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絕峰鬥技b
這一罵,把瓊娘、玉英、玉儀等人逗得噗噓笑出聲來。
瓊娘用玉釵沾著天露,把眾人的眼睛都點過了,大家盤坐殿上用內功調息,發揮露藥的功效,經過了一時三刻,彼此功行圓滿,只有玉英玉儀兩人功力較淺,進度較慢,但經過麟兒瓊娘從旁指點後,也就很快地領悟到其中秘竅,這一來,功力目力自然陡增。
為試驗目力,他們都走出北極殿外,只覺四周景物盡人眼簾,無一不清清楚楚,更能透露穿雲,比往常何啻清朗百倍,於是皆大歡喜,其中既歡喜而感激的自然 要算熊玉儀了,她認為自己作了人家的俘虜,無論遇到了哪一幫,哪一派,做了它的俘虜你就準得受罪。峨嵋派活捉畢搖不知要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子,誰又能像自己 的運道?誰又能像崑崙派的納物容人?人家師徒情若父子,同門如嫡親兄弟姊妹,融融洽洽,天倫之樂無殊!這情形不僅在江湖上所難有,就是像這樣和睦的家庭, 人間又有幾個?紫陽真人身為一家宗主,功力已臻化境,對人卻極為謙虛文靜,使人一望而生敬愛之感,絕不像旁門別派,只要自己作了教主,動則盛氣凌人,直欲 天下英雄盡人彀中,隨心所欲供其驅使。還有那氣量狹小偏激之徒,動則猜疑忌刻,如稍違己意即用極其毒辣手段清除異己,甚或不惜大事殺戮,株連無辜,如此一 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奇異之士,作了無謂犧牲?還有那困於門戶之見的人,視其他各派均認為是旁門異道,自己卻是玄門正宗,行道江湖時為了一點小事,不惜引 起門戶之爭,青城峨嵋兩派就犯了這種錯誤心理,自己青城門弟,師恩深重,為報答師門,無論身受何種苦,總得糾正這種錯誤,使青城崑崙兩派不至無故成仇,否 則吃虧的不是崑崙,而是青城了。
紫陽真人神目如電,一見熊玉儀低頭沉思,臉上變化不定,最後則怡然自得,現出滿臉欣慰之容,知道這女孩人甚正派,極有可取,說不定與挽救武林劫運之事 大有關聯,忙笑道:“武林中人,只要心存善念,貫徹始終,則誠可格天,所懷終必如願實現,今後如有需助之處,貧道自當命門弟子馳援,盡可放心!”
熊玉儀忙襝衽拜謝真人恩德,自是心存感激不提。
真人以無事可留,把麟兒與瓊娘叮囑一番,又別過了青蓮師太等人,正待啟身回山,麟兒忽然想起了兩只大鷹,以此時正在求師習技,並非行道江湖可比,帶在 身邊頗有不便之處,不如請師父帶回崑崙,作那守山護法,即把此意說出。真人笑道:“這兩只神鷹已有千年道行,功力自非小可,帶回崑崙守山,本是再好也沒 有,但它們原主蒼鷹道友是否需它們另充其他用途,則不得而知,最好先徵求他的意見再說。”
蒼鷹老人笑道:“我此後和天山道友在一塊行道江湖,正愁兩鷹無處安置,能得道友攜去寶山,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我還有什麼不同意呢?”
麟兒撮一口嘯,招來兩只蒼鷹,當下把話講明,兩只鷹兒在空中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接收,驀聞平地一聲清嘯,一條黑影早已騰空而起,快如風馳電掣,背後緊跟著兩只碩大無比的蒼鷹,徑向崑崙飛去。
青蓮師太等送走真人,重行入殿坐定後,遂洽商今後的行動應如何安排,麟兒眨了眨大眼睛,笑道:“我們先到巫山替瓊姊姊報了親仇,然後再赴峨嵋拯救畢姊姊,這兩件事情完了,我就要跑遍名山大川,探武功之秘奧,而後再返崑崙聽恩師差遣。”
天山神丐笑對師太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替他們打頭戰,看看巫山與峨嵋到底有些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們年輕人大都性喜貪玩,讓他們一路玩夠,也順便使他們多得一點江湖經驗,如此可好?”
