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鶴峰芝馬b
“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熊玉儀只好憋著一肚子氣,勉強忍住不發。
麟兒把秀眉揚了兩揚,星目中光華閃閃,望著熊玉儀笑了一笑,這算是安慰人家,瓊娘卻知道那兩個武生如再不知趣,準得大吃苦頭,因為這是小魔星動怒的特殊標誌!她臉如玫瑰,妙目流波向麟兒看了一眼,旋用手稍掠雲鬢,微笑不語。
美少年匆匆離座,更上層樓,但隨即帶著一副失望的樣子,入座不語。
熊玉儀輕聲問道:
“麟弟弟,你怎麼啦?”
俏瓊娘掩口葫蘆,低答道:
“他把那化身失掉了,而今遍找不著,安得不急?”
玉英玉儀自是點頭會意,也就微笑不語。
忽然一陣笑語自樓下傳來,不一會兒,上來了兩位青袍道者、一武生和一年約廿五歲鳳髻紅裳的女子。前面那道人,一張馬臉、三角眼、掃帚眉,配上了三綹長 髯,哪裡是什麼龍虎全真,簡直是山精海怪。緊隨在馬臉道人身後的一位,則身材高大,黑臉虯髯,相貌極為兇惡,兩人的穿裝打扮全都一樣,背上負著一劍一袋一 筒,黑臉道人左肩還多了鼓狀革囊一只,那武生和紅衣女全帶著一刀一筒和一長形口袋。這幾人一上樓,麟兒即知道他們和那開口罵人的武生全是一丘之貉!
果然,中間桌上那兩個武生,一見道者上樓,忙立起身來,看情形,狀至恭謹,樓上的侍者對他們自然不敢怠慢,一入座,即端盤提酒,侍候得無微不至。
那開口罵人的武生對著黑臉道人耳語了幾句,那道人皺了皺眉,對麟兒座上打量了幾眼,卻也未說什麼。
紅衣女子倒也生得秀麗可人,但一舉一動,無不隱蘊春情,眉目間尤留著無邊盪意。
這時麟兒座上酒菜也已上桌,熊玉儀正在整理杯箸,忽然嗡嗡數聲,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三只兩寸餘長的金頭毒蜂,逕對著她那玉頰上撞來,眨眼間就被那東西連 螫了三下,同時,那管理座位的伙計也慘叫了一聲,兩手抱著頭,呲牙張嘴,滿頭大汗,那情形,似乎痛苦已極,當然也被毒蜂盯著無疑。玉儀雖然忍著未發驚叫, 但嚇得玉容失色,粉臉上馬上腫起好高,螫口處,現出黑紅一片,還流著一種黃色計,一會兒,整個頭臉全變了樣,口中白沫連連,人也幾乎昏迷不醒。袁玉英抱著 她的身子,急得只有流淚的份兒。瓊娘望著麟兒,怔怔地講不出話,旋把兩手撫著玉儀的頭部,滿臉茫然,似乎感到極度困惑。
我們的美少年一反常態,提著酒壺,篩了一杯酒,來個自斟自飲,連斟三杯,一氣飲完,驀地拿了三只筷子,嗤嗤嗤三響,筷子都釘在上面的樓板上,每一只箸都釘著一只毒蜂,饒那東西再毒再厲害,也只能鼓著翅膀嗡嗡待死而已。
被螫的伙計已變得頭如笆斗,人也倒在地下,口中流著白沫,與熊玉儀一樣,只有嚥氣的份兒,其他伙計正待把他抬走,麟兒喊了一聲「讓他躺著,不必移動!」旋即嘴角掛起一絲冷笑,那聲音直似銀鈴,只聽他朗聲說道:
“想不到江湖之上倒還存著不少無恥小人,為了一點芝麻大的小事,不措施展鬼域伎倆,用金頭毒蜂傷人,本來我季嘉麟的身上,再毒的東西也藏著有,未始不 可以和人家一樣,以牙還牙,只是那東西一經施展,管教人橫屍酒樓,這一來豈不有觸人家清興,致致乾天?人家一心致人於死,我季某偏不讓他稱心如意,瓊姊 姊,你還不為我斟酒等什麼?”
季嘉麟平素為人,其溫如玉,這一發雄威,那來勢倒也非同小可,只見他玉須微酡,秀眉似蹙非蹙,星目微睜,神光四射,扣人心弦,驀聞右角上有人朗笑一聲道:
“好好,給點顏色與人家看看自是應該,那孩子確是可兒!無怪乎有很多的人一致讚美!”
麟兒用神目一掃,只見右角圓桌上坐著一位八十餘歲老者,面色紅滿異常,一臉慈祥,望著自己點頭微笑。麟兒眨眨大眼,報之一笑。另二位,一個是卅餘歲、 儀容秀雅。指甲很長的書生,一位四十上下、面如冠玉的和尚,發話的正是儀容秀雅的書生。麟兒一見,即知這三人是誰,只好救了人再上前敘禮。
瓊娘斟了大半盞酒擺在他面前,人卻悄生生地立在他身後,這種地方,瓊娘很細心,不要看她常在麟兒跟前低嗔薄怒,那不過是少年夫妻的打情罵俏而已,真逢 他動怒時,她一點也不敢隨便,處處得依著心上人,以免有逾常軌。麟兒從革囊中取出蝻蛇丹,浸在酒裡,待酒變成米黃色,即把酒分作兩杯,將一杯交與店中伙 計,告訴了他的用法,以搭救那受傷店夥,旋即跑到熊玉儀跟前,用手輕扣牙關,倒了一點酒在她嘴裡,又用酒塗在她的患處,這種蝻蛇丹確係解毒聖品,不一會 兒,從傷口裡流了很多黃水,臉部也逐漸復原,麟兒又給她吃了半匙靈石露,玉儀立即恢復了正常。救人完畢正要去會那三位師執前輩,老者對他搖了搖頭,似乎這 種地點,暫時不必相識,麟兒只好聽命中止。
中間那一桌一共坐了六人,兩位道人據了首次兩席,其餘那某位武生和紅衣女子均執弟子禮,自是道人的徒弟。自麟兒發威飛箸,馬臉道人看了一眼似乎略感驚 異,待麟兒取出蝻蛇內丹浸酒療毒,似乎更覺驚異逾常,但這道人為人深沉不露,臉上顏色一顯即隱,除用眼望瞭望黑臉道人外,依然大嚼大飲,似乎對麟兒所說的 話恍如未聞。
面向江濱,最左的一桌,有一鬢髮灰白、藍布衣、福字履的老者,與一年約五十歲的青衣武師,兩人據座豪飲,桌上杯盤狼藉,看情形,那食量自是驚人,這兩 人似乎性格高傲,對廳上的人物連看都不看一眼,麟兒飛箸釘蜂,出語傷人,他二人依然豪飲如故,若無其事。這時大約業已酒醉飯飽,那老者一邊用牙籤剔牙,一 邊嘆了一口大氣道:
“師弟,你武功愈來愈精進了,但還得向那些高人討教一手功夫!”
