似天上金童,遠勝人間子都,瑤池九品,曠世無雙。
文虯出來,暗中唱了一聲彩道:“造物主真會弄人,為何把所有美的東西,都供在這孩子一人身上。”當下笑問道;“你今日就準備出門遊歷麼?”
麟兒點點頭。
雲濤也緩步而出,笑著接口道:“年輕人應該出外走走,太史公曾遍歷天下名山大川,文名遂為前世所重,我兒文學武技,均已有極好根基,在外再履歷一番,磨煉磨煉,必可獲益不少。為父的已準備金葉五十兩,白銀十錠,外出兩三年,也足夠用度,你虯伯伯把他的革囊與金錢鏢也全部贈你,金銀就裝在革囊內,你可拿著,就此去吧。”
麟兒遂拜辭兩人而出,到了長沙,恰遇三湘縹局的副總鏢頭朱一鶴保了一批珠寶,送達南粵,因為珠寶不重,故保鏢的人出來不多,什麼趟子手趕車的伙計都沒有。出來的只有鏢師四名,加上副總鏢頭一人,還有珠寶商兩位,共計七名,因為文虯與朱一鶴互有過往,與總鏢頭洪琦在師門上亦頗有淵源,以前虯老頭帶著麟兒,曾去過三湘鏢局幾次,敵鏢局的人,全都認得他,對他也喜愛異常,不過不知他身懷絕技罷了。
七人騎著七匹馬,把珠寶分別裝好,打了包,背在兩位鏢師的背上,為混人眼目,其餘五人背上都背著同樣包裹,那兩位商人大抵也曾習過武藝,騎術頗精,一路談笑風生,狀至輕鬆愉快。
朱一鶴一眼瞥見麟兒,忙招呼道:“季公子獨自一人擬往何處?”
嘉麟笑道:“小姪想到南岳一遊!”
朱一鶴奇道:“此處離衡山南岳,差不多有三百餘裡,何不買匹馬,省點力氣?”
麟兒含笑不答。
他們還未走出長沙,正遇著三湘鏢局的鏢師,從別處卸鏢回來,人馬浩蕩,見著副鏢頭,全部下馬見禮,彼此敘了一陣,朱一鶴從伙計手上,牽過一匹馬,送與麟兒,別過局中同事,與麟兒一同跨上馬,又繼續向前進發。
一路平安無事,鏢師們講了不少奇人異士俠客名流給麟兒解悶,當然其中也有真有假,講的人姑妄言之,聽的人也只好姑妄聽之。
行近株洲,驛道上忽有三個騎馬的人,均屬武士打扮,迎面而來,三人將鏢師們看了一眼,頭一位年紀較高,約有四十左右,鷹鼻,斜眼,虯髯滿面,向三湘鏢局的副總鏢頭哼了一聲,現著滿臉不屑神氣,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些混飯吃的,這也就是所謂暗鏢吧?”
三人彼此對看了一眼,又冷笑了一聲,騎著馬,緩緩走開。
鏢師郭風旗心中大怒,正想發話招呼,朱一鶴忙用眼色止住,等三人走開,他們聚在一起,商議了一陣,朱一鶴道:“這三人的來歷,依我看,必是洞庭幫的,洞庭幫主楊瀾,副幫主易去惡,武功技藝自成一家,他們與嶺南、岷山、陰山、巫山、武夷及秦岳等派,均互通聲氣,手下羅致的奇人異士也特別多,剛才三人中的頭一位,好象是北方獨行大盜,王手鬼王高天鷂。第二個是賀奇,第三位則是成彪,他們都是洞庭幫的舵主,其中以高天鷂的武功為最強,能不惹他最好避免。
其他鏢師們聽了均不覺一怔,商議了一陣,決定的是:小心謹慎,加強戒備。
他們行到株洲,找了一家居安客寓,開了八個房間,副總鏢頭叫了一桌極為豐富的酒席,飽餐一頓,然後回房就寢,每人的包裹均不取下,帶著兵器和衣歇息,並派定一人暗中警戒,這樣準備,大家都認為相當安全,麟兒人雖小,但處處表現少年老成,鏢師門的事,他從不插嘴,就是問他,他也從不表示意見。
睡到半夜,忽然客寓的大門上,錚的一聲,警戒的鏢師名叫辛風,忙縱下房子,四處察看,只見四周房屋,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看見,門上卻插著一把柳葉飛刀,附著一張紙條,寫的是:“有膽保縹,請赴柳林一行,否則可將全部珠寶,悉數奉上,如有心逃走,管教三湘鏢局,寸草不留。”信尾寫了一個高字。
辛風慚愧萬分,怔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朱一鶴早知其事,人從屋上飄然落下,接過紙條,看了一遍,又把飛刀放在豹皮囊裡,其他三位鏢師,劉貴、丁寧、郭鳳旗均已從屋上飛落,大家都看過紙條,心中大憤,朱一鶴隻身追了出去,不多一會,就來到了柳林。
突然背後一股陰風襲來,朱一鶴聞風驀地一轉身,繞了過去。誰知未來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雙掌已直逼了過來,兩手變的特別大,全手如墨,面貌猙獰,朱一鶴抵禦無方,打算用少林降龍掌力,與敵人同歸於盡。這時敵人正發動攻勢,只見他圍著朱一鶴團團亂轉,步法蹣跚,快慢不定,忽然猛吸一口氣,雙掌平縮,只要再往前一推,朱一鶴什麼都完了。
正當萬分危急時,驀聞一聲清嘯,宛如風噦龍吟,一條黑影從柳樹上電射而下,直落當場,來的是個年紀十五六歲的美少年,擋在朱一鶴的前面。
此時,對方毒掌,業已發出,只見兩股黑氣,如排山倒海,電射而來,忽然從美少年身上,迸出萬道碧綠光華,碧光中,紫霞隱現,幻成金龍一條,好似圍著美少年旋轉不已,黑氣撞著紫光,立時吸取乾淨。
美少年指著高天鷂罵道:“你這種為害人群的東西,本應將你除去,因暫時不欲大開殺戒,故大大地便宜你,你替我滾吧!”
只見遠遠地有一個老氣橫秋的人接口道:“要滾也容易,只要你能服侍祖師爺,我就叫他滾如何?”
人隨聲到,來的卻是一個道人裝束,年約六十歲的老人,像貌奇醜,滿臉疤痕,一只獨眼,兩隻手特別長,左手扶著一根蛇頭黑杖,身材又高又大,穿著倒很華美,朱一鶴一見此人,不由得暗叫一聲苦也:“季公子武功再高,焉能敵得住這老怪物?”
原來來的美少年,就是麟兒,只見他秀眉一皺,不用說,這是很討厭這醜老頭的表示,向老人發話道:“我叫他滾,他就得滾,同時,我也要叫你跟著他一同滾呢!”
醜老頭右手一仰,向麟兒一把抓來道:“我偏不滾,你又能把我怎麼樣?除非乖乖地服侍你祖師爺,祖師爺一快活,你就可叫他滾來滾去,否則你想怎麼能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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