青蓮、蒼鷹都點頭應允,計議已成,說走就走,三位老人在前,師太走在第一,只見她身形不動,右手拂塵微展,微風颯然,人已拔起兩丈多高,躍上枝頭如飛而去。神丐喊了一聲:“好身法。”人也不甘示弱,一式平地青雲,幾個縱躍即無影無蹤。
蒼鷹老人微微含笑,大袖一場,平地卷起一陣旋風,將他身子滴溜溜地卷在空中,向著兩人所行的方向追去,把袁玉英和熊玉儀兩人看得佩服不止。
瓊娘笑問麟兒道:“三位老人家輕功提縱術都已臻絕頂,身法步法亦各有不同,師叔用的是混元一氣臨虛步,這是一種玄門絕頂輕功,雖稍遜於你們崑崙派的凌 虛飛渡,但練到十成功力時,也可以御風飛行。我師父青雲師太即已達到這種百步登空的境界,師叔也不過略遜一籌而已。天山神丐老前輩能使用平地青雲的身法, 無疑已到了踏雪無痕的境地,唯有蒼鷹老前輩則式樣很奇怪,可以說是江湖上一種絕無僅有的身法,他利用本身的內力產生旋風,藉旋風把自己的身子送上高空,而 後踏風飛行,在身法上不僅奇特異常,就輕功而言,似較青蓮師叔與天山神丐老前輩尤高一籌呢!你見多識廣,對這種奇形怪狀的輕功是否知道?”
麟兒把心上人望了一望,只見她瓠犀微露,笑靨生春,軟語連連,嬌豔欲滴,不覺故意逗她道:“我對於輕功提縱術素不注重,江湖上派別很多,誰耐煩一個一個地去研究它?你有這種興趣,下次遇到蒼鷹前輩時不妨仔細問他好了。”
瓊娘聽了,不覺心中一怔,忙把麟弟弟看了一眼,只見他俊臉含歡,朗目修眉,風標絕世,眼光卻不時向自己身上偷覷,知道心上人故意逗她,當下也假裝不 解,繃著一張粉臉,冷幽幽地回答道:“誰不知道你季公子功臻絕頂,道可通玄,得崑崙絕傳,作掌教門婿,區區輕功提縱術,你自然不屑一提,不值一顧了,算我 愚昧無知,不自知趣,明知你身在此間心在天涯,卻還要在你身旁無端惹厭,無怪乎要自討沒趣了!”說完,暗中向袁玉英和熊玉儀兩人使了一個眼色,自己卻扭轉 柳腰,蓮步輕移,俏生生地回房去了。
這一下把麟兒急昏了頭腦,顯得有點舉止失措,他用乞憐的眼光望望玉英與王儀,但女孩子們儘管她一貌如花,也多少總帶有三分殘忍,她們一方面充分利用女 性的魅力,另一方面則充分表現著矜持,甚至在她們內心裡對你無限傾倒時,外表上也偏要來個若即若離,弄得你心癢難禁,神魂顛倒,可是你依然不忍捨棄她。甚 至她越是如此,而你則越覺其可貴,大抵造化弄人,把天下男人都造成有三分賤骨?否則古往今來男女間的事,也不會如出一轍了。
我們的美男子武功絕世,蓋代才華,貌擬天人,心同赤子,可是在他心目中,除了自己的父母恩師外,使他念念不忘的就只有兩人,司馬倩霞雖與之早訂鴛盟, 但總緣慳一面,他渴望雙佩合璧,早完成那美滿良緣。白衣龍女一生的命運可以說關係著他整個一生。其次就要算薛瓊娘了,瓊娘已是恩師的義女,為著她師門關 係,恩師有意成全,只待師妹歸來即效英皇並侍,瓊姊姊柔情蜜意,貌似天仙,不說有意逗她,損她尊嚴,這一激起她滿懷心事,不知要使她傷心多久?乞憐玉英玉 儀,人家來個不瞅不睬,這叫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美男子無可奈何,只好紅著臉飛跑入內,剛轉身,大殿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嗤笑,還夾雜著“本來是鴻案齊 眉,卻變作負荊情罪”的調侃。跑進房裡,瓊娘兩手捧著臉,雙眉還不時地在輕微抽搐,分明是氣哭了,伏在床上啜泣,麟兒喊了一聲姊姊,又坦白地告訴她,除逗 她玩以外,實無任何惡意,最後乾脆來個海誓山盟,道是此生如辜負了姊姊,叫他不得好……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嘴上已多了一只玉手,不但手似柔荑,膚如凝脂,而且蘭香陣陣,撩人情思,她俊臉含著薄嗔,用手指在他額角上輕輕一戳道:“大白天 好好的,你又賭的什麼牙疼咒?”麟弟弟得寸進尺,抱著人家的臉就親,纏了一陣,瓊娘輕輕地把他推開了,嬌嗔道:“不要涎著臉盡纏,趕快收拾東西趕路,否則 給人見了,道我們過於輕薄!”