青衣武師略用眼光掃了一陣,即笑說道:
“師兄,你所指的武功,屬於那一類?”
老者毫不遲疑地答道:
“內功。”
“何名?”武師再補問一句。
“烏龜功!”
老者哈哈大笑,從笑聲中進出這三個字,笑聲大,語音洪,顯然是有所為而發,大廳中坐的多是武林人物,一聞此語,即知其含意為何,莫不哈哈大笑。那老者卻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有膽子存心闖禍,就要有膽子承認其所作所為,如惹下了禍,縮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哼,這不是烏龜功是什麼?學會了烏龜功,可避免很多的麻煩,以彌補武 功的不足,這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以。所擔心的是,生下的兒子孫子,都變成龜子龜孫,讓人家說,一窩都是王八蛋,那倒也有點心煩!”
那原來罵人的武生,正待開口答腔,馬臉道人忙用眼色將他止住,並說道:
“四維,那些尸居餘氣的人,你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這兒不是鬥口的地方,有本事,今晚鶴峰之上見,看到底誰須借重烏龜功?”
那青衣武師對道人似乎帶著滿腔不屑的神情,嘴角間掛起一絲冷笑,哼了一聲道:
“莫道鶴峰之上,就是龍潭虎穴,我們也得和人家周旋一番!”
紅衣女子準備叫陣,未開言,眼睛先朝麟兒一溜,玉英抿著嘴,悄聲對麟兒道:
“麟弟弟,那話兒來了!”
麟兒箸上正夾著一塊雞肉準備往嘴裡送,周圍的情景確也未曾留意,聞著玉英的話,茫然不解,偏著頭,兩眼的目光正好和那女子接觸,四目相投,在麟兒倒也 沒有什麼,那紅衣女的情形可就不同了,只覺一股熱流,往上一衝,登對星目微揚,雙腮帶赤,少女懷春,自是迷人!但她畢竟當著馬臉道人,猶有三分顧忌,於是 強按住一縷春心,旋把面容一整,雙眉帶煞,粉臉含嗔,紅粉女驀地變成了俏羅剎。變得雖然勉強,但是還夠迅速,有道是人心之不同有其如面,女人的心與臉譜, 尤其不可捉摸!
只聞她哼的一聲冷笑,星目似睜還閉,翠眉緊堅還顰,美人帶怒,猶含春意三分,這一下,引起了麟弟弟的興趣,睜著大眼睛,把人家望個不停。在他的本意,原是一番好奇,俏瓊娘見此情景,不覺掩口葫蘆,用手在桌下把麟弟弟的大腿使勁地擰了一把,痛得麟弟弟幾乎失聲怪叫。
玉英若無其事地問道:
“麟弟弟,你難道被蚊子叮了麼?”
熊玉儀笑道:
“可能還有比蜂子更毒的東西,是蠍子也說不定呢!”說得瓊娘嗤嗤地笑出聲來,只苦了我們的美男子,吃了啞巴虧,還真說不出話。
那女子冷笑之後,對著那老人武師說道:
“憑你泰山派那點毛手毛腳,居然也趕來南部呈威,我看你大約吃了豹膽熊心,不用我們長輩和你動手,姑奶奶三拳兩腳,即可把你們就地打發,你如不服氣,用不著等到今晚,我們就此下樓先比劃幾下再說!”
熊玉儀對道人和武生自有說不出的厭惡,一見這女人發威,當下也把粉勝一整,瞪著一雙俊眼怒道:
“你認為你那幾下很厲害,是不是?犯不著在酒樓上發橫,也用不著那兩位老爺子和你動手,我憑一雙空拳,就可把你打發,不信我們就下樓試試!”女孩子們如大發雌威,那股橫勁,絲毫不弱於男人,古語所謂河東獅吼,自是一點不假。
紅衣女將俊眼眨了一眨,一手掠著雲鬢,一手拈著一塊淡紅羅帕在櫻唇上揩了一揩,俏生生也離座而出,朝著熊玉儀緩緩走來。熊玉儀也是狂妄慣了的,人家欺 上頭來,一氣之下,也激起了本來性格,於是也離座而起。那女人將羅帕一揮,一陣香風其利如剪,對著熊玉儀胸口直襲,熊玉儀的武功雖然極高,但內家罡力卻並 未曾鍛鍊,樓上四處都擺著桌子,而且每桌都坐著人,自是無法施展騰挪,眼看就得敗在人家罡風手下。俏瓊娘瓠犀微露,皓腕輕舒,迎著那勁風來勢,右手往後一 揚,又復朝著中間桌上那馬臉道人一送,原物奉還,不折不扣,馬臉道人的臉上似乎抽搐了一下,忙張開右手大袖迎著罡風一卷,行若無事地就把那罡風收去,還自 言自語道:
“原來仗著賊叫化那點鬼門道,這又有什麼稀奇?”
紅衣女一襲無功,粉臉上不免變顏變色,對著熊玉儀一聲冷笑道:
“我道你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本領,原來是不堪一擊!不過仗著有人撐腰,但老叫化那點毛手毛腳,卻也不在姑奶奶的眼裡!”
麟兒見她居然跑到自己的桌前叫陣,而且還會愈纏愈緊,不覺憤怒異常,遂瞪著一雙俊眼低喝道:
“我勸你還是知趣點好,否則就叫你當場好看!”