停了一會兒,玉英玉儀果然含笑進房,計議了一陣行程,而後準備動身,玉儀探手革囊,取了一副人皮面罩套在臉上,馬上換上一副面容,貌可稱得中姿,只可惜臉已微麻,講容貌只好略減一等,瓊姐笑問:“為何不以真貌示人?”
玉儀道:“江湖上險詐重重,對女子尤感不便,假如以各種面貌出現江湖,使人摸不清底蘊,則可免去許多麻煩,豈不是妙事一樁?”瓊娘玉英也忙要過一副, 彼此均以此物輕靈異常,戴上無任何不舒適的感覺,故勸麟兒也戴上一副,麟兒笑道:“這東西,儀姊姊所具備的雖然很多,但都是女孩子們用的,怎好叫小弟戴著 女孩子的臉孔呢?”
玉儀笑道:“小妹興之所至,有時也裝扮男人,故男孩子的面罩這兒也有兩套。只是畫得頗為奇醜,戴了後不免掩沒了你那絕世風標?”說完,果把兩個面罩遞給了麟兒。
打開那東西一看,見它畫得圓眼咧嘴,左臉上還帶著一道刀痕,另一個與之相同,不過將刀痕畫在右臉上,麟兒也是小孩心性,極為愛惜自己的臉面,很不願意 戴著這種難看的東西,把眼望瞭望瓊娘,一見瓊姊姊繃著臉,知道非戴不可,沒奈何,只好勉從心上人的意思戴上面罩,四個人一起從真武殿出發。
漕宇廟離雲陽縣不過百里之遙,按照麟兒等人原有的計劃,準備在雲陽縣的對岸乘船直達巫山,他們都是年輕男女,雖然遇著深秋天氣,大地顯得一片肅然,但 總免不了好奇,有什麼名城古蹟,興之所至,麟弟弟一定纏著瓊姊姊共同一遊。男人生得太美了,是女人的魔星,這說法,凡是女人也都不免承認,麟弟弟就佔著這 種便宜,他的提議縱使瓊娘不依,玉英玉儀總得多方設法讓他達到目的,這兩個女孩雖較瓊娘稍遜,但都是人間極品,萬中也難挑選一個。尤其是袁玉英方面,對他 更有特別好感,因為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而且幾乎讓他丟了自己的命,那時她心中的難受不亞瓊娘,果真麟兒疾無起色,玉英也決定一死以酬知己,年輕男女關係 就是這樣微妙。玉儀方面,對他只有敬服,覺得他無處不好,無一事不合自己的心意,與自己的男友郭祥武一比,相去何啻天壤?郭祥武雖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的高 弟,但個性至為高傲偏狹,武功雖得峨嵋絕傳,但恐難與人家走個十招八式,至於文事方面,季公子經綸滿腹,郭祥武不過略通文墨。女孩子原是水做的,水性善 變,玉儀對郭祥武的心不覺變了,本來她與郭祥武的關係也不過較普通人略好一籌,因為師門有意讓他們彼此結合,她也未曾明白表示,就是變,自然也不能算她負 心。男女間的結合原要兩廂情願,那種不是愛就是恨的說法,只能算是一種變態心理,若愛不能遂,轉愛為恨,因恨成仇,乃至以殘暴行為實施辣手摧花,或以一死 相拼實行同歸於盡,那不是愛,而是作姦犯科,跡近瘋狂,行無可取,這種愛法令女人望而生畏,有什麼好談?郭祥武對待熊玉儀就陷入了這類愛的槽內,幸而到了 危險境地遇上了麟兒,麟兒費盡心機從中化解,郭祥武懸崖勒馬,翻然悔悟,終於獲得了如花美眷,化戾氣為祥和,這是後話,暫時不必細表。