那紅衣女郎對麟兒,本存著滿懷好感,見他不惟不生反應,反斥責自己,這一來也引起了滿腔怒意,於是又一聲冷笑,素手對著麟兒一揚,嘶嘶幾響,五股寒風 逕撲麟兒,忽然一陣清風,清風裡送來清香陣陣,那寒風遇著了這種不知名的風力,竟吹得無影無蹤,廳堂裡有很多的人噫了一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麟兒身上, 還有人說道:
“百餘年前即已失傳的東西,怎麼會在這孩子身上出現,看來司馬紫陽胸懷城府,令人莫測高深了!”
麟兒留意地察看了一下,講這話的人正是靠右角的老人和那青衣武師。
紅衣女子見人家發出的清風,只一下就把自己的竹山罡風掌吹散,知道再鬧下去也無法討好,只好恨了一聲,星目中隱含著幽怨,把麟兒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即蓮步姍姍地重新入座。
麟兒知道再吃下去還得鬧事情,在酒樓上與人家動手過招,實在不雅相,在座的似有不少師執前輩,閒話傳到師父耳裡,難免不受責罰,於是匆匆把酒飯用畢,付了酒資,拉著瓊娘等人魚貫而出。
男女四人寓居居于鴻客棧,一人一單間,晚飯就在店中吃了,飯後正擬稍事調息,酒樓上那一僧二俗竟親自來訪。麟兒這孩子對師執前輩還真不敢怠慢,一見 面,恰好瓊娘等人都在自己房中,忙攜著瓊娘一同拜了下去,還喊了一聲師伯師叔,玉英玉儀也跟著盈盈拜倒,前面那老者滿臉含笑,忙一手一個,把兩人扶起,又 請玉英玉儀一同起身。瓊娘還猜不透來者何人,眨眨大眼睛,望著麟兒,想問又不好出口,麟兒自知其意,忙將瓊娘等三人出身門派先陳告三位來客後,又指著那老 者對瓊娘等人笑道:
“這位是譽滿江湖的衡山派穿雲劍客譚師伯,左邊一位是苗疆上官奇世叔,右邊這一位自是譚師伯的同門一瓢師敘了。以前我雖未曾見過三位長者,但師門長輩的穿裝和打扮,恩師常和我談及,並著我牢記在心,以免在長者面前失扎!”
穿雲劍客微微一笑道:
“紫陽舊友武功蓋代,才擬天人,賢姪不但獲得了他一身絕學,看到剛才所發出的護身神功,竟是貴派已失傳的伏魔絕學,這一來,大有青勝於藍之勢,群魔雖想興風作浪,恐怕也不堪一擊呢!”又對熊玉儀笑了一笑道:
“這位姑娘適纔被毒蜂所咬,老朽只知那東西似從中間桌子底下飛出,但也沒有方法肯定,是否有人故意帶著這種毒東西害人,這一點恐怕要讓上官賢弟來解答了!”
上官奇沉吟半晌,似乎滿臉困惑,緩緩說道:
“江湖上驅使毒蛇、蠍子、蜘蛛、蜈蚣以及靈禽走獸與人對敵的倒不乏其人,卻從未聞有人蓄養毒蜂作惡江湖,但以今日的情勢來看,那金頭毒蜂確似那黑道人 所放,但不知道這東西如何攜帶?果真這東西是人家飼養的,施放出來,必定成千成萬,飛行既然迅速無匹,而且又含著奇毒,破解之方,一時真還不易得到。”
麟兒笑道:
“今晚對敵時,我們應情施變好了,晚輩倒有一除它之策,但不知靈與不靈?此時說破,如若不靈,反為不美,只好到時再說。倒是前輩們對那兩個道人的出身來歷,是否曾有耳聞,因為晚輩曾憶及一事,想與此事對證一下,或有關聯,亦未可知!”
一瓢僧為人持重,別人講話他不肯隨便搭腔,此時見眾人沉默不語,大約無人知道這兩位道者的來歷,始緩緩說道:“前數月奉掌門師兄之命採藥各名山大川, 以鍛鍊本門急用的一種祕製丸藥,同時順便打聽江湖道上各門各派的情形,據云鄂境已出現了一種新教,門人子弟多用馬戲、魔術班等方式作為掩護,行惡江湖。教 主名叫竹山神君,出身來歷不詳,這一派到底有多少武林高手,尚無法探悉,今日所看到的那馬臉道人,與傳說中的竹山神君倒極為相象,事情很奇怪,最近中原各 門各派的門人子弟似乎多堅守不出,這一現象,實在不比尋常。據貧僧臆忖,他們可能都在閉門精研武功,一若江湖上蘊藏著某種絕大危機,一俟爆發,似乎與各派 都有關聯,因此,各門各派無不未雨綢繆,以為準備,這情形使人沉悶異常。鶴峰芝馬實是一種地寶天材,誰能獲得,不但可以增加本身武功,並可把它煉成各種祕 製丸藥,因此武林各派大多已派高手來此。據最近傳聞,芝馬已出現數次,武林中人還沒有人挨著它一點皮肉,也就是誰也沒有出奇制勝的把握可以捉住它。竹山派 既然長於戲法之類,而來的時日又比人較晚,他們身上背著的都有一具長柄銅製圓筒,這情形很特別,說不定他們已有出奇制勝之力,對這種天生靈物志在必得,今 晚芝馬如果出現,看情形必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慘烈鬥爭。貧僧既皈依佛門,本不欲參與這種貪婪之事,然以掌門人之命,不能不予以遵守,隨諸位同赴鶴峰一趟,我 們就此準備吧!”
麟兒笑對瓊娘道:
“今晚形勢,誠如師叔所言,必有一場慘烈鬥爭,我們四人也得稍事分派一下,以免臨事慌張,礙手礙腳,你那金牛劍與我軒轅劍交換使用。我有紫龍現防身, 威力比軒轅至寶不會稍差,如人家使用暗器實施偷襲時,天狼針和那魚籃金鯉只管使用,可是來鶴峰的人善惡都有,交手時務必分清,錯誅善良,師門責罰定必不 輕,這一點我們絲毫也不能大意!”說完即與瓊娘彼此交換了劍,佩在身上,又對熊玉儀道:
“青城四劍為魔家異寶,威力奇大,妹妹所佩的一把,劍名亦癸,對以抵遇各種邪術,縱屬仙兵神刃撞上了它,也難佔分毫便宜,上次與姊姊對手時,瓊姊如不 用軒轅到與紫龍佩,憑廬山四劍,真還不好克制姊姊,而今情同一家,自是無話不談。姊姊未練有玄門罡力,取勝敵人,須靠寶劍作用,這一點必須留意才好。”旋 從身邊取出一顆紅色寶珠交與熊玉儀,繼續說道:
“這是一顆蝻目珠,可解各種奇毒,暫借姊姊一用,以此相賜未為不可,只是物已有主,無法再轉贈他人,這一點尚請姊姊原諒。今晚為防敵人用毒蜂襲擊,姊姊可將它擺在劍柄上,自可增加寶劍威力不少,迫使敵人無法得手!”熊玉儀滿懷感激地領命受教。
麟兒對袁玉英看了一眼,臉上似乎掠過了一陣黯然神色,但勉強忍住,旋對袁玉英笑道:
“姊姊今晚對敵時,可將我明珠三顆掛在劍柄上,這東西光華太強,可迷敵人雙目,逼使敵人無法和你久戰,卻敵防身,此物大是有用。這原是由長沙動身赴衡 陽時,路上商人所贈,一直擺在革囊裡未曾拆看,最近無意中開了布封,想不到是一種價值連城之物,小弟懷此無用,轉贈姊姊防身,尚祈笑納!”旋探手革囊,攜 出一只金絲口袋,內中卻盛著徑可逾寸的明珠三顆,銀芒耀眼,流輝四射,確是人間奇品,絢頑絕儔。他一臉至誠,雙手持著寶珠,恭恭敬敬地遞將過去,袁玉英面 容一整,固辭不受道:
“愚姊身受大恩,愧無寸報,稀世奇物,德不足以當此,佩之適足以招災,濃情厚誼,無任心儀,寶珠卻不敢受,望賢弟持賜有緣!”說完,嬌軀微抖,似乎受到極大刺激。瓊娘皺皺眉,望了麟兒一眼,接過珠子,把它掛在袁玉英的劍柄上,並笑說道:
“大敵當前,防身要緊,自家姊弟,何分彼此?玉妹何需說出這種感恩圖報的話來!”
俏瓊娘三言兩語就把這事情輕輕帶過,穿雲劍客等三人知道兒女之情錯綜複雜,一落言詮便著色相,不聞不問反可使煩惱不生,五官清淨。
老少七人一同出了店,穿過東街,折向北行,鶴峰距離鎮上不過兩裡路遠,自無施展飛行術之必要,七人踏著月色,雖屬信步行來,但武林中人一提腳即輕快異 常,兩裡路,不過片刻而已。欲登鶴峰,須先經過一座山巒,山巒廣袤約十裡,喬木入雲,怪石林立,白天景色頗為清麗,但夜間經行其內,卻顯得陰氣襲人,多雲 劍客年事既長,頜籠而行,上官奇與一瓢僧平行其後,麟兒和瓊娘兩人好得蜜裡調油,一路笑語連連,旖旎風光不便為人共賞,只好落在最後。
穿雲劍客以山路崎嶇,擬利用飛行術俾早登鶴峰,好在芝馬未出之前先行察看一番,以免那靈物飛出後,因地形不熟,舉動失措而錯過時機,滿懷希望成空,那多冤枉?
他身形向下微伏,正待縱身騰空,林內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同時一蓬鬆針如漫天花雨,對著前面三人當頭罩下。這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警覺性特強,一見 身遭奇襲,穿雲劍客往前面一縱,上官奇和一瓢僧一左一右,雙雙避開,人未落地,驀地扭轉身形,將大袖一卷,三股勁風同向空中打去,雖然將來襲松針震落了不 少,但一瓢僧的僧袍竟被松針刺破了好幾處,裂口雖說不大,但灰白的僧衣上已變成麻麻點點,這種飛花摘葉之技竟能洞穿內家掌風,在武林中尚不多見,來人武功 已臻化境,自不待言。
麟兒瓊娘兩人雖然在後面卿卿我我,但麟兒已得武林絕學,百步之內,雖落葉墜花亦可察覺,前面突遭暗襲如何瞞得過他,忙一式神龍入海,快如飛矢,落在玉英玉儀前面,他已發動紫陽真人親傳的護身神功,護住二人,將跟來的松針,全部都震落在地上。
忽然有人噫了一聲,那聲音異常清秀,類似女人所發,熊玉儀聽了,似乎覺得熟悉異常,但一時也把握不定,她希望兩耳聽錯,如來者是她想像的人,這事情太 不簡單。靈秀的少年男女一旦情投意合,要拆開還真不容易!她雖然遭擒,但擒她的一方,她對他們不但毫無惡感,而且非常依戀,若有人強逼她與她們分離,那會 使她產生很大的反感。
上官奇心性頗傲,身遭暗襲,非常憤疾,驀地身形一矮,一式神矢奔日,一條白影奇快異常,對著左邊那有人發聲的松樹上穿去。人還未近樹身,忽然,隨著一 種衣袖震風的聲音,松樹中卷出一陣怪風,對著上官奇的身子直襲而來,人在空中,全身無著力處,饒你上官奇武功多高,也被勁風撞落地上。