一行四人,游山玩水,頗不寂寞,到了雲陽的對岸,卻有市鎮一座,鎮名永和,也有百餘戶人家。因天色已晚,麟兒等人就在鎮上找到一家鴻盛客棧,裡面倒也 清潔寬敞,客棧中的伙計見進來的是四位青年男女,但姿色卻不敢過於恭維,因為每人背上均背著長劍,知道絕不是易與之流,安置了房間,讓他們淨過臉以後,晚 餐就開在大廳之上,酒菜均極豐美,同一大廳,酒飯開了七八桌,大多數都臨近各省入川採購藥材的人,他們邊吃邊談,滿口都是生意經,聽來確實乏味。
鄰桌有一位中年商人,聽口音知為鄂籍,大約是他鄉遇故,同桌而食的竟有六人之多,猜拳行令鬧個不完,酒到五六成卻又講個不歇,所講的無非是各類名貴藥品的價格情形與一般銷路,驀地他用手把桌子一拍道:“鄂境鶴峰,最近出現了一種天地靈藥,兄台等是否有個耳聞?”
其中有位口帶湘音的藥材商,聽完一笑道:“這樁事已傳遍了江湖,驚動了武林很多高手,現均雲集鄂境,每一門每一派都欲得而甘心,武陵山辰州派掌門人麻 衣使者更是令弟子全部出動,辰州派擅江湖邪術,門弟子也散佈得很廣,高手如雲,與洞庭幫又聯絡一氣。衡山派一塵上人也親自出馬,其餘各省的人物極多,小弟 因不是江湖中人,未及仔細打聽,想來中原武林人物來的一定不少!”停了一下,他反問道:“周兄來自鄂境,對這事的情形一定懂得很清楚,那鶴峰所出現的聽說 是什麼馬兒騾兒之類,小弟倒未聞及,什麼馬兒騾兒,卻是宇宙間的天材地寶,值得武林中人這樣重視?”
麟兒聽到這話,不覺心中一動,暗想何不趁此時機,會會武林奇異之土?但又想到瓊娘急於要報親仇,與她商議不知肯也不肯?
那湖北口音的商人,一聲冷笑道:“張兄,還虧你做藥材生意,這類價值連城的珍品,你也不妥為打聽一下!”於是他把這事情發生的始末全部講了出來:中秋 節的晚上,月色很明朗,照耀得如同白晝,鶴峰上有一座古老寺院,名叫白鶴寺。當夜寺內僧人因貪圖夜景,夜深未睡,驀見一道極細微的青光在峰上出現,寺僧融 圓大帥與智圓大師立在一懸崖陰處,暗中留意察看,見那東西竟是一只七八寸長的白馬,那青光卻從馬的尾部發出,它很安閒地吸食草上露水,懸岩與馬相距不過半 箭之遙,一忽兒它滿山飛馳。但見一絲青光快如風馳電掣,如不事先已有所見,一定會疑是自己眼花,跑了一陣仍停留原處吸取露水。智圓曾經學過九年武功,知道 這是天地奇品,遂用輕功提縱術飛身上前,欲與撲捉,誰知那東西機警異常,聽覺視覺至為靈敏,人還未到已一躍而起,帶著一溜青光破空而遁,轉瞬即杳。
融圓、智圓原是持戒極嚴的好和尚,待人接物從未打過謊話,遂把夜中所見講了出來,當地有位藥材商見多識廣,一聽而知為千年芝馬之類,遂帶著許多人布滿 鶴峰實行窺察,一連兩晚均無所見,至第三夜中宵,忽從離寺不遠之處跳出一只小白馬,一現身用鼻向四周嗅了一嗅,大約聞到了生人氣味,忙又遁身而逃。
此事逐漸流傳,不脛而走,不翼而飛,愈傳愈廣,遂惹起了江湖上的注意,以致有不少武林奇異之士雲集鶴峰周圍,誰都抱著滿懷希望而來,勢在必得。
忽有一位口帶川音的同行帶點惋惜口吻幽幽一嘆道:“千年芝馬確是地寶天材,曠世難遇,得之不但可以祛病延年,而且可以立致暴富,不過也可以引起別人覬 覦,而招致殺身大禍,這類天材地寶只宜以有德者懷之,用之濟世救人,才不致招造物之忌,凡是私心自用的人,既不能得,即得之也不能保!”