穿雲劍客和一瓢僧心中也動了真氣,同用潛龍升天起在空中,待超出樹頂後,即將身子一翻,細胸巧翻雲,頭下腳上,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前推動雙手,打出劈空 掌力,兩股掌風呼呼作響,奇勁非常,對著那高大松樹當頭罩頭落。這兩位南岳奇人,在江湖上已享有數十年清譽,確有真實本領,其中以穿雲劍客功力尤高。二人 掌風一接近樹頂,樹上又卷起一陣怪風,不但將兩人掌風全部擋回,而且把奇勁風力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對著兩人直撞而來,眼看兩人就得傷在人家罡風之下,地下 忽然衝起一條黑影,還帶著銀鈴般的笑聲,人未致已覺清風撲面,送來陣陣清香,那奇勁風力被清風一吹,即消失得無影無形。穿雲劍客和一瓢僧忙翻身疾落地下, 那黑影猶盤旋空際似在察看敵人。上官奇被人用罡風震落,認為是畢生恥辱,一聲清嘯,又復騰身而起,他已得武學神髓,能和崑崙五子的白雲生打成平手,功力比 穿雲劍客猶高一著,他全身已運用真氣相護,一俟騰空高度與松頂同,右手掌即對著樹枝一揚,發出獨門絕學紫虛奇罡,一股純陽力道隱藏風雷之聲,直向松樹穿 去。樹內突有人哼了一聲,並還帶著一種蒼勁口吻,低喝道:
“你大約是自己找死!”大樹中隨即又卷出一陣旋風,將上官奇的紫虛內力一擋,兩股力量一接觸,上官奇突覺胸口上似有千鈞壓力,知道來人功力比自己還高,他靠著人在樹上有支撐體重之便,否則不但要被他風力震落當場,而且非受重傷不可。
正在千鈞一髮危急存亡之際,盤身空際那條人影又疾落而下,上官奇一見,知是麟兒,雖聞聽他一身武功無人可及,但總認為他不會比自己本領離強。上官奇見 他那樣靈慧清秀,確是喜愛逾常,見他奮不顧身擋在自己前面,用意雖然可感,但如讓他受了傷,何以對得起崑崙五子?忙疾喝一聲:
“姪兒不得莽撞!”正想用手把他帶下,寧讓他跌下重的,也不肯讓他被人打傷。
麟兒笑道:
“師叔放心,他還不見得能傷我呢!”清風徐起,又帶起陣陣清香,將松樹間襲來的罡風內力輕輕化解無餘。
對方的力量一消除,上官奇的紫虛內力乘處直入,只擊得樹枝紛飛,樹身搖動,罡風帶著轟轟烈烈之聲,若怒海驚濤,山洪勃發,力道奇猛,驚心駭目,一株百餘年的古松所結的虯枝怒幹,眨眼間被罡風卷去不少。麟兒拍著手在空中大笑道:
“師叔這樣子真好玩!”話未落,枝頭上哩哩數響,四條人影業已紛飛出去,一灰一黑,從斜刺裡往後面松樹上直落,穿雲劍客和一瓢僧雙雙縱起身形,騰身撲 擊,俏瓊娘靜以觀變。眨眼間,一條紅影,帶著撲鼻幽香,人未到,掌風光臨,居高臨下,聲勢奇猛,瓊娘不敢輕攖其鋒,騰身疾退。玉英長劍出手,一式雲封古 洞,劍光護住身形,劍柄上那三顆明珠脫去蛟皮罩後,發出一片銀芒,照得周圍十餘丈內遍地皆白。陡見光華閃目,大地流輝,宛如一座銀山跟著玉英身形移動,光 芒之盛使人雙目難啟。那紅影雖然被這種聲勢震慴心神,但撲落之勢並未稍鎩,熊玉儀首當其衝,這妮子平素心思玲瓏,機巧百出,但今晚自聞那噫聲之後,即覺失 魂落魄,秀目顰促,熱淚紛拋,望著瓊娘玉英,似乎有話要說,又好象難於啟齒。麟兒出手後,更對空凝望,情意綿綿,似有無限關心,滿懷愛意。瓊娘在她身後, 兀猶未覺,袁玉英卻已猜到三分,但以事無佐證,尚無法確信。旋見前面的人業已遇上強敵,幾番人影晃動,一出手,即傾全力搏擊。三位師執前輩出手之後,不但 未曾擊退敵人,反被人擊得迫落下風,如不是麟兒趕緊出手救助,看情形,似乎還非受傷不可,玉英觸目驚心,忙拔下背上寶劍,抱在懷中,靜以待敵。
紅衣婦人從樹上撲到,並打來劈空掌力後,袁玉英自是無法抵擋,忙招呼玉儀一聲,即揮劍躍開。熊玉儀靜立場中,對來人不閃不避,一溜紅光疾落當場,受玉英劍上明珠光華一照,把來人看得清清楚楚。
紅衣女人年約三十二三,雲發霧鬢,秀麗奪人,落地後即將熊玉儀用左手挾在脅下,雙足一縱,人已騰空而起,帶著熊玉儀的嬌軀,似乎毫不吃力,武功之高,確屬驚人。驀聞一聲嬌叱道:
“把能姊姊抱到哪裡去?”瓊娘滿臉怒容,右腕輕舒,一掌往後一揚,巧施陰陽罡風,左掌往前一送,一溜烏光,脫手飛出,挾著風雷之聲逕對紅衣女奔去。
紅衣女將身一躍,人已騰空三丈有奇,餘勢猶待上升,忽然背後產生一種牽引力量,勁逾千鈞,並聞風雷之聲來自身後,不覺驚異逾常。熊玉儀睜目一看,她知 道雙華有名的暗器就是被這東西炸裂的,異寶天狼針原是麟兒防身三寶之一,功力再大,自也無法抵擋,如不驚動麟兒,授業恩師勢必當場濺血,忙一聲慘叫,果然 驚動麟兒,看那情形,實在驚險萬分。
紅衣女被瓊娘用陰陽罡風所發出的拉力拖向下落,天狼釘又尾追而至,眼看那女子得喪命當場。麟兒已由來人出手招式中,認出今晚襲擊的人物是峨嵋青城兩派 的高手。這孩子天真得可以,將敵人讓與上官奇,自己從空中疾落而下,右掌一帶收去魔釘,並用左手將紅衣女肩部一提,護身神功業經發動,清風起處,陰陽罡風 已解,紅衣女自覺身上一輕,同時左肩被少年一提,下墜之勢立即減少了很多,人在空中緩緩而降。熊玉儀在紅衣女脅下,滿臉都是感激之容,一聲「麟弟弟」早已 衝口而出。紅衣女秀眉微蹩,低喝道:
“你是不是崑崙弟子季嘉麟?”
麟兒微笑道:
“晚輩正是,如所料不差,前輩大約是熊姊姊的授業恩師了?”