麟兒等人聽了這話,不覺暗中點頭,當即匆匆把飯吃了,一同回房計議。
首倡議赴鶴峰一行者當然是麟兒,玉英玉儀自然不加反對,瓊娘對心上人素來是百依百順,雖然急於報復親仇,但也不在一時之爭,知道心上人既已插手,巫山 雙傑和那蛇蠍書生已成甕中之鱉,釜中之魚,何況更有師門長輩已作前鋒,說不定早已包圍巫山,攪了個天翻地覆,師叔青蓮師太素善前知,我們鶴峰之行可能已在 她神數之內,自己與心上人復了親仇之後,即有一段長久距離,他一片柔情,百依百順,自己又何必逆他心意,令他添不快心情。想到此處,遂笑對麟兒:“鶴峰之 行我也不加反對,不過三位長輩可能在巫山附近等候我們,久等不至,返必受斥,到時請你自己去擋罷!”
玉英笑道:“麟弟弟處處討人歡喜,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對他至為相護,天大的事,也必為他一肩擔成,那天山老前輩為麟弟的事,意願使用天山派的力量一意 維護,愛恤之心於此可見,游遊鶴峰絕不至有什麼責罰!師叔對麟弟那份喜歡也絲毫不減二老,他已成為長輩們的香包了,你還替他擔什麼心事?”
計議一番,決定是早去早回,於是收拾了一陣,準備當夜離店,喊來店中伙計告以因有急事,必須中宵動身,先行結清店銀,免得臨時拖延時間。諸事完畢,調息了一陣後,四位少年男女感覺精力充沛,遂於中宵出發徑奔鶴峰。
麟兒因與心上人離別在邇,知她一生魔劫重重,除將乾元罡力全部傳授之外,又把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來的天運劍術傾囊而授,一路同行之時總是輕憐蜜愛,為 她講解,甚至太清罡力的初步坐功和鍛鍊秘竅也絲毫不隱地教了她。瓊娘秀外慧中,一點即透,故進境甚速,一出發即施展輕功提縱術,自覺身輕如燕,捷逾奔馬, 玉英玉儀雖然全力以赴,但總覺吃力異常,麟兒回顧笑道:“兩位姊姊可把真氣納入丹田,務使氣定神寧,定以致靜,由靜生明,坎離交濟,虛實協調,則本身真力 自可充沛全身源源不斷。”又把她們本身缺點指正了幾處,兩人也是玲瓏心竅、聰明絕頂的天生尤物,自然易於領悟個中道理,照樣施行果然獲益不少。
一路曉行夜宿,經古林沱,過五馬石,穿崔家壩,一眨眼,已到了花果坪,兩百餘裡的遙程也不過一天半的光景。
花果坪是一個很大的市鎮,房舍櫛比,又逢集墟之日,人眾擾嚷,倒也顯得熱鬧非常。
麟兒視聽辨別力強,察知聲在鄰近,不禁解發好奇之心,一行四人臉上原帶有人皮面罩,掩住那絕世風儀,所以未曾吸引那些閒人注目,減去不少麻煩。他們循 著鑼聲穿大街鑽小巷,驀地發覺有塊很大的三合土場地,場中擁擠著一大圈紅男綠女,老少婦孺,陣陣鑼聲就從那擁擠的人環中透了出來。
場的東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觀,麟兒的目力原異尋常,目光一掃,即把廟名看清,原是靈宮寶殿,南西兩向那兩家規模頗大的酒樓,都是上下兩層,面向場裡,酒樓旁有柏樹數棵,虯枝怒幹,顯得年代頗久。樓上倒有不少酒客憑窗眺望,場內情景自然盡入眼簾,看情形倒也安闊別致。
瓊姊姊一見麟弟弟東瞧西望,到了最後那俊眼把兩座酒樓不住地打量,她原是玻璃心樣的妙人,最能善解人意,當即一笑道:“這兩座酒樓確實不惡,我們暫不如淺酌幾杯,再行趕路如何?”