紅衣女儀態萬千地點頭道:
“我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瓊娘見麟兒出手解救了那紅衣女人,心中不覺暗笑道:
“他對女人,興趣可真不小呢!”忙躍身空中,迎將上去,揚翠眉,瞪秀目,皓腕輕舒,玉掌疾吐,一施展,竟是崑崙派失傳絕技七十二式斬龍掌,第七式巧鎖金龍,又快又猛。
那紅衣女將身形一閃,避開來式,左手雖然挾著人,但仍然顯得輕鬆之極,足見輕功術至為高明。玉儀忙嬌呼道:
“瓊姊姊,這是小妹恩師,趕快不要動手!”
四人已降落地下,瓊娘一聽來人竟是江湖上心辣手狠、至為護短的青城派赤霞女,不覺震驚異常,忙襝衽一禮道:
“請師叔恕晚輩不恭之罪!”
赤霞女淡淡一笑道:
“我五年以來即閉關清修,近聞師妹趕回山中,面陳掌門師父,道是玉儀被人擒獲作為人質,擒她的人聽說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似乎身兼數派之長,看情形,大約是這位姑娘了!”
麟兒笑道:
“我畢師姊被漕宇廟和觀音底兩位主持擒獲,迄今生死不明,儀姊姊和瓊姊交手時,是瓊姊一失手,傷了她巨骨期門玄機等處要穴,因我身懷靈藥,瓊姊遂將她 暫時留下,用芝蘭仙寶和靈石天露予以治療。目前我們彼此已是異姓姊弟,此中詳情,決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奉告,前輩動問玉儀姊姊即可獲知一切詳情,恩怨是非, 尚祈明察!”
這一篇半真不假的話,只聽得薛瓊娘幾乎笑出聲來,暗道:
“誰說他老實呢?事情給他這一講,雖然不是全假,但也走了不少原樣,說不定還會使峨嵋與青城兩派彼此互起猜疑,赤霞女本滿懷怒意而來,給他這一說,再加上熊玉儀將他的話一證實,她決不好再含惡意,與峨嵋派互相聯合作我們的對手了!”
果然,赤霞女滿含笑意道:
“賢姪盛情可感,我師徒自不會再含半點敵意,果能效勞之處,必有報對劣徒知遇之情。峨嵋覺虛覺淨兩位大師,功力極高,和賢姪一道同來的,內中一位,似 是江湖上傳聞的苗疆二奇之一的上官奇,此人武功極高,一但與峨嵋四僧相比,恐猶技遜一著。另兩位老者大約是衡山穿雲劍客,那僧人想是他師弟一瓢僧了,這兩 人雖是江湖上有數高手,但技藝較上官奇似猶稍遜,倒是麟賢姪的護身罡氣,一發動即有一股清香,不知內情的人,倒認為賢姪在脂粉群裡廝混,弄得一身都是蘭密 幽香,但仔細一推想,即知那是崑崙絕學伏魔神功。
有它防身,對各種內力自能化解,不足為慮,玉儀我即此帶去,一俟異日行道江湖時,尚請代為照顧,則承情不盡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良晤非遙,行將再 見!”說完,身形微閃,但見一溜紅光疾如飛矢,投入林中,轉瞬即杳。熊玉儀自不敢稍事羈留,轉回身,喊了一聲姊姊弟弟,那眼淚只管紛紛下落,麟兒眨眨大眼 睛,臉上似乎笑了一笑,但那種笑,實際上比哭都還難受,他打量了瓊娘玉英一眼,見二人都手攜羅帕,不住地在臉上揩擦。旋聞林中傳來一聲嘆息,玉儀一咬牙, 一跺腳,垂頭喪氣地沒入林中。
空中有兩條人影上下飛騰,交相撲擊,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呼呼勁風,那條灰影正是峨嵋派的覺虛大師,他與赤霞女兩人原在同一時間,從上官奇掌風襲擊的松樹上飛躍而出。
紅衣女出手,目的在救回玉儀,覺虛大師個姓至為偏激,他出手的目的就是要捉拿麟兒等人,以報復他師弟在漕宇廟戰敗之辱。
這僧人一出手就是毒招,竟用峨嵋派獨創的萬靈掌向麟兒猛擊,麟兒用禦氣飛行之法,鳶翻鷹落地和敵人纏個不休,老和尚每招每式都蘊藏著內家罡風,挾排山 倒海之勢,疾攻不停,這一來,激出了麟兒真火。他施展斬龍掌,人在空中,硬封硬架,眨眼間就和覺虛大師纏戰了八九合,上官奇盤旋空中,對麟兒功力自是驚奇 萬分,待熊玉儀驚叫後,麟兒從空中疾落救人,上官奇就上前接替,論功力覺虛自是深厚得多,講騰挪靈巧,上官奇要技高一著。這一纏戰,兩人愈打愈激烈,看情 形,不分生死勢難罷手。麟兒一見情勢不佳,遂招呼瓊娘,囑其注意兩人纏戰發展情況,並說:
“上官奇師叔如真不敵,可施展陰陽罡力牽制覺虛,在萬不得已時可用魔針襲擊,即使鬧出事來,自也無法顧及了,衡山派兩位前輩也在後面林中與敵人鏊戰不 已,我必須出手接應,今晚敵手太強,最好都引來此地,由我一人負責把他們 一收拾。芝馬出現時間,可能就在今晚戌亥之交,這東西如被惡人得去,可增加他們不少功力,那也為害江湖非淺,我們一點也大意不得!”
瓊娘見他鄭重其事,一副丈夫對待妻子的派頭,心中自是不敢違逆,但表面上偏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於是秀眉一蹙,嘟著嘴道:
“我才不敢隨便出手呢!每次都發那勞什子的天狼針,總是被人遠遠收去,有時還得遭人埋怨一場,多犯不著!”
麟兒忙取出天狼釘,滿臉陪笑道:
“臨陣之時,以敵我形勢,時常變化,出手難免不無錯誤,這種事,在小弟自己也時常發生,姊姊見了,還不是一樣可以作主改變嗎?爾我之間,原是一體,斤斤計較這些小事作什麼?”天狼釘輕輕地放在心上人手裡,又柔情蜜意地把心上人看了一眼,才微含笑意地奔向林中而去。
後面林中,四條人影往來奔逐,衡山派兩大高手均雙雙敗落,穿雲劍客尤險惡萬分,峨嵋派覺淨大師挾佛門萬靈掌力,排山運掌,惡狠狠地向對手疾攻,穿雲劍 客不敢硬擋來勢,繞著樹枝團團疾轉,一得便就用小天星掌力乘機襲擊,引起覺淨性發。驀地雙目低垂,氣納丹由,功行兩臂,一睜眼,獰笑一聲道:
“老衲行道江湖七十餘載,素兼我佛慈悲之旨,很少有人死在我雙掌之下,衡山派竟敢助人與我峨嵋作對,老衲奉掌門之命擒拿此次侵犯漕宇廟之兇手,如有人敢當場拒捕,決計就地消滅,掌門之命不敢有違,只好求我佛慈悲,早為兩位超渡了!”又對那黑衣女人招呼了一聲道:
“師妹,毋需再和他動手過招了,讓老僧來替他們解脫也是一樣!”
黑衣女人一縱身,即躍至覺淨身側,老和尚將身形一矮,雙掌一縮,正待平胸推出,驀地紫芒耀眼,碧霞萬道,彩瑞千里,紫龍影現頻仍,一條俊影從一株楊樹 上疾既而下。降落場中的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美少年,他睜著一雙秀目,氣定神閒地站在衡山派兩位高手之前,滿臉含笑地對著覺淨和尚道:
“大師法諱,想是上覺下淨了?”
覺淨和尚愛理不理地答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塵不染,名字還提它作甚?”旋又緩緩地的道:
“你是何人門下弟子?據我師弟面陳,侵犯漕宇廟的也是一位少年男子及四位少女,你是否與聞其事?”
那少年縱聲一笑道:
“「鐵杖仙童」為一派長者,對年輕男女竟不惜使用百蟲毒棘,又復擒我師姊作為人質,大師系佛門有道高僧,今日不期而遇,正好請一評是非曲直,並請將我師姊早日放出,晚輩不恭之處,當親赴峨嵋向長者謝罪,不知大師尊意如何?”
覺淨和尚哼了一聲道。
“如此說來,你是崑崙高徒季大俠了!”
麟兒笑道:
“晚輩年事尚淺,實不敢當大俠之名!”
那黑衣女人雖然長得相當俏麗,卻板著一張臉,一聽麟兒報出姓名,立即柳眉倒豎,煞氣橫生,鐵青著一張俊臉,冷笑一聲道:
“紫陽道人教徒弟的方式,大約只注重幾套拳招劍術而已,認為學了他那幾手不三不四的鬼畫符,就可在江湖上目無尊長,撩事生非,做人處世之道,他一點也不管。無怪最近江湖上的人,均欲把他一舉消滅,這野小子自是饒他不得!”
麟兒對人異常天真,在長輩面前從不願失禮,但他最恨的就是人家侮辱師門,這女人把自己的恩師大肆抨擊,不禁勾起他滿腔怒火,於是也冷笑一聲道:
“你當人門弟,辱及人家恩師,前輩做人處世之道,是否也自覺過分偏激?至於江湖上那般夜郎自大之徒,想計算我師門,這一點,還不用前輩擔心,他敢怎樣來,我師門中自有人敢把他怎樣打發!”
那女人一聲冷笑,巧縱身形,皓腕疾舒,一記毒龍出洞,右掌往麟兒胸部直戳。好麟兒,竟不閃不避,對方掌到前胸,突起發難,一招百變擒拿,左手快如電 光,用天罡指風,往她手腕上輕輕一拂。這黑衣女人正是有城派潑辣狠毒見稱武林的黑寡婦,她由於一時輕敵,右腕被麟兒指風襲中,只感到整條右臂又痛又麻,正 待再發招拼命,一條紅影已翻然蒞止,落在黑衣女人身前,來者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她打量了麟兒一眼,神色壯嚴未發一言,看不出她那喜怒哀樂。麟兒臉含笑 意,靜立當場,視同未見,青城派出言辱及師門,已勾動這孩子的怒火,一出手就是煞著,如不是因為熊姊姊的關係,黑寡婦今晚就得血濺當場!就現在的情形看 來,怒火頭上,即使赤霞女出手,他也不過讓她一招兩式,便會動手傷人,這孩子一經動怒,倒還相當倔強。
赤霞女將黑寡婦麻穴解開,笑對師妹道:
“儀兒我已帶至,一切事待問明真像再講,師妹還是先行歇息罷!”
黑寡婦惡狠狠地望了麟兒一眼,隨著師姊離去,這孩子連正眼也不望她一下,只見他大睜雙目,對峨嵋覺淨一叱道:
“久聞峨嵋糾合川中各派想作武林盟主,來,來,這與崑崙並無重大關係,只是貴派傳武林技藝,橫不講理,我倒要憑一雙肉掌,鬥鬥你們峨嵋派今晚來此擒人的武林高。,此處地方頗窄,四周林木太多,施展起來,礙手得腳,我看還是往林外去罷!”
覺淨大師傲然一笑道:
“你既是侵犯漕宇廟的正凶,那最好不過,就算你今晚逃出手去,老衲自有本事向司馬紫陽要人,數百年來,尚無人敢動峨嵋弟子一毛一發,漕宇廟系峨嵋徒眾 行道江湖時落腳要地,你居然敢在廟中任意傷人,這在我們看來,自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你如知悔,速行自縛,隨老衲至峨嵋,自跪山門外四十九天以示懺悔,其 仇可解。否則本門中人必與你為仇作對,永無了時,老衲念你年事頗淺,少不更事,明示爾一條生路,幸毋自誤才好!”
麟兒一聲大笑道:
“好方法!好門規!只是爾出家人在此白晝做夢!我也叫你知道崑崙門人的厲害,看看是不是你峨嵋派的人擒拿得了?”人隨聲起,雙腳一縱,升空八九丈,旋 雙臂一揚,又升高了一倍有奇,人在空中,竟用蒼鷹老人傳授的蒼鷹掌法,靈禽拍翼、蒼鷹搏兔,兩式奇招凌空下未,勇猛絕倫。覺淨大師見他來勢太疾,所出招式 又奇詭逾常,不覺心頭一震,忙權掌合什,只宣一聲佛號,一出手就施展天龍八十一式中的怒龍升天。但見一條灰影,沖天而上,人未到,勁風如剪,硬向麟兒直衝 而至,麟兒的蒼鷹搏兔原是頭下腳上,雙掌蘊藏內家真力向敵人當頭罩落,這一來,一朝下擊,一對上衝,彼此形成硬碰硬,誰的功力厚,誰就佔便宜,那情形,確 實危險萬分!