兩座酒樓,一名雅雲,一字謫仙,相距不過十餘步,層樓四周皆窗,樓上情景彼此都可看得清清楚楚。麟兒揀近,就與瓊娘等人進入了雅雲樓,跨上樓,臨場子的一面還空著一張桌子,不覺心中大喜,叫了一桌酒菜,趁菜未入桌之前,依窗閒眺,人圈中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場子中有一魔術班,正在那敲鑼打鼓招引觀眾,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生得濃眉環眼,鷹鼻免唇,一顆暴牙從上唇的缺口處伸出嘴外,兩目兇光外露,禿 頭,曲背,但身材卻又異常高大,看來愈顯獰惡非常。看那目使頤指的情況,一望而知為該班首腦,在他身旁坐著一個年約五十的婦人,年事既高偏還抹粉涂紅,怪 模怪樣,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論長像和老者可以說只有年事上的差別,站在老者和婦人身後的正中,不用說他是老者和婦人的兒子。另有兩位小姑娘,年可破 瓜,模樣兒倒俏麗非常,其他尚有三個伙計,貌相凶悍,看情形自非善良之輩。
戲法開始,那婦人裝著娉娉裊裊立起身來,向觀眾先來個萬福,而後由兩位女的遞過一把酒壺,討了幾個銅子,把酒壺拿給觀眾看清,裡面確實一無所有,再把 銅錢放在壺內,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一根烏色木棒,掩上壺盞,嘴內喃喃一陣,然後再由那兩位女的托著一只大盤子,盤中放著幾個酒杯,道是酬謝觀眾捧場, 請飲幾杯清酒。在場的人自有不少癮君子,就少女的手上好奇地吃上一口,果然是人比花嬌,酒沁心脾,這叫空壺來酒,少女媚眼連拋,道是請貴客幫忙,拋幾個銅 子助助場面,說完柳腰微曲,笑靨迎人,果然人叢中爆出一陣喝采聲,然後銅錢象驟雨似地落下。
那婦人又從箱中取出一張羅網,網孔有手指粗細,網內更是一無所有,驀地將網一張,那手法至為迅速俐落,空網中忽然出現了數十只麻雀,吱吱地叫個不停,這種天羅網雀的戲法,倒也乾淨別致。
菜已上桌,原來是四道熱炒,瓊娘身似主人,提壺斟酒,麟兒嘗了一口,酒味極純,竟是上等的竹葉青,吃了一點菜,味道也極為可口,市鎮上能有這種酒食總 算難得了。驀聞鄰桌上傳來一聲嘆息,吸引了美少年整個心神,他進來時忽略了周遭環境,這時好細一打量,異事重重,盡入眼底。
坐在角落裡嘆息的竟是一個貌相頗為不俗的文生,穿著一襲舊布青衫,獨個兒在那裡自飲,萊餚並不豐盛,顯得家境頗為清寒。他兩眼不時注視場內,對著那耍 戲法的人,眼光中充滿著無盡怨毒,桌子上擺著一只小型木盒,他一邊注視場中,一邊卻對著木盒不斷地點點頭,似乎對某一事情滿懷自信!