一瓢僧看得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與師兄招呼,一縱身,就用天馬行空的方法,快如飛矢,對著二人奔去,人未近,就是一記劈空拳,從覺淨和尚的身後,排山 倒海般地打去。那和尚不理不睬,仍然是雙掌朝上,對上直衝,麟兒也頭下腳上,往下直落,兩人相隔原不過十七八丈遠,轉眼之間,相隔卻只有五六丈的距離。按 情形,覺淨和尚的掌風早已打到,但那孩子卻恍如未覺,一俟兩人相隔不到兩丈,只見麟兒雙掌朝下一翻,打出內家掌力後,竟藉雙掌前撲反應之力,人朝側旁一 翻,他原擅禦氣飛行之術,身輕如葉,往側分翻轉之後,一式巧墜千斤,人又頭上腳下往下直落。這孩子從頭至腳,原生得秀美絕倫,各種奇招異式,滾轉翻騰,舉 手投足之間,無一不恰到好處,只看得穿雲劍客與一瓢僧兩人目定口呆,驚服嘆已。
覺淨大師一輩子也沒有想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會有這種精純功力,這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事。崑崙派出了這種人物,峨嵋派迄未之聞,就知己知彼言,業已 輸人一著。念頭原是生於一瞬,警覺之念,也隨之提高,但少年所發出之罡風業已當頭撲至,只覺一股壓力,將人呼吸緊緊閉住,那種純陽內熱更迫得人氣血翻騰, 忍受不了。他畢竟有數十年的修為,見多識廣,見了這種來勢,即知這是少林寺的鎮山神功達摩內罡,忙將氣納丹田,穩住上升之勢,用真氣護住全身,雙手往上一 翻,施展數十年修煉的立門秘技毗丘神功。只一下,就把麟兒打來的罡風勉強擋住,但以來勢過猛,也震得他全身氣血翻騰,兩眼金星直冒,竟不由自主,一屁股往 地下坐落。不由滿臉羞慚,兩眼噴火,幸人未受傷,功力未減,於是立定身形,行功運掌,又準備作第二次拼鬥。
忽聞麟兒一聲大喝道:
“覺淨大師,峨嵋絕學我已領教,卻也不過如此而已,本待用本派神功乾元掌力將你一舉擊傷,但念你年事已高,數十年修為不易,故臨場縮手,改用少林寺達 摩內罡風把你擊落當場,以鎩你那種狂妄之氣。你們如不放出畢瑤師姊,五十天之內,我將親赴峨嵋,憑雙掌一劍,要鬥鬥你們峨嵋四僧,你不要認為你派中隱藏著 一位絕頂高手,就可以一意孤行,認為江湖道中,別人決不輕易向你峨嵋尋釁。我為維護江湖正義,勢之所至,自無法計及艱難險阻,你如尚不死心,我們就往前面 坪中再事拼鬥!”
覺淨和尚心懷憤毒,一語不發,縱身一躍,即向前面場中奔去。
麟兒讓穿雲劍客與一瓢僧先行,自己則緊隨身後撲向場中,見瓊娘已將覺虛大師引來,上官奇手中拿著一柄寒光奪目的寶劍,一見那劍式奇古,就知這劍正是漕 宇廟前瓊娘與楊立比劍時,楊立一招失手,被瓊娘獵取的太阿龍泉。上官奇手中長劍被師叔白雲生紫電絞斷,將此劍贈他,確是神物得主。
場中型勢正是劍拔弩張,覺虛大師手中持著一張形式奇古的長弓,看情形,這就是他的兵刃。
上官奇懷抱龍泉劍,雙目注視敵人,狀至緊張,瓊娘手中持著軒轅至寶,俏生生地立在上官奇的身後,一雙星目注視著敵人手中那張長弓,麟兒一到,瓊娘芳心有托,嬌軀靠近玉郎,悄悄地說道:
“據上官師叔言,這弓是佛門降魔利器七寶神弓!玉英妹暫時藏身林中,出免受傷。”
只聽得麟兒心中一怔。
穿雲劍客和一瓢僧聽到瓊娘悄語,忙靜立上官奇的左右兩側,凝神戒備。
覺淨僧本走在麟兒的前頭,此時始與青城派的黑寡婦從樹林中鑽了出來,兩人一左一右地在覺虛大師的兩側,覺淨向師兄耳語良久,只聽得覺虛和尚變顏變色,無疑是將適纔和麟兒動手情況訴說了一番。覺虛聽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卻有如此功力,哪得不驚心不已?
覺虛將面容一整,對上官奇喝道:
“上官施主,司馬紫陽的弟子季嘉麟,擅傷我派中弟子,已與峨嵋種下深仇大恨,不管事情鬧到如何嚴重,老衲必欲得此狂徒而後甘心,苗疆衡山兩派與峨嵋無 怨無仇,深望三位從速離開,不必闖這混水,待我將人擒獲後,崑崙掌門司馬紫陽自會向我要人,一切嫌怨,自有我峨嵋派親自和他解決。否則,一經動手,兵刃無 情,難免誤傷,那時,無事而開罪施主,未免是佛門中一種莫大罪過!”
上官奇正待答話,忽然鶴峰之上衝起一溜銀光,在明月照射之下,銀光似從一五寸金長、徑可逾寸的東西身上發出。麟兒神目原可以透霧穿雲,仔細一瞧,不覺失聲驚叫道:
“師伯師叔,千年靈芝仙馬已出現峰頭!我們同往一看如何?”
覺虛老和尚幹號了一聲「阿彌陀佛」,又對上官奇等一聲獰笑道:
“老衲之言還望三位施主三思!”話未完,身形疾轉,攜著覺淨與黑寡婦兩人同向峰頭奔去。
袁玉英從林中走出,人數已齊,於是由穿雲劍客領先,男女老少一行六人,施展輕功提縱術,捷逾奔馬,同朝峰頂進發。
穿雲劍客以輕功提縱術,享譽武林,一路行來,只覺六條黑影如風馳電掣,奇快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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