麟兒坐的方向正是面朝窗外,偶而轉首側顧,見右邊一桌坐著一個俊美少年,那份美,美得麟兒有點觸目驚心,惺惺相惜。只見他全身一色青,越襯出齒白唇 紅,瑤鼻通梁,修眉入鬢,蜂腰猿臂,秀逸奪人,背上負著一支長劍,連劍鞘劍柄也用一種閃閃發光的青色布套罩住,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一種仙兵神物,因光華太 露故用布套兜住,以免驚世駭俗。他左臂上掛著一張長不盈尺的黑色小弓,形式特別古老,卻愈顯得稀有可愛,他既用眼注視了那嘆氣的文生,也打量下麟兒等人幾 眼。
挨著少年的鄰桌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男孩,論像貌也可以說是人間少有,貌似子都,他一身穿著都是淡紫,背上的寶劍烏柄黑鞘黃穗,劍身長約兩尺五寸,背 上還掛著一個紫光閃閃的錦袋,看情形顯得有點特殊。他持著酒杯低斟淺酌,對旁人不理不睬,似覺天下之大惟我獨尊,別人都是俗物,惟有自己清高,冷面冷心, 雖然美卻似遮不住內心的醜惡。
麟兒看在眼裡悶在心頭,眼前的情景顯得有點奇特,奇得使人摸不清底蘊!
瓊娘等三人見麟兒停杯不飲,注視四周,自然也就留了意,隨著麟兒的目光一望,一切情形自然也就明白了十分,對那青衣少年也不免心中暗暗納罕,因為麟弟 弟可以說是俊絕人家,但那青衣少年雖然較之稍遜,可也相差並不太遠,真是秋色平分,瑜亮並世,看來天下事無獨有偶,無怪麟弟弟要暗中納罕了。至於那紫衣少 年,她們都覺得不能與麟弟弟相提並論。
樓上場子裡驀地傳來一片喝采之聲,坐在角落裡的少年文士,面露緊張之色,雙目注視場中眨也不眨,麟兒往樓下一看,那耍戲法的大約已快到高潮,駝背老人 已親自出場,敲鑼的把鑼敲兩下,即高喊道:“請看空中偷桃,百難一見的空中偷桃,今日因適逢瑤池桃熟,偷幾個蟠桃讓諸位嘗嘗,藉答諸位的盛意!”那醜少年 提出了一籮糠皮擺在老者面前,老者把糠皮抓了一把,兩手不斷地搓揉,糠皮會變,隨手而出的竟是徑可一寸的大麻繩,很奇怪,那繩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牽了一樣, 竟垂直向天上升,愈升愈高,老者也就愈揉愈快,繩子的一端眨眨眼已進入雲端,那老者向著自己的兒子大喝一聲道:“彪兒,還不趁值日功曹此時不在,著手偷桃 等什麼?”
那醜少年嗥應了一聲遵命,兩手攀著繩快如猿猴,逐漸上升,須臾已進入雲端,不見蹤跡。
老者遂請觀眾稍待勿躁,因為桃在園裡,誆進桃園自屬不易,話未講完,半空中落下一個拳大桃子,場中旁觀的小孩轟然一聲奔向那桃子,你爭我奪,半空中忽 然又落下了七八個桃子,拾桃的人仍然是紛紛嚷嚷,那女人笑道:“這孩子既偷進入王母的蟠桃園,桃子多得是,只求諸位多幫助點,待老身喚他多摘取幾個便 了!”說完,裝模作樣,鬼鬧了一陣,觀眾倒也聽話,又撒了不少銅幣,有的大約還給了一點碎銀。不一會兒,空中挑子又紛紛下落,估計約有二十餘個,大部觀眾 就拾得桃子者的手上分下一點嘗嘗,竟都是普通的桃子,有的還帶著很重的霉味,好像貯藏不佳,品質已變,假如這就是世間所傳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那種 王母蟠桃的話,神仙的生活也確實太可憐而沒人羨慕了。西池王母擺盡了架子,好不容易,傳玉碟、奏綠竟成立一個蟠桃大會,赴會的人引領一望,不僅伸長了脖 子,還望得兩眼昏花,待盛會臨,盛裝而往,滿杯希望獲得的卻是一只霉桃,這樣的神仙生活你是否羨慕?好在是仙道無憑,怪力亂神子所語,戲法原是假的,焉能 以假當真,自甘上當?
觀眾都在詳品那桃子的味道,場子裡反顯得有點沉寂,空中既不再見拋桃子,也沒有那醜少年下來,老者和婦人似乎都有點等得不耐,嘴裡自言自語道:“這孩子怎麼這樣粗心大意,還不下來,如被園司發覺,勢將亂刃分屍!”說完,把臉對著空中凝望,似覺事態嚴重